《相宝》 正文 第1章 长街小店 荷李活道是香江有名的古董街,同时也是开埠以来最早辟建的街道。 这条古老的街道,弯曲绵长。沿着荷李活道的文武庙前楼梯上行,就能到达另一个著名的古玩集散地——摩罗街。 摩罗街位于皇后大道西与荷李活道之间,自20年代起,便已经是一个旧货买卖市场,现在更是一个拥有八十多家古董店铺的著名古玩街,古董的品类以玉器铜器和金石书画为主。 位于荷李活道与皇后大道中之间的乐古道,同样是开辟于70年代,但这里并非店铺,而是摊位形式存在,最多时可容纳超过六百个露天摊位,也是一条著名的古董街。 这三条街道的古董店,占据香江艺术品市场每年成交额的九成,也是亚洲最大的文物艺术品交流和集散地。这里不仅有着来自内陆和台岛的青铜器、字画、古玩玉器、佛具法器等,还有着大量的欧洲、东南亚本土宗教以及印度风格的艺术品。 真正可谓是“沟通东西、交易南北”的艺术品交易商贸中心。 荷里活道上文武庙附近,堪称这片艺术品集散地的黄金地段之一。占据文武庙、毗邻摩罗街,距离乐古道也仅有四五百米距离。 文武庙台阶右侧,一家小门脸,门楹上悬挂着红木鎏金字匾额“纳徳轩”。玉以养德,这是一家以玉器交易为主的小型古董店铺。 时值午后,四月的香江已经闷热无比。 半掩的店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坐在柜台后面的少年抬起头,对进门的人笑了笑,又低头继续忙他手中的活。 进门的是个胖子,三十来岁,用肥腻腻的手臂在额头蹭了一下,全是汗水,“这个鬼天气!脑壳都晒化了!” 胖子郑光荣,蓉城人,八年前泅渡来港。 这哥们挺神。 出生三代木匠家庭,自小学得一手崩凿斧锯的好手艺,可在特殊年代,他抛却了这些,当起了红卫兵的头头,整天带队伍四处抄家破四旧。 因为祖传手艺,他们一家在解放前过得相当不错,因此被定为富农。一次风波中,这一身份被对手翻出,结果他父母被揪出来批斗,连他自己也没逃脱厄运。 一个中等家庭的纨绔子弟,如何吃得了这个苦头?一天晚上,他乘着监管人员的疏忽,偷偷溜出牛棚,只身钻进丛林,从滇省出镜,经越南,然后从广省再入境,又泅渡至香江。整个行程历时两年,超过三千公里,他竟然安然无恙。要知道当时南北越正在激战,何况还有美国大兵正在越南搅风搅雨。 入港后,凭借他那祖传的手木工手艺,很快在荷里活道的家具店找到生计。内陆人勤劳肯干,再加上他头脑聪慧,三年前自己开了一家红木家具店,就在纳徳轩的隔壁。 见少年没有接话,郑光荣走了两步,自顾自的在石桌旁的竹藤躺椅上躺下,顺手操过石桌上反扣的茶杯,从居中的茶壶里倒出一杯凉茶,狠狠的灌了一口,还舒服的轻叹一声。 “阿灿,你小子应该没事了吧?以后可别和街头那些阿飞们鬼混了。上次的事情,你祖爷可是吓坏了!” “嗯!”柜台后传出少年低低的应承声。 “你祖爷不容易!这么大年纪,还需要自己去缅甸淘弄石头。还不是为了你?你小子一定要争气……”胖子的语气毫不见外,躺在椅子上絮絮叨叨的扬声教训着那位叫阿灿的少年。 见少年没什么反应,胖子偏了偏脑袋,向柜台看了眼,又扭头回来向躺椅上靠了靠,轻轻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眼前这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前几年震惊世界的特内里费空难,两机相撞,造成五百八十三人死亡的重大事故,其中就有阿灿的奶奶及父母。阿灿的奶奶是英籍荷兰人,当时儿子与儿媳陪同她回乡省亲,在回程的途中遭遇不幸。 家里不但痛失至亲,从此也失去了经济支柱,这使得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堕入了黑暗的深渊。家逢巨变,卢嘉锡卢老爷子不得不辞去香江中文大学教授的工作,接手儿子儿媳所经营的这家玉器店,并亲自抚养卢家唯一的独苗,也就是这个不太爱说话的卢灿。 残缺的家庭提供不了孩子成长所需要的完整的爱。这个十三岁便失孤的孩子,性情逐渐叛逆,上了中三之后,更是与铜锣湾一带的阿飞们鬼混。 卢家爷孙相依为命,老爷子嘴硬心软,唯一的孙子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看在眼里怕丢了,舍不得责骂孩子半句,让这个混小子在邪路上越走越远。 一个月前,铜锣湾社团大混战,结果这个十五岁的孩子用尖囊子(三角形的短刃匕首)捅了对方四刀,自己也被人打了个昏迷不醒。 卢老爷子心焦如焚,耗费身家全力救治这个独苗孙子。孩子转危为安后,又四处寻找关系,索性老爷子在中文大学任教多年,而此时的香江,对知识分子相当尊敬,因此也还有几分面子,终于将捅人事件一一摆平。 这才有那瘦弱少年坐在柜台后的身影,要不,现在他应该在深水涉劳教所蹲着吧。 空难之前,卢家虽非豪富,但其父母经营这家纳徳轩玉器店,再加上爷爷奶奶都在中大担任教授,在香江颇有地位,家境相当不错。但历经空难后,老爷子一人支撑已经相当困难,再加上这次这个混小子的事情,算是掏空了家底。 卢老爷子不得不亲身前往缅甸,淘买翡翠玉石,以供货源。 临走时,老爷子不放心这个孩子,将他交给隔壁邻居郑光荣照顾。 故此,郑光荣每天都会过来坐坐,帮他看店,顺便监督这孩子,以免他再度出门鬼混。 想起卢平,他再次轻叹一声。 少年的父亲卢平,在郑光荣初临香江时,曾经出手相助过不止一次,隔壁的红木阁也是在卢平的帮助下成立的,因此两人交情非比寻常。 卢平在世时,纳徳轩玉器,无论是古玉还是现代玉器,在香江那也算是有一号,可现在,这一个多月的荒废,变得死气沉沉。 整个店铺呈长方形,左侧是博古架,原本是放置一些古玉,现在空空如也,右侧则是长条形展柜展示新玉,那里现如今也只零星摆放几款戒指和手镯,品相和质地同样乏善可陈。 原来的老顾客走了,原本的供货渠道也断了,原本的加工厂因工资拖欠和缺货源也停工了,这不,老爷子不得不孤身前往缅甸,看看不能能重新续上进货渠道。 让一位六十岁的老爷子去再创业,这何其难? 卢家变得如此衰败模样,郑光荣也是心有戚戚。 见自己说了许多,那孩子依旧没什么反应,郑光荣有些恼意,扶着吱吱呀呀的躺椅站起身来,走向柜台,看看这个沉默的孩子在干什么? 柜台里面的桌子上摊放着一本厚厚书籍——《华夏书画浅说》。 “你看这?”很意外,那孩子正在看这种书? 《华夏书画浅说》是近代书画名家诸宗元先生所撰《华夏书学浅说》和《华夏画学浅说》的合集,中华书局二十年代出版。这本书中对传统的书法及绘画都有着深入浅出的分析,无论是初学者还是大师级别的艺术家,都能从中请益。 “呃?郑叔,”那个叫阿灿的少年听见声音站起身来,挠了挠头,清瘦的面容,笑容有点腼腆。“无聊…我看着玩……” 少年略带腼腆的回答,让郑光荣一怔。 这还是那个肆意妄为、叛逆的孩子么?怎么看都像邻家小宅男呢?瘦瘦弱弱的有一米七,一头乌黑带卷的头发,眼眸中捎带着一丝深蓝,这是遗传于他祖母的血统。 郑光荣有些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两眼。卢灿以前在家时也很腼腆,但绝对不喜欢看书。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一场火并让他幡然悔悟? 如果真是这样,卢老爷子的这番辛苦,还是值得的。 “能看懂么?”郑胖子三根肥硕的手指搭在书页上,捻了几页。 郑胖子虽然是个木匠,但这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有关古玩字画的基本常识,更何况这本书是卢老爷子和卢平身前喜欢翻看的书籍,他自己偶尔也会翻一翻,只是……太枯燥。 “还行吧。这本书不太难懂。”卢灿挠了挠卷发,短袖衬衣遮不住胳膊肘上那块硕大的血疤。这是上次打架斗殴留下的印记。 少年的话让郑胖子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看这种专业书籍说不太难懂?难道真是老卢家的书香门第根子在起作用? 半晌,郑胖子才点点头,“这样就好!” “你祖爷一肚子学问,你要是能学到三分,就够吃这几条街了!” “嗯……”少年的话依旧很简洁,点点头应承着,让人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波动。 这种一边倒似的沟通,让郑胖子无语,有些兴致阑珊,扬扬手,“好好看书,有需要帮忙的,就到隔壁叫我。” 胖子正准备离开,吱呀一声,半掩的门再次被推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走在前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小老板,进门就抹了抹额头的汗,“呢个烂鬼天气,才进四月底,就热死个人。” 后面的则是一位风姿妖娆的年轻女人,右手还执着一把花伞,左手拎着坤包,珍珠衫配着短裙,露着两条白皙的大腿。 呃,也许他们只是来避暑,但怎么说都算是一次生意机会吧。 正文 第2章 小赚一笔 “是啊,呢个鬼天气,太热了!” 胖子笑眯眯迎上去,先是抽出石桌下面的两把朔料凳子,用抹桌布抹两下,递给进门的两位,然后又翻了两只倒扣在瓷盘中的茶杯,斟了两杯凉茶。 “阿灿,把电风扇打开!” 七八年的香江,店铺中装空调的基本没有,奢侈一些的店铺中才用电风扇降暑。 香江的电力非常紧张,荷里活道这一片全部属于商业用电,要比家用电费贵出五倍。因此刚才胖子进来时,都不舍得开电风扇,现如今顾不得了。 顶棚吊扇呼啦啦的转动起来后,屋内很快清爽许多。 进门的一男一女,也不客气,坐下来咕噜咕噜喝了一杯凉茶后,才和郑胖子点点头,算是感谢。 “你的店?”许是郑胖子的殷勤,让进门的老板有些不好意思。他四下打量这家店面,问道。 纳徳轩并不大,单间,整体格局呈长方形,左侧是博古架,放着几件质量一般的玉山子,玉笔架、还有零星几件收来的古玉。右侧摆放着四个柜台,那里面是一些玉镯、玉戒指,还有几件新玉首饰。收银柜台在最里面紧靠照壁的位置,柜台后是供奉的财神关公。 整体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胖子迟疑了片刻,再次帮两人续上凉茶,笑着说道,“朋友的店,我帮助照看一二。” “哦!”那老板见店内货品不多,顿时连看的兴致都没了。 “呵呵!”郑光荣看穿了这两位的心事,笑了两声,“别看店小,可这里货品保真,所以出货快。两位都看到了,货架上都卖空了。这不,我朋友进货去了。” 郑胖子这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这句话让那个年轻女人有了几分兴致,她起身向四个新玉柜台走去。 这人分两拨,郑胖子一时间不知道该陪谁了。他真的想帮老卢家一把,自从卢灿出事以来,纳徳轩关店一个月,这算是一个月来的第一批顾客呢。 柜台后的少年站起身来,对正准备起身的郑光荣比划个手势,快步走到那女人身边,顺手将柜台内的射灯打开。 射灯打在柜台内的玉器上,折射出五彩光芒,平添为货品增加三分魅惑。 那女人看了少年一眼,以为是店中伙计,点点头算是招呼。 原本郑胖子还有些担心,但瞄了眼少年的行为,放心不少。 少年站在柜台内一侧,其站姿相当微妙,半侧身,眼光落在顾客的身前一尺,即可以显示自己的存在随时可为对方提供服务,同时丝毫不给顾客带来售卖的心理压力,也不影响顾客自主挑选货品的注意力。 郑光荣陪着那位中年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但眼角余光始终落在这边,万一阿灿应对不妙,自己能迅速补缺。 不过,让他很吃惊的是,阿灿表现得很沉稳,很有金牌售货员的老练。 只有四个柜台,每个柜台中仅有寥寥数枚的新玉产品。这位女士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很快瞄准了柜台中最值钱的一款,指了指,“靓仔,能拿出来看看么?” 阿灿微微躬身,从柜台侧面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之后才拉开玻璃抽屉门,两只手将这只油青种秧苗绿贵妃手镯连同盒子一道捧出来,轻轻放在女士面前。 “您的肤色很好,这只秧苗绿贵妃手镯与您的腕型很配!” 话不多,寥寥数语却让对方感觉很爽! 果然,这位女士很诧异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凝视了两秒,忽而轻笑起来,“靓仔……很会说话嘛。” 少年白手套半掩嘴,略略低头,似乎有着几分被夸奖后的羞涩,长睫毛扇乎了两下,目光有些躲闪。 邻家羞涩大男孩! 这位女士瞬间给对面年轻的售货男孩定下了第一印象,好感度噌噌上涨。 她对着这个大男孩笑了笑,手指轻轻触摸这只秧苗绿的镯子。这只翡翠镯子种水一般,只是油青种,远远比不上冰种更勿论玻璃种,只能算是中档翡翠,但这已经是纳徳轩货柜中的最顶品了。 郑光荣虽然说得漂亮,但这两位也是商场精英,怎么看不出来颓废的店与红火店面的区别?只是看在他热情的份上没有说破罢了。 “靓仔,只要说出三个让我……高兴的理由,我就买了这只手镯。”林陈钦丽忽然想要挑逗一下这个羞涩的男孩,对他竖起三根白净的手指晃了晃。 林嘉义是香江豪族林氏家族的远支,虽然不能与主家相提并论,但他依然拥有自己的服装产业——嘉丽集团,堪称事业有成。陈钦丽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也是他的事业助手。 见妻子正在逗弄那个小男孩,他也站起身走过来。 “要不……要不我来给……”郑光荣连忙跟上,对着卢灿连使眼色。多好的销售机会?这孩子能把握住吗? “我和小弟弟之间的约定,你可不带掺合!”陈钦丽马上打断胖子的话。 他会说么?他会怎么说?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位大男孩的脸上。 “呃?”大男孩似乎一时间没能转过弯了?怎么就变成自己的考核了? 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围着手镯的外沿抚摸一圈,再抬起头,有着丝丝幽蓝的瞳孔扫了扫面前的女士,这一瞬间,便没了刚才的青涩,给人的感觉多了一份沉静。 “玉为礼制,华人自古就有以玉为饰的习惯。” “气质高雅方佩玉。” 大男孩的神情越来越沉着,拿起手中的玉镯向三人展示,“玉有九不佩。丑不佩、俗不佩、酒不佩、怒不佩、狎不佩、嬉不佩、不冠不佩、不敬不佩、不文不佩。” “虽然现在已经没这么多讲究,但明珠垱卢,佳人如玉还是没错的。很显然,姐姐你秀外慧中,文华内敛,无论是气质还是肤色,都很适合佩玉。而这款手镯发色自然,犹如新绿青韭,色彩鲜嫩明艳,与你的肤色相得益彰,这是典型的人玉相配。” 呃?少年开口的一席话让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扮猪吃老虎啊!哪有刚才青涩男孩的模样?分明是珠宝行业大家风范。 郑胖子躲在林嘉义身后,偷偷对男孩竖起大拇指。 “哟?小弟弟懂得不少啊!”林陈钦丽从他手中接过贵妃镯,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一下,白皙并带有丝丝红润的手臂与秧苗绿的翠色搭配,确实很养眼。 她举起手腕,在中年男人面前比划了一下,男人微微颔首。 郑胖子在一旁以为这桩生意成了,正在高兴时,只见那年轻女人又说道,“靓仔,刚才说的不错,算是第一条。有没有第二条第三条?我可是说了,买这手镯可以,你需要提供三条理由呢?” 话虽如此,郑胖子并不担心,这女人语气中满是浓浓的调侃,应该是善意的。 这桩生意真的成了! “刚才只是说您适合佩玉,我还没说佩玉的好处呢。”少年见那女人手拿着手镯没有放下来的打算,笑了笑,重新从柜台中拿出一块蓝水豆种观音佩。 “人养玉玉养人,这句话大家都知道。”他拿着蓝水观音佩在自己胸前比划一下,继续说道,“可为什么有这句话呢?” 大男孩的一句反问不仅挑起这夫妻二人的兴致,连郑胖子也竖起耳朵。 “玉镯或者玉佩带在身上,由于常期吸入体内的汗腺,时间长了,就会在玉的表面形成一层包浆,而这种包浆依附在玉的表面,就会使玉器显得更加温润滑爽,更加灵动可人,价值就会越来越高。这就是人养玉。” “同样,玉石中含有对人体有益的十多种微量元素:如金、银、硅、锌、铁、硒、镁、锰……由于佩戴玉器时是直接和皮肤接触,它可以吸收人身体的体液,其中的矿物质也可以滋养人。由于玉石是蓄气最充沛的物质,故经常佩戴玉器能使玉石中含有的微量元素通过皮肤吸入人体内,从而能平衡阴阳气血的失调,起到‘除中热,解烦闷,润心肺,助气喉,滋毛发,养五脏,安魂魄,疏血脉,明耳目’等功效。这就是玉养人的道理。” “女性佩戴玉镯一般在左手,因为人的心脏在左边。一款好的玉器,具有滋阴补阳,养体活肤,调理消化系统,还可以帮助调节女性的身体磁场,对女性月经紊乱……”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从郑胖子紧捂着嘴唇发出,打断男孩的滔滔不绝,他面前的林嘉义还有陈钦丽,都傻傻的看着。 嗯?糟了,男孩瞬间发现自己说突噜了!有些东西貌似不应该是自己这个未成年的身体说出来的! 呵呵?呵呵!他的脸上再次泛起涩涩的笑容。 …… 油青种手镯两千八百港币,这个价格要比市价贵一成,被陈钦丽买下了,没还价。卢灿最后拿出的豆种观音牌,九百港币,也被陈钦丽请走,送给丈夫。 两笔交易,让纳徳轩小赚一笔。最重要的是开拓了一个客户——林嘉义夫妇临走时可是一再叮嘱,有好东西别忘了给他们电话。 郑胖子送走这两位“财神”后,兴奋的捶了卢灿肩膀一下,“可以啊,阿灿!看来你爷爷的本事,你学到不少了啊!以后纳徳轩还要靠你来支撑!” 言语中异常欣慰,对逝去老友有后欣喜万分。 只有阿灿站在柜台边,低头整理货柜,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文 第3章 温家阿四 郑胖子没在这边多待,鼓励卢灿几句后便回到隔壁,毕竟他也有自己的生意需要打理。 一下午,卢灿安静的坐在石桌旁,翻阅着那本《华夏书画浅说》。 中间田婶探头看过两次,见他认真的坐在那里读书,便没打搅他。田婶是郑胖子的妻子,香江沙田人。她与郑光荣相识于家具店,当时她是销售,而郑胖子是伙计。勤快而聪慧的郑胖子打动了他,两人对上眼,于五年前结婚。 郑胖子创业后,田婶主持店内业务,做老板娘,而郑胖子主要负责家具制作和销售运输——他们在田婶沙田老家有个家具生产作坊,平时由郑胖子带着田婶两个远房堂弟在那里负责手工制作家具。 太阳终于靠近海平面,炎热被渐渐涌上岸的海风吹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腥味,这对港岛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异味。 卢灿却有点闻不惯这种味道,鼻子皱了皱,用手搓了搓鼻翼,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门外刚刚露头的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咧了咧嘴,想哭。卢灿连忙旁过去,单手将孩子抱起来。 “阿丫好乖的,阿丫不哭!”嘟起嘴,连做了几个鬼脸,终于让孩子破涕为笑。 郑馨,三岁半,郑胖子与田婶的宝贝闺女,小名郑丫。 “阿姆…叫…七饭。”孩子典型的粤地口音,吃饭说成七饭。 “阿丫真棒,我们一起去……七饭!”卢灿逗弄着孩子,关门来到隔壁。 郑胖子的店叫源森居,卢灿父亲生前帮忙取的名字。店铺比纳徳轩要大一些,主营实木家具、手把件以及订做现代式样的沙发等,生意不错。 卢灿抱着孩子到店时,还有一群客人在询价,田乐群正在陪同他们,见卢灿进来,她对卢灿微笑着点点头。 田乐群,田婶的堂妹,中五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预科班便来到源森居帮忙,今年十九岁,品行、相貌与能力都不错的一个女孩子。 卢灿没去打搅他们,和田乐群点点头,抱着郑丫转过玄关照壁,来到后进。这里的结构与隔壁纳徳轩一模一样,前面是店铺后面是生活区。田婶已经将晚餐收拾好,正等着田乐群与卢灿呢。 “田婶,郑叔不在?”没看见郑胖子,卢灿放下郑丫,在水龙头下面洗洗手问道。 “回厂子那边。今天下午有客户订了一套沙发,他回去准备。”田婶正在拌凉菜,菠菜蕨根粉,很清凉滑腻爽口的下饭菜。 她瞅了眼卢灿,笑着说道,“听阿荣说,你下午表现很靓,卖出几件好东西?” “哪里?是郑叔帮忙!”卢灿坐到小桌边,牵着郑丫的手,陪她玩耍。 “嗯,是应该收收心了。”田婶将凉菜放好,坐在另一边,将饭菜重新规整一遍,“你家的家业最终都要交给你,你确实要担起来。街头那边的那些人,不要再联系了。” 田婶口中的街头那些人,指的是当初卢灿混社会结交的朋友。 田乐群送走那批顾客,走进来时刚好听见田婶的话,见卢灿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道,“姐,阿灿很聪明的,况且家世又好,卢爷爷有学识,阿灿学什么都成,你就不要再说那些陈年旧事了。” 郑胖子一家人真心不错,卢灿低着头,目光落在脚尖,不知道想些什么。 七十年代末的香江,生活水平很一般,晚餐并不丰盛,鱼仔煲饭配上几碟凉菜,但卢灿吃得很香很香。 “田婶,我出门走走。”吃完饭,卢灿站起身来。 “出去走走?可别……”田婶的目光有几分狐疑,她的话被田乐群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打断了,但劝诫的意味不言自明。 “不会,我只是去乐古道那边转转,长长见识。”卢灿挠了挠头。自己以前给人的印象太差了吧。 “可别乱买东西,那里面假货太多。”田婶连忙放下筷子,抹了抹手,向卢灿伸过来,“不行,你今天卖货的钱,我给你保管着,等卢爷回来,我交给他。” 田乐群踢了她两下也没能阻止她将这番话说出来,只得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不说话。她还真的有些担心阿灿一时间犯浑,和姐姐吵起来。 好在卢灿经历上次事情后,性情似乎变了不少,还真的从大裤衩的兜中掏出一个钱包,将今天的货款全部交了出来。 田婶点了一遍,又看到卢灿钱包空空如也,忙着抽出两张,还给卢灿,“我保管三千五,给你留两百,省着点花。” 顺着文武庙的台阶,转上摩罗街,卢灿的脚步稍稍放缓,看向两侧的橱窗,那里面摆放着各种艺术品,堪称玲琅满目。 提到香江,人们总是记得电影、金融或者地产,其实香江的艺术品产业一直非常庞大,庞大到难以想象。 1978年香江电影年度总票房刚刚超过两亿港元,可香江的艺术品交易报关总额超过了六亿港币,足足是电影票房的三倍,这还仅仅是海关报关数额,如果加上岛内销售还有走私途径的呢?那绝对超过十亿港币。 这庞大数额中,超过八成的业绩是由全岛一百四十七家正规店铺、四十三家典当铺以及十六家拍卖公司所贡献的(1978年港岛艺术品交易数据)。 香江一直是华夏艺术品外流最严重的前沿阵地。 只说一组数据大家就能明了:从1982年开始,东瀛商团或者私人家庭,每年都要从港岛买走超过十亿港币的艺术品作为投资产品,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九十年代中页。最高峰出现在1991年,当年流向东瀛的艺术品报关数据为一百三十二亿港币。 摩罗街两侧的正规店铺,生意好得难以想象。所以,即便是法定时间早已经下班,但两侧店铺依旧灯火辉煌,人影绰绰。 卢灿很轻松认出,刚才路过的一家店面,橱窗上一队如同列兵式的佛首,正是来自于吴哥寺的金刚佛头。而对面这家橱窗所展示的铜鬲,则是来自内陆周朝的礼器——二十年后绝对的国宝级文物。 七十年代的香江,华夏文物不值钱,黄金标出草根价! 翻了翻钱包,里面只有田婶留给自己的两百块。卢灿摇摇头,还是没钱啊,如果老子有钱,他么的将香江文物商店全部抄底,三五年下来,妥妥的一家世界一流博物馆。 黯然一叹,脚步加快,摩罗街这种正规店铺,并不适合现在的自己,还是去乐古道吧。 穿过小巷,向西步行十分钟,来到一片平房区。这里是香江艺术品交易区的延伸——乐古道,这里生活着众多以摆摊售卖艺术品为生的小摊小贩。 如果说荷里活道像九十年代的报国寺、摩罗街像琉璃厂,那么乐古道则有些类似早期的潘家园,无序、杂乱,小商小贩的天堂。 乐古道两侧是低矮的平房,沿街两侧堆满了半人高的平板车。这种平板车中间是轱辘,前后各有两个支架,拉开支架就成为摊位,收起支架则就成为简易货车。 整条长五百米的街道,只留下容许两三人通过的仄仄小道。幸亏阿灿很瘦,如果以郑胖子的身材来这里绝对要小心翼翼,否则极有可能将摊位撞翻。 摊位后面的平房,被这些小商小贩租赁下来作为库房和生活区。 乐古道,卢灿以前也来过这里,不过那时他是和同伴们一起来收保护费的——这一片是属于“和字堆”的地盘,每辆平板车每个月要交二十个大子(二十港币)。 和字堆提供的保护主要有两种,其一是通风报信——有市政管理人员来排查,和字堆有义务提前通报给这些商贩;其二是保护这里的商贩不被其他组织欺负。 最近乐古道不太平。 义安公司想要这条街,与和字堆爆发了两次大规模械斗,他受伤便是因为此事。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整个乐古道被汹涌的人流挤满,这是一天最后的黄金销售时刻——很多下班的白领都愿意顺路过来逛逛。 街道上空充斥着各种怪味,有浓郁的汗味,有作假文物所散发的化学药剂味,文物特有的土腥味,还有刺鼻的铜锈、铁锈味,混杂在一起。 以前一直在这里收保护费,所以认识卢灿的人还挺多,一路上阿灿哥、灿仔的招呼声不绝于耳。 “阿灿,你怎么又回来了?”旁边摊位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对他招呼道。 温阿四,家中兄妹八人,他行四,又称小四子,家住调景岭。那里堪称香江最贫穷的地方,温阿四不得不早早停学出来谋生。 “回来看看。”卢灿与温阿四打了个招呼,在他的摊位前站住。 小四子将自己屁股下的塑料凳子塞给卢灿,劝了一句,“你还小,这次能抽身,早点抽身,别和他们混,没前途的。” 七十年代的香江,民风还是很淳朴的,像这种交浅言深的话,再过十年一般人不会说。 “哦,没打算再混了。”卢灿抬头对他笑了笑,指了指他摊位上的物件,“最近跟老爷子学这个,到这边来练练手。” 温阿四一拍大腿,笑着道,“这就对了。老爷子学问大,你跟他好好学,比什么都强。哥这里东西真假不说,数量可不少,你尽管摆弄。看上哪件,我给你最低折扣。” 黑帮火并,卢灿昏迷的事情温阿四很清楚,卢家老爷子搅动风雨,将卢灿拉出帮会的事情他也很清楚,顺带着连卢家过往的事情也打听个七七八八,能交好这样一个书香家族的子弟,对他这个小商贩而言,毫无疑问是喜出望外的。 “谢谢阿四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卢灿坐了下来,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一堆货品中。 还别说,这里面还真的藏有几件好货。 正文 第4章 战国玉佩 平板车的左侧,放置着几件大器,一只葫芦瓶,看其式样颇有乾隆朝的风格,旁边是一只瓶口有冲的缠枝抱月瓶,同样有着清三代的味道,还有两只青料,一只粉彩碗。 这些物件是单个摆放的,卢灿强迫自己不去看它们——如果看了之后是真货可又买不起,那心中空落落的滋味难受至极。 他将目光投放在右侧,那里有不少玉器把件,应该是收来的老东西。这才是他的目标,能补充纳徳轩货柜并快速出货的好东西。 卢灿用手轻轻扒拉一下,这堆东西中,银手镯、老珠串、玉葫芦、玛瑙烟斗、玉牌、象牙筷子等诸多物品各色各样,很随意的放在一床被单上。 乐古道所有的商贩,基本都是这种摆法。看似随意的堆法,其实很有讲究——强化购买者捡漏的乐趣,这算是小贩们共同的认知。 “四哥,你这东西从哪儿收来的?质量不错嘛。” 卢灿这句话可不是奉承,以前不懂这些玩意,还不在意,现在嘛,呵呵。刚拨弄两下,他就在里面发现了一副高冰种十八子串,一块和田白玉雕刻的观音玉牌,只是这两件都因为保管不当,色泽有些恹恹的,没什么彩头。如果精心处理一下,价值要比他今天售卖的那手镯高得多。 他将这两件单独拎出来,放在一旁。 “还能是哪儿?调景岭呗。”温阿四坐在平板车的车辕上,点着烟卷。 “调景岭还有这些东西?”这句问话被卢灿闷在心中。 想想也是,调景岭虽然穷,但只要想到那片居民以前是干什么的就能猜到一二。 调景岭现在有六万四千户居民,最高峰时期超过八万户,其中超过八成是来自内战时期的KMT溃军,可谓兵痞子老窝。那些兵油子在内陆时,哪个没抢过富户? 只是这些当兵的不善于经营,到港后又被台岛抛弃,日子越混越惨,就有了现在的“特困区”的模样。至于那些当官的,则携卷资产,逐一去了台岛。例如马鹤龄(马营九的父亲曾任“救国团”中校团长,率队撤退到调景岭,两年后前往台岛高升。) 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这些兵油子家中,手头有点贵重物品太正常不过了。 “怎么不送到典当行?有些还是值点钱的。”卢灿拿起那串高冰十八子串向他示意。 温阿四看了眼说道,“不值当!老玉没有新玉值钱,典当也典当不了几个碎银子。” 呃,还真是忘了,此时的香江,同种同色的玉器,老玉还真不如新玉值钱。典当行给老玉开出的估价最多为市场价值的百分之四十,而新玉能达到一半估值。 这就是所谓的玉器折旧。 卢灿耸了耸肩,低下头继续挑拣。 温阿四并不相信卢灿真的会古玩,一个月前还是街头混混,现如今一本正经的在翻看老物件,说出去没人信啊。不过,现在看他挑挑捡捡的样子,并不像说假话。 忽然间他有些担心起来。 他家可是有个老学究,卢老爷子在这一行中还是有些名气,尤其是字画玉器类,可别被这混小子买了假的回去,依照老爷子那护犊子的行为,还不得来找自己麻烦? 得,哥哥我送你一个漏,只当是交好卢老爷子的投资吧。 他转身从平板车的下面掏出一个布包裹,放在卢灿的面前,“嘿,阿灿,哥不骗你,这是个好东西,你买回去给老爷子,他一准高兴。” “哦?还有这好事?那我替老爷子谢谢你。”卢灿笑着答道。 包裹打开,见到里面的东西,卢灿的眼睛一缩。 借助夕阳的余光,一条典型的战国龙形玉佩出现在布包中,长十一厘米左右,宽不到三厘米,厚度最多2个毫米! 看第一眼,卢灿便觉得这是正品,包浆厚重,是传世品而非出土品。 整个玉质统一,应该是和田黄玉雕琢而成,由于时间关系,黄中略带一丝绿意。这很正常,和田玉在长期把玩过程中,人体盐分中铁、纳等元素会沁入玉中,形成后天着色。 卢灿没带工具,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块包裹布。 虎头、尖耳,耳后有卷毛。椭圆形目,宽鼻大口,下唇内勾,弓背。龙腹部垂圆、尾部上前折,前后各一足,足有肘毛,背部和面部各有一系孔。 浅雕阳纹和阴线,边缘主要饰一条扭丝纹,上半身饰似虎皮斑纹、条纹、节片纹,头及腹部饰似云纹的蚕纹,典型的汉八刀雕刻法。 整体造型奇特,纹饰华丽,刀工精巧。 “怎么样?好东西吧。”温阿四语气中有些自得。 当然是好东西!二十年后,这妥妥的一个国家二级文物——战国时期龙形玉佩。 2004年爱国华侨施乃康花费一千七百万港币在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得一枚战国龙形玉佩赠送给湘南博物馆,与金缕玉衣一起,成为镇馆之宝之一。 那枚玉佩可还没自己手中这枚品相好。 “四哥,什么价?”卢灿没舍得放手,问道。 “给别人怎么着也要五百,给老爷子嘛,你给一百意思一下就行,毕竟我是八十收来的,不能亏了是不是?” 一百?!战国龙形玉佩?战国龙形玉佩就要一百?! 巨喜!卢灿低头匆匆将布包重新叠好,然后掏出一百港币,塞在他手中。 见卢灿转身要走,温阿四瞅了瞅他挑出来的那几件东西,又问道,“阿灿,这些你不要了?我给你便宜点,买回去把玩也是不错的。” 温阿四的喊声让卢灿警醒过来,自己着相了! 将布包放进兜中,压了压,回身问道,“谢谢四哥,这几件怎么卖?” ………… 回家的脚步变得匆忙,路过一家百货铺,他用仅剩下的一点零钱买了瓶工业酒精,这东西晚上有用。 和在店门口乘凉的田婶及田乐群打了声招呼,他便钻进家门。 二百块钱,购买了一块战国龙形佩,一串高冰种十八子手串、一块和田白玉雕刻的观音玉牌,还附送了一颗玛瑙单珠。 这就是他们最后达成的交易。 这算是捡漏吗?还真不算,现在很多华夏工艺品就是这个价位。 战国龙形玉佩保存的很好,并不需要清理。需要处理的是手串和玉牌,那上面被汗垢及灰尘遮蔽了宝光,必须认真处理。 清理玉器最好的办法是用常温清水浸泡2—3个小时,然后用牙刷一点点刷干净,再放入热水浸泡一段时间,再晾干,反复处理几次,基本就可以还原玉器本来面貌。过程不复杂,但繁琐,卢灿已经等不及了。 是的,他等不及了。今天逛了乐古道之后,他发现,这时期实在是抄底香江古董市场的最佳时期。他亟需要资金,需要海量的资金来完成自己的爱好。 真是个好时代!念叨了一句后,他将买来的工业酒精倒入一个铁盘中,再拿出一块棉布,放在酒精盘中蘸了蘸,轻轻的在十八子珠串的表面擦拭起来。 对于一个文物工作者来说,这种做法是被严厉禁止的,因为酒精擦拭玉器,不仅除去灰尘,更会将老玉器上存留的包浆也一并清理。 但现如今顾不得这么多了,谁让老玉没有新玉值钱呢?更何况这几件玉器只能算是老物件,还算不得文物。对他来说,变成红灿灿的港币更重要。 十八子手串污垢太多,在酒精的擦拭下,逐渐显现出冰种的高透性和无比的光线折色效果,灯光照在上面,散发着七彩光芒。 太诱人了!要比白天售卖的油青种手镯强无数倍。 重新擦拭完毕后,还需要将玉器放置温开水中浸泡一段时间,等玉器吐完杂质后,还需要晾干,再进行一次手工抛光——拿棉布不停的搓揉。 为了这三件玉器,忙活了整整一夜,手腕酸疼酸疼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三件玉器在灯光下,散发着魅惑的光芒。 探头看了看窗外,天光大明,估计一会田婶就会来喊自己过去吃早饭。身子疲惫的不行,就在躺椅上眯一会吧。 今天上午还有重要任务——将这三件玉器卖出去,换成红灿灿的港元。 少年春睡足,咣咣咣,田婶敲了第二遍门时才将他吵醒。 卢灿眯着眼睛应了一声,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多,荷里活道店铺都该开门了。 匆匆洗簌后,又用凉水擦了把脸。他想起昨天的工作还没有善后。 从柜台中拿出三个玉器包装盒,又抽出几根挂绳还有几块隔片,准备给这三件玉器做最后的包装。 敞亮的日光下,冰种十八子串带有微蓝色,昨天在灯光下还真没发现,真是个惊喜。要知道有色翡翠和无色翡翠的价格相差太多。 重新换了挂绳,给手串上了隔片,为观音玉牌上了顶珠,两者变成了高档玉器配饰;为玛瑙单珠编了一个同心结,可做车挂件或者包挂件。 半个小时,搞定! “哪来的?手挺巧的嘛?”卢灿刚忙完便听见身边有人说话。 一抬头,是田乐群,她手中拎着小米粥还有热腾腾的包子,散发着蟹黄香味。她正盯着柜台上的几件玉器,刚才编同心结估计被她看到了。 “呵呵,是群姐啊。”卢灿放下手中活计,将米粥和包子接过来,忙碌一夜,确实饿了。 “叫群姨!”田乐群听到这个称呼,俏脸绷了绷,开口纠正道。 正文 第5章 武林秘笈 姨不姨不重要,尤其是饥肠辘辘面对热气腾腾的包子诱惑时。 小姑娘不大,还未到二十,叫声姨就当是两人之间的另类情调而已。也因此,她一边把玩着这三件玉器,一边张大嘴巴,惊诧的听着卢灿边吃饭边讲叙有关昨天傍晚捡漏的事迹。 “这真是你昨晚……”直到卢灿吃完早点,她犹自不信。 卢灿吃完抹了抹嘴,“可花了我足足两百块呢。” “你说的要是真事,两千块也有赚头啊,更别说两百了。”她用棉布揉着那串十八子手串说道。这两年在源森居做导购,她经常帮忙卢老爷子照顾纳徳轩,也接触不少玉器知识,对其价值有一定了解。 “你要是不信,稍后陪我把这三件玉器处理掉,我们再去乐古道走一圈,现场捡漏给你看。”卢灿收拾餐盘顺嘴说道。 “好啊,稍后我向田姐请半天假,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田乐群立即顺杆子爬了上来抢着说道。不仅如此,她还拿走了这三件玉器,小跑着去向田婶汇报。 卢灿的手顿了顿。呃?貌似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果然,两分钟后田婶就急匆匆抱着郑丫,手中拿着那串十八子手串过来问缘由。 不得已,卢灿又将昨天的事情再度复述一遍。 相比田乐群,答应卢老爷子帮忙照顾纳徳轩的田婶,对店内的货品清单一清二楚,因此她很快接受这件事。不过,她强烈反对卢灿将这三件玉器典当出去的决定。 “不行!这三件玉器的雕工、种水都算上成,碰上识货的完全可以卖出上万元,你送到典当行,最多能典当出五千块,太亏了!” 她自顾自的将货柜抽屉打开,将三件玉器连同盒子放在最显眼位置摆好,再度锁上抽屉,还顺带着教训卢灿一句,“你爷爷为了货源,这么大年纪还去缅甸。你小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嘴皮子一耷拉,五千块的利润就让出去?你脑袋浆糊了?” 这下子卢灿彻底傻眼了。 “在家好好歇着,多看看书才是正经事。别老想着捡漏那些不着调的好事!”田婶手中颠了颠那货柜的钥匙,“来客人的话,你到隔壁喊我一声。” 显然,对卢灿昨天售货以及昨天傍晚捡漏的事情,田婶还是认为那只是巧合。不过她在出门前,还是想起点事情,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递给卢灿。 “昨天给你的钱用光了吧?喏,再给你五百,可别去市场乱买了!” 接着这五张红灿灿的百元港币,卢灿哭笑不得。田婶是典型的南方泼辣女人性格,心直口快还爱教训人,但为嘛自己感觉很舒服呢? 看着卢灿站在那里尴尬模样,田乐群躲在门后面对着他偷笑不已,被田婶推了一把,两人带着孩子扬长而去。 还是老老实实看店吧。要想出门,估计又要等到傍晚了。 大上午的,又非节假日,荷里活道没什么人,算了,还是眯会,把昨晚缺失的觉给补回来。卢灿在门边躺椅上躺了下来,操过那本《华夏书画浅说》,盖在脸上。 ………… 中午吃的是过水面,凉拌的,但依旧阻止不了蒸笼般的暑气。 “田婶,我去买棵西瓜。”和田婶打声招呼让她照看下店面,卢灿便戴着一顶大檐凉帽出门。 荷里活道与皇后大道交叉口有几家水果铺子,从文武庙这边过去,要走上五分钟。正中午,街上没什么行人,不像乐古道摊位林立。荷里活道这边除了周末,一般是没人出摊的,基本都是店面销售。 快到水果店时,路口粗壮的法梧树下,围着一群人,正在吵吵闹闹。 卢灿走过去看了眼,呵呵,这几个人,他都认识。 四五个二十岁左右的阿飞,围着一个摆摊的小姑娘。领头的叫谢三顺,那个拉扯姑娘的叫鸡眼,另外一个收拾装箱的叫疤脸,都是和字堆的人,他以前的“兄弟”! 小姑娘很瘦,衣衫也很破旧,想要抢回被单上的东西,结果被几个小伙子拉扯的东倒西歪,正在嘤嘤直哭。 这一片都是和字堆的地盘,肯定是小姑娘没交保护费,到这边冒然摆摊,而谢三顺带兄弟们来赶摊。所谓赶摊就是把没有交保护费的摊主驱离或者没收摊主的东西。 这种事情他以前也经常干,没觉得有什么缺德的。但现如今他换了内核,再看这些事,就多了三分恻隐之心。 “三顺哥,赶摊呢?”卢灿走过去拍了拍站在一旁谢三顺的肩膀。 “哦?阿灿啊,怎么样,现在伤好了么?”回头看见是卢灿,谢三顺还是很高兴的。很快,和卢灿熟识的鸡眼、疤脸等人都过来与他打招呼。 当初与义安公司火并,谁也没想到,那么木讷的小伙子见真章时可是真敢拼,用囊子连捅好几个人,可以说是为和字堆打退义安公司狠狠出了一把力。 帮会就喜欢这种平时低调火并能拼的小弟。 虽然他退出和字堆有些可惜,但大大的扬了名声,故此,谢三顺等人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卢灿与他们闲谈中,抽空瞄了瞄小姑娘的包袱铺:破旧的被单铺在地上,上面放着一只柳藤编织的书箱,还散落着几本线装书,应该是民国初年的书籍。 “三顺哥,给个面子,我家老爷子爱书,你看……我可不可以把这小姑娘带到我家店铺,看看有没有老爷子喜欢的?”卢灿说道。 “这……”谢三顺知道卢灿退会的前因后果,自然也知道卢老爷子曾经担任中大教授,再加上这不是什么大事,想了想很快便点头答应。 那几个小弟很快撒手,谢三顺招呼他们一道离开。 临走时,谢三顺还拍拍他的肩膀,“脱离这摊浑水是好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和兄弟们发生任何关系了!” 他说得很认真,这应该是祝愿! 卢灿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开,混过几年帮会,对这些社会最底层阿飞们的心酸,他还是很理解的。 见他们走远了,卢灿转身小姑娘面前,蹲了下来,小姑娘还坐在地上呜咽流泪。 “别哭,没事了!”他安慰一句,顺手翻看这些老版线装书。 嗬!这是武林秘笈大全啊!这小姑娘家也不知道是干啥的? 卢灿手中的那本是一九二八年津门国术研究会编撰的《八极图考》,面前的那本是一九二九年十月通臂拳术社编撰的《通臂拳入门》,稍远的那本是修武国术社编写的《岳家散手十八式》,脚边这本是青年国术社编写的《散打和技击》。 卢灿快速翻动一遍,有些傻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全是武术类的书籍?也难怪只有摆摊来卖,民国书籍本来就不值钱,至于这种书籍,典当行根本不会收的! 这叫人怎么帮她?抬头看了眼小女孩,也就十五六岁吧,瘦弱的脸庞衬托出她的那两双眼睛出奇的大。此刻正水汪汪的满含期待的看着自己。 女孩挺聪明的,应该感觉出面前的这位大男孩在帮自己,所以眼神越发显得可怜。 我去!受不了了!就当做善事不求回报吧。 卢灿站起身来说道,“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稍后送到我家中,我买了。” 买了两个西瓜抱在怀中,后面一个小姑娘背着书箱,亦步亦趋,回到纳徳轩。 一进店门,田乐群正在这边帮忙看店,惊奇道,“阿灿,买西瓜你还捎带个小姑娘回来?” 那小姑娘瞅了她一眼,没敢跟进门,在门口站定向里面望了望。纳徳轩虽然不大,但对于她来说,有这样产业家庭出来的公子就能称之为少爷。 “卖民国时期书籍的,老爷子不是喜欢书嘛,我就把她叫过来了。”卢灿将西瓜放在石桌上。 闻此,田乐群便没再说话,过来捧起来带到后面,用水镇一镇,很解暑。 “进来吧!”他招了招手。 那小女孩才抱着书箱,放在地上,蓝色短袖衫汗津津的,在脸上蹭了蹭,又把书箱中线装书,一本本拿出来,在石桌上逐一排开,一共十一本。 “这书你准备怎么卖?”对这些民国武术秘籍,卢灿还真没什么兴趣,随口问道。 “每本二十块。”小姑娘喏喏说道,完了还瞟了他一眼。 啧啧,这价格,真心有些黑。要知道,民国书籍可是大路货,根本不值钱,而且这些书都是冷门和反时代的,更不值钱。 “一共给你二百,书箱留给我,行吗?”卢灿挠了挠头,幸亏田乐群在后面切西瓜,要不然她能将这个小姑娘直接赶出去。 嗯!小姑娘忙不迭的点头,生怕他后悔变卦。 “我帮你收拾好!”说着拿过那个柳藤书箱,揭开顶盖,将桌上的书一本本垒整齐 卢灿从钱包中掏出两张红票子,递给她,然后挥挥手示意她快点走。 这二百块权当做善事了。 小姑娘再次用短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接过钱,还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这让卢灿心底舒服一些,刚才因为她黑心报价所引起的反感,消散很多,再次对她挥挥手。 小姑娘也看出他对自己刚才的报价有些排斥,匆匆向门外走去。刚跨过门槛,她再次回头,“少爷,你这里要帮工吗?我可以做很多……” 帮工?算了吧,卢家的帮工都散得差不多了,现在的境况还请帮工? 卢灿连连摆手,懒得答理她。 小姑娘走后,他还得头疼。这些书怎么和田婶交代?田婶肯定会很快知道,二百块买这些没用的书,她还不得骂死自己? 正文 第6章 携美捡漏 “怎么?美女陪你逛街,你还不乐意了?” 苦着脸的卢灿,胳膊再次被掐了一下,是陪同他去捡漏的田乐群干的。 田乐群算美女吗? 当然算,而且总评分绝对超过八十五。 个头高挑,发*育完全的她身高要比现在的卢灿还要高一点。皮肤白皙,五官结构规整,头发乌黑,长长的挽着个马尾,胸*脯也鼓鼓的颇有规模。衣着也颇为时尚,上身是宽大的蝙蝠衫,下身是粉色百褶裙,露出两条细细的小腿,脚上蹬着一双黑色半高跟挂扣凉鞋。 回头率很高哇! 可是,总是在耳边魔音灌脑般的要人喊她姨,这就有些受不了。 哪有侄子陪姨逛街的?还这么亲腻? 可惜,还推辞不了。自己乱花钱买无用书籍的把柄,被她握在手中。今天下午已经威胁两次,如果卢灿不听话,她就把这件事告诉田婶。 尽管卢灿已经撒谎买这些书只花了五十,尽管他在夸大小女孩的可怜程度,尽管他在竭力描述自己慈善行为的伟大,可如果田乐群告诉了田婶,可以想象,他依旧要被骂。在田婶眼中,这依旧是浪费,他的这种行为是可耻,是不成熟的。 不得已,卢灿只能答应田乐群的要求——带她一道去捡漏。 今天出门要比昨天稍早,乐古道的人流还没上来,温阿四的流动平板车还没到,但依旧有些固定摊位的户主,撑着太阳伞在坚持。 生活大不易,尤其是在这片城中村。 卢灿看了两个摊位,有好东西,但价格绝对不是只有三百块的自己所能承受的。因为他所看好的东西都被摊主摆放在显眼的位置,很明显,他们都懂得这些东西的价值。 果然,他问了一件老红珊瑚珠链的价格,摊主认出他,笑眯眯的报出五百元的价位。五百元很贵么?真心不贵。如果他买回去重新清洗,转手能赚上三四百没问题。 可是,这不是没资本么? 再转转吧。 田乐群兴致很高,很快甩开他的手臂,独自趴在第三家摊位上。 卢灿抬头看了看老板,买古玩之前,察言观色是很重要的一门学问。 这个摊主是一个嘴角长着一颗黑痣的中年男子,干瘦干瘦,看起来很精明,卢灿以前没见过,估计是新来的。 “两位随便看,我这摊位上的所有东西都是真品,绝对保真。”这位也不认识卢灿,开口就用生意人的那套招呼他。 这个摊位上摆放物品要比温阿四那规矩多了——两台笔挂架平行放置,所有的玉器都被挂在枝桠上。 看起来确实舒服多了,但也正是这一点显示他是个新人——他没能掌握如何激起购买者的淘宝乐趣,而堆放是最能让人有“淘宝”的快感。 玉器这一侧被田乐群霸占,卢灿只能去打量另一侧,这侧平板车上放置的是大件,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方砚台。 这方砚台也太大了,长足有一尺二,宽有四寸,厚度足有一寸五,两侧带有镶黄的万福花纹,中间是椭圆形的墨巢,墨巢不深,只有不到一公分。 这个砚台足以装下两个常用砚台。 卢灿看看材质,这是典型的汉砖砚台,而且是汉代建筑的墙角砖,也只有墙角砖才能有双面刻纹。只不过制作砚台的汉砖有些大,不知道是哪位文人雅士为了图省事,直接将这块大汉墙角砖做成了砚台。 是个老东西,如果不贵,倒是可以买回去玩玩。 有心想买,卢灿便上手了。反正这是个蛮货,也不怕摔着,于是拿起来用手颠了颠,挺沉的。再掂量掂量,感觉有些奇怪,说不上来。 拉了拉大檐帽,遮住自己的目光,装作漫不经心的翻看着砚台侧面的花纹,细看了几分钟后,还真的被他看出点端倪。 如果没看错,一侧的花纹应该是贴皮的。只是贴皮者弄得很巧妙,属于内嵌式贴皮,而贴皮与砖块之间的缝隙,被镶黄涂料遮蔽,没有足够的经验和眼力,还真发现不了。 难怪这块砚台的手感有点怪,原来是重心不平衡造成的。里面一定镂空了,被贴皮者塞进了其他物品。 这种藏真手法在乱世经常被用到。为了怕宝贝被损毁,将其藏在一些看似平庸的物品内部。以双层笔筒、镂空佛像、隔空木雕还有就是掏空砚台等手法为主。 这种手法对技术要求非常高,因为无论是掏空砚台内部,还是重新贴皮,想做到天衣无缝,实在是太难了。 一时间,卢灿对这砚台内部所藏物品有了浓厚的好奇心。不过,他也没急着问价,将这块大砚台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掂量着,眼光落在田乐群的身上。 田乐群看中了一枚和田白玉的扳指,正在拿大拇指和它比划呢。 “阿灿,你觉得这枚扳指怎么样?我戴上威不威风?”田乐群冲着卢灿晃晃大拇指。 其实扳指这东西现在已经全面从玉饰品行业中淘汰了,那只是清朝年间盛行的一种射箭的配具,防止大拇指被弓弦绷伤的一种辅助道具而已,更不会有女孩子日常戴扳指。 田乐群刚才就是认错了。她还以为这是一枚戒指呢。老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戒指?她感慨了半天,结果还是摊主给他纠正了。 这会她正用扳指向卢灿炫耀呢。 “你要是喜欢的话就买回去呗。呵呵,如果不怕田婶骂的话。” 卢灿靠近点,向她挤挤眼,希望她配合演出戏。 “那还是算了吧,买个扳指,又不能戴干什么?”听到田婶,田乐群立马将手中的扳指放下,拉上卢灿的胳膊就准备走,突然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他手中的砚台问道,“你拿块砖头干嘛?” 摊主都快哭了,这两人一个拿着砚台当砖头玩,一个连扳指都不认识,看了半天最后说不买就不买,连价格都不问。 “姐,这是砚台,这么大,挺有意思的吧。爷爷不是让我练毛笔字么?这么大的砚台,经用啊。”卢灿拿着砚台对她晃了晃,再次挤挤眼。 “不要!这么大,书桌上都没地方放!”田乐群入戏很快,立即扮演红脸角色。 “叔,这砚台多少钱?我看着挺有意思的。”卢灿此时就是一副叛逆小子的模样,摆开姐姐的手,倔强的问道。 两人的这一争吵,摊主可不敢叫高价,“公子,小姐,这可是汉砖砚,有文化的人才用的,只要一百块。” 这个价格平心而论不高了。 但很显然田乐群接受不了,立即嚷嚷起来,“什么,这么一块砖头,竟然要一百?阿灿,别闹了,稍后我去文具店给你买新砚台。” 她话中的劝诫,还真不是假的。 摊主是真想促成这单买卖,对卢灿两人挥挥手,“看小少爷喜欢,八十你们拿走吧,再便宜我就亏了。” “五十,五十我就拿走!”卢灿准备放下砚台,扭头就走。 看着还有些赌气的姐弟俩,摊主无奈的点点头。 用报纸包好这块汉砖砚,装在塑料袋中,卢灿就想要回家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可田乐群游兴正浓,拉着他连逛了几个摊位,最终出手买了一串酒红的豆种翡翠珠链。 红翡绿翠,翡翠泛红色是其中含有大量的铁元素导致。 因为铁元素是外来的着色元素,所以红翡翠一般都存在着色不正或者着色不均的缺陷,这也导致市场上红翡的价格要低于绿翠。 这串红翡项链可能因为存世时间太长,整个颜色偏白色,这也是卢灿能以两百元价格拿下的主要原因。 要想为这串红翡增值,他需要为翡翠补色。这种补色并非做假,而是需要清除外部影响,并促使内部铁元素重新分部均匀。 处理起来其实也不复杂,先用酒精擦拭,再用清水浸泡,最后一步复杂点,用水煮。需要用铁锅,将珠链缠在筷子上,使其悬在水中,与冷水同步下锅,逐步升温。沸水煮上十分钟,然后等水冷却,捞出来晾干,一块色彩均匀的红翡项链就会出炉。(注:这种方法只能用于老旧红翡翻新,不建议试验) “群姐,你帮我处理这串项链,我处理这块汉砖。”刚进店门,卢灿便将红翡盒子交给田乐群,自己捧着砖块想要动手。 在回程的路上,他已经和田乐群说过如何处理这串项链了。 “怎么?这砖块有问题?”田乐群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瞧瞧这!”卢灿将汉砖砚侧过来让她看看。这面的镶黄涂料已经被他在路途中刮得差不多了,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缝隙。 现在,任谁都能看出这块砖内部有问题。 “哇哦,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发现的?”田乐群惊喜的叫道。 卢灿将砖头拿起来颠了颠,然后递给她,“你试试,是不是重心有些不稳?” 有些秘密从结果逆推过去,就会发现所谓的秘密根本就不算什么。卢灿提示之后,田乐群很快就感受到这块汉砖砚的重心有问题,重心偏右。 “快打开,快打开,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这事太有意思了,田乐群乐得手舞足蹈,连连催促。 “我还得准备点工具。” “那刚好,我让田姐过来看看。”小丫头一溜烟跑隔壁去找田婶过来看热闹。 所谓工具,其实就是刀片和单刃螺丝起。 三人六只眼紧紧盯着贴片滑落,露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窟窿,窟窿里面塞满了草纸屑。 卢灿将窟窿对准石桌上的报纸,一点点往外掏纸屑。 “慢点,小心点!”田婶在一旁小声不停叮嘱,田乐群也在一旁将手掌捏得发白。多有意思的捡漏传奇,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这种感觉真的很独特,参与感太强了。 很快,窟窿中滑出一件物品,似玉非玉,似金非金,整体呈方形,椭圆形墨巢占据版面的三分之二。 这竟然又是一块砚台! 正文 第7章 老亲娘砚 “这是什么砚台?” “这是什么?” 前者是田婶,后者是田乐群,两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砚中藏砚,必非凡品,这一点两人都很清楚,只是,这枚被掩藏的如此之深的砚台,究竟是哪家的名砚?田家姐妹对古董一窍不通,只能询问卢灿。 “别着急,我先看看。” 从柜台中找过一支未开封的小毫毛笔,使劲搓了搓毫锋,使其变得更柔软,左手拿住墨色砚台,右手用毛笔轻轻刷去砚台上的草纸屑。 被封尘多年的砚台逐渐露出真容。 这是一枚端砚!极其罕见的墨色端砚! 端砚砚石是在唐代武德年间发现的。端砚石由于石质优良、细腻嫩爽、滋润、具有发墨不伤毫和呵气可研墨的特点,因此极受文人墨客的追捧。 端石中的佳品长年浸于水中,温润如玉。《端溪砚史》称之:“体重而轻,质刚而柔,摩之寂寂无纤响,按之如小儿肌肤,温软嫩而不滑”。 在砚台行业中,端砚有“群砚之首“的称誉,为砚中之上品。 歙砚虽然与端砚并称,但端砚又较歙砚更优秀。据说历代皆采于端溪,到南唐李后主时端溪石已竭,不得已才采用次之的歙石,因此有“端末而歙出”。也就是说,因为端砚石材被采光了,歙砚才有了出头之日。 墨巢分为两层,底层深度不过半公分,为研磨区。在墨巢的边角,是一层稍稍高出的舔墨区,是用来舔笔的。 想到鉴别端砚的一个有意思的手法,卢灿对着研磨区哈了口气,然后用右手中指指腹轻轻摸了摸墨巢,还真的有湿润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田乐群憋不住问道。 “端砚呵气可研墨。”他抬头笑着指了指墨巢,“也就是说真正的极品端砚,没有水,只要对着它呵气,然后就能用来研磨。” 田家姐妹都试了试,还真是这样。虽然没能看见水珠形成,但手指能清晰的在墨巢中画出一道水痕。如果多哈几次,用来研磨还真的可行! “端砚成名,还与这一特性有很大关系呢。”看着两人还在试验,卢灿笑着说道。 哦?他的一句话立即将两女的兴趣调动起来。 “说说,怎么回事?”田乐群将身子侧了侧,离他更近些。 “唐朝武德六年,也就是唐高祖李渊,他统一了中原,举办大唐第一次全国性科举考试。端州也就是现在的肇庆,有一位姓齐的书生,不远万里,前往长安参加考试。” “可是,那一年天气奇寒无比,整个考场滴水成冰,导致考生们都无法研磨答题。” “这位齐姓书生失望至极,抱着砚台痛哭,结果他发现,脸贴在砚台上,竟然感觉到湿漉漉的,用手一摸,竟然有水珠,于是他拼命对砚台哈气,然后研磨。” “最后考场上,只有他一人完成答卷。端砚也因此天下闻名。” “真的假的?”田乐群听出这只是个传说。 “那书生最后考上了吧?”田婶关注的重点却让人啼笑皆非。 卢灿只得摸摸鼻子,灿灿的笑道,“传说、传说,别当真。” “嗨,就知道骗人!还不赶快看看,这究竟是不是名砚?”田乐群粉拳挥动,给他肩膀来了一下。忽然看到田婶的目光盯着自己看,也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小暧昧,连忙低头。 卢灿也有点尴尬,接过砚台,装模作样的观察起来。 在刚才清理的过程中,他已经知道这方砚台的来历。 砚台表面清新质朴,空间构图比例协调。把玩处刻有剑兰浮雕,花叶花蕊配合假山垒石,兰花花蕊采用玉白色石皮为心,镂剔精细,一点玉白点缀整个墨色砚台,堪称万墨丛中一点白。而兰花叶片修长,纤秾合度,叶上还有一只墨蝶浮雕,正欲展翅高飞,画面构图,栩栩如生。 而在砚台的背面,刻有花篆体四行诗:“一寸干将切紫泥,专诸门巷日初西。如何轧轧鸣机手,割遍端州十里溪。” 这首诗已经说出这方砚台的来源——它就是出自顾二娘之手的十全砚。在砚台的侧面,雕刻着楷书印章“十砚轩”三个字也印证了卢灿的猜测。 “顾二娘?很有名吗?”对于如此精美的砚台竟然出自一位女性之手,田婶和田乐群都觉得蛮不可思议的。 “是的,非常有名,堪称雍乾朝吴门制砚第一人。” 顾二娘,娘家姓邹,十六岁嫁入吴门也就是现在的苏州,夫家姓顾。她的公公是吴门有名的制砚大师顾德麟,顾德麟的制砚水平被誉为“东南第一”。可惜他的寿数不长,四十六岁便去世。顾德麟死后,制砚技艺传给了顾二娘的丈夫。可是她丈夫同样短寿早逝,于是顾二娘便继承了制砚这门手艺。 幼子寡母独撑门户,当时所有人都认为顾家肯定会落幕凋零。没想到,顾二娘刻苦钻研了两年的制砚技巧后,开始顶门立户,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二娘制砚有她特有的美学观,她常与人谈论说:“砚为一石琢成,必圆活而肥润,方见镌琢之妙。若呆板瘦硬,乃石之本来面目,琢磨何为?” 她制砚效仿明代铸造宣德香炉之工,追求高雅之美,因此她制作的砚台“古雅而兼华美,当时实无其匹”。 尤其是顾二娘晚期制砚,技术登峰造极,人们都亲切地叫她“顾亲娘”,称她制作的砚台为老亲娘砚。 “这就是一方老亲娘砚。”卢灿抚摸着砚台上的四行诗说道,“这是顾二娘为十砚老人黄任所亲手雕琢的砚台,在《清钞文稿》中有明确记载。” 黄任是闽地永福人,他曾在端州做官时,得到一块好砚石料,为了找一位制琢砚台的高手,将石料在身边藏了十多年。后来打听到苏州有位制砚高手顾二娘,便从福建永福千里迢迢携石料赶到苏州,顾二娘见十砚老人这样诚心,石料也的确是块好料,就高兴地为他制琢了一方精美的砚台。十砚老人十分感激,当即写下了一首题为《赠顾二娘》的诗,刻于砚背阴。 卢灿指了指那首诗,“这就是当年黄任写给顾二娘的诗!” 古玩的乐趣就在于追根溯源,卢灿如同讲故事般的叙述,让田婶和田乐群听得如痴如醉。 “小灿,你能估出这砚台值多少钱吗?”田婶好久才回过神来,轻声问道。 值多少钱?卢灿当然清楚。 一方砚台的价值,首先看材质,端砚材质稀缺,全墨色砚台更少见,因此它的基础价值最少二十万港币;其二再看制砚人,这方砚台出自顾二娘之手,再能增值二十万;其三看传承,这方砚台有青史文稿记载,属于有故事有名录的名砚,能再次增值二十万。 以此类推,这方砚台价值最少超过六十万,这还是以现如今的港币购买率计算的。放在三十年后,这方砚台在拍卖会五百万可能是基础价,炒出千万也不稀奇。 不过,卢灿还是摇摇头,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今天有些激动,表现没控制好,已经太妖孽了。识砚懂故事,还能用老爷子日常教导来遮掩,如果对古玩市场还能精准价格预估,那就太奇怪了。 “这样啊……”田婶有些失望,但旋即又释然,马上站起身来,取来了一个大包装盒,将这方十全砚塞进去,四周再次填充好草纸屑。 “阿姐,你这是?”她的雷厉风行让卢灿和田乐群看呆了,田乐群忍不住问道,她还想玩玩呢。 田婶将盒子扣上,想了想又将那块侧面有着大窟窿的汉砖砚也叠放在盒子外面,拿出包装绳将两者捆好,塞进店内货柜的下层,再将货柜锁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口解释,“听阿灿这么说,这方砚台怎么也值个五万八万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要轻易示人,等卢老爷子回来处置。” 一群黑线从空而落!卢灿彻底傻眼! 田婶的思维很直线,财不露白,“今天的事情,你们俩谁也不准说出去!还有,阿灿捡漏珠宝的事情也不能说,否则他以后去逛市场,那些小摊小贩能往死里要价!知道吗?” 卢灿暗地里给田婶点了赞,郑胖子娶了个精明泼辣明事理的女人,郑家兴旺就在眼前。 “这三千块钱我就不给你保管了,都给你,你可别瞎花!”重新坐下来的田婶,掏出钱包,将里面保管刚刚一天的三千块取出来,叠在卢灿的面前。 这也是卢灿这两天的表现,让田婶觉得自己不该再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他。 卢灿大喜,急忙伸手去拿。有了这些资本,自己终于可以扫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别急,我还没说完!”田婶手快如闪电,用力摁住那叠钞票。 卢灿愕然的看着,场面有些尴尬,田乐群绷不住,爆笑出来,捂着肚子翘起兰花指,朝他点了点,示意卢灿真是见钱眼开。 “田婶,您说……”卢灿苦着脸说道。 “第一、在没有卖出新货之前,这笔钱你不能花一个大子。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赚点钱不容易。” 明明是我卖的货款好不好?怎么又关老爷子什么事情了?卢灿腹诽不已。 “第二、你要是再收到新货,必须放在店中柜台处理。” 这更过分了吧!那我拿来的活钱呢?卢灿一头栽倒在田婶压钱的手掌上。 “你个傻小子!”田婶抽出手来,在他的卷发上轻轻地扇了一下,“荷里活道就丁点大小,你只要在典当行低价处理两件玉器,整个行内都知道卢家出了个败家子!” “卢家就你一根独苗,你以后还怎么混?” 一语警醒,田婶还真有大智慧的。 卢灿忽然非常感谢死去的卢家父母,该是怎样的恩情,让郑家夫妻现如今这样一心一意的照顾卢家? 正文 第8章 孙家小妹 田乐群被田婶拉走,于是晚上清洗并复原红翡珠链的事情变成卢灿自己的事情了。 好在这种事情并不难,上辈子他就经常干。 天亮时分,这串红翡豆种项链焕然一新,整串项链一共有一百零七颗细珠以及一颗硕珠构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虽然豆种不太值钱,但清洗过后的红翡带有强烈的猩红色,属于正红色系,这种颜色能为这串项链带来不菲的增值。 这样一来,自己的货柜中又多了一件能入眼的玉器。 重新换上隔片和挂绳之后,卢灿将这串项链盘起来,放在柜台中,标价两千八百八十八元。这个价格真心不算高,昨天的十八子手串可是标价六千,要知道它只是带有微微的天蓝色,如果没有这份蓝色,那手串估计只能标价八百元。 色差一等,价差十倍,说的就是翡翠颜色的价值。 等卢灿一觉醒来时,自己身上搭着一床薄被单。店门已经被田婶打开,昨天弄得有些凌乱的屋内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石桌上摆放的是早已冰凉的包子还有米粥。 看看墙上的挂钟,我去,已经十点了。 洗簌完毕,大夏天的,凉粥冷包子胡乱对付几口无所谓。卢灿有些头疼,今天该干什么?田婶怕自己乱花钱,昨天还答应她不去闲逛瞎买,可待在店中实在无聊,可以想象今天应该还是没什么顾客。 实在太无聊了,找点什么事情干干呢?《华夏书画浅说》这本书其实上辈子就看得滚瓜烂熟,这几天只是拿来重温一遍。 书?卢灿突然想起来,昨天貌似买了十一本书,闲着也是闲着,翻翻看。 从墙拐角将柳藤书箱拖出来,搬到石桌上。 昨天没怎么关注它,现在仔细端详后,才发现昨天的两百块还真花的不冤。这柳条书箱采用的是西北旱柳(榆林沙漠中生长的那种荆棘柳),这东西细密,柔韧性好,最重要的是它防腐防虫。 历经几十年,这些柳条依旧呈现出金黄色,应该是制作初期过了一遍桐油,很耐看。 书箱高三十公分,长四十五公分,宽二十公分多一点,有天地盖,中间竖格将书香内部分为两部分。其中一部分要小得多,估计是盛放笔墨砚台等物品。 格挡另一侧空间要大很多,应该是书室。其中还有一块活动的柳条板,这是常见的压板,压在书籍上以防止旅行途中书籍在晃动过程中被刮坏。 整个书箱内部用黄蜡布(染蜡的棉布)蒙住,蜡布有些破旧,甚至破了两个窟窿,但内部不见水渍痕迹,可见防水效果相当不错。 书箱一侧各有四个套口,穿上绳布,就可以背在肩上。 这就是标准的古代旅行箱,防虫、防腐、放水、防震。卢灿用手按了按,依旧非常结实,古人的智慧,深似海啊。 将十一本“武林秘笈”取出来,卢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书箱,包括蜡布的夹层也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看着桌上那些民/国版的拳谱,突然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人,收集了这么多的大路货?要知道,在任何时代,公众出版的“秘笈”那肯定不是秘技。 在民/国初年,具体说是二三十年代,国术迎来了他最后一个疯狂的发展期。 无论是北洋政府还是民/国政府,都在倡导国术,因此在当时,各种武术社、国术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仅津门一地,在二十年代末期,就有了一百三十多家各种国术社和武术社,其中打着国字号的国术馆就有五家之多。 这十一本武术拳谱的编写团体,都是津门的武术馆,因此这个书箱的前主人,应该是津门人士或者在津门常驻。 有机会再遇到那小姑娘,一定要打听打听,究竟是谁这么恶趣味,收集这些东西? 不过,这些拳谱还真有点内容。 卢灿翻看的这本是《形意拳的发力基础》,是一本基础类的武术拳谱,讲究如何蓄力,又如何出拳取得杀伤性效果。后面则是形意拳三十六式的图例,旁边都配有详细的文字解释。 泡一杯新上市的清茶,斜卧在古藤木椅上,翻看着民/国拳谱,着实很惬意。 一上午,田乐群与田婶探头看了两回,见卢灿这等逍遥模样,都没来打搅他。 门口人影一晃,卢灿没搭理,估计又是田乐群来看看。 这次猜错了。 那人影走近,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躺椅面前。 卢灿抬起手中的拳谱一看,我去!刚还念叨着,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跪在面前的正是昨天的小姑娘! “嘿嘿!你干嘛?有什么不会好好说?”慌忙放下手中的书,从躺椅上爬起来,想要将小女孩拉起来。 小姑娘很倔强,卢灿扶了两次都没能拉起她。 “少爷!我爷爷病了,我需要挣钱。”那小姑娘抱着他的胳膊,开始哇哇大哭,顺带着开始倾诉,“爷爷病了,爷爷要死了!我怎么办?” “有难题我们想办法解决,你跪在地上解决不了问题啊。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 小姑娘一句话,让卢灿再也狠不下心来直接拒绝她,连忙劝道。 “我会做很多事,我会做饭,我会扫地,我会擦柜台,我要的工钱很低,只要一半就行!求求你了少爷!”那姑娘越发的大声,哭声更显可怜。 我去,卢灿两辈子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手忙脚乱。 好在田婶听到动静,很快过来了。 见来了外人,小姑娘没了刚才的缠劲,哭哭啼啼的借助田婶的扶持,站起身来。 “你这么小,就准备打工?”田婶把卢灿推到一边,自己问起来。 小姑娘原本有些平息,听闻这句话之后,又开始抽噎,“爷爷快死了,躺在床上动不了,家里没钱了。” 卢灿忍不住问道,“昨天不是给你钱了么?那些钱呢?” 要知道此时香江月平均工资只有八百元,昨天卢灿给她的二百元,还是有很强的购买力。 “给褚医生买药,还差褚医生不少医药费……”姑娘声音颤颤的答道。 唉,这孩子的遭遇,也挺惨的。 这姑娘姓孙,孙瑞欣,内陆津门人,今年十四岁。 说她所说,家中还是薄有资产的。六年前家中被批斗,父母忍不住受辱,自杀身亡,从此由爷爷带着她开始漂泊。 五年前,她爷爷用家中仅存的几枚袁大头买通蛇头来港,因为据说爷爷有位老友在香江发展的不错,爷孙两人想要投奔朋友的。 香江是来了,可是爷孙两人到港后才发现,没地址,没电话,香江这么大,上哪儿找老友去? 这么一来就悲剧了,香江是好,可那是富人的天堂!这爷孙老的老小的小,上哪儿谋生去?连捡垃圾都被人驱逐! 捡垃圾、洗盘子、扫地,爷孙两人都干过,苟延残喘的活了五年,可爷爷的身体也彻底垮了。这一次爷爷孙立功大病不起,家中马上揭不开锅,那还有钱给爷爷治病? 幸亏社区那边有位好心的教会医生,帮爷爷看病,才能支撑到现在。 社区?田婶立即追问道,“对了,姑娘,你住哪儿?” “乐古道北区大院。”孙瑞欣抹了抹眼泪答道。 那是什么社区?那是棚户区好不好。 此时的香江刚刚开始经历城市大开发,乐古道虽然地处市中心,但还只能算是城中村,而乐古道北区是有名的贫困区,那里的住房还是简易的棚户。 “这些年你和爷爷一直住在那边?”田婶对这片很熟,怜惜的摸了摸女孩零散的头发。 小姑娘点点头,依旧在抹泪。 “作孽啊~”田婶长叹一声,听小姑娘讲述,她的眼中也是泪光隐隐。那里就不是正常人住的环境,脏乱差不说,社会治安极其不好,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长大的。 “阿灿,你看这……”田婶有些迟疑,面色犹豫不决的问道。 她的表情已经表明态度——被小女孩的遭遇攻陷了!所谓询问,正说明她的态度。 卢灿琢磨了片刻,家中只有自己和爷爷两人,虽然玉器加工厂那边还有大柱师傅一家,但他们只是做玉器加工,而且最近因为原料缺乏,他们一家都在给其他珠宝商做代工,赚点小钱维持生计,基本不会来玉器店这边。 这家店还真缺人。 不过这个小女孩一则太小,另外嘛,上一辈子他见过太多的诈骗,虽然他相信小女孩的遭遇都是真事,可还是有些没底。 想了想他说道,“田婶,郑叔什么时间过来?” “有事?”田婶问道。 卢灿指了指小女孩,“既然想要录用瑞欣,那他爷爷的生病,我就不能携手不管。等郑叔叔回来,我请他一道,去瑞欣家看看。如果能帮上点那就帮一把。” 田婶刚才只是同情心泛滥,迷糊了心智,听卢灿一说,马上明白过来。这一趟是必须要走的,小姑娘太小了,录用她看店必须和她监管人同意。其次嘛,顺带着验证孩子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帮她们家一把,也有仁义的名声。 “嗯,确实应该去看看!我马上给老郑打电话。”田婶立即站起身来,拉着小女孩的手,“瑞欣,你跟我走,洗簌一下。你乐群姐有些旧衣服穿不了,你将就一下,总比这身衣服强。” 卢灿听完田婶的话,有点傻眼——这是怎么赁的?我叫乐群为姨,这小丫头叫乐群为姐姐?田婶,你是不是搞错了? 正文 第9章 孙家往事 卢灿关上门也跟着过去,马上快午饭时间了。 源森居同样没有顾客,穿过空无一人的前厅,田乐群正在摆放菜碟,见他进来,对他挤挤眼,然后用手指了指后面的卫生间,示意田婶正带着小女孩洗簌换装呢。 “你准备用她?”田乐群放下筷子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卢灿点点头,“很可怜。下午等郑叔过来,去她家看看,不出意外就录用了吧。反正店内也缺人,找个小姑娘慢慢培养,也不错。” “小姑娘看起来很聪明,让卢老爷子多带带,对卢家会忠心的。”她笑眯眯的看着卢灿,眼神中有些揶揄,笑着说道,“另外也能给你找个伴,挺好的,是吧?”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怎么听着都有点异味。 话一说完,田乐群自己也意思到有些孟浪,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闷骚也是骚。卢灿立即轻笑一声,“乐群姐可以过去帮我,把这小姑娘留给田婶调教,你说好不好?” 结果嘛,自然是收获两颗卫生眼。 两人说笑片刻后,洗簌间房门打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露头了。 卢灿揉了揉眼睛,有些吃惊。 这还是刚才那个哭哭啼啼有些土且有些脏兮兮的小丫头吗? 变化太大了!这个女孩非常适合coseplay漫画女孩。 皮肤白净,脸虽然有些瘦,这让一双大眼睛及乌黑的双瞳瞬间占据面部的最佳位置,成为最具吸引力的部位,配上长长的睫毛扇乎扇乎,给人很卡通的印象。 白底粉花的短袖衫稍稍大了些,但配上过膝白裙,偏偏给人很清凉的感觉。小腿白皙如玉,等着一双搭扣粉色凉鞋。 还真有祸国殃民的潜质。 田乐群也有些看呆了,自己放弃的衣物竟被她穿出民/国女学生的清纯味! 有些吃味的走过去,“瑞欣还真是衣服架子,姐姐当初穿这些衣服还真是埋汰了。” 孙瑞欣有些羞涩的抬头看了看卢灿,又低头对田乐群说道,“谢谢乐群姐姐。”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后面跟着出来的田婶,有些得意,向两人夸耀,又半搂着孙瑞欣的肩膀,怜爱的说道,“这是个靓/女!我家郑丫长大要有这么漂亮我就彻底心满意足!” 还真是拣宝了,孙瑞欣这丫头现如今才十四岁,慢慢养成,正合适!按住心底喜悦的卢灿,午饭都多喝了碗汤。 郑光荣对于自己一天没来店内结果家中多了个小丫头,自然震惊不已。拉着卢灿到一旁,详详细细询问一遍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亲手验证卢灿这两天捡漏得来的四件玉器,然后把卢灿标价九百元的玛瑙单珠的价格改为一千二。他以前经常帮助卢家进货,对市场价格更熟悉。 最后才欣慰的拍拍卢灿肩膀,“阿灿,好好努力!你祖奶,父母一定在天堂保佑你!” 下午,郑胖子和田婶两人轮番上阵,他两人以前都是荷里活道的老销售人员,教授孙瑞欣一些有关销售的技巧,卢灿在旁边也颇有收获。 还真别说,有个养眼漂亮小姑娘站在店门口,进店的人流明显有所增加,纳徳轩总算有点人气。在郑胖子和田婶的协助下,一下午还销售出去近千元的玉器。 当然,那四件玉器最低的都价值上千,对此时的香江人而言,算是高消费,因此,依旧没能销售出去。 经历这几件事之后,田婶终于没再提收回卢灿手中货款一事,于是,他手中的资金已达到四千元,终于不像前几天那样囊中羞涩。 临近傍晚,郑胖子返回店中,拎着一兜子水果,另一个塑料袋则是营养品,招呼卢灿和孙瑞欣,去看看孙老爷子。 乐古道北区大院此时还是一片赤贫区,是中环至荷里活道这一片最大的市内垃圾分拣中心(不是垃圾焚烧及处理中心,那是在赤焦屿)。 但卢灿知道,这里二十年后将是香江著名的酒店区,有着最为繁华的灯红酒绿。著名的酒店就有香格里拉、华丽海景、港岛太平洋、富荟上环等等,这一片的地价也屡屡成为港岛的地价标王。 谁能想到,从赤贫到标王,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 而现在,这一切都还没开始,甚至乐古道古玩市场的正规化方案,也只是刚刚放在布政司的案头呢。外界有传言,麦理浩总督准备拆迁和重建这里,但不想政府投资,想要吸引地产商进入,因此进度有所搁置。 狭窄的过道充斥着尿骚味、陈腐的食品味、还有强烈的土腥味以及令人作呕的垃圾味。过道两侧,全是低矮的简易平房,伸手能勾到屋檐的那种。 卢灿有些不太适应,他的鼻子对气味过敏,但郑光荣和孙瑞欣却若无其事,这两人一个经历太多,另一个熟视无睹。 孙瑞欣的家在靠近垃圾分理中心边角的一个窝棚中,要比刚才路过的简易房更惨——铁皮为壁,竹竿为柱,毛毡为顶,草帘为门,薄膜为窗! 这样的窝棚有一排,应该是提供给分拣垃圾的临时工住宿,这里的从业人员都是来自社会的最底层,有很多都是从越南、柬埔寨及内陆偷渡过来的人员。见到孙瑞欣打扮一新的带着两个男人回到住处,很多简易棚中都探出脑袋瞧热闹。 门口摆放着一个煤炉,上面还炖着一口砂锅,正散发着浓郁的中草药味。看到这一幕,卢灿立即相信了孙瑞欣的所有话。 郑光荣与卢灿隐蔽的对视一眼,然后微微点头。 孙瑞欣走在最前面,掀开草帘门后,站住身子,没请卢灿两人进去,而是对内喊了一声,“褚叔,您也在?爷爷,我找到工作了!” 窝棚有外人,是那个好心的教会医生。 “阿欣回来了?”“唉!”里面传出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伴随着还有一声中气不足的叹息。 “我带着老板和郑叔叔过来了,他们过来看看您。”小女孩向门内走了一步,撑着手将门帘支起来,为后面的郑胖子与卢灿引路。 “哎呀,那你还不赶快请人进来。”屋内传出苍老的声音,还有椅子挪动的响动。 屋内空间很小,估计不足二十平米。靠内的东西墙两侧各摆放着一张单人床。此时右侧床边的老者,正在一位中年医生的掺扶下,坐起身来。 两张床中间摆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堆满了杂物。 门边这一侧的空间,则放着一个小电视柜,这台黑白十二寸的电视是家中唯一的电器。靠门一侧的墙边,堆放这很多塑料瓶以及其它“值钱”的垃圾。 “唉呀,不好意思,家中太乱,两位……两位……不嫌弃的话,就在床上坐会?” 老者头发花白,皮肤如橘,身量并不低,但有些佝偻,这应该是孙瑞欣的爷爷孙立功。 老者有些拘谨,身子有些颤抖,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敢伸出来和卢灿及郑胖子握手。 他昨天就听孙女说过,是个好心的“少爷”买了那些无用的书籍。 这些书籍他带在身边超过四十年,到港后也曾经想要出手,可是没有一家典当铺子愿意收购,自己也曾经摆摊售卖,结果同样无人问津。那位肯花两百元收购这些无用书籍的少爷,一定是个善心的人。 那个少爷在荷里活道有一家珠宝玉器的店铺,有这样身家的少爷,一定不是普通人家。人心善,还有家资,考虑到自己病情及身体,孙女最终还是需要有人帮忙照顾。于是今天早晨,他也就同意了孙女去投靠这家人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这家人竟然还能来看自己? 看孙女的穿着,孙立功的心终于放下一些,他们应该答应了孙女的请求了。 郑光荣和卢灿两人,与孙立功招呼后,又与那位中年人笑着点点头。 房间实在是太小了,最后还是褚医生建议,搬几张凳子,大家坐在门口聊天更合适。 尽管门口正在炖药,但比房间内的味道要好的多。 孙瑞欣连忙拿出仅有的两张塑料凳子,又跑到隔壁借来两张,让卢少爷,郑叔、爷爷和褚医生等人坐下。 闲谈片刻,卢灿基本了解到这家的情况。 孙立功,内陆津门武清人,民/国三年生人,家中经营旅店,最多时在津门有十一家旅社是孙家的。但他自小痴迷国术,从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先后拜鹰爪大师陈子正、八卦名家贾凤鸣、八卦名家高凤岭、形意八卦名家左振英、查拳高手于振声、太极名家吴图南等多人为师。限于当时门派的保守以及自身的资质,这些大师只是看重他父亲孝敬的那些拜师费,只能算是这些人的记名弟子,至于绝技,毛也没学到。 过了三十岁之后,他的诚心终于打动了人,碰到一位真心教授他的老师——津门县国术馆的副馆长薛颠。 薛颠是形意门的高手,师承李存义,并自创“象形拳”,三十年代号称“津门拳脚第一”。 这位大师的赏识,让孙立功再次对国术如痴如醉,也让他窥见国术的真正神秘。 可惜,成也薛颠,败也薛颠。 薛颠此人在解放后加入邪/教一贯/道,很快被人举报,公审之后被枪毙。 孙立功也因此再度被专/政——在此之前孙家就因为“资本家”的身份被专/政很多次,最终家破人亡。 他为了给孙女以保护,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香江。 谈话过程中,郑胖子和孙立功找到共同话题,两人都很激愤。 卢灿很沉默,对历史问题,他无力吐槽。 在当时,有些政策,内陆是真的做错了,怨不得别人咒骂。 要知道,在建国初的前五年内,无论香江和东南亚的华人华侨,可都是踊跃回国,立志报效国家,但在随后的十年,这种趋势被快速改变,变成国内大规模逃港。 想起来,真是可惜! 如果从那时候就开始万众一心,图谋复兴,现在的内陆,又怎会羸弱至此? 对此,两辈子,卢灿都不是经历者,也只能一声叹息。 正文 第10章 饭铺淘宝 一起聚餐的提议是卢灿发起的,顺便替孙瑞欣感谢褚医生这些天对她爷爷的照顾。 褚医生是香江本地人,皇后大道教会附属医院的医师。他本人也是香江新教信义宗的义工组织礼贤会(也是信义宗的推广组织)负责人之一。 信义宗率属于新教,起源于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因此又叫做“路德宗”。 在香江,他们的规模只有几万人,远不能与天主教的数十万信徒相比,因此他们更注重发展慈善事业以吸引信徒加入。 褚伟健的英文名叫艾伦,他的话语并不多,在倾听孙立功与郑光荣两人的谈话时,时不时的抚胸俯首——这是表示同情的一种教会礼节。 卢灿对他印象很好——刚才屋内的味道令人作呕但这家伙在里面并没有戴口罩,他与孙立功相处也没有任何歧视的表情。 孙立功所得的病是粉尘性肺炎。据褚伟健说,这是因为经常分拣垃圾所导致的。这种病并非绝症,但真正治愈要花费巨量金钱,还需要长时间的疗养。 这一带的垃圾处理工,十有八/九都有这种隐性病。再加上这里的居民都没钱,所以在这里患有粉尘性肺炎的人,一旦病发,死亡率还是很高的。 两人以此为话题,逐渐谈到其它内容,谈话相当融洽。 褚伟健原本还以为卢灿只是一位有点成就的富家子弟,在听说卢灿爷爷以前是中文大学的教授后,他开始认真对待,随后的言谈中,让他大吃一惊。 卢家?香江似乎还没有听说哪位姓卢的家族啊? 卢灿给他的印象很沉稳,根本不像十五六岁的样子,对教会慈善事业也很熟悉,不仅如此,对香江未来的产业发展,甚至对于医学的发展,也很有见地。 这样的人,还真不能以年龄大小来论。于是对卢灿的晚餐邀请,他愉快的接受。 在他的建议下,卢灿一行人来到乐古道陆远饭铺。这里已经远离垃圾处理中心,再也不会闻到那种独特的臭味。 饭铺是湘人对饭店的特有称呼,因此这家老板十有八/九原籍湘乡。 陆远饭铺在乐古道的一家带有阁楼的小院子中。现在是夏天,院子中已经有几桌客人。褚伟健应该是常客,他一进来,这里面的伙计便领着一帮人上了小阁楼中的包间。 所谓包间也就是一人高的挡板将二楼的空间隔开,形成一个个相对封闭的饮食场所。因为要收取消费额百分之五的包厢费,所以二楼的客人不是很多。要知道这饭铺的主力消费群可都是一帮推平板车的古董摊主,真正有钱的人并不来这里。 卢灿选择了一个临窗的包厢,从这里可以看到乐古道熙熙攘攘的人流。 点菜之前先上茶,这是来自华人的餐饮规矩。 二十来岁的伙计,一只手拎着茶壶,端着茶盘,上面摆着几个倒扣的瓷杯,从卢灿身边经过,放在桌上。 菜是由郑胖子点的,卢灿接过伙计手中的大茶壶,往杯子中倒入一点茶水,涮了涮。 咦?这把壶重心很稳,执起来手感很舒服。 他随手颠了颠茶壶,拉出金黄色的茶水线,为几人斟满茶后,目光落在这把大茶壶上。 这是一把双手壶,所谓双手壶是单手执壶柄,另一只手需要按住壶盖的大器型茶壶。 这个名称区别于捧在手心把玩的袖珍壶(俗称捧壶),以及单手执壶倒茶但可以大拇指压盖的单手壶。 从壶嘴到壶柄的距离足有二十五公分,壶高十五公分,壶身椭圆形,白釉为底,上粉彩。卢灿转动了下壶身,一面为嫦娥飞天图,另一面则是吴刚伐桂图。 嫦娥飞天图为釉上彩,以粉红蓝黑三色为主。嫦娥高发髻,鹅蛋脸有些嫣红,眉目清晰可辨,表情似喜似嗔,眉梢略带幽怨,体态轻盈,羽袖飘飘,身旁伴有粉红色的云彩,远处则是黛山与宫殿,被一轮明月框住。 旁边有一行行书:“斟酌嫦娥怜我老”。这句话出自南宋四名臣之一的李纲,原词为《忆江南》 新月出,清影尚苍茫。 学扇欲生青海上, 如钩先挂碧霄傍。 星斗焕文章。 林下客,把酒挹孤光。 斟酌嫦娥怜我老, 故窥书幌照人床。 此意自难忘。 李纲是南宋抗金名臣,这首词原意是想抒发自己抗金事业上的不顺畅,志不得偿。 这茶壶上刻有这一句话,有点意思。 另一面的吴刚伐桂图以蓝色为主调,黑色线条勾边,男子鹅冠坦襟,面部有黑色短髯,蓝色对襟短褂,露肩赤臂,双手执斧,砍向由黑色线条勾勒的粗壮树根。这幅图的背景同样是黛山与宫殿,只不过没有明月框。 卢灿越看越惊奇,这两幅作品相当不凡。 再看壶胎,可能由于经常使用,这把大茶壶的壶盖有些破损,被店家用一条细绳系住壶扣,系在在壶柄上。同样,壶口也有些小冲,但不影响观感。 总体来说,这把壶保存的相当完好。 从破损和小冲处可以清晰的看到壶胎,完全看不到颗粒状高岭土,这应该是一把陶壶,但陶壶烧成白玉色,这就很少见了。壶胎细密,呈现玉状结构,这并不是说这把壶是玉器,而是说壶胎烧制的非常完美。 等郑胖子点完菜,伙计走出包厢后,卢灿碰了碰郑胖子,又指了指这把壶,“这壶有点意思。” “怎么了?”他一手拿着壶柄,一手扶着壶嘴,将整个壶端了起来,端详起来。 这么看要比刚才的清晰多了。卢灿蹲下/身子,斜侧着脑袋看壶底,壶底有款,但不是官府款或者年号款,而是一枚印章款,有些模糊的四个字“仲玉自作”。 这是一个叫仲玉的人自己制作的一把壶。 这个人很有意思啊!自作用壶,这在历朝历代都有不少,但通常都做些小巧的捧壶,以作赏玩之物,还真没听说过谁做这么大的“蠢货”。 卢灿又伸手摸了摸壶底及边缘,心底有些拿不定主意,这究竟是谁?历史上字仲玉或者号称仲玉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看过之后,卢灿示意郑光荣放下这把壶。他们的行为也引起其他三人的关注。 “怎么?这把壶也是古董?”褚伟健也探头过来看了看,没看明白问道。 “应该是个古董,不过我看不明白。”郑光荣虽然也有点古董常识,但对这壶一窍不通,他看了看卢灿,想听听他是怎么分析的。 卢灿正低头沉思,没听见两人的对话,坐在他身边的孙瑞欣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哦!”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把明末清初的陶壶,民窑烧制,有点价值。” 听说是民窑烧制,而且还难以判断是何人所作,这把壶的价值就非常有限了。 大家都没了兴致,连郑光荣都没再聊。 湘菜极辣,但下饭。陆远饭铺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大家一边唏嘘一边喝水,还不忘夸奖这里菜做的地道。 卢灿也被辣的不要不要的,不停的喝茶水缓解。 吃完饭后,茶水空了,他便拿起这个比普通茶杯大一号的杯子翻看。同样是白陶所制,单个杯底都有编号,自己的杯子下面写着繁体的“肆”字,应该是编号第四的陶杯。 见孙瑞欣也喝完水,再翻看她的杯子底部,写着“陆”。 他明白,这应该是一整套的茶具。呵呵,这就很有价值了。 “郑叔,我想买下这套茶具。你能帮我谈谈吗?”一餐饭的功夫,他终于推断出这个仲玉究竟是何方人物了。于是,在走出包厢去前台结账的时机,和郑光荣说了这件事。 “很有价值?”郑光荣低声问道。 嗯!他点点头。 郑光荣见卢灿很认真,便重新上楼去找老板。 卢灿结完帐,与他们三人在门口等了片刻,郑光荣便回来了,手中提着个塑料袋,里面正是那把茶壶,还附带着八个大茶杯,一共花了六十五港元。 回程的路上,卢灿心情很不错。 “这把壶的制型与风格,还有材质釉色,都是明末无疑。”面对郑光荣的追问,他拿着壶指了指两幅图,对他说道。 郑光荣点点头,虽然水平不咋的,但这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陶器烧制的温度要略低于瓷器。这把壶的釉上彩制作过程类似于“斗彩”——成坯之后烧制成胎,再度上釉上彩进行低温烧制。 “这句话出自李纲的《忆江南》,表现是对自己年华易逝,志不得偿的哀叹。”他又指了指那句“斟酌嫦娥怜我老”说道。 “结合仲玉自作这一底款,不难猜出,这人应该是明末的一位名臣,而且有着强烈的抗清意愿的名臣。”他再度指了指提款上的“仲玉自作”四个字说道。 “这些线索一结合,再想想明末的那些名臣,最后就能发现,只有一个人最合适。当然,要说名臣,其实这个人的名声并不出众,也许郑叔你也没听过。” 他停顿了片刻,见郑光荣有些着急,才说道,“这人就是卫景瑗。” “卫景瑗?”郑胖子脸色有些茫然,他果然没听过。 当然,如果不生僻,也轮不到他们来捡漏。 “对!”卢灿说道,“这个卫景瑗虽然名声不彰,但节气不弱于文天祥。” 卫景瑗,字仲玉,号带黄,明韩城县(今韩城市)渚北村人,天启五年进士,崇祯十五年巡抚大同,算得上是位抗清铮臣。 他曾任尚宝局丞,负责的正是全国各地进贡给崇祯皇帝的贡品,可谓各地瓷器、陶器制作部门的顶头上司。他完全有能力安排人去制作一批瓷器、陶器自用。 当然,这个人最出名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的“死社稷”! “母年八十余矣,当自为计。儿是国之大臣,不可以不死。”这是他在明朝被李自成灭亡后,当着前来劝降的母亲面说的话! 随后,他于海惠寺观音大殿前沐浴、整冠后,自缢而死! 这样有节气的人,怎么怀念都不为过。 正文 第11章 筹谋出货 一大早,卢灿刚开店门,就看见孙瑞欣笑盈盈的站在门口,陪同田乐群说话,见他出来,对他微微躬身问好。 来这么早? “不早了,现在都八点了,估计你是这条街开门最晚的。”田乐群白了他一眼说道。 她的话让卢灿有些尴尬的摸摸脑袋。 还真是,重生这么长时间,其他还好,就是早起这一点,怎么也习惯不了。 七十年代的香江人是勤奋的一代,再加上夏天天亮的早,所以荷里活道经常四五点钟就有人,不过那些人中很大一部分是来处理黑货的。 见他这模样,孙瑞欣捂着嘴偷着乐,又见卢灿望向自己,她连忙闪身,从两人的身边溜进店内。小丫头机灵着呢,昨天一下午,她就看出些苗头。 吃过早茶,卢灿又坐上躺椅,旁边摆着一本书,《华夏古玉考》,民/国十四年竹园居士刘子芬先生的著作。 刘子芬先生是民/国著名的收藏大家,同时也是考古学大家。他对陶器、瓷器、字画、玉器、古文字等方面都有着相当独到的研究,出版了多本考古方面的学术著作,其中后世有关玉器,尤其是古玉方面的验证,都会参照到他的这本《古玉考》。 卢家的这本《华夏古玉考》是中华书局民/国原版,是卢灿父亲生前所藏,昨天晚上被他翻出来,准备重新再温习一遍。 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并不在书上,而是在琢磨昨天收到的那套茶具。 这套茶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但卢灿并不准备压在手中。 他现在需要钱,需要巨量的资金,才能在这个遍地都能捡漏而且文物普遍价格不高的年代中,有所斩获。 甚至他都有计划,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打通内陆关系,进军内陆的文物市场——那里的文物此时更是便宜的如同白菜。在八十年代兴盛一时的各地方工艺品店,都翻箱倒柜的倒腾售卖文物,以此来“创汇”。 历史上,这十年时间,国内通过正规工艺品商店外销的文物,超过五十多万件。 呵呵,这些都是有票据的,正规渠道的、国家鼓励的文物外流。后世媒体或者专家在谈到文物外流这一情况时,都有意无意的不愿谈及这一点——那是整个时代的决策错误。 这些外流的文物中,自己只要截流十分之一,二十年后都能算得上华人收藏第一人。在前世,他和观复博物馆的马老关系不错,他所知道的观复博物馆六馆一厅一共展出的藏品有三千多件,据他所知,马老的藏品数目在一万到一万二之间。就这,马老就能号称国内收藏第一人。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是马老比较善于宣传自我。 想要在收藏方面有所建树,那需要钱,大量的金钱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五根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既然决定要卖,那就要好好研究卖给谁才能利益最大化。 听到动静,田乐群回头看了眼,没去打搅他继续给孙瑞欣做有关玉器销售的培训,自从上次苏醒过来,卢灿给她的感官大变,不过,这是好事。 女人嘛,就喜欢有能力的人。 卢灿没注意到这些,他还在琢磨,究竟卖给谁? 这套茶具,型制特别,制作精良,虽然顶着私人制造的名头,但肯定是官窑精品,而是是那种官窑给顶头上司送礼的特制品。 但外人不知道啊,很多人甚至连卫景瑗是谁都不清楚,在他们眼中,这绝对是民窑出品,充其量是个民窑精品。 这套东西首先要排除掉典当行,典当给他们充其量能拿回个三五百港币——典当行对来历不清晰的文物估价那绝对是往死里压。 卖给一般的收藏家,如果他能接受自己的那套说辞,也许能卖出个上万港币,这算是好价格了——这是现实,现在这套茶具的真实价值就只有这么多。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转让给专项的茶具收藏爱好者,只有这类收藏家,才喜欢这些冷门或者不常见的东西,自己也容易卖出高价。 香江有这种人吗? 当然有,卢灿还真知道一位,不过他所知道这位,还是上辈子的记忆。 如同大导演李翰祥喜欢收藏古董家具一样,这一位特喜欢收藏茶具,他喜欢收藏茶具的名声甚至在内陆都很大。 这人就是港岛“维他奶之父”——罗桂祥。 他在四十年代开始创业,在香江创办豆品公司,生产出了“穷人的牛奶”——营养饮品维他奶,直至六、七十年代,取得巨大成功,成为全球最大的豆奶公司。 他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茶具,无论是紫沙陶泥,还是瓷器茶具,甚至原木壶具、铜壶乃至玉壶,都有收藏。据卢灿所知,他在一九九六年去世后,子女将他收藏的茶具一千两百四十七件,全部按照他的遗嘱,分别捐赠给内陆、香江及台岛的各大博物馆。 这就是个茶具收藏狂人。 这人有钱,有欲望,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问题来了。 自己貌似不认识他,怎么联系上呢? 卢家虽薄有身家,但和罗桂祥罗家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直接登门,那绝对是下下之策,他凭什么相信自己这个“小毛孩”的胡言乱语?甚至有可能,他们公司的安保直接就将自己轰出去。 手指敲击的越发急切,想到合适的人,但却没办法接近,这太让人焦灼了。不行,得找人一起想办法。 卢灿起身,对田乐群问道,“田姐,郑叔叔回沙田了吗?” ………… 郑光荣眉头微皱,他也不认识罗桂祥。 罗桂祥是七十年代末期香江的风云人物。他开创性的引进无菌包装,将产品打进海外市场。最近几年更是频繁推出新产品,最近又大肆进军饮料市场,推出什么保鲜纸盒柠檬茶、果汁、菊/花茶和一批保鲜汽水饮品。今年年初,有报道称“维他奶”的饮料,全球销量超过四亿盒,妥妥的全球豆奶饮品行业第一家。 “维他奶,点只汽水咁简单!”是香江七十年代最耳熟能详的广告语,三岁孩子都会说。 罗桂祥不仅有钱,他本人还是香江立法局议员。前几年,蚬壳石油公司(壳牌石油)申请在香江南丫岛兴建炼油厂,他是第一位站起来大声疾呼反对的立法局议员,并发动一批人抵制该投资案。 这件事在香江闹得很大,也让他的声名远扬国际。 郑光荣扣了扣头皮,有些心焦。 听卢灿说,如果能将昨天的那套茶具转让给罗桂祥,最少能卖出五万港币,他便同意卢灿出手。他太清楚卢家经历几次变故,现在的基础有多危险——这次卢老爷子带着掌眼师傅去缅甸,带走了家中全部剩余资金,甚至还将纳徳轩抵押给渣打银行的贷款也带走了,所有加起来一共才七十五万。要知道卢家在七十年代初,最鼎盛时资本超过了千万。 老爷子这是在最后一搏,他不想儿子留下的产业毁掉,同时也希望给孙子留下一辈子的依靠。 这套茶具能卖五万港币?那还不出手?这极有可能是关键时刻的保命钱! 郑光荣将脑海中可能接触到罗桂祥的朋友都捋了一遍,最后他还真的想起一人。 “阿灿,林嘉义给你的名片还在吗?” 林嘉义?那天买走油青种贵妃手镯的那对夫妻?记得自己当时把名片收在名片夹中,应该还在。 他认识罗桂祥? “你傻啊,林嘉义毕竟是出自香江林家,香江林家可是与罗桂祥齐名的大家族。”郑光荣一语点醒,卢灿拍拍脑门,自己真是有些糊涂了。 香江豪门圈子并不大,圈子内的交流很密切。 林家在香江并非以单体量取胜,而是以数量来扩充影响力。林献之老爷子非常牛,他养育了十三太保,而这十三个儿子散布在东南亚,大多数都家业兴旺,其中就有服装大王林百欣,九龙银行创始人林立人,马来西亚银行股东林乐辉。 林家有两大支脉都与金融行业有关,必然会和实体企业维他奶罗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两家估计不仅认识,应该还很熟悉。 OK,卢灿打了个响指,他已经想出该如何说服林嘉义,帮自己联络罗桂祥。 那天林嘉义夫妇敬香文武庙,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其一是陈钦丽与林嘉义结婚数年却依旧无子,陈钦丽也是病急乱投医,跑来文武庙求子。 而林嘉义陪同妻子的同时,自己也顺道给武圣关帝进香——嘉丽服饰最近的生意有所下滑,尤其是他主攻的非洲和中东市场,受挫严重。 陈钦丽生不生儿子,卢灿帮不了,但林嘉义的服装生意问题嘛,他还真的能帮衬一二。经历上辈子商品大爆炸时代,怎么着也对服装设计、未来的流行趋势以及多样化的营销方式有所了解。他只要透露一二,就能解决林嘉义的燃眉之急。 回到纳徳轩的卢灿,并没有急于给林嘉义电话,而是将自己关在后面的房间中,埋头整理记忆。 他写在纸面上的文字与图案,绘出了卢家与香江顶级世家的第一次交集。 正文 第12章 合作林家 林嘉义夫妇住在港岛大坑,这里也算是富豪区,但很明显,要比浅水湾或者太平山顶差上不少。这也是林嘉义在港岛真实身份的体现——二流往上,一流差点。 夫妇两人接到卢灿的电话,很给面子在他们家附近的诺奇餐厅安排了位置,并预定晚餐。 卢灿与郑胖子两人,在傍晚时分抵达诺奇餐厅。 林氏夫妇已经到了,林嘉义与郑胖子握手交谈。陈钦丽直接过来拍了拍卢灿的后背,神色很亲昵,“怎么着小家伙,又有好东西要照顾我了?” 他们已经查知郑胖子的身份,源森居虽然规模不大,但在港岛家具市场口碑很好。真正比较起来,如果剥除林家身份,郑胖子并不比林嘉义差多少。至于卢家嘛,只要卢老爷子不死,卢家的影响力都会在,更何况卢家第三代卢灿,在他们看来相当优秀,完全有重振卢家的希望。 多个朋友总是好的,这也是他们夫妇二人很爽快答应见面的原因。 “还真有件东西非常适合您。”卢灿从裤兜中淘弄半天,才将一个包装盒逃出来,递给陈钦丽,“不过,这是送给您的。” “送给我的?”陈钦丽打开盒子,有些难以置信。 一串猩红色的翡翠项链,盘成一圈,躺在白色珠宝盒中,相当醒目。 林嘉义也探头看了眼,扭头看向郑光荣,“这太贵重了。” “礼物嘛,谈价值就见外了。这里又不是店面。”郑光荣笑着说道。 林嘉义与妻子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两位今天究竟要自己帮什么忙?这份礼物可算是大出血。陈钦丽拿着红翡项链,没急着塞进包中,而是放在手边把玩——如果实在帮不上,那还需要付钱或者还给对方。 诺奇餐厅的老板是意大利人,这里算是港岛比较有名的意大利菜式餐厅。它的海鲜、米兰式炸牛排都非常有名,空心粉和梭多饭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他们三人来了一瓶干白,陈钦丽给卢灿来了一点酒香水果。 一直到酒足饭饱,郑光荣才拿出硕/大的纸盒,没急于打开,开口问道,“林生,你和罗桂祥罗老先生熟悉吗?” 呃?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他们送礼是为了结交上罗桂祥?林嘉义看了妻子一眼才回答道,“算不上熟悉,但见过几次面。” 林嘉义作为林氏家族第三代,在豪门聚会上遇到过罗桂祥几次,搭过几次话,但算不上熟悉,倒是罗桂祥的幼子罗查理,很熟悉。 “和罗查理很熟悉?那太好了。”郑光荣喜不自胜。 罗桂祥三子一女,他家的孩子都比较低调,其中长子在吉隆坡,负责马来西亚的祖业;长女在英国,成为一名牧师;二子和幼子被罗桂祥带在身边帮助处理维他奶的业务。 说道罗查理,卢灿还真有点印象,这位罗查理有位幼/女罗秀英,后来嫁给澳门赌王的儿子何猷龙,他们的婚礼被称为香江豪门的又一次联姻,场面极其宏大。 罗家在港低调的令人难以想象,罗查理常年生活在内陆深市,一辈子据说单独上媒体不超过十次,更不接受任何采访与报道。 这位罗查理在九十年代后继承了罗桂祥在港的大部分产业,成为维他奶的新一代掌门人。 他应该很得罗桂祥的宠爱,而且低调聪慧,这样的人知道该如何去讨自己老爷子的欢心。 “我和阿灿昨天陪同信义宗褚伟健医生吃饭,结果看到了一套有趣的东西,便买了下来,想要转让给罗桂祥罗老。” 郑胖子说话的语速很慢,边说边打开纸盒,昨天的那套卫景瑗自作茶器,露出了真面目。 罗桂祥爱收藏各类茶具,港岛有名,林嘉义自然也知道。只不过他见到这套茶具,同样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大?” 这套茶具要比普通茶具大上一圈。 听说给罗桂祥介绍茶具,林嘉义夫妇都放松下来,只不过是递句话而已,不算麻烦,当然,这套茶具不要是赝品就好。 “这得要泡三两茶吧。”陈钦丽端起茶具,笑着说道。 还真别说,这茶壶每泡一次,估计要二两茶。 “这是待客壶,所以壶型偏大,这也是这套茶具的特色之一。与普通的茶具四只杯或者六只杯不同,这套茶具有八只陶杯。”卢灿在一旁介绍道,“底部有名人款,是明朝末年大同巡抚卫景瑗自作用壶。” 林嘉义夫妻二人对古董一窍不通,但很爱听故事。卢灿声情并茂的将卫景瑗以身献国的故事再度说了一遍,让人不甚唏嘘。 壶真不真,罗家有掌眼师傅,这一点林嘉义并不担心,自己只不过是帮忙传一句话而已,况且他觉得郑胖子应该不会骗自己。他在琢磨,这套茶具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经历,罗桂祥说不定还会欠自己一个人情。 “行!我来联系查理,约时间见个面。”他立即答应下来,帮卢灿两人联系。 这件事告一段落,陈钦丽也收起了那串红翡项链,叫来伙计准备结账走人。 林嘉义夫妇都打算走人了,可是……郑光荣和卢灿却一动不动,根本没那意思。 还有事?陈钦丽拉了拉丈夫,阻止他站起身来。 又喝了一杯茶,又是郑胖子,他慢悠悠从手提包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林嘉义,“林生,你是服饰行业中的翘楚,能不能帮我评估一下,这套方案的可行性?” 这份文件相当厚实,最下面还夹着几张硬纸板。林嘉义扫了扫封面便笑道,“两位也想要进入服装产业?” 郑光荣笑而不语,示意林氏夫妇翻看文件。 封面上写着《有关创立中华传统服饰品牌的几点建议》。 这就是卢灿忙活一天的成绩。 他原本想要将这份文件作为敲门砖,直接交给林嘉义夫妇,以换取他们帮自己联系罗桂祥。在下午时,他把这份文件给郑光荣看,结果被郑光荣截了下来。 郑光荣是个市场敏锐的商人,直觉告诉他,这份文件价值太高,只用来换取联络罗桂祥,那太不划算。 在卢家,郑光荣能做半个主。 他直接让卢灿取来那串红翡项链做谢礼,而这份文件,则要看林嘉义夫妇的表现——如果他们够真诚并乐意帮忙,那时不妨拿出这份文件,寻求双方合作。 今天的会面过程,让郑光荣感觉,林嘉义夫妇本质上是个讲究人,他这才拿出这份文件。 文件的内容并不复杂——创立中华传统服饰品牌。 卢灿结合了后世的中华立领、唐装等服装元素,提出“修身款”和“复古款”等概念。在此时的香港,绝对算是耳目一新的设计,而且是属于中华文化圈中的独有服装设计。 所谓中华立领,其实是脱胎于明朝江南的立领服饰,在民/国时期,中华立领成为中山服和旗袍的构成要素。 民/国时期的中山装与旗袍,曾经风靡世界。只不过随着国力衰减,文化圈影响力减弱,这些带有强烈汉民族的服饰又逐渐淡出流行圈。 卢灿的设计更多来自于后世,因此可以说是对中山装进行大规模的变革,使其更简洁和商务化,同时对服装的修身要求更高,整体风格简洁、利落、挺拔! 最后的六张硬纸板,是他所绘制的中华立领、唐装以及几款旗袍的设计图。虽然他并非正规的服装设计师,但整个服装的神韵已经被描绘出来。 陈钦丽拿着几张图纸,爱不释手。 半晌后,林嘉义放下手中的文件,再次看向妻子手中的硬纸板,沉默了片刻。 这一刻的他,可谓内心汹涌澎湃。 香江虽然是世界服装生产中心,号称世界四大时尚中心,可是作为从业者,他太清楚香江服饰的弊端——缺少核心设计。 香江服饰的设计,基本都是拷贝巴黎、伦敦及米兰的最新款式。 属于香江自己的设计?没有!哪有时尚之都没有自己独特设计的? 所以香江这个时尚之都,那只是挂名而已,充其量不过是时装加工厂! 这也是他们嘉丽服饰最近在欧洲败退、南美败退,现在连非洲和中东市场都在败退的根本原因! “林生,你觉得这份计划有可行性吗?”郑胖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嘉义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当然……有!”林嘉义的语气有些微的苦涩。他很清楚这份文件的价值,同时也很清楚,想要拿下这份文件,自己需要付出不菲的价值。 香江的老裁缝很多,他们会制作旗袍、会制作唐装、更会制作中山装,这些都不算太难,自己从业这么多年,怎么从未想过将这些进行改良? 一个外行人,能对中华传统时装进行改良和归纳,并形成具有强烈汉民族文化的服饰系列,这还有没有天理? 旁边的林陈钦丽用手肘碰碰他,眨了眨眼。 夫妻同心,林嘉义很快明白过来:刚才所谓的帮忙看看是否有可行性都是虚的,这死胖子就瞅准了自己现在需要这些,他们是来寻求合作的! “说吧,郑胖子,你想怎么合作?”林嘉义识透了郑光荣的伎俩,反而坦然起来,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郑光荣和卢灿。 是的,这就是郑胖子的谋算,他想用这套方案,换取嘉丽服饰的部分股权。 林嘉义所创立的嘉丽服饰,虽然比不上他堂伯林百欣的丽新集团,但在香江也是一家不错的服饰生产企业,能占据部分股权,怎么都要比卢灿最初的想法靠谱。 正文 第13章 罗家查理 正式的商务谈判,再放在餐厅有点不合适,地点转换到大坑林嘉义的小别墅。 在见面之前,卢灿已经知道,陈钦丽是林嘉义的妾室。原配姓吴,有一个女儿,今年才九岁。至于原配本人,这座别墅中没有丝毫印记,听郑光荣说是带着女儿去了英国。 尽管香江从一九七一年实行一夫一妻制,但豪门的妾室制度,根深蒂固。 林家的别墅并不大,独栋,室外安置了一些健身器材,还有一个幼儿玩乐的地方,估计是林嘉义为他的宝贝女儿准备的。 卢家在沙田也有一栋别墅,要比这稍微大一些,就在玉器加工厂旁边,现在是大柱师傅一家在看守,卢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去过。 卢家家祖为广东十三行第二行广利行的卢观恒。 卢灿的祖父卢嘉锡为卢观恒第二子卢文锦的独孙,也就是说卢灿是卢观恒的五世孙。 清末十三行没落解体后,卢家彻底衰败,卢嘉锡为了避祸与求学,远走香江。 虎死不倒威,卢家虽然没落,但犹有一些人追随。 大柱师傅一家就是典型代表。 大柱的父亲王鼎新是南派雕刻师,同时还是纳徳轩的赌石掌眼师傅,大柱夫妻两人也是玉器雕刻师,家传手艺。纳徳轩现存的玉器,都是出自两人之手的。 大柱夫妇有一个孩子,今年十一岁,小名虎头,现在沙田上小学。 无事的卢灿在瞎琢磨,是不是要把孙瑞欣的爷爷弄到沙田卢家别墅?昨天见面,他对孙立功的印象还不错。 孙立功所得的是粉尘性肺炎,这种病并非传染病,群居没问题。而且这种病需要远离尘嚣静养,自己把他安排在沙田乡下正合适。老爷子虽然生病,但精神头还不错,对传统文化有些了解,病养好了之后,可以陪卢老爷子做个伴,顺便照顾家中别墅。 相信卢家在自己的手中,只会越发兴旺,未来需要帮衬的人手只会越来越多。在孙家落难之际,伸手拉一把,对于自己并不费什么事。当然,暂时也看不到什么益处,但对于未来扩张事业,一定会有很大帮助。 卢灿拿定主意,回去就和郑光荣商量。 谈判由郑光荣负责,卢灿基本没插嘴。在他们眼中,再天才,那也只是个孩子。 郑光荣并没有狮子大开口,双方的交谈很愉快,最后,卢家凭借这份方案,获得嘉丽服饰百分之五的原始股。 嘉丽服饰现在的市场价值评估在三千五百万到四千万之间,也就是说卢灿一天的策划案,换回来超过一百五十万港币的股权。 卢灿暗自佩服,郑胖子要比自己会做生意多了! 双方达成合作意向,正式协议还需要请律师来拟定,这里面牵扯到股权变更协议,以及汉服品牌策划案授权转让协议等等,相当麻烦。 从林家别墅出来,时值深夜。 回程的车上,卢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郑光荣。 郑光荣拍了拍方向盘,看向卢灿的眼神有些赞赏,不过他并没有同意,“阿灿,这事情不着急一时。孙立功和孙瑞欣,我感觉也不错,但并不需要很快下定结论。用人啊,要先看人品。呵呵,这还是你父亲当年给我的忠告,现在,我回赠给你。” “当然,我不反对你给孙瑞欣爷爷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似乎是担心卢灿有些尴尬,他又补充一句。 郑光荣说的有道理,这件事自己想得有些着急了。 “可他现在需要疗养,那个地方并不适合居住。”那里不仅不卫生,更不安全,既然已经收留了孙瑞欣,卢灿自然不希望那个小丫头依旧住在那样的环境中。 “这倒是……”郑光荣一时间也没辙。 “要不……让孙老爷子先来店里住上一段时间?也免去孙瑞欣这丫头每天跑来跑去?”卢灿提议道。 纳徳轩后面的生活区,除了现在爷爷的房间以及卢灿的房间,还有两间空余的屋子。其中一间是卢父母住的,卢灿准备自己搬进去,将自己的那间让给孙瑞欣,另一间是厨房,只要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 “合适吗?是不是要等卢伯回来?”郑光荣寻思片刻,才说道。 也不在乎这两天,爷爷几天后就会回港,昨天他还发来电报询问家中情况。 是的,此时香江与东南亚很多国家的联系,还需要发电报。东南亚的海底电缆通信工程正在筹建,目前只开通了港岛到新加坡的海底电缆实现试运营。整个区域通讯网的正式运营,要到两年后。至于在港岛大名鼎鼎的和记电讯,那要到一九八四年才成立。 郑光荣回到店中,田婶已经睡下。田乐群带着郑丫睡在隔壁。 他洗簌后,一时间却没有睡意,靠在床头抽了颗烟,难以消散的烟味将田婶呛醒。 “大晚上的抽什么烟?”田婶抱怨的嘟囔一句,见丈夫面色有些凝重,掩着被单,坐起身来问道,“怎么?晚上谈得不顺利?” 郑光荣将手中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笑道,“很顺利。” “那你大晚上不睡觉抽什么风?” “我是在感慨。”郑光荣筹措着用词,“这次阿灿出事后,变化太大。你知道吗?他今天弄得那个服装方案,竟然换来了嘉丽服饰百分之五的股权。” “啊?”田婶被惊到了,坐直身子,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真的?有这么多?” “当然是真的,明天就签订协议。”郑光荣朝妻子的胸前瞟了一眼。 “那是好事啊。孩子变好了,卢哥夫妻两人也能瞑目。”田婶捂着胸/脯,轻轻拍了拍,她也注意到丈夫色色的目光,有些小得意。 “可是,这孩子变得我们都有些看不懂……” “管那些?变得有本事那就好,卢家几百年的家教,不是我们能看透的。”田婶探身,将床头的开关按下,“睡觉睡觉,不操心那些。” 房间内一片黑暗,接着被窝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还有夫妻二人的特有的啧啧声…… ………… 鉴于昨天早晨被田乐群嘲笑,今天六点,卢灿就被闹钟吵醒。 如同公鸡般在门口巡视一圈,哈,隔壁源森居还没有开门,很自然,田乐群那丫头也没起来,稍后要怎样回击她两句? 又在门口转了两圈,却发现自己有些愚蠢和无聊——街上除了早起锻炼的老者,就剩下一些进货的老板,自己在店门口晃悠这算怎么回事? 得,练武功吧,自己不是有很多民/国的“武林秘笈”吗?练练看,权当锻炼身体。 将那本《形意拳的发力基础》取出来,摆在店门口的凳子上,对着上面的图例及文字说明,卢灿开始比划起来。 形意拳可是名列第三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想来不是骗子术。 这本书的介绍说得很清楚,主要刊载的是深州人李洛能的李氏形意拳,又叫心意六合拳,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 卢灿现在学的是形意拳最原始的基本功——三体桩。一共只有四式,无极、太极、两仪、四象,基础桩功的套路并不复杂,但要配合呼气吸气,还是挺难的。 一个人独自捣鼓半天,终于似模似样的可以比划了。 可惜,还没比划两下,便被旁边咯咯咯的笑声打断,抬头一看,可不是田乐群还有孙瑞欣两人嘛。 见卢灿抬头,田乐群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阿灿,你这练得的是什么拳法?挺好看的呢。”正当卢灿有点自得的想要说话时,这丫头又冒出一句,“有点向乌龟划水!是不是,阿睿?” 两个丫头抱在一起,笑成一团。 形意拳的三体桩,原本就是以慢制快,以静制动,讲究发力的突然性,所以看起来还真的有些慢悠悠的。 不和丫头计较,卢灿瞪了她俩一眼,收起那本拳谱,背着手回屋了。 孙瑞欣跟着进屋,小丫头还真以为卢灿想要习武,踮着脚跟在后面轻声说道,“卢少,你打的拳,我爷爷也经常练,要不,等我爷爷病好了,让他来教你?”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孙立功一生嗜武,有他指点一二,不说去打架,最起码也能强身健体吧。“好啊,等你爷爷病好,我向他请教请教。” 小丫头感觉价值有了体现,做活都欢快几分,将货柜擦的锃亮。 上午十点,卢灿接到林嘉义的电话,他们稍后会陪同罗查理过来。 卢灿放下电话,吹了几声口哨,笑容满面。 呵呵,有冤大头上门,怎么着都该高兴一番。倒不是说这套茶器的价值不高,而是找到合适买家实在不容易。 罗桂祥无疑是最合适的买主。 卢灿与孙瑞欣重新将店面归置一遍,为了不让对方看轻自己,他还将那柄龙形战国玉佩请了出来,垫上黄绸布,放置在前台货柜最显眼的地方。 当然,没有标价。这是为了表明它是非卖品,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也就十来分钟,林嘉义领头,陪同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罗查理,罗桂祥的幼子。罗查理梳着这个时代流行的背头,上身短袖白衬衣,一丝不苟的扣到了第二粒。 两人身后,各自有一个随从。 罗查理身侧的是六十来岁瘦高老者,青衣长袍,应该是他带来的掌眼师傅。林嘉义身侧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大热天身着西服与领带,应该是嘉丽服饰的律师——今天要签订正式的股权转让协议。 卢灿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孙瑞欣抖抖眉,有些喜不自胜,再转身向他们迎上去。 今天,真是收获的一天。 正文 第14章 壶史激辩 贾东文,台州人,罗桂祥的御用掌眼师傅。 在陶瓷文物方面,他非常有名,二十年来帮罗桂祥看过成千上万的茶器,很多他认为有价值的,都被罗桂祥收入多宝阁。 现在他已经很少亲自去看物件,大多是在最后关头过一眼。 可今天早晨,他却听说一桩异事,让他来了兴致。 卫景瑗这人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卫景瑗死社稷的壮举,但自己从业五十年,还真的没听说卫景瑗曾经自己制作过茶器。现在竟然冒出卫景瑗自作用壶?他自然有些怀疑。 要知道,虽然卫景瑗担纲过尚宝局丞,但时间仅有一年,一年之中让下属机构为自己制作茶具,这有可能吗? 另外崇祯朝无贡瓷,这一点只要稍微有点收藏知识的人都知道。(当时国势衰退,崇祯皇帝节约,致使景德镇官窑处于停废状态,仅有民窑继续生产,制瓷质量明显下降,所以有崇祯朝无贡瓷一说)既然连官瓷窑都停了,陶窑又怎会继续开张? 原本他想直接否决这种说法,可今天和他说这件事的是最受宠的小少爷,最终他还是选择稳重起见,亲自过来看看。 纳徳轩并不大,几个人进门后,让前厅显得有些拥挤。 卢灿正带着孙瑞欣,给大家搬凳子泡茶,有点手忙脚乱。 贾东文习惯性的打量一下店面,有些寒酸,他心底便对这次验壶不太抱有期望,尤其是对方接待自己一行的竟然还是个大男孩。 不过,他的眼光很快凝了凝,落在被黄绸衬托的那柄战国龙形玉佩上。没办法,它太扎眼了。他轻轻碰了碰罗查理,对他努努嘴,示意这枚玉佩。 贾东文专项是陶瓷,并不代表他不熟悉玉器,更何况这是一枚大开门的战国龙形佩。在他看来,所谓卫景瑗制作用壶十有八九是噱头,这枚战国龙形佩才是真正值得收藏的物件。 “很不错?”罗查理看了片刻,这枚玉佩在灯光和黄绸的映衬下,显得温润端庄,微黄中透着丝丝绿意,他扭头问道。 “战国龙形玉佩,传世玉,春秋战国时期诸侯王所佩戴的玉器。”贾东文介绍很简洁。 罗查理虽然不太懂这些,但也知道战国时期王公贵族佩戴的传世玉的贵重,点点头,笑着说道,“还有这好东西?呵呵,我对即将看到的茶具忽然有些好奇了。” 郑胖子昨天晚上和田婶春风二度,起得很晚,得知他们到了,匆忙赶过来,很热情的招呼大家,围着石桌坐下。 “胖子,不扯闲篇,罗公子很忙,看东西吧!”等孙瑞欣送上茶水,林嘉义开门见山。 “来了来了!”还没等郑胖子回答,卢灿从后面端出一个大茶盘,上面放置的正是一壶八杯,组合看起来很醒目,因为它们要比普通茶具要大两号。 卢灿将茶具安放在石桌的正中间,自己抽过来一张椅子,挤在郑胖子的身边坐下。 贾东文见到这套茶具,眉头皱了起来。这套东西品相有怪,但壶型和质感,却似乎没问题。他从长袍口袋中掏出鉴宝三件套:手套、手电和五十倍的放大镜。 “贾老,您请!”虽然从见面开始,罗查理就显得很平和,但这种平和却透着骨子里的骄傲——他从不主动和外人说话,对象都是自己人。 贾东文对郑胖子和卢灿示意自己想要上手,见两人点头后,才戴起手套。 这老头一上手,卢灿便意识到这老头确实有水平——他先看杯子。 这里面很有讲究,一套茶具,最容易作假的并非壶具,而是杯具。 因为鉴定者的注意力往往都会集中在大件也就是茶壶上,茶壶如果是真的,那么杯子的鉴定会自然而然放松一些。因此,在茶具作假方面,壶真杯假的例子有不少。另外一点则是,杯子容易淬,而茶壶的保存相对会更用心一些,售卖者为了凑成一套,不得不用其它杯子填补,这也是壶真杯假的另一个原因。 当然,这些都是三十年后的经验,那时假货横行。可是这老头,现如今就已经掌握这套鉴定茶具的流程,可见他的水平相当厉害。 杯子是白陶杯,底部有数字款。贾东文用戴手套的手执住杯壁,没带手套的左手指腹轻轻搓揉杯子底部,眼睛微眯,纯粹是用手感来体会。 这同样需要多年的经验才能感知各个时代陶瓷原料的不同触觉,不是一般鉴定师所能掌握的。 八个杯子他都看了一遍,其中两个他还用放大镜仔细观看——这两个杯子口沿有冲,很适合观察陶胎。 茶杯看完已经半个小时过去,这期间大家都不敢高声说话,等他放下最后一个杯子时,才对罗查理点点头,示意这杯子是真货。 真货也只是说时间到代,并不代表这东西的历史也对。 他终于将手伸向茶壶,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茶壶盖上系住的绳子解开。 从壶盖、内壁、壶嘴、两侧的壁画、壶底甚至壶柄,或用放大镜,或用手电筒,都仔仔细细的察看了一遍,最后在底款部位,足足看了五分钟。 贾东文不得不承认,这套茶具虽然有些奇怪,但确实到代,是明清时代的老东西。 “东西不错……”贾东文摘下手套,对罗查理点点头。 罗查理终于轻松下来,只要东西对,老爷子肯定会喜欢——这是日常用壶中的“大器”,还真的很少见。 “喝茶喝茶!”听到这老头说东西对,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郑胖子——虽然相信卢灿前天所说的,但毕竟还有些心虚。 卢灿也露出笑容,这个结论意味着这趟买卖没跑了。 可贾东文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不满。 “民窑精品……”贾东文继续说道。 这就有问题了,在陶瓷古董中,大家都知道民窑即便是精品,在价值上也要差官窑一大截。为了卖个好价钱,卢灿不得不发话。 “老先生,我看好官窑!” “哦?”贾东文看了看这个大男孩,身子向前倾,凝神问道,“理由?” “卫景瑗为尚宝局丞时,明陶器官窑位于巴蜀荣昌……” 卢灿的话只说了一句,便被贾东文打断,“这不构成理由!” “目前还不能证实此茶器为卫景瑗所制。要知道明清两代,字仲玉的不乏其人。” “明永乐年间的书画家石璞,号蕉菴,字仲玉;清代著名书画家旌德汪瑸,同样字仲玉,你所认为的卫景瑗,虽然也是字仲玉,但并没有历史记载他曾经制作茶具,因此不能作为准确论断。” 老家伙言辞很犀利。 为什么要争辩这个呢?其他两人不也是名人吗? 原因很简单,其一,有准确历史人文背景的文物价值要远超那些普通文物;其二,这两人虽然很有名,但如果确认是他们的话,那这套茶具肯定是民窑出品。要知道无论是永乐还是清三代,官窑一律禁止为私人烧制物品。 如果卢灿认输了,那就只能说这套茶具是民窑出品。 “不!我有理由支持……”虽然很看好老者鉴定的本领,但卢灿同样快速打断这位老者的话。 “首先,我们需要重点研究这句诗。”卢灿将那幅嫦娥奔月图转过来给大家看,指着“斟酌嫦娥怜我老”这句话说道,“南宋李纲的词句,并非风花雪月的风格,原本并不应该出现在茶具这类消遣用具上,但这里偏偏用了!” “这说明什么?”卢灿看了眼贾东文,说道,“诗以言志,作壶者引用这句词作为壁题,说明他感同身受。” “从这一点,就可以直接排除石璞。”他停了停,又继续说道,“至于说旌德汪瑸,他要是敢用这种诗句言志,那他是找死!要知道当时清代的文字狱可是很吓人的。” 卢灿从文化层面,直接将贾东文的观点驳倒。 “你的推论有些道理,但依旧不能支持这是卫景瑗的作品。”贾东文依旧摇摇头。 “我还有另外两个论据。”见贾东文有些动摇,卢灿又抛出新的观点。 “哦?你说说?”罗查理不懂鉴别茶具,但他懂得观人——自己请来的掌眼师傅似乎有些退缩。 “其一,明末陶器官窑有四,宜兴紫砂陶、建水陶、钦州坭兴陶及巴蜀的荣昌陶。此茶具的泥质很明显来自于荣昌的精泥,滑腻,质细色正。这一点没错吧?” 等贾东文点头后,卢灿说道,“荣昌距离卫景瑗的老家并不远,不过五百里,卫景瑗担任尚宝局丞,对同样限于困境的荣昌官陶,是一件大喜事,他们完全可以在一年内偷偷为其烧制成功自作用茶具。” 没等大家插话,卢灿又道,“最后一点证据最鲜明。” “虽然清朝当权者不断篡改明史,并为之杀了不少史官,但依旧存留很多记录。” “清代戴名世的《南山集》、庄廷鑨的《明史》(被焚)、以及后人编撰的《明史实录》都有记载:卫景瑗,性耿直,粗豪,不类文人,好大壶茶、大碗酒……死社稷!” “这些史书中提到的大壶茶,我怀疑就是我们面前的这套茶具!” 啪啪啪啪! 罗查理带头鼓掌,虽然贾东文还有些不太信服,但这已经不重要的。 这个大男孩,为这套茶具赋予了丰富的历史。这套茶具现在已经是官窑,必须是官窑,还必须是卫景瑗的自作用壶。 有这套说辞为茶具背书,它就能身价倍增,它才能引起父亲的关注! 这才是最重要的。 罗查理的想法,贾东文也琢磨出一二,便不在出声反驳。 卢灿开价十二万港币,罗查理丝毫没还价的意思,直接给他画了一张支票!渣打银行推出仅一年的现金支票。 过程干脆的让郑胖子直瞪眼! 包装好茶具后,罗查理却没急着离开,转身向那枚战国龙形玉佩走去。 正文 第15章 前尘往事 出色的商人,都有着敏锐的直觉。 几千年前诸侯王公的专佩,而且还不是那种从墓葬中刨出来的,这玩意才是真正的身份象征,可不是现在那些高价值珠宝所能比拟的。 罗查理不懂古董,但直觉告诉他,这枚龙形玉佩值得珍藏,而且未来会价值连城。尽管刚才贾东文已经告诉他,这枚玉佩没有标价,那么就表明这是镇店之宝,不会对外销售,但他还是想试试。 随着他的脚步,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那枚玉佩上。 郑光荣快步跟上,这可是大客户,需要伺候好。他身形虽胖,但此时脚步很快。了一眼后有些奇怪,摸摸脑壳,这枚龙形玉佩哪儿来的?老爷子临走时递交的清单,可没有它啊? 很显然,这东西与卢灿有关,不过,此时不合适问,那位罗公子明显看上了这枚古朴的玉佩。 卢灿随在身后,心底在反复盘算,这位罗公子要是问价,自己到底该不该卖? “能拿出来看看吗?”这话是对孙瑞欣说的,罗查理指了指那枚玉佩。 卢灿站在人群后面,对她点点头。孙瑞欣小心翼翼的将装有玉佩的盒子端出来,放在他的面前。 上手的依旧是贾东文,这次他用放大镜一点点的仔细观看,对色泽、雕琢工艺、光度折射率,质地、透明度都检查一遍,然后才对罗查理点头示意,又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两句。 “这玉佩,转让给我吧,怎么样?”他看了看远处的卢灿,话却是对身边的郑光荣说的。 林嘉义应该和他说过,卢家的情况。 郑光荣对这龙形玉佩并不了解,一时间不知如何报价,拉过身后的卢灿,“罗公子,刚才没介绍,这是前中文大学教授卢嘉锡先生的长孙,这家店铺他在负责。” “名门之后,卢少真是年少有为,家学渊源啊,刚才的言论很精彩。”罗查理伸手与卢灿搭了搭手,笑着夸奖一句。 “谢谢!”卢灿微微躬身致谢。 “怎么样?玉佩转让给我,你报个价。”语气中从骨子里透着自信。 “罗公子,这是……非卖品,镇店用的。”卢灿还没想好,只得托词一句。 “五十万,你觉得怎么样?”罗查理指了指这枚长十一公分,宽三公分的玉佩说道。 这个价格可以将纳徳轩所有的物品全部买下,郑光荣的眼睛变得光亮无比,恨不得立即替卢灿答应下来。孙瑞欣在旁边有些发呆,牙齿咬着自己的手背,浑身发颤。 在一九七八年,五十万港币,能在香江市中心买一套不错的复式公寓楼,在郊区能买一套小别墅,能拍一部质量不错的电影,能买六台平治轿车…… “很抱歉,这……”卢灿也有些口干舌燥, 没等他说完,罗查理立即打断他,“一百万,我最高出一百万!如果你还不打算出手,那只能说我和这玉佩无缘。” 我去!还没等卢灿有反应,郑光荣猛的拽了他一把,扭头对罗查理抱歉的笑道,“罗公子,对不起哈,我需要和这孩子商量一下。” 郑光荣拉着卢灿的手臂,几步走到玄关后面的生活区,走进卢灿父母生前的屋子,关上房门,“卖吧!这东西再珍贵又能怎样?” “这位罗公子很讲究,能出一百万。换成其他人,只要花费五十万,用其它见不得人的方法,估计也能得手。” “这件宝贝既然曝光了,那就暂时不是我们所能拥有的,否则,会遭祸事的。” “另外,现如今你最重要的事情是重振卢家。重振卢家靠什么?还不是钱?” “你爷爷带着几十万抵押贷款去缅甸行最后一搏,可是你知道吗?几十万在赌石行当,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有了这笔资金,能做很多事。” “出手吧!” “等卢家振兴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再将它买回来就是!” 郑光荣怕卢灿犯轴,一口气砰砰砰说了一堆。 卢灿也在琢磨,2004年施乃康在苏富比拍卖会上,花费一千七百万港币拍下一枚战国龙形玉佩,看起来数额巨大,可是想想,那可是二十五年后。现在的一百万港币,并不比二十五年后的一千七百万差。 出手就出手吧,这玩意并非孤品。春秋战国诸侯王那么多,自己总还有机会遇到更好的! 想通了之后,他便点了点头,“郑叔,你去处理吧。” 他心中依旧有些舍不得,这是前世落下的毛病——有好东西总喜欢藏起来。 卢灿没有跟着出去,有郑叔在,他会处理的很好。 选择一张靠墙角的椅子,他坐了下来,身子有些提不起劲,整个人窝在椅子中。闭上眼睛,上辈子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般的从他脑海中一帧一帧的闪过。 1998年,毕业于鄂省地质大学宝石与材料工艺学专业。毕业后,很快加入到鄂省一家小型的珠宝公司,担任仪器鉴定室的技术人员。 一家小公司,哪里还需要这么先进的技术?这些不过是老板用来糊弄客户而已。每天的工作,堪称悠闲养老。 在这家浮翠珠宝公司,遇到了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奇人”。 即便是活了两辈子,一时间也不好评价,遇到他究竟是对还是错。 卢灿现如今还清晰的记得,那也是一个夏天,晚上闲极无聊的时候,自己便前往公司原材料库房中,准备偷着去学习鉴定珠宝翡翠,以及多看看翡翠原石。 怎么也没想到,原材料库房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子,那个在大家眼中弱不禁风的老头子,竟然在用公司的仪器加工人工玉石! 老头子看见他,丝毫不惊慌,淡淡的说了声“你来了”,似乎将他当成了同伴。 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就迷迷瞪瞪随着老头子学习,成为他作假的最好帮手。 也许是物以类聚,在人工合成玉石、水沫子填色做玻璃种翡翠等方面,自己似乎有着令人吃惊的天赋。 两年多时间,卢灿陪同看门老者,做出难以计数的伪品。 这些伪品去哪儿了?自己从未过问,因为从未感觉到,老者会害自己。这些年,老者是真心传授知识,从未隐瞒。自己从老者这里不仅学到了作伪的技术,还将老者那身辨玉识玉的本领也学得七七八八。 在浮翠珠宝整整待了三年,那老者忽然带着自己离开,没给自己任何理由。 从此以后,这位被称为“古伯”的老者,带着自己四处闯荡。涉猎之广,难以想象。他带着自己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字画、玉器、瓷器、铜器、文玩、杂项等等。 这些项目卢灿都有所涉猎,当然,精通肯定比不过那些专项大师,但用来作假,绝对够用。是的,飘荡江湖的那些年,古伯从未放弃过教授制假。有时候是他自己传授,有时候是以交流的名义请人,甚至有时候会去偷艺。 时间日久,卢灿也渐渐得知,古伯应该是某一神秘偏门的传人,而他,似乎正把自己当成他的传人来教授。 卢灿正准备找个机会,与古伯好好谈谈时,古伯却突然间遇害。 古伯遇害的地点是云缅边境。 遇害时,他身边带有大量伪品,有人造玉、仿瓷、高仿青铜器等多达一百余件。 由于古伯从不让卢灿参与伪品销售,因此,当时自己还在景德镇的一家民窑中烧制清三代瓷器呢。 卢灿是从电视媒体上看到新闻——这起谋杀案,被当地警方定性为制假团伙内部火并,而古伯所携带的那些伪品,被妖娆的电视主播称之为“近年最大规模的古玩制假作假案件”! 电视中一帮专家在哔哔嗦嗦的向观众讲述这次查获的假古玩,如何如何的逼真时,卢灿差点吓尿了——文物作假是什么罪过?想想都害怕。电视播出的画面中,那些物品超过百分之八十是自己的杰作。 当即毁窑,清扫自己在景德镇的所有痕迹,带着古伯的一些遗物,来到京城隐姓埋名。 选择京城,是因为灯下黑。 最熟悉的是玉器,最擅长的也是玉器,来到京城后,利用这些年古伯给的一点分账,选择潘家园开了一家小玉器店。 这一隐姓埋名就是八年时间。 八年中,凭着对玉器的专精以及对古董行业的博览,在京城收藏圈内,颇有名气,还顺带着结识了一批收藏家,其中就有观复博物馆的马老。 这八年来,卢灿很老实,根本不敢再碰任何伪作,甚至自己有意识的远离伪品,这让他在京城藏家圈内口碑很好。 一直到2013年,遇到一件让自己难以割舍的宝物——湘南出土的金缕玉衣。 这件金缕玉衣的原主人是二代楚王刘郢客,玉衣共用玉片2498片,金丝重1100克,可谓奢华无比,全部用和田白玉、青玉组成,温润晶莹,工艺精湛,设计精巧,作工细致,拼合得天衣无缝,是旷世难得的艺术瑰宝。 终于忍不住,再度拿起刻刀,开始仿制这件旷世宝物。 整整历时一年,用海玉、韩玉以及铜丝,仿制出一件相似度达到九成的金缕玉衣。 成功之后,有些志得意满,邀请了两位平时很聊得来的藏家来分享自己的快乐,结果嘛,这让自己再度踏入深渊并再也无法回头。 其中一位朋友是湘南博物馆的专家,自己也就是通过他才能屡屡近距离观看这件金缕玉衣,仿制才能顺利进行。 这位韩姓专家闲谈般的说道,这件仿制金缕玉衣,完全能替换真品。而且按照博物馆对物品的检查方式,半年内不会有人发现。 另外一位彭姓藏家竟然将这句话当真。 拉着韩鑫与自己,竭力鼓吹,将湘南博物馆内的真品置换出来! 鬼迷心窍啊! 经过半年多的筹备,由韩鑫作为内应,姓彭的安排行动人选,竟然真的将这件金缕玉衣置换出来! 这就是2015年轰动全国的“假金缕玉衣案件”。 为了躲避风头,这件真品金缕玉衣被掩藏在京郊的一个农家院中。一年半后,三人才开始商议,如何处置这件旷世杰作! 那天,自己驾车抵达农家院时,还在感慨落日的辉煌,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那是上辈子所见到的最后一次夕阳。 京郊农家院中,迎接自己的是棍棒,还有剁人的斧头!临死之前,看到了先到的韩鑫已经尸首分离,看到了面目狰狞的彭,还有带着冷风的利斧。 正文 第16章 大柱师傅 收藏家,最忌的是贪,讲究的是缘。 没有缘分的东西,即便得到也未必是幸福。 上辈子的自己最终毁在这个“贪”字上——要不是从心底想要拥有那件金缕玉衣,哪能这么轻易被人暗算? “你个瓜娃子!东西卖了就卖了,发什么呆呢?” 一声喝骂惊醒正在回忆的卢灿,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郑叔。 他旁边站着满脸惊忧之色的孙瑞欣、田乐群和田婶三人。 “郑叔,我没事。”见他们担惊受怕,卢灿尴尬的摸摸后脑勺,站起身来。 郑光荣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神,长长的吁了口气,这小子要是因为自己决定卖那枚龙形玉佩出问题,还真不好和卢老爷子交代。 刚才自己正在和林嘉义谈合作协议,被孙瑞欣哭丧着脸喊道这里。当时这小子脸色狰狞,浑身发抖,还真是让人担心。 现在应该没事了。 “阿灿,玉佩已经卖了,一百万,这是支票。”郑光荣手中拿着一张渣打银行的本票,递过来。 “哦!”拿着这张支票,卢灿心底忽然放松了很多。卖了就卖了吧。 “阿灿,今天把这张支票存到银行。”郑光荣叮嘱道。 “我有个建议,你自己斟酌一下。”他想了想才说道,“你爷爷这次去缅甸,钱带的并不多,买不来多少好料。这一百万存到渣打你祖爷账户上,曼德勒就有渣打分部,你祖爷可以就地取现,这样一来,他那边的资金会更充裕点。” “你说呢?如果要同意的话,稍后给你爷爷发份电报说一声。” “就按您的意思吧。”郑光荣的处理意见更适合卢家现状,卢灿自然没什么想法。 见他表情平静,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郑光荣这才抽身回自己的店面,林嘉义带着律师还在那等着签合同呢。 郑光荣与田婶先走了,孙瑞欣瞅了剩下两人一眼,嘴角带笑也扭着小腰去前面看店。 “阿灿,卖了就卖了,没什么舍不得的。你现在变得可有本事了,刚才大家一直在夸你呢。”田乐群坐在他身边,握住卢灿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安慰道。 卢灿抬头对她一笑,心中一暖,反手将那柔荑紧紧握住。 上辈子自己从事作假行当,最开始是古伯带着自己四处游荡,没时间交女朋友,后来长居京城则是不敢,怕害了人家。不过经历的女人还是很多的,谁让自己后来成为京城响当当的王老五呢?女人再多,那也是上辈子的事,况且那些女人中,有谁能比得上眼前这位眼中的真诚与发自肺腑的关心? 在卢灿眼中,田乐群并非绝色,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与前面的孙瑞欣相比,都略有不如,但她行事有方,有内秀,这种女人非常适合掌内堂。 田乐群脸上飞过一缕娇红,娇羞不已,不过,伸出去的手,没舍得抽回来。 两人手扣在一起,默默无语。 “卢少,有人找!”气氛正有些小暧昧,前面传来孙瑞欣的喊声。 “啊?这丫头!”田乐群听见声音,立即抽回手腕,语带嗔怪。 “前面来人了,我去看看。”还没等卢灿反应过来,就扭着小蛮腰,翘着小屁股,跑了出去。 前面传来一阵叫嚷,还有田乐群嘻嘻哈哈的说话声。 卢灿转过玄关,来者是一位个头足有一米八五的粗壮汉子,短发黑肤,短袖T恤像绑在身上一样,肌肉雄健。 “大柱师傅!”卢灿对来人喊道。 “嗯,这几天忙活,没时间,今天抽空来看看,顺道带了几件东西给店里补货。”那人说话瓮声瓮气,看向卢灿的眼睛露出欣喜的笑容,“阿灿,你……全好了?” 王大柱,纳徳轩的玉器雕刻师,他们家是卢家仅存的附庸家族。大柱的父亲王鼎新是南派雕刻师,同时还是纳徳轩的赌石掌眼师傅,大柱夫妻两人也是玉器雕刻师,纳徳轩现存的玉器,都是出自两人之手的。 卢灿小时候跟着王大柱学过一点拳脚功夫,所以就一直喊他“大柱师傅”。 附庸又叫附佣,是旧时候特有的家族结构模式——举家投靠另一个强势家族,以对方为主的结构模式,类似于东瀛的家臣模式。 这种模式有什么好处呢?主家在发展的同时,必然会带动附庸家族的产业。 卢家在清末时期盛极一时,卢观恒创立广东十三行第二行广利行后,附庸家族最高峰有一百七十多家,可以说整个新会石头乡都是卢家的附庸产业。 在清末及民/国初年,新会就是南方玉石制作之乡,广利行产业的很大一部分与缅甸翡翠有关,王家就是那时候开始成为卢家附庸家族,到如今,已经一百三十多年的历史。 “这丫头是……?”王大柱指了指孙瑞欣。刚才正是这丫头可是堵住自己,死活不让进入后院的。 “我新招来的,也是自己人。”卢灿没和他细说孙瑞欣的来历,招呼他坐下喝茶。 孙瑞欣略带歉意的接过大柱手中的包裹,田乐群帮忙,将他带来的玉器补货并登记入柜。 “货品单在包裹里,自己找去。我去后面洗洗,这鬼天,热死个人。”见卢灿说没问题,王大柱便将包裹交给那小丫头,他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家,径直走向后面。 孙瑞欣朝卢灿吐吐舌头,估计刚才她也吓一跳——在香江,一米八五的雄壮大汉,还真不多见。 大柱来得正好,稍后让他陪自己去渣打银行,今天到手的两张支票都需要存进账户,另外还要去趟电报局,给在缅甸的爷爷发份电报,让他多进些货。 大柱从后面进来,脑袋湿漉漉的,甩了甩短发上的水珠,将卢灿到的茶水猛灌了两口,才缓过劲来。 “那……像是老东西。”王大柱的眼睛很锐,很快便看见货架上有几件不错的玉器,不是出自自己之手,问道。 田乐群坐在旁边,略带得意的噼噼啪啪的一顿吹嘘,并且将今天刚刚卖出两件古董,收获一百一十二万的消息捅了出来。 王大柱的嘴巴能塞进一个茶杯。 “好!好!好!阿灿出息了,阿灿出息了!”一张脸满是笑容,似乎不会说其它的,在卢灿瘦弱的肩上狠狠扇了两下,差点没把他扇趴下。 “大柱哥,你手那么重?就不能轻点!”看卢灿龇牙咧嘴的模样,田乐群怒了,心疼的帮卢灿搓揉肩膀。 王大柱灿灿的收回手掌,“没事吧阿灿?高兴,就是高兴,没收住力。” 末了他还嘀咕一句,“这身板,太弱了,就这?还混黑道?” 卢灿苦着脸,下决心以后离这个人形凶器远点,实在是太伤人了。 没休息两分钟,王大柱站起身,“阿灿,走,去银行。再给大爷打电话,这次让大爷多收点好货回来。总帮人做活,心中老不得劲了。” 卢家接连出事,原材料匮乏,王大柱一家子,前段时间不得不接外活。接外活自然没有自己干活自在。 两人还没起身,郑胖子和林嘉义又走了进来,两人满脸笑容,应该是谈成了。 “阿灿,来来来,在这份协议上签字。”郑胖子和王大柱很熟,两人点点头,他便将手中的协议递给卢灿,让他签字。 “啥东西?我看看。”王大柱伸手接了过去。 “怎么,王大熊,你还不相信我?”郑胖子喊着大柱的绰号,瞥了他一眼。 “相信,自然是相信。我这不是见识一下么?”话虽如此,王大柱还是仔细看了一遍。 协议没问题,他转手递给卢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香江颇有名气的嘉丽服饰,竟然转让百分之五的股权给阿灿。只是现在不太好开口询问,旁边的那位林嘉义在乐呵呵的看着呢。 协议是一式两份,卢灿接过他手中的笔,签上自己的大名。 呵呵,自己成嘉丽服饰的股东了。真没想到,自己准备当敲门砖的东西,被郑胖子折腾出百分之五的股权。 “合作愉快!”林嘉义接过其中一份,对卢灿伸手,语气很真诚。 经历上午的事情,林嘉义自认卢家必然会在眼前这小子手中崛起,自己和他结交并合作,还真的没有辱没林家。 与他握了握,卢灿笑着说,“林叔,要不…一起去吃个午餐?算是庆祝?” 罗查理在购买两件古董之后就离开了,现在屋内基本都算是自己人,庆祝一下也不错。 林嘉义点点头,“天太热,要不叫几个菜到店里,我们就在这里庆祝?” 林嘉义的这种做法很亲和,让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提升了不少。 田婶和田乐群去煮米饭,拌点凉菜,炒两个青菜,孙瑞欣去找饭店定几个大菜,郑胖子搬来一箱啤酒,放在水桶中镇上。 大家兴致颇高,酒酣兴浓之际,林嘉义拍着卢灿的胳膊,“以后再有好设计,给我们嘉丽服饰留着,每件我都给你按照最顶级的设计费支付,怎么样?” 好事啊,自己貌似又找到一条快速创收的路子。卢灿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阿灿能这样,我知道,是你胖子的功劳!我敬你,一定要敬你!”王大柱终于弄明白这股权是怎么回事,兴奋的搂着郑胖子的脖子,两人连灌了几杯。 郑光荣咧了咧嘴,是自己的功劳吗? 管他是谁的功劳,阿灿变得有本事,那就是好事。 喝就喝,谁怕谁? 正文 第17章 初涉赌石 源森居是卖什么的?卖家具的,就椅子多。 送走林嘉义,郑光荣和王大柱斜躺在椅子上。两人很高兴,喝了不少啤酒。卢灿也喝了点,头晕晕的坐在他们身边,看着田婶带着两女收拾残局。 郑丫这个小捣蛋,坐在他腿上,揪着他的头发美其名曰“拔草”。 “胖子!和你商量个事。”王大柱忽然做起身来,说道。 “啥子事哟?我都困死了。”郑光荣醉酒后喜欢说川普,不熟悉的人还真听不懂。 王大柱酒量要比郑胖子更好,他搓了搓脸,“我家老爷子和卢老爷子去缅甸这么多天,我有些不放心,毕竟……两个老头子去那地方……” 他扭头拍了郑胖子的大腿一下,巨大的力量顿时让郑胖子嗷一声的坐了起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郑胖子想要反击,但王大柱的话题很严肃,也很正式,他不得不摸摸大腿,将这疼痛咽下去,“如果你不忙的话,去一趟肯定好。” “不忙不忙。老爷子去进原料,回来我肯定要忙一阵子,刚好借这机会,把外活都给推了。”王大柱连忙说到。 “那就去一趟。”郑胖子啄了片刻,同意了他的想法。 这次再汇一笔钱过去,那么单靠两位老爷子,还真的有些勉强。缅甸那地方,安全没保障啊,虽然说卢家在那边经营多年,可现在……还真不好说。上次那边不还是把货源断了?这才有老爷子亲自出马这一出。 去缅甸?赌石?卢灿眼中亮了亮。 上辈子他去过缅甸,逛过内比都、看过仰光的大金寺、参观过密支/那的翡翠矿区,也游览过曼德勒的玉石市场,不过,那时是古伯带着他闲逛的。 翡翠很美,赌石很诱人,但这不是缅甸的全部,缅甸给他的唯一印象就是脏、乱、差! “爷爷他们现在在哪儿?”卢灿问道。 “第一次电报,卢伯他们在密支/那,上一次电报,他们在曼德勒。”郑光荣说道。 密支/那,缅甸最著名的翡翠矿区,那里不仅有翡翠矿,还有大量的红宝石矿,因此,那里也是缅甸的混乱之源。而曼德勒,则是缅甸当局许可的对外销售翡翠及红宝石的出口城市,因此那里聚集了大量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 一个是产出之城,一个是出口之城,都与翡翠及宝石有关。 郑光荣摸着下巴,琢磨片刻说道,“大熊,要不我俩一起去。看过老爷子们,你陪我去趟仰光。” 他去仰光干什么?木材啊,仰光是东南亚最大的柚木出口基地,柚木是高端家具的实用性木材。源森居原本的木材都是从内陆或者越南进口,但现如今这两边打了起来,转道去缅甸进口木材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三两句就决定了事情,可没自己什么事啊,卢灿有点着急,他很想去缅甸看看,可年龄是他最大的短板。 没这两位的同意,他根本出不了香江。 于是腆着脸说道,“郑叔,大柱师傅,我能不能一道?去见识见识?” “不行,你留在家中,两边都要照看一下。”王大柱的声音很瓮,也很果决。 倒是郑胖子,有些迟疑,这些天见识卢灿的神奇,他倒是不反对出去见见世面——毕竟卢家最终还是要靠这孩子来支撑。 不过,现在王大柱反对,他自然不会开口,万一要是出了问题他可担纲不起这个责任——缅甸可不太平。 “王叔……”为了去缅甸,卢灿也是拼了,不得不卖一回萌。 “爷爷年纪大了,还能跑几次缅甸?那边关系还是需要对接的,我这次去,也算是趟趟路子,熟悉一下。” “等你十六岁成年再说吧,不在乎这一两年。”越简单的人,想法越难以改变,王大柱一口咬定,摇头死活不同意。 卢家最近几年事故频频,现如今下一代家主卢灿刚刚露出点苗头,他可不允许再出意外。 “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人在香江,你们能放心?”卢灿冷不丁抛出这样一句话。 呃?郑胖子和王大柱对视一眼,还真是。 如果是一个月以前,那绝对是不放心,要不,卢老爷子去缅甸之前,怎会对郑胖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这次昏迷后醒来,卢灿似乎变了个人,可谁能保证不会故态复萌?还有就是,留下他一人在香江,家中可全是女将,要是真的发生点什么,谁来扛事? 郑胖子不担心卢灿再去闹事,而是……担心他一人在家乱花钱。虽然这几次捡漏赚了不少,可那更像是运气,想靠那玩意发家,在他看来,那比买马经还不靠谱。 如果卢灿真的迷上了去古玩市场捡漏,那花费可就海了去了,败家的速度,极有可能比以前混黑道还要快。 得,带上这小子吧,有自己和王大柱陪同应该不会有问题。到曼德勒再交给卢老爷子,让他们早点回港。 说办就办,三人带着户口纸,先去银行办理汇兑,开了一本渣打的现金支票,然后又给远在缅甸的两位老爷子发了封电报,告知自己三人即将去曼德勒的消息,最后又去了趟出入境管理处,办理商业出境的申请。 香江出入东南亚国家的申请,很好办理。速度最快的是去新加坡,当时就能取走。前往缅甸的商业申请,需要一天审核,而私人旅游申请,最多也就三天。商业申请可滞留时间最长为三个月,旅游申请滞留时间只有十五天。 明天中午还需要来一趟取走受理结果,在护照上盖个章就可以了,最快可以在明天晚上搭乘国泰航空前往曼德勒的航班。 既然决定去缅甸,那手边的事情肯定要安置,无论是王大柱还是郑胖子,都需要先回到沙田的场子。两人叮嘱卢灿早点回店中,郑胖子便开车载着王大柱从皇后大道直奔沙田。 皇后大道距离文武庙并不远,只需要穿过摩罗街即可。摩罗街又被乐古道分为摩罗上街和摩罗下街。摩罗上街以店铺为主,摩罗下街与乐古道相类似,但更正规一些,以摊位售卖为主。 卢灿此时位于摩罗街与乐古道的交叉口,他的目标是摩罗下街。 这里既有那种大开间的专卖店面,也有那种类似于报刊报亭的小型边角店,有那种正规的高大上的古董铺、典当行,同样也有许多包袱铺和板车铺。 此时正值下午三点多,大家都躲在凉棚或者屋檐下避暑,摩罗下街的摊位上,除了摊主还在坚持,基本不见行人。 摩罗下街也有几家玉石店,甚至还有两家也在经营原石买卖。想到即将去缅甸看原石,卢灿心头就有些按耐不住,想要找些原石先试试手。 郑光荣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后悔没将卢灿直接送回家。 他兜中可是还有刚刚存钱时,特意取出来的两万港币,再加上田婶交给他的售货款,差不多有两万五左右。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言,这可是一笔巨款。 路过一家叫“天和斋”的玉石店,从橱窗看过去,不仅有着红翡绿翠的精美成品,还有这露出切面的半赌料及黑皮蒙头货,成品与赌料各半。 店面后传来“滋滋”的刺耳声音,应该是有人在切石。声音太亲切了,似乎从心底给卢灿挠了一把,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迈进了门槛。 店面很大,足有纳徳轩的三倍大,靠近东边柜台的全部是成品玉器销售,有硕/大无朋的玉石佛像,也有小巧精致的翡翠戒面;有文气十足的玉山子,也有威武霸道的关二爷;有成排的手镯被穿成一串,灯光下闪耀着幽绿的光芒,也有单独放置的各类成套首饰…… 只是简单扫了两眼,卢灿就看到两套玻璃种菠菜绿的套装首饰,价值绝对超过两百万,如果放在三十年后,十倍价格都很难拿下。还有一款三彩关公像,材质应该是内地南阳玉,黑白红三色搭配,构图设计也很精彩。 这里的货品,与纳徳轩相比,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店面的西侧,靠墙摆放着一溜铁架子焊成的多宝阁,摆放着众多开了窗的半赌料。从石皮颜色便可以估摸出,这里的原石,大多数来自麻蒙场口,因为麻蒙场口以黑乌沙闻名于世。 中岛位置则摆放着半人高的摊台,上面放置了很多小块原石,基本都在两公斤以下,大多数都是蒙头货(全赌料)。 切石头的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穿过店中间的通道能抵达后院。卢灿正准备去后面看看,一位二十来岁的售货员微笑着拦住他的脚步,“靓仔?要点什么?” 还是年纪太小啊!没人/权啊!去看个切石,都有人挡路! “我来看看石头。”卢灿摸摸后脑勺,向西区的原石位置指了指。 “石头?不懂就不要乱说!”那售货员的声音提高了三度。在他眼中,这个贸贸然闯进来的少年,有些无厘头。脸上不自觉的带出一丝鄙夷。 “看看那边的宝贝!”他朝东侧指了指那些成品玉器,“每一件的价值说出来都能吓死你。” “知道它们从哪来的么?”见卢灿有点懵圈,他更得意了,“都是从你说的那些石头中取出来的。知道不?” 估计店内其他人员都去后院看切石,只剩下这位值守,满腹怨气的逮着撞上门的卢灿一顿发泄。 卢灿确实有点懵圈,貌似自己没说什么吧,这人怎么唐僧模样,上来就是一顿叨叨叨的? 看来老子不收点好处,还真的对不起你了。 正文 第18章 杨家天和 “这么说,这里的石头很贵?”卢灿再次挠了挠后脑勺,眼神有些小迷糊。 “再说一遍,这不是石头,是原石,是翡翠之母!懂了吗?”这位导购先生真的有些不耐烦,眼神中的鄙薄已经不再掩饰。 “哦!原石啊?”卢灿貌似懂得了什么,他不再向后院走去,而是扭头朝原石货架那边去了,“原本就是石头?切,说了半天,不还是石头吗?” 他轻轻丢了一句,让那位男导购脸色变得乌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解释原石这个词,原本就是石头? 这个解释还是上辈子古伯说给卢灿听的,古伯当时说,“原石原石,原本是石头,只不过为了满足无止境的欲壑,让原本的石头,变成了金玉之器。” 进门是客,香江的服务意识还是有的,那位导购哪怕是气得快要发疯,也没有做出将卢灿赶出去的举措,只不过,他亦步亦趋的紧跟在身后。 货柜上大多数都是精挑细选的半赌料,已经开了天窗,售价相当高昂,即便买下来,利润也不会太高,卢灿的目标则是中岛摊台上的蒙头货。 中岛摊台面积是三乘四,摆放了大约七八十块小料,每块石头上都有编号。最小的有两三百克左右,最大的也不过两公斤。 卢灿围着中岛转了一圈,时不时伸手拿起一块,掂量一下,有时候还会左手抛右手,紧张得身后的那位导购,恨不得抢下空中飞翔的原石,然后将这讨厌的小鬼赶得远远的。 翡翠的主要消费群体在港台、东南亚及东瀛,三十年后全球最大的翡翠消费市场——内陆,此时还没有开放,经济能力和购买力均不足,所以现如今在香江,缅甸翡翠并不缺货。中岛上摆放的这些小料,表现相当出色。 这些小料并非来自同一场口,因此它们的表现与特征也各不相同,很容易让人挑花眼。 玉石行业有一句名言,即“不识场口,不玩赌石”,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每个场口的翡翠原石,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成条件,因此不同场口出产的翡翠原石,其外部特征和内部表现也不尽相同。只有认识到翡翠原石出产于那个场口,才能第一时间判断它的价值,以及它可能具备的那些特质。 譬如卢灿手中把玩的这块灰绿色的小石头,差不多有三百克,这就是产于缅甸后江场口的好东西。 后江场口的原石来自于河床冲击沙中,因此这类翡翠原石一旦内部有货,那必定水头很足,玉质很润,光泽度好,是戒面和串珠类的好料。 “灰绿薄皮小个头”是后江场口料的标准特征,很好记。(注:此时新后江场口还未开发,此处说的是老后江场口) 卢灿手中的这块后江场口原石,只有鹅蛋大小,一端露出指甲片大小绿茵茵的松花,油性很好,应该里面有货。 影响其价值的是背部有一条贯穿两端的细纹,所以赌石师傅没敢擦。 后江场口赌料虽然受追捧,但因为出于河床底,在水流推动下,常常被挤压和撞击,所以后江场口料常常伴有裂纹。 原本就是小料,如果一旦发现裂纹,往往意味着内部表现再好也没有价值。 这条细纹太恶心了,如同绝世美人的脸上被人划了一刀。这也是天和斋赌石师傅将它扔进蒙头货货柜销售的直接原因。 转了一圈,卢灿对中岛这些蒙头货有了一定了解,这里面大概有十多块石头是值得出手的。值得出手是指内部可能有货,并不意味着就一定会赚钱。因为他也不清楚这些原石内部表现怎么样,另外还需要看售价是否合适。 心中有了计较之后,卢灿停下脚步,笑嘻嘻的将面前五六块石头划拉到一起,“这些石头怎么卖?” “不是石头……”那位男导购想了想,还是放弃和他争辩原石不是石头的想法,看了看他的衣着,不像哪家的富家子弟,便撇了撇嘴,“买不起别来捣乱。” “你这人真是痴线呢?问问价格嘛,谁说我买不起了?我兜里可还有两万块呢。”卢灿拿起一块原石抛了抛,语气中还有些轻蔑。 “且!你要是有两万块,我送你两块原石。”怎么看眼前的男孩子兜中都不会有这么多钱。要知道,他一年的工资加奖金,也才这个数目。 “靠?瞧不起老子?今天我还真就要买了。记着啊,你要送我两块哦。”卢灿出手很快,将中岛摊台上自己感觉不错的扒拉到一起,差不多有十多块,他还将其中两块挑出来,放在一边,“这两块是你送我的,其它的你给报个价,我给你看看两万块钱。” 他从兜中掏出两沓刚取出来的港币,随手扔在那堆原石上。 那导购当即傻眼。 我去!这哪家的二世祖?到店里装疯卖傻? 想敲诈?没门!老子给你的报价都提高三成,那送出的原石也就回来了! 跟我斗?小样!导购拿定主意,立即换了一张笑脸,从柜台抽出一本编号本,翻了开来,装模作样的开始报价。 上货柜的原石,都是论块报价的,每块的价格都不一样! 这价格一报出来,卢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价格踏马要比市场价高出不少呢。这块龙塘场口的黄沙皮,不足一公斤,他竟然报出了二百港币? 再看看那导购,嘴角带有一丝得意的笑容,卢灿瞬间明白,感情他想用这种方式耍赖? “太贵!那我不买了,只拿走你答应送的两块!”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卢灿笑眯眯将两沓钱塞进兜里,然后一手一块,将刚才挑出的两块原石握在手中。 两块原石怎么着也要三五百港币,那是他小半个月的工资呢,那导购连忙堵住他出门的脚步,“不行,你不能走!” “咦?你这人怎么耍无赖?刚说过的话,就不算数?”卢灿站定脚步,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我……那是说,不买不送!”导购梗着脖子强辩道。 卢灿还真不愿意和一名小导购置气,平白的低了身份。他笑着说道,“那你就报个实在价格,我买几块回去玩玩。你也能从奖金中把这送出去的两块给补上。” 哎呦喂,我的祖宗,那导购拍了拍胸脯,长吁一口气,可不敢再玩心眼。 眼前这男孩看着糊涂实则太精明了,现在他唯一盼着的是眼前这孩子能多买几块,好用提成及奖金把自己送出去的两块给补上。 卢灿一共挑了七块,再加上送的两块,合计十一点四公斤,总价值一千六百港币。 见他真的付款买了原石,这位有些莽撞的售货员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对他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后面是天和斋一位老顾客在切石,要不,您去后面看看?”他主动邀请道。 这孩子懂不懂赌石他不知道,但这衣着一般的孩子挺有钱,他还是很清楚的。这类“败家子”可是赌石行业的最爱——他们花钱可没什么理智。 看看就看看?自己进店不就是为了看切石头的么? 九块石头装在一个塑料袋中,卢灿又在外面套了一层。 这里面可是有宝贝的,其中有两块他看好高冰种以上,甚至有可能是玻璃种,尽管不太大,但玻璃种老坑翡翠的价值一直就没低过。市场上一块玻璃种带色的戒面,就要伍仟港币以上,放在二三十年后,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导购笑眯眯的将他送进后院。 这里应该是天和斋的存货区,靠内侧堆积了足有上千块大大小小的原石。另一侧则摆放着两台手压式砂轮切割机。 其中一台前面围着七八个人,除了两个明显是帮工伙计,一位解石师傅外,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站在圈子外围,见这位导购带着个孩子进来,他眉头皱了皱。 那导购连忙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顺带着还指了指卢灿手中的袋子,估计在解释卢灿的身份。 果然,那位中年人很快面带笑容走了过来,热情的伸出手,与卢灿握了握,“小兄弟有志气,鄙人姓杨,杨天和。” 杨天和?天和斋的老板? 他的话音有些奇怪,带有一定的川普及滇省口音,并非纯真的香江人。 “老板是内陆人?”卢灿问道。 嗯?估计没想到卢灿会这么问,那杨天和诧异片刻后笑道,“缅北华人。” 哦?嘶!卢灿想起来了。缅北杨家可是大家族。 从明代永乐年间,杨氏家族就是缅北土司,在缅甸北部也就是密支/那、果敢一带,那是霸主级存在。杨氏家族成立的缅甸娃达公司控制了对内陆原石出口的三分之一强,每年的缅甸翡翠公盘,杨家能提供四分之一的原石。 “杨老板是杨土司后人?”卢灿忍不住问道。 土司,多遥远的一个称呼。在香江,知道自己这一点的还真不多。杨天和这次真的吃了一惊,仔细打量卢灿一番,再也不敢那他当小孩子看待,“小兄弟见识广博,杨某恬为土司后人,愧对先祖。小兄弟是哪家的子弟?” “姓卢,小门小户,杨老板应该没听过。”卢灿说的是实话。 纳徳轩虽然在缅甸有关系,但应该还到不了杨氏家族知晓的层面,否则爷爷也不会亲身去缅甸购买原料。 卢?杨天和脑袋中滚了滚,还真的不记得香江有什么卢氏家族。他是生意场的老手,很快便哈哈一笑,“小兄弟有见识有胆量,自己创个卢氏家族也未可知。” 创?用不上,自己要做的是复兴。 “老杨,忙什么呢?这块料你收么?转给你吧!” 那边,围在一切为二的赌石旁边,有位六十岁的老者,对杨天和喊道。 正文 第19章 再度出手 躺在地上一分为二的原石,是块黑乌沙,老象皮的料子,应该是出自帕敢场口的好东西。 缅甸产黑乌沙料子主要有两个场口。 其一就是帕敢,帕敢场口玉皮薄,玉石结晶细,种好,透明度高,色足。 他们的原石主要色调为灰色及黄色为主,黑乌沙很难得。帕敢的黑乌沙色足,种老,水头好,因此非常受赌徒的喜爱。 另外一个就是麻蒙场口,麻蒙场口的黑乌沙很常见,黑中带灰,种水一般,常常带有偏蓝色,因此价值要低于帕敢场口黑乌沙。 在赌石行业,老象皮料很受欢迎,它是高翠高种的代名词。老象皮不骗人,是行业内常说的一句话,是形容老象皮料子往往表里如一,不会蒙人。 地上这块老象皮黑乌沙,足足有四十公斤,长条形,现在从五分之四处截断,露出两片白花花的内里,还夹有两缕黑丝,这是表皮的裂渗进来的缘故。 很显然,这块老象皮黑乌沙骗人了!也就是说这块好料赌垮了。 大家都围在地上那块半赌石讨论,那块足足有三十多公斤,虽然截面表现一般,依旧有一定的赌性,而另一半则有八/九公斤,躺在切割机的铁架子上无人问津。 卢灿将手提袋放在脚边,蹲下/身子,将那小半块黑乌沙翻过来。 赌石主人也就是那位老者看了他一眼,以为是杨天和店内的伙计或者亲戚,便没有说话,他现在正忙着和杨天和商议,这两块半赌料该怎么处理。 没人打搅,卢灿索性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能亲自上手一块老象皮黑乌沙,是很幸运的。 前世他虽然精于玉器与赌石,但老象皮黑乌沙还真的接触不多。那时这种原石已经开采枯竭,偶有流落到市场的老象皮,也是别人家中多年的珍藏,每一块都能被捧为天价。 这小半块赌石的表皮呈现灰黑色,表皮颗粒粗大,卢灿用手搓了搓,很拉手。顶端有一簇松花,泛着丝丝绿意,在距离松花不到三公分的位置,有一条斜斜的蟒纹,切石师傅就是从这里下刀的。 从这里下刀是有道理的,蟒纹往往是色带的外在表现。可惜这块赌石太奇怪了,蟒纹处确实有玉,但那只是不到两个厚的靠皮绿,根本做不了物件。 再翻过来看看切面,两条黑线直透底部,是裂,隐藏在蟒纹边缘的细纹。谁能想到这两条细纹竟然有如此破坏力?竟然将整个原石来个透底。这样一来,即便这块原石内部有玉,也没办法做手镯等大件,价值自然上不去。 不知道老者花了多少钱买这块老象皮黑乌沙,估计便宜不了,现在不仅切面一无所有,表现最好的蟒纹还是靠皮绿,而且还被两条裂纹弄得内部做不了大件。 他算是陪到姥姥家了。 卢灿抬头看了看那位老者,果然,他脸色沉郁,对杨天和的报价直摇头。 杨天和是辨玉老手,他只愿意出价六万,买回那块大半的明料,对卢灿脚边的小半个,根本就没有报价。 “小杨,这个价确实有些低了,虽然切面表现不算好,但是仔细看看,这边还是起雾了。”老者连连摇头,指了指切面,“老象皮切面起雾,肯定是高玉。即便是裂纹有所影响,但出珠串和戒面还是没问题的。再看看这重量,足有三十公斤。” “你出价六万,我还不如直接切了。”老者用脚轻轻拨弄这块让他失望的赌料。 “许老,这块赌料不确定性太多。无论是靠皮绿吸翠,还是黑线裂揪心,都算是大忌。我出价六万收购,已经是高价了。”这块赌石是天和斋的镇店之宝之一,杨天和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表现这么差? 不过,这就是赌石,天堂与地狱,只有一刀之别。 “要不,您老再切一刀?”杨天和劝道。 老者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 商业谈判,无论是老者的朋友,还是杨天和店中的赌石师傅,都没有参与。 所谓靠皮绿吸翠,指的是靠皮绿的赌石往往那层皮翠色很好,而赌石内部即便有玉石,色值也上不去,于是有人认为是那层皮吸取了内部的翠色。 同样,黑线裂揪心也是行话。 黑线裂并非撞击所产生的新裂纹,而是石头在形成时这条裂纹就存在,所以裂纹中会带有尘垢或者其它杂质,形成黑线。这种黑线裂破坏性很强,如果赌石内部有玉,也会被这种裂纹全部绞碎,因此叫黑线裂揪心。 卢灿听了会,差不多弄明白怎么回事。 许姓老者在天和斋店内花费四十七万购买了这块原石,杨天和为了探究这块原石的内部情况,提出让价两万块,条件就是在天和斋内部切石。 现在赌石垮了,许姓老者心头自然有些烦闷,想要出手,不再切了。 卢灿没理会那边的情况,目光重新投到眼前的半赌石上——这块赌石的表现太奇怪了。 铁架旁边有聚光手电,他拿了过来,压在切面的边缘,也就是老者所说的起雾的地方。老象皮的质地没得说,内部水沫子及雾面透性很不错,能看到深入其中的两三公分。卢灿用手掩住手电的光线散逸,凝神向内看去。 还真被他看出一点东西。 雾面下有着隐隐的绿意,再结合顶端的松花及蟒纹走向,卢灿感觉这小块半赌石内部出高翠的可能性很大,但他同样担心黑线裂会不会破坏其内部。 他再次将这小块半赌石翻过来看表皮。起雾及后面的绿意,隐隐与顶端松花相对,应该有一块不错的玉质结构在其中。 黑线裂起于蟒纹的边缘,至于终点嘛,应该落在那块大块的半赌石上。蟒纹是斜线走向,因此这两条黑线同样走斜线。 他心中有底了。 这块原石在土中应该是直立的,斜线与蟒纹都是往下走,也就是往那块大半赌料那边去了。而上面的小半部分,虽然也有一定影响,但不大。 这小半块赌石,有料,而且赌头不小! 七八公斤的半赌石,里面有高翠,卢灿估计内部的玉质结构差不多有两公斤左右。两公斤高种水玉质,那可是几十万的价值。 至于为什么没能切出来,呵呵,这就是缘分,下刀的师傅刚好切在玉质结构的外边缘。 拿下,一定要拿下这块小半赌石。 他关上手电,并不着急,这些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小块料这边。 他拎起自己的塑料袋,并帮忙将小料搬了下去——那位许姓老者已经决定将大料再来一刀。老象皮黑乌沙,这么好的料子怎么会这样?六万块钱卖出,他还是不甘心的。 生死由命,他用粉笔在那条蟒纹边缘划了一道切割线,位置正是较粗的那条黑线裂。 老者也应该是个赌石老手,这条线画的还是合理的。既然有了黑线裂,还不如直接将裂切开,虽然开面有些大,但也能清晰的判断到底损害有多大。 两个店内伙计将半赌料抬上铁架子,对准位置后,切石师傅按下开关,沙轮滋滋的向赌料切去。 许老有些放心不下,站在旁边亲自拿着胶皮管子,不停的对着沙轮浇水。 三五分钟后,沙轮切入赌料约有五公分,带出来的水浆开始变颜色,浊黄色中夹有丝丝绿意。 卢灿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块赌石是双玉团结构。刚才第一刀将赌石内的双玉石分开,自己脚边的这块小料,蕴藏着其中的一块。而另一块则在这大料中,现如今被一分为二。 从渗透出来的色浆来看,内部高种高色已经确定无疑。 许老的眼睛盯着沙轮,一转不转,拿着水管的手微微颤抖,神态专注而痴迷。 这就是赌石的魅力——依照可见的表现去推断未知的结果,无论是对来是错,这一过程最让人沉迷。 大约半个小时,沙轮终于切到底部,店内两个伙计扶着两片即将被劈开的石片。 虽然这块赌石是许老的,但毕竟是从天和斋出来的。杨天和与许老都面目严肃的站在旁边,等待最后结果的宣判。 这次切面是大料的横截面,切面很大,切石师傅将机器旁边的一盆水泼在两个切面上。 “哎呀!”“唉!”“怎么会这样?” 哀叹声四起,那老者顿时面如死灰。 玉是好玉,玻璃种黄杨绿,玉质结构部位也不小,差不多有两个拳头大小,在灯光下,黄杨绿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卢灿也深深叹了口气。真是一块好玉,如果没有那道裂纹的话! 黑线裂揪心,这就是! 整个玉质结构部分,由内向外,都呈现蜘蛛网似的裂纹。这种裂纹宣告这块玻璃种黄杨绿的翡翠,充其量能挑点耳钉或者项链的小珠料。 太可惜了! 许老闭上眼好一会才睁开,挥挥手,“小杨,你看着给点吧,这些杂碎我就不带回去了。” 尽管全是裂,但毕竟是老坑玻璃种黄杨绿,还是有些价值的。 杨天和没说话,蹲下/身子抚摸着这块碎裂成渣的玻璃种大料,并没有立即出价。 卢灿向前踏出一步,对着许老鞠了一躬,“老先生,我想买下来练练手,您看多少合适?” 一个半大孩子突然插话,许老眼睛惊异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杨天和,围观的几位应该是许老的同行,都将目光落在卢灿身上。 杨天和站起身来呵呵笑了两声,将自己撇清,“许老,这位……卢兄弟我也是刚认识,他来天和斋买了点蒙头货。” 许老再度瞅了瞅卢灿,估摸着这是哪家的混小子,也不想多说,“五千块,你要是有的话,这些杂碎,你拿走。” 正文 第20章 小钱零花 五千块,许老还真的没多要。 这两大横截面暴露出来的玉质,应该能做成两串一百零八粒的玻璃种项链。虽然都是细珠,但毕竟是玻璃种,就这两串项链,差不多就能卖出八千港币。 当然,这其中还需要计入工钱。 如果再算上自己早已经看上的那块小料呢? 卢灿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沓港币,数出五千块,递了过去。 许老心头烦闷,挥手让随从的一位接了过去。 这也算是伤心地,接过这五千块,这些东西就没什么可留恋的。和杨天和礼节性的点点头,许老带着三四个随从出门而去。 现在仓库中只剩下卢灿,还有天和斋的人。 “小兄弟,大手笔啊!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这么大胆。”杨天和刚才一直没发话,看着他和许老完成交易。现在人都离开了,他才笑着与卢灿说话。 卢灿嘿嘿一笑,低头赶紧将那块七八公斤的小料塞入自己的塑料袋中,这可又是一块宝贝啊。至于那两片大料……太沉,肯定带不走。 就地处理了吧。 “杨老板,能帮我把这两块的料子取出来吗?我可以给工钱。” “嗨,给什么工钱?料子是我们这里出去的,小兄弟,把料子取出来,你到时候卖给我也成,带走也可以。”从刚才卢灿掏出五千块的干脆利落劲头,杨天和便想着交好这个少年。 五千元并非小数目,十五六岁的孩子掏出来丝毫没有不舍,这就不是一般家庭出来的“纨绔公子”。 “大头,你来帮忙,帮这位公子把这里面的小料取出来。”杨天和招招手,让在一旁休息的切石师傅过来。 切面已经全部打开,玉质结构的形态清清楚楚,现在就好切多了。 花费了一个多小时,两块碎裂的玻璃种黄杨绿都已经被取出来。大家围着这两块拳头大小的玉料,又是叹息又是羡慕。 羡慕什么?羡慕卢灿的运气。 黑线裂并非全部贯穿,到了玉质结构的底部时,突然消失,这两个拳头玻璃种翡翠的最底部,各留下一小块比较透彻并带有丝丝绿意的小料,如果设计好的话,能雕刻两块玉牌。 连杨天和在旁边都有些羡慕卢灿的运气。 玻璃种黄杨绿的玉牌,那可是价值不菲的货色呢,每一块市价差不多要三万左右,当然,那是成品。 看了看周边天和斋伙计那炙热的目光,卢灿突然开口到,“杨老板,这些玉料毕竟是截胡了您的东西,您看着给个价吧。” 杨天和听闻此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小兄弟日后必然不凡!这些玉料我收了。一定会给你个满意价格。” 离开阴暗的仓库,卢灿松了口气。 今天有些莽撞了,竟然敢一个人在人家的仓库中开石头! 要是被蒙头一棒,估计又是一件无头公案。 杨天和开价四万五,这个价格不算太少,只能算是中等。 卢灿呵呵装傻,直言自己截胡了对方的东西,死活要让到四万。最后,两人以四万港币成交。 将四沓钞票塞进塑料袋的兜中,卢灿急匆匆出门。 看着他的背影,杨天和捏着那两块碎玉,眯着眼睛自言自语,“小家伙,还真有意思。” 两串项链再加上两块玉牌,市场价在七万左右,这小子眼睛不带眨一下的,分给他一半左右的利润。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平安出门! 出门之后,卢灿在摩罗街和乐古道之间乱窜,这一带他很熟悉,如果身后有人,他闭着眼睛都能甩掉。当然,身后也许没人,但小心点为上。 从文武庙的台阶,三蹦两跳就回到店中。 孙瑞欣在看店,见他回来,准备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手提袋。 “沉,还是我自己来吧。”这个袋子装了足有二十公斤重,确实很沉,要被孙瑞欣不注意摔了,自己可有得哭。 原石这东西,同样怕摔,有时候震动剧烈都能引起内部玉质结构脆裂。大规模的赌石运输,卡车内都垫上厚厚的草席,有些贵重的原石,甚至要用棉被包裹。 卢灿记得在2008年的缅甸翡翠公盘标王,价值八千万欧元的巨型原石被运回国内时,他也去凑热闹,便见识了被四床棉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家伙。要知道,那可是空运,只有起飞和降落时才有点震动的。 和孙瑞欣招呼一声自己明天去缅甸后,卢灿一头扎进后面的房间。 纳徳轩再小,也是经营珠宝行业的,后面的房间中,有一台小型切割机,是用来切割玉料的。卢灿准备在今晚,把手中的十块小料,全部给挖出来。 花费六千五,转眼赚回来四万,还有眼前这十块不错的原石。 今天算是小赚一笔。 洗了个脸,又去隔壁田婶那,混了餐晚饭,和田乐群调侃了两句,回到店中时,孙瑞欣已经下班走人,这小丫头还将门给锁上了。 卢灿将门插上,来到后院,费力的将存放在厨房的小型切割机挪出来,插上电源。 沙轮打在原石上,发出让人倒牙的滋滋声,不过,对于此时的卢灿而言,这是绝美无比的音乐。 第一块就是当时他拿在手中把玩的后江场口的小料。 轻轻擦去表面的那条细纹,嘘,很好,只是皮纹,并没有渗入。石皮擦去,露出绿幽幽的玉色,哈,祖母绿级别,这已经达到国际珠宝协会认定的宝石级翡翠了。 后江场口老坑玻璃种祖母绿戒面两只,现在市场价值不会低于四十万港币。 赚大发了! 第二块拿在手中的就是今天的那块被扔在一边没人管的小料,足有七八公斤重。 同样没有选择切石,继续用沙轮擦石,沿着出雾的那面,向内擦。 没过两分钟,雾面擦开,再度露出绿幽幽的玉质。而黑线裂也如同卢灿判断的那样,并没有深入进来,黑线随着水沫子及雾面一起消失。 将这块小料掉个头,从松花的位置继续擦。 很好很强大!擦去松花位置的玉皮,立即露出拇指大小的玉肉,其色彩与另一面相一致,玻璃种菠菜绿,同样是高端翡翠。 这块有点大,足足花了他一个小时,才擦了出来。 小拳头大小,估计可以出一副镯子,中间能掏出三块玉牌,其它部分同样能出五个戒面。呵呵,又赚了,这块玉石的价值,要比刚才那块还要高。 玻璃种菠菜绿手镯,差不多要三十万左右。玉牌估计在五万左右,戒面价值要小一点,但也不会低于两万。呵呵,这块拳头大小的明料,市值在五十五万左右。 第三块是会卡的料子。 会卡的料子颗粒粗,皮壳杂色,带有点红色,不太好判断。有人认为红皮料就一定是红翡,这种观点是不准确。红皮料还极有可能出彩翠,也就是混合色的翡翠。 红皮料含铁相对较多时,出红翡,如果同时还含有镁、铜甚至金元素时,它就会形成彩翠。彩翠做首饰不太适合,一般用来做雕件,它的市场价值反而有所下降。 为什么呢?因为缺乏女性欣赏的目光。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彩色排列的很有序,或者能形成天然图案,这块彩翠也会很值钱。 卢灿购买这块料子,就是为了赌彩,不过这次他走眼了。 里面确实有一块棒球球大小的冰种彩翠,但黑、白、红、绿、黄五色混杂,都不是很纯,不太好处理。当然,如果打磨成圆球,倒是个稀奇的东西——小孩子玩耍用的那种彩球。 五彩翡翠,很有特色。卢灿将它放在一边,等自己有时间,琢磨琢磨,设计一下。 设计也是他上辈子学习的主要功课之一——各种花式作假,都是需要设计的。 第四块同样是后江场口的小料,不过这一块要比第一块逊色很多。 冰种秧苗绿玉牌一块,市场价值在三千块左右。剩下的料子可以做耳钉,碎料耳钉不值钱,倒是可以弄几副,送给田乐群和孙瑞欣两人。 第五块是帕敢场口的乌沙料,当然不是老象皮。 当时卢灿选择这块,就是想要研究帕敢场口的出货情况。爷爷去缅甸买原料,去的就是帕敢场口。这次补充资金后,极有可能再去,他需要提前熟悉一下。 这块料子皮壳乌黑,颗粒粗大,约有三公斤左右,是当时他选择九块料子中最大的一个,上面分布着带子松花。所谓带子松花,就是松花像带子一样缠绕在皮壳上,没有断头。 卢灿不清楚为什么这块料子会放在中岛蒙头货中间,按照他的判断,如此优异表现且重量足够的料子,完全可以上货架的。 这一点他有些误区,他还经常不自觉的就用三十年后缅甸翡翠的稀缺,来判断七十年代末缅甸翡翠的价值。 这块料子虽然表现不错,但现如今缅甸表现不错的料子多了去。举个例子,现如今缅甸的无色玻璃种翡翠,是边角料,是添头,三十年后,无色翡翠明料需要八十万每公斤。 沿着松花开擦,很快便擦出一条色带,油青种菠菜绿。 这块翡翠的个头足够大,能裁出至少五副手镯,就是卢灿卖给林嘉义夫妇的那种手镯 呃,还马马虎虎,五副手镯,差不多在一万二到一万五之间。如果加上中间的牌料,这块明料的价值在两万左右。 擦完五块料子,卢灿甩了甩手腕,酸死了。 哎呦喂,还有五块没擦,现在都已经半夜了,看来今晚又没得休息。 ………… 一夜奋战,卢灿双眼通红。没办法,昨晚擦石他没准备防尘眼镜,眼睛红肿是自然的。 人虽疲劳,心情不错。 十块小料,各个有货。这让他对即将的缅甸之行充满信心。 “赚钱了赚钱了……”他哼着上辈子记忆中的小调,拉开店门。 孙瑞欣已经站在店门口,见他这模样,连忙问道,“卢少,你的眼睛?” 高兴之下,卢灿想都没想,在她娇/嫩的脸上摸了一把,“少爷我…赚钱了赚钱了~,给你涨工资!高兴不?” 小人行径,得志便猖狂! 孙瑞欣瞬间傻眼,不过很快她就乐呵开来。她身后的田乐群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咬牙切齿,“卢……灿……!你个小流氓!你个色坯子!” 一时间,田乐群两只手都朝他招呼过来! 卢灿如猫见老鼠,啊嗷一声,转身就往店内跑。 正文 第21章 起行缅甸 受益于缅甸翡翠和宝石产业,香江飞抵缅甸的航班一天有两趟,一趟抵达仰光,一趟则是卢灿三人现在乘坐的这趟,飞抵曼德勒。 国泰航空的这趟航班,使用的是快要淘汰的麦道—200机型。卢灿在飞机起飞的那刻,还真的担心它会不会散架——起飞时机体抖动的太厉害。 飞机狭长,一条过道,两侧各有三个座位,就挤满了机舱。想要舒服点,可以,前舱部位有两个包厢。对,此时的航空公司,很流行包厢制,有点类似于后世实行的商务舱。全球航空公司全面取缔包厢,实施商务舱及头等舱制,还是在1984年。 郑光荣自然不会买包厢,三人挤在普通舱中,好在卢灿瘦弱,否则与一个胖子和一个壮汉挤在一起,更难受。 从香江到曼德勒,飞行时长为七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要半夜十二点抵达曼德勒。 好在已经与两位老爷子联系上,他们会安排酒店派车出去接机。 卢灿一上飞机,无视王大柱想要询问的眼神,直接用衣服包头,靠在窗户边睡觉。昨夜没睡觉,太困了。 “你今天下午匆忙回去干嘛?落下东西了?”郑胖子等飞机平稳,解/开安全带,问道。今天下午王大柱带着行李来到纳徳轩,结果没待上十分钟,就借郑胖子的车,匆匆赶回去。 回去干嘛?自然是将那些翡翠明料送回别墅的保险柜中。 下午时间紧张,再加上没有机会与卢灿独处,他还没来得及问卢灿,这些明料哪儿来的。 送回家后,媳妇辛芬负责统计入库时,他才得以仔细观看。这九块明料,全是好料,其中竟然有玻璃种祖母绿这类高级货色。玻璃种两块,冰种及高冰种三块,还有剩下四块是中等料子,但那也是市场抢手货。 媳妇给它们的总估价超过一百六十万。 卢少从哪儿弄来的这些好货色? “嗯,回家取点东西。”王大柱看了眼蒙头睡觉的卢灿,想了想还是没告诉郑胖子。这件事情透着点诡异,既然卢灿没说,自己更不能乱说。 卢灿一路好睡。 除了中间空姐送晚餐时被郑胖子叫醒,胡乱塞了几口,剩下的时间都在睡觉。 “你小子,这么能睡?昨晚干嘛了?” 飞机抵达曼德勒机场,郑胖子推了几把才将他弄醒。 卢灿抬头看了看,哦,着陆了。 夜已深,机场的灯光很亮,远处停着几架简陋的军用直升机。 呃?卢灿还看到了两架古董货色——前置螺旋桨的战机,俗称小胖子的P—43,应该是二战美国开辟亚洲高原运输通道时留下来的东西。 此时的曼德勒并没有正规的国际机场(曼德勒国际机场是2000年开幕运营),这家机场是缅甸空军司令部开辟的军用机场。这些军方大佬,为了获利,将军用机场的西停机坪及塔台指挥中心,租赁给航空公司,因此,这所机场很小。 “誒?是卢老弟?你也来曼德勒?” 刚下旋梯,卢灿便遇到一位熟人,此人还很热情的与他招呼。 卢灿回头看了看,连忙笑着点头,“杨老板这是……回家?” 是天和斋的杨天和,带着两个随从,正微笑着从旋梯走下来。刚才没在普通舱看见他,应该在包厢中。 郑光荣和王大柱都不认识杨天和,疑惑的看了看卢灿。 卢灿连忙介绍到,“这是摩罗上街天和斋的老板杨天和先生……杨老板,这是我的两位叔叔,郑光荣郑叔,荷里活道源森居的老板;这位是王大柱师傅,玉雕师。” 杨天和与郑光荣虽然不认识,但彼此的店铺都还算有名,也听说过,相互握手致意。 “你这个侄儿不简单啊!昨天下午,一个小时不到,赚走了不少啊。是个生意苗子。”杨天和摇着郑胖子的手臂,晃了几下,开口夸奖起卢灿来着。 “哪里哪里?”郑光荣瞥了卢灿一眼,但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笑着回复,“都是杨老板照顾的。” “一代新人胜旧人啦!小卢这孩子合我脾性,敢出手,有胆色。你这师傅教得好。”他又伸手与王大柱握了握。他所说的两句话,夸奖的内容各不相同。 王大柱毕竟不是生意场上人,只是笑着点点头。从这杨天和的话语中,他能猜到,今天送回去的翡翠,十有八/九与天和斋有关。 杨天和应该有什么急事,需要连夜赶到密支/那。在客气的招呼卢灿三人有时间前往密支/那杨家做客,并留下他在缅甸的电话后,转场前往东边停机坪的直升机走去。 “怎么回事?”在等候行李箱时,郑胖子终于开口问道。 “昨天运气不错……”卢灿见躲不过去,挠挠头,把昨天逛天和斋的事情说了一遍。 郑胖子听得汗都下来了——能在缅甸拥有翡翠矿的人,绝对不是善鸟。 好在这小子处置还算得当,再加上金额不大,否则,你要开出几百上千万的翡翠试试?绝对能悄无声息的让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大柱眼神闪了闪,他更清楚,卢灿的话语不尽不实,最起码没能说明那九块翡翠的来历。他将天和斋之行归纳为好运气,王大柱自己接触翡翠行业超过三十年,也没见过这种好运气——买来十块原石,能开出九块高品质的明料。 这能是运气所能解释的? 郑胖子教训了卢灿几句便住口了,出口处,卢灿的爷爷与王鼎新老师傅在那等着。 卢嘉锡与王鼎新年岁接近,都是六十出头。卢嘉锡更瘦一些,个头也更高,身上还保留着浓厚的教授气质。王鼎新的容貌与王大柱有几分神似,很壮,见到卢灿也是满脸笑容。 卢灿走过来轻声细语的喊了声爷爷,卢嘉锡的嘴乐得合不拢,摸着他的脑袋一个劲的说好——他已经从电报中知道了最近几天卢灿的表现。 就这么一个独孙,寄予他全部的期望。现在,这孩子终于幡然醒悟,并且能有着神奇的表现,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开心的? 曼德勒这座城市虽然历史悠久,公元四百年的时候已经有人群居于此,但格局很小。 横平竖直的街道是敏东王时期仿照明代京城的格局,重新改建的,因此在民间又有“小明皇城”之称。事实上,这个称呼很有问题,颇有“夜郎自大”的味道——明京城的宏伟与浩大,岂是如此狭窄街道,低矮住房所能比拟的? 卢老爷子入住的宾馆叫“卡拉格”(缅甸传统的手工织帛),位于曼德勒著名的“和尚区”,距离马哈木玉石市场只有五分钟行程。 估计两位老爷子最近几天没少逛玉石市场。 老爷子很想和孙子多聊聊,可看在饭后他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便催促他赶紧去休息。 见卢灿睡着后,老爷子敲开郑胖子和王大柱的房门。 电报中所不出太多内容,他要好好打听清楚,孙子最近是怎么个表现神奇。 相比郑胖子、田婶以及王大柱等人觉得卢灿的改变巨大,表现神奇,卢嘉锡反而觉得没什么——香江中大每年都要招收众多的天才学子,他见得多了,自己的孙儿为什么不是?另外,无论是玉器还是古董,小时候自己和孩子的父亲,也没少教他。 现在他有这样的表现,何尝不是厚积薄发呢? 自己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 他的一番解释,还真的打消了郑胖子和王大柱不少疑虑,毕竟卢灿从小开始,就不是个笨孩子,倒是帮了卢灿一个忙 卢灿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爷爷那边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放着缅甸特色早餐香蕉煎饼以及dahl(达哈拉)豆汤。 早餐盘子里面还有一张纸条,是爷爷留下的。王大柱陪爷爷去曼德勒渣打银行取点美元出来,这边的对外交易,只认美元,港币使用起来很麻烦。 四月的曼德勒,炎热异常,昨晚太疲惫还不觉得,这上午可就不好受,刚吃完早茶,就能从衣服中拧出水来。 上辈子来缅甸,都选择十月份,那时雨季即将过去,天气也凉爽,另外宾馆中有空调。哪像现在,这里的四月,比香江还要热,宾馆房间中只有一台四叶吊扇在呼啦呼啦的转着。 屋中实在太闷,宾馆黑白电视只有寥寥的两个台,唧唧歪歪的掸邦语,听不懂。卢灿实在坐不住,出门探头看了看隔壁。还好,王鼎新老爷子与郑胖子正在屋内聊天呢。 “来来来!让王爷看看。”王鼎新见到卢灿,微笑着招手示意,待卢灿在床边坐下,他颇为欣慰拍拍卢灿的后脑勺,“人精神多了,个头也不小,确实该懂事了。” 总是被当成孩子,让卢灿颇有些不自在,脖子不自主的扭了扭。 “哈哈,还真的成大人了,说两句,还不好意思了?”王鼎新声若洪钟,哈哈大笑,对着坐在一旁的郑光荣说道。 坐了片刻,这屋内同样闷热,卢灿忍不住说道,“王爷爷,我们出去转转?” 正文 第22章 果敢杨氏 缅甸的手工纸伞相当有特色。 这种随着明末逃民涌入缅甸所带来的手工艺,在民间有着浓厚的基础。无它,缅甸雨季太长,这种轻巧的油纸伞太方便了。 卡拉格宾馆的一楼,就有售卖这种花花绿绿油纸伞的专柜。 缅甸人民很聪慧的设计出伞帽,这种伞帽以竹篾为筋骨,蒙着分水油纸,绘上各种花纹或侍女,内部没有手柄,而是竹篾编成的圆箍,套在头上,再系上垂至下巴的绳索,在无风的日子,妥妥的一顶大型遮阳帽。 这种帽子不仅在炎热的天气中遮阳,同样可以避雨。 卢灿三人带着伞帽,轻身出门。 街道很窄,没几辆汽车,但充斥着相当数量人力平板车和牛车。 王鼎新告诉卢灿,现阶段曼德勒的运输业主要靠牛,也有一定数量的大象,但那是大家族大矿主才能用得起的。至于货车嘛,并非缅甸的那些公司买不起,而是路太差。曼德勒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市内的柏油路面和水泥路也仅铺设了中心区那么一小块。 马哈木玉器市场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咨询区,十来个人懒懒散散的坐在一起聊天打屁。 所谓咨询其实就是你可以请他带你看货,这些人对市场内哪一家有什么货色都很清楚,也被行内人称之为眼睛。 这些“眼睛”收费200缅甸元一天或者50缅甸元一趟,在缅甸算是收入不错,这还不算,他们还可以从成交的货主那,拿到一笔不错的提成。 “眼睛”并非人人能当,还需要“考核”——他们必须向所在的玉石市场缴纳一笔考核费,玉石市场管理处会给他们颁发“证书”,这才能上岗。 呵呵,也就是玉石市场变相的增加收入。 一般每个玉石市场不会颁发超过五十个“眼睛执照”,所以这个眼睛执照是相当值钱的。这种情况很像二十年后国内很多城市的“出租车执照”——一辆车不到两万块,但一块出租车执照能卖出十多万。 听王老爷子的介绍,卢灿也觉得很新奇。 上辈子他曾经来过,但那时缅甸有关翡翠及原石出口/交易已经很规范,普通市场购买的原石,是很难出境的。因此,“眼睛”行业已经彻底没落,只剩下一些黑眼睛,靠人脉带老客户去购买私人家的原石,来赚取提成。 见到卢灿三人走进市场,那慵懒的十来个人全部围了上来,“min(类似于敏的发音,缅甸语我的意思)min”的高喊着,还有两人在外围跳动想要吸引三人的注意。 “有懂粤语或者汉语的吗?”王老爷子双手撑开,将靠近的人群向外推了推,喊道。 “我!”这是一句清晰的汉语,还有着鄂省的味道。卢灿眼睛一亮,上辈子在鄂省地质大学上学,对这种口音太熟悉了,于是向他指了指。 那些眼睛见三人指定人选,嘴中咒骂着四散而去。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个男人,他的长相还真的与缅甸人不太像,应该是二代华人。得知卢灿三人选定他,眉宇间有些欣喜,躬身行礼,“老爷,老板,少爷好!” 曼德勒郊区彻底废除土司制度不到二十年,这位眼睛的叫法,倒也没问题。 此人姓梅,名字很秀气,梅生,典型的东南亚二代华人。父亲是鄂省人,二战缅甸战场的老兵,战争结束后便留在缅甸结婚生子。 “三位,想看些什么货?马哈木市场我很熟。”梅生很快进入角色。 卢灿只是想逛逛,没那么急,于是说道,“你带我们市场内转转吧。买东西不急,遇到合适的,我们再出手。” 梅生的脸色有些为难。 他们这类眼睛是要靠卖货后货主给提成做主要收入的,刚才卢灿所说的那是导游,如果真的只是四处逛逛最后一件也没买成,那他这趟生意就亏了。 王鼎新是跑缅甸的老/江湖,插话道,“梅生,我们今天包天,如果到最后也没出手,我们会给你小费。小费不低于你的包天费用。” “行!”这个中年汉子很快点头答应。 马哈木市场的第二部分是就是棚户区,也就是摊位。 这里的摊位顶棚全是牛毛毡搭建的,一排排的,两排之间只留有手推车可以通过的过道。 每家帐篷都是前后开门的,没有柜台,门口统一都堵上一张桌子,桌子抽屉可以拉开,里面全是各色成品翡翠玉器,供有意向购买的顾客选择。帐篷内则摆放着两三个货架,堆放着明料、半赌料或者原石。 每一家店内的量器都很齐全,有地磅,小称,还有克度天平。 卢灿也进了两家帐篷看了看,有些失望,这里都货色还比不上天和斋的。想想也就能明白——天和斋是杨家直接从矿场挑选原石直接送到香江的,而这里的原石,估计已经经历了至少三手以上,哪还有什么好料? 而且,这里的原石或者明料的价格,也不比天和斋便宜多少。 卢灿在第二家帐篷曾经问过一块麻蒙场口的黑乌沙,四公斤左右的蒙头货,有些膏药松花,摊主就敢开价八万缅甸元(港币兑换缅甸元的汇率是1:145),折合港币伍佰五十元。如果算是运费和报关费,运到香江的成本足有七百港元。而这种料子,在天和斋,报价应该在五百元左右。 果敢杨家还真是牛啊! “摊位上的货色一般,你想要见识好货,我们去后面。”出了帐篷,王鼎新指了指后面的一栋三层大楼,说道。 梅生在看出卢灿在这三人中的地位很特殊,他连忙点头介绍,“后面这栋楼也是属于马哈木玉石市场,但这里只属于缅甸六大玉石公司地盘,散户是进不来的。” 这就是正规军和游击队的区别,一边是大楼,一边是帐篷。 “娃达公司在里面也有店铺?”卢灿想到杨天和,随口问道。 梅生一怔,这位少爷认识娃达公司的人?那他在这棚户区闲逛什么?马上回答道,“当然有,一楼的二分之一都是娃达公司的地盘。” 王鼎新也有些好奇,“阿灿认识娃达公司的人?” “与天和斋的杨天和有一面之缘。”卢灿简单说了说和杨天和的交集。 “杨天和?杨文秀的堂弟?杨振业的儿子?”王老爷子满脸惊讶。 “我还真不知道他的背景。”卢灿看老爷子的表情,便知道这个杨天和不简单。 在听完王老爷子与梅生的讲述后,卢灿才知道自己想得还是简单了。 杨家祖先杨高学是明末朝廷将领,随南明最后一位皇帝永历皇帝逃到缅甸躲避清军。后来被缅甸王将永历拘留后送交给清朝的吴三桂。杨高学带着自己的部下逃离缅甸,到了科干。 看到这里的地势险恶,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而且远离满清统治的中原,於是就在这里住下来。慢慢的,别地的反清志士也投奔到这里,人数渐渐多起来,为了表示居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果断勇敢的,所以将科干改为果敢。 雍正七年,杨高学的长子杨映被清廷招安,清朝赐封为“世袭果敢县知县”。从此果敢的统治权,也由杨氏一姓世代相袭。 中间夹有起义及英国的殖民统治等混乱局面,但1929年第九代果敢土司杨文柄继位,南征北战,上起红岩,下至滚弄,整个果敢成为完整体系,政令统一。 好景不长,二战爆发,缅甸成为东南亚主战场之一。杨家不满于KMT政府的欺压,渐渐的与中原政府离心。 这也导致1960年中缅政府重新勘界时,果敢杨家自愿成为缅甸联邦一份子。 杨文柄有四个儿子,长子早逝,次子杨振才接任第十二任果敢土司(第十一任土司为杨文柄二弟杨文灿),三子杨振声,四子杨振业,另还有养子杨启志。 缅甸从英国殖民统治下独/立后,政府很快将枪口对准缅甸掸邦三十三个土司,果敢杨家首当其冲。迫于无奈,杨振才选择结束土司统治,接受缅甸政府的谈判。 因为本地区既有KMT遗留下来的抗共游击队,又有内陆政府支持的救国/军,还有缅甸政府的势力,此时的果敢乱成一团,但果敢大局始终控制在杨家手中。 1959年杨振才退位,果敢军务总督导是杨振才的女儿杨金秀,此女也是杨家现任家主。 果敢的政务主席是杨启志。另外,果敢反政府军四大领导者其中有两个是杨振声、杨振业(另外两人是罗星汉、彭家声) 无论是正还是反,果敢杨家都有巨大影响力。 杨天和是杨文柄的第六个孙子,反对派领袖杨振业的长子。自小就被送到英国留学,回国后他不参与政/治,长居香江,因此他在杨家颇为特殊——他父亲和叔叔的反对军自然没得说,他小叔和堂姐所代表政府派,同样也不排斥他。 缅甸杨家的娃达公司,正是在他的提议下,以杨氏家族公积金成立的。他现在是娃达公司的副总经理,公司实际管理人。 卢灿没忍住吸了口凉气,自己不经意闯进天和斋,竟然认识了这么一尊大佛。 要知道,娃达公司总经理是杨文秀,她只是挂名而已,杨天和才是真正的运营管理人。 正文 第23章 墨翡关公 三层楼并不巍峨,但在棚户区的拥簇中,它绝对算得上高层建筑。 房子是老式的中部玄关,两侧办公楼的格局,梅生带着大家走上台阶。 王鼎新很高兴,纳徳轩成立这么多年,一直是小作坊模式,还不是因为找不到好货源?没成想,阿灿竟然认识缅甸翡翠巨头娃达公司的老总! 左侧挂着一块高两米的标志牌,缅甸文中文还有英文三种文字,写着硕/大的金固矿产资源投资公司。 呃,娃达公司是缅甸文的音译,它的中文涵义就是“金固。” 缅甸有六大矿产集团垄断了境内超过九成的翡翠及原石出口。 排名第一的就是金固; 第二则是宏邦发展,是缅甸本地人和华人合开的; 第三位则有泰国背景的长龙珠宝; 第四位是掸邦本土大家族桑德拉家族所拥有的联合珠宝。 除了这四位,还有两家也颇有规模,乃是东南亚华人投资的弘昇珠宝,以及香江周大福家族投资的福记珠宝。 一楼西侧所挂的牌子,就是宏邦发展。 整个一层被这两家瓜分,各占一边,店铺规模极大。 曼德勒是缅甸翡翠玉石对外销售口岸,而马哈木玉石市场是曼德勒最大的珠宝玉石交易中心,因此,六大矿产集团在这栋楼中都设有办事处。 其它四家,只能平均分配二楼资源。 这就是缅甸矿产集团的“两霸四强”格局。 卢灿很自然的迈向娃达公司那边。隔着玻璃门,卢灿便被里面的造型吓一跳——迎门的东侧,是一只真人/大小的墨翡关公座像! 这也太踏马的奢侈了吧! “我第一次来也被惊到了!”郑胖子拍拍卢灿的肩膀,笑着指了指门边的几个安保,“喏,有人看不起你了。” 郑胖子和王老爷子以前都来过这里,但也只能参观的看看。 前几年卢家的境况一般,与其在矿业巨头这里做不受重视的小客户,还不如将购买资金投入到小矿主那里,成为他们的座上宾。 这是卢老爷子接手纳徳轩之后,与王鼎新商议后决定的原材料购买策略。 这种策略本无可厚非,但谁也想不到,小矿主也太容易衰败了!这次纳徳轩原材料被断,就是因为常年供货的那个密支/那小公司,所拥有的两个矿都被地方势力抢了! 人家着急上火的想着重夺翡翠矿,哪有心情给你纳徳轩发货? 卢老爷子和王鼎新两人,这次来缅甸这么长时间,除了购买原石,还不得不四处重新组织日后的稳定货源。 “走,进去看看,那杨总在不在?”王鼎新很希望卢灿能与娃达公司的杨天和联系上,到时候他们发往香江的货源中,给纳徳轩捎带部分,就足够了。 可惜,现实很骨感。 玻璃门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位壮汉,是娃达公司的安保人员。其中一位瞅了瞅他们一行,忽然伸出手臂,挡住他们。 众人愕然,哪有开店不让客人进门的? 梅生上前一步,开始与这位安保唧唧歪歪的满嘴缅甸语争执起来。 “怎么回事?”看梅生怒气冲冲的样子,卢灿问道。 “这个小娘养的(鄂省骂人的话),他说里面正在接待贵客,让我们等等。” 嗯?卢灿朝内看了看,店内确实有几个人在看货,但这里的店面足有五六百平米,再多自己一行,完全没问题的。 这位安保完全没有道理的! 卢灿又追问了一遍,梅生看了眼王鼎新后才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位安保以前见过老爷来这里,他说老爷看了好几次都没买东西。他认为我们不是诚心的顾客!” 嘶!这娃达公司的人员素质太差了吧!前几天在天和斋遇到的伙计,卢灿还以为是个案,没想到到曼德勒,他们娃达总公司人员的素质更差。 “没办法,这就是他们的傲气。”郑胖子虽然气愤,还是一语道出根源。 此时可还没有什么顾客是上帝一说,店大欺客,实在是太正常。 虽然梅生说得很轻,可王鼎新老爷子还是听见了,当场就怒了,“什么玩意儿!我们走!他不伺候,老子还不爱来呢。” 老爷子性情火爆,当即就要离开,卢灿连忙一把拉住,“王爷,别,这么走了多晦气。今天一定要进店,在他店中弄点好处,否则太对不起这趟遭遇了。” 郑光荣也拉了老爷子一把,“王叔,阿灿说的对,这么走了有些事就没法转圜了。您老神眼,进去挑几块石头,开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知道,有些人不能得罪的。” 郑胖子的话纯粹是哄老爷子开心,王鼎新虽然是纳徳轩的掌眼师傅,但赌石技术很要天赋,他的水平只是一般偏上而已,郑胖子其实是不希望纳徳轩错过与娃达公司合作的机会。 两人劝了几句,王鼎新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终于不再提离开的话。 那两个安保人员在旁边冷眼看着卢灿一行,时不时冒出一丝冷笑。 “梅生,告诉他。”卢灿指了指刚才生事的那个安保,“就说……我是天和斋杨天和的朋友!昨晚我和杨天和同一趟班机来的曼德勒。” “另外再告诉他,杨天和虽然去了密支/那,可过两天就会回来,到时候见面,我倒是要问问杨天和,他就是如此培训手下人员的吗?” 卢灿这番话五分真五分假,很唬人的。 杨天和途径曼德勒回密支/那,这边的娃达公司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卢灿竟然知道杨天和的行踪,呵呵,这边工作人员就不得不考虑,他所说的真实性。 至于工作人员打电话询问杨天和,卢灿倒不担心。昨天夜里机场分别,杨天和确实邀请了他们去密支/那。既然如此,卢灿称呼是他朋友,并不算过分。 梅生冲着那安保嚷嚷两句,果然,那人的脸色有些变了,看向卢灿一行人的目光有些闪烁。旁边的另外一位安保,向他嘟囔两句,然后推开门走进去,向正陪同店内那群参观的一位经理模样的人低声耳语几句。 那位经理眉头听完安保的汇报,眉头皱了皱,对参观人群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便向卢灿一行走来。 “抱歉,下面的人不懂规矩!怠慢了!几位是杨总的朋友?”这位经理说得一口流利的华语,微笑着向卢灿等人抱拳致意,眼神从三人身上扫过,有些疑惑,这几人他都不认识。 “在香江天和斋,与许老一起去买过几次原石,和杨总也算是点头之交吧。”卢灿握拳对他点了点,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太满意。 他这句话又是七分真三分假,再度借势。 那天见到许老,从他与杨天和的对话中杨天和对他很客气。卢灿也能猜出一点,此老应该在赌石行业资格相当老了,眼前这位娃达公司的经理,极有可能听说过。 果然,听到卢灿再度提到了许老,这位经理便再也没有疑心。 “实在是太抱歉……今天来了帮客人,东瀛御木本的人来我们这里采购,所以,我吩咐安保要严格一些。” 难怪安保有这种奇怪表现。相比只看不买的王鼎新,东瀛御木本珠宝可算是行业大拿。 东瀛御木本创立于十九世纪末,世界十大珠宝品牌之一,在珍珠制品行业,堪称世界第一。就是这么牛! 二战后,东瀛经济全面复苏,最近几年更是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第二是苏维埃),御木本的发展拓张极快,从六十年代进军钻石行业后,七十年代再度进军翡翠玉石行业。 他们来娃达公司采购,极有可能是战略合作。 难怪娃达公司很重视。 “我们……只是随便看看,不会打搅你的客人。”卢灿比划了个手势。 “那好吧!”这位经理招手叫来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导购,示意她带着卢灿一行去看货,“确实很抱歉,稍后各位看中的货品,阿丽,你给打个八折。” 打八折?还不错,没有枉费自己的胡说八道,卢灿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去。 一行人经过墨翡关公像,那名叫小丽的导购便开始介绍。 “这座关公坐像是滇省一级工艺大师黄奕名先生的作品,他创作了整整三年时间。关公像上半身是冰种墨翡,下半身及胡凳为豆青种,全重两吨零二百一十七公斤。” 真是好东西!设计的也极为合理。如此庞大的玉石,不可能是完全统一的种水,黄奕名大师很巧妙的将豆青种及渐变部分,设计成为人们注意力不太关注的雕像下半身,另外他很好的利用了石皮,雕刻成衣服上的褶皱及手中的《春秋》。 这件作品,在三十年后价值至少需要两亿,但偏偏卢灿没听说过,不知道最终落在哪位富豪手中,成为其私人的财富守护神。 卢灿走近,给关公上了一炷香后,从关公脚底开始向上,一点点的观察色带的走向。 很奇妙,关公的一个脚趾位置是马牙种,极其低档的翡翠,估计这块翡翠非常大,设计师将这块巨型翡翠下半部分的马牙种都切去,只剩下这一点,做成脚趾,并不影响雕像价值。 接着是豆青、豆种,豆糯、糯种,糯冰种,到关公腰部位置,已经全部是冰种,再往上,是高冰,抵达肩部位置,已经是接近玻璃种的高冰墨翡。 这是一块渐变翡翠! 卢灿很怀疑,关公头部以及发髻部位的翡翠内部,极有可能是玻璃种墨翡,只是被冰种翡翠包围了而已。 有了疑惑,他的观察更仔细了,还真的被他看出端倪——关公那微眯的丹凤眼,其眼瞳仁部位,透性极其出色,这使得雕像炯炯有神。 这还真不是雕刻师的水平厉害,而是……极有可能在抛光时,将玻璃种墨翡的边缘擦去,恰巧形成瞳仁。 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啊!他按住狂跳的心情,再度看了一遍,确认无疑! “这尊武财神可以请吗?”卢灿问道。 所谓请,其实就是问价。这是购买佛像类产品的一种客气说辞。 他的话让小丽一愣,她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反应很快,笑着回复,“如果公子有意向出手,我稍后可以帮您问问。” 卢灿点点头,伸手示意她可以继续向前。 如果娃达公司有计划出售这座墨翡关公像,卢灿还真的有些心动。在缅甸,墨翡的产量极低,远低于绿翠、红翡及黄翡,这么大体积的墨翡更是少见,极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孤品。 既然是孤品,那价值就无法估量! 卢灿自己也没想到,他的愿望达成的是如此之快! 正文 第24章 准备开坑 娃达公司的这家店,分为三个区域:成品区、明料区以及原石区。 也许是缅甸人天生缺这根经,也许是缅甸人认为设计雕刻太麻烦,赚这点辛苦钱不值当,缅甸虽然盛产翡翠,但缅甸本地的翡翠设计能力,惨不忍睹,即便是三十年后缅甸的玉雕也是行业次品的代名词。 如果说他们没有雕刻及设计天赋,这话并不对,缅甸的木雕以及掐铜工艺相当出彩,真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像娃达公司现在展出的成品,基本上都是出自内陆工艺人和泰国手艺人之手。 翡翠成品有一个特色,即种水越好,色值越高的料子,往往都被做成首饰;玉雕和玉玩等物件,基本上使用的是豆青、油青种或者芙蓉种的料子,有时候也会使用品质一般的冰种。 像传说中进献给慈禧的老坑冰种翡翠西瓜、翡翠白菜等物件,现实中珠宝公司不愿这么干的——物件虽好,变现太难! 而且翡翠有个特性比不了中原玉器——存世时间越长,翡翠的光泽度、色值及手感都会变差。因此,翡翠古董,远不如和田古玉那么增值。 卢灿一行在成品区逗留的时间不长。呵呵,这里的东西很好,玻璃种、高冰种、祖母绿、宝石级别的红翡都有,但不是纳徳轩所需要的。 纳徳轩需要的是明料,可以用来切割并通过雕刻实现增值的明料。 所以,大家在感慨两句之后,很快来到了明料区。 所谓明料,就是从原石中扒出来的未加工的玉质结构。 明料区摆放着两列钢化玻璃展柜,里面用托盘陈列这各色各样的玉质,灯光照在上面,折射着五彩光芒。 太诱人了!王鼎新老爷子趴在柜台上,眼睛都拔不出来。 这是一块老坑玻璃种的春带彩,紫绿并存,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这块春带彩是昨天送来展示的,出自达木坎场口,净重三点一五公斤。”小丽在旁边介绍道。 在翡翠中,“春”即紫罗兰,带春的翡翠也称紫罗兰翡翠;“彩”即绿色,指绿色的翡翠。“春带彩”翡翠,即指同时带有紫罗兰和绿色两种颜色的翡翠。 卢灿伸头看了一眼,这块料子是不规则的椎体,估摸着能取出两幅手镯,还能出四块玉牌和几对戒面,剩下的料子能出点细珠及耳钉。 咦?这么便宜?标价说明上写着二十四万。 他正准备要询问,却又看见后面的单位,靠,是美元!卢灿忍不住吐槽骂了一句。 买不起啊!现如今美元与港币的汇率在6.95左右,二十四万美元,已经是卢家的全部家底了。 价格贵吗?真心不算贵的! 2010年缅甸公盘,两公斤的春带彩的料子,被国内某珠宝公司以两个亿的价格拍下。卢灿记得那块料子中间还有一道裂纹,充其量只能出一副手镯,远不如这块。 要是有钱就好了,乘着翡翠价格不高,赶紧囤货,这比什么房地产、金融投资等行业的回报率都高! “你们不用看了,这块料子我们买下了!”在卢灿犹自感慨时,旁边传来一句颇有些嚣张的话语。 卢灿抬头看了看,呃?是御木本一行人中的一位。年岁不太大,梳着流行的二分头,身上的T恤应该是真丝的,很贴身也颇有品味,汉语说得挺溜,只是,这说话的语气嘛,颇让人不爽! 卢灿的日语不错,了眼他胸前的工牌,部长助理:伊藤公彦。 一个小跟班的!卢灿腹诽道。 “我们双方已经就某些货品达成购买意向,现在正在商谈购买合同。请问这位小姐,这些货品是否可以下架?”伊藤公彦看似礼貌,实则颇为无礼。 他这么做就是担心卢灿一行看中某些货品,会和他们产生恶意竞价。眼前这块春带彩更是他们所看重的。 小丽抱歉的对卢灿一行笑了笑,将这块春带彩翡翠明料蒙上一层纱巾。她很清楚,总部之所以昨天急调这块料子过来,就是为了吸引今天御木本一行。 孰轻孰重,她很清楚。 料子收起来后,那位伊藤公彦竟然还没走,显然是留下来监视他们! 马得,连看都不让看!卢灿的火气顿时飚了起来。 郑光荣轻轻按了卢灿一把,摇头示意,既然咱买不起,就没必要再去招惹御木本的人。 王鼎新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入到那些中档翡翠中,那些从豆种到冰种的明料,才是纳徳轩所需要的。刚才……只不过是一个玉雕大师对极品玉材的情不自禁的喜爱罢了。 “郑叔,我俩去挑几块赌石,挑好后让王老爷子帮我们看看。”卢灿不愿意在这里受东瀛人的监督,拉着郑光荣走向原石区。 王老爷子没跟过去,只是叮嘱一声,让他们多看少下手。他还要趁这机会,挑几块中档翡翠明料带回香江。 小丽也没跟过去,她需要陪同老爷子选明料,倒是梅生很有眼力劲,直接从旁边推出一个手推车,带领卢灿一行带到了赌石区。 赌石区占据的地盘最大,半赌料和开窗料都被放在桁架上,全赌料和砖头料直接分成几堆,堆在地上。 郑光荣第一次见卢灿选赌石,眼中有些惊讶。这小子,怎么挑选原石的动作如此老练? 卢灿并没有急于下手,而是围着全赌料看了一圈。这是挑选原石必须有的步骤——看料子的整体表现,同时判断场口。 一般情况系,同一场口的料子会堆在一起,选择一堆更有价值的场口料是胜利的第一步。 第二步才是选单料。 选单料有“六看”:一看松花二看蟒;三看裂纹四看癣;五看皮壳六看绺,都看全了你再选。 在赌石行业,有人喜欢赌裂,有人擅长赌绺,有人会赌癣,有人会赌色,但万变不离其根——都需要看石皮。 所有的表现,都在石皮上体现。赌皮,是卢灿上辈子从古伯那学来的赌石小技巧,又分为皮色、皮砂与皮纹三种辨别方式。 卢灿最终拉着郑光荣选择了一堆来自达木坎场口的料子,这堆料子差不多有近两百块,大大小小的平摊这推在地上。 这个场口的原石皮壳较厚,呈灰色,且皮肉相杂。皮壳下必有雾,雾色呈红、黄、黑、白多种,因此这个场口容易出彩翡。 这个场口的赌石主要特征为色串皮,雾串皮,雾裹色,雾吃色,皮肉难分。这些对于一般的赌石师傅是件头疼的事情,但对于精于赌皮的卢灿而言,则是快乐的选择——石皮上显露的特征越多,越能精准判断内部玉质特性。 卢灿伸手翻动着石块,时不时还拿出一块,指着上面的特征以极低的声音询问郑光荣。在外人看来,这是典型的胖子师傅带徒弟的节奏。 呵呵,至于是不是,郑光荣自己心底才清楚。 郑胖子也接触过赌石,但只限于行话,什么“宁买一线,不买一片”“龙到处有水”等,真要他判定赌石,绝对瞎火。 他低声对卢灿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多看看,不着急下手,等王叔过来”,但在外人看来可不是这样,妥妥的一副‘师傅现场种种教诲徒弟’图。 原石区可不止卢灿和郑光荣两人,御木本一行也有两人在选择赌石,同样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带着个年轻人在挑选原石。他们选择的是会卡场口的料子,距离卢灿这边不远。 卢灿很快挑选出四块翡翠,其中一块是表现相当优秀的达木坎场口的大料,足有四十公斤,剩下三块则是表现平平的灰皮料,都在十公斤以下。 这四块料子都有货,那块大料有着明显的带状松花、有蟒纹,唯一的缺点是皮下有癣,这块癣嵌在蟒纹头部,像块恶心的瘌痢头,这也是娃达公司不愿切的原因。 多彩云南珠宝的创始人麻老,就是赌癣高手,被世人称为翡翠王。“睡癣着雾,对癣毁玉”,这句话还是他在十年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单块癣问题不大,有时候还有利于玉质结构的着色,两块以上的癣,那万万不可赌。 如果仔细观察,这块料子上的花皮癣是只是一块瘢痕癣,周围并没有其它癣的存在,这种癣没有多大的破坏性。 那是十年后的经验,现在嘛,赌石师傅都怕癣。 另外三块灰皮料,卢灿非常看重其中的一块六公斤料子,其质地与特征,和柜台上的那块春带彩很接近,他判断两者极有可能是一批货。 搞定四块有货的料子,卢灿轻松的哼着前世小调,被那安保及东瀛鬼子弄得很糟糕的情绪也恢复了不少。 “阿灿,这块怎样?”见卢灿选了四块,郑光荣有些着急,他可是一块都没看好,扯了扯卢灿的手臂,踢踢脚边的那块麻皮料。 这块料子足有二十公斤,卢灿刚才也看过,应该是典型的“一片料”,就是行话中提到的宁买一线不买一片的片料。但这块片料很具有欺骗性,其表面的松花呈现带状,颇有带状松花的特征,可惜的是表皮带状松花并没有相连,中间断了差不多有五公分的距离。注定了这货是个坑,而且是包裹大半个原石的靠皮绿巨坑。 卢灿原本想要劝说郑光荣别一句,可看看不远处的几个东瀛鬼子,他眉头皱了皱,想出个不错的主意。 稍后将这块料子擦了,当然只擦靠皮绿的部分,那些小鬼子如果看上,不妨卖给他们,呵呵如果他们不买,就带着擦色的表现回香江,总有冤大头受不了诱惑。 蹲下身子,他和郑光荣嘀嘀咕咕商议完毕,两人又将这块料子搬进手推车。 正文 第25章 老爷装神 能看七十年代末缅甸的翡翠原石,真是一种幸福! 矿厂那边只开表现很好的料子,表现一般或者有明显缺陷的料子,全扔进蒙头货中,因此,蒙头料中藏有不少的好东西。 哪像三十年后,只要有点松花或者蟒纹,店家就给擦出来,挂个吓人的高价,不怕你不买。一堆的蒙头货,翻了一天也许一块能上手的料子也找不到。 这种事卢灿上辈子常经历。 现如今的娃达公司拥有大小矿坑二十二个,每个矿坑每天出料五吨,那就是一百多吨,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甄别挑选。 卢灿如同一只幸福的小蜜蜂,看完达木坎场口的原石后,又拖着郑胖子四处转悠。 等王鼎新买定明料过来时,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两人挑选出来全赌料足有二十块。 老头子眉头皱了皱,对郑光荣的表现很不满意——孩子胡闹,你这大人也胡闹? 他哪知道,郑光荣被卢灿忽悠了。卢灿每选中一块,都以问询的名义说这块石料的表现如何如何,内质应该又是如何如何的,唬得郑光荣这位赌石二把刀一愣一愣的,情不自禁的就相信了。 王鼎新站在这堆原石面前,估摸了一下,啧啧,估计要花五十万港币。这孩子,也太能折/腾了。花五十万去购买全赌料,这在王鼎新看来,纯粹是作死的行为。 他和卢老爷子来缅甸,所带的七十五万款项,购买的大多数是明料。这类料子可以通过现场测绘、估价,能评估出来利润率有多少,不会大赚但肯定不会亏。 可全赌料不一样啊,十赌九输这可不是说着玩的,现实比这句话更残酷,十赌十输的人不在少数。 现在怎么办?这两位,一位虽然年少,可他是卢家少爷;另一位虽然也是晚辈,但毕竟是朋友,不是卢家人,两人都说不得呢。 王鼎新站在这二十多块赌石面前,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心下发愁,风险太大,找什么理由退回去一部分? 他招招手,将还在忙活的卢灿与郑光荣两人叫了过去。 梅生和小丽自动走开,赌石算口口相传的偏门,他俩还以为老师傅这是要现场教徒呢,得避讳着点。 卢灿与郑光荣俩人挑选石头的速度,也惊到旁边选石头的御木本一行人,自己一行人进来要早,可到现在才选了六块赌石,看看人家,一堆……唔,有二十多块。 这是什么水平?御木本的赌石师傅都有些傻眼。 郑光荣这才觉察到自己俩人挑了太多全赌料,冲着卢灿撇撇嘴。赌石就是这么奇特,他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沉迷进去。 王鼎新想要退回这些赌石,最好的办法就是挑毛病。他操起最上面的一块黄沙皮,这是一块会卡的料子,是刚才卢灿从御木本那行人身边挑出来的。 “这块赌石无松花无蟒,你们是依据什么选的?”他翻动着这块足有五公斤的黄沙皮料子,没找到丁点特征,放在外行人眼中,这就是块普通的石头。 “王爷,这块料子的皮质很薄,您看看!”卢灿拿着手电,抵在石皮上,用手罩住灯光,阴暗中,那层黄沙皮透性不错,能从折射光线中看到隐隐的淡红色。 这是块红翡,透性不错意味着透明度好,透明度好同样意味着玉质的种地不错,再加上可能存在红翡,呵呵,它虽然无外在表现,但确实值得赌一把。况且这块应该不太贵,王鼎新思忖片刻,将它放进手推车中,买了! 他再次翻出一块,是卢灿最早选出来的达木坎灰皮料子,“这块呢?” “老爷子,你看看这里。”这次是郑光荣率先指出来。 他同样用手电筒招呼,照在料子中间微秃的部位。因为运输过程中的摩擦,突/起部位皮质相对较薄,手电筒的光打在上面,能隐隐看到雾面。 “有雾必有玉”这也是一句行话。 “你怎么评估其中的玉质?”老爷子翻着石头,看了看。 “还有这!”这块赌石卢灿曾详细的和郑光荣分析并示意给他看过,郑胖子照猫画虎,又将手电筒对准赌料背面的一处,这处有些隐蔽,夹在一处凹槽石缝,灯光打上去后,能看到隐隐的紫色。 紫翡?老爷子眉头微跳。 郑光荣又在他耳边说道,“这块料子极有可能和那块春带彩是一批货。” 老爷子心神一阵乱颤,买!必须买!将这块料子小心翼翼的放进推车中。 花了半个多小时,老爷子将这些料子重新筛选了一遍,剔除了两块。 卢灿耸耸肩,老爷子还是有些水平的,剔除的两块都有毛病。一块有松针癣,这类癣赌性极大,很容易破坏内部玉质,形成“癣吃玉”格局;而另一块则有小绺,藏在皮纹中,很像石纹。 虽然卢灿知道,这两块玉应该都不错,两处毛病并不影响其中的价值,但无所谓,已经有了十八块,老爷子扔两块就扔两块吧。 嗯,有一点要说的是,那块靠皮绿的料子,老爷子也没有看出来。 其实王鼎新的原石鉴定水平很不错,只要有人点拨,他马上就能领悟。他的赌石能力,都是靠这些年与玉石打交道摸索出来的,算是野路子。 他的赌石经验与卢灿完全不同,他是纳徳轩的赌石师傅,需要的是稳,至于赚多少,不在乎,反正有后期雕刻能挣回利润。而卢灿从上辈子开始,就在赌单料,也就是为了赚钱。 两人的出发点不同,看料子的目光自然就不一样。老爷子天生就不愿意碰全赌料——不符合企业经营思路。 梅生过来推车,小丽带路,一行人去柜台结账。因为天和斋的关系,这里的料子可以用港币结账,一共三十九万港币,再加上老爷子购买的十二万明料,打八折,抹去零头,刚好四十万港币。 一次性购买四十万港币的料子,也算得上中等客户了。那位经理特意抽空出来招呼一声,验了卢灿开出的支票后,笑眯眯的问道,“三位老板,要不……在这里切两刀?” 切!肯定要切!不然怎么用靠皮绿去坑东瀛鬼子?老爷子原本想摇头拒绝,但郑光荣已经问出声来,“这里有切割机?” “有,在后面。我带你们去。”说话的是小丽,笑容满面。今天销售额不小,她能领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旁边的梅生有些忐忑,怎么也没想到这三人能买这么多的赌料,刚才不应该答应包天的计酬方式。这要是提成,啧啧,自己怎么也能拿到五千以上提成吧。 卢灿拍拍他的肩膀,“开出号料子,给你大红包。” “一定是开门红!”梅生也很凑趣,笑着高声应道。 切石机就安放在大楼后面的小厂房内,四台机器依次排开,应该是这栋大楼所有商户共用的。 卢灿准备切三块赌石,一块有可能大涨的,一块小一点但色彩颇为少见的蓝水翡翠,还有一块就是那靠皮绿。三块赌石做个小局,让东瀛鬼子自己跳进来。 可能是卢灿所说的大红包刺激,梅生很活跃,按照卢灿的指示将三块赌石搬到一台切石机的旁边。 王老爷子和郑光荣对切石机都不陌生,纳徳轩的厂房就有一台这种手压式切割机。三块料子也就那块靠皮绿的料子大一点,二十公斤左右,剩下两块都是七八公斤的小料。 这种程度的切石,都不用切石师傅,郑光荣自告奋勇的就抢过了手柄。 打开电源,砂轮滋滋作响。御木本一行五人在那位经理的陪同下,也进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侧随同的是那位六十来岁的赌石师傅,另一侧则是个二十来岁的女性,穿着一身0L装,姿色颇为动人。 这三人的身后,则是两位年轻人,一位正是和卢灿打过交道的伊藤公彦,而另一位则是刚才有赌石师傅陪同的年轻人。 领头的那位中年人,一进来就对着王老爷子点头哈腰,后面的伊藤公彦赶紧上来翻译。他话语的意思是,今天能观摩赌石大师出手,万分荣幸,希望原谅自己一行的打搅。 王老爷子瞅了他一眼,没说话,眼角瞟得很高,姿态很叼。 那些人见老爷子不爱搭理,便不再说话,半圆形的围在两米外,观看卢灿几人切石。 卢灿掩了掩嘴,差点笑出声来,这帮二货还真的将老爷子当成绝世高手了。 老爷子确实有些风范,拿着粉笔,在第一块料子上花了一道线,让郑光荣沿线下刀。 这块全赌料表现并不出彩,只有顶头有一簇松花,有些突兀,其他部位一丝玉质表现也看不出来。外行人看这块料子,极有可能将其当成假货。 卢灿却通过石皮的沙粒走向,判断出这是一块柱形翡翠,像是夹在面包中的火腿,顶端的松花是柱形玉质结构的露出部位。 老爷子画出的这道线,就是沿着柱形部位的边缘来的,是直切,能一刀就能切出翡翠。 五分钟后,这块赌石被片出五分之一的石皮,梅生用水管浇了浇,露出主体切面,立即大声欢呼起来,“有肉!应该是冰种菠菜绿!恭喜三位老板!” 这一刀下得很神,沿着柱形翡翠的边缘,切在雾面上,透过白皙的雾面能清晰的看到内部的玉肉,灯光下,绿油油的很诱人!透性很好、水头也不错,这是半山半水料。 “烧噶!”后面的五个御木本的人员,发出一阵惊叹。 玉好,切的更好,那条线画的太神奇了! 连一旁观看的娃达公司经理眼神也是一阵闪烁,在王鼎新的身上扫了几次。 郑胖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哟哟的直叫唤! 老爷子扇了他胳膊一下,从他手中接过手柄。见到好玉,老爷子还是很担心郑光荣的手法,他不放心的亲自动手。 十分钟不到,一块中三公斤的柱形菠菜绿翡翠呈现在大家面前。如同成年人的手臂,上粗下窄,从细到粗,分别是豆青种,冰种乃至高冰种的渐变。 卢灿估摸着能出两副高冰种宽镯,三幅冰种手镯,三副豆种的细镯,再加上牌子料和边角料,只这一块翡翠,今天花费的三分之一回来了。 正文 第26章 坑完再坑 第一块料子让大家群情激奋,老爷子不愿意放手,再度开了第二块赌石。 这块料子更小一点,也是达木坎场口的。 老爷子还记得卢灿和郑光荣刚才分析的要点,从拐角切。 这个切法很奇怪,连娃达公司的经理也没看明白。这种四五公斤的料子,一般采用片切的方式居多,也就是如同第一块那样,从侧面或者一段片出石皮。 这种从拐角斜切的方式,很少见,除非…… 御木本一行中的领头的那位中年人,疑惑的对身边人问了一句。 那位年老的赌石师傅,蹲下身子,仔细瞅了半天,才低声对身边的人说道,“中田君,据我推测,拐角可能有暗裂,从裂纹切,能最小程度减少裂纹所带来的损失。” 这位日籍赌石师傅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块五公斤的达木坎料,确实有裂,裂纹也确实在拐角处。这种裂纹是撞击裂,是后天开采或者运输过程中形成的新裂纹。卢灿正是从撞击脱皮处看出点端倪——水沫子后面有隐隐的白雾,雾色有点偏蓝。 这是块不错的蓝水翡翠。 呵呵,这是今天钓鱼的饵——东瀛人对蓝水翡翠有着偏执狂般的喜爱。他们认为这是大海和蓝天的颜色,这种翡翠是上天赐予的精灵! 砂轮滋滋的深入赌石中,郑光荣拿着水龙头,不时的浇水降温。 浑浊的泥浆从切口处流出,很快,这些泥浆的颜色就变了,如同一滴蓝墨水滴在泥中,很快扩散开来。 “归西!(日语kiseki奇迹的意思)”又是一阵惊呼从御木本一行的口中发出。那位领头的中年人,脚步不自主的向前迈出两步,双手握拳,颤颤发抖。 王老爷子的手很稳,很快将这块赌料从拐角处切入,一分为二,切口落在裂纹处,两片现如今算是明料的石片,躺在切石机的架子上。其中一面上,还是有着一条清晰的裂纹,这片料,已经做不了大件了,但另一片,还是可以切出一副高冰种蓝水手镯。 放下手柄,拍拍被震得麻木的胳膊,老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很满意自己的手法。 “够闷那赛!(日语对不起的意思)”那位中年人趁这机会,连忙捧上自己的名片,向老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位伊藤公彦依然身兼翻译一职,一个劲的陪着这位中年人点头鞠躬。 “本人是御木本新事业部的部长中田骏,很诚挚的邀请老先生加入御木本,至于薪水待遇我们可以商议,我们会尽量满足老先生的所有要求,希望老先生能同意……” 七八十年代的东瀛企业,就是这么礼贤下士,遇到有能力的人或者对他们有价值的人,立即进行招揽,所以他们的企业在这个时期能飞速发展。 “走开!不要打搅我切石头!”王老爷子嘴角一撇,抬手将那位伊藤公彦拨拉到一边。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对东瀛鬼子,还真没几个有好印象的。 老爷子再度亲自动手,将两块冰种蓝水翡翠剥了出来。嗯,足有三公斤重,老爷子看着其中一块翡翠上的裂纹,连连摇头叹息。原本能出一副上品镯子,现在……毁了。 这就是运输过程不小心导致的。 见老爷子不理睬自己,那位中田骏部长连同几个随从,围在一起,时不时看着老爷子手中的两块翡翠,嘀嘀咕咕。 他们万没想到,卢灿竟然懂日语!这几位正在商议,稍后如何拉拢老爷子,最不济,也要拿下这几块翡翠,尤其是蓝水翡翠。 沾老爷子的光,卢灿与郑胖子也接到这位中年人的名片。两人将名片塞进怀中,相视一笑,好戏开锣! “老爷子,我来吧,您歇歇!”梅生将那块二十公斤的靠皮绿料子搬上架子,郑光荣连忙抢过手柄——要是被老爷子一刀切,那可就坏事了。 王鼎新看了看那块大料,有点犹豫,连切带剥两块料子,手臂确实有些麻,便将位置让给郑光荣。 “王爷,这么大面积的色带,要不,我们先擦擦?” 卢灿在旁边拿起水管,装模作样的问道。 这块石头有点妖!卢灿突然提出擦石,王老爷子的注意力自然集中到石头上,仔细看了看,感觉有些虚,点点头,“擦擦看!” 郑光荣将切石机换了片砂轮,准备开擦,卢灿浇水,梅生在傍边帮忙转动赌石。 切石改擦石,见多识广的娃达公司经理眉头微皱,感觉有些怪。他看了看郑光荣和王老爷子一眼,从老爷子的脸上没发现什么,但郑光荣的表现有些过去平静,这不应该是两次大涨之后的表情啊。 这位经理同样是杨家子弟,曾经在腊戌矿口做了十年的主事,事出反常必有妖,本能的就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几个御木本的人,却没有反应过来,依旧在旁边讨论着该如何下手,拿下那块诱人的蓝水翡翠。 擦石用小沙轮,卢灿用水浇了浇带状松花的部位,郑光荣按下电源,砂轮搭在赌石侧面,石屑乱飞。 擦石擦皮,利用砂轮打掉赌石的表皮层,速度并不慢。 卢灿的浇水也很到位,打完一快茶杯口大笑的石皮后,立即露出绿幽幽的玉肉。 冰种,黄杨绿。 “哇哦,又涨了!”旁边的导购小丽一声惊呼,将御木本一行的目光吸引过来。 看着清晰的擦口,中田骏的脸色变得更红,这个老家伙太厉害了,三赌三涨,情不自禁的喊出,“翡翠王!” 王老爷子的脸色反而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这块赌料确实有些妖——没有雾面,擦开石皮就见肉?搞不好还真是靠皮绿!老爷子心中嘀咕了一句。 “沿着松花带,再擦擦。”郑光荣想要住手,老爷子却在旁边吩咐道。 看了卢灿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不得已,郑光荣再度按下手柄,砂轮滋滋的声音又一次充斥这个小机房。 这块赌石的外形,神似一枚放大版的鹅蛋,一头大一头小,郑光荣擦拭的是大头那边。很快,茶杯口已经变成了碟子大小的擦窗,玉质表现很稳定,黄杨绿分部均匀,种水级别达到了冰种,部分位置达到了高冰。 乘着大家围上来观看的机会,郑光荣甩了甩被震得麻木的手臂,眼神与卢灿交流了一次。 这些死鬼子,怎么还不开口? “郑叔,稍后擦小头这边,如果两头见绿,这块料子就稳定了。”卢灿对他点点头说道。 “还擦?要不就直接切吧。” 郑光荣这话其实是心理话,他都有些相信,这块赌石是整玉。 “擦吧,在小头这边擦个窗口,我们就回宾馆吧。饿死了!” 卢灿对他摇摇头,伸了个懒腰,颇有些纨绔的模样。 王老爷子一直在研究这块料子,虽然表现非常优秀,但他依旧有些心虚。卢灿只好拉了他一把,“王爷爷,在这边再擦一块,如果有料,那这块可就值钱了哈。” 围观的几位御木本的人员,唧唧咋咋的在一旁说着鸟语,其意思也是,看这次擦拭的结果后出价,并拉拢王鼎新。 王鼎新原本不同意,但卢灿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指,用力有点奇怪,仿佛在暗示什么,于是点点头,是的,如果玉料的两端都能见玉肉,怎么也不会是靠皮绿吧。 梅生给郑光荣搭了把手,两人将石料转了个,再度按下电源。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擦片处,水流浇在转动的砂轮上,泥浆四溅,但此时没人顾得上这个。 两分钟后,大家的目光落在最新的茶杯口窗面上! 太漂亮了!又是高冰种黄杨绿,颜色与透性,和另一头的完全吻合。 这就是一块被薄薄的石皮包裹起来的高冰种玉石嘛!二十公斤的赌石,去除石皮,最少能取出十五公斤的高冰种黄杨绿翡翠。 如果按照行业内的核价方式——手镯料的数量,呃,这块料无法核价,能出多少手镯?四十副还是五十副? “最少五十五副手镯!”王老爷子是雕刻大师,很快给出判定。 五十五副冰种黄杨绿手镯,按照三万块一副,这就是一百六十五万,还有牌子料呢?五十五副手镯料,意味着至少五十五块高冰种玉牌!还有戒面料、串珠料、耳钉料和边角料呢? 这一次,连娃达公司的杨经理都有些眼红。看来矿场那边的掌眼师傅,水平还有待提高。如此的好料,竟然被埋在蒙头货中? 卢灿很高兴,直接给梅生包了一万港币的红包,给售货的导购小丽,也包了两千元红包。 两人高兴的一直说谢谢!天降横财啊。 小丽找来了包装盒,将这三块明料用泡沫隔好,塞了进去。 见卢灿一行要走,那位中田骏再也忍不住,走过来再次鞠躬,“够闷那赛!” 那位伊藤公彦的态度也放得极低,躬身翻译。 “三位,我们的中田部长,想要求购这三块明料,请给个价!” 呵呵,还以为你不上钩呢?卢灿站在王老爷子身后,偷偷用手指轻轻捅了捅他。 王老爷子并不想出手,他还没有看出来最后那块高冰种黄杨绿的真实面目。不过想想纳徳轩的现状——真的缺资金啊。 这三块料子换成充裕资金,到时候可以多点料子回去。 想到这,老爷子点点头,同意双方议价! 卢灿已经看得很清楚——刚才擦小头的那个窗口太危险了,郑光荣擦的大了一点,擦口的边缘,已经有了一丝丝水沫子的影迹,只不过混在玉皮中,很难看出来而已。 这就是靠皮绿的征兆啊。 卢灿自己也没想到,这块靠皮绿的遮蔽面竟然这么大?差不多遮盖了原石表皮的四分之三面积。太具有欺骗性了!任谁也无法想想,被剥了一半皮的鸡蛋,里面竟然会是空心的? 老爷子负责谈判,娃达公司杨经理做中人,很快双方就议定价格。 那块瓜皮绿的大料,作价二百万港元,蓝水翡翠作价三十八万港元,第一块高冰种菠菜绿作价三十万。 一共二百六十八万港币,折合美元为三十八万伍仟,零头被卢灿抹了。 对方开的是三菱银行的现金本票,三菱银行在曼德勒同样有分行,很快就能提现。 御木本一行人将王老爷子当成了翡翠王,态度恭谨将三人送出大楼。临别还躬身致意,“赛有拉拉(日语再见的意思)!” “郑叔,我寻思着,还能坑小鬼子一次!”卢灿一边对这御木本一行挥挥手,一边轻声与郑光荣笑着说道。 “瓜娃子,你这是坑完再坑?”郑光荣拍了他脑袋一下,接着呵呵直乐。 “不过,我喜欢!” 正文 第27章 爷孙对话 马哈木玉石市场是曼德勒最大的珠宝玉石交易中心,这里的消息传播速度,巨快。 卢灿等人回到酒店,卢老爷子和王大柱两人早已经回来了。看着眼前十五块全赌料还有四块明料,听着郑胖子在那吐沫横飞的吹嘘着上午自己三人如何在娃达公司大杀四方,两人都跟做梦似的。 三块全赌料,块块大涨一百倍,一上午两个多小时,净赚二百多万,还附带着这些赌石及明料,怎么听着都像传说。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一刀富的例子。 高兴,太高兴了,王大柱去宾馆二楼的餐厅定了一桌饭菜。回来后就眉飞色舞的说,曼德勒这边的已经有不少传言——香江过来一位翡翠王,在娃达公司三赌三涨,获利百倍! 卢老爷子高兴之余,深深看了卢灿一眼,便转过话题,开始夸奖王鼎新的赌石技术。郑胖子同样快速回过神来,开始哔哔老爷子的神眼无敌。 王鼎新老爷子耸耸肩,哈哈一笑,笑纳了其他几人的捧杀。 这种事,他顶缸是最合适。 时间到了下午一点多,宾馆餐厅的服务人员上来说饭菜准备好了。 果然,如同王大柱所言,一行人走进餐厅,一路上碰到的无论是住客,还是宾馆服务人员,都纷纷给两位老爷子点头鞠躬。 尽管不知道是哪位?但这两人中有一位是“翡翠王”,礼节周全一些没错。 所谓翡翠王其实就是个称呼,是缅甸人对赌石技术好,并且有着连续赌涨记录的人的一种尊称。每一年缅甸都会有几个新的“翡翠王”诞生,但随着这些赌石师傅某一次赌垮或者连续赌垮,人们会很快忘记。 这其实是翡翠行业的另类追星而已。 王鼎新老爷子挺享受这种感觉,和别人打招呼总要提前哈哈笑两声,挥手致意的力度也更大一些,配合他很强壮的身材,还真的有股“翡翠王的虎威”。 午餐结束后,大家都回房休息。下午两点钟,曼德勒能闷死人。 卢灿跟在爷爷身后,回到房间。 老爷子示意他将门带上,这是有话要叮嘱的节奏。 等门关好,老爷子点点头选择窗户旁边的一张木椅坐下来,让卢灿坐对面,“阿灿,在曼德勒接到你郑叔叔的电报,得知你终于能沉下心来看书,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他没理会卢灿尴尬的挠头,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和鼎新两人都喝醉了。这是我三年多的第一次醉酒。鼎新也是,他也是老泪纵横。” “你能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卢灿再一次挠挠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半月,老爷子对他的感情,那是真没得说。真正是含在口中怕化,捧在手心怕碎。 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身,那小子为啥这么浑?好了,现在自己顶缸了。 卢灿摇摇桌上的水壶,还有点凉茶,给老爷子倒上,也算是为自己的前身陪个罪,“以前就像做了个梦,这次,我有点像从梦中醒过来一般……”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爷子欣慰地接过茶杯,乐呵呵的沽了一口茶水,感慨两遍。这三年为了卢家这根独苗,费了多少心血,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现在,一切都值得。 房间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之后,老爷子才问道,“你现在还很年轻,有没有想过以后……” 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必然期望。 “躺在病床上,我还真的有些想法。”卢灿挠挠头说道。 “哦,”一听说孙子还真有对未来的规划,卢嘉锡前倾着身子,“那你说说。” “这次醒来,突然感觉自己的脑瓜子变得清明,以前您和祖奶,以及父母、鼎新爷爷及大柱师傅,当年教授的东西,都从脑中翻腾出来,印象非常深刻。” 卢灿这句话是用来掩饰最近时间的异常表现,虽然老爷子和身边的人没问,但卢灿能感觉出来他们的异样。与其他们怀疑,不如自己挑明。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老爷子双手一合,站起身来,在房间中走了两步,“卢家先祖有灵,必不会看着我长房彻底沉沦。凤凰重生,浴火涅槃,美丽而高贵,古人诚不我欺也!” 老爷子激动了片刻,才想起卢灿还有话没说完,连忙又坐下。 “纳徳轩是父亲留下的产业,我有责任将它继承并发展,因此,玉器及珠宝,是我未来努力学习的主要方面。”卢灿很清楚未来三十年,珠宝奢侈品行业的暴利,自然不会放弃纳徳轩的。况且上辈子他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玉器大家,无论是新玉还是老玉,可谓“一眼清”。 “嗯,对!”老爷子点点头,“这方面,你王鼎新爷爷还有大柱夫妇那里,可以多请教。王鼎新的父亲是南派大师朱厚钊的弟子,祖师爷是乾隆年间南派玉雕大师朱时云,家传绝学。” 我去,卢灿吸了口凉气,没想到王鼎新和王大柱还有这等传承? 这位朱时云,卢灿还真的很了解。他曾经在乾隆四十年进入宫廷造办处,一年半时间,为乾隆皇帝雕刻四件撰诗玉洗,其中御题诗花卉图海棠形玉洗、“乾隆御题”白玉诗洗在后世的拍卖会上被拍出天价。这两件玉器拍卖时,卢灿都亲临现场观摩。 不过这位大师秉性崇尚自由,受不了宫内的拘束,托词生病潜逃出宫,再后来,呵呵,他不得不亡命江湖,过着白衣胜雪、来去如风的生活。 嗯,我会的。卢灿上辈子是作伪高手,对玉雕也有所涉猎,这辈子能和朱时云的传人产生交集,自然不会放过。 “除了玉器,我还想学习点古玩知识,上次捡漏那块顾二娘的砚台后,我发现这行业非常有意思。”卢灿抬头说道。 卢嘉锡本人就古玩收藏就颇有研究,以前也曾经教授过卢灿一些常识,现在听他这么说,自然欣喜,点头道,“玉器古玩,本就是一体,等回港之后,我教你。” “我……我还想去中大旁听,爷爷有办法吗?”卢嘉锡亲自教授自然好,但卢灿还有另一层心思,故此,他提出中大旁听。 古玩的基础,是以历史学为基础。香江中大在中华历史学方面颇有建树,但别忘了香江仍在英国人的手中,所以这里也有着浓厚的西方历史和西方艺术基础。 后者才是卢灿想要学习的主要内容。他上辈子可没涉猎过西方艺术,这辈子想要补全。 “这样啊……”卢嘉锡沉吟片刻,“只不过是个旁听名额,我会帮你想办法。” 他毕竟担任多年的中大教授,找关系弄个旁听名额还是没问题的,不过,他有些担心,卢灿安排的学习计划很好,但是太满,于是说道,“你也别太着急,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压力太大?过犹不及的道理……” 卢灿上辈子除了在地质大学较为系统的学习,后来无论是古伯的教授还是自己摸索,都属于野路子,这辈子他确实有心想要系统的归纳和总结自己已有的,并学习自己尚且欠缺的,所以显得有点急迫。 其实这个计划对于他而言,并无多少压力。玉器知识的学习,他只需要顶个名头;玉雕嘛,可以做个爱好,并不准备深入涉猎,倒是珠宝的设计,可以尝试;至于古玩字画及瓷器木器等,前辈子还是有些基础的,最起码中华历史和古玩谱,他背诵的很熟;最耗费时间的恐怕是西方历史及西方艺术史,好在这方面自己只需要学习些基础知识。 “没事,轻重之别我还是知道的。白天去旁听,早晚向您请教,周末去玉器厂或者玉器店向王师傅一家学习,应该能安排过来。”他笑着回复了卢嘉锡的担心。 随他吧,到时候要是觉得受不了,大不了自己放松点,卢嘉锡如是想到。 呵呵,爷爷教孙子,出不了大师,这是有道理的。 “对了爷爷,纳徳轩我请了个小女孩做导购,很聪明的一人……” 卢灿将孙瑞欣祖孙的事情说了一遍,老爷子颇为感慨,孙立功祖孙的境遇要比自己还惨。 “回香江,就让那孙立功去沙田吧,都是老家伙,应该能聊到一块去。”老爷子听到卢灿的安排,很快点头同意。 这次谈话结果很好,也奠定了老爷子逐步放手卢家财政大权的想法,而卢灿呢,拟清楚自己未来规划。 卢灿忽然想到一个闷在自己心中有段时间的问题,连忙问道,“爷爷,郑叔叔这边是……?” 郑光荣夫妇对卢家的关心和帮助,卢灿自然是看在眼中,已经超过一般朋友的范围。 “郑胖子啊,是个懂恩的人。”老爷子笑了笑。 “当年你父亲和母亲去元朗看地,想要在那边设厂,刚好遇到光荣游海。他趴在几个葫芦上,奄奄一息,你父母将他送到医院才得以活命。” 郑光荣游海,卢灿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趴在葫芦上漂过来的。 “胖子是木匠,出院后也是你父亲介绍他到荷里活道做工。” “你还记得源森居的创办时间吗?” “对,三年前。这是你父母陪你祖母前往荷兰探亲之前,帮他开的店,你父亲在源森居也有点股份。” 难怪胖子一家对自己如同亲人吧,卢平夫妇帮他开设源森居后不久便遇难。 胖子一家,值得信任。 自己未来是不是可以将纳徳轩与源森居合并?让胖子夫妇管理。 郑光荣和田婶的管理及销售能力,还是不错的。 自己呢?做幕后工作也挺好。 不过,这个计划不急,等纳徳轩规模再扩大一些。 正文 第28章 店铺怪人 下午四点,曼德勒的炎热终于消散一些,街上重新出现诸多的牛车及三轮车。 卢老爷子这次和郑胖子一起出门,他们要将翡翠明料还有买来的十多块毛料,存到渣打银行曼德勒支行,另外那张四张大额美元支票也要存进去。 王大柱被卢灿一行上午刺激到了,他怂恿这卢灿去找老爷子,准备再行马哈木玉石市场。 “混帐东西!”王鼎新老爷子开口便骂了儿子一句,“还去马哈木?外面传言都飞起来了,去马哈木,那些摊主狗/屎都能卖给你黄金价。” 老爷子的火爆脾气,在儿子面前暴露无疑,卢灿在一旁都有些傻眼。 “去德瑞那边,虽然远点,但应该没人关注你们俩。”老爷子倒没否定王大柱的想法。 “去德瑞?老爹,您不去了?”德瑞玉石市场是曼德勒市内的另一毛料玉石集中地,离这里有十公里的路程。 “我是活靶子,我去干什么?” 卢灿耸耸肩,老头子也不知道怎么成为玉雕师,这个行业极其需要耐心的。 老爷子看了卢灿一眼,再度叮嘱儿子,“去德瑞市场,要多听听阿灿怎么说的。在赌石这块,他比你有天赋。” 老爷子心底跟明镜似的,上午自己收获偌大的名头,不过是帮卢灿隐藏而已。至于阿灿从哪儿学来的,这很重要吗?卢老爷已经背书了,都是小时候卢家长辈教的。 也许阿灿真的是这方面的天才也说不定。 老爷子的话,让卢灿直挠头。 王大柱点头应承,在来曼德勒之前,卢灿那就冒出九块翡翠,赌石技巧应当不弱。 两人拿上帽子,准备出门,老爷子又吩咐一句,“大柱,带上工具。小心安全。” 曼德勒是几大矿业巨头共管的城市,安全还算可以,但这次老爷子出名,一行人的安全确实需要主意。王大柱又抽身在行李箱中翻出一柄长约一尺的片刀。这就是老爷子所说的工具——片刀在雕刻时可以用来刮去石皮。 王大柱挽了个刀花,刀鞘是两片竹片捆绑而成,随手就塞在腋下衣袖中。 两人从宾馆后门出来,上了一辆三轮机车,花了八十缅币,沿着伊洛瓦底江东岸,一路颠簸颠簸的朝瑞德玉石市场而去。 这趟行程差不多是横穿曼德勒,沿途有不少古建筑。曼德勒古城,那破旧的城墙、斑驳的城门,以及掩映其中的木质阁楼,都在诉说这座城市曾经的辉煌。 一座有底蕴的城市无论是否破旧,它都是迷人的。 这让卢灿对曼德勒的印象有所改变,更何况,远处曼德勒山上众多辉煌的庙宇及塔寺,在西斜的阳光下,金红色的光芒四射,熠熠生彩。 如果不是王大柱催促,卢灿还真想停下车来,去这附近的塔寺走走。对佛教所倡导的因果循环,他一直很困惑。 抬头望向曼德勒山,山顶处的“预言”大佛像,仿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自己怎么就会来到这个时代?他很想问问佛祖。 瑞德玉石市场,要比马哈木市场小太多,这里全是那种帐篷摊位,每一家都用铁丝网格挡,固定成一个个小方格。 市场上人不少,两人请来的眼睛阿木略懂汉语,吭吭哧哧的告诉他们,这是拜上午马哈木市场有翡翠王连赌涨三块毛料引起的。在赌石行业,每一次大涨,都能引起一波赌石潮。 想要走捷径一刀富的人,太多太多。 如果说马哈木是珠宝企业的首选,那么瑞德玉石市场属于散户的天下。无论是缅甸本地人,还是东南亚及东瀛的游客,都喜欢来这里找刺激。这里的赌石全赌料更多,当然,赌石的品质也要稍次一点。 每个摊位的面积都不大,十平米到三十平米之间,摊位前摆放着一些镯料或者加工好的手镯、玉牌,摊位后面则放置了半赌料,地上堆着的是全赌料。 卢灿没着急出手,看了几家帐篷摊位,心底就有了谱。这里的摊主应该是那种小矿主的专售点,或者那些大公司下属各个矿口的代理销售点——每个帐篷摆设的毛料都是同一场口,一般很少有混杂料子。 “阿木,带我们去找一家后江场口的摊位。”卢灿对老后江场口料子情有独钟,和王大柱商量后说道。 没办法,那里的料子皮薄馅大,虽然个头小,但人家就是能上色,种水也好,是缅甸最典型的水料,要知道,这水料到了十年后就以及开采一空。 老后江,无大料,这句话现今就已经流行,卢灿想着能不能囤积一批老后江场口料,二十年后,价值翻二十倍无压力。 “好嘞!”阿木一马当先,领着两人穿过众多的摊位,来到市场西北的一个小帐篷中。 一进帐篷,便闻到一股檀香味,很舒服。 “老驴头,我给你带客人来了,还是你老乡。”阿木一进门就高声喊道。这是提醒摊主,客户是他带来的,买卖成交要给他提成的。 帐篷不大,标准的十平米。地上很干净,没有如同其它摊位那样在地上堆毛料,这里的毛料全部在桁架上。没办法,老后江场口的料子就是少,同时还很小,全是鹅卵石大小。 连旁边的切石机和沙轮机都很袖珍。 “老乡?老乡坑老乡,坑得心里慌。还不如找个洋鬼子让我坑!”话音是柜台后躺椅上的一位老者发出的,足有七十岁了吧,头上围着个白毛巾,一口地道的闽南语。 见卢灿两人进来,扫了一眼也没起身,用手指指了指货架示意自己去看。 呃?这个老头子真奇怪!哪有对上门的顾客直言——我要坑你。 那位眼睛阿木,有些尴尬的低声解释,“老驴头就这脾气,要不怎么外号叫驴头呢?” “早年他酷好赌石,眼力相当好,有过几次大涨,被人称为翡翠王,可后来又连垮几次,被赌石坑得妻离子散,发誓不赌石,现在只做买卖不解石。” 阿木低声说道,“老家伙,没个后人,赚这么多钱都给寺庙上香了。” 王大柱眼睛扫了扫,给卢灿指了指供奉在帐篷最里面的佛龛,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这是佛产。” 难怪这老头能拿到老后江场口的料子,原来是供佛的。 佛产,也就是寺庙的产业。 在缅甸,寺庙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它超然物外,各大巨头都还不得不给面子,因此,作为佛产的矿口、摊位,都没人敢动。 这老家伙赌石惨败,家毁妻离,估计最后献身礼佛,佛祖看他一身赌石技巧,于是派他到这里当居士,顺便替自己收香火钱。 卢灿看了老者的那居士头巾,不无恶意的想到。 这里面一共只有三个货架,其中一个就是顶门的摊位,全是明料;供奉佛龛的那个货架,分为两层,全是开窗料,而右侧的货架上,全是半赌小料。 王大柱直奔佛龛的那个货架去了,他没急着看货,先给佛祖上柱香。 “贪财上香,佛祖也不保佑!” 话很突兀,又是那老者。王大柱点香的手都气得发颤。 “对了少爷,这里是佛产,概不还价的。”阿木走到卢灿身边,说道。 晕!还有不还价的店铺?卢灿看了他一眼,问道,“既然是佛产,售卖后的提成,你们还要么?” 呃?那阿木怔了怔,回答的很有意思,“佛祖怜悯世人,他也会给我们一条活路。” 卢灿翻了个白眼,感情你还是要拿提成的? 这个阿木远没有上午的梅生老实。卢灿都有些怀疑,他是故意带自己两人来这里。 老后江毛料现在已经很珍贵了,每块料子下面都贴着标签,写明价格。卢灿看了一眼,啧啧,价格确实要比其它地方贵两成。 难怪那老者说坑人了! 不过,这里的料子质量确实没话说,很好,相当好! 卢灿突然想到个问题,连忙问阿木,“这家店可以支付港币吗?” “当然可以,佛祖接纳四方香火,自然也包括港币。”阿木拍拍胸/脯说道。 嗯?这答案,神了。 这家伙有些小机灵,要是和梅生的老实结合一下,倒是个人才。 半赌料桁架上一共有四十五块,全赌料桁架上有七十二块,料子小,表现很清晰,因此卢灿看得很快。 越看越是心惊!这老者确实有几把刷子,水平估计要比王鼎新老爷子高出不少。这桁架上他挑选的毛料各个有货。当然,这有货并不代表买下来会赚钱,还有那高两成的价格呢。 但如果开出来后,经过雕琢成品,放在市场上销售,还是不错的利润。 他都有心将这些料子全部打包带走! “阿木,说点正事。”卢灿脸色有些严肃,“能不能帮忙问问,他们所拥有的后江场口,以后能不能为我们长期供货?我家在香江有珠宝公司,需要常年供货。” 他指了指货架上那些料子说道,“当然,品质最好要这样的。” 啊?!大生意啊!阿木瞪大了眼睛,“行!我帮少爷您问问!” 阿木过去找那怪脾气的老者商谈,卢灿也找到王大柱,说起自己的想法。 这里的料子虽然贵一点,但品质确实不错。 卢灿手中掂量的那块,标价十万缅甸元,折合港币六百左右。那里面可是有着一对玻璃种苹果绿的戒面,加工完成,市场价在两万左右一只。 “不行!没那么多货!”卢灿与王大柱两人正在商议,便听到老者有些发硬的拒绝。 正文 第29章 意外访客 老后江料开采很困难,需要截断江面,露出河床,然后用鬼手挖,再利用人工挑选,典型的淘金做法。远不像山料,直接对着矿脉用机器开采那么方便。 阿木的神色很沮丧,没能谈成这笔常年的买卖,他的提成少太多。 “两位,你们只要老后江场口的毛料?”他希冀的问道。 这倒不是,关键是其它摊位的料子,没这么稳定。要是签订合同后,摊主给纳徳轩送一批垃圾砖头料,哭都哭不出来。 之所以想和这里签长期供货协议,正因为这里是寺庙产业。经营佛产矿口的人,诚信度要好很多。 合作不成,卢灿来了个狠的,将这里一百一十七块半赌料和全堵毛料一锅端。 全部买下,没还价,一共花费三十二万港币。 老后江料子太小,最大的也才一千五百克,小的只有四五十克。 用蛇皮袋装上,大概在四十公斤左右,王大柱直接就扛在肩上。 “对了,阿木,刚才我在佛祖面前,说的是三十二万,请走这里所有的毛料,是吗?”卢灿在交付支票时,突然看到老者躺椅旁边有三块小鹅卵石,应该是被经常把玩的,光滑浑/圆,连石皮都被磨光,怎么看也不像是毛料。 但光秃秃的石皮,恰好暴露了它的一切。这三块不仅是毛料,而是还是极品料子。 老后江场口的极品鹅卵料,每个只有乒乓球到鸡蛋大小,其中一个石皮泛红,一块则有些绿茵茵的感觉,还有一块漆黑一团,一时间看不透,但相信老“翡翠王”精选的玩/物,一定差不了。 阿木不明白什么意思,他正忙着计算自己能拿多少提成呢。此时卢灿在他眼中,要比佛祖重要,连忙点头,“是的,在佛祖面前不说谎,这里所有的毛料都是你的!” 卢灿对老者笑了笑,然后弯腰,施施然的从躺椅的脚边捡起这三块石弹。是的,这三块料子颇有些像被打磨光滑的石头弹子。 呃?这……老驴头没料到卢灿竟然这么干!脸色一变,想要出口阻止,吐出两个字后,突然间又似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脸色灰败的扬扬手,不再说话。 三枚石弹,刚好放满掌心,卢灿笑盈盈的搓揉着这三枚石弹,向老者鞠躬,“谢谢老人家!” 阿木和王大柱没明白卢灿什么意思,那老者冲着佛龛方位鞠了一躬,向卢灿摆摆手,示意他快点滚蛋! 阿木拿到不菲的提成,兴高采烈的帮忙叫来一辆三轮车,卢灿与王大柱两人迎着落日,颠簸颠簸的再次回到宾馆。 两位老爷子和郑光荣都在房间,见俩人又搬回来一袋小料,王老爷子心急,哗啦一下全倒在宾馆房间的地上。 “你们打劫了老后江场口摊位?”郑光荣张大嘴指了指王大柱。 两位老爷子已经蹲下来,开始扒拉这堆料子,王鼎新还不是评论一二。 这些料子不错!两人看了几块后下了结论。 “多少钱?”王老爷子问道。 “三十二万,四十公斤出头,差不多八千一公斤。” 现如今,能卖出八千一公斤的毛料,估计也只有老后江场口的料子。 王老爷子扬扬眉,捋了捋胡子点头,“倒是不贵。” “这些料子怎么样?”郑胖子也蹲下/身子,想从里面找几块表现好的。 “料子不错。加上之前买的明料、家中库存,还有上午的及这些,今年的料子不愁了!”卢老爷子站起身来,呵呵一笑。 纳徳轩太小,一年消耗的明料也不过两百公斤,再多,就要压库存和资金。 “我们可以再开一家分店!”卢灿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插话, “现在资金充足,纳徳轩完全可以考虑就近再开一家分店。”他又重复了一遍。 卢老爷子与王鼎新对视一眼,王老问道,“开在哪里?全手工雕刻,我们的师傅不够,从哪儿招人?店面谁管理?” 卢灿挠了挠头,刚才说的再开一家,是他的最直接想法,现在王老提出这些问题,都是开分店必须考虑的实际问题。 “可以……开在乐古道。”卢灿想起乐古道未来的发展变化,心头有了主意,“港府已经重新规划乐古道片区,听说那一片将改成新型商业区。乐古道会成为香江第三大艺术交易中心。纳徳轩提前占一片地,等那片园区修建完毕,我们怎么也是老字号。” “另外,乐古道开新店,相距不远,可以与总店有个照应。” “店长嘛……”卢灿扫了郑光荣一眼,“让郑叔把乐群姨让出来吧。她最近几天培训孙瑞欣,很厉害,我看她做新店店长完全没问题。再招聘两个店员,给她帮衬着。” 郑光荣站起身来,笑着指了指卢灿,“你这算盘打得真好……算了,让阿群去没问题,大不了源森居这边再招两个伙计就是了。” 卢老爷子对王鼎新点点头,卢灿的想法是可行的。至于玉雕师嘛……三个人,暂时也能盯得过来,不行的话,再挖两个过来就是了。 “玉雕师问题,其实也是有办法解决的。”卢灿笑了笑。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解决?”香江经济发展很快,珠宝行业受益于此,玉雕师傅可是行业紧缺,这小子能有什么办法?王老爷子很想知道。 卢灿向北边指了指,“来之前我买了一件战国龙形玉佩还有一套明末茶具给罗桂祥的二公子罗查理,也算是接下点交情。听说罗桂祥和北边政府关系不错,经常北上,如果让罗家帮忙从平洲、镇平、佛山或者苏州等地,代招几个北边的玉器雕刻师,应该不难。” “能行吗?”玉雕工艺源于内陆,如果真的能找几位,北边政府一定会安排大师级工匠过来,这些师傅个个有绝活,能和北边玉雕师交流,王鼎新还是很乐意的。 “郑叔,你觉得呢?”卢灿扭头问郑光荣。 那天的交易是郑光荣主谈的,和罗查理的交情也落在他身上。他琢磨片刻,“有可能会成功。罗家这些年频频北上,只要罗查理答应,就能带回来两三位玉雕师。” 开新店的事情基本定了下来,至于玉雕师嘛,车到山前必有路。 看着堆一地的小料,王老爷子手痒,搓了搓,对卢老爷子说道,“卢哥,这些都是小料。要不,买几个小沙轮回来,我们五人估计一个小时就给全解了。到时候回港带着明料也方便不是?” “解就解了吧,这么多老后江场口料子,看看都有什么宝贝。”卢老爷子踢了踢面前的一块小料说道。 此提议很合郑光荣和王大柱的胃口,两人连忙抽身,下去买小型的手动沙轮机。 这种小砂轮机是手摇式,也是最古老的品种,宋代就有这种机型的设计图纸。有底座,可以用脚踩住,支架中间安置着砂轮片,一手摇动砂轮,另一只手握住毛料,可以用来擦石,同时还可以用来小料切割。 这种机器,很多手工玉雕师都还在用,曼德勒街头就有卖的。 等郑光荣两人买回四台这种砂轮机后,没着急动手,大家先去把晚饭吃了,呵呵,解石头可是体力活。 吃完晚饭都已经七点半,但曼德勒依旧光亮如同白昼,此时街上才真正涌上人流。 许多商贩都趁着天气凉快时分出来买卖。有卖热带水果的、有卖手工艺品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在地上摆块布然后放上一两件玉器售卖,也有人提着篮子或者框子,里面放着或大或小的毛料向游人兜售。 机器只有四台,卢灿年纪小,没他的份。只得无奈的耸耸肩,从卫生间那端来一盆水做后勤服务,擦石同样需要浇水。 手摇砂轮擦石声音并不大,关好门窗,外面基本就很难听见。 “阿灿,再来一盆水,洗洗这块!”王老爷子手中的那块最先破皮,他用大拇指抹了抹窗口的灰尘,绿幽幽,玻璃种葱心绿,极品!好戒面! 老爷子眼尖,挑的这块毛料本来表现就好,出玻璃种戒面不稀奇。卢灿撇撇嘴,对自己没能参与解石有些不满——赌石的刺激之处就在与解石!他在旁边嘀咕道,就你那也算极品?呵呵,我手中的三枚石弹,那可真是极品呢。 那三枚小毛料,被他私藏了。 重新装了一盆水,放在两位老爷子面前,供他们清晰玉石。 这批料子的成色真不错,四台机器,半个多小时解决了三十七块小料,出货率足有百分之九十,现在他们旁边的脸盆中,摆放着三十三块玉石。 玉石都不大,最大的不过鹅卵,最小的形如弹珠,但个个色泽饱/满,典型的“俏色水头清”的好玉。其中,老坑玻璃种有三块,冰种及高冰的有十一块,剩下的是豆青、油青、芙蓉等中等料子。至于马牙,王老爷子直接扔垃圾桶。 尽管一直在洒水,屋子里还是灰蒙蒙的,好在大家兴致高昂,没人注意这些。 “阿灿,你去前台,借一只大盆,这个小盆清洗这些玉石不过瘾。”王老爷子又开始指挥人了。 出房间转转也好,这里气闷。 卢灿在前台,和那位说着蹩脚汉语的缅甸小姑娘努力交流着。 “大盆,我要的是洗衣服的大盆!”他用手比划个大圆圈。 “没那么大,这个给你!”人家小姑娘摇摇头,递给他一只热水瓶,铁皮热水瓶! 好吧,盆听成瓶了! 他正愁眉苦脸呢,有人轻拍他的肩膀,接着一句纯正的掸邦语,说给小姑娘听的。 卢灿回头,呵呵,这位怎么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正是娃达公司马哈木玉器市场分店负责人,杨经理,正笑眯眯看着他。 拍他肩膀的,是有过两面之缘,而且今天上午自己曾假借他虎威的杨天和。 正文 第30章 天和来访 杨天和是特意来拜访翡翠王的。 王鼎新今天上午在娃达公司的风头太劲,引起了缅甸矿业巨头之一,杨天和的关注。 听他刚才三两句解释卢灿便知道,他今晚是特意从密支来曼德勒,拜见在他店铺扬威的来自香江的“翡翠王”。 卢灿嘴角有些发苦,捧着手中的大红盆,走在前面。杨天和与杨怡两人紧随其后,还有两位保镖,远远的站在四楼的楼梯口,腰间鼓鼓囊囊的,带有武器。 杨天和是何来意?不清楚,他也没和自己这个小屁孩说,卢灿也不怎么关注。眼巴前有个难题,怎么面对?等会打开房门,新晋“翡翠王”带着三人在房间偷偷解石? 各个灰头土脸,这模样,不太好看吧。 门是扣上的,从门外只能听见隐隐的砂轮声。 卢灿推门而入,王老爷子听见声音直接就抱怨道,“你小子,借个水盆用半天时间?是不是偷懒去了?” 卢灿苦着脸对身后的杨天和笑了笑,老爷子就这脾气。 王鼎新这才抬头,一愣,他看见卢灿身后的杨天和及杨怡。 “爷爷,来客人了!是天和斋的杨老板!”卢灿出声,打断了滋滋的砂轮声。 屋子里灰蒙蒙的,四人头发上、衣服上都是一层解石的白灰。 “你这孩子,把杨老板带到隔壁。”卢老爷子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灰尘,向卢灿挥挥手。 杨天和与杨怡也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躲在房间内结识,地上一堆小料,旁边的水盆中浸泡这几十块或翠或翡的玉料。看来他们解石有一会了。 两人对视一眼,杨怡还朝他暗自点点头。杨天和迈步绕过卢灿,远远的就向四位“灰人”伸手,笑容满面的说道,“没事没事!我今天特意来拜会翡翠王。真是太幸运了,能遇到老人家解石,刚好学习见识一下。” 王鼎新伸出手,杨天和毫不介意的握住,摇了摇,“真没想到,咱们香江竟然有老师傅这样的高人。我杨天和还真是坐井观天,没能早认识您。” 香江玉石行业的掌眼师傅,有一定的水平,但大多数都如同王鼎新一样,擅长看“堆料(成堆的毛料)”他们善于看场口,看皮色表现,能短时间判断出一堆毛料是否符合公司需求,公司是否能从这堆毛料中获利、堆料的估值、堆料的平均水平等等。但这些赌石师傅往往对“单料(单块毛料)”的精准判断并不出色,他们对赌石的裂、绺、癣等特征的研究并不深入,甚至对松花与蟒纹的研究都不会过于专注。 这是因为他们的职业特点决定的,公司要求的是整体利润,而不会过于纠结某一块毛料的价值。要知道,那些大型珠宝企业,每次购买毛料都是上千吨的购买,如果让他们的掌眼师傅一块块挑,那企业早就关门大吉。 因此,在赌石行业,翡翠王最初往往出自散户或者喜欢钻研的爱好者之中,当然,还有那些整天和原石毛料打交道的分选工。 所以,杨天和才会自嘲坐井观天。 王鼎新与他握手后,不忘向他介绍,“这是我的东主,纳徳轩卢老爷子。”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纳徳轩虽小,但毕竟是同一行业,而且两店相距不算太远,杨天和自然也听说过。只不过,他有些不太明白,既然手中拥有翡翠王这样厉害的赌石大师,纳徳轩怎么这些年越混越回去了?不过这话可不好出口。 王大柱和郑光荣两人,杨天和在机场见过,相互笑笑点头致意。 杨怡没和人打招呼,趁这机会,一个人蹲在那堆小料面前,一个个翻检着,看得很专注。 屋内乱成一团糟,杨天和不以为意,来到那盛放这刚解开的那盆玉料前,伸手捞了一块,对着灯光照了照,啧啧赞叹,“老爷子,好眼力!真是好东西!” 这盆玉料确实好。虽然不是大料,但个个精彩。三块玻璃种,十多块冰种,杨天和经营翡翠多年,这些料子的种水,他一眼就能看清楚。 杨天和手中的那块,是玻璃种洋红,大拇指盖大小,两个戒面没问题。 这类玻璃种洋红虽然不是正红(深红),更不是血美人之类的极品,但色值很俏,水头很好,透性足,做出来的戒面肯定很时尚。 “要不,杨总,还有杨经理,我们去隔壁坐坐,等老王洗簌完毕,大家再好好聊聊?”卢老爷子很快在卫生间擦脸洗手出来,招呼两人去隔壁屋。 卢老爷子与王鼎新的想法如出一辙,要是和娃达公司建立供货关系,那以后纳徳轩再也不愁货源问题。今天杨天和能主动上门,哪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这里太乱,不是会客的地方。 “好!好!”杨天和与大家一一点头,跟在卢老爷子后面。 杨怡这才站起身来,对着几人笑了笑,也出门去隔壁了。 等他俩离开后,郑光荣拍拍身上的灰尘,随口问道,“他来干什么?” 屋内一阵沉默,四人彼此对视,都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不管了,先洗洗吧,他有什么事,稍后肯定会主动说的。”王老爷子稍后是主陪,他脱掉身上灰扑扑的衣服,去洗手间洗个澡。 地上狼藉一片,王大柱、郑光荣还有卢灿三人开始收拾。还剩下七十块料子左右,今晚是解不了,重新塞进蛇皮袋中。那些明料,就放在清水中浸泡一夜,塞在床下,明天送进银行保险箱。 至于被单卷吧卷吧放在一边,大夏天的,没被单一样不会着凉。 卢灿将房间的碎石扫在一起,他忽然有个想法,这杨天和是不是来找我们帮忙的?准确的说是不是来找“翡翠王”帮忙的? 看刚才两人的行为,一个蹲在地上看毛料,一个看解出来的玉料,怎么着都有点想要验证“翡翠王”赌石水平的味道——他们肯定认为这些毛料是“翡翠王”挑选回来的。 杨天和一行的目的,还真的被卢灿猜中。 隔壁房间。 卢老爷子去烧水泡茶,杨天和低声问杨怡,“感觉怎么样?” “是个高手。”杨怡同样低声点头回复,“地上差不多还有六七十块毛料,全是老后江场口的小料,存货率很高。这应该是他下午去挑选的,一下午时间,能挑看这么都小料,而且品质如此出色,少见。” 杨天和对自己的这位堂弟,很有信心。杨怡曾经在腊戌矿口待了正整数十年,是杨家有名的赌石好手。他的眼光,再结合自己看到的水盆中刚擦出来的玉料,这位“翡翠王”可能还真的名不虚传。 下午接到堂弟电话,杨天和便让直升机将自己送到曼德勒。 在娃达公司,见到杨怡,详细询问王鼎新上午赌石的情形。杨怡当时对王鼎新在切石时画的那条线赞叹不已——一条线将毛料的石皮与柱形翡翠一分为二,丝毫不伤玉肉而将玉肉露出。这条线证明王鼎新对这块毛料的玉质生成的情况,及内部结构走向的推断,极其自信,而且准确。这是神鬼莫测的手法。 得到杨怡的一再推崇,他便赶过来,拜会这位自己从未闻名的“翡翠王”。 杨天和低头不语,想着心事。 杨怡想了想,觉得有个情况要和堂哥说,“那位大师的两个弟子,赌石技术也相当不错。” “你是说?”杨天和抬头疑惑的看过去。 “那位胖子,还有那个少年。”杨怡将卢灿和郑光荣当成了王鼎新的弟子,他说道,“今天中午在娃达公司选毛料,就是这两人出手的。速度很快,差不多一个小时,两人就挑选出二十块毛料。” “他们挑选后,让那位翡翠王重新做鉴定。那位王老挑出其中两块,剩下的都买走了。” 杨天和的眼前闪过那位少年的面容,怎么也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然也是个赌石高手。如此说来,那天在天和斋捡了许老的漏,并非运气,而是他看出来了。 “那两块毛料,在他们走后,我安排人切开,都有货,只不过和他们开的那三块相比,算不得大涨,但怎么也要涨个五倍。”杨怡继续说道。 杨天和嘶了口气,五倍涨幅那老家伙都看不上眼?还给挑出来扔了?他摇摇头对杨怡笑道,“那我们公司今天上午亏大发了不是?” 在他想来,那剩下的十五块毛料的涨幅,最起码会超过五倍的利润。当然,这点毛料还没被娃达公司放在眼中,他的话语只是调笑一下自己的堂弟。 杨怡却认真的点点头,又说道,“我估计……他们上午有可能是故意的。” 说道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看来眼在远处准备茶水的卢老爷子后,才说道,“他们上午进店,和安保副队长加木错有过争执。据加木错说,那位王老前几次来看货,都没有出手。这次呢,他依旧没出手,但两个弟子冒出来了。” 这就是强大的脑补! 杨怡亲历了今天的场面,所以给他的震撼最大,他已经认定,王鼎新就是不世出的高手。 所以,当王鼎新进门时,他率先站起身来,态度恭谨,语气甚至都有些虔诚。 卢灿在洗簌后,在他们谈话中途也曾经进去一次,但很快便意识到,杨天和两人确实有私密话要和王鼎新说,于是,找个借口出来了。 “他们说什么了?”郑胖子马上问道。 卢灿的眉头微皱,“我估计没错的话,他们想请王老爷子去帮忙赌石!” 正文 第31章 赌石决标 在缅甸,有关翡翠矿口纠纷的解决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枪战;第二种是赌石。 杨天和昨天晚上抵达曼德勒,却连休息都没有,连夜赶回密支/那,一定有急事。娃达公司有什么称得上迫切的事情?必然是矿口或者赌石经营出现问题。 再结合刚才两人进门后,一个找借口检查毛料表现,一个借欣赏的名头检验新开出玉料的成色,这必然是考核他想要邀请对象的真实能力水平。 只可惜,他们自己想差了,或者说阴差阳错,他们彻底的误会了。 “他们不是有自己的赌石师傅吗?为什么……”王大柱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的腱子肉。他的衬衫灰扑扑的,已经脱下来,他自己的衣服在隔壁屋,这会不太方便去拿。 “自然是希望有更好的……”卢灿应承一句,手指轻叩沙发扶手,眉头微皱。 王大柱有点忧心,“这种矿业巨头找赌石师傅,难道又是彼此纠纷?那……这种事情我们不掺合为妙。老虎的对手要么是狼群,要么是狮子,哪一个都不是我们能轻易触碰的。” 胖子爱出汗,这屋内虽然电风扇呼呼作响,他还是满身的汗珠往下滚。他抹了一把,甩了甩手,“不急,等稍后两位老爷子出来,什么事情就清楚了。我们真要不愿意,想必娃达公司也不会强留。哼哼!只要他天和斋还在香江……” 郑光荣这话让卢灿再次高看他一眼。果然不愧是敢花两年多时间,从蓉城穿林过海私闯香江的人物,别看他平日里笑眯眯,骨子里有股狠劲。 三人并没有纠结多久,半个小时后,隔壁传来声音,是杨天和爽朗的笑声和告别声。三人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刚拉开门,就看见杨天和与杨怡,和两位老爷子握手告别。 这两人看见卢灿他们出来,杨怡还特意过来与三人点点头,“欢迎大家去密支/那做客。” 此时他的语气,要比昨晚在机场分别时杨天和的语气,恳切太多。 郑胖子笑眯眯的与他摇摇手臂,“这次可能没机会,下次,下次来缅甸,一定会去叨扰一番。” 杨怡的神情有点奇怪,“那可说不定啰?” 另一边,杨天和临行前还不忘叮嘱王鼎新,“老爷子,我等您的消息。我大概在明天中午回密支/那。” 卢老爷子和王老,将两人送到楼梯口,回来时脸色有些不明。 “爹地,是让你去帮他们赌石?”一回房,王大柱就耐不住问道。 王鼎新站住脚步,“你猜到了?” 朝卢灿努努嘴,王大柱追问道,“是真的?” “是的,”卢老爷子随后回答道,他示意卢灿看看走廊是否有人,顺便把门给带上。 “他们有什么麻烦事?”郑胖子的思路很清晰,立即问到关键点。 “缅甸政府为了加强对掸邦地区的控制和影响力,上个月与掸邦政府联合出台了最新一批十二个新矿区的开采名录。原本是缅政府想要采用投标的方式招募投资公司,但这一方案被六大矿业公司及掸邦本土势力联合抵制。” “这些人唯恐缅政府得利,私下协商,采用传统的方式来决出哪家投资公司拥有几个矿区的单独投标权。” “采用赌石方式?”郑光荣问道。 “嗯,赌石。”卢老爷子点点头,继续说道,“每家想要参与的投标单位,派出三名赌石师傅参加。” “这次有多少家投资公司想要参与?”郑光荣再次问道。 “听杨天和说,一共有二十四家投资公司,缅甸本土的有十七家,还有泰国、东瀛、法国以及内陆的七家外资或者合资公司。” “二十四家投资公司?每家三名赌石师傅,一共七十二人,这怎么比?”郑光荣有些茫然,没想明白这游戏规则怎么制定。 “缅甸蛮子玩这一套很顺溜的,他们制定的规则还是很清晰的。”王鼎新老爷子面色有些灰败。他怎么也没想到,上午出名,晚上就被名声所累。自己的赌石水平自己知道,都是野路子,充其量也就是一般往上一些,参与这种重量级比斗,还欠缺火候。 “他们想怎么玩?”卢灿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抬头问道。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他有很大责任。这件事情该如何圆满解决,需要问清楚其中每一个细节。 “赌石地点在腊戌的西堡玉石交易市场。这个市场已经被十多家矿业公司联合封闭。”卢老爷子看了他一眼说道。 “七十二名赌石师傅,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在西堡玉石交易市场挑选一块全堵毛料。” “七十二块毛料,会被现场解/开,由六大珠宝公司的玉石专家进行估值,价值最高的前十二名,获得矿区单独投标权。” “那岂不是会出现一家投标公司拥有多个矿区的情况?”郑光荣再次问道。 “最多三个。”卢灿抢先说道。 呃?是的,每家只能出三名赌石师傅,即便是全胜,也只能拿下三个矿区的单独投标权。 这个单独投标权可就值钱了! 没人参与竞争,投个十万二十万缅甸元,折合港币才五百一千的,就能获得一个矿区二十年的经营权(缅甸矿区的经营权都是二十年,除了祖传的私产),这价值就海了去了。 这就是掸邦地方势力太强势的结果——对抗缅政府毫无压力。 缅政府这次算是竹篮打水。 听到卢灿的感慨,郑胖子却摇摇头不同意,“看似地方势力最终获胜,其实缅甸政府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次赌石竞标尚未开始,地方势力已经开始明争暗斗,等竞标结束,他们内部必定矛盾丛生,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铁板一块。” “你还能说缅甸政府的目的没达到吗?”他笑眯眯的看着卢灿。 还真是这样!卢灿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从上辈子开始,他就对玩心计这类事情不感冒,这辈子看来同样如此。 卢灿并不清楚,这件投标案在缅甸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从这次投标案结束,掸邦地方势力开始分化并被缅甸政府逐一瓦解,三十年后,缅甸基本完成对地方势力的收编。掸邦很多老人称这次投标为“五月投标”——投标的日期在五月一日。 “杨天和有没有说邀请我们的报酬及条件?”郑光荣有点可惜的问道。 他同样很清楚自己这边的情况,这次赌石,纳徳轩肯定不会答应,他这么问只是有些可惜,多好的机会,没能力抓住啊。 卢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条件很优厚,只要我们答应参与,无论输赢,车马费十万美元。以后纳徳轩的料子,娃达公司平价供应。” “如果能拿下一个单独投标权,我们将拥有这座矿区百分之五的股份。” 嘶,这条件,大手笔了!郑胖子与王大柱都有些唏嘘。 房间内,大家在唏嘘后,慢慢沉默——再好的机会,没能力抓住,徒留叹息。 这条件让卢灿上辈子听说过的一个传闻——滇省翡翠王麻老,在九十年代末曾经出手帮娃达公司杨家赌了两座翡翠矿脉,一座大型矿,一座中型矿山。事后,杨家给了麻老这两座矿山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这才有了麻家玉器的快速崛起。 对于纳徳轩而言,这是机会,绝好的机会!插手缅甸翡翠的最佳也是最好的机会! 一定不能放过! 不就是七十二位赌石师傅在一起较技吗?有什么可担心的?自己虽然没有那些人的经验,但自己有着超越他们三十年的见识!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怎么合理的利用规则去参加? 告诉杨天和,自己去?杨天和疯了才会相信,估计他的最大反应就是将这帮骗子赶出缅甸,见一次打一次。 怎么办?脑袋瓜转得飞快,还真被他想到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爷爷,王爷爷,我认为这件事,我们还是答应杨天和为好。”卢灿站起身来,打破房间内的沉默。 一屋子的人都向他看过来。 “首先,我要说不参与的危害。如果这件事我们退缩,那么以后纳徳轩再想从缅甸这边进翡翠,无疑难度要大很多。而且,我们在行业内的名气会很受影响,虽然我们现在没什么名气,但对未来纳徳轩扩张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虽然借口有千万,但行业内的传闻只会有一个——纳徳轩的“翡翠王”不敢接赌!王鼎新的面子算是彻底丢了。 “其次,我问问,参加这次赌石决标的活动,即便失败,对我们有什么损失吗?” 赌石有输有赢,不可能有常胜将军,“翡翠王”赌垮的事例数不胜数。下午还见着一位“翡翠王”老驴头,守着佛产摊位卖毛料呢。 只要输得不是很难看,相信娃达公司是不会介意的。 卢灿的话,引发了几人兴致,还讨论了两句。王老爷子扬手,打断了郑光荣的话语,“阿灿,你继续说。” “第三,我想说说好处。”他已经完全拟清楚思路,走了两步,“杨家的友谊是否能拿到,我不能肯定,但杨天和及他的天和斋,我们肯定能通过这次事情拉上关系。杨天和也算是枭雄一类人物,这个人,还有这条线,对于未来我们进入缅甸拿货,是至关重要的。” 杨天和在香江虽然低调,但作为行业翘楚,他的为人,无论是卢老爷子、王老甚至郑光荣都有些耳闻,虽然有点涉黑,但他的名头并不算坏! “嗯,我同意阿灿的说法。这次赌石决标,我们还是需要参与。”郑胖子很快反应过来,开始赞同卢灿的说法,“失败顶多就是丢面子,参与带来好处太大!” 房间再度沉默,卢嘉锡看着王鼎新不说话。 王鼎新捋着胡子,沉思良久,突然一拍桌子,“拼了这张老脸,答应他!” 老家伙放下面子,为的就是纳徳轩的未来!卢老爷子一阵感动,拍拍他的手背,“鼎哥,谢谢你!” 房间内一时间有些煽情。 “为什么认为我们一定会输呢?我有办法,能赢也说不定哦?” 卢灿在一旁笑眯眯说道。 正文 第32章 抵达腊戌 “胖子走了?”杨天和见堂弟回来,按下手中的香烟。 杨怡走过去,斜靠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点点头,走了。 “你说……他们为什么提出这么个条件?那老头真的有高血压?腿脚不利索?我昨天怎么没看出来?”杨天和抠抠下巴,眉头微锁,很不解。 刚才郑光荣和王大柱来马哈木玉石交易市场,找到杨怡和杨天和两人。他们代表王鼎新老爷子,答应参加这次赌石决标的事情,但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老爷子挑选石头的时候,旁边得有个人掺扶。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老爷子血压高,腿脚有些毛病,不可能在长达三个小时的时间内,奔走于市场并挑选石头,需要安排一人在旁边掺扶一下,并帮忙干点翻石头、搬石头的体力活。这个人可以是郑胖子,也可以是王大柱,再不行的话,卢灿这个少年也可以。 这算是给杨家,给娃达公司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别人都是一位赌石师傅,你娃达公司凭什么还需要带根“人形拐棍”?况且王鼎新从外表看,红光满面,身形健硕,精神饱满,怎么看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娃达公司和杨家,在掸邦很强势,但并不意味着一手遮天。譬如说自己所在店对面,就是老对手宏邦发展,势力并不弱于杨家。 宏邦发展的主要运营方是罗家,也就是现在风头正劲的罗星汉(缅甸军阀和毒枭)家族。罗家祖上同样是南明将领,同样是掸邦土司,同样势力根深蒂固。 宏邦发展的另外一个巨头就是滇省矿务局。 这个巨头杨家更不敢得罪,因为它代表了内陆政府。呵呵,不要以为在六七十年代,内陆就没有境外投资。如果不理解,换种说法大家就懂了——滇省矿务局的投资,其实是内陆对缅甸掸邦地方势力的支持。这种支持前后长达二十多年,一直到罗星汉臭名昭著并被全世界通缉才结束。 杨怡也有些脑瓜疼,他搓搓脑门,仔细回想一遍昨天自己所见到的,“昨天他来店中,身体嘛……倒没见什么异样,但确实没有亲自去挑选毛料,另外……昨天三块毛料,他也确实就解了一块。” “可能真的身体不太好吧。难不成,他看毛料,还需要弟子提醒?”说到这,杨怡自己都笑了。 杨天和的眼前突然闪过那个眼神明亮的少年,还有他在天和斋沉静的应对。冒出来的想法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把这个荒诞的想法摒弃——是的,刚才他突然冒出的想法就是,那半大少年,才是真正的赌石大师。 应该不会的,杨天和轻声念叨一句。 “你说什么?”杨怡没听清,问道。 “没事,想想办法,这事该如何处理?”杨天和对堂弟笑了笑,彻底抛开这个奇怪念头。 这还真不怨他粗心,而是赌石这个行业的特殊性决定的——赌石讲究天分,但更看中天分与经验的结合。卢灿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即便有天分,他摸过几次毛料? “咦?六哥,有了!”杨怡突然一拍沙发扶手,眉飞色舞的站起身来。 “有办法?”杨天和侧脸看着他。这位堂弟是他最看重的助手,为人做事很踏实,而且鬼点子不少,所以他将娃达公司缅甸境内的销售业务全交给他负责。 “嗯!”杨怡用力的点点头,“既然这位老先生需要人掺扶,那别人肯定也不会排斥,要知道,这次赌石师傅十有八/九都是老头子,那我们不妨让普达直接加上这一条。” “因为此次赌石耗时比较长,为了考虑照顾所有赌石大师的身体与健康,六十岁以上的大师,可以携带一名生活助理……对了,王大师的小徒弟,有十五六岁了吧?” “我们就这么安排,六十岁以上的大师,可以携带一名生活助理,年龄在十五岁以下。在赌石过程中,助理不能发言,只做搬运和辅助工作!你看怎样?” “好主意!我去给普达打电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杨天和哈哈大笑。 既然难以作弊,那么就修改规则——这条规则对大家都通用,而且合情合理,相信没人会反对。 两人所提到的普达,是腊戌市政府的督导官(市长),也是这次赌石决标的见证人之一,由他提出这条建议,正合适。普达曾经担任过六年的果敢政务主席是杨启志(杨天和的伍叔)的秘书,和杨家关系非同一般。 解决这一问题后,杨天和也没耐心在曼德勒待下去,挥挥手,“阿怡,你安排人去通知他们,中午和我的直升机一道去腊戌。”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也准备一下,和我一道回家。单靠他们,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家中的杨大师和高大师,和你关系更好,回去帮我做做工作,力争让他们参加。这种事情,最好要相信自己人。” “中午你陪他们吃个饭,他们有五人,坐不下的话,我去韦德司令那里坐坐,顺便让他再调一架直升机备用。” 他口中的韦德司令是曼德勒警备司令部的最高长官,杨振才当年的得意门生之一。 ………… 等杨怡赶到卡拉格宾馆时,卢灿一行刚好回来。他们刚才去渣打银行存放昨天解开的玉料及未来得及动手的毛料,而且这次去腊戌,极有可能与娃达公司达成合作,也要准备资金。 听到杨怡所说的解决方案,卢灿吐吐舌头。这杨家在缅甸的势力,真是可怕。自己头疼半天的事情,结果他们只要稍微修改一条规则,就完全解决。 中午饭桌上,气氛很好,郑胖子和杨怡都是能说会道之人,两人将酒桌气氛捧得非常热烈,他们相互之间也颇为相惜。 带上简单的行礼,坐上杨怡派来的专车,一行人饭后直接奔赴机场,杨天和与他的保镖已经在机场等候。 缅甸的军事条件真简陋,军用直升机连门都关不上,露出一条裂缝。起飞后,拼命的向机舱灌风,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吵得耳朵隐隐作痛。 卢灿还是第一次坐这种高危飞行器,都能透过门缝看见树梢扫过直升机底部,让人心惊胆颤的。好在曼德勒到腊戌的距离并不远,直升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下直升机的时候,卢灿的腿都软了,郑胖子也没好多少,哆哆嗦嗦的好久才在王大柱的扶持下站直身体。 腊戌,缅甸掸邦首府,距离内陆很近很近。与腊戌相对的是姐告口岸,缅甸翡翠之路北上的关键点。卢灿永远都不会忘记这里。 上辈子他曾在瑞丽、姐告口岸以及缅甸这边的滚弄,生活几个月——古伯带他来学习赌石,这里是他学习赌石的起点。另外让他难以忘怀的是——古伯就是在腊戌附近的孟戌镇遇害的,这里也是古伯的生命终点。 再次踏足这片土地,一时间有些茫然。大柱师傅在旁边推了他一把,这才发觉,杨天和陪着卢老爷子和王老,正在向车队走去,自己两人已经被拉下不少。 腊戌虽然是首府,但规模充其量也就后世内陆一个破烂的小县城,连一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四辆老式苏俄产高尔基,这种苏联老式车型皮实耐操,底盘高,但坐在上面和坐大卡车没区别,防震性能基本没有,载着大家一路蹦蹦跳跳驶向市内。 缅甸杨氏家族的老巢在果敢,腊戌这边是杨天和的家。 车队开进一所大院,卢灿下车一看,嚯,这是电影中的炮楼院子吗? 高高的围墙与铁丝网,圈起了足有一亩多地的大庭院,围墙的四角还真的有那种电影中才能看到的瞭望楼,卢灿甚至能看见哨楼上有人在值守。 花园中没怎么收拾,有点凌乱而空旷。 卢老爷子一下车,便将卢灿拉在身边,低声嘱咐道,“到这里,别乱说话。” 卢灿连忙点点头,自己这算是进入军阀家中了?在香江天和斋,杨天和是个十足的商人,但在这里,怎么看都像军阀,没见门口值守的安保,都是荷枪实弹的么? “王老、卢老,还有各位,到这里就如同到家,不用客气。”杨天和笑眯眯领着一行人向不远处的建筑走去。 大厅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候,两位三十多岁的女子并排站在最前面,后面则是一群人,估计是佣人和孩子。 “这两位是我嫂子。那位少年是我的侄子杨胜。”等大家抵达门口时,两位女子带着一位十岁出头的少年,给大家鞠躬问好。 旁边的杨怡连忙给大家介绍。 “木子,杏子,这些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们安排人,一定要照顾好。”杨天和怜爱的摸了摸那位少年的脑袋,向两位女子嘱咐道。 卢灿虽然经历两辈子,可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多妻制的生活版。他一直以为缅甸的多妻制度仅限于穆斯林,没想到果敢地区的汉人同样如此。上辈子来缅甸,当时这里的思想很开放,多妻制度已经遭受谴责,他遇到的家庭都很正常。 也不知道这两位妻子,日常会不会矛盾很多?他心底想着这些事,不免目光多停留在两位女人身上,被郑光荣瞅见。他侧着脑袋,低声调笑道,“怎么?很羡慕?要不你加入缅甸籍得了。让杨总帮帮忙,这点事他很容易就搞定。” 去!卢灿脸色一红,狠狠的将他推开。 多妻,那个男人不羡慕? 可惜,你首先需要有养活这一大家子的能力;然后,你需要有能满足她们的身体,否则绿油油的头顶可不好看;再次,你需要有足够的魅力吸引她们死心塌地的追随。 此时卢灿,也只是羡慕一下而已。 正文 第33章 遭遇挑衅 院子很大,很空旷,视野极好。 这座大院的建筑也很漂亮,高挑的木格窗户,透光很好,尖翘的屋檐有着浓郁的江南民居范儿,粗壮的木质屋梁还有立柱,散发着淡淡的柚木清香。 背靠山林,这里并不炎热,时不时还有阵阵山风掠过,让人皮肤一激灵,爽到心底。 院子后面就是山林,直接通往野人山原始丛林,那里曾经埋葬了无数抗战远征军的英灵——杜聿明率五万人进入野人山,最终只有两万人生还,三万铁血男儿葬身于此! 可怜、可悲、可叹、可歌! 在香江住久了,看见那些手持枪械的大院安保,大家都有些不习惯,于是便选择在屋内休息,都没出去转转的意向。 卢灿其实很想出去走走看看,上一辈子听了太多的野人山宝藏传说,如果自己有机会探探,说不定还能发一笔呢。 有关野人山宝藏,他还真的知道点线索。 他曾经阅读过一份野人山日寇藏宝信息,上辈子古伯留下来的遗物中发现的。只是,那时他已经活得胆战心惊,自然也没有经历去探究。 既然上天又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不应该再错过。 不过,这趟肯定不行。去野人山寻宝,必然需要当地势力支持,杨家或者说杨天和是不错的选择,但现在还不是,尤其是双方地位不一致时,那些掩埋的宝藏很容易迷惑人的心智,他们真的要做出什么事情,自己连反制能力都没有。 也许,过两年会是不错的时机。 卢灿握紧拳头,现在的自己,最需要的是壮大实力。 耳朵边还有直升机的嗡嗡声,睡不着,卢灿准备去隔壁陪王老爷子说说话。 卢灿能看出来,王鼎新老爷子还是有些紧张。尽管他已经分析得失,即便这次失败也不会影响纳徳轩的生意,但毕竟会影响老爷子自己的声誉。 因为顶着老爷子关门弟子的名头,卢灿的房间被安排在王老的隔壁,对面是卢老爷子。 卢灿敲了敲门。 老爷子穿着一身对襟布扣短袖衫,应该是刚洗簌过,手中盘玩着卢灿贡献出来的三个乒乓球极品料子。 昨晚为给老爷子信心,卢灿掏出这三块极品籽料。 这三块料子,一块是玻璃种正绿,有可能达到祖母绿级别,另一块是玻璃种深红,第三块外表黑漆漆的料子,卢灿认为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极品墨翡,要么是传说中的天龙生。 可是玩赌石的都知道,天龙生是新品翡翠,在九十年代新开采的龙肯矿区被发现,其特点是高翠满绿。天龙生是一种新型翡翠,它有着自己的分级方式(一共八级),但最顶级的天龙生依旧被人称之为玻璃种,它的市场价格要高于玻璃种祖母绿。 可是,现如今的龙肯矿区还是一片荒山野岭,这块极品小料如果是天龙生,它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有时间还真应该问问那位“翡翠王”老驴头。 王鼎新老爷子见到这三块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溜圆的料子后,眼睛再也拔不出来,直接就从卢灿这里抢过去。这不,现如今成为他的保健球了。 老爷子怕卢灿讨要,从昨晚到现在,都有些刻意回避他。 见卢灿的目光盯在手中的宝贝上,老爷子眼睛瞪得溜圆,手腕一翻,倒扣过去。 呃?看不见了吧。 卢灿哭笑不得,人越老性情越小,还真是这样。自己可没有讨要回去的意思啊?怎么还藏起来了? “老爷子,我来找您商量商量,赌石那天我们怎么配合。”见老爷子堵在门口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卢灿只得主动表明来意。 赌石决标的日子定在四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后天。有些事情确实需要提前商量。 “这个啊?哦……你进来进来。确实需要商量商量。”听到是正事,老爷子闪开身让卢灿进门。 这里的住宿条件,要比卡拉格强百倍,每人一个单间,带卫生间和小客厅的那种。卢老爷子那屋,甚至还有个大型会客室。 这种事情没必要和第三人商量,卢灿拉着王鼎新老爷子,两人嘀嘀咕咕商议半个时辰,确定眼神、手肘、脚尖、面部表情等等暗语,卢灿确定老爷子记住后才放心。 王鼎新现在已经断定,卢灿一身的赌石技巧,神鬼莫测,最起码自己是看不透,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不管了,反正是自家的娃,得利的还是纳徳轩,王家自然会水涨船高。 “王大师,在么?”卢灿正准备离开,传来敲门声,听声音是杨怡。 卢灿拉开门,杨怡笑容满面,对里面的王鼎新点头致意,“休息的还好吗?我六哥想请大师和卢老爷子下去喝杯下午茶,顺便和我们选定的另外两位大师见见面。” ………… 宴客大厅在一楼,同样很大,放在饭店的话足以摆设二十桌酒席。 杨天和已经到了,正坐在一张圆桌旁,陪同两位老者叙话,时不时还哈哈一笑。 坐在他旁边的是十三岁的儿子杨胜。他也是看到卢灿的表现后,开始有意识的想要培养自己的孩子。 坐在他相邻的是两位六十来岁的老者。左手位的老者一副长髯,白发,穿着掸邦特色对襟衫,呃,就是王老身上穿着的式样。他对面的那位只能看见侧面,脸型狭长,不是猪腰子就是马脸,很有特色。 见到杨怡领着王鼎新和卢老爷子等人下来,杨天和站起身来,招招手,“王大师,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两位同行,大家可以交流交流。” 卢灿眉头皱了皱,杨天和与杨胜站起来迎客,可他身边的两位老者却安之若素。 等王鼎新一行人来到桌子旁,那位白发长髯的老者抬头对这边拱拱手,而那位长脸的老者压根就没有抬头。 杨天和如同没看见一样,依旧热忱的说道,“王大师,我给你介绍介绍。” 他指着那位白发长髯的老者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杨家的族老,杨季东,我的族叔。他可是我们杨家第一赌石高手,曾经在东枝矿口和罗家对赌,他一下午连开十块玻璃种。” 这确实是个高手,战绩不菲。 东枝是腊戌的邻市,同样是翡翠矿的集中地,是宏邦发展和罗家的势力范围。他能在对手的地盘上,一下午,连开十块玻璃种,其胆色和技术,必定出类拔萃。 “久仰久仰!”王老爷子对他拱手。 那老者的反应有些冷淡,咧了咧嘴,手掌伸出,示意王老爷子坐下,“辛苦了!” 嗯?久仰一般不是对幸会吗?到他这怎么改了? 这下众人都看出来,感情这两位大师不欢迎咱们呢! 杨天和的脸色闪过一丝尴尬,又介绍另一位,“这位是我们娃达公司的首席掌眼师傅,高世杰。娃达公司拥有矿山二十七座,高大师主要负责这些矿山的精品筛选。” 所谓精品筛选,就是矿口的毛料粗选——将有着极其出色表现的毛料率先选出来放入仓库,其它的毛料走向市场。毛料粗选,是矿口的一项重任,这人竟然是二十六座矿山的粗选师傅,眼力一定不凡。 “高大师担任我们公司掌眼师傅二十五年,曾经代表娃达公司出战赌石邀约四十六次,他的成绩是四十六胜!” 这个成绩真心让卢灿一行吸了口凉气! 这才是真正的翡翠王!也应该是娃达公司这次赌石决标的保底人选。 不过,这位比刚才那位更傲气,连笑容都欠奉,板着一张马脸,“就没听说过香江有好的赌石师傅?杨六子,靠谱么?” 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 王老原本还准备和他招呼,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颤,拿着手指指着他,“你你……” 老头子真心气着了! 王大柱气得想要上手抓住杨天和问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杨怡,你们杨家就是这么待客的?”郑胖子在旁边率先开炮,目标直指杨天和。 卢老爷子迈出一步,气得脸色通红,胡子一翘一翘的,“杨总,既然有人信任,这趟生意我们不掺合,我们走人!阿灿,扶着王爷,我们走!” 说完,他迈步就走。 杨天和这下着急了,一把抓住卢嘉锡的手臂,“卢老卢老,这事有点误会啊。我找王大师来参与这次赌局,事先没来得及和两位沟通,估计他们误会了。” 他又会转头对杨季东和高世杰说道,“杨老、高老,这位王老是我特意请来的,他在我们店中挑了三块全赌毛料,三赌三涨,而且还都是百倍涨幅。你们怎么能怀疑他的能力呢?不信你问问阿怡,他可是在当面的!” 杨怡正在帮忙拉住郑胖子和王大柱,连忙应声附和。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这是我早年收集的一块毛料,你如果能看明白,我向你道歉!”那位马脸高世杰终于站起身来,从对襟衫的衣兜中掏出一块棒球大小的毛料,向王鼎新扔过来。 卢灿正掺扶着王老,伸手一捞,将这块毛料抓在手中。 此时,卢灿已经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做戏呢! 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出——拿毛料考核王老的真实水平。 卢灿接过毛料,先瞅了杨天和一眼,果然,看见他的眼神与杨季东正在交流。估计这次事情是杨季东出的主意,杨天和默许的。 再回头看了眼手中的毛料,心头大骇!继而又惊又喜! 这种手法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这是他学习多年的毛料作伪手法,如同当年古伯教授给他的一模一样! 没错,这是一块被贴皮的毛料,假的! 就是一块鹅卵石,被人贴上翡翠石皮,植上松花,贴皮结合处摩擦成石纹,只是做得巧夺天工,浑然天成。即便是多年的大师,也极有可能会打眼。 卢灿一眼就认出,这是出自他上辈子师门的东西! 而且是他师门特有的弟子出师的“毕业作”! 正文 第34章 杨家宝库 看着手中的这件假毛料,卢灿一时间有些懵! 冥冥中有种感觉,这辈子自己恐怕还要和上辈子的师门产生交流,纠缠不清。 看到他有些发愣的时候,身旁的王鼎新老爷子有些着急了,心底骂道,你小子,关键时候可别掉链子,可千万别认不出来! 他用手肘狠狠撞在卢灿的胳膊上,“傻站着干嘛?我们走!不稀罕看他们的东西!” 如果卢灿看不出来,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着卢老爷子刚才挑起的理由——大家走人! 呃?卢灿回过神来,将那假毛料顺手塞在老爷子的手中,然后掺扶着他的胳膊,嘴皮动了动,“假的,贴皮假料!一文不值。” 所有的一切都是动态的,大家都在拉拉扯扯,根本没注意到卢灿的表情以及他的低语。 老爷子了一眼这块毛料,一时间他还真的没看出来,这般表现的高端小料,有带子松花,有蟒纹,还有一丝小绺的毛料竟然是假的? 此时唯一能选择的就是相信卢灿! 老爷子演技大爆发,猛的转过身子,对桌旁站着的两位老者怒喝,“老杂毛,你什么意思?弄块假毛料来消遣老夫?” 言毕,一挥胳膊,那块棒球大小的毛料直接砸向刚才四人围着的那张大桌子。 “咔嚓!”落在桌面的毛料,将上面的茶壶还有点心盘子砸的稀巴烂! 杨季东和高世杰吓了一跳,宴客大厅所有人都被这巨响镇住动作。 杨天和与杨怡对视一样,脸上反而露出不加掩饰的欣喜笑容。 他们都知道,那块毛料是假货,是高世杰二十年前从一次毛料小拍上买回来的——当时这块毛料蒙骗了参加毛料小拍的所有掌眼师傅,只有高世杰在最后时间,瞧出一丝端倪,这件事奠定他在缅甸赌石行业中的地位。 高世杰便将这块假毛料珍藏起来,时不时的拿出来警惕或者教育后辈。没想到这块欺骗无数赌石师傅的假毛料,今天竟然被王老爷子“秒认”出来! 杨季东率先反应过来,这是个高手,可不能真的让他们离开。他急忙转过桌子,几步冲上来,挤开卢灿,挽住王鼎新老爷的胳膊。 “对不住对不住啊,王老哥!你要体谅体谅老弟我啊!” “老弟我负责这么一大家子的毛料事务,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都被他们骗怕了,不得不小心点!今天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主导的,我认罪!和小六子还有小怡子两人没关系!” 白发长髯的杨季东,放低姿态,一番话说得卢灿一行人都站住脚步。 “高老弟,还不过来见见王老哥!你不是一直自诩高手寂寞吗?这会来了真正的高手,怎么还在那发傻?”杨季东和杨天和两人,拽着王鼎新,做到位子上,另一边的高世杰还没回过神来。 这块假毛料是他最先发现的不假,但当时他可是用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观察,万没有今天王鼎新的表现——从接手毛料到砸桌子,有两分钟么?似乎没有,他怎么就能这么快发现这块毛料的端倪? 听到杨季东的话,高世杰有些期期艾艾,颇为不好意思的低头。 “高老哥,刚才对不住了!” 老爷子此时心中舒爽极了,昂着头,鼻孔中带出一丝嘲笑意味的冷哼,算是回应。 场上的不友好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卢老爷子也在杨怡的掺扶下,坐在王鼎新的身边,卢灿坐在王老爷子的右手,预防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 杨天和吩咐他那位叫做杏子的媳妇,带人把茶桌重新整理一遍,又布上新茶及点心。 他坐了下来,未语先笑,哈哈几声,“今天还真是,英雄见面,不斗不欢!好!现如今我对杨家参加这次赌石决标信心十足,我们一定可以拿下全部三个单独投标权!” “到时候,大家都是杨家的大功臣,杨家及娃达公司一定重重酬谢!” 杨怡打下手,给大家都斟上茶水。 “小六子,可不能大意呢。我听说这次二十四家公司,可是聚集了当世最出名的赌石师傅。”杨季东捧上茶杯,小酌一口,继续向大家介绍道,“罗家除了罗家峪这个老不死的,还通过内陆矿务局,请来了内陆滇省木家的座山雕木天鹰老家伙,这可是一尊大神啊。” 现在内陆与香江在珠宝行业联系不多,什么木家的座山雕,王鼎新还有卢老爷子等人都没听过。 卢灿的头低下去,掩饰面部表情变化,木天鹰大家可能不熟悉,但他知道。多彩云南的麻老,九十年代纵横一代人的翡翠王,正是木天鹰的关门弟子。 上辈子卢灿见过此人,古伯带着他去拜访过。当时古伯带着一块毛料,上门求见木天鹰,那时木天鹰已经九十出头,依旧眼明心亮。 比斗时卢灿等一帮人被隔离开,但据古伯事后偶尔透出的口风得知,当时是麻老出战,古伯应该没占到便宜,应该算是打平。而在古伯准备离开木家的时候,木天鹰用脚从毛料堆中踢出一块小料,说是送给古伯这位后辈以作留念。 麻老将其解开,那块鹅卵料,竟然集齐七色,古伯自然不好意思要,最后成为多彩云南的镇馆之宝。 木天鹰的特长是观色,他能通过翡翠表面的诸多细节,来判断内部翡翠的颜色,十猜九中。据古伯所透露,这应该是沐家家传的赌石经。 现在的木天鹰,应该七十出头,麻老此时正是他的随身弟子,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见上? 卢灿低头出了一会神,再抬头时,又听到一位熟悉的名字。 “老驴头?!这次怎么肯出山?他不是不赌了么?”惊讶声是杨怡发出的。 见王老还有卢老一脸茫然的样子,杨怡再度解释道,“这个老驴头是二十年前北缅名动一时的翡翠王,大名叫率(律音)东来。” 他这话说出来,杨季东,还有一直很傲气的高世杰都没反驳,但高世杰的表情很奇怪,有些高兴同时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可惜之味。 “后来,在一次帮缅北的查普家族赌矿时,他选中一块奇怪的毛料。” “奇怪的毛料?” 卢灿心头一动,忽然想起自己手中的那块极品天龙生,不由得插话问道。 杨怡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是的,那块毛料的表现很奇怪,皮很厚,松花翠色艳丽到了极点,但是,无蟒纹,表皮颗粒粗糙。这种料子大家都没见过,因此普查家想要他换一块。” “老驴头,属驴的,自然不肯。” “那次赌矿,他输了?”自然是这样,卢灿接着他的话语问道。 “输了,很惨!”杨怡摇头叹息,指了指高世杰,向大家说道。 “当时和老驴头对赌的正是我们杨家,出手的就是高大师。高大师用一块极品红翡,很轻松的赢取对赌,拿到矿口。” 难怪高世杰有这种表情。 听到杨怡提到他,高世杰难得开口,“其实那一次我也很担心,那块料子表现,我没能看明白。谁能想到,如此高翠的料子,竟然是豆种!胜得侥幸,侥幸!只是可惜了老驴头……不知道这次出山,他的水平究竟怎样?真是期待啊!” 老家伙没那股盛气凌人的时候,还真是一副大师派头。 “那个……那个老驴头最后怎么了?为什么可惜?”问话的是一只在旁听的杨胜,杨天和的宝贝儿子,他把今天的现场当成故事会了。 杨怡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老驴头一意孤行,输了矿口,普查家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按照之前的协议,要老驴头赔偿,要么为普查家服务十年,要么赔偿矿口丢失的损失一千万美元。要知道,二十年前的一千万,砸锅卖铁,率东来也赔不起啊。” “最后呢?” 尽管卢灿已经知道老驴头妻离子散,他自己也献身佛寺,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最后,他赔净家资,老婆孩子一气之下,带着存款去了东瀛,再也没回来过。这个老家伙,最后去了寺庙,发誓不再切石。” “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出山?现在水平怎么样?”末了,他叹息一声。 卢灿想到那块极品天龙生,心下还真是有些悬。老驴头这二十年不切石,但并没有离开赌石,他在佛产矿口潜心二十年,估计是研究这种新型翡翠——天龙生。 这次还真是强敌环伺,不仅有自己熟悉的沐家传人沐天鹰老爷子,还有不少隐藏在暗处自己不知道的大拿,譬如这位不知名的老驴头率东来。 “嘿,他为什么出山?”杨天和见有些冷场,敲敲桌面,“博来投资,背后可是马哈穆尼资产管理办公室。” 马哈穆尼佛塔又成为大金塔,缅甸有名的佛寺。 感情这次矿口投标,佛寺也忍不住伸手进来捞一票。佛祖有令,率东来自然可以违背自己的誓言。 卢灿隐隐觉得,这次率东来出山,可能和自己拿走那三块极品小料有关系!当时他的表情很奇怪,有些不舍,但并没有阻止,脸上最后却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杨天和又说道,“有几个高手又能怎样?我们这次的目标是跻身前十二,拿到三个名额就行,又不是和他们一对一开赌,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话说的是,又不是争冠军,只要在七十二名赌石师傅中,跻身前十二,就足够了。他沐天鹰和率东来在厉害,也不过占两个名额罢了。 一时间,桌上众人重新笑语颜开。 喝完茶,补充些点心。杨季东站起身来呵呵笑道,“小六子,难得我们来一趟,你不会让我们空手吧。这些年早就听说你杨老板收藏了不少好料子,可以让我们几个糟老头子进去看看吗?” “东叔这话说得,肯定不会让大家空手。”他也站起身来,对卢老及卢灿一行拱拱手,“我这些年积攒了些毛料,各位稍后进去挑选,每人一块,算是我杨天和为今天的失礼赔罪。” 他这一出手,就送了七块料子出去,大手笔啊!他的私藏,必然是精品。 虽然说现如今的翡翠没有后世价高,但极品料子卖个几百万港币,还是很轻松的。 杨天和对旁边的安保说了两句,应该是吩咐人去打开他的收藏室。 他的库房在别墅东侧,门口戒备森严,足有一个班的安保人士,或明或暗的端着AK47,神色严谨专注。 拉开厚达五寸的大铁门,所有人都长嘶了口气! 这个私藏室,也太奢侈了! 正文 第35章 赌石较技 这间房子挑高足有五米,封顶的铁丝网上悬挂着十多盏聚光灯,亮如白昼。 这里足有两个标准篮球馆大小,排列着整体的铁架子,每个铁架子分上中下三层,每层上面都放着或大或小的翡翠半赌料或全赌毛料! 一眼望去,场面极为震撼! “这里一共收藏了三千九百七十二块毛料,都是这些年我自己花钱从矿口或者市场收购上来的。三位大师,稍后可以给点评价。如果能顺手帮我把那些没价值的‘走眼货’挑出来,我另有酬谢!”杨天和指着这些铁架子,神色有些自得。 杨季东笑着点了点他,“你这个小六子,从小就猴精猴精的。我们挑一块毛料,还要给你免费打工一次?” 待大家哈哈大笑完毕,他又说道,“好吧,我答应你,稍后给你指出十块毛料的优劣,这总算可以了吧。” 到底是一家人,杨季东很给面子。他的话已经说定,稍后王鼎新还有高世杰必然也会如此施行。 有三位大师指点出三十块毛料的品级和优劣,杨天和还真的不亏。 至于卢灿等人,还没放在杨天和的眼中。 郑胖子有些急切,想要迈步进去,忽然又听到杨季东开口说道,“高老弟,王老哥,今天这机会难得,要不咱们三人也比比眼力?” 又要比?卢灿一直站在王鼎新身边,眉头微皱。 倒是王鼎新,此刻已经融入“大师”身份,很豪爽的问道,“不知杨族老准备怎么玩?” “简单!”杨季东看了高世杰一眼,见他也没反对,说道,“就把这次挑石头当成一次试验。一个小时之内,我们每人挑选一块,切开,看谁的赌石价值高。如何?” 缅甸赌石有各种赌法,什么赌色、赌种、赌重量、赌玉质结构的走向等等不一而足,杨季东所说的这是最直接的赌石方法——赌价值,也是后天赌石决标的赌法。因为这里所拥有的赌石数量要比西堡玉石交易市场的数量少,所以他将时间压缩到一个小时。 “既然杨老哥提议赌一把玩玩,那我也有个提议,不妨加点彩头吧。”他身侧的高世杰也开口了,只是语气依旧有点阴恻恻的,让人不太舒服。 “高老弟有什么提议?”杨季东侧身问道。 “就用挑选出来的石头做彩头,第一名赢得全部三块,怎么样?”他望向王鼎新说道。 嗯,他这是对王鼎新秒断那块假毛料心有不忿,还想再找回场子。 “行!试试就试试!”王鼎新也没退缩,捋着胡子,瞪了回去。 “哈哈,好!这下真能好好见识见识。稍后我、卢老爷子还有杨怡,我们三人做价值评估,三位没意见吧。”杨天和凑过来说道。 这有什么意见呢?这三位都是玉器行的老手。只是,卢老爷子的目光中有些担忧。 赌斗开始,杨怡负责计时。 郑光荣拉着王大柱,两人担心的看了卢灿和老爷子一眼,结伴去看石头。卢老爷子则是背着手,在桁架之间闲逛,到时间随手挑一块就行,反正这里的毛料表现这么好,而且是无本买卖,拿了就是赚。 三人都选择没去打搅王老爷子和卢灿。尽管只是一次内部较技,输赢都不会有影响,但王老爷子此刻代表的是纳徳轩一行人,他们当然还是希望能拔得头筹。 杨季东和高世杰两人也分开了,各自去看毛料。卢灿手托着王老爷子的肘部,也迈步进入铁架丛中。 没着急下手看料子,卢灿带着老爷子,两人脚步稍快——他们要在尽量快的时间内将所有的料子看一遍,同时还需要记下有价值的毛料,准备下一轮细看。 杨天和与杨怡坐在外围解石机前面的台子上,正好可以看见三位老爷子的行踪。见三帮人马都在不约而同选择浏览方式看料子,他点点头对身边的杨怡说道,“这行家出手,就有架势。这么快的步行速度,怡子,你能判断出毛料吗?” 杨怡是杨家年轻一辈的赌石高手。 他看了眼三帮人马的快步如飞,苦笑着摇摇头,“全看不可能,充其量会记得表现好的几块。” “那孩子真有意思,他这是当成逛百货市场了?”杨天和指了指卢灿,示意杨怡看看。 杨怡看完,笑了笑,没吱声。 卢灿此时的行为,确实有些孩子气。 他左手扶着老爷子,右手平着搭起来,从中间一排的赌石上一扫而过,时不时还跳起来,摸摸上层的毛料,就像在百货市场见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当年你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看见好的毛料,欣喜若狂,总想动手摸摸。”杨天和看到卢灿的行为,忽然感慨起来。 如果卢灿听见,真的要感慨,神脑补! 杨天和的储藏室内,一共有八列铁架子,每一列都有十多个长达四米的铁架子相连而成。每个架子都分上中下三层,每层能存放十多块二三十公斤的毛料。 三千九百多块毛料,一个小时看完,想要完全细看,不太现实。卢灿和王老爷子也就是笼统的看一遍,然后挑出几块好料子从中选一块。 因为刚才杨季东答应杨天和的要求,所以,他们至少要挑出十一块料子,详细看。最后拿一块参加赌斗,剩余的十块要分析给杨天和听。 卢灿上辈子参加过几次缅甸公盘,见识过比这更多的料子,每届缅甸公盘,各种毛料及明料都会超过三万块,但两者之间的质量,完全没法比 刚才在第一列,他就有点看花眼了。 好在这里毛料都是按照场口不同陈列的,第一列就是会卡场口的。 会卡是个大场口,出的毛料占市场很大比例。会卡的石头,显著的特点就是腊皮,淡绿的光滑的皮壳,因此被形象的称为青蛙皮。会卡场口毛料,良莠不齐。品质跨度大,从一无是处的砖头,到晶莹剔透的精品,到处都有会卡石的身影。 会卡场口的料子,常出高绿,因此备受赌石师傅的喜爱。 会卡料子皮色很杂,但通常出高色的,灰色皮壳与黑色皮壳占比最大,因此有“灰卡至尊”的美誉。 第一列架子上,大多数的会卡毛料皮壳,都是黑色和灰色皮壳的,沙皮、黑皮和青皮都有,各个有松花。 如果只用眼睛看,绝对能让你看花眼,最后茫然一片,什么都辩不出来。所以卢灿干脆放弃眼睛,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的手掌上。他伸开手臂,从石皮上一扫而过。 他这一手,玩的就是感觉! 他跟着古伯学赌石,学得最多的就是观皮,其中皮质给手掌的感觉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反正这里的毛料,皮壳表现都很好,如果手掌触感来了,那一定值得细细观看。 这一列,卢灿最少感觉出有十块毛料非常有可能出玻璃种! 走完这一列,卢灿心思安定下来。感觉能出玻璃种,只要再选一块大料,里面的玉质结构足够大,自己和王老爷子就不会输的很难看。 这一列中,有一块黑沙皮,他非常有感觉,重量也足够,足有三十八公斤。不过,现在还不着急选择。 第二列,是老后江场口的小料。 在这一列,他惊讶的发现,竟然有一块三公斤左右的老后江场口料。 这太少见了!他用胳膊肘示意王老停住脚步,两人在这里终于停下脚步。 “老后江场口,大料,皮薄馅大,好东西!”王老爷子的赌石水平本来就不错,否则早就在和杨天和等人的交谈中露馅。他一上手就开始不吝夸奖,啧啧称叹。 这块料子确实很棒。 三公斤的料子,正适合手拿观看。料子呈现三角锥体,四个部位尖角被水流或者河底沙砾磨圆,其中两个角,都露出包头松花,无蟒纹,同样也没有裂或者绺,干干净净的四个面的白沙皮籽料。 老爷子掏出手电筒从分别从松花部位和白沙皮部位打进去,透性很好。 这是一块玻璃种高翠籽料。 老爷子有点可惜,这块料子太小。虽然品级不错,但如果料子小,在比价值的赌石活动中,很吃亏的。 卢灿等老爷子看完,他接过来,借用老爷子的手电筒打在另外两个没有松花的锥角上,示意老爷子去看。 王鼎新一开始没明白,但当卢灿将手掌遮住手电筒的散光后,老爷子眼睛睁得溜圆——光线与刚才两个部位完全不一样,带有淡淡的粉红色! 这是一块双色极品玻璃种翡翠! 价值要远远超过马哈木市场娃达公司柜台上的那块春带彩。那块春带彩两公斤料,标价二十四万美元。老后江场口的料子本来就贵,更何况还是块双色极品翡翠。 这块料子也许不适合这次赌石活动,但这种极品料子太少,不行,想办法带走。卢灿向旁边看了看,恰好看见王大柱师傅和郑光荣在对面铁架子旁围着一块毛料讨论。 他咳嗽一声,惊动了郑光荣,郑光荣的目光转向这边。 卢灿将毛料放在铁架上,用手在上面拍了三下,相信郑光荣一定会明白的。 陪着老爷子继续往前,期间碰到杨季东和高世杰两次,从他们的神色中能看出,两人对杨天和仓库中的毛料非常满意。 花了二十分钟,将所有毛料浏览一遍,卢灿锁定了大概五十块高价值毛料。 等他和老爷子走第二遍时,那块老后江场口双手极品籽料已经被郑光荣握在手中。哈哈,郑胖子就是机灵。 第五十分钟时,卢灿帮老爷子搬动了一块足有五十公斤重的大料。 杨天和收藏室里面最大的达木坎场口有名的“黄皮蛋”!同时也是仓库中重量排行第二的毛料。 就选它了! 正文 第36章 目瞪口呆 达木坎场口是缅甸著名的八大翡翠毛料场口之一(后世是十大场口,此时两大新场口还未开发),位于雾露江下游的帕敢老场区西南。 达木坎场口,主要出黄沙皮和黄红沙皮毛料,皮厚,毛料基本都有雾层,因此在赌石行业有“赌达木坎毛料必赌雾”。雾层多为红雾、白雾、黄雾、黑雾,其中呈红、黑雾的玉石底子发灰,玉质结构相对较差;而呈黄、白雾的毛料,其内部玉质质地、种水相对会更好。 卢灿手边的这块达木坎毛料,呈现扁平磨盘形,一头稍厚,有三十公分,另一端则在十五公分左右,宽幅约为四十公分,长度约为六十公分,总重量五十七点四公斤。 嗯,这些都是它旁边标牌上标记的数据。 论表现,这块毛料并非上品,表面稀疏的布置了些点状松花,松花部位呈现白雾,是典型的雾串皮(雾面和皮面混杂)。最有特色的部位在磨盘中部,似乎被什么压过似的,中部有一条明显的沟壑,导致毛料最中间的位置只有十公分左右的厚度,那里皮壳层非常薄,皮雾纠结在一起,聚光手电打在上面,似乎都能从背面看到光线。 “这应该是这块原石在即将形成的过程中,突然受到外力挤压,才会有这种效果。这种原石,内部会有变异,极有可能是双色,甚至多色。” 卢灿指着这处沟壑,轻声与王老爷子讨论。 “我们再看看比较薄的这一端,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雾色在灯光下有黄色的光影折射,夹杂有淡紫色,小头这边有可能是黄翡与紫翡的混合色。” 两人商议完毕,老爷子向解石台那边招手,示意自己已经选定毛料。 两个保镖将这块毛料抬到解石机旁边后,那边的高世杰也带人抬着毛料过来。 卢灿看了眼,高世杰选中的这块毛料,同样有四十多公斤,是抹岗场口的料子。他的这块毛料表现很好,自己也曾经想要选取,但对毛料侧面的那条大裂有些吃不准,所以没下手。 高世杰必定是赌裂的高手,他的笑容很自信。 等到时间快到,杨季东也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位安保人员,抱着一块圆滚滚的石球。这是第一列的那块会卡黑沙皮,卢灿非常有感觉的那块毛料。 杨季东选择的这块毛料,松花表现很好,更重要的是蟒纹密布! 蟒纹是原石表面除了松花之外的证明能出绿的最重要特征。 华人称之为蟒纹,缅甸当地人称之为“颟(man)”,蟒纹是指在翡翠原石表皮上出现的与其它地方不同材质的细沙形成的细条或块状,乃至缠绕整个石头的部分。有些像某些风化石上面的石筋。 卢灿最终没选择杨季东的那块,就是因为蟒纹太多!多到有些难以逐一分析它的表现。 杨季东应该是赌蟒的高手。 三块毛料放置成一排,三位大师相互看了看,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挑选了“蠢货毛料”。 这三块毛料,最小的是杨季东所选的会卡黑皮,三十八公斤,最大的王鼎新所选的达木坎黄皮蛋,五十七点四公斤,高世杰选择的那块抹岗场口的白沙皮,也有四十五公斤。 赌石赌价值,那就一定要保证所选毛料的重量。 一公斤玻璃种明料,在市场上怎么也比不上一百公斤高冰种料子值钱。 杨季东原本还有些担心王鼎新不太懂缅甸赌价值的玩法,看到他选择的毛料,终于放心下来。至于王鼎新选择料子怎么样?他也有些印象,价值不低,唯一的毛病就是色杂。 难道这位香港大师擅长赌色?杨季东心头暗自揣摩。 其实大家对相互的料子都有些评估,但最终结果怎样,还要看毛料内部的具体表现。 神仙难断寸玉,说的就是赌石。没有切开之前,谁也不敢下断语。 这个王鼎新能力不差! 杨季东对王鼎新态度改变很多。 “王老哥,高老弟,咱们给这些蠢货画上两条线,然后去那边喝茶。” 给赌石画线,也是赌石师傅必须具备的能力之一。解石师傅会依照线条逐渐下刀,有线条在,内部玉质结构被破坏,解石师傅是无责的。 因此,在毛料对赌环节中,画线及解石,同样是非常重要的。 他率先拿起粉笔,在自己选择的黑皮球上画了一道侧斜线,走的是一条主蟒纹的平行位置,然后又在底部画了一条线。 他将粉笔扔给高世杰。呃,他很自信,这两刀下去,整个毛料的价值就能看清楚。 当然,要计算最终价值,还需要慢慢剥皮,不过那是擦石,已经不需要画线。 高世杰也没含糊,也是两条线,一条线从大裂的位置,斜着向下劈开。 真是胆大! 如果判断不准裂口在石皮下的走向,极有可能将内部整个玉质结构全部摧毁。 第二条线则画在劈开后大料的石脊处,与裂口那一刀呈钝角交叉。 同样是两刀,他将粉笔递给王鼎新,“王大师,该你了!” 高世杰的语气依旧怪怪的。 难不成他担心王鼎新老爷子被杨家看重,最终会抢了他的饭碗?卢灿不无恶意的想道。 呵呵,卢灿的想法还真的很贴近现实——在高世杰看来,以前杨家对赌,他是第一人选,杨季东的赌石水平并不如他。现在来了个香江姓王的,水平一时间还看不透,他心底自然有些不痛快。 唯一和唯二,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这一点,高世杰太清楚。 王鼎新瞪了他一眼,没犹豫,直接来了三条平行线! 他虽然多画了一条线,但比前两位还要狠。 他的第一条线直接从磨盘料中部沟壑位置一分为二,分成一大一小两块半圆料。剩下两条线分别画在两端。 “王老哥,你认为中部沟壑位置已经破坏内部玉质?所以一刀为二?” 杨天和已经吩咐佣人,将茶桌还有座椅,搬到解石台的附近。三人坐了下来,杨季东对王鼎新那中间一刀有些不太理解。 那块原石他也详细看过,原石的中部沟壑并非裂,而是自然形成的奇怪凹槽形状,表面也没有小绺,按照光照后的表现,里面有高透性玉质是确定无疑的,王鼎新为什么要拦腰一刀?他不怕破坏翡翠,从而影响整体价值吗? 高世杰也竖起耳朵,对此他也有疑惑。 屋内其他人都围了过来,想听听如此奇怪的一刀究竟是为何?连杨天和与杨怡,都暂停让解石师傅开刀解石,想要听明白。 这可是大师现场传授赌石经验,机会太难得。 王老爷子眼睛扫了扫卢灿后开口说道,“评估这块毛料的价值,就必须要推断,这块毛料中部的沟壑是如何形成的。因为其它位置的表现特征实在是太普通。” “你认为那中部沟壑怎么形成的?难不成是后天撞击形成的?”高世杰不冷不热的反问一句。杨季东和杨天和都眉头微皱——现在已经判断王鼎新相当有水平,再得罪他殊为不智。不过高世杰在杨家及娃达公司的地位太重要,两人都没有当场开口斥责。 王老爷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高世杰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连忙闭嘴。 “高大师还真是慧眼如炬呢!你还真说对了,那条沟壑还真的是后天形成的。”王鼎新的话让人很难理解,大家一脸懵逼。 那沟壑处非常光滑,怎么也会是后天撞击形成的? 高世杰在旁边冷哼一声。 杨怡怕气氛再度僵化,赶紧插话追问,“王大师,您就别逗我们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要从这块毛料的形成过程推测。” “这块毛料从形状上来看,应该是平卧在那里的。也就是说,在很久以前,火山岩浆集中到某一平地的小凹坑里,也就是现在形状的原石槽中,然后慢慢冷却。” 怎么还扯到岩浆了?扯太远了吧!吃瓜群众再次露出懵逼神色。 “每一块原石的形成,都是火山爆发所带出的岩浆,含有不同元素,在特定条件下形成玉质结构。这一点大家都认同吧。” 当然!几人点头,这是最简单的科普知识。虽然翡翠有着无数的形成传说,但那毕竟是传说,不能当真。 老爷子指了指那块原石,“这块毛料在成形的过程中,逐渐冷却,就像我们所知道的铁水冷却一样,先是外部形成一层包衣,内部依旧是滚烫的铁水,然后才成为一块铁砣。” “这块原石形成过程同样如此。只不过,它在快要全部凝固时,突然,旁边有一根木质的圆棒或者其它碳化类的圆柱倒了下来,砸在它的身上。” “当时,这块原石的内部还是液态,但外部已经有所凝固,因此内部岩浆向两头挤,中间形成这道沟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块原石就成了现如今的模样!压在它身上的那块碳化物,最终变成了灰尘。” 王鼎新指了指那块毛料,笑着对杨天和说道,“杨总如果不相信,可以找一块差不多粗粗细的圆棒,放在沟壑处,看看能不能吻合上?” “所以,刚才高大师说是后天撞击形成,并没有错。只有弄清楚这条沟壑的形成,才能准确判定这块毛料的价值。”说到这,他瞟了高世杰一眼,脸上的冷笑毫无遮掩。 王鼎新端起茶杯惬意的呷了一口,并没有急着往下说。 杨天和完全被他勾起好奇心,心底痒痒的,赶紧追问道,“难道这块毛料内部会有什么特殊表现?” “那是必然!”王鼎新放下茶杯。 “原石在成形的过程中,原本是稳定状态,但突然遭到撞击,内部岩浆受到震荡,所有的元素配比都发生改变,那么这里的玉质必定产生变异。” “所以,那块毛料的两侧部分,都必定含有一块变异的玉料!结合两端的松花及雾色,我推断,大头那边应该是绿与红的双色翡翠,而小头那边则有可能是黄翡和紫翡的双色翠。” 嘶,一块毛料中竟然含有四色,而且还是四色变异翡翠! 杨天和恨不得立即将那块翡翠剖开,鉴证真假! 然而,王鼎新话并没有说完。 “我之所以从中间来一刀,那是因为撞击部位的岩浆被挤到两侧,沟壑部位虽然透性不错,有高透性的玉质表现,但那里只会是石皮相连,是些很混乱的雾夹皮,雾夹玉,没什么大的价值。” 赌石竟然还能这么推测?杨季东、杨天和及杨怡的目光,此时真的被折服。 高世杰此时,目瞪口呆! 感情以后赌石,不仅要靠经验、眼力,还要有一颗科学的头脑! 老爷子很享受这种目光,他对着卢灿挤挤眼,很开森得啦! 老爷子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纳徳轩的卢老、郑光荣还有王大柱,都有这种疑惑,不过顾不得了,此时他们均是与有荣焉,红光满面! 呵呵! 卢灿上辈子是鄂省地质大学毕业的,地质大学嘛,就是研究这些东西滴。 正文 第37章 关公到手 无异议,第一块解的就是王老爷子挑出来的这块黄皮蛋。 三条直线,这块石头很好解。杨怡将解石师傅踢开,他亲自操刀。 杨天和拿着水管,不停的向砂轮片淋水。杨季东捋着胡子站在旁边神情专注,而高世杰脸色有些灰白,捂着嘴不知道想些什么。 五分钟后,这块达木坎的磨盘料一分为二,大头那边重量约占三分之二。 杨天和急忙翻开断口,咧了咧嘴,抬头向王鼎新竖了个大拇指。 断口平面,皮雾玉混杂,就像黏在一起并扭曲的饺子皮,期间还夹有点点肉馅的感觉,与王鼎新所描述的一点不差。 太神奇了! 从断口处打入聚光灯,能隐隐约约看到双色光影。 还真的是双色变异翡翠。 小部分的那端,暂时还看不出结果,还需要解一刀。 “再来那个小家伙!”杨天和将大头那部分搬走,让大家去围观,他对杨怡打了个响指。 杨季东和高世杰两人蹲在稍大的那部分,低头研究切面,还用着掸邦土语议论着。两人在判断里面的双色翡翠究竟有多大,色的分部怎么样?种水能达到什么级别。 其他人再次围到解石机前面。 小半圆毛料上那条线在距离顶点约两寸的位置,这意味着里面即便有毛料,也不会太大,但大家此时更想看看这其中是否也是双色翡翠,而且颜色与另一端各不相同。 滋滋的切割声,丝毫不觉得刺耳。 几分钟后,一小块石皮从解石机上掉下,切面露了出来,杨天和连忙用水管淋了淋,冲干净上面的泥浆。 切面其它位置被白雾包围,中间露出一块乒乓球大小的玉质结构,清透,有点如同海洋蓝,又如同在其中滴了一滴碘酒,附着点点紫色。 “哇哦!真的是蓝水透紫色!紫气东来!太漂亮了!”郑胖子一挥拳头,兴奋的跳起来。 今天王老爷子太给力!让纳徳轩一行人脸面大涨。 杨季东和高世杰也钻进圈子,杨季东伸手摸摸触面,点点头,又可惜的摇摇头。 “蓝紫双色翠,可惜了,种水没能达到玻璃种,只有高冰种地,太可惜了。”不过,他旋即对王鼎新竖起大拇指,满脸笑容的恭维道,“王老哥的赌石技术,鬼神莫测!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说完,他率先鼓掌。杨天和咧嘴一笑,也跟着鼓掌,接着是杨怡和周边的解石师傅,最后高世杰也不得不鼓掌。 这块翡翠已经确定是四色翡翠,如果要算上翡翠周边被雾吃掉颜色的无色翡翠,都能勉强称之为“五色翡翠”。即便是这边只有高冰种,但另一块的双色翡翠是玻璃种已经确定无疑,这种色值均匀的四色翡翠,至宝啊! 杨天和的嘴,咧得有些发苦。 这是自己仓库中选出来的绝品料子,可惜,现如今不属于自己。 当初可是答应他们,每人带走一块料子,而这块料子更是王大师挑选出来参加赌价的毛料,自己再喜欢,也不能借口强留下来不是? 他的表情,被现场最为冷静的一个人看在眼中,卢灿此时正站在爷爷卢嘉锡的身边,目睹杨天和所有表情变化,眼珠子转了转,轻轻捅了捅爷爷的肋下,努努嘴角示意。 卢嘉锡很快也发现杨天和发涩和纠结的笑容,心中咯噔一下。料子虽好,但如果因此让杨天和心生芥蒂,就不美了。 此时,杨怡应该也已经发现六哥的面色不对,轻轻拍拍他的胳膊。 呃,这种事情,只能替他惋惜。这种极品翡翠,哪有人不喜欢的?想要王鼎新放手,估计很难。 杨天和很快纠正情绪,脸上的不舍之意消散不少。 这人不愧是杨家翡翠产业的负责人,果然有枭雄气质。他亲自托着王鼎新的手肘,请他坐下,“大家都坐下来歇息歇息。王大师神乎其技,让我们大长见识。王大师,请坐请坐!” 杨怡指挥在场的解石工人,让他们再搬来两台机器,准备将这三块毛料全部解/开。 高世杰坐在王鼎新的对面,脸色忽沉忽暗,等大家安静下来,他突然站起身来,端着茶杯,恭恭敬敬的给王老爷子敬茶,“王老哥,今天对不住,是我有眼无珠,还请你原谅!凭你的赌石眼力,翡翠王名号实至名归。” 高世杰已经想明白,这次赌石,王鼎新已经赢了。即便他在最后的核价中输了,他也赢得了杨氏家族的人心,自己再诋毁他也无法改变这一点。与其这样关系僵化,还不如放低姿态,取得他的好感。 高世杰是老/江湖,说到做到,才有这一出戏。 老家伙态度很恳切,让一桌子人一愣,这是赔罪? 卢老赶紧用胳膊肘碰碰有些发懵的王鼎新,人家赔罪,而且当众赔罪,这个面子要给! 王鼎新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茶杯,连声道,“不敢不敢,大家初次接触,有些误会很正常,不必如此。高老哥四十六胜的战绩,让人匪夷所思,才是真的高手。” 大家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曲将相和? 杨季东作为杨家族老,又与两人同辈,此刻最适合他站出来。果然,他笑容满面的端着茶杯站起身来,“好事!好事!英雄相惜!来来来,我们为两位大师干杯!” 顿时,围坐在桌边的所有人,都站起身,热闹闹的说着恭维话。 无酒,有茶也醉人! 差不多一个小时,三块毛料全部解/开,放在盘子中,一共有五块,高世杰从裂缝中的那一刀,也将毛料片成两块。 这五块毛料,个个精品。 “我的就不用评判,我输了!”杨季东率先坦承,有些可惜的拍拍大腿说道,“我还以为那条主颟出绿,怎么也应该达到祖母绿,没想到还是差点。” 杨季东这块明料,足有十公斤,玻璃种菠菜绿,差一点就能达到祖母绿宝石级别。 就这一丁点的差距,让翡翠价值降低不少。 杨天和给出的估价在一百三十五万美元,折合港币九百三十五万。 这个价格很公道。 高世杰虽然很垂涎这五块翡翠,但当这些明料摆放在那里,他倒也光棍,很直接的说道,“我的也不用评估,我也输了。” “虽然我的这块重量要超过高老哥的,市场价值算起来两者差不多,但就色彩而言,我的这两块,就没有高老哥的那两块值得珍藏。” 人虽然不招人喜欢,但他的话说得很中肯。 他的那一刀,切的很有水平,从裂缝中间穿过,形成一大一小两块翡翠明料,都是老坑玻璃种正红翡翠。 虽然在市场上,翡翠红不如绿,那是指洋红,像这种正红还有深红级别的红翡,那价值不比一般祖母绿的料子差,极品血美人的颜色更堪比帝王绿。 事实证明卢灿在赌裂这方面,还真不如高世杰。他能看出裂的走向和对内部的破坏程度,而卢灿当时没敢下手。 高世杰眼光很出色,裂的破坏性不强,那一刀下的也巧妙,两块料子,足有十六公斤,能出二十多副正红手镯。单副正红玻璃种手镯,价值不低于五十万港币,再加上牌料和戒面,这两块翡翠最后杨天和给出的估价是二百三十万美元,折合港币约一千六百万。 王鼎新面前的这两块料子,同样精彩。 那块大料是绿黄双色,玻璃种,料子形状像一只闭合的大蚌壳,底层是绿,上层为黄,都是渐变色。底层从苹果绿、菠菜绿、祖母绿一直到顶点的帝王绿;同样,黄色也是如此,从最开始的韭黄色、明黄、橙黄到最终的鸡油黄。 那色值如同色谱,像人工刷上去的一样。 绝对的极品,让人爱不释手。 这块料子重量在八点七公斤,如果按照重量和鐲料取价,在二百万美元左右,港币一千四百万上下。 另一块小料是蓝色镶紫,混合的很均匀,典型的紫气东来,重五点八公斤,唯一可惜的是这块料子没有达到玻璃种级别,只能算是高冰种,这让它的价值急剧下降,只有差不多三十万美元,也就是二百一十万美元。 王鼎新的料子,核价最终定在一千六百万一十万港币,刚好要比高世杰那块料子贵十万。 虽然只有拾万的差距,但无论是高世杰还是围观的人群,都没有对此提出疑义。 正红虽然稀缺,但这种变异四色的翡翠更值得珍藏。 两者如果同时放在拍卖会上,王鼎新的料子绝对能翻个跟头,远远将高世杰的料子甩开。 王老爷子赢了! 纳徳轩这一次赌石,赢取了价值四千万的极品明料。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向王鼎新恭贺,唯有杨天和心头愈发苦涩,摩挲着这块极品四色变异料子,脸上写满了不舍。 大家都有些同情他,杨季东怕他做傻事,拍着肩膀用掸邦土语和他说着什么。 杨季东站起身来,笑着将盘中的翡翠推到王鼎新和卢嘉锡的面前,“王老、卢老,恭喜你们!刚才只是一时喜欢,失态了。” 王鼎新也极其喜欢这些料子,眼睛直勾勾看了很久,最终他做出个惊人的动作——将那两块四色变异翡翠推还给杨天和。 “王大师,你把我杨某人当成什么人?”杨天和勃然变色。这做法是担心自己会因为这块料子报复他们?这也太小看杨某人了吧! 卢嘉锡连忙挥手制止他,“杨总,你听我说。” “我们纳徳轩虽小,但此行能遇到杨家和杨总你,这让我们自己有了点小心思。” “这次回港,纳徳轩想要扩张两家小店,因此,对于我们而言,这种极品四色料子是不合适的。如果做镇店之宝,这块极品红翡和玻璃种菠菜绿,已经足够。” “我们缺少的是中高档的常见明料。刚才我和老王商议,用这块料子换取娃达公司或者杨总天和斋的一些常规料子。” “难道杨总不同意?”卢嘉锡按住杨天和正搭在盘子上的手臂,笑眯眯问道。 卢嘉锡这是给杨天和卖好呢。纳徳轩的这种做法,让杨季东和高世杰刮目相看——这选择太踏马明智了,纳徳轩珠宝的腾飞指日可待。 “同意!同意!这哪能不同意呢?以后纳徳轩的中高端明料,我们负责供货。杨怡,你稍后帮卢老拟定一副交换名单。” 听完卢嘉锡的话语,杨天和立即高声回应道。 卢灿在旁边轻轻嘘了口气,刚才劝说两位老爷子,太费劲了。 尤其是王鼎新老爷子,在承诺以后一定会帮老爷子找到类似的料子,还不得不将墨翡关公内涵极品墨翡的秘密透露出来,他才得以松口。 卢嘉锡列出的交换名单中,名列第一就是娃达公司马哈木玉器市场店镇门财神——墨翡关公! 老爷子的说辞是,纳徳轩即将开新店,想要请一尊大师雕刻的财神,镇馆! 合情合理。 正文 第38章 赌木偶遇 虽然那尊墨翡关公,杨天和也很喜欢,但那毕竟只是墨翡,体积够大而已,而且有一部分还是低档翡翠。 所以,他在迟疑片刻之后,很快就点头答应。要价并不高,只有一千五百万港币——那尊关公像可是重达两吨多。剩下的一百万,将从天和斋为纳徳轩补齐,都是中高端明料。 纳徳轩赚大发了,要知道关公雕像表面的冰种墨翡就有三百多公斤,其内部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极品玻璃种墨翡,重量肯定也有四五十公斤。 整体价值绝对超过三千万港元。 尘埃落定,大家皆大欢喜。只有高世杰的脸色依旧有些绷——一千六百万的极品翡翠开出来却不属于自己,即便是翡翠王,他心底也有些不舍。 晚上,杨天和的两位妻子,准备了丰盛的晚宴。酒桌上,王鼎新成为中心,他也豪爽,酒到杯干,赢得一片喝彩声。 不过,他也早早就被卢灿扶到房间歇息。 “好小子!好,好!以后让虎子跟着你,我终于放心了!”老爷子酒醉心明,倚在卢灿的肩膀上,眯着眼睛连连说道。 “老爷子,你放心,我待虎子如兄弟,不会亏了他的。”卢灿连忙向老爷子保证。 卢家长房衰败,王家不离不弃,甚至远走香江,也只有王鼎新一家追随。 这几十年,卢家也曾看到希望,但卢平夫妇的飞机失事,让卢家的希望转瞬即逝,尤其是前几年卢家未来的继承人让大家失望的混进黑道,王鼎新当时真的很矛盾。 如果说没有离开卢家的想法,那是假的——虎子是王家独孙,王鼎新不可能让他跟着卢灿混黑道。为此他纠结很久,现如今,终于不用考虑这件事。 卢灿的表现,堪称用神奇来形容。他的本领从哪儿来的,王鼎新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卢家终于复兴在望,而作为附庸家族王家,也必定重新捡拾起希望。 这才是老爷子今天真正开心并放怀畅饮的原因。 看着老爷子躺在床上,鼾声如雷,卢灿心思重重。 卢老爷子和王老,对他的期望最直接,也最不隐晦,就是希望他再强一些,更强一些,然后带着大家一起,重新光复卢家百年前的荣耀。 上辈子母亲早逝,父亲在他上大学的第一年出车祸,留下一笔不菲的赔偿金。虽然失孤,但他衣食无忧。后来跟着古伯浪/荡江湖,根本不考虑什么责任,但这辈子,抢了别人的躯体,很自然的也就承担起别人的责任! 责任这个词,让他隐隐有些压力。 到目前为止,周边的人对他很好,郑胖子夫妇、王大柱、王老爷子,田乐群都是如此,更不用说自己的亲爷爷。这种感觉很好,他上辈子没机会去报答,这一刻,他不太想要这些对自己好的人失望。 王鼎新身体有些壮,爱出汗,即便是躺在床上,颈脖部位依旧汗津津的。卢灿打开房间的电扇,看了他一眼,带上房门。 今天一天太辛苦,下午那恐怖的直升机之旅,再加上傍晚一个多小时看石头,卢灿累坏了,草草冲个凉水澡,便沉沉睡去。 一觉到天光。 卢灿是被郑胖子吵醒的,“快点收拾收拾,赶紧下去吃点早茶,稍后我们出门。” “郑叔,干嘛这么火急火燎的?”卢灿揉揉惺忪的眼睛。 “杨怡答应带我们出去逛逛。嘿,没想到腊戌这个小地方,竟然还有一家大型的木材交易市场。他得知我是做家具生意,答应稍后带我们去木材交易市场转转。” 郑光荣家世代木匠,对好木材有着天然的亲切,他这次来,原本准备去仰光进行木材交易,没想到腊戌这里就有。 “昨天看你们赌石,今天让你看看我怎么赌木头。”他眉飞色舞的说道。 是的,木头也可以赌,不仅仅是紫檀,有很多木材都需要眼力,有着很强的赌博成分在其中。郑胖子的赌木水平应该比赌石强得多。 饭后,杨怡带着两个安保,开车带领纳徳轩一行逛逛东堡木材交易市场。 西堡玉石交易市场和东堡木材交易市场,是腊戌两大税收大户。听杨怡话语中的意思,这个木材市场,杨家同样有些股份在其中。 缅甸海拔高,日照充分,四季如春,拥有大面积原始森林,树木全年均匀成长,木材木质细腻、结构匀称,造就了缅甸木材的优良以及繁多的种类。 “赌木有四赌,一赌材芯二赌瘤,三赌裂纹四赌空……”郑胖子一上车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卖弄他的赌木技巧。 “胖子,你说的这些怎么耳熟呢?你说的是赌紫檀吧。”王大柱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伪面目,引得车内哈哈大笑。 郑光荣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赌紫檀只不过是赌木中的一个小分支罢了。黄花梨最有赌性,紫檀其次,缅甸的金丝柚木同样也可以赌。” “金丝柚木怎么赌?”这方面杨怡还真的没去关注过,见郑胖子说得头头是道,他勾起了好奇心。 “金丝柚木粗大,最早用来做船甲板。巨木必空,空心的柚木价值要低很多,同样一根五米的金丝柚木,空心者的价值只有实心木才的二分之一不到。你说,金丝柚木需不需要赌?” 呃,这还真的需要赌,同样的价钱,买来实心木,就要比空心木增值一倍。 “那它怎么赌呢?”王大柱补充问道。 “赌木也有技巧,主要是听声看皮摸树纹……嗨!说了你们也不懂……”胖子一副高手寂寞的样子,逗得大家再次哈哈大笑。 这里面还真没人懂赌木。 卢灿上辈子听说过赌木,没接触过,感觉郑胖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你们今天就瞧好了,看我怎么赌木!”胖子从随身挎包中竟然摸出一柄小锤子,朝大家晃了晃。呵呵,他还真是工具齐全啊。 王大柱接过他的皮锤,在腿上轻轻捶了两下,挺疼的。 “这柄锤子有什么说道?”卢灿也接过来看了看。 这是赌木专用的皮锤,锤子的型制与汽修厂专用修复汽车表皮凹洞的那种皮锤很像,实心橡胶所做的锤头,手柄很短。 “两个作用。”郑光荣拿着锤子在车座椅上敲了两下说道,“首先要听声,咚咚声表明这一段木材是实心,空空声则是空心或者材芯有裂缝。” “第二是敲击时通过手柄感知木材裂。内部有裂缝的木材,能从手柄部位感知其中的颤动,而无裂缝的则是纯粹的震动。” 卢灿试了试,没感觉。 赌木如同赌石一样,书面介绍很全面,最终全部靠经验。 腊戌不大,也就十来分钟就赶到了东堡木材市场。 正门附近拉木材的牛车很多,还有三头大象挤在门口,杨怡只好指挥着司机,将车子停在木材市场的西北角。这附近刚好有一段红砖墙坍塌,大家可以直接步行进入其中。 卢灿一下车,眉头便皱了皱。 木材市场散发着特有的酸味,类似于饭馊后的气味,两辈子,他都极其反感这种味道。 站在车子附近,他已经有些胆怯,不愿进去。 郑胖子却对这种味道甘之如饴,挥舞皮锤,准备大干一场。 “郑叔,王爷爷,你们看,那是谁?”卢灿突然发现木材市场内一群人,这群人还和自己一行打过交道——御木本的中田骏、伊藤公彦一行五人。 中田骏正在那位赌石师傅的带领下,弯腰检查一堆圆木。 “他们怎么在这里?” 郑胖子有些傻眼了,尽管当初用靠皮绿坑他们符合所有的翡翠交易事项,但坑了之后再见事主,肯定有点心虚。 郑胖子问的是杨怡,杨怡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御木本的人?不是个玩意。这次赌石决标一共有二十四家,其中有两家日资,一家就是御木本投资的。” “前天他们名义上买翡翠,实际上再探我的口风呢。” 哦?杨怡的态度有问题,这里面肯定有故事,绝不会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御木本一定是想要和杨家合作,共同投资缅甸矿山,可能他们也谈到了这次赌石决标的合作,呵呵,缅甸翡翠是杨家的发家基础,怎么可能和别人合作? 一定是谈崩了呗! 当然,也有可能是东瀛鬼子在和杨家玩心计,最后被识破,导致杨怡态度变得恶劣。 不管这事,东瀛御木本与杨家关系恶化,对纳徳轩来说,未必是坏事。 一行人正准备进入木材市场,一阵东南风刮过,木材市场内的酸臭味突然大作,涌向他们所在的西北方位。 卢灿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呕”一声,吐了出来。 “嘿,阿灿,你怎么了?”“阿灿?”卢老爷子、王老爷子还有郑光荣、王大柱等人立即围了上来,神色焦急。 吐出来之后,感觉好多了,卢灿捂着鼻子,指了指远处的木材市场,“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就是闻不惯木材的腐臭味。” 见他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大家这才放心,王老爷子提议,要不……回去吧。 卢灿连忙摆摆手,郑胖子的家具店可等着用木料呢。 卢老爷子开口道,“你们进去吧,陪光荣把木料买了,省得到时候再去仰光折腾,回港我们也可以一起走。” “我陪阿灿在这附近转转,离开这个风口,会好些的。市场正门口有条小巷子,我和阿灿去看看腊戌古建。你们完事,可以在那边去找我们。” 见卢老爷子神态坚决,杨怡便安排一位叫阿生的安保人员,陪同他们在附近转转。 转过木材市场,就没有那种腐臭味。 阿生带着卢嘉锡爷孙二人,在附近的小巷中转悠。说是小巷,其实还是有很多开窗的小门店,兜售各种玉器及工艺品。 缅甸的木雕工艺相当不错,提线木偶系列和托钵僧系列木雕都很传神。 卢灿没一会就买了一兜子,准备带回去送给田乐群和孙瑞欣。 走累了,阿生自告奋勇的带着两人,去附近的茶楼——缅甸饮茶的历史也很悠久。 “爷爷,您看,那儿还有卖古董的呢!” 抵达这家名为“香木茶楼”时,卢灿看到这家店的左前方,有人斜卧在一张藤编地席上,他面前摆放着十来件瓷器、陶器及木器,粗看造型,应该是来自中原的老东西。 “走,我们去看看。”卢嘉锡来了兴致。 卢灿跟在后面,爷爷喜欢古玩,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能看上眼的。 正文 第39章 师门伪作 这是缅甸常见的席摊——一床席子铺在地上,主人坐在席子的一头,而售卖的物品摆在席子的另一头。两者中间放上一只盆子,购买者将钱扔在里面,然后拿走货品。 席摊的售卖有个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售卖者不说话。如果扔进盆子中的钱,他不满意的话,就不点头,你需要继续往里扔钱,直到他满意,才可以成交。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买,拿回盆子中的钱走人。 这种交易最常见于街头木雕艺人。据说最早是某位木雕大师,希望能碰到欣赏他作品的知音——我不开口要,就看你能给多少?呵呵,给多的,自然是知音。 还真的有不少人看到他的作品后,非常喜欢,主动向盆中扔进大额钞票。 这种无声的交易方式,因此也逐渐流传开来,成为缅甸特有的席摊售卖。 没想到这位售卖古玩的竟然也摆上席摊,不知道他的东西真不真?胃口有多大? 走近之后,卢灿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也是席摊? 感情货主也怕麻烦,怕购买者一缅元一缅元的往上加,他已经在每件货品下都贴了标价。这家伙,只是想用席摊的方式表明自己的东西是一口价,概不还价而已。 席摊的主人,年岁并不大,二十出头。其打扮举止与普通缅甸青年差别很大,短袖T恤还印着鳄鱼标记,下/身打着皮带的正装短裤,脚上穿的是香江流行的×型凉皮鞋。 这应该是位见过世面的,或者说出过国的缅甸富家子弟。 “勒系香江人?”卢氏爷孙刚到他的铺子面前,这位年轻人便抢先操着一口憋足的粤语和两人打招呼。 呃,合着这位完全不懂席摊的买卖规则,他竟然主动和顾客聊天?难怪他的摊位面前没什么人,感情是位客串的摊主。 “留学刚回来?”老爷子目光如炬,很快从他的衣着还有行为上判定这个年轻人确确实实是个生意菜鸟,不由得对他摊位上的东西有了浓厚的兴趣——这类人摆摊基本都是为了处理这些他认为用不着的“废物”,好东西真东西多。 “哇哦,你怎么知道的?”一口流利的伦敦腔,从这年轻人嘴中冒出,表情有点夸张。看其模样,应该在英国居住很长时间,欧美那种表情手势,他学了不少。 “喏,你的皮带暴露了你。”卢灿同样一口顺溜的英语,指了指他的腰带。 英国奢侈品牌巴宝莉可不仅有风衣,其男士皮具系列同样历史悠久,但巴宝莉的皮带,在亚洲目前还没有销售,只有英国本土有售。老爷子毕竟同样从事奢侈品行业,对这方面信息较为关注,应该是通过这一点确定他的身份的。 “哇哦,你的英语口语很流利,你也去过英国?”见卢灿英语流利,这位摊主立即将兴趣从老爷子那转到他的身上,很自来熟的问道。 “嗨,别忘了,英国可是香江的宗主国。” “哦,也对,香江会英语的人很多,我在十来岁的那年,曾经和我父母在香江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我们全家,去了英国。”那年轻人摊摊手,说着自己为什么会简单的粤语。 东南亚的很多人家都以香江为跳板,获得香江居民身份证后再移民英国或者澳洲。这位阿尔达.汗一家估计也是这么干的。 哦,这个年轻人叫阿尔达.汗,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知道,他是穆斯林,而且他的家族在缅甸穆斯林中的地位还不低——只有地位尊崇的穆斯林领袖才可以在姓名中带有“汗”字。 阿尔达汗的祖上也是中原人,回族。在国外多年,这位阿尔达汗已经基本不会汉语了。 缅甸的回民不少,大多数是清末时,滇省回民起义遭到左宗棠的残酷镇/压后,逃到缅甸生根的。 这位阿尔达汗的祖上应该是当时起义军的领袖人物之一,到缅甸后很快融入当地穆斯林,并成为领导者。 卢灿已经从席子上十四件古玩上发现端倪——虽然一边和阿尔达汗聊天,他依旧没忘记用目光扫视面前的这些东西。 不要认为清末起义军总是正义的,那些人同样也抢劫。这些古玩应该就是阿尔达汗的祖先从滇省富户或者官员家中抢来的。南方家族喜欢定做瓷器,卢灿已经从两件瓷器的底款上发现属于不同家族的标记。这就是抢劫的证据。 卢灿目测,其中有几件相当不错。 老爷子已经将这些东西看了一遍,看他神色,也应该挺满意的。 “你怎么不待在伦敦?这次是回乡探亲?”卢灿想要侧面打探这些东西的来历。 “我马上要从剑桥毕业,回去就得参加毕业论文答辩。”阿尔达汗无奈的扬扬手说道,“腊戌是我家,这边依旧有一位叔祖不愿意去伦敦。他没有后人,住在穆斯林养老院中。上周他去世了,可我父母没时间回来。喏……这不,让我回来协助养老院办理他的后事。” “这些东西都是他书房中的摆设,应该是古玩吧。” 他再度耸耸肩,很无奈的说道,“我无法带它们去伦敦,因此便想卖掉,可是……腊戌太穷了,我已经摆了三天摊位,没有一位愿意出手的。” 华夏古玩无人问津,这种情况也只会发生在七十年代末。再过几年,华夏文物的价值在东瀛人的推动下,开始直线上升,到了九十年代末,内陆人接力,华夏文物的价值再度飙升,一直会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而现在,腊戌这种地方,对华夏文物有兴趣的,还真不多。 “我对这些东西有兴趣,我去看看?”卢灿对他做了个手势。 “看吧看吧,如果你想要,我会给你便宜点。”阿尔达汗很豪爽的挥挥手。 嗯,这真不算捡漏,他的标价本身就不高,竟然还答应可以再便宜点。 “能看上眼吗?爷爷,”卢灿贴到卢嘉锡的身边,用粤语快速问道。 “整体来说还不错,保存的也可以。不过,有两件我有些疑虑。喏,你也看看。”卢老爷子给他让了个身位,两人蹲在席子面前,仔细察看这些物件。 这里摆设的十四件古玩,全部是书房用品,应该是阿尔达汗那位叔祖生前的至爱,结果被这小子全当成地摊货售卖! 老爷子一边鉴定,一边摇头,他这是替那位死去的老者可惜。 卢灿面前摆放的是一对镇纸,保存相当完好,寿山石材质,其雕刻风格为明代,镇纸背面为高浮雕蟠螭纹。大开门的物件,被阿尔达汗标价十美元。 卢灿不打算还价,这个价格再还,有点亏心。他将这对镇纸放在一边,准备稍后付款。 老爷子递过来的第二件是笔筒,明代南方雕刻大师朱三松留款的“喜上眉梢”紫檀笔筒,同样是大开门物件,都不用过第二眼的。 第三件是书房中很少见的物品,也是旧时候大富之家才会有的书房摆件——纸盒。顾名思义,纸盒是用来盛放书房用纸的盒子。 这件纸盒是花梨木制成,四周刻有松竹梅三友浮雕,上下天地盖的结构,顶部有跨扣,可以将天盖揭开,里面可以存放一沓纸张。南方潮气很重,扣上盖子后,可以放水防潮。 看其制型及浮雕风格,也是明代制器。卢灿在这件纸盒的背部,看到一个花体的“沐”字标记——这是滇省四大家族丽江木家的徽章印记。 丽江木家也是金庸小说中的明代沐王府后人。 这应该是回民起义时抢来的木家物品,不知道其它几件是不是。 下一件物品再度证实卢灿的猜测。 这是一件瓷制笔架山,三股冲天戟,形成笔架山,通体为青花色。一侧略微有冲口,露出白瓷胎。卢灿将其翻过来,底部有款。这个款制很有意思,两个字“赐”“沐” 这是明代不知道哪位帝王,专门命令官窑烧制并御赐给沐王府的物件。所谓沐王府,其实是平西候沐英的后人,世镇云南,清朝一统江山后,沐王府改姓为“木”,举家迁往丽江躲避祸事。 第五件是海黄砚台盒。 盒子表面嵌有一块硕/大的和田黄玉,题有唐代陆龟蒙的诗词一首,“谁截小秋滩,闲窥四绪宽。绕为千嶂远,深置一潭寒。坐久云应出,诗成墨未干。不知新博物,何处拟重刊。” 砚台盒的背面同样有款,不过这次是“玉堂清玩”款。 呵呵,这是明代权臣严嵩之子严世蕃的收藏,严家倒台后,这件东西不知怎么流落到了南方,最后辗转到阿尔达汗的祖上手中。 用这个砚台盒收藏自己捡漏的顾二娘端砚,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六件是明中期的乌木五福笔挂,用来悬挂毛笔的。很典型的门楹式笔挂,乌木镂雕,全身刻有五只蝙蝠,振翅欲飞。 正品,大开门,可惜没有留款。 第七件是和田白玉玉握。古代王公贵族家的弟子练习毛笔字时,空着的一只手通常会被老师放置一枚玉握,以此来平衡左右手的用力程度。 阿尔达汗的叔祖,应该对中华传统文化有着相当的造诣,否则不会知道这件东西也是书房用品。 第八件同样很少见,是一座长约一尺,无帆的瓷器船。瓷面甲板上首尾两端各有支架,型制很奇特。这是瓷笔船,甲板上的支架是用来平放毛笔的,用途更接近现代的文具盒。 第九件是一枚高约三寸的小型方鼎,四足有耳无铭文,这就是书香世家名称由来的“书香鼎”——放在书房燃烧檀香,提神并有很好的驱虫效果。 ………… “这方笔洗,你仔细琢磨琢磨。”老爷子递过来第十三件物品时,突然加了一句话。 这自然不是废话,必定是提醒自己什么。 卢灿一上手,就感觉有些熟悉。是的,很熟悉! 其型制是景德镇仿宋官釉桃式洗,此洗呈现桃形,外壁塑贴带枝叶桃实,洗内有大开片,外底中心有3个芝麻大小的支钉痕,周围环以14个支钉痕。通体施粉青釉,釉面滋润,造型别致,工艺精细。 第一眼卢灿判定,这是清三代仿宋代官窑的笔洗,看真。 但自己应该没见过这款笔洗,怎么会有熟悉感? 卢灿手托住底部,将这方笔洗迎着阳光,一点点转动,终于看出点端倪,眉头逐渐皱起来,自己刚才走眼了。 日光下,这粉青釉面稍稍发暗,另外,其内部的开片走向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假货!难怪爷爷加了句话。 心中有了定论之后,再看这件笔洗,他忽然明白熟悉感从何而来! 卢灿将笔洗侧过来,用放大镜仔细观看内壁开片,果然,他在五十倍放大镜下,发现师门暗记——斜纹体的“玖”字。 正文 第40章 再遇中田 这个世界真的如此之小?短短两天,竟然让自己碰到了两件师门伪作! 斜纹体是古伯教授给自己的,其文字类似于倾斜的条文,巧妙的结合在瓷器的花纹、开片或者字画的局部结构中,形成师门独特的暗记。 上辈子问过古伯,为什么要暗记? 古伯当时的神色有些复杂,半天后才玄玄地来一句,“天道有常,事不可尽,为天地留一线生机。” 那为何要留斜纹体的九字? 古伯当时似乎有些不耐烦,也许是自己的话触痛心底,他一拐栗砸在自己头上,“我们本来就是下九流,不留九字留什么?” 卢灿拿着这件笔洗,暗自出神。 观察有些时间,老爷子在旁边笑眯眯问道,“看出些什么?小时候我也曾经教过你的。” 卢灿放下笔洗,此时,他确实很佩服卢老爷子。老爷子的古玩水平比自己要高出不少,他能第一眼就对这件笔洗有疑问,而自己第一眼竟然看真。 这就是差距! 古玩和玉器不一样,自己上辈子也接触古玩并且具备一些看货的水平,也背过不少书籍,但看古玩真的要靠经验,多实践,多上手,接触面越广,水平越深。 看来自己想要成收藏大家,还要潜下心来和老爷子多学学。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器形正确,清三代仿宋官窑,我第一眼看真。后来想想您的提示,我才发现,这宋官釉桃式洗的釉色发暗,所用的粉青釉颗粒达不到景德镇官窑所要求的‘釉为油’标准。应该是仿作时的条件有限。” “另外,这件笔洗的内部开片也有些问题,缺乏自然开片的随意,” “应该是仿作者在烧制前,故意在瓷胎上设置了几个开片点,迫使其烧制过程中开片,因此感觉有些不自然。” “哈哈!不错不错!”老爷子听他说完,兴奋的拍拍卢灿的后脑勺,拨弄那头卷发,似乎比昨天与杨家达成合作还开心,“你说的两点完全正确,另外还可以补充一点,那就是支丁痕。” 老爷子将笔洗翻过来,指着底部的十七个支丁痕感慨道,“这个仿作者对自己的水平很自信,他竟然在这件笔洗底部支丁痕设置上嘲弄大家,你看看……他竟然用这些支丁痕摆了棋谱上的小天星开局。” 我去,还真是! 这是师门的哪位大拿?竟然敢如此戏弄世人? 不过宋官窑的支丁痕安置并无规则,爷爷怎么会注意到这? 老爷子笑笑,似乎看出卢灿的疑问,颇为自傲的说道,“围棋一道,爷爷我也算略有造诣。” 难怪,这不精于围棋,还真看不出来。 “你再来看看这件梅瓶。”卢老爷子将最后一件瓷器放在地上,示意卢灿上手。 梅瓶是典型的观赏器,瓶口小,只能插/入梅花,故此又叫梅瓶。 旧时的读书人,喜欢在书房放置梅瓶,学习之余还能赏心悦目,因此也能算到书房用品这一范畴。其实最早的梅瓶是酒器,友人聚会时用来盛放水酒的,属于实用器,在明清时代,它的实用性逐渐消失,成为纯粹的观赏器。 正因为读书人的喜爱,让梅瓶成为观赏器中的大类,优秀作品繁多,同样,伪作也多。 卢灿并没有着急上手,而是先看器形。 这件梅瓶造型具备明代梅瓶的特征。 明代的梅瓶造型,比例偏低;口部圆浑厚实,没有明显的线角转折;肩部向上抬起,线条饱/满而有力;腹部之下,呈垂直状;在足部的结束部分,稍向外撇。 造型虽然是明代器形,但其纹饰是典型的乾隆朝风格。颈部及腰部绘有乾隆时期独创的装饰手法——以青花卷草纹饰钩边,将豆青填于其中,豆青下暗刻缠枝花卉纹饰,正中绘以篆书,四周衬青花如意形花叶,下承方足,足墙绘有一周的蕉叶纹及回纹。 两者风格不统一,并不能说明这梅瓶是假货。 玩收藏的都知道,清代乾隆帝喜好仿明代瓷器。 不过,这件依旧是假货。 卢灿尚未看底款,便已经在底部回纹的位置,发现师门暗记——斜纹体的“玖”。 这同样是师门的某位前辈的作品。 古伯生前在云缅边境的关系网很强,他最后被害于云缅边境,这次自己来腊戌,竟然发现了三件与师门有关的东西…… 难不成,古伯的师承,就来自云缅边境? 这两件瓷器以及昨天看到的那块作假毛料,都有近三十年的历史,肯定不是古伯的手法。此时的古伯,应该三十出头吧,他究竟还在不在?如果在,他在干什么? 不是古伯的手笔,那师门还有谁? 这些东西是否是出自古伯师傅一辈之手? 无论是昨天的毛料,还是今天的瓷器,卢灿都能感觉,这应该不算是“正经的伪作”,更像是一时兴致,或者为了开群嘲讽,戏弄世人的随手之作。 那件笔洗的小天星支丁痕是如此,这件梅瓶的底部回纹,竟然嵌入了四个斜纹体的“玖”字!伪作者生怕别人看不透? 想不明白! 卢灿此刻真的有冲动,想要去好好调查一番,这个神秘的师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卢灿在发愣,老爷子以为他在思考,这件梅瓶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言,还是太复杂了。老爷子如此想,便没去打搅他,直接找阿尔达汗,买下看好的十二件。 这套东西单件的价值都不会太高,即便是三十年后,最贵者是那件寿山石镇纸,也不过百万左右,但难得的是齐全! 配上笔墨纸砚,就是完整的书房用品。 阿尔达汗的叔祖,既然有如此全套的书房用品,应该有不错的笔墨纸砚,为何不见一件? 刚才卢灿已经问过,被这小子作为随葬,放入他叔祖的墓穴中。 “老爷爷!您看……是不是把这两件也带走?我可以便宜点算给你?你单给我留下这两件瓷器,我怎么处理?”阿尔达汗的叫嚷抱怨,惊动卢灿。 老爷子已经付钱买定他看好的十二件文房用品,至于那两件假货嘛,自然没理会。 “嗨嗨嗨……卢,帮帮我……”看见卢灿过来帮忙收拾,这个阿尔达汗连忙拽住他,指了指席摊上剩下的梅瓶和笔洗,说道,“嗨,你知道的,我过几天就要回剑桥,这两件东西,我没地方处理啊!要不,你随便给点,我送给你!” “这……”卢灿有些迟疑,这虽然是假货,但毕竟是师门的作品,他还真的想买下。可老爷子已经看出是假东西,未必会同意。 阿尔达汗的叔祖,怎么会收藏这两件东西?难道他没认出来?卢灿忽然间有了主意,“阿尔达汗,你哪天回剑桥?” “后天,怎么了?” 后天?卢灿龇了龇牙,时间有点紧啊。 他想要去阿尔达汗家掏老宅子! 阿尔达汗的叔祖既然是个雅士,所收藏的东西必定不止这些,不说其它的,那位老先生书房中的书桌、椅子、多宝阁,甚至茶具、用具,都一定不是凡品。 否则与这十二件真品,不搭调。 卢灿寻思片刻,说道,“这两件瓷器是仿品,没什么价值,我可以每件给你十美元,帮你处理了。” 老爷子正在和阿生往竹编框子中装这些古玩,闻言抬头看了眼卢灿,只听他继续说道,“对于你的叔祖,我很钦佩,也很好奇。” “我能不能在下午抽空去老爷子生前住处拜访,并瞻仰老先生的遗容?” 原本可以立即和阿尔达汗去,但想到书房中必然有不少古董家具,这类用品的辨别,他还真的只能算是初级学者,还是郑光荣在行。 卢灿的意思,卢嘉锡老爷子立即明白过来。自己的孙儿就是聪明,从这些货品就能想到“抄家”。呵呵,年轻头脑转得就是快。 老爷子向卢灿摇摇大拇指。 阿尔达汗虽然有点二世祖味道,但在国外多年,对私密看得还是比较重。 他上下打量卢灿,似乎在评估危险性,想到叔祖所在养老院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安全应该没问题,于是很爽快的点头,“腊戌不大,很好找。我给你留个地址,下午你去找我。” 这货走得自在,连柳席都没带走,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老爷子将十二件古玩收进框子,盖上藤盖,和阿生两人抬着。 卢灿执意抱着这两件师门瓷器,稍后在茶楼喝茶间隙再琢磨琢磨。他上辈子最擅长的是玉器作伪,其次是陶瓷。在陶瓷上的作伪水平因为古伯的遇害,并没有登峰造极,远不如玉器。这次能发现两件师门前辈的作品,虽然是玩笑之作,但依旧让他很受启发。 香木茶楼是一栋两层的木楼,中文隶书的红木牌匾,老式的缅甸门窗,楼上对外撑开的窗檐,很有古风古韵。 三人正准备上茶楼,小巷的转角处过来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一位年轻人,看见卢灿立即高喊,“骗子!” 稍后又再度高喊一声,“来自香江的骗子!” 嗯?卢老爷子原本不在意,但后一句话指向太明显,这是说我们呢? 一共七位,两个缅甸当地人,还有五位,正是东瀛御木本一行,中田骏被拥簇在中间。 开口叫嚣的那位正是中田骏的部长助理,伊藤公彦。 正文 第41章 再坑一次 卢灿嘴角飞起一丝嘲笑。 看来他们这两天将那块靠皮绿的翡翠毛料开了,不知道刚才在木材市场,他们有没有遇到王老爷子等人?如果遇到,双方有没有吵起来? 见来人气势汹汹,那位安保阿生立即放下藤条框,向前走两步,跻身站在卢灿面前。 “怎么回事?”老爷子低声问道。 “前两天和王老、郑叔一起,出手了块翡翠毛料给这些东瀛鬼子,估计开垮了。” 这是老爷子是知道的,卢灿一说他就明白过来,“这帮鬼子,还懂不懂毛料交易规矩?” 卢灿两个胳膊,各环抱着一件瓷器,稍后如果真的打起来,这两件伪作,完全可以当成武器。他上前一步,脸孔板了板,用英文说道,“中田部长,你的属下,怎么说话的?” “你是骗子,你和那些人合伙行骗,我要告你们,你们用假毛料骗人!”那位伊藤公彦应该是想在部长面前表现一番,上窜下跳,用食指对卢灿指指点点。 老爷子哪能容得别人诋毁自己的孙子,厉声喝道,“你确定是假毛料?可不要信口雌黄!当时有娃达公司的负责人在场,还有转让合同。乱说话小心我们对御木本提出诽谤控诉。” 假毛料?那只是伊藤公彦脱口而出的话语。 擦开二分之一的表皮,都有翡翠,怎么会是假毛料? 这件事御木本总部目前还不知道,赌石看走眼很正常,但因此闹出纠纷,那就是中田骏这位部长的能力有问题。 昨天那块翡翠毛料解垮,中田骏也很恼火,但他还是有着足够的理智。 御木本作为东瀛第一的珠宝品牌,这是首次涉足翡翠行业,总部对此非常看重,甚至为此成立投资公司,想要自己掌控缅甸翡翠渠道,以便于日后扩张。 这个部门负责人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如果自己因此而失分,那…… 中田骏狠狠的瞪了伊藤公彦一眼,走出人群,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容,点头鞠躬,“对不起,我的属下胡言乱语,请原谅。这是因为昨天我们满怀希望的去解/开那块原石,结果让我们所有人/大失所望,它竟然是块靠皮绿,完全空心。” “伊藤正是因为受此刺激,有些口不择言。请原谅他的失礼!” 他再度鞠躬。 “不可能,那毛料怎么会跨?”卢灿此刻飙起演技,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我们都已经擦出二分之一的翡翠面,不可能会垮。” “然而,事实上,它垮了。”说话的是那位六十多岁御木本的赌石师傅。 他说这些话的同时,眼睛死死盯着卢灿的表情。他相信,这如果真的是一个局的话,这位十来岁的孩子,一定会有表情破绽。 然并卵…… “唉,那真是太可惜了。”这位少年的表情似乎很痛心,“我们三人回去后,还很后悔出手那块毛料。我爷爷为此还说了我们一顿。” 他将手臂指了指身旁的卢嘉锡,“中田部长,这位是我爷爷,他也很清楚那天的事。” 那位老者侧头在中田的耳边用日语轻声说道,“看他表情神色,变化很自然,应该不是他们故意设的局。” “而且,昨天卓大师也判定,这种局,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设计完成……” 中田的神色舒缓很多,微微点头。 虽然那天购买毛料失手,与这位老者有一定关系,但中田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金克成,御木本技术鉴定科的资深研究员。朝鲜籍东瀛人,精研中华传统古玉,对和田、独山、岫玉、朝鲜玉、玛瑙等多种玉类有着独到的认知。 虽然赌毛料技术一般,但他对翡翠明料的有着深刻的理解。 这次御木本准备研发翡翠产品,便将他派来陪同中田,共同开拓一条稳定的翡翠供货渠道。这次御木本旗下投资公司参与赌石决标的三位赌石师傅,都是金克成利用自己人脉,在缅甸当地邀请的。 这三位赌石师傅中,有位年近七十的卓老,在行业中相当有声誉,同样被誉为“翡翠王”。昨天中田在宴请这三位赌石师傅时,便将自己购买的那块冰种翡翠毛料搬出来,让三人点评。 正是这位卓老,冷笑两声,直言这是块靠皮绿。 这才有了昨天下午解石的举动——原本中田想将这块料子作为业绩,带回总部的。 事实证明,那位卓老的眼力,太厉害。那块料子,全垮。 …… 听到卢灿的介绍,中田骏礼节性的和卢嘉锡打了个招呼。 当目光从卢灿手肘环抱的两件瓷器上滑过后,他的眼睛转不动了,死死盯上那两件瓷器。 卢灿很自然的将这两件师门作品往怀里拢了拢,“中田先生,这件事就此作罢。告辞!” 老爷子和阿生抬着框子走在前面,卢灿抱着两件瓷器走在最后。 没成想,那两位缅甸人带着中田一行,也紧跟着走进茶楼,还落座在他们隔壁的茶桌。 缅甸出产的茶,主要有红茶、绿茶和乌龙茶,他们的饮茶习惯深受滇川贵等地影响,同时,印度拉茶在这里同样受欢迎。 腊戌的缅甸茶是锡兰茶叶加炼奶,由小玻璃杯或瓷杯由瓷盘盛着,看起来颇为精致。 “为了刚才的误会,今天的茶,我请了。” 卢灿正低头和老爷子聊着缅甸饮茶习俗,旁边传来中田骏讨厌的声音。 “不用,我们就想清静的喝杯茶!” 老爷子的拒绝已经足够明显,但那位中田骏竟然厚着脸皮,直接端着茶杯,坐了过来。 “说道茶,缅甸还是要差很远。中华的茶文化和东瀛的茶道,才是世界上最渊博的品茶文化。”中田骏摇着手中的瓷杯,笑着向卢灿爷孙两人举杯。 这人脸皮太厚,卢灿算是长见识。 见这爷孙两人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没理会自己,中田骏再次挑起话题,指了指桌上两件瓷器说道,“这应该是来自中原的古瓷,两位真是幸运,能在腊戌这穷乡僻壤,收获如此之好的物件。真是让人羡慕啊。” 卢灿这下明白了,哦,中田如此黏人,原来看上了这两件瓷器啊! “中田先生对中华瓷器很了解?”卢灿问道。 因为已经在毛料上坑过中田一次,卢灿还想着把这两件师门作品带回香江研究,根本没想着要再坑这人,可是,中田的下一段话,立即让他改变主意! 坑这丫的,没商量!往死里坑! “中田家族一直非常仰慕中华文化,因此我从小就接触过美丽的瓷器、灿烂的织锦,还有浩瀚如海的汉字书籍。” “支/那战争期间,我父亲曾经在华北服役三年多,对中华文化了解更深刻,这深深影响力了我……” 我擦,原来是当年小鬼子的后人? 在华北服役的小鬼子,就没一个是好人!八年战争期间,东瀛从华北抢走各类文物不下于六十万件。至于烧杀抢掠其它罪行,就不用说了。 听到这,卢老爷子面色不虞,想要抬手赶人,被卢灿在桌下按住。 中田啊中田,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怨不得小爷下刀狠! 尽管师门的这两件作品算是嘲讽世人的游戏之作,有些地方故意露局,但卢灿相信,骗过眼前的这帮东瀛人还是无压力的。 “这么说来,中田先生对这两件瓷器有了解?”卢灿的表情似乎不太愿意听到这些,快速打断中田的话。 中田对卢灿的表现还算满意——没有华人愿意听东瀛人谈当年的那场支/那战争。 “是的,我有所了解。”中田的话,很自傲。 卢灿只有十来岁,并没有放在他的眼中,他更关注卢老爷子。六七十岁的老爷子,说不准就是个古玩高手。只不过,那位卢老爷子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并不太关注这两件器物。难道他不懂古玩? 是的,中田骏想从卢灿手中“骗取”这两件古玩。 他刚才已经观察,并初步认定,这方笔筒还有那件梅瓶,都是中华古玩。从其器形,这两件瓷器的历史能看到明代甚至更久。 位于大阪的中田家族,有着令人自傲的历史,家中族谱最早记载,奈良时代中田家就参与了遣唐使的派选活动。所以,中田骏说喜欢中华文化,并非虚言。 “哦?那还请中田先生给我们介绍介绍。”卢灿似乎来了兴趣,“刚才我和爷爷在门前,见到一个年轻人在售卖这两件东西,看起来有些像来自中原的老东西,就买了下来。” “喏!当时就摆在那个席子上。”卢灿隔着窗户指了指一楼门外。 中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床被扔在那里的席子还在。他嘴中嘀咕了一句,“真是狗/屎运的家伙!” 当他转过脸时,面上立即堆满了笑容,“两位真的很幸运!真让人羡慕啊。” “我可以上手看看吗?”见卢老爷子对他不冷不热,他依旧将突破口放在卢灿身上。 “上手?”卢灿露出诧异神色,旋即似乎又明白过来,“你是说要拿起来看看?” 中田连忙点头。 “在桌上,你自己看吧。对了,别给摔了,我还要带回香江,请典当行师傅给看看的。” 卢灿端起茶杯喝了口。 他的言语虽然看重,但其神色落在中田的眼睛,纯粹就是个古董外行小毛孩。 “一定一定!” 中田有些小激动,招招手,让金克成也坐过来,两人低声用日语交流着。 金克成对古董同样不是很精通,但两个臭皮匠,怎么着也要比一个臭皮匠明智吧。 正文 第42章 愿者上钩 两人嘀咕半天,还真的看出点什么。 “这里的款号虽然是大明成化年制,但其纹饰特征属于清代乾隆朝的。乾隆皇帝喜欢仿制明代瓷器,这件梅瓶应该是乾隆官窑梅瓶。” 金克成指着那件梅瓶的圆形双圈“大明成化年制”的底款,又指了指瓶身的纹饰,侃侃而谈。这一刻,他化身为鉴宝大师。 中田在旁边点点头,赞同的说道,“金桑的看法,我非常认同。这应该是乾隆官窑精品之作,必定是当年溃明之人,带到腊戌。” “能在这穷乡僻壤,见到如此精品的中华瓷器,真是太让人感慨了。” 得,两人自己就将这件师门作品,定性为乾隆官窑。我可没说一句骗人的话哦,以后发现上当,真心不能怪我。 卢灿喝着茶,看两人表演,脸上还要憋住笑容,实在是太难受,只得在心底嘀咕着,靠胡思乱想来转移注意力。 老爷子已经猜到卢灿的想法,他对这帮东瀛人更没好感,不提当年两大民族之间的仇恨,就是刚才这些人对自己孙子的指责,就足够让他恨不得踩上两脚。 他低头吩咐那位安保阿生一句,让他前往巷子口,看看王老爷子和郑光荣是否过来。老爷子找借口将他支走,因为他刚才全程见到自己与那位阿尔达汗的交易,如果稍后卢灿与这两位东瀛人再度交易,这位安保肯定能猜到点什么。 虽然这位安保很尽职,毕竟不是自己人,有些事情还是谨慎一些。 茶桌旁的两人已经将梅瓶鉴定完毕,现在就这方官窑桃式洗发生一点争执。 “这件应该是宋代官窑或者哥窑的精品笔洗,釉质莹润如玉,内有开片,大片纹者多,里外披釉并有纹,这符合宋代官窑的特征。还有这底部的支钉痕,采用支钉烧制法。中田君,这可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宋代瓷器,值得珍藏啊。”金克成羡慕的搓搓手,向他说道。 “不不不,金桑,我同意你说的这是一件珍品,但我不同意你的断代。”中田骏的古玩水平应该略胜于金克成,他拿起这件笔洗,数了数底部的支丁痕,说道。 “宋代官窑或则哥窑,他们确实经常采用支钉烧制法,但这些窑口留下来的支丁痕有三、五、七之数,不会有这么多。” “我看好它是大明朝仿制的宋官窑精品。在明代,有官仿宋瓷器的习惯,他们的支钉烧法,采用内外支丁,属于多钉烧制法。明代这种改良烧制法,曾影响到我国的桃山乐烧以及镰仓的伊贺窑烧瓷方法。对于这一点,我很自信的,因为我的祖上曾经有幸担任过镰仓伊贺窑的烧制监督官。” “中田君还真是见多识广,这次真是长见识。”金克成见他说的如此自信,也没再争辩,奉承道。 “真是两件好东西!”中田骏摩挲着那一个个支丁痕,面带不舍的感慨。 “中田君如此喜欢,不如出价买下来。我看这两位支/那人,似乎并不太懂,应该可以轻松拿下。”金克成在他耳边说道。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中田骏对着金克成呵呵一笑。 两人的对话全是日语,而且语速相当快,但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卢灿的日语水平还凑合,基本能听明白。 见两人在自娱自乐般的相互吹捧,卢灿心底鄙视到极点——没点文化还在装,活该你们被坑!看我稍后怎么坑你们! 金克成与中田骏鉴定完毕,有些不舍的将两件瓷器放在卢灿的面前。 “看完了?怎么样?”卢灿刚好喝完一杯茶,用英语带着迫切的语气问道。 “我们看得不太准,一时间不好判断。”这话是中田骏操着一口大阪口音的英语回答的。 卢灿脸上有些失望,“哦,不太准啊。” “那算了,我带回香江,让典当行的师傅帮忙再看看。” 说完他将两件瓷器拎起来,准备放在地上。 他这一动作吓得中田骏和金克成一条——这孩子太莽撞了,怎么能一只手拎一个?这要是摔了,怎么办? “小心小心!”中田骏直接就站起身来,差点动手抢过。 “这么紧张干嘛?”卢灿眼珠子一转,此刻他就像个十足的机灵鬼,似乎认识到对方的意图,笑着反问道,“啊哈,我知道了,这两件是正品?对不对?你们没和我说实话?” 说完他还用手指点了点两人,好像为识破对方的诡计而兴奋。 中田骏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现在好了,被对方看穿了,他支支吾吾没有回答,倒是旁边的金克成插话,“卢生,我们刚才是说看不太准,并没有说这是假货。它们有可能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是嘛?多谢告知。”他回头用粤语和卢嘉锡说道,“爷爷,他们说这两件可能是真品,我捡漏了!回港我就能卖了他们买辆机车。” 卢嘉锡配合着他,板着脸训斥,“东西我来给你收好,机车那东西太危险,还是不要了。真是值钱,卖了我给你存上。” “不要,我要自己处理。这是我自己买的!”说完,他将两件瓷器呼啦揽在怀中,瓷器相撞,碰得叮叮当当作响。其神色活脱脱一位叛逆少年。 笔洗与梅瓶相撞,中田骏和金克成脸色都白了。 “你想买辆机车?”中田骏已经招来伊藤公彦帮自己翻译,听完后,他探头问道。 嗯,卢灿点点头,似乎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问。 “两件瓷器,卖给我,我给你伍仟港币,能买一辆性能优越的机车,你看怎么样?”中田骏立即露出笑容说道。对这个开价,中田认为已经很到位,现在东瀛的雅马哈、本田机车,在香江差不多也就这个价格。 “五千块?”果然,那男孩似乎动心了。 “不卖!”旁边的卢嘉锡插话了,他伸手将卢灿怀中的两只瓷器拿了过去,左右翻看了一遍,似乎再找哪儿值钱。见卢灿不乐意,他再度训斥道,“你这个痴线,他们愿意出伍仟港币买这两个瓶子,放在荷里活道,岂不是更值钱?” “哦,对哦,我不卖了!” 中田骏见那卢灿似乎被说服了,急了,亮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万,我出一万港币,你可以买一台很好的机车。想想,到时候你的朋友该怎么羡慕你?” 那男孩似乎有些犹豫,忽然看了看伊藤公彦,说道,“还是不卖给你们,要是出了问题,你又该说我是骗子。不卖,坚决不卖!” 中田骏傻眼了!怎么在这里出问题了?这个该死的伊藤公彦,只会坏事! 他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卢灿躬身,“刚才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我还没有教训我的属下,希望你能消气!” “啪!”他抡圆了手臂,给坐在身旁的伊藤公彦狠狠的来了一个大嘴巴! 伊藤公彦当场被打蒙了,捂着脸,眼泪都快出来了。金克成也没想到有这一出,整个人都有些发傻的看着中田骏。 我去!这东瀛鬼子真狠啊,卢灿在一旁看得嘴一咧。 “卖给你也可以,但你必须和我说实话,这两件瓷器究竟是什么朝代的?”卢灿等他坐下后问道。 “哈伊!”他坐下后,拉着发呆的金克成,“经过我俩的初步鉴定,这件梅瓶应该是清代乾隆朝官窑出品,而这方笔洗,如果我鉴定没错的话,是出自明代嘉靖年间的景德镇,他们仿制的宋官窑瓷器。” “他说的是真的?”卢灿扭头问旁边的金克成。 金克成点点头,下意识的离中田骏远一点。这种生气时会拿下属出气的领导,最好不要走得太近。 “哦……我知道了,你们刚才想要骗我的东西!”卢灿将面前的两件瓷器搂得更紧,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中田骏。 “你们别忘了,我是香江人,我家在荷里活道。” “虽然我不认识古董,可我从小就在古董铺,典当行玩耍的。明代瓷器还有清三代官窑瓷器的价格,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那些瓷器,哪一件不是拾万二十万的?你们就给我一万,还想着买两件?” “你们这是骗人!” 中田骏彻底傻眼! 貌似自己上这个孩子的当了! 这时,卢嘉锡也面带笑容的,完全不是刚才的那副模样,“虽然我不太懂古玩,但也还认识一些。我看他们像是真品,但拿不定主意。真的要感谢两位帮我们鉴定。” “如果两位真的想要,请给个实在价格!” 懵逼,金克成与中田骏彻底懵逼!合着自己挖坑自己跳。 这一刻,他真的有心想要放手,谁知道那少年又说了一句,“看你们挺喜欢的,又是你们鉴定的,我比荷里活道那边价格低一成给你。这东西,我们就不带回香江了,怪麻烦的。” 想要放弃,可已经到了这一步,不放弃,心底还是有些不甘。 最后,那件仿宋官窑桃式洗的价格是八万港币,乾隆朝官窑梅瓶的价格是十二万港币,两件东西,中田骏私人掏了二十万港币。 卢灿为了怕对方再说自己是骗子,在交易时,生生让中田骏签订认购协议,并让金克成签字。 完成交易后,自感没占到便宜的中田骏,拿着两件心爱的伪作,匆匆走人。 多年以后,中田骏已经知道卢灿当时给他做了个局,但他始终没明白,自己是怎么上当的!如果卢灿一开始主动提出二十万将这两件瓷器卖给他,他绝对会直接拒绝。 这个局就是古玩行业中效率最高的骗局——愿者上钩。 利用购买者捡漏的心理,以及鉴赏水平的缺失,不断让购买者自我肯定,最后自投罗网。 所以说,贪心才是收藏的最大敌人! 两件假货,二十美元买来准备研究的师门假货,转手卖出二十万港币,真是意外之喜。 等郑光荣等人来到这座茶楼后,大家就在这里快速解决午餐。 听说下午还要去掏老宅子,郑光荣比卢灿还要兴奋。 卢灿也没想到,这辈子的第一次掏老宅子,竟然远在缅甸! 正文 第43章 掏老宅子 掏老宅子,不适合人多。 杨怡陪着两位老爷子先行回杨天和的别墅。还是那位阿生的安保,带着郑光荣、王大柱和卢灿三人,开着一辆车,前往阿尔达汗留下的地址。 “那位已经去世的老人,曾经担任腊戌穆斯林长老会的副会长,名叫阿尔萨.汗,祖上是滇省回民。他是杨总已故的父亲杨振业老先生的好友。阿尔萨汗会长没有直系后人,他的田产、山林还有房子,全部捐献给穆斯林长老会。” “至于已经移民到伦敦的那位,是阿尔萨汗先生的侄子萨默尔汗,阿尔达汗先生应该是他的独子。” 中午吃饭时间,阿生已经将阿尔达汗的家族调查的清清楚楚——腊戌太小,稍大一点的家族都会和杨家产生关联,彼此很熟悉。 阿尔达汗的家在城北拉普镇,那里是穆斯林聚集区。腊戌总人口近三十万,穆斯林有一万多,基本都居住在拉普镇。 “穆斯林很团结,因此那个小镇基本没有外人敢去闹事。在腊戌,那里算是世外桃源。”阿生笑呵呵说道。 距离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 卢灿总算知道阿生为什么说这里算是世外桃源。 这里的建筑都是伊斯兰风格,建筑物相当规整,尖拱及马蹄拱的门窗也很别致。在镇口,还有一座高高的穆斯林宣塔,很有气势。 这里,比腊戌市区漂亮太多,干净太多。 阿尔达汗的家在拉普镇的北边,高高的墙壁圈起一座穹窿及花园。 大铁门此时已经落锁,卢灿下车啪啪啪砸了几下。左邻右舍不少人探头,还有人粗声用掸邦土话询问,阿生连忙解释。 这地方要真是闹起来,他们四人还真的跑不掉。 好在阿尔达汗很快出来,看着被乡邻围拢在中间的四人,他颇为不好意思,“对不住,刚才睡着了,害得你们受惊。” 卢灿恼怒的瞪他一眼,刚才敲门时间久了点,结果四人就被人围住。这里的民众,还真是不好惹。 阿尔达汗耸耸肩,“别生气,我马上就带你们去养老院。事先声明,那里的东西好不好,我不保证。” 他看看卢灿身边的两位,微笑着等解释。 “这两位是我叔,你以为我一个人敢来这里?”卢灿翻了个白眼道。 车子停在阿尔达汗家的门前,距离不远,几人走着过去。 这家养老院是穆斯林长老会的产业,阿尔萨汗生前将固定产全部捐献给长老会,因此阿尔达汗只能处理他的身外之物。 卢灿想要来看看老先生生前的那些物品是否有收藏价值,阿尔达汗正合心意。叔祖还留下一些东西,他正考虑送人呢,没想到还能换来几个英镑,自然高兴。 阿尔萨汗生前地位尊崇,所以他在养老中心有个独/立的小院子。 推开院门,老先生带着白帽的遗容,挂在小会客厅的正中。卢灿几人给老人鞠躬之后,才开始打量这里。 客厅不大,只有一张老式的八仙桌、一张高脚茶几,四张直背官帽椅,还有两张腰鼓圆凳,墙上挂着一副泼墨山水画,不知道是否是名家作品,暂时不适合仔细观摩。 郑光荣很快隐蔽的朝卢灿点点头,这是有收获了。 卢灿虽然不太懂家具和木器,但明式家具还是认识的。这几件家具,完全具备“造型简练、结构严谨、装饰适度、纹理优美”这些明式家具的特点。 既然郑胖子点头,那应该是正品。 看完客厅,众人随着阿尔达汗的脚步来到书房。 一进书房,卢灿眼前一亮,今天决定来这里,这个决定太正确。 书房中的零碎已经基本清理完毕,靠墙位置是组合多宝书橱,三组各为上下两层。左右两部分为书橱,上部分为对开拉门的书柜,下部分为封闭式抽屉箱。中间一组上半部分为多宝阁,下面同样是两组抽屉箱。 整个书柜高达两米五,三组长度足有三米六,书橱深度为两尺二。通体花梨木所制,正面多出篆刻浮雕,或为山水人物,或为飞禽走兽,惟妙惟肖。多宝及拉门,多处采用镂雕手法,镂雕最多的图案就是蝙蝠。他心底默数了一遍足足有十八只蝙蝠。 除了书橱最为亮眼外,那条两头挑起的长达两米三的书案,也颇有气势。书案包边的博古纹案,雕工细致,意境高古。整个书案通体乌黑,卢灿轻轻敲了几下,发出咚咚的闷声,这是紫檀,小叶紫檀条案。 书案后面是一张圈椅,两侧扶手处油光发亮,色泽如金,这是海黄花梨木。 书案前方放置两张圆凳,同样是四足镂空雕刻,应该是给来客准备的。 靠墙位置还有一张圆几,高足有一米二,四根曲木支撑,几脚为方形,几面为圆,取意天圆地方造型。几面略有磨损,还有圈痕,应该是常年放置花盆导致的。 书房侧面有一副宽大的推拉门,推开之后,露出卧室。 卢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卧室正中间的那张床! 垂花柱式拔步床! 明式家具最高工艺代表作! 这张床略呈正方体形态,挂檐及横眉部分均镂刻透雕,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背负弓箭,另一位则是羽衣飘飘,身态婀娜,远处则是云纹绕月,这是后羿月下追嫦娥的故事。 这种故事雕刻在床挂檐上,是为了警示床主人要“惜情”。 前门围栏及周围档板刻有麒麟、凤凰、牡丹、卷叶等纹样,地坪上可有圆形的双蝙图案,刀法圆熟,工艺高超。 卢灿上辈子曾经多次接触过马老师珍藏的拔步床,现如今自己面前的这张,无论是品相还是式样、质量,绝对会超过那张床一大截。 卧室内除了拔步床,在靠窗部位还有一张条案,榉木所制,样式简洁。 绕过拔步床,卧室后侧靠墙的位置,又是一方红木大柜,高两米五的两组衣柜,抽屉、衣箱、挂柜齐全,雕刻精美,保存完好。 “这死老头,都可以开个明式家具博物馆了!”卢灿从卧室出来时,郑光荣在他耳边嘀咕一句,言语中的兴奋难以抑制。 确实如此,这三个房间,基本都是明式家具,床椅桌几案凳都已经有了,唯一欠缺的明式家具大件是屏风。 卢灿还真的多嘴,问了阿尔达汗一句。 “屏风?哦,还真有。上次叔祖出殡,被碰倒摔坏一只脚,我扔到库房了。”阿尔达汗摸摸脑袋回忆道。 我去!还不赶紧的?带我去库房! 大家再次回到客厅,从小客厅的侧面出去,有一组阿拉伯风格的回廊,直通后面的小院。 一进回廊,卢灿便问道一股幽香,是兰花香! 四月,兰花盛开,这小院子有兰花! 上辈子,古伯喜欢兰花,或平凡或珍贵,他都喜欢,连带着卢灿对兰花也有些了解。 果然,在回廊的尽头,小院子进口的位置,两张长条春凳,上面摆放着四盆兰花,茎白叶绿,枝条修长,拥簇这两朵高挑的紫色色花枝,花柄亭亭玉立。 这是国兰!而且是国兰中珍贵的剑兰! 卢灿今天算是见识了——四只一整套的六棱形明代青花人物故事花盆,整齐的摆放在春凳上,上面种植着价格昂贵的剑兰。 低下/身子,看了两个花盆,并动手摸了摸下檐的水漏,卢灿就确定是正品。至于花盆釉面所绘的故事,正是人所皆知的二十四孝。 明代嘉靖二十四孝人物谱青花花盆,竟然在这里! 这可是明代史料上有清晰记载的文物。 卢灿已经彻底断定,阿尔达汗的祖上,抢了丽水木家的家产,并且有可能是连锅端。 明后期的著名史学家王世贞(有传言说是《金瓶梅》的作者)在《觚不觚录》曾经描述过这套花盆,并且记录了它的去向——嘉靖三十三年,赏赐与沐王府。 从房间的陈设还有物件的讲究,这位老者不可能不认识这一套二十四孝花盆。但很有意思,他竟然用如此绝品的好东西,养了四盆兰花!兰花的生命周期没那么长,肯定是老者自己淘换或者买来的。 剑兰虽好,但怎么也不如这四件花盆珍贵吧。 放置花盆的两条并在一起的春凳,郑光荣也很快给出答案,同样也是明代家具。 小院子也被收拾的很干净,一张老藤椅,安置在春凳的附近。院子里面有一套平房,两间。据阿尔达汗说,一间是库房,对方杂物的,那件有损的屏风就在里面。还有一间是厨房,老者生前,有人专门为他开小灶。 打开杂物间,里面灰尘满地。 这是一件全木质六扇折屏,屏高两米五,每扇屏宽一尺五,展开后总宽三米,采用镂空雕刻,屏心裱糊纸绢,绘有园林仕女图,制作工艺极为精细。雅致的园林中仕女的千姿百态显示出屏风的华丽明媚。此只可惜,纸绢已经从中部破损了一个大洞,需要立刻修补。 上端封以镶边,下端以挖堂形式做出双腿和线脚。各屏扇之间用铰链相连接,每屏下端还分别雕出古玩,花鸟虫鱼等。通体以黑漆为底。 “好东西,楠木质地……”郑光荣抚摸着被磕断的那条屏风座腿,满脸心痛的说道。 杂物间中,除了这件屏风,还堆放着两件已经有损的玫瑰椅。 这两件玫瑰椅应该是一对,呈方形结构,造型小巧美观,椅背镂空卐字纹,海黄花梨木制成,可惜的是,这对玫瑰椅的脚踏木都已经折了,同样需要修补。 今天收获大了! 真没想到,竟然在缅甸腊戌这种地方,淘到整套的明代家具用品。 卢灿捂着鼻子,在杂物间转了转。除了那几件家具,这里面还堆放着不少文稿和书籍。难怪那些书橱上都空了,原来都被阿尔达汗弄到这里堆放,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珍品书籍? 卢灿从最上方翻出一张对折的纸张,这应该是阿尔萨汗的日常习稿,上面写着“惟德惟馨”四个苍遒有力的大字,落款是“山居客”,应该是老者自己的字号。 靠墙角的位置,还有一只硕/大的藤箱,就是上午阿尔达汗放置古玩去售卖的那种。 卢灿打开这件藤箱,顿时呆住了。 箱子里面是一套琢玉工具,还有其它的一些器皿。内中还有十来枚石块。其中有两块毛料——正是高世杰拿出来测试王老的那种假毛料。 阿尔萨汗是师门前辈?这些假毛料是老先生二十年前的杰作?那……那两件瓷器也是他的手笔?如果不是,他不可能认不出来师门的伪作,为何还要和正品放在一起?如果是他自己制作的,那……还有没有其它的物件?是不是藏在这个小院子中? 卢灿一时间脑袋中涌出无数的念头! 正文 第44章 师门秘密 这个院子有秘密! 这个秘密对自己很重要! 卢灿匆匆盖上藤箱,出了房间。阿尔达汗怕沾染灰尘,他刚才就没进去。 “阿尔达汗,你叔祖的所有用品,你都有权利处置,是吗?”卢灿打打身上的灰尘,问坐在藤椅上的阿尔达汗。 “固定产已经留给长老会,这里可挪动的东西,都可以处理。”阿尔达汗站起来,笑嘻嘻说道。 “前面的三个房间,再加上这个小院子里面的物件,我包了,你开个价吧。”卢灿决定将自己所见到的东西,全部直接打包带走,哪怕那张一看就不是古董的藤椅。 “这样啊……”阿尔达汗想了片刻,“叔爷的朋友前两天说过,这里面的家具还是有些收藏价值的……你全部要,也省得我处理。你给我一万……英镑,这些就全属于你,怎么样?” 他原本想要一万美元,但看到郑光荣、卢灿还有王大柱三人刚才吃惊的表情,他也不傻,直接将美元换成英镑。呵呵,在他看来,自己够聪明了,价格足足翻了一倍多。 此时的美元兑换英镑为二比一。 一万英镑,即便是放在英美,这个数目字也不小。 十四万港币不到,能拿到这些珍贵的明代家具,赚大发了。不说别的,就是这四盆剑兰,运回香江就能卖出这个价格。还有那一整套的二十四孝花盆呢?完整的明代家具呢?那些都成了附赠品。 卢灿压抑住兴奋劲,似乎在沉思,稍后他点点头,“可以,但需要包括这个小院子里面的所有东西。另外,我需要处理这些物品,今天会离开很晚。” “如果你很忙,可以自己处理事情去。我走之前,会将这里清扫干净。” 两人的交易很痛快,卢灿手头拥有刚刚卖给中田骏的二十万港币,因此立即给他支付了所有款项,两人简单签订了一份转让契约书。 “你慢慢收拾,离开之前告诉我一声。”这桩交易,阿尔达汗很满意。十四万港币,这趟终于没有白回来,这可是他的私房钱。他现在急着存进银行,挥挥手便告辞。 “买下了?”郑光荣问道。 “买下了!全部!”卢灿很兴奋。 王大柱安排阿生先行回杨家别墅,让那边来辆货车,准备将这里所有东西全部拉走。然后想办法托运回香江。 “不用托运。我上午定了两货车木料,到时候,那些木料,还有老爷子们购买的毛料以及这些家具,我和你大柱叔肯定要压阵,走海运回香江。”郑光荣太喜欢这些家具,很快便否决卢灿的托运决定,准备自己跟货一道走。 呃,这样更好。 卢灿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房间没进去,那就是杂物间隔壁的厨房。 房门吱吱呀呀的响起,应该很长时间没用,户枢都有些锈损。顶门口就放着一张一米见方的小矮桌,这应该明代家具中的檀木棋桌,专门用来对弈用的。 卢灿对这位师门前辈有些无语,要不要这么奢侈?明代檀木棋桌用来做切菜的案板桌! 这张棋桌上面有着很深的刀痕,应该是切菜留下来的印记,还没少用。 上面还摆放着木质调料阁,九宫二十七格,周边纹饰精美。这种木制家具很少见,卢灿还是第一次见到明代厨房家具用品的实例。 这些格子内除了盛放一些已经变质的调料外,还架着三长一短的刀具。 卢灿拿起来看了看,已经有些锈蚀,嗯,还好,这应该是普通刀具。如果连切菜的刀都是文物,卢灿会被刺激疯的。 但他很快又不淡定了。 当成案板的檀木棋桌旁边,就是橱柜。 蒙纱花鸟镂空纹橱柜,楠木质地,四只鹿腿将橱柜的箱体部分高高挑起。他将橱柜门打开,用手捻了捻柜门上所蒙的纱巾,有些老化。 尼玛,竟然用嵌金丝的蜀锦做柜门蒙纱?要不要这么奢侈? 柜门上还挂着一只双匣筷篓,内置三双筷子,两柄银叉,还有大小两只银汤勺。 双匣筷篓是瓷质的,卢灿捧着这件以前从未见过的侧壁镂空瓷器,低头看了看,嚯!还有款“大明嘉靖年制”。 一个筷篓竟然是官窑出品。 这丽江木家真是到了大霉,破家之后竟然连筷篓都被人抢走! 遥想当年,木家是何等的豪奢。 橱柜分上中下三层,上层为碗、盏、碟、杯等小型器具,双杯三碗三碟三盏,一共十一件。看起釉面色泽像是精品,卢灿小心的拿起一件,留款“大明嘉靖年制”,是真品。中层是盘、盆等大型瓷器,双盆四盘,同样是嘉靖年出品的精品青花。下层是托盘,一圆一方,叠在一起,硕/大无比,同样是明代嘉靖年的官窑出品。 卢灿已经彻底麻木了。 阿尔萨汗这位师门的回族前辈,颇有些游戏风尘的意味,他完全不把古董当回事,让它们全部回归到生活用品的本职。 厨房中占地最大的是那口地锅灶。 样式很普通,双锅两吊罐的南方地锅灶模式,高高的烟囱到屋顶时有个折弯,这是为了防雨的。卢灿将锅灶、吊罐甚至灶台都细细摩挲一遍。还好,这里终于平民化,没有其它骇人听闻的物件。 再转到锅灶后面的炉膛位置,地上一只胡凳,亮瞎人眼——竟然用花梨胡凳做烧锅用的板凳! 靠近炉膛的位置,塑了一面夹壁,这是南方地锅灶常有的设施——可以用灶膛的余温来烘干木材。 夹壁上有一堵拉门,卢灿拉开,里面的东西再度让他大吃一惊。 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堆瓷器!手指点点,足足有二十件。 卢灿小心翼翼的顺出一件,造型是明青花将军罐,罐壁上是一幅将军骑马执戈奔驰图。不过,他很快找到师门印记。 这是一件假货,出自师门的作品。不知道是不是阿尔萨汗老先生的手笔? 他呆呆的坐在那张胡凳上。 已经找到阿尔萨汗老先生是师门传承人的最直接证据,可惜,自己与他失之交臂。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似乎是伤心,有些惋惜,同时还有丝丝庆幸。 一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阿灿!”王大柱见卢灿进厨房这么长时间没出来,探头喊了一声,厨房没人?走近两步,才从灶膛后面看到他。 “咦,你发现藏宝了?”他刚好看到夹壁中许多瓷器,还以为卢灿高兴的昏头了,故此压低声音问道。 “哦?大柱叔啊,”卢灿这才抬起头,“东西不错,可惜是假的。” “假的?”王大柱放高声量,拿起一件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作假的痕迹。 王大柱对古董也并非一窍不通,不过,以他的水平,想要看出这件瓷器的真假,太难。 这里面的作品,应该是师门作伪的精品,远不是上午自己卖给中田骏的那两件玩笑之作。 就拿这件明将军青花大罐来说,造型古朴、瓷胎精细、壁画优美、釉面光泽、青花发色很清晰,如果不是师门斜纹体“玖”字暗记,卢灿自己都有可能走眼。 “虽然是假的,但很精美,不是么?”卢灿没给王大柱指出到底哪儿能看假,“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搬出来。” 两人一点点将夹壁中二十件瓷器都挪出来。卢灿一一过眼,最后确定全部是师门伪作。 王大柱出门弄纸箱子,大量的纸箱子,准备将这些东西盛放好。 卢灿的目光再度投入夹壁——那些瓷器的最下面,放着一只长两尺,宽一尺二的楠木箱。 将箱子小心的捧出来,箱子很薄,只有两寸厚,分量也不重,但卢灿有感觉,这里面极有可能藏着师门的秘密,否则不会被老先生压在这些师门作品的下面。 两辈子,终于能揭开师门面纱,这让他的手有些颤抖。 箱子是横向开关模式,有锁,而且是古式密码锁——华容道。 这个时代一般人还真的拿它没办法,但难不住卢灿——上辈子网络上有关华容道的解法,已经详细到每一步如何走。他曾经遇到过类似的锁具,所以精研过。 前后花了十多分钟,八十一步之后,只听见箱内轻微的“咔嚓”一声,呃,应该可以打开了。 卢灿轻轻推开箱盖,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冲出。很好,里面的书籍应该不会被虫蛀。 里面是书,全部都是书。 最上面的一本被黄绸包裹,掀开来之后,露出一本手写体封面的线装书,上面写着七个钟鼎文的字体“玖宝阁传承实录”。 原来师门的正式名称叫“玖宝阁”!难怪伪作上要留斜纹体的“玖”字。 这是一本介绍师门传承的手写书册。 屋外传来郑胖子和王大柱的说话声,另外还有卢老爷子、王老爷子以及杨天和的声音。 此时不宜观看,卢灿匆匆扫了另外几本,书籍上同样是钟鼎文,“金石鉴一”。 嗯,这应该是介绍如何鉴定和制作古玩的师门秘笈。至于那个一字,应该是标注第一册。卢灿抄手翻了翻,这里一共有六册。 快速将盒子掩上,重新打乱华容道的布局,这个楠木箱子再度变成普通的盒子。一时间找不到地方隐藏,他顺手将楠木盒子塞进灶膛。 紧走几步,在两位老爷子和杨怡即将走进厨房时,他先出门。 “爷爷、王爷爷,杨总,你们来了?”他主动迎了上去。 有关玖宝阁的一切,他暂时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正文 第45章 高手云集 “没想到,阿尔萨汗叔叔竟然去世了!” 回到小客厅,杨天和看着阿尔萨汗的遗照,话语中有些感慨。 “杨总和这位老先生很熟?”卢灿正想知道这位师门长辈的过往,顺着话问道。 看着画像上包头巾老者的眼睛,杨天和有些唏嘘。 “早些年,我父亲和他的关系非常好。” 他似乎在回忆,“那时候,我还小。记得我父亲和阿尔萨汗叔叔参加了同一支抗日队伍,经常在山林里转悠,常年不回家。” “他们每次都是轮流回家看看,阿尔萨汗叔叔都要给我带回些好玩和好吃的,所以印象很深刻。我小时候玩的木刀木剑,都是他给我削的。” “后来呢?”卢灿紧跟着问道。 “胜利之后,我们两家反而不怎么来往了。” “哦?为什么?” 杨天和的笑容有点苦涩,“阿尔萨汗叔叔和我父亲的理念似乎有点冲突,便不再来往。再后来,阿尔萨汗叔叔搬到腊戌,而我家在果敢,慢慢的也就没联系了。” 卢灿有些可惜,杨天和所知道的内容,并不具有价值。也许,阿尔萨汗当时就已经是玖宝阁的传承人,一直隐瞒的很好。 “他没结婚?”卢灿突然想到个问题。 “结婚了,婶婶是滚弄人,他还有个孩子,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杨天和也有些疑惑。 呃,这个问题看来还要问问阿尔达汗这家伙。 ………… 卢老爷子对卢灿此次掏老宅子的成果,异常满意。亲自指挥从杨家别墅叫来的佣人,用芦苇席一点点的包装着这些家具、瓷器,对那四盆剑兰尤其喜爱。 “你懂什么?千金难买心头好。这些兰花才是修身养性的好东西,那二十四孝青花盆,不用来养兰花,它们还是花盆么?”见卢灿想要将这几盆剑兰从花盆中倒腾出来,老爷子不乐意了,板着脸狠狠训斥道。 得,自己老爷子和那位阿尔萨汗前辈,颇有共同语言。 不过,老爷子也对用檀木棋桌做案板、明青花做饭晚的行为嗔目结舌。 一直折腾到傍晚,终于将二十一件极具代表性的明代家具,还有二十九件瓷器以及二十件师门伪作,还有两大箱子未来得及整理的书籍与文稿,墙上悬挂的四幅壁画,全部打包好。 至于那个装有师门秘密的楠木盒子,他偷偷塞入其中一个纸箱。 装车后,满满两大货车。 卢老押着货车先回杨家别墅,卢灿再次找到阿尔达汗。 “我父亲从没和我说过这件事,我出生后就没见过他们,只听说结婚了,祖奶奶可能带着孩子北上了吧。我不清楚这件事。怎么?有什么问题么?”他指了指北方,向卢灿说道。 “没什么,整理老先生文稿时,见到老先生的字,很佩服。就多嘴问一句。”卢灿笑呵呵的应承道。 “对了,我近期可能要去伦敦,方便过去找你吗?”卢灿离开之前,突然有问道。 他还真的想要去阿尔达汗家一趟,去见见他父母,也许他们知道点阿尔萨汗前辈的事情。 “是嘛?你去伦敦?”这两次交易,阿尔达汗对卢灿颇有好感,于是愉快的答应道,“OK,我给你留个地址,你去伦敦,可以找我。我带你四处逛逛。” “对了,你喜欢古董是吧,伦敦也有不少旧货市场出售华夏文物呢。我上学的剑桥大学附近公园,每周都有这种交易,来自华夏的文物应该有不少。不过,我不认识,看着像。” 他在纸条上写下在伦敦的住址电话,担心卢灿找不到,还画了幅简易地图。 ………… 两辆货车直接开进杨家的原始仓库中,也没卸货。过两天这两辆货车还需要帮忙将这些东西送到码头。 晚餐的桌上,杨季东和高世杰两人也在。他们今天四处走访,探听明天赌石的对手情报去了。 这次二十四家投资公司,七十二名赌石师傅,基本将缅甸、内陆、台岛、东瀛、东南亚甚至欧美的赌石名家一网打尽,堪称一次世界级赌石高手盛会。 除了已知的木天鹰和率东来之外,还有二十多位获得翡翠王或者曾经得到过翡翠王尊称的高手。 宏邦发展罗家的族老罗家峪,以及罗家老供奉吴乃登都是名动缅北的赌石王者,自然是不用强调的。 长龙珠宝的赌石师傅中有着泰国赌石高手巴颂乍仑蓬,长龙矿场掌眼师傅芭莎蒂是赌石界唯一的女性大师,还有一位是长龙投资会卡矿区总负责人,内陆桂林人彭波。 掸邦本土大家族桑德拉家族所拥有的联合珠宝,近些年发展势头惊人,与他们请来的两位矿场总监有着密切关系,一位是蓉城人陆由民,一位是越南人吴登盛,这两位年纪刚刚四十出头,但在赌石方面天赋惊人。另外还有桑德拉家族的老牌翡翠王,温.桑德拉。 有马来西亚和新加坡资本背景的弘昇珠宝,在缅甸有五个矿口,这次想要雄心勃勃的放言,拿下至少两个单独投票权。他们参加这次赌石决标的高手,除了他们的首席掌眼师傅,翡翠王素格力之外,还邀请了台岛著名的珠宝企业绮丽珠宝的首席赌石师王嘉文,以及弘昇珠宝的赌石师兼玉器雕刻大师吴寿翁 来自香江的福记珠宝,在缅甸也拥有四座矿场。他们利用与内陆政府的关系,邀请到吴门玉雕大师(内陆没有赌石师这一称呼)邝一平,京城玉雕大师骆玉生,再加上他们自己的首席赌石师傅,缅甸人温丹,他们也想放手一搏。 除了这六家之外,还有众多的小矿主、国外投资机构等等,其中以御木本的动静最大,他们邀请到缅北赌石高手卓琅。 杨季东和高世杰提到卓琅,也是相当佩服。这人少不闻名,老而弥坚。从十来岁便开始混矿场,一直到五十岁才开始厚积薄发,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依旧神清目明,头脑清晰。 澳大利亚力拓旗下的矿产资源投资公司,他们带来两位欧洲玉石研究者,据说他们精研赌石三十年,虽然在业内不出名,但其科学分析能力极强。 此外还有法国卡地亚珠宝,他们邀请的是缅甸赌石大师吴昂基。 如果再算上本土各家矿主的掌眼师傅,那些人可都是实战派的专家,看似默默无闻,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让毛料摊主破产的存在,那真是群英荟萃。 虽然大家言语上依旧信心勃勃,杨天和更是豪言明天赌石决标结束后,将在腊戌大摆筵席,但彼此之间都能发现,对方眼中的慎重。 明天的赌石决标活动,地点放在西堡玉石交易市场,正式开始时间为上午九点,八点半大家就需要到场。 卢灿陪着心思重重的王老爷子回房,他们手中拿着一份杨家弄来的西堡玉石交易市场的资料。虽然看似封闭,但杨家作为地头蛇,弄点平面示意图以及各摊位毛料场口资料,还是很容易的。 摊开平面图,西堡玉石交易市场呈现梯形布局,两条主干道,将毛料摊位分为四排,主干道中间有几条通道相连。整个玉石市场的明料、半赌料以及超大型毛料全部被收了上去,只有一万两千九百块的一百公斤以下的毛料。 “啧啧,这里的毛料太多,三个小时……怎么看的过来?”卢灿看着这个平面示意图上一百一十二家摊位,想想那么多的全赌料,头皮都有些发麻。 “你小子不会怪我逞强吧。”老爷子搓着眉头,苦笑着说道。 刚才晚餐结束时,杨天和安慰王鼎新,偷偷告诉他,第四排第二家摊位,是杨天和的一位亲戚所开,那里面已经被他混进去一块会卡黑沙皮。 这块黑沙皮高世杰与杨季东都看过,二十公斤高翠玻璃种没跑。如果他没有更好选择,就直接把那块料子选上。 王鼎新想想后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将那块料子让给杨季东。 在王鼎新看来,杨季东的赌石技术虽然出色,但要比高世杰略差一筹,凭他的真实水平,还真不能完全肯定能进入十二强。而自己这边的卢灿,那小子看不透,似乎对这些东西突然来了感觉,自己和卢灿的搭配,应该比杨季东强。 这样才能显示出纳徳轩的价值,才能让杨家无论是天和斋,或者娃达公司,真正认识重视与纳徳轩的合作。 “怎么会呢?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卢灿有点惭愧。 王老爷子参合这事,纯粹是受他的连累。 “不说那么多废话。”老爷子摆摆手,指了指桌面的资料,“其实不用这一万多都看,十公斤以下的小料,再极品也没有参赛价值,因此我们差不多也只需要看五六千块毛料而已。” 卢灿点点头,确实如此,他又补充道,“现场有七十二位赌石师傅,估计还有不少随同人员,这样一来,为了防止我们看重的料子被别人抢走,我们需要一个手推车,从一开始,我们就必须保证有一块看重的毛料,直到下一块价值超过他的,我们才会更换。” “确实如此,否则等我们看完一圈回来,估计表现好的都已经被人抢走。”老爷子点头。 两人商定明天的路线,以及相互之间的配合后,卢灿早早回房休息。 明天,将有一场赌石界最大规模的比斗,需要有旺盛的精力。 正文 第46章 赌石盛会 这不是一次正规的行业聚会。 这是以缅北地方势力对缅政府的一次刺果果的打脸。 因此,虽然规模空前,前来参与的赌石师傅基本涵盖行业所有精英,但缅甸政府没来人,缅甸媒体也没来人,这场活动也没有正式的开幕式 只有腊戌矿产资源管理委员会派出组织人员,在西堡玉石交易市场前面辟出来的空地上,搭了个台子,上面坐上十一位估价评委兼公证人员。 台子前面一溜,摆放着二十台切石机,被警戒线围城一个方形,两侧摆放着桌椅,供参加此次活动的投资公司,或者矿主就坐观看。 卢灿一行加上安保足有二十人,浩浩荡荡杀到玉石市场。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不过,杨家的遮阳篷还有座位,没人敢抢。 见惯后世那些大型商贸会,卢灿对这点规模,还真的看不上眼。瞧瞧,连块横幅都没有。背景板呢?也没有。美女礼仪呢?也没有。 “你傻了?还要那些东西?这次他们联合起来,坑了政府一把,你以为政府不知道?大家都在装傻呢。政府不问,缅北这边的人自然也不好做得太过分,能省则省。”郑胖子在旁边低声呵呵笑道。 是这个道理。卢灿点点头。 差不多八点半,人都到齐了,有工作人员将二十四家投资公司的代表,都喊道台上。 杨家这边去的是杨怡。至于杨天和,他正在隔壁遮阳篷,和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嘻嘻哈哈的说笑呢。 “那就是罗星汉,罗家实权人物。”郑胖子认识不少缅甸名人,指了指说道。 罗星汉,后世有名的大毒/枭,现在嘛,他还是缅北人们心目中斗士。要不然他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腊戌政府组织的活动中。 呵呵,缅北的反对势力,是何等的嚣张。 卢灿目光从罗星汉身上扫过,落在他身侧的一位老者身上。 木天鹰,丽水木家人,翡翠王麻老的师傅。在他身边搜了搜,没看见麻老的身影。 上辈子,卢灿见过麻老,还和他不止一次的交流过有关玉器的知识,现在的麻老应该在三十岁出头吧。 目光再度回到木天鹰的身上,老人家已经七十岁,依然精神矍铄,白胡子差不多有一尺长,脸色红润,一身青袍长衫,极有风度的一位长者。 木家是真正的豪门传承,没见阿尔萨汗的祖上抢来的那些用品吗?都是丽江木家的。 也不知道老先生看到自己手中的那些物件,能不能认出来? 陪在木天鹰身边的,同样是一位老者,不知道是罗家峪还是吴乃登。 “那是罗家峪,呵呵,我的老对手。”杨季东在旁边向王老爷子介绍,又指了指另外一人说道,“吴乃登是坐着的那位,猴脸鹰钩鼻的那个。” 卢灿非常想探头看看其他帐篷,譬如那位率东来,可惜两家帐篷距离有些远。 这里的赌石师傅,除了木天鹰、率东来,还有一位卢灿上辈子就认识,那就是京派玉雕大师骆玉生。 骆老是六十年代第一批国家级工艺大师,很牛的一位大拿,北派宫廷玉雕技术的典型代表,此后几十年,他广收门徒,弟子众多,为北派玉雕技艺的传承做出卓越贡献。 上辈子在京城开玉器店,经常与骆老的弟子打交道,也因此有缘拜会两次,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赌石大师。 此时的骆老还很年轻,五十不到,坐在对面的福记珠宝遮阳篷下面,正在和一位胖子闲聊。这位胖子正是日后周大福珠宝的掌门人,并将周家发扬光大的最佳女婿郑裕彤。 太阳已经升上头顶,空气渐渐变得燥热,围观的人群也越发烦躁。 台上二十四家代表,似乎在腊戌行政督导官普达的组织下,正在签订一份协议。 卢灿忽然想到一件事,侧身和王老爷子说了两句。 老爷子笑了笑,“那正好,我们可以先去其他棚子里转转,把他们放进去的毛料给挑出来。” 王老爷子的心态明显比卢灿更成熟,昨天他有些紧张,今天临战,反倒是不慌不乱。 “笑什么呢?”杨季东在旁边问道。 “卢灿担心其他几家是不是会通过秘密渠道,往市场摊位里塞货。”老爷子低声对杨季东说道。卢灿在旁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自己这问话,可有着揶揄杨家的意思——杨家就是这么干的。 “肯定有。”杨季东说得很坚决,“但毛料这东西,很怪。所有人都看好的毛料最后大垮的不在少数。我和高老弟在矿场经常给毛料开窗,成功率也不到七成。” 他指了指各个遮阳篷下面的大师,说道,“你别看今天来的全是赌石高手,今天毛料的出货率,估计也就六成左右,肯定有大垮的料子出现。” “所以说啊,他只要不塞进去半赌料或者明料,我们就不用担心。” 杨季东说的是实话。 缅甸翡翠王的称号为什么如此泛滥?正是因为翡翠王的名头获得起来很容易——高倍率的赌涨几次,被人就称呼你翡翠王。但翡翠王没落的也很快——你赌垮两次,别人就忘了你曾经是翡翠王。 所谓翡翠王,其实是翡翠行业内的造神运动。这个行业有些畸形,需要用赌涨来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还有什么比翡翠王的称号更有传播力? 一个翡翠王没落,就必须另外寻找一个翡翠王来接力。 这种现象,也侧面反映赌石行业的高风险性。 二十四位代表终于从台上下来,大家都知道,赌石决标即将开始。 那个叫普达的腊戌督导官应该是现场最大的官员,他拿着大喇叭,唧唧歪歪掸邦土语,说了一通。 杨季东在旁边给翻译,是介绍赌石决标的规则的。 尼玛,还有裁判,整个市场内将有十名裁判。 裁判干什么用的呢?竟然是防止斗殴的!是的,斗殴。这种大规模赌石,几方都看中同一块赌石的情况经常存在,因此要预防争抢或者斗殴。 裁判的第二个作用就是防止说话、讨论或者传纸条作弊。 如果发现赌石师傅之间有交流或者作弊,裁判有权利将他们赶出场内,并取消赌石资格。 缅甸的赌石机制相当完善,将可能发生的情况,基本都考虑到。 他话语中,当然还有对卢灿最重要的一条——赌石师傅可以视自己的需求而决定是否带需要带人进场,如果带人,必须低于十五岁,同样不许开口或者协同作弊。 卢灿忍不住吐了口气,杨家还真有能力,这件事做得不声不响。 二十四家投资公司的负责人,开始组织赌石师傅前往玉石市场大门集合。稍后大门一开,能抢占点先机。 卢灿胸口挂着杨怡刚领回来的胸牌,扶着王老爷子的胳膊,也挤在人群中间。 “你也在?”卢灿正在拨弄这块蓝色的胸牌,旁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抬头一看,呵呵,正是被自己扫货的老驴头率东来。 老家伙也挂着一块牌子,就在自己身后。 “老先生,您好!”卢灿回身,颇有点乖宝宝味道,向他半躬身。 老驴头指了指王鼎新,“你师傅?” 王鼎新此时也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 率东来一口闽南腔调,对王鼎新说道,“你这弟子,天赋不错,眼光也不错。学点什么不好?一定要学赌石?” 呃,这话有点噎人。 话虽好,语气不对。哪有第一面就提这个的? 果然,没人喜欢被教训。王老爷子的面孔板了下来,“孩子有点天赋,带他来认认玉。我们是玉雕师,不靠赌来换饭吃。” 老爷子的口音中带着相当程度的粤语口音,反击的也很犀利。 旁边几位赌石师傅,纷纷向王老爷子投来不满的目光,倒是率东来,仅仅哦了一声,再没反应。 这让卢灿对率东来产生相当的好感。 这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率大师,怎么这次破誓来这里赌石了?”卢灿忍不住问道。 原本没指望他回答的,偏偏率东来想了片刻,开口说道,“缘来就来,缘去就去。无缘哪来的誓言?有缘哪管得上誓言!” 嗯?这是什么回答? 想不明白,看率东来的神色,估计也不会解释。 卢灿忽然想到手中那块疑似天龙生的毛料,什么时间去找他聊聊? 得想个辙,和他攀点关系,于是说道,“率大师,上次的料子真不错,我还想找您谈谈合作的事呢。” 率东来摇摇头,“不用找我,这次事情之后,我已经离开马哈牟尼寺。现在负责那摊位的,你也认识,就是带你去的眼睛。” 嗯?他离开马哈牟尼寺了?不是说终身礼佛吗? 卢灿正准备再问两句,西堡玉石市场门口,传来咣咣咣的几声锣声。 “大家听好了……马上开市……大家不要拥挤……持牌进场……” 门前,王老爷子被杨季东拉住,同时还有高世杰。高世杰同样带着个小孩做帮手,是杨天和的独子杨胜,看来杨天和想要让杨胜拜他为师。 杨季东比划个手势,这是再次叮嘱。 按照他们今天早餐时制定的计划,杨季东率先去西边第二排,拿出那块塞进来的毛料,然后慢慢再挑,看有没有更好的。 其次是高世杰,高世杰将要跑场,先看完全部毛料,再来遴选高价值的。 至于王老爷子,因为“身体不太好”,他和卢灿将从开始就可以慢慢选料,无需看完全部。 这样安排,高世杰是最累的,杨季东在进场时必须要抢位置,王老爷子和卢灿最轻松。 正文 第47章 木老爷子 卢灿推着小推车,陪在王老爷子身边,他们走的是东边的这条主干道。 杨季东直接去了西边,他拿到第一块毛料后,会从那里慢慢细看。 高世杰果然很猛,他牵着杨胜,连手推车都没带,脚步带风的直接穿过前面几排毛料棚,从第五排开始看去。 实际困难总有些出乎意料。 七十二名赌石师傅,再加上助手,超过百人,沿着两条主干道,挤进两侧的毛料棚。卢灿在第一家毛料棚就发现,这就没法看毛料。 表现好的,分量足够的毛料并不多,而这些数量不多的毛料,旁边都还有人。有人在看,必然会对其它参与者造成影响——不好上手啊,正在看的赌石师傅也不会让旁观者上手。 这是赌石决标,可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可能有时间让参与者排队等候去看某一块毛料。 因此,在人流还未彻底分散开的前几个毛料棚,争抢上手机会,尤为激烈。 卢灿刚走近某一块毛料,便被正在察看的赌石师傅或者助手赶走,有些人甚至动手拨拉。 难怪需要有裁判,这情况,脾气躁的真有可能打起来。 两人无奈,对视一眼,得,还是紧走几步,跑到前面先弄块不错的毛料存起来,免得到最后一块上眼的毛料都抢不到。 一直走到第六排,前面人已经不多了。 路东是莫湾基场口料子,路西的料子有些杂,大部分来自达木坎场口。 走在卢灿和王老爷子前面的是位欧洲人,不知道是卡地亚珠宝的赌石师傅还是力拓的地质学家。他左右瞅了瞅,很快选择达木坎场口那边的毛料棚。 不想被打搅,卢灿和老爷子便选择莫湾基场口这边。 莫湾基场口位于帕敢场口的东北,分布在莫湾基河的两侧,其原石以腊壳、皮厚,黑乌沙出名,因此,莫湾基场口的黑乌沙极其具有赌性。 在今天这场赌石活动中,一般赌石师傅都不会轻易下手这里的毛料,赌性太大,一不留神就能开垮。 风险与机遇相随,莫湾基场口的黑乌沙也是赌客们的最爱,它太有赌性,很容易从场口遗漏出表现一般但内中有货的好东西。而且,黑乌沙出高翠,已是行业中的共识。 帐篷中散放着五六十块毛料,需要看的不过十来块,剩下的要么表现太差,要么太小。 七八十年代,缅甸的赌石毛料,表现要比后世强,但进入市场的毛料,同样经历了至少三重以上的筛选,所以其表现,远远不如杨天和库藏的那些。 卢灿上手的第一块毛料,有四十公斤左右,底部有裂,估计是摊主小聪明,特意将其压在下面。 将手中的矿泉水撒上一些透入裂缝,等了一分钟,卢灿用小拇指探进裂缝,没有积水,这裂缝很深,摇摇头,放弃。 淋水是赌石中经常被用到的小技巧。淋松花可以看绿,淋雾面有助于看透性,淋裂可以从水的流向判断裂缝的走向,及裂缝的深入程度,淋癣则可帮助判定其是活癣还是睡癣。 上辈子卢灿也精通淋水断石,他淋的是皮色。 淋水技巧更适合半赌料——在窗口部分滴几滴矿泉水,用手搓揉,能将被打蜡的窗口直接还原——半赌料窗口打蜡是卖家经常干的事。 第二块毛料依旧是黑乌沙,大家伙,估计有八十公斤,松花一簇簇的分布在左上方,因为皮壳较厚,手电筒打在上面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卢灿再次在其中一处松花位置浇上点水,用手指使劲搓了搓石皮,再打手电,终于能看到点内容。 透性还不错,豆种往上,这么大料子,色带可能存在渐进式发展,那到内层出冰种和高冰的料子也有可能。如果能出二十公斤的冰种,那么这块料子可以考虑。 卢灿正准备往下看,老爷子捅了捅他,用手指了指下半部分。 我去,这块料子没什么看头。 老爷子眼神很好,在这簇松花的旁边,有一条蟒纹向下延伸,但在蟒纹的两侧,各出现一个小绺,这是典型的绺夹蟒。 别看这绺很小,但破坏性极强,松花和蟒纹下面的色带,估计被生生截断。 所谓“不怕大裂怕小绺”说的就是绺夹蟒。 有些可惜了! 卢灿对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这两人搭配干活,就是好。 接连看了五块,都没有发现。卢灿有点着急,坐在一块压帐篷边角的石头上,咕噜一口矿泉水。 道路上赌石师傅渐渐多起来,只不过看这里是莫湾基场口的黑皮粗货,暂时还没进来。后面肯定有高手,到时候又要争抢。 将手中的矿泉水放在座石上,卢灿起身,准备继续奋斗。 没放稳,矿泉水瓶啪嚓倒了下来,撒了一地。 倒霉!卢灿见自己的鉴石工具撒了,嘟囔一句,回身弯腰去捡。这里面还有小半瓶,稍后还要用。 咦?刚才自己坐的那块压帐篷的石头,被水浸湿了一片,这块石头原本黄扑扑的,这时露出粗糙的黑皮。嘿,竟然用毛料压做压脚石?这摊主也太奢侈了吧。 这块压脚石不小,足有六十多公斤,一头椭圆另一头则是棱形,最初应该是竖直的插在沙砾中的。 卢灿伸手摸了摸那块露出本来面目的石皮,触手处有些粗糙,这是表面沙粒的摩擦,手指腹部感受到的石皮,则是相当润滑。 湿面太小,卢灿直接将手中还剩下半瓶的矿泉水,尽数淋在这块压脚石上,终于露出真容。 有些失望,难怪被当成压脚石,被洗去尘土的部分,一点表现都没有,松花、蟒,甚至连绺裂癣都没有发现,如果不是石皮乌黑,这就是块石头。 再高明的翡翠王,对一块全无表现的顽石,也无法下定语。 卢灿有点不死心,将王老手中的矿泉水也拿过来,淋在上面。如此一来,整个毛料的正面基本全部显现出来。 “料子不错?”虽然禁止说话,但此刻棚内没有第三者,老爷子见卢灿如此奇怪的关注这块没有丝毫表现的赌石,忍不住问道。 见周边没人,卢灿点点头,低声说道,“有点对眼缘。” 眼缘,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情人眼中出西施,说的就是眼缘。 王鼎新是老牌赌石师傅,自然知道这点。可他怎么也看不出来,这块石头哪里好了? 这一刻,他再度选择相信卢灿,两人蹲下/身子,合力将这块六十多公斤的压脚石翻过来。背面竟然还有条蚯蚓钻出来! 晕,这块石头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估计市场建立没多长时间它就在了。 缅甸雨水多,毛料棚同样是泥土地,石头背面沾满湿润的泥土。 卢灿小跑几步,在东边主干道不远的位置,有一张台桌,上面准备不少矿泉水,还有防中暑的药物。抱上几瓶,便往回跑。 虽然是块无表现毛料,但卢灿确定这是块二三十年历史的老料。西堡玉器交易市场建立三十年,看其所蒙灰尘,极有可能是市场建立初期,便被用来压脚。这毛料棚一代一代的转手,这块压帐篷的石头逐渐就没人注意。 老料难遇,更何况卢灿对其乌黑的表皮很有感觉。 终于清洗干净,卢灿在其背面,找到了一丝丝高翠的证据——癣! 这是一块斑点睡癣。 癣随绿走,这说明这块毛料中真的有绿。 心头一阵兴奋,卢灿拿着放大镜,一点点的寻找其它印记。 在两人的齐心合力下,终于找到第二证据,色带的印记——在边侧部有一条向内凹陷下去的缝隙,其间竟然有一丝丝白茎,这应该是隐藏起来的蟒纹。 “哎咦?这块料子有些古怪!”两人正围着压脚石打灯照看,旁边传来一声惊讶声。 这是谁啊?这么牛/叉?对别的赌石师竟然直接发话?不怕被举报? 卢灿恼怒的抬头,向来人瞪去。 呃?是这位大神!丽江木家的木天鹰老爷子。 这位爷确实有藐视赌石规则的能力,除却他自身在赌石行业的崇高威望,他还是内陆滇省矿产局的代表——此时内陆在缅北那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还真没人敢乱呲牙。(原因很简单,内陆在六七十年代派出大量的‘自愿者’帮助缅北反政府势力,还支援他们不少物资) 见卢灿抬头,他似乎没看见卢灿眼中的怒意,径直蹲下/身子,盯着毛料,“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说完,他还上手了! 直接伸手摸了摸卢灿他们发现的那块睡癣。 这就太过分了,这是刺果果的抢毛料嘛。 卢灿向门外看看,是否有裁判在?确实有一位裁判,只不过,他见卢灿目光扫过来,竟然低头装作没看见——走人! 这裁判也怕事,一方是杨家的赌石师傅,另一方是罗家的,而且还是内陆来的代表,这两方他都不敢得罪。 “木大师,这不合规矩吧。”王老爷子脸色不太好看,声音有些硬。 “啊?”木天鹰的表情有些意外,应该是有些年头没人和他这么说话了。他灿灿地收回手臂,“你们看,你们看,我就是见它有些奇怪,忍不住过来一眼。” “对了,你们是怎么判断这块毛料的?” 呵呵,这位真是牛气。裁判规定不能说话、交流、沟通,结果他还问。 卢灿用手指在嘴上一划拉,做了个拉链封口的手势。 这老爷子应该是看懂了,蹲下/身子不停点头,“嗯,知道了,我们轻点说,他们听不见。这块是牛毛癣,很容易出高绿;皮壳蜡层很厚,如果有玉一定是高翠;皮壳很整,没有外在表现,那么里面的玉质结构被包裹的很好,如果有玉,那块头小不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找到它有玉的其它证据……” 老头子这是赤子之心? 完全没法交流的节奏啊! 自己和王老爷子很明显的赶他走的意思,结果他依然黏了上来,自顾自的滔滔不绝。 这算是帮自己两人免费鉴定? 不过他的水平确实高,寥寥数句就将卢灿两人刚才分析的内容,讲得清清楚楚。 听木老爷子分析,自然是好的,可是,我不想违规被踢出局啊!卢灿心头一阵捉急。 如果只有裁判看见,他并不担心,但如果被其他珠宝公司的人发现,一定会举报的。举报之后,极有可能双双被踢出局啊。 得,不看了,卢灿和王老爷子交换眼神。 卢灿去推车,两人准备把这块毛料直接搬到手推车中。 “别走啊!这石头怎么回事,我们再聊聊。”老爷子白胡子一大把,竟然还恋恋不舍的跟在身后。 正文 第48章 各逞所能 卢灿推着小车,木老爷子跟了好几步。 终于有裁判看不下去,走过来,阻止他的脚步,“木老,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受裁判的警告或者劝告,木老爷子似乎想起自己还没挑选毛料,终于没再尾随。 卢灿与王老爷子又看了两家毛料,结果又发现一块极有可能出冰种红翡的抹岗场口料。那块毛料足有五十公斤,玉质结构应该不小。 这下纠结了! 怎么选择?卢灿此刻也很矛盾。 车中的压脚石,虽然卢灿有眼缘,但毕竟没什么表现,而眼前这块,虽然不能稳保进入十二强,但肯定会大涨。 “那你纠结什么?既然不能稳保进入十二强,那这块红翡不要也罢。”老爷子低头,很快做出决定,“阿灿,再没有找到确定能出极品翡翠的毛料之前,要相信自己的感觉。” 受教了,确实如此。自己刚才的想法,看则稳妥,实则是放弃争胜的念头。 两人放弃这块红翡毛料后,脚步陡然加快。 市场主干道上停了不少手推车,里面大多数都已经安放一块翡翠。 大家的想法共通,骑驴找马。 这也给挑选毛料带来很大困难——很多表现好的毛料被装车,总不能去鉴定别人车中的毛料吧。 东路尽头,卢灿终于见到一块有着明显玻璃种特性的毛料。 这是一块蟒纹缠腰,松花盖顶的会卡灰皮料,毛料足有四十多公斤。虽然没有细看,但卢灿感觉能出十五公斤的玻璃种,这已经非常吓人。 可惜,这块会卡玻璃种毛料,已经被装在车中。 卢灿刚看了会,旁边的毛料棚中冲出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警惕的盯着他和王老爷子。卢灿向棚内看了眼,那位赌石师傅杨季东介绍过,泰国的赌石高手巴颂乍仑蓬。 由于地理位置,泰国的玉石行业相当发达,他们是缅甸翡翠除内陆外的第二大加工基地,因此也诞生一批技术高明的赌石师傅。 这位五十来岁的巴颂乍仑蓬,就是其中翘楚。东南亚知名的唯一女性赌石大师芭莎蒂也是泰国清迈人。 巴颂见有人在看自己选择的赌石,也渡着方步出来,看了眼卢灿他们的手推车,嘴角不经意带出一丝嘲笑。 并非巴颂的水平差,而是这块料子实在太平凡,他又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还以为王鼎新老爷子没抢到好料子,这不,就搬了块分量足够的料子暂时充数,等后面有机会再换。 卢灿两人见别人不欢迎观摩毛料,正准备推走,那位泰国高手做了个让他颇为生气的手势——推远点。 这是怕自己用手推车,置换了他的毛料? 王老爷子狠狠的回瞪一眼,对方的轻蔑他也感受到了。 那泰国人巴颂,脾气也很暴躁,顿时向前冲了两步。 卢灿连忙放下车子,堵在老爷子的前面。 老爷子虽然雄壮,但毕竟六十多了,而那巴颂只有五十出头,常年在矿场奔走,身体很健硕,卢灿还真怕两人掐起来。 幸好旁边有裁判,已经注意到这边,见巴颂冲出来,这位裁判立即赶过来,一把拉住他。 嚯,安排裁判还真有用,要不,这会肯定打起来了。 老爷子和巴颂两人像在演哑剧,一个比划着中指,一个挥舞着拳头,皆面目狰狞。 这场冲突来得极其突然,卢灿完全没料到。看一眼赌石,竟然差点打起来?太不可思议了,他拉过老爷子,临走时狠狠的看了眼巴颂。 东边道两侧的毛料棚,全部看完,最终卢灿和老爷子都没选择置换新的毛料。推着那块压脚石,穿过横道,来到西边。 西边的最后一家,是老后江场口料。 道边停着好几辆手推车,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中就有翡翠王率东来,桑德拉家族的老牌翡翠王温.桑德拉,弘昇珠宝的赌石师傅吴寿翁,北派雕刻大师骆玉生,此外还有两位欧洲佬及助手。 大家都在围观。 这家老后江场口毛料摊位上,竟然有一块堪比自己的那块压脚石重量的大料! 那是一块黄沙皮,竖在毛料摊位的进门位置。 老后江,无大料,这是常识,但并不绝对。河床底部挖出一两块大料,还是有可能的。 卢灿透过人群,看了看这块引起围观的毛料。 赌石的世界真的很奇怪。 自己的那块压脚石,一点特征也没有,而这块毛料,它上面基本占全了赌石所有的特征。 带状松花缠在三分之二处,一条白茎形成的蟒纹随着它蜿蜒。因为毛料较大,皮壳下面带有薄薄的雾面。坐底的位置上,能清晰看到一块包头癣,这可是危害性甚大的活癣。 这块料子有意思,卢灿来了兴致,向里面挤了挤。 此刻率东来也站在外围,卢灿对率东来笑了笑,从他身边挤过。 里面围着毛料正在上手的是骆玉生大师。 嗬!难怪这么多大师,都在纠结! 这块毛料背部有着一条长约两尺的裂缝,裂缝的右侧有一块螺旋纹,那是小绺。 松花、蟒纹、癣、雾、裂、绺,这些都在这块毛料上有清晰的显示。 这确实够头疼的。 表现越多,其内部越不好判断。 果然,两分钟后,骆玉生收起手电筒和放大镜,摇摇头站起身子,显然是放弃这块毛料。 旋即,卡地亚的那位叫皮雷的珠宝鉴定师蹲了下来。 他的鉴定很有意思:一手持电筒,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根约三寸长的细口滴管,分别向毛料十多个部位各滴了一滴试管溶液。 等溶液渐渐变干后,又拿出放大镜,逐一观看滴液处的变化。 这是什么鬼?这能鉴定翡翠内部情况?卢灿还真的没看出来石皮有何变化。 他从没听说过仪器或者溶液能在鉴定赌石方面有任何作用。 很快,这位法国佬捏着下巴站起身来,面孔很严肃。 不知道他放弃了没有。 再来上手的是弘昇珠宝的赌石师傅吴寿翁,他也有秘技——一柄和郑光荣所拥有的皮锤很相似的棍状物件,轻轻敲击这块毛料后面的裂口处。 这是听声断裂,很考验经验的一种手法。 上辈子卢灿曾经认识一位听声断裂的高手,京城玉石名家严家声,他就有一手听声断裂的绝技。 一一年缅甸春季翡翠公盘,标王就是一块有着两尺多长裂纹的达木坎毛料,就是他的听声断裂,判定结果并伙同朋友买回家的。 回京后,大家撺掇他解开标王,卢灿也应邀参加,解石的结果与他判定基本一致,大涨。 赌石的听声断裂,可比郑光荣的赌木,要难得多。赌石发出的声音很闷,很实,在旁人听来,基本无差别。 卢灿也没想到,今天竟然再次见识这等绝技。 不知道这位吴寿翁是否认识严家声? 吴寿翁收起皮锤,默默站起身来,让开位置,不知道他听出什么。 卢灿最想看到的是率东来的鉴石手法,可惜,他站在外围,就没打算出手,也不知怎么想的,这不浪费时间么? 缅北桑德拉家族的老翡翠王温.桑德拉,他接替吴寿翁的位置。 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秘技,而是采用手电筒与放大镜,将松花、蟒纹、癣、雾、裂、绺等表现位置,细细看了一遍。 然后用张开的大拇指和食指,开始在毛料表面丈量。 呃,这是在核算内部玉质结构的大小,以及可能被破坏的程度。 这块老后江场口毛料,之所以如此吸引人,正是因为它的表现可以清晰的判定,内部有高翠高种,而且玉质结构不小。 这些都是获得胜利的保证啊。 唯一可惜的是,谁也无法判定,里面究竟被破坏多少。 老家伙嘴中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明白,最后站起身来,很豪气地向外招招手。 嗯?他定了这块毛料? 卢灿还想着稍后上手看看呢,这下没机会了。 不过,他也只是想上手见识一下,他是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毛料的——赌性太高。 十个翡翠王,九个死在这种毛料手中。 如果有可能,卢灿更愿意将这种毛料买回家,细细研究,很能增长赌石眼力。 桑德拉车内已经有一块毛料,是块白皮料,是七十年代初开发的龙塘场口料。这种毛料经常出变色翡,表现还是相当不错的,白皮下有雾,应该有货。 他这么自信?难道他看得很准,为之不惜放弃这块白皮变色料子? 工作人员和他的助手,将那块毛料卸下,稍后还需要送回最初的毛料棚。 小助手压住推车,桑德拉将那块后江场口料慢慢放倒,倾倒在车上。 卢灿和王鼎新正准备离开,却听见桑德拉一声咒骂,表情极其气氛,将手中的矿泉水瓶狠狠的砸在地上。 出什么状况了?刚要散去的人群,又围拢过去。 已经摊平在手推车上的那块老后江场口毛料,露出篮球大小的底座面。 卢灿看完也直摇头,底座面竟然还有一块碗口大小的黑色癣! 触目惊心! 毛料摊主估计是刻意将这块恶心的大癣,压在最下面。 这块毛料算是彻底没人敢出手了。 卢灿倒是乐了,他准备今天活动结束后再来看看,如果摊主要价不高,他想买回香江。这货非常适合研究。 人群很快散去,那块“教科书”毛料孤寂的躺在那里。 率东来上前,蹲了下来,看看后也摇摇头。 他路过卢灿和王鼎新身边时,对他们手推车上的那块压脚石,露出惊讶神色。 “咦?”他弯腰,低头,还动手摸了摸这块毫无表现的砖头料。 他的手法很奇特,用掌心,贴着石皮,顺着石纹往外抚摸。 卢灿眉头微皱,眼睛凝住,盯在那只受伤。 这手法,太熟悉。 率东来的鉴石之法,竟然与自己的手法大同小异! 观皮! 正文 第49章 有人挑衅 王鼎新和卢灿一左一右的看着率东来上手他们的那块压脚石。 心情最紧张的是旁边的两位裁判——率东来是缅北有名的倔驴翡翠王,刚才王鼎新老爷子的火爆他们也见识过,该不会打起来吧? 率东来越看脸色越凝重,也不和两人打招呼,径直拿出手电筒和放大镜,开始一点点在毛料上面寻找。 卢灿也想学学这些大师的鉴石技术,和王老爷子使了个眼色,两个站在率东来身边没说话,看他可劲折/腾。 今天的赌石决标,卢灿算是长见识。 他隐隐感觉,木天鹰和率东来的辨石技术,要比今天所有人更高。因为他俩更纯粹,直觉比其他人都强。 至于自己,应该在温.桑德拉、高世杰、骆玉生他们差不多,属于第二集团,大概有五六人左右。第三集团则属于杨季东、罗家峪、吴寿翁、巴颂那样,稍次一点,但各有绝技,这种人应该有十位左右;今天参赛的绝大多数赌石大师,只能算是普通往上一些;至于那几位顶着专家名头的欧洲佬,那就是逗逼级别。 这种分级,卢灿还真不是自吹。通过对方选择的毛料或者出手方式,他能清晰的感知到。 当然,这种分级只是说技术,在今天的赌石活动中,并不意味着率东来和木天鹰就一定会胜出。 原因嘛,呵呵,他们抢不过别人,也只能干瞪眼。 卢灿发现,他所遇到的赌石师傅中,也只有木天鹰和率东来两人到现在都是空手。 越是高手,越想找一块绝品毛料。 到最后……结果往往很惨。 “帮忙翻个个。”在这一面没找到特征后,率东来虎着脸对旁边的裁判喷了一句。 比赛不许说话的好不?还指使裁判干活?指使的如此理直气壮? 好在裁判也知道,那些真正的赌石大师个顶个脾气怪,看到有意思的毛料,如同看见心仪的玩具般投入,所以对他的说话及指使,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两位裁判看了看王老爷子,见他点头后,赶紧过来搭把手,将毛料翻过来。 “嘿嘿,我就说嘛,真的有眼!好家伙,黑色曼陀罗,好石头,真是好石头!”率东来很快找到那块小睡癣,自顾自的兴奋的挥舞拳头。 黑色曼陀罗?卢灿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赌石名称。也许,这是缅甸赌石行业对某些表现特殊的毛料的一种称呼吧。 “它就是,它就是……通体遮蔽的太好了,也不知道内部是怎样的绚丽?” “你的眼力真好!能告诉我,这块石头在哪儿发现的?”他越发的兴奋,抓住王鼎新老爷子的手,摇晃起来。 王老爷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根本不知道黑色曼陀罗是个什么东西。 卢灿连忙向裁判示意,赶紧拉走这位。他担心王老爷子的自尊心受不了。 那两名裁判也感觉率东来越来越放肆,拦着别人的车子检查赌石就算了,还在大众之下求交流? “率大师,还在比赛呢!您看……是不是去找自己的毛料?”其中一位过来,拽住率东来的手臂。 “哦,哦?对,我还没找到毛料呢。”似乎刚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率东来胡乱的点头,放开王鼎新的手,对他说道,“活动结束后别走,我有些疑问想要请教请教老兄。另外,我有个请求,稍后能不能让我解石?” 这就是个一辈子活在赌石中的人,是个研究赌石都快疯了的人。 卢灿连忙推起车子,拽了王老爷子,两人立即离开。 骗骗杨天和,王老爷子没有心理负担,但在率东来和木天鹰这类纯粹的赌石高手面前,他总觉得有些“被打脸”的感觉。 王老的脸色很难看,好久才吐出一句,“现在我真的相信,这是块好石头。那……率东来,才是真正的大师。我……我……哎!” 老头子一声长叹,显然对自己的赌石技术极度不满意起来。 “老爷子,您是雕刻大师,是香江的玉雕师,他率东来还有高世杰,那些人才是赌石师傅,他们从小就泡在矿山,有这水平,一点不惊讶。” “有本事,让他们和您老比比雕刻?”卢灿看了看老爷子的脸色,心中有些愧疚。 “好了,别安慰我啦……”老爷子脸色缓和一些,看看卢灿,“仅此一次。以后啊,这种事别找我。” “当然,当然。您老以后坐镇香江,其它的事情我和大柱叔叔搞定。”卢灿连忙点头。 卢灿估计经历此事后,老爷子再也不愿意来缅甸。 赌石决标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已经有部分赌石师傅推车出去了,解石机那边响起滋滋的刺耳声。 卢灿和王鼎新老爷子现如今不着急了。原本卢灿还有些担心,但木天鹰和率东来都看好自己选择的毛料,还需要担心吗? 两人沿着西边主干道,一家家的毛料看过去,算是见识和学习吧。 在一家龙塘场口的毛料铺,两人遇到了高世杰和杨季东。 不约而同,都将目光投入对方选择的毛料上。 杨季东的那块毛料,卢灿很熟悉,杨天和储藏室中的一块精品。 那天三人赌石结束后,每人给杨天和提供十块毛料的内部判断,这一块很精彩,在三人的名单中都出现了。杨天和才将它选出来塞入今天的赌石毛料中。 这是一块能出玻璃种紫罗兰的翡翠毛料,帕敢场口老料。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这块毛料的底部有点小裂,对内部的玉质结构有些破坏,可能取出来的玻璃种紫罗兰有点小,在十来公斤左右。 但这已经足够。 十公斤玻璃种紫罗兰,市场价值超过一千万港元,如果还不能进入前十二名,那只能说这次赌石决标太逆天。 高世杰很有眼光,杨胜的手推车中,放置的是一块四十多公斤的白盐沙皮壳毛料。这块毛料也是帕敢老场口的料子。 卢灿低头,上手看了看。 帕敢老料,果然名不虚传! 白盐沙皮下面的雾层,隐隐透红,这是块极品红翡。从两端观察,内部的料子很完整,玉质结构小不了,极有可能价值要超过杨季东的那块玻璃种紫罗兰。 在卢灿观察的同时,那边高世杰与杨季东同样在看他和王老选择的毛料。 杨季东看着这块毛料,不停的揪胡子,这块毛料也太普通了! 他不相信以“王鼎新”的水平,会选择这种砖头料,可这块毛料他还真的看不懂!他扭头看了看高世杰。 高世杰同样一愣,不过他很快拿出手电和放大镜,一点点的观察。 毛料的附着颗粒粗大,但表皮很细,这是出玉的表现;黑色隐隐透亮,这是雾面反应在石皮上的表现,同时可以看出雾得干净。赌石的人都清楚,雾越纯净,代表内部的玉质会越好。他隐隐感觉这是块好料,但……为什么外部一点表现特征都没有? “高老哥,这有什么说道?” 杨季东是杨家族老,关心一下很正常,他开口问道。 “黑色曼陀罗。”卢灿抢先回答道。 他并不清楚黑色曼陀罗在缅甸究竟有什么样的传说,故此特意将率东来的说辞拿出来,看看两位是什么表现。 “黑色曼陀罗!”高世杰的面色变得更快,深深看了卢灿和王鼎新一眼,立即重新趴下,再度细看这块毛料。 “黑色曼陀罗?”杨季东有着片刻的茫然,然后脸色骤变,同样趴在那里。 “有眼!”片刻之后,高世杰指了指那块睡癣,语气兴奋的说道。 “走!我们回去!”高世杰一挥手,招呼杨季东,语速极快,丝毫不将旁边的裁判放在眼中,“这次三个名额,握在手中,一点问题没有!” 杨季东的表情同样很震惊、兴奋。 三个老者,两个半大少年,推着手推车,开始往外走。 “高先生、王大师,叔祖,黑色曼陀罗是怎么回事?”问话的是杨胜,这孩子皮肤有点黑但心思透亮,很好学。 高世杰看了眼王鼎新,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说道:“黑色曼陀罗是曼陀罗花中的极品,它的花,极其魅惑妖娆。但在开花之前,它通体漆黑,花苞闭合的很紧密,因此看起来非常普通。” “赌石行业将那种被包裹很严实,内部藏有极品玉石的毛料,也称呼为黑色曼陀罗。” “这种花的花苞有一个特点,如果没有人工或者蜜蜂等动物给它钻个眼,它永远不会开花。” “同样,黑色曼陀罗毛料也必须有活眼,要么是一簇松花、要么是一块小绺,要么是这……睡癣。”他指了指那块铜钱大小的睡癣。 “在赌石行业,玉是有灵性的,是美丽的精灵。黑色曼陀罗内部的玉质,如果没有眼,那就是死物,其内部,要么玉质结构被破坏,要么就完全没货。” “因此,判断黑色曼陀罗毛料是否有价值,一定要看是否有眼。” 他的这番话不仅教授了杨胜,受教的同样还有卢灿。 出门也需要登记,登记自己的毛料选自于哪个毛料摊。 登记处围着一大帮子西堡玉器市场的摊主,各个伸头想要看看,有没有赌石大师在自己的毛料摊位上选料。 这些毛料老板为何要义务支持这次活动?还不是希望这些赌石大师能从自己的摊位上挑出出彩的货色吗? 要知道,赌石大师是无法带走这些翡翠的! 这些毛料开出的翡翠,可是属于这些摊主的。也就是说卢灿的这块毛料,解出来后,与他自己一毛钱干系都没有。 今天这么多珠宝公司,如果自己摊位上开出好翠,在稍后的明料拍卖上,卖出个好价格,不成问题。 “哟?我还以为多高明的赌石大师呢!挑来挑去,还是挑了这块砖头料!这眼力,还赌石?早点回家带孙子去吧!” 卢灿刚登记完资料,身后传来怪声怪调! “滚远点!”是老爷子一声爆喝! 卢灿抬头,王老面前站着的是泰国翡翠王巴颂,长龙珠宝请来的赌石高手。 这家伙也来登记,这不,又撞在一起。刚才就扬言出门教训王老爷子和卢灿,见到两人依旧带着那块“砖头料”,忍不住出言讥讽。 “巴颂,你这只狗,乱叫什么?”高世杰一句话,让卢灿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高世杰已经登记完毕,正站在王老爷子身边,恰好撞见巴颂挑衅这一幕。都是代表杨氏家族和娃达公司,他很迅速的站出身来,回喷一句。 正文 第50章 赌上加码 高世杰的话,也许戳到巴颂的某个痛点,这家伙脸色憋的通红,抽身就要往上扑。 大师打架? 还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这如何了得?旁边的人赶紧一拥而上,将双方紧紧拽住。 “高世杰,你个狗碎(掸邦土语,无耻小人的意思),关你屁事,乱咬什么?”被人围住的巴颂,愈发的放肆,破口大骂。 “巴颂,别像个女人一样,哔哔什么呢?有本事,我俩赌一场。” 高世杰冷眼瞟着他,似乎不屑一顾。 巴颂似乎真的有点忌惮高世杰,四十六胜的战绩,很吓人的。 他语气一顿,“你乱架什么梁子?我和他的事,干/你屁事!要赌,我和他赌!” 他将手指点点王老爷子。 很明显,他的话很没有气势,这让他身旁的一位很不满意。现场响起一个老太太略带尖锐的声音,“大马脸!你别嚣张!你要赌吗?我来和你赌!” 那位发话的老太太,正是长龙珠宝在缅甸所有矿口的掌眼大师傅芭莎蒂,一位实战型的高手,因为性别关系,很少参与赌斗,所以名气不如巴颂。 大马脸?现场众人看了看高世杰,还真形象,他的脸确实长,忍不住哄堂大笑。 高世杰面红耳赤,气得哆嗦,憋了半天,一甩手臂,“我发过誓,不和女人赌!” 杨季东这时也过来了,刚好听到巴颂要和王鼎新开赌的话。他向前一步,指了指巴颂,“你说的?要和我们赌?” “赌!就赌我们找来的毛料,哪个更值钱!”巴颂隔着人群再度指了指王老爷子。 这家伙,从一开始到现在,也没有仔细看过那块毛料,再加上王老爷子面生,他还真的不认为,随便来一位赌石师傅,就能赢自己。 此时距离赌石决标结束的时间很近,市场门口围拢一圈又一圈的人。等杨家以及长龙公司的人挤进来时,赌斗的事情已经决定了。 杨天和与杨怡挤进来,问了两句,杨怡去安慰老爷子。 杨天和看了看这块貌不惊人的赌石,眉头微皱。他的赌石水平,比杨怡还要差点,自然看不出来,低头轻声问杨季东。 “有把握,好毛料,黑色曼陀罗,有眼。”杨季东简单介绍道。 黑色曼陀罗毛料?他听过,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传说,没想到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一块。忍不住盯着它瞄了几眼——此时这石头是那么的美丽。 “王老,我会给你找回说法的!” 他拍拍老爷子的手臂,分开人群,径直往那边走去。 长龙公司最大的股东是泰国春武里府豪族占奥差家族,这个家族后世出了个泰国总理、三军总参谋长。现在,他们还在蓄力过程中。 今天来的是长龙珠宝董事长乐颂.占奥差。嗯,也就是未来泰国总理巴育.占奥差的叔父,泰国芭提雅珠宝城的大老板。 “立颂,我特意从香江请来的大师,被你们的人侮辱,这件事怎么办?”杨天和冷冷地盯了巴颂一眼,“不要质疑!如果没有满意交代,从今以后你们请来的这位,永远别想出现在缅甸,出现在缅北!” 巴颂乍仑蓬脸色当即变得苍白,杨家确实有这个能力。 “没什么可交代的!赌斗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你想出盘外招?”立颂与杨天和的岁数差不多,两人关系算不上友好。 长龙公司在缅甸矿口投资中,排名第三,想要上位,必然和金固也就是娃达公司有冲突。以他们家族和公司在缅甸的影响力,他不怕杨家打击。 “我要的是道歉!向王大师道歉!”杨天和提高声调。 “赢了之后再说这话吧。输了屁都不是,还道什么歉?只能证明我们巴颂大师说得对。”立颂此刻不得不挺巴颂,这毕竟是他们请来的翡翠王。 “好!好!你很有信心啊!” 杨天和点点头,在他面前度了两步,又抬起手臂,朝他指了指,“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么我们加码。” “敢么?” “赌注是什么?”立颂脸色变得严肃。 难道巴颂看错了?怎么杨天和这么有信心?他心有疑虑但气势不能弱了。 “一个单独投标权!” 杨天和朝他晃晃手指,语气中略带讥讽,“你们赢了,娃达公司给你们一个投标权,我们赢了,那就……你们长龙不会连一个投标权都拿不到吧?” 现场一片哗然——这码加得很大,一个投标权,可是二十年的翡翠矿经营权。 卢灿的目光闪了闪,这杨天和真是精明,懂得乘胜追击。 长龙珠宝这次的目标是保二争三,拿一个投标权还是有把握的。 只是这码加得有点大,立颂有点犹豫。 “和他赌!踏马的,那块毛料,狗屁不是。白送一个投标权,要了!” 正当他在琢磨时,身后的那位巴颂出言高喊。 “怎么,不敢?” 杨天和理都没理会那位叫嚣的翡翠王,再次带着讥讽的笑容,轻瞟了立颂一眼。 芭莎蒂在旁边拉了巴颂一把,示意这种决策不要乱说话。可巴颂已经有些气迷心窍,再次喊道,“那就是块大砖头,能出翡翠是他祖上有灵,相信我,加码了!” 长龙这边还有一位赌石师傅,长龙投资会卡矿区总负责人,内陆人彭波,眉头皱了皱,慢慢后退,挤到卢灿的手推车前,想要仔细的观察对手毛料。 卢灿发现他的身影,立即脱下T恤,盖在这块石头上。 “滚!马上开赌,这块毛料不能看!”杨怡在旁边也注意到,当即怒喝一声。 彭波迅速退回去,感觉有些怪怪的,这块料子看起来太一般了,杨天和怎么有如此信心? “能赌么?”芭莎蒂扭头问道。 “不知道,感觉很怪!料子太普通,一点表现都没有!”他只得如是说。 “那就是一块砖头料,我看了两次,不会错!”巴颂还在说道。 他看得并不仔细,而且他是活跃在泰国的赌石大师,对缅甸这边的传说,即便想到,也不会认真对待。 芭莎蒂和彭波无法给立颂提供有价值的建议,杨天和又在一旁咄咄逼人。 “不就是一个投标权吗?加码了!” 立颂看看四周,此时如果退缩,长龙怕娃达的传言,会甚嚣尘上。 “好!爽快!”杨天和伸出右手。 两人击掌为誓。 ………… 杨天和陪在王老爷子身边,喜笑颜开,“王大师,这次您的车马费,加到三十万美元,算是我为您压惊。” 这手笔不小,原本十万美元,现在变成三十万。 杨天和赚的更多,如果这块毛料真是黑色曼陀罗,战胜巴颂的那块应该无压力,那可就是两张单独矿口投票权。 一行人拥簇着王老,赶到解石区。 这里已经挤满了人,有人开赌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会场。 “怎么样?有把握吗?”卢老爷子还有郑光荣、王大柱围着卢灿,轻声问道。 这几位是真担心。 “木天鹰老爷子和率东来,都说是好料。”卢灿对这块毛料的内部表现,他还真的不如那两位清楚,也只能如此安慰他们。 “他们都说好?”王大柱不放心,追问道。 见卢灿再度点头,他连着念叨几句,“那就好!那就好!” 杨怡去做报备,并请组委会成员见证。 在缅北,赌石是解决问题最直接的方式,组委会习以为常。只不过,涉及到两大矿山巨头的对赌,组委会还是安排人为双方签订协议,并特意拨出两台机器。 两个手推车都放在机器前面,盖上帆布,有专人看管。 很快,杨天和与立颂两人,带着十一位评委兼翡翠价值评估师成员过来,准备立即解/开这对赌的毛料。 此时,解石区警戒线旁边围满人群。 工作人员将两块毛料上面的帆布揭开。 “这也太普通了吧!” “啊?这是什么料子?不认识呢。” “怎么看也不像能出好货的样子呢。” “有什么玄虚吗?杨家不会弄这种料子的,一定有什么我们看不懂的。” ………… 当压脚石露出真容时,内圈的吃瓜群众哗然,高声议论起来。 没办法,这块压脚石,太普通了,普通到连它的摊主都没能认出来。 和它隔壁的那块,根本没法比。 从卖相上看,巴颂的那块料子确实漂亮。蟒纹缠腰,松花盖顶,这是对好毛料的专用形容词。这块会卡灰皮料也确实对得起它的卖相——玻璃种是跑不了的。 立颂看到这两块毛料,心头放松不少,斜着眼对杨天和说道,“杨兄,你不会就拿这块料子和我赌吧?” 他身边的芭莎蒂和彭波,两人都皱着眉头,一时间不明白这块料子的奥秘。 听到人群中的议论,以及立颂的得意,台上有两位大师连连摇头。 “木大师,这块毛料有什么说道吗?难道娃达能翻盘?” 罗星汉注意到木天鹰不屑一顾的表情,问道。 这场加码的赌斗与宏邦发展没有关系,但宏邦发展与娃达公司同等级巨头,他自然不想娃达公司实力再度增强,罗星汉自然选择支持长龙珠宝。 木天鹰点点头,神色很严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块……黑色曼陀罗。” “黑色曼陀罗?”罗星汉情不自禁的提高音量。 “对,就是黑色曼陀罗!我二十多年前见过一次!” 刚挤进圈子的率东来,擦了把汗,气喘吁吁,又一脚踢开解石师傅,扭头对杨天和说道,“小杨,这块料子我来解,你放心吗?” 黑色曼陀罗?那个传说中的名字! 赌石狂人翡翠王率东来亲自要求解这块毛料! 这消息如同爆炸般在人群中传开! 也传到长龙公司那边。 “不会输,我不会输的!”巴颂面色灰白,他没见过但听说过,此时犹在强撑。 立颂眉头紧皱,他是泰国人,对黑色曼陀罗根本一无所知,侧头问身边的芭莎蒂。 芭莎蒂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黑色曼陀罗,要么死,要么旷世极品!” 现如今率东来如此表现,这块毛料,死是概率不大,那就是极品啰?他眼色一紧,狠狠的盯在巴颂的身上。 “我的!那块料子是我家的!” 人群中响起一声凄厉而高亢的狂呼,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振臂欢呼! 正是西堡市场东侧莫湾基场口毛料摊主。 这家伙太让人红眼了! 他只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生意马上就会好起来。 想不好都难,赌石的人有很多都迷信,认为这是家有运气的店铺。 更何况,这家伙即将拥有一块传奇翡翠! 正文 第51章 帝王出世 一辈子,不解开一件极品料子,都不配称为真正的翡翠王。 王老面色红润,他也很想解开这方毛料,可想了想,还是将解石机手柄,让给率东来。 并非谦让,而是他对这块料子太不熟悉。 “谢谢!”率东来接过手柄,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将毛料抬上架子,又扭头向王老爷子问道,“我先擦石?对着这块睡癣擦下去,你说怎么样?” 老爷子点了点头,这种做法很稳妥,无可非议。 两台解石机,同时开机。 巴颂原本原本想要自己解石,被芭莎蒂拉住,心情波动大,不适合解石。那台机器上是长龙公司的彭波。 巴颂的那块会卡毛料,特征太明显,很好画线。芭莎蒂三人商议后,直接动刀,先片蟒纹部位的石皮。一刀下去,就能看见里面的内容。 “滋啦滋啦……”这是率东来在擦石。 “滋滋……”这是彭波在片石。 率东来的手很稳,很快将那片睡癣擦去,露出雾面,竟然是黑雾! 雾面上还有点点灰白色的癣痕。 卢灿的心咯噔一下,这可不是好表现。 黑雾吃绿,这同样是常识,而睡癣变白,这是变活癣的趋势。有黑雾,有白癣,这是擦垮了的表现啊。 消息传出去后,现场再度一片哗然。 传奇赌石竟然擦垮?太让人难以置信!不会是假的吧? 两台机器并立,这边的表现,巴颂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刻,他又活过来了,撇撇嘴,“什么传奇赌石?骗小孩子的玩意。” “什么情况?”长龙珠宝的立颂虽然懂玉懂赌石,但他还是问旁边的芭莎蒂。 芭莎蒂正在琢磨,那块毛料怎么回事,按常理说不应该是如此表现的。听到立颂的问话,她没敢说死,“按现在的表现推断,有七成可能性,那块黑色曼陀罗是死的。” 所谓死的,就是里面彻底废了。 杨天和眉头紧缩,这种状况他完全没料到。原本想着出其不意对赌,碾压对手占个便宜,没想到要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同样不解的还有站在台上的木天鹰,“不行,我要下去看看。” “瞎猜没用,我的建议是再擦,擦去雾层后,就能见真章。”率东来用手掌贴在雾面上,用力搓揉。像是要把雾面上的白癣给搓干净似得。卢灿却知道,这是他的鉴石之法。 “再擦吧。”卢灿在王老爷子耳边说道,老爷子也在提心吊胆。 率东来在雾面偏下部一点,重新开始擦石。 “涨了涨了!” “出绿了!玻璃种,高翠!”隔壁传来一声声惊喜的尖叫。 那块灰皮毛料中部蟒纹部位被片下一块石皮。 彭波的技术很牛,擦着色带片下一块石皮,露出晶莹翠绿的窗口,有婴儿手掌大小。 “玻璃种,菠菜绿,至少有菠菜绿的色值。”有人议论道。 菠菜绿属于高绿,再往上就是祖母绿,极品祖母绿可以称之为帝王绿。 巴颂长长的出了口气,满血复活。 刚才听说那边是传奇毛料,他魂都掉了。现如今,对方擦垮,自己这边现高绿,碾压的感觉真好! 与解石的彭波狠狠的一击掌,他指了指那块半赌料,“下一刀从松花底部开刀,沿着蟒纹的斜侧面走,这一刀就能知道翡翠的大小。” 彭波看他的模样笑了笑,刚才可是连下刀位置都还需要三人商量,现在……呵呵。 与那边喜笑颜开迥异,卢灿这边一拨人,各个眉头紧缩,目光死死盯在转动的沙轮上。 “咦,有绿!”正在给砂轮片淋水的王大柱,突然叫到。 泥浆水中混有一丝丝的墨绿色,也亏他注意力高度集中才能发现。 “出绿了?”木老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挤进来就听说有绿,连忙抢走王大柱的水管,对率东来呼喝道,“你个老货,停下停下!” 木老爷子年岁大,王大柱忿忿后也没办法。 “你个老东西,没看见我正准备停吗?你来捣什么乱?”两人年轻时就认识,率东来随即骂了回去。 沙轮停止转动后,木天鹰手持水管,将擦面清洗干净。 “嘶,果然如此!”木天鹰也不管手上还有水珠,摸摸他的长髯。 擦面有女孩随身的圆镜子大小,依旧是黑雾,但黑白色的癣点已经很少。 “雾夹绿?”高世杰探头问道。 “不!”率东来摸摸雾面,“这是变异雾,雾面本身就是玉质结构。” “这么说下面的翡翠完整?”高世杰大喜,问道。 “当然完整。”木天鹰白了他一眼。 “为什么是黑雾?”高世杰还是有点担心。 “你个笨蛋!绿到深处便是黑!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这是率东来的骂声。 什么意思?绿到深处便是黑?难道他们这块真的出了极品色? 并非墨翡,却有着极致到深邃的黑色,这就是顶级绿色尚在石片上的表现。 解石机被率东来、木天鹰还有高世杰三人霸占,其他人只能透过空隙一眼,根本看不到全貌。听他们在议论,心底直痒痒。 “高老,到底出绿了没有?”杨天和在圈外扒拉其他人的肩膀焦急的问道。 “刚才大家看错了,那不是黑雾,那是深绿,极品绿,看起来像黑色。”高世杰连忙回应道。 “那白癣怎么回事?” “斑点浮癣,擦没了!” 哇!外围的人终于听明白,原来不是黑雾,是玉质结构的边层,极品绿色融入石皮中,看起来像雾状。 该是什么样的绿色才能让这么多高手都把他当成黑雾? 极品,一定是极品绿!难道是极品帝王绿? 这些话同样传到巴颂这边。 “不可能……不可能的……” 摇摇脑袋,他自语道,“还有癣,还有活癣,那是块废料,肯定是块废料!” 彭波此刻颇为同情他,刚看到希望,转瞬被扼杀,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给他希望。怎么不可能?木天鹰和率东来可是行业翘楚,两人一个解石一个浇水,还会看错? 这不关他的事,专心解好面前这块翡翠。 还别说,巴颂的这块毛料挑的确实没话说。沿着蟒纹斜边切下的第二刀,露出足足有二指宽的色带。 这块毛料明了,玻璃种菠菜绿,大小在十五公斤左右,市价在一千二百万至一千五百万之间,影响价值的就看色带分部的是否均匀。这块料子足以冲进前十二。 有点可惜,如果是祖母绿,冲进前三甚至和隔壁的那块料子搏一搏,并非没有可能。 彭波将剩下的修料工作交给其他人员,他也想去看看极品毛料的问世。 巴颂的料子已经定型,原本围在这边的人,大规模向杨家解石机那一侧偏移。 见巴颂尚在发呆,芭莎蒂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你的料子很好,还未结束,未必会输。” “你是说他们的料子会有问题?是不是?” 巴颂如同溺水之人,看哪儿都伸手拽一下。芭莎蒂不过安慰一句,他还以为芭莎蒂看出卢灿那块毛料的毛病。 “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选择的毛料!”芭莎蒂在心底微微摇头。 刚才看见他不敢正面对阵高世杰,就猜到这位心理素质有问题。在泰国,他是怎么当上翡翠王的? 芭莎蒂见他还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意思,摇摇头。她也挤过去,没有人不想亲眼目睹一块传奇翡翠诞生。 滋啦滋啦的声音再度响起,没人觉得刺耳。 这块毛料足有六十多公斤,不可能全程擦石,当擦面到碗口大小时,已经基本可以判断走向,征求王鼎新的同意,率东来和木天鹰商量,开始切片。 卢灿有幸当搬运毛料的助手,亲耳听到两位高手对这块毛料内部走向的推测。 他们的依据竟然是石皮纹。 两人一致认为,这块黑色曼陀罗的内部玉质结构走向,应该与表皮石纹是吻合的,尤其是嵌在石缝中的那条隐藏蟒纹,就是指示灯。 第一刀片在底座位置,向内两厘米,这里也是隐藏蟒纹的起点。 一刀下去,切面隐隐再度看见那熟悉的黑色。 “嘿,老家伙,我们今天真的开出一个极品大家伙。”率东来声音有些发颤。 按照他们的推测以及这块切面的表现,里面几乎肯定是极品帝王绿,而现在,可以确定,这块极品帝王绿,超大无比。 能有多重?三十公斤还是四十公斤? 天哪!要知道,在市场上,玻璃种翡翠是以公斤议价,而帝王绿是论克议价的。 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现如今,竟然能有几十公斤的帝王绿! 广场再度喧哗起来,多家珠宝商一起发力,想要找出刚才在叫嚣的那个幸运摊主。 一家单独拿下,这不太现实,但可以切一份或者几家联合拿下,还是有可能的。 广场上叫喊声四起,惹得吃瓜群众一阵羡慕。太踏马幸运了!这块石头够那摊主三辈子花用。 可惜,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杨天和听见广场议论,嘴角微微翘起。 刚才在出绿之后,他就安排杨怡,将那个幸运摊主保护起来。当着这么多人,明抢不太现实,但这块极品帝王绿的销售权和处置权,娃达公司必须拿下! 杨怡正在和那摊主,谈销售协议呢。 半个多小时后,一块巨型的棒状翡翠,展示在柜台上。 这块翡翠的奇特之处不仅在于他是极品帝王绿,而是他的通体碧黑,远不是那种色带形成的帝王绿翡翠。 它的玉料,竟然没有一丝渐变的意向,譬如在周边有玻璃种浅色料,或者冰种表皮什么的。它什么都没有,从头至尾,直接就是一块玻璃种极品帝王绿。 如同佛祖将一块珍宝,包裹在黑黝黝的石皮中。 高贵的如同一块圣物,容不得半点沾染! 卢灿在台下,看得有点痴了。 “你原本可以拥有它,但却选择了它作为参赛石头。和它檫肩而过,是不是很遗憾?”郑胖子在旁边,拍拍他的肩头,调侃道。 有遗憾吗?当然有!这种致臻宝物,谁不想拥有? “虽然不能拥有它,但是我能发掘它的美,这也是一种成就!更何况还有……”卢灿指了指正在台上红光满面,四处与人招呼的杨天和。 有了这次精彩合作,纳徳轩的扩张,有了强力支持。 这个收获不比一块翡翠强? 见卢灿能如此想,郑光荣扭头,对着远处有些担心的卢嘉锡,比划了个OK的手势。 第一卷《初到贵境》结束,按照惯例,需要向大家汇报我的思路。 这一卷的内容并不多,主要任务就是挖坑,譬如卢灿的师门玖宝阁,譬如卢灿父母的死,譬如卢家、譬如天龙生和率东来、譬如丽江木家,譬如古伯、譬如泰国占奥差家族、譬如卢灿是否与上辈子的人物产生交流等等。有些坑只是浅浅的挖了一锄头,有些刨的深一些,我有信心的说,这些坑未来会慢慢延展成为本书精彩主线之一,因为,我已经设计好久了。 有兄弟反应,不爱看赌石。这点我也意识到,其实第一部分的赌石,只不过是为纳徳轩的扩张奠定基础,而纳徳轩将是未来卢灿玩转收藏圈的一个跳板,财政跳板而已。本文的重点还是收藏,但这需要过程,总不能让一位十五六岁的孩子吊打一干收藏大家吧? 另外,浅浅的问一句,要写香江金融或者世界金融吗?重生经济类的书,这些都写吐了,真心不想写。可是,那玩意,还真是反穿来钱最犀利的手段。 火火有些小纠结啊! 正文 第52章 温家碧玉 位于沙田的香江中大,是一所联邦制大学,由最早的新亚、崇基、与联合中文专科学院组建而成,其后又组建了工商管理学院、经济学院、医学院、教育学院、工程学院等,成为香江首屈一指的综合类大学,与港大并称为香江教育双璧。 刚搬入沙田没几年的新亚书院,还是一片簇新。 这里拥有香江最大的图书馆,藏书五十三万六千多册,二十八个藏书室,九个大型阅览室,还配有两个专业级的古籍修复中心。这座图书馆是东南亚四十多名绅士名流捐建的。 “阿灿,给我来杯咖啡,不加糖。最近又胖了!”第四阅览室旁边有座小型茶室,一位小胖子夹着两本书,进门后对柜台后面的那位清秀的年轻人挥挥手,很熟稔的叫道。 茶室很小,只有二十个座位,但布置的相当精致。 墙上的玻璃框挂着四幅写意山水墨画,分别是晚清海上四大家的作品。虚谷和尚的《松鼠望月图》、成作英先生的《江波垂钓图》、任伯年先生的《虬枝图》以及吴昌硕先生的《归港图》。 也有人询问这些图的真伪,那位年轻人笑而不答。 自从第一个人被同伴嘲笑后,很快就没人问。也是,这么小的茶室,能用真品做装饰? 茶室内的桌椅,同样很古朴,看其式样,颇有明清家具风格,案为条案,椅为圈椅。 此时,已经有六七位学生在茶室看书,听到胖子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终究是学识之地,没人骂出来。 胖子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踮着脚一屁股坐在柜台前面的一张高脚凳上,吱呀一声。那位年轻人嘴角咧了咧,幸亏是硬木,否则还真经不起折/腾。 这个胖子姓许,家中经营小天星轮渡生意,主营线路为港岛至大屿山一线,勉强也能算是豪门子弟。 那位叫阿灿的年轻人,用沸水冲了一杯苦咖啡递给他,“别急,还烫。” 许胖子连忙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将腋下的两本书扔在柜台上,忽然变得有些神秘的压低声音,“阿灿,晚上有个小聚会,你去不去?” 年轻人笑盈盈的看着他没说话。 他见那年轻人在轻笑,连忙解释道,“正经的聚会!欧洲近现代油画藏友交流会。听说还有人会将家中珍藏的杜菲作品带来欣赏,你去不去?” 中大学术氛围不错,但并不意味着这里都是苦行僧。 许佳闻身家不错,一帮子富家子弟,即便在中大求学,也不会那么老实。他们参加或者组织的聚会,很多是无聊的沙龙,为了邀请小模特们小明星的借口而已,这一点人所共知。 没想到今晚的聚会竟然还真的有货。 “真的有杜菲作品出现?”那名叫阿灿的年轻人问道。 杜菲是法国知名画家,有着野兽派之父的称号。 在他的众多作品里,无论是人物、景物还是静物,大多都没有真实、细致的描绘,往往都是用简单的线条草草勾勒而成,像是仓促而就的速写。 这些线条看似简单,实则精彩异常。一点一画之间,并不追求对象的形似,而是将重点放在与对象的神似,强调对节奏和韵律的把握,营造画面整体的氛围和气韵,这一点和东方艺术暗合。 因此,杜菲的作品在东方,在香江的艺术圈很受欢迎。 能亲眼目睹杜菲的真品,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会骗你的。”许胖子恨不得赌咒发誓,“历史系九班汪明旭组织的,他可是有名的好孩子。” 汪明旭是中大校长马临先生的关门弟子,天赋出众,对西方艺术史颇有见解,中大的明星学员,新亚书院学生会副主席。 他组织的活动,应该很靠谱,年轻人点点头。 那个年轻人有些相信,旋即又怀疑起来,“你这么好心专程来告诉我?有什么图谋?” 一句话让许胖子低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明天周末,能把你的车,借给我开一天吗?就一天!” 胖子举起一根肥硕的手指,满眼期盼。 “又钓上新马子?”年轻人白了他一眼。 “这次我是认真的!那个小丫头太靓,盘子真好,我被她俘虏了。”胖子眼神迷离,有些魂不守舍的说道。 年轻人看他模样,轻笑摇头。这次看来他真的坠入爱河,可是,胖子你找到的是真爱吗? 这位年轻人真是卢灿。 两年前从缅甸回来后,他就开始了全新的隐居生活。 借助爷爷的关系,进入中大新亚学院历史系,成为一名没人关注的旁听生。尽管没有学籍、无需考试,但他还是喜欢这里氛围。不久,他盘下了这座阅览室旁边的小茶室,室内所悬挂的名画还有摆放的家具,都是他从荷里活道还有摩罗街淘换回来的。 这里的位置极好,随时可以借书,还可以向来喝茶的教授请教,距离卢家沙田别墅也不远。这两年,他的生活中心基本放在茶室这边。 至于纳徳轩,已经在香江开了五家分店,凭借货真价实的产品,童叟无欺的服务,再加上卢灿拟定的管理和激励机制,算是跻身香江珠宝行业一流品牌。 两年来,没人知道纳徳轩珠宝的少东家,竟然隐藏在这座只有三四十平米的小茶室中当小老板。 许胖子是个例外。 前段时间,卢灿为了赶去参加嘉丽服饰的首次夏季服装周的开幕指导工作,将爷爷送给自己的十七岁生日礼物——路特斯首款四座跑车Type75Elite开了出去。 忙完工作后,又匆匆赶回学校旁听路易斯.嘉里先生的《欧洲艺术史》,结果在校门口的停车场,遇到了经常到茶室泡马子的许胖子。 许胖子当即被这辆车镇住了——路特斯在香江并没有专卖店,这辆艾利特是老爷子从英国福特郡空运过来的,全港唯一一辆。车型流线优美,内座宽大,装饰豪华。许胖子是识货之人,一眼便被迷住。 从那以后,小胖子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位日常很安静的年轻人,竟然是最近崛起势头强劲的珠宝企业纳徳轩的少东家。 小胖子人不错,没乱说话,只不过前往小茶室的时候更多,对卢灿态度更热情。 “晚上几点?在哪里?”卢灿问道。 这是答应了?许佳闻睁大眼睛,兴奋的挥了挥拳头,差点喊出声来,连忙又扭头看看其他人,好在没人在意这边,低声说道,“今晚六点半,历史系社会实践室,到时候我陪你去。” 别看许胖子行为有些纨绔,他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新亚学院英文系大三学生中,他总成绩能排进前五十名,其欧洲简史和英国近代史成绩能在全校排进前五。算得上是英国教授路易斯.嘉里教授的爱徒,而这位英国佬是新亚学院的元老级外籍教授,与卢灿的爷爷是同一批被钱穆老先生招募进入学院的。 也因此,许胖子在学校算得上人脉通畅,各个系他都能搭上话。 约定完毕后,卢灿没再理会他,继续翻看面前那本厚厚的英文书籍。这是维多利亚时期最伟大的人物之一,被认为“几乎是英国艺术观点方面的独/裁者”——约翰罗斯金所著的《近代画家》一书。 这本书不仅有着约翰先生自己对艺术的思考,创作经验,其后面大部分内容是对欧洲众多知名画家及其艺术作品的点评,被誉为“宗师级作品”,也是研究西方画作的必备工具书。 小茶室静悄悄,飘荡着咖啡或者茶香。 “灿哥,我来了!胖哥也在啊。”进门的是一位十四五岁的红裙少女,微微气喘,额头还有一丝汗迹。 见自己的说话声吵到大家看书,小丫头吐吐可爱的舌头。 大家虽然被打搅,没人说什么,都认识,这是茶室唯一的服务员温碧玉。古董小商贩温家阿四最小的妹妹,在这里打工快一年了。 卢灿自然知道她是谁,后世长得祸国殃民的面容,现在还有些青涩。 去年,港府开始治理调景岭,那里开始第一次大搬迁,卢灿在温阿四的带领下,前往调景岭掏老宅子,认识的温碧玉。 温家很穷,老大和老二都已经分家,剩下的兄妹六人,挤在三间鸡笼小房间中,家中劳力虽多,但赚钱的只有温阿四一个,温母还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 温碧玉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混迹在调景岭这种地方,叛逆多动,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很让家人头疼。去年正值纳徳轩扩张,温阿四便希望卢灿能将温碧玉招聘到玉器店做店员——怎么也是一份稳定工作。 可去年港府正在严查非法雇佣童工一事,纳徳轩营销总监田乐群一口拒绝。 卢灿便将她带到新亚书院的茶室为自己帮忙,希望这里的书香之气,能给她一点改变。 “阿玉,你又迟到啰,今天又是什么原因?”许胖子和她开了句玩笑。 卢灿摇摇头,示意她赶紧去换衣服。这是她这个月的第几次迟到了?算不清了。无所谓,这个小茶室原本就是自己看书消遣的地方,赚的钱都给温碧玉开支了。 温碧玉被许胖子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没理会他,低头去办公室换衣服。 茶室隔壁有个小办公室兼储藏室兼员工休息室,也是卢灿日常写点东西的地方,里面只有一个保险箱,一桌一椅。 所谓工作服,其实就是一顶帽子——防止头发掉在咖啡杯或者茶碗中,还有一方围裙——防止水泼在身上。 温碧玉麻利的套上这两大件,又瞅了瞅办公桌,上面很干净。 对自己的这位老板,温碧玉还是很佩服的,但不喜欢——他太闷,竟然可以一人整天不说话只看书。 不过这里还是不错的,要干的活也就端端盘子,扫扫地。薪水开得也不错,每月一千五百港币,这已经是成年人的工资水平了。老板也不怎么管自己,迟到早退一般都不会说话。 真正让她吃惊的是,前些天帮老板收拾办公桌,竟然让她看到一份方案,嘉丽服饰企业夏季服装周的活动方案。 她这才意识到,老板真的没看起来这么简单。 要知道嘉丽服饰现在很火,他们提倡的“华服”及复古风,非常受追捧。据报纸报道,嘉丽服饰在东南亚卖得很好。 纳徳轩的少东家、嘉丽服饰的股东,会是一般人吗? 自然不是。 可是……他太闷,和他在一起,真心没意思。 闷?那些富豪子弟不闷,可哪个不花心?这是四哥昨天的原话。 闷就一定不花心吗?自己问道。 总比那些四处浪荡的公子哥们要好,比混迹街头的阿飞要好。 想想昨天四哥说的话,她的脸上突然有些发烧,看来以后真要用点心。 正文 第53章 秋日大道 “叮铃铃……”下午的预备电铃响彻校园,马上要上课了。 卢灿是旁听生,他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去听。许胖子不行,必修课必须要上,老教授都会点名的。 “嗨,阿灿,别忘了下午把车开过来。晚上参加完活动,我就直接开回去,省得明天来取。”临走之前,许胖子再度叮嘱道。 卢灿头都没抬,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一会功夫,小茶室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温碧玉将收好的款子叠齐整,递给卢灿。 “你收好,放在抽屉里面吧。”他依旧没抬头。 温碧玉撇撇嘴,真是个闷葫芦,这破书全是蝌蚪文,有什么好看?没意思!将款子塞进柜台抽屉,啪一声的给合上。 “啊哟?阿玉,谁惹你生气了?哥哥我带你去飞车,开心开心!” 声音有些油腔滑调,卢灿眉头微皱的抬头看了眼,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香江大名鼎鼎的郭家人,郭德胜老先生的亲侄儿,郭家直系三少之外的第四少郭炳坤。 相比三个堂哥,这位郭炳坤一无是处,在香江中大纯粹是混日子,这是卢灿给下的定语。 他和卢灿很相似,都不算正经的中大学子。 他是特招生,呃,可不是特长生。他大伯郭德胜是中大的主要捐助人之一,安排一个后辈进入学校,校方自然要给面子。 当然,郭家的基本家教还是不错的,这家伙更像中二青年而不是街头阿飞。 最近不知怎么了,他迷上小茶室的服务生温碧玉,每天都要来骚扰一阵。整天嚷嚷着“小家碧玉”,弄得他所在的经管系人尽皆知。 “喝点什么?郭…大…少!”温碧玉没给他好脸色,冷着脸。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贱。这位郭少爷腆着脸,趴在柜台上,“就喜欢喝阿玉冲的咖啡,给我来杯卡布奇诺,又香又甜又称心。” 卢灿摇摇头,这种人,也是极品。 没去过问,反正郭大少也就是口花花而已,真正动手,他可不敢。上次被卢灿教训一顿后,再也不敢动手动脚。 孙立功和孙瑞欣已经搬到别墅,卢灿这两年随着老爷子练习形意,虽然不敢称为高手,但对付这个纨绔子弟,还是绰绰有余。 上次他想要乘温碧玉送咖啡时摸手,结果被卢灿直接拎出茶室。 原本还以为这家伙会报复,结果……人家脸皮厚,照常来,照常口花花,只是将卢灿当成自己自由恋爱的绊脚石。 还真将自己当成情圣。 他趴在柜台上,也不避讳卢灿,向温碧玉传授如何应对老板的欺压,如何以积极的心态去面对生活。 这心灵鸡汤煲的,一碗一碗的。 见他没什么出格举动,权当陪阿玉解闷吧,卢灿依旧看起自己的书来。 “哟呵!我就猜到你郭大少爷在这!”小茶室又来了位粗嗓子,进门就对郭炳坤喊道。 郭炳坤似乎挺害怕来人,闻声后,身子一缩,继而觉得自己在美女面前掉面子,又昂起头,“孟子和,你的那点事,不要在这里谈,这里是文人场所。” 来人卢灿也认识,孟子和,东南亚印尼孟家的直系弟子。这位也是新亚书院有名的富家子弟,他老爷子孟凡贵是印尼赫赫有名的橡胶大王。 与郭炳坤一样是“捐生”。 郭炳坤只是自己玩,尚未影响他人,进来的这位,离家远,没人管,在中大可是真混,不仅在学校混,在社会上他照样关系广阔,可谓劣迹斑斑。 新亚书院如果不是看在他爷爷捐款很爽快,早就将此人开除十几次。 孟子和一屁股坐在红木条案桌上,他身后还有两位小弟。 “那可不行!你小子上周赌车可是输给我拾万,到现在也没见你主动给我。兄弟我可是等米下锅呢。”孟子和丝毫不给郭炳坤的面子,脚架在圈椅椅背上,斜着眼看他。 “姓孟的,你不是东西,诳我!”一提这事,郭炳坤顿时气得跳脚,指着孟子和大骂。 孟子和洋洋得意,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扬扬后说道,“我怎么诳你了?黑纸白字,我可没拉着你签字对赌哦?” “可你事前根本就没提,你找了个新加坡车手来替你出战。你这不是诳我是什么?” “那是你傻!”孟子和轻蔑的看着他,“合同上说的是车队,郭少,你懂车队什么意思吗?我有个副驾,在我不舒服的时候替我出战,这不很正常吗?” 卢灿算是听明白了。 最近香江特别流行赛夜车——夜里十二点之后在中环赛车,诞生了不少赛夜车的车队,并衍生出此后流行十多年的赌车博彩。 孟子和与郭炳坤都赶潮流,也有车队,孟子和玩了个心眼,用新加坡车手替赛,赢了郭炳坤十万港币。 此时香江富家子弟的豪奢之风,尚未兴起,十万港币对郭炳坤而言,也是个巨大的数字。 这不,两人到茶馆上演一出躲债和逼债的狗血剧。 见孟子和拿出当初签订的对赌协议,郭炳坤软了,“老孟,可不带你这样的啊,又不是说不给,宽限几日罢了。” 孟子和连连摇头,“郭少,你说筹款,我都等你一周时间了。今天难得遇上,怎么也要给兄弟个交代。要知道,我养一支车队,也要花费的。” “你等我几天又怎么了?我真的在筹款呢。”郭炳坤见他不松口,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手中有一幅画,我家过世老头子留下来的,找佳士得的鉴定师看过,至少值三十万。” “可你也知道,佳士得那边,春拍已经过了,秋拍要到十月份。你说,我一时间到哪儿给你筹款?” “别扯了,你有值三十万的画?”孟子和半信半疑。 “真的!我今天上午去佳士得,画还在车中。这画还是当年一位欧洲商贩抵押给我父亲的。是幅国外油画,挺不错的。”为了让孟子和相信,郑炳坤想尽办法说服。 “豹子,你帮郭少走一趟,去他车里把画取上来。”孟子和挥挥手,对身后的一位随从说道。 说完他又扭头对郭炳坤招招手,“兄弟,说一千道一万,你怎么着也让我见识见识。车钥匙拿来吧。” “如果是真的,我宽限你一个月,一个月时间够你处理这幅画了吧。至于利息嘛,就两成利,怎样?” 郭炳坤一时间有些无奈。今天算是在美女面前丢了大面子!算了,解决眼目前的事情重要。他掏出车钥匙,扔给那个叫豹子的随从。 卢灿最近都在钻研西方油画,所以许胖子用去看杜菲的油画来骗车子,现如今又有人主动将油画送到茶室。该不会是针对自己的局吧?他顿时有些怀疑。 想想应该不会,在郭炳坤和孟子和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老板,不值得他们这些豪门子弟设套。 等了好一会,那个叫豹子的随从,腋下夹着一个画筒进门,交给孟子和。 “我打开瞧瞧啊。”孟子和揭开话筒套头,将里面的画布倒出来,直接铺在条案上。 卢灿站在柜台里面,看不清画面内容,但画布质量还不错,油画保存良好。 “风景画?谁画的?”孟子和什么都不懂,看了半天还是问郑炳坤。 “不认识。”郭炳坤同样摇头,“不过,听上午佳士得的鉴定师说,题跋上是叫什么霍贝玛的《秋日大道》。” 霍贝玛的《秋日大道》? 卢灿坐不住了,这个人在东方不是很出名,但在西方影响力巨大。号称“历史上最优秀的荷兰古典主义画家”,他的乡村系列,非常有名。去年法国巴黎一家画廊举行拍卖会,霍贝玛的《磨坊》《庭院》都是以五十万法郎起拍,最后成交价分别达到两千四百万法郎和一千九百五十万法郎,是本场拍卖会增幅最高的两幅画。 那佳士得的鉴定师为什么说三十万呢?这中间就涉及到市场价和评估价的差距问题。那位鉴定师说的可能是起拍价或者是评估价。 被郭炳坤这位愣头青认为是市场价。 “两位,我看看,可以吗?”卢灿走去过,笑着指了指这幅画。 卢灿的小茶室在新亚书院颇有名气,顺带着学生或者教授都给这位茶室老板一点面子。孟子和疑惑的看看他,“能看懂?” “切!老孟,你这是小看人了不是?卢老板可是新亚书院的名人呢。他可是跟着路易斯老家伙学西方艺术史呢。” 郭炳坤为了追求温碧玉,对卢灿还是有点了解,知道他的旁听生身份。 “那行,你看看!”孟子和侧身让了个身位。 “阿玉,去办公室拿我的手套和放大镜。” 卢灿准备上手。他还真的有点怀疑,这两位是不是做局坑自己。尤其是刚才郭炳坤说的这句话后,他的感觉更强烈。 今天坚守一条原则:只看不说,如果不真,一定不出手。 这幅画相当大,长一米五,宽约一米。主体画面为写实风景,典型的古典风景画。 一条呈四十五度角通向远方的林荫大道,大道上有多道清晰可感知的车辙;道两侧是各有姿态的白桦林,树干细而高,顶部有着一簇金黄色树叶,在对称中有着变化之美;道两旁则是田野和村庄,金黄色的麦浪和夕阳下的田野,异常绚丽;树的上方则是天空、翻滚的云层,以及透过云层射向地面的金色光芒。 整幅画的主色调为金色和银灰色,明朗质朴,有着淡雅的乡土清香,洋溢着很欢快的气氛。 这是一副真品! 尽管卢灿对书画,尤其是国外油画,并非十分精通,但画面感觉和作者对此画所倾注的感情,他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 在路易斯.嘉里教授的家中,卢灿见过很多西方典藏油画的照片或者仿作,其中有一副霍贝玛的《林荫小道》,其画风及着笔,与这幅画十分相似。 卢灿想到路易斯老家伙说的,判断西方油画真假的很重要一步,就是画布。 霍贝玛生于1638年,1709年逝世,其时,欧洲流行的画布为亚麻布涂乳胶,再上一层立德粉,而非后来盛行的白叠布(棉布)加涂油画底料。 他脱/去手套,用手在画布的边角,轻轻捻了捻,沾下几粒颗粒,放在鼻子前闻闻。呃,有着硫化锌特有的苦涩味。 正品。 卢灿微笑着在两人身边坐下。 “郭少,孟少,两位苦心孤诣的设套,无非是想要我买这幅画。” “说吧,这幅画,多少钱出手?” 正文 第54章 嘉里教授 “承惠,四杯卡布奇诺,一共三十二港币。郭少、孟少,两位谁买单?” 温碧玉俏皮的将手中的账单递到两人面前,斜着脑袋问道。 郭炳坤面红耳赤,抓起卢灿刚开出的十五万港币支票,从兜里掏出五十港币,扔在桌上就跑。 孟子和与两名随从笑得有点尴尬,对卢灿拱拱手,也随即离去。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等几人走后,卢灿重新将目光落在这幅霍贝玛的《秋日大道》上,忍不住哼起上辈子的小调。 “灿哥,这幅画很好?”一首好歌被他哼得怪音怪调,温碧玉偷偷撇撇嘴,然后又扭过头,乖巧的对他说道。 “当然!这可是霍贝玛的好东西,去年在巴黎的拍卖会上,他的两幅画都拍出了两千万法郎。这一幅,要比那两幅还要大,还要精致。你说好不好?” 卢灿心情不错,见小丫头伶俐可爱,顺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下。 温碧玉再度撇撇嘴,用手背擦擦自己的鼻梁。 “既然如此,他们怎么这么便宜卖给你?还做局?这不是瞎败家吗?” “呵呵,这就是信息的不对称所造成的恶果啊。”卢灿将画布轻轻卷起,对齐,再将它小心翼翼的塞进画筒。 “这两个二世祖,连课都不上,哪会关心一位荷兰画家的画作价格?譬如你,你知道梵高画作的价格吗?” 谁会关心那个?有时间还不如关心今年夏天流行款呢。温碧玉摇摇头。 不对,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蠢的,不会问典当行还有古董铺子吗?温碧玉很快想到这点,问了出来。 “这幅画是郑炳坤父亲生前留下来的,这一点应该不假,但郑炳坤肯定不是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的。”卢灿将画筒拿起来,向柜台后走去,边走边说。 温碧玉惊讶道,“难道是偷出来的?” “聪明!”卢灿对她点头,“孟子和与郑炳坤两人赌车,可能是真的,但我更倾向郭炳坤想要入股孟子和的车队,但手头没资金,于是郑炳坤便将家中这幅画偷出来,想要变卖,做入股股本。” 卢灿为什么这么推测呢? 首先是最近赌车之风十分盛行,成为纨绔子弟非常好的一种消遣,而赌车来钱很快,这件事很合郭炳坤的胃口;其次,东南亚豪门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密,还真的很少听说,那些家族子弟相互彼此挖坑。尽管孟子和在社会和学校很嚣张,但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孟子和在那群公子圈中也别想混了。 “因为是从家中偷出来的,郭炳坤肯定不会送到拍卖公司。因为那样短时间拿不到资金是其一,其二他也怕上拍会弄得人尽皆知。” “那他说的佳士得鉴定师……”温碧玉蹭蹭鼻翼,刚才卢灿点的那一下,似乎还有后遗症,总感觉鼻子痒痒的。 “那只是托词和哄我入局的借口。”卢灿摇摇头。 “他首先去的肯定是典当行。” “那典当行的人不知道这幅画的价值?” “这与香江典当行的规矩有关。”卢灿心情很爽,难得详细和她讲这么多,“香江典当行精于东方文物和华夏古董,对西方油画,一般不敢随意收取。有些典当行甚至都没有欧洲文物鉴定师,当然,钟表、珠宝等奢侈品除外。” “即使有典当行收取,那也是拼死了往下压价。这幅画如果是典当行及古董铺给估价,能给出五六万港币,已经很对得起他郭少爷的身份了。” “所以他们就来找你?”温碧玉问道。 “是啊。托你的幅,郭炳坤知道我最近天天在研究欧洲艺术史和欧洲文物,再加上上次将他拎出去,多少还有点芥蒂,他便将目标锁定到我身上。” “我虽然一般,但既然敢承包这家小茶室,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身家的。” “我是不是很像冤大头?”卢灿伸头在温碧玉面前晃了晃脑袋,问道。 温碧玉拿起手中的那五十元港币,在他脑袋上砸了下,“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什么还要出十五万?你钱多得烧手吗?” “嘿嘿,这就是给价的学问。”卢灿忽然意识到有点小暧昧,连忙又站直了身子。 “正因为他是从家里偷出来的,所以我不敢太压价。压得太低,他家中大人找来怎么办?我给个典当行两三倍的价格,他们该不好意思再来讨要回去了吧。我可没骗他们家的孩子哦。” “另外还有个好处……” “哦?是什么?” “这些富豪家中,可有不少好东西。我这么豪爽大方,他们圈子中会传得很快,以后那些公子哥手中紧,必然会想到我这里。” 这一刻,温碧玉觉得,自己这位年轻的老板,真是头小狐狸。 “对了,你是怎么识透他们俩人是做局?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两人演技还真不错,我还真以为两人赌车欠账,还担心着稍后是不是会打起来呢。”温碧玉将五十港币塞进抽屉,这次,她轻轻的合上。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怀疑,他们会做局让我买画。” “他们的破绽出现在让豹子取画这一环节。” 温碧玉回忆当时的情形,没感觉有什么破绽,摇摇头,等候卢灿继续说。 “我要是欠债的,肯定不会轻易将车钥匙交出来。这不是将自己的东西质押给对方了吗?”卢灿笑着说道,“那个孟子和也不聪明,两人半斤八两。” “我要是债主,拿到法拉利的小跑,我还会去等卖什么画?有钥匙,直接将车开走就是了。法拉利小跑,怎么也价值拾万以上。” 温碧玉想想,噗哧一笑,还真是,自己这位年轻的老板,遇到这两位二世祖,智商碾压啊。 想到其中还有一位,是自己的追求者,温碧玉就觉得膈应的慌。 就这智商,还要追求本姑娘?下下下下辈子吧。 对比自己的老板,温碧玉一棍子将那位郭家四少给否决了。 她忽然又想起昨夜四哥和自己说的话。 偷偷看了眼自己的老板,人挺清秀,又聪明,家世也好,待人也和气,除了有点闷,似乎还真不错。 卢灿根本不知道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的胡思乱想,他在琢磨这幅画该怎么处理。 这幅霍贝玛的《秋日大道》并没有出现在欧洲中世纪名画录中,应该是早早的就被人带到遥远东方的缘故。卢灿有感觉,这幅画的价值堪比那幅藏在伦敦国立画廊中的《林荫小道》,二者有可能还是系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幅画就很有珍藏的意义。要知道,系列画可是研究作者风格的最佳选择。 他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柜台后面的画筒,“阿玉,我去找找路易斯.嘉里教授,你在家看家哈。” 小丫头撇了撇嘴,点头答应。 茶室很小,一人足够,平时卢灿去上课,也是温碧玉一人看家。 在楼下的车棚中,推出自己的单车。中大的面积可不小,穿梭校园的最好工具就是单车。再看看旁边那辆粉红色的曲杠单车,那是温碧玉的,还是去年圣诞节送给她的礼物。小丫头今天来的晚,车子胡乱摆放,占据了车棚小半个通道。 将温碧玉的单车规整之后,卢灿骑车直奔钱穆楼西侧的别墅区。 钱穆老先生双目失明后不久,为了这位纪念新亚学院的创始人,新亚学院的教职工生活区都被成为钱穆区,那栋主生活楼为钱穆楼。老先生在新亚书院时,不仅执尺严谨,慧识如海,他对教职工的生活也非常关心。 路易斯.嘉里教授是英国牛津三一学院毕业,二战时来到东方,此后便扎根于香江。一九五一年,新亚书院度过私塾模式,开始扩招为正式学院,老教授便和卢嘉锡一道应聘为新亚书院的第二批教员。 此后三十年,他从未离开过新亚。他的《欧洲文学史》和《欧洲艺术发展史》是新亚书院的王牌课程之一。卢灿现在旁听的四门课,其中就有他的这两门。 他和卢家很熟,当年卢灿的奶奶也在新亚书院教授《西洋音乐》,他经常去卢家参加文化沙龙。后来卢老太太不幸去世,卢嘉锡也辞去新亚书院教授的职务,关系才慢慢淡下来。 两年前卢灿进入中大旁听,路易斯.嘉里帮了很大忙。 “嗨,维文,你来了?”为卢灿开门,并称呼他英文名称的是嘉里夫人,一位热心的老太太,西城贸易的报关会计顾问。西城贸易是船王包玉纲先生投资的公司,主要经营对英和对印度商贸出口。 “夫人,您今天在家休息?”卢灿向她行礼问候。 “孩子,不用这么客气。我和你奶奶关系很好,可以说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老太太个头不高,慈祥的垫着脚尖,拍拍卢灿的后脑勺。 见卢灿的笑容一蹙,老太太又说道,“哦,对不起,愿上帝保佑,你祖母在天堂开心幸福。我和嘉里也老了,说不定什么时间就去上帝那和你祖母会面。” 老太太有点絮叨,“最近香江对英国贸易有所下滑,所以啊,我现在很清闲……” 他的话让卢灿突然想起来,没老太太絮叨,自己还真的忘了这件事。 今年年初,香江媒体开始讨论未来香江的归属及地位,也为长达四年多的中英香江问题谈判拉开序幕。英国政府为了绑架香江民/意,在今年开始收紧香江物资的对英出口名录。 这一决策直接造成香江对欧贸易数额的急剧下滑,还带来一个巨大的负面效应——香江海运业务彻底沉沦。 这件事对卢灿有影响吗? 有,嘉丽服饰的外贸业务。 这两年,他通过收购其他小股东的方式,陆陆续续的拿到百分之十六的股权,现在,卢灿个人在嘉丽服饰中占据百分之二十一的股权,成为除林嘉义夫妇之外的第二大股东。 前些日子,受首届香江嘉丽服饰服装周的订单刺激,林嘉义夫妇想要让嘉丽服饰整体上市,现在正在筹备中。 对欧贸易的下滑,必然会影响这件事。 卢灿准备找个时间和林嘉义夫妇谈谈,让嘉丽服饰管理层对这件事有所防范。 “维文,找我有事情吗?” 一位高高大大,头发雪白的欧洲白人男子,站在二楼的台阶上,向卢灿挥手。 这就是路易斯.嘉里教授。 他早就在书房听见卢灿进门的声音,可自己的老太太絮絮叨叨,还不让孩子进来,他忍不住出口问道。 正文 第55章 卢家现状 “小维文,你真的很幸运。” 放下手中的放大镜,路易斯教授有些感慨的看了看卢灿,“你祖母生前非常喜欢霍贝玛的作品,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他的一幅未曾面世的真品,这也许就是上帝的旨意吧。” “未曾面世?”卢灿很敏锐把握到他话中的意思,“您是说……这幅画在历史上有记载?” “是的,有记录。”路易斯的话让卢灿一阵惊喜,有记录而又未曾面世的作品,价值之高,难以估量。 “虽然不是正式记录,但可是霍贝玛亲自提到的作品。后世的收藏家一直在找寻,谁也没想到,它竟然流浪到了遥远的东方。” “1675年,在霍贝玛写给他的老师,荷兰古典主义风景画家雅各布凡雷斯达尔的一封信中提到了这幅画。” “在信中,他告诉老师,最近回到阿姆斯特丹的乡下养病(霍贝玛患有严重的哮喘),心情很舒畅。养病之余,做了几幅画,感觉不错,希望老师能指点一二。其中他提到作品素材有,城镇到乡村的那条大道,乡村前的小道、乡村前的水磨坊、家中的鸡舍、村落等等。” “后来收藏家依照这封信,找到了《林荫小道》《磨坊》《鸡笼》《村落》等作品,但是,他在信中提到的大道,一直没有发现。” “很多人相信,这幅作品是存在的。只是没想到,它竟然出现在香江,还是在三百年后。” “想想其实也能理解。”路易斯.嘉里喝了口夫人送来的咖啡,继续说道,“当时荷兰的航海业非常发达,这幅画被某位船长或者船上富有的乘客,带往东方,也很正常。” “孩子,如果你不是很缺钱的话,我建议你珍藏它。” 路易斯轻轻抚摸这幅画,“你要清楚,这幅画现世的消息,如果传到欧洲,会立即引起轰动。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一定能够会上门求购。” 离开路易斯教授家时,卢灿还有些晕乎乎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卖这幅画,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出手欧洲艺术品,竟然有如此美妙的开端,做个纪念也好啊,怎么会想到出手呢?更何况,路易斯还提到,自己的奶奶生前非常喜欢霍贝玛的作品。 同时,他也明白,为何郭炳坤没能卖出去这幅画。香江典当行的鉴定师,谁会没事去研究霍贝玛写给老师的信?他们虽然有些相信这是霍贝玛的作品,但肯定不能确信,于是为了保险起见,给了个很低的价格。 呵呵,最终便宜了自己。 郭炳坤,你还真是个活宝呢。 卢灿喜滋滋回到茶室,第一时间将这幅画锁进保险箱。 在茶室一直做到五点,卢灿招呼温碧玉下班。今天要回家一趟,这件霍贝玛的《秋日大道》需要送回家中更保险,另外前几天在乐古道淘换的几件东西,也要送回去。 还有就是,把许佳闻借的车子,稍后开到学校。 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卢灿带着大包裹,和温碧玉说笑着一起下楼。这孩子,晚上竟然不回家,还约人看电影了。 成天不知道混什么?卢灿没过问,只是叮嘱一句让她注意安全,便先行离开。 从沙田的新亚书院,骑单车回到别墅,也只要二十分钟,很方便。 没着急回家,先拐到沙田围屋,纳徳轩珠宝的玉器加工厂就在那边。 现在的加工厂可不是两年前的王大柱师傅一家的手工作坊了,足足占地十五亩,正式员工一百多人。其设计团队的负责人为王鼎新老爷子,还有卢灿托罗查理的关系,从内陆江门玉器厂,招聘了四位大师傅,以及六位年轻的学徒。 这里不仅有设计和制玉团队,纳徳轩珠宝的总部也设在这里。 和门卫点点头,骑单车进了工厂,厂区西部正在建造纳徳轩总部大楼,楼高暂定为十六层,香江测绘局出的设计方案,很漂亮的多棱钻石型。 嗯,拍板同意这一方案的是田乐群。 从缅甸回来后,田乐群正式加入纳徳轩担任营销总监。卢老爷子和卢灿不怎么管理这块,这丫头算是释放了自己全部才能,这两年带着纳徳轩快速扩张。 卢老爷子逐渐隐退,卢灿自图其乐埋首校园,田乐群已经是纳徳轩的实际掌门人。 最近,她又将目光瞄准钻石行业! 她说服老爷子的理由很简单,“钻石是珠宝之父,纳徳轩想要做大,哪能缺钻石?” 卢老爷子也看出她的心思,一直寻思着等卢灿再大一点,将两人的事情定下来。纳徳轩交给自己未来儿媳妇,没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辈分,田乐群只不过是田婶的远方堂妹,与卢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算不得问题。 卢灿停好单车,提着包裹还有画筒,直接就往设计部门走去。一路上,不少下班的工人都和这位少东家点头问候。 “辛婶,王老爷子呢?”推开设计部门其中一间房门,一位三四十岁的女性坐在里面,正在核算着账目,卢灿是对她说话。 这个女人是王大柱的媳妇辛芬,以前也是珠宝雕刻师,但自从补充很多从内陆招聘来的玉雕师后,她现在担任纳徳轩的财务总监,并且负责材料入库和珠宝出库这一关键事务。 “阿灿,你回来了?”辛芬抬头和他招呼一声,手中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老爷子在设计中心那边。” “正在和范师傅他们商议,下个月去参加巴黎珠宝展的作品制作问题呢。” 巴黎珠宝展是世界六大珠宝展之一,这是纳徳轩首次接到邀请,田乐群非常重视。从卢灿这里拿走几幅珠宝设计图,然后交给设计制作中心,要求他们必须在五月底之前完成。 这次作品不仅有黄金、翡翠、红宝石、蓝宝石,还第一次涉及到钻石首饰设计。 这也是田乐群想进入钻石行业的初次试探。 “哦,那就交给你吧。辛婶你帮忙入库。”卢灿将包裹放在辛婶面前的办公桌上,解/开上面的疙瘩。 “哦?阿灿又淘到老货了?”辛婶这次放下笔,站起身来,等候卢灿给自己带来的惊喜。 这种事这两年没少发生,卢少爷总能从乐古道那边淘来不错的东西,交给店中处理。 “这次是什么?”辛婶有些小期待,看着逐渐打开的包裹。 “两件玉器。”卢灿从包裹中拿出两个后来配上去的盒子,放在她面前。 “老和田白玉宽镯一只,花了我一千两百港币,还有一只是民/国冰种紫罗兰翡翠项链,花了我两千一百港币。” “东西不错!”辛婶也是辨玉的大行家,一过手就能感觉出来。 “这两件东西,公司留下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作价一万,你看怎么样?” 纳徳轩是卢灿的,为什么还要卖给公司?这就涉及到公司出入账还有运营成本核算问题。最初卢灿是以收购价给公司的,结果被田乐群一顿教训:不懂公司与私人之间的关系——老板是老板的钱,公司是公司的资本,可不能混为一谈,如果有其他股东,怎么核算? 上辈子卢灿开的那家珠宝店,公司即个人,哪在意这些? 卢灿很愉快的接受她的教训,很好。自己有了最贴心的处理捡漏物品的渠道,还能不断往小金库中添金增银。 “可以,”卢灿点点头,然后又有点尴尬的摸摸后脑勺,“辛婶,能不能尽快把钱打到我账户上,最近有点缺钱。” “缺钱?”辛婶有些疑惑。 她很清楚,卢灿每个月的月例钱足有五万港币,不少了。 嗯,卢灿点点头,看出她的疑虑,指了指那画筒还有包裹,“最近买东西买得有点狠,粮仓有些空。” 话说搞收藏,真的很费钱。这个月刚过半,加上这幅画,已经花了他二十多万。要不是他有月例,而且还时不时去淘点漏换取利润,这收藏能玩得他破产。 只要别出去花天酒地就行,至于收藏,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基本不会走眼。辛婶点点头,从抽屉中拿出一万港币,“既然缺钱,这次就给你现金。你给我打个收条。” 啧啧,多好的销赃渠道,都不问来历,这就是自己渠道的优势。 卢灿打完收条,转身再度系上包裹,这里面还有两件文物,挺珍贵的,需要带回家收藏。 “不见老爷子了?”见卢灿要走,辛婶问道。 “不用了,晚上我可能回家。”卢灿扬扬手,转身离去。 再骑五分钟,就看到自己的别墅。 去年,卢老爷子做主,将隔壁的那栋别墅也买下来,中间围墙打通,形成双栋联排别墅。卢老爷子还有卢灿,住在老房子中。这里还有田乐群的一个房间,她时不时也会过来住上一晚上。孙立功爷孙,佣人边婶、厨师老田、司机小范还有王大柱一家子,住在右边的新买别墅。 这就是现如今卢灿的一家人。 “孙老爷子,修建花草呢。阿欣呢?还没回来?”卢灿踩着单车,进了右边别墅,就看见孙立功正在修整院墙边的常青树,停下车问道。 “嗯,前几天下了场雨,这草木到了五六月份就疯长,不修修的话,夏天蚊虫太多。”孙老爷子放下大剪刀,朝卢灿笑了笑。 搬到这边后,孙老爷子的身体恢复的不错,闲暇之余,他还兼职卢灿的武术教练,传授他形意拳精要。卢灿没想着靠武术打遍天下无敌手,权当是锻炼身体了。 “阿欣呐,这孩子这几天跟着阿群四处疯跑,今晚应该回家吧。”说道孙女,话虽略嗔,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孙瑞欣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了,先是担任纳徳轩文武庙店的店长,最近几天又被田乐群抽调去总部,担任她的助理,两人算是彻底拴在一起了。 回到家中,老爷子还没回来。 卢灿洗了个澡,让厨师老田弄了个过水面,吃完之后,老爷子和田乐群都还没回来。只得让边婶留话,自己去学校参加活动,晚上回来晚点。 开着路特斯艾利特,今天收获了霍贝玛的《秋日大道》,这让他对今晚可能出现的法国大师杜菲的作品,非常期待。 晚上,还会有收获吗? 卢灿摇摇头,自己似乎太贪心了。 正文 第56章 中大聚会 远远的,就看见许胖子站在停车场,对自己拼命招手。 这家伙,还真急切。卢灿一脚刹车,停在他身边。 “下来下来!让我过过瘾,我帮你倒进去!” 许胖子毫不见外,直接拉开车门,将卢灿揪下来。 毕竟是小天星轮渡的少东家,许胖子也有车,车技不错,起步、转弯,一次入库,干的不错。 “怎么样?放心吧。”胖子下车,抛动着手中的车钥匙,得意洋洋。 “行驶证在车里,”卢灿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车后座说道,“兜风可以,别在我车内玩车震,洗不干净。” “怎么会呢?我不是随便的人!况且,这次我真的是认真的。”胖子立即叫屈。 “这么说,你随便起来不是人啰?”卢灿讥讽一句。 两人说说笑笑的朝历史系社会实践室走去。 历史系社会实践室,多操/蛋的名称,卢灿以前参加过一次他们的实践活动,其实就是辩论推演室——就某一历史事件,双方辩论其在当时的条件下,势态为何会发生如此变化。 卢灿参加的那场辩论推演,是有关“希特勒为何最终会成为战争罪犯。” 这种辩论推演相当有意思,卢灿也算是看到香江高等教育,与自己上辈子所受过的大学教育的区别。 香江教育很受欧美的开放式教育影响,注重逻辑推理和社会实践。这是刚刚恢复高考的内陆高等教育,无法比拟的。 站在门口的那位英俊的年轻人,正是新亚书院学生会的副主席,中大校长马临先生的关门弟子,大三的明星学员汪明旭。 一身白色西服,确实风流倜傥,微笑着和每位进入实践室的同学点头招呼。 许胖子撇了撇嘴,“样子货!” 卢灿理解他的这种不平衡,这是平凡对英俊的嫉妒。 “卢老板也来了?欢迎欢迎!” 汪明旭是图书馆的常客,自然认识卢灿这位茶室小老板。虽然他对卢灿的旁听生的身份颇为不屑一顾,并且自认为,既然花钱托关系来旁听,就应该好好学习,当起什么茶室小老板?这是来做生意的吗?但他的表情,依旧很谦和的与卢灿招呼。 “过来见识见识,不会打搅你们吧。”卢灿笑着拱拱手。 “卢老板既然来中大旁听,确实应该多接触接触,也算学有所得。”也许是天生的傲娇,也许是他太受中大师生的宠爱,这让他一开口,就带有丝丝教训人的味道。 卢灿微微一笑,没反驳他——无论是鄙视还是真心,他的话语是对的。 但旁边的许胖子不干了,“汪明旭,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学有所得不虚此行?你怎么就这么高人一等?你的那点水平,就一定会比别人高?” 被许胖子一说,汪明旭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问题,可是,周边这么多天同学在看热闹,许胖子如此不给面子的指责,他顿时面红耳赤,一甩手臂,瞪了两人一眼,“良药苦口,金玉良言,听不听随你!” 他抽身就走,自己回实践室了,算是把许胖子和卢灿两人恨上了。 卢灿面露苦笑,对许胖子无奈的耸耸肩。 自己这是……还没进屋,就将组织者给得罪了。 许胖子无所谓,“我们进去,难不成他还敢将我们赶出去?” 也只能如此,卢灿和许胖子步入实践室。 实践室面积不小,中间被组织者布置成展厅模式,放置着二三十张木桌,每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幅油画,镇尺压角。桌子之间都留有双人过道,大家可以自由穿行观摩。 唯一一条缺憾就是不能上手——这是为了保护油画而定的规则。 实践室正面还安置了讲台,如果有人愿意分享自己带来的画作,可以上台谈他自己的想法。这种举措对于爱表现的大学生而言,还是有必要的。 两侧同样摆放了条桌,上面盘装了一些时令水果,还有饮料矿泉水。旁边还摆放着成圈的椅子,大家可以随意交流。 虽然不能和拍卖行预展的正规性相比,这已经很不错了。 参加这次活动的有四五十人,基本都是历史系或者艺术系的学生,有不少卢灿都认识。 刚才门口的一幕被很多人看见,因此,不少学生见到卢灿和许胖子两人,只是点点头。当然,有敌人自然就有盟友,卢灿和许胖子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后,就有人端着茶杯过来。 “你个胖子,很猛啊!以后还想不想混了?”来人径直在胖子身边坐下,坏笑道。 “杆子,你还怕他?早就瞧他不顺眼,一天到晚的打扮得跟白马王子似的。”许胖子捶了来者一拳,疼得这位瘦高个学生龇牙咧嘴。 这个瘦高个是许佳闻的同学,同样是历史系的高才生,名叫许家耀。 名字很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许家耀枯瘦,风都能吹跑的主,号称全身精骨无肉之人。 这人,卢灿有印象,上辈子举办京港两地藏友交流会,他作为香江代表之一,因为奇痩无比而被自己记住。那次交流会之后,才知道他叫许家耀,香江知名的收藏大家,还开了一家私人博物馆,叫“小馆藏私”。 这人有个非常牛/逼的叔祖父,叫许爱周,香江第一代船王。 许佳闻和许家耀同属于路易斯.嘉里教授的得意门生,关系自然非同寻常,再加上两人都很另类的外表,很自然,也就一样排斥白马王子汪明旭。 三人也算臭味相投,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今天同学们带来的展品。”卢灿没心思和这些学生们搞什么恩怨情仇的,早过了这个年龄段,他的目标还是放在今天的展品上。 今天这里有二十多张油画,无论是有名的还是没名的,对于卢灿而言,都是一种见识。 他就是来学习和实践的。 第一幅作品就让他颇为震惊。 还没看题跋,这幅作品的成熟感和独到的画面结构,就让他感觉出自大师之手。 这是一张小幅人物肖像,画幅为30CMx45CM,在油画中,这算是不起眼的存在。 画面的主题为芭蕾舞女,飞扬的舞裙、张开的双臂,向后甩开的长腿,让画面充满动感。可是,当卢灿投入心神仔细观看时,偏偏觉得这幅画的重心非动态的,而是异常稳定。 这份稳定起源于作者独具匠心的采用四十五度俯视的作画角度。 舞女修长的脖子高高的仰起,微闭的双眼还有那完全沉醉的安逸表情,正好处于视觉中心,这让周围动态,自然而然成为表现舞女神色的一种辅助。 如果说舞女面部神态是观者视觉中心的话,那么那条单独支撑身体,穿着白袜的长腿,踮起的脚尖,则成为画家的构图中心。舞女的脚尖支撑点,虽然位于画幅的右下方,但向后甩出的长腿,以及飞扬的裙裾,却斜向上走,让这支撑点显得非常稳重。 这种画法其实借鉴了素描的诸多特点,带有一定古典风格的印象派作品。 这幅舞女图,无论是构图、视角,还是人物神态,以及动静结合的画面表现,都堪称大师级别。 这应该是出自法国印象派大师埃德加德加之手。 做好判断之后,卢灿才将目光投向油画右上角的题跋。 果真是他! 埃德加德加是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法国一位重量级的大师。他的素描、油画还有雕塑,堪称三绝。 今天还真是有惊喜,第一幅作品就是埃德加大师的。汪明旭有些高傲不假,但就凭这幅画,他的组织能力和号召力就不弱。 这让卢灿对接下来的画作,有了更多期待,只是稍稍有些遗憾——不能上手。 卢灿在欣赏第一幅作品时,汪明旭正在台上宣布本次活动的宗旨、意义,并再度感谢同学们对学生会工作的支持。 台下的掌声让他相当满意,可是,当目光投到卢灿几人时,他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卢灿似乎全没听到自己的讲话,更没有鼓掌。 这是对自己刚才说话的报复?这是自己的蔑视?赤果果的蔑视! 咬咬嘴唇,将心底的不满埋下,汪明旭走下台,春风和煦般的与同学们探讨。 卢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再度得罪这位天之骄子。 接下来的这几幅,近现代及当代画家的作品偏多,知名度并不高,但他依旧靠记忆,还有对画风的推断,成功的辨识其中九幅作品的作者。 唯一让他有些郁闷的是,竟然认错了这里面一副未来大师的作品。 格哈德里希特,三十年代生人,其浪漫主义画派在欧洲小有名气,因为其出生于东德,所以此时的他,还并不广为人知。也不知道哪一位同学,竟然弄到了他的作品。 这幅作品的名字叫《飞鸟》,苍蓝的天空,阴翳的乌云,一只云燕在云层中穿过。画面很有张力,明暗对比中能让人体会出,作者对于冲破现实牢笼的渴望与梦想。 卢灿将这幅作品看成意大利当代著名画家雷纳托古图索的早期作品。 看完题跋后,卢灿再度想想,自己错的有点离谱。 尽管两人同属于浪漫主义画派,格哈德的作品与雷纳托早期的风格很相似,但雷纳托的作品更平易近人,欣赏他的画作,并不会让观者存在威压感。 自己对欧美当代画家了解的还有不足。 卢灿很想将这幅格哈德里希特的作品买下来。 格哈德里希特现在并不出名,他的作品值得投资。这幅《飞鸟》估计是香江的某位商人去东欧做生意,然后顺手从画廊买了回来。 另外,卢灿也希望用这幅画来警示自己——莫骄傲,你还有很多不足。 “胖子,这里的画作,可以交易吗?” 卢灿扭头问身后的许胖子。 正文 第57章 争议画作 “你要买画?格哈德里希特?没听说过啊。” 许胖子还有许家耀两人伸头看了看这幅作品,又看了看卢灿,有些不理解。这次画展上,确实有几幅作品值得出手,但绝不包括这件。 “没什么,我最近在研究欧美油画,当代油画也是其中的一大类。我想买几幅带回去,琢磨琢磨。”卢灿自然不会告诉两人,自己看好这位格哈德里希特。 这幅画虽然出自未来的大师之手,但放在今天的展品中,确实不出彩。 其一是缺少大师光环,这让画作立马降低两个等级; 其二是这幅画的构图很简单,天空、乌云、飞鸟,这些素材基本被用烂; 第三自然是格哈德里希特的画风尚未完全成熟,略带青涩。 但卢灿知道,在2013年的一次佳士得拍卖会上,一幅格哈德里希特的作品被炒到八千万欧元的高价位。当然,这幅作品肯定达不到如此价格,但四五百万欧元还是小菜。 见卢灿的态度坚决,许胖子也无所谓,反正这幅画不值钱。 他点点头说道,“行,我稍后帮你问问,这幅画是哪位同学的,如果他愿意出手,再让他到你的茶室去谈。” 许家耀与卢灿还不是很熟,对他也不太了解,不过他依旧热心的介绍道,“你要是研究欧美当代油画,我建议你多跑跑摩罗街。上摩罗街新开了家欧美当代画廊,我去逛过,作品不错。可惜,那里生意很惨。”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也不知老板是不是猪脑?跑到香江开欧洲油画画廊?香江本土油画家都快要要饭去了,能卖出欧洲当代油画?” 他还真的没说错,香江油画家快/活不下去了,稍微出色点的,基本都外逃至欧洲求生存。 这就是香江文艺品交易的现状——当代油画不吃香。 此时,哪能想到二三十年后,香江艺术品交易的盛景——香江被誉为全球艺术品交易“第三极”,这还真不是吹牛,其中非常重要的版块就是近现代及当代油画的拍卖与销售。 那时,内陆的很多油画家活不下去,都选择去香江讨生活。 呵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真没错。 三人围着这幅东德画家的作品面前,愉悦的讨论着东欧画派现在颇具影响力的几位画家,其中,苏俄现存的几位大师,最受许家耀的追捧。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打破三人的雅兴。 “不……我不……不认为……这幅画的作者是米……米勒。”说话者有些口吃,但异常坚决,声音也很高昂。 “咦,罗大伟这是和谁争执呢?”许胖子很快认出口吃之人,很吃惊。 隔着两排,七八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正在大声说话的学生,卢灿也认识,艺术系大三的高才生罗大伟。这人学习能力一流,绝对算得上大三艺术系前三的角色,但有些口吃。 “那你认为这幅作品的作者是谁?”和他争执的人开口了,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正是本次活动的组织者,汪明旭。 呵呵,一位是历史系的明星,一位是艺术系的骄子,两人怎么对上了? “走,我们去看看。”许胖子拉着许家耀,对卢灿招呼一声,就围过去看热闹。 三人抵达外围,此时人已经多起来了。 罗大伟虽然口吃,但仍旧在竭力的论证自己的观点。 “米…米雷的画风严…严谨,细腻,善于着…着色和细节描写,色…色彩丰富,照片感很强。”罗大伟又指了指这幅画,继续说道,“这…这幅画虽…虽然同样着……着色细腻,人物表情生动,但……它依旧是幅英…英国学院派画风,并…并没有照片感。所以,一…一定不是米雷的作品。” 已经有人在打听原委,卢灿稍一听就明白了。 这是一幅没有署名的油画,画作的拥有同学,请汪明旭帮自己鉴定。汪明旭认为,这幅画的作者应该是英国十九世纪著名画家,拉斐尔前派大师米雷。 刚好罗大伟经过这里,一口否定汪明旭的鉴定。 这不,俩人争执起来。 卢灿原本站在外围,可两位中大骄子的争斗,吸引太多人的围观,慢慢的,他被挤进桌子旁。 桌上摆放着一张36CMx48CM的直立画作。 画面主体为一大一小的两位衣衫褴褛的女子,两人牵手,站在汹涌的水面上,衣襟被风吹动,微微飘扬。一道晕散开来的金黄色的光线,从画幅的边角,斜射下来,照在两人的身上。两人都仰着头,那位成年女人眼睛微闭,神色极其安详和享受,那位女孩,则睁大眼睛,湛蓝色的瞳仁充满好奇与希望,似乎想要追寻这书光芒的来源。 作者用汹涌的河流,来暗喻明世事艰辛,两位人物的衣衫破旧,表明生活窘迫,用金色光线来代表希望。他希望在险恶的世事中,要给与人们以希望。 这并非一幅宗教画,而是一幅幻想画,而且是一幅早期的幻想画。 早期幻想画,更多的是承载画家本人的梦想希望,而不是后世的幻想画,大多数都以超现实主义为题材。 这幅画就是如此。 无论是汪明旭还是罗大伟,都认为这是一幅大师之作,两人在这一点上有着惊人的认知。 确实,人物肖像画一直被认为是油画中最难以把握的类别。这幅人物肖像,大人神色安详,表现起来不算太难,但画中孩子的眼神绝对是大师级手笔,充满童真与渴望,还有对未知世界的憧憬与美好向往。 这幅画确实有着英国学院派画风,这可能是汪明旭鉴定为米雷的依据之一。 米雷最早师从学院派,画技日臻成熟之后,才自立为拉斐尔前派的开山祖师之一,因此,他的画作中,确实有着学院派的痕迹。 同时,米雷的人物画中,有一幅幻想画非常出名,那就是《离开不列颠》。那幅画中的女子抱着死去的爱人,眼神中的空洞与绝望,与这幅画中的女孩眼神,表现形式上有着神似。 这是汪明旭认可米雷的第二个依据。 即便有这两点,卢灿依旧认为罗大伟的判断是准确的,这不是米雷的作品。 罗大伟的观点,其实被在场大多数所接受,但他同样有个问题,那就是他也不知道这幅画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一时间,围绕着这幅画,大家各抒己见,议论纷纷。 卢灿的位置比较好,能正面浏览整幅画。 金黄色的光芒,照在那位成年女人身披的红色破斗篷上,高光下,变幻莫测的褶皱,被作者细心的一点点描绘出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卢灿敲敲脑袋,自己一定看过类似的表现形式,而且是最近看到的。 目光再度落在女人身旁的孩子身上,那眼神,也似曾相识。 不对,这幅画除了拥有英国学院派的画风之外,还融入相当程度的洛可可风格,英国洛可可肖像画风格。 提到洛可可,很自然想到法国艺术,其实,英国洛可可肖像画也有其自身的特点:注重表现人物的大胆目光,急剧转侧的身躯,探求人物不拘形式的姿势和摆法。 想到英国洛可可风格,卢灿瞬间想到熟悉感来自哪里,这幅画出自谁之手! 托马斯.庚斯博罗!英国洛可可肖像画派的创始人,曾经接受伦敦艺术画派的教育。 他的第一个师傅是法国雕刻师休伯特格拉夫洛特,这让他对法国洛可可风格有一定了解;在他三十岁的那年,再度拜师英国版画家威廉贺加斯,这让他对线条及人物神情的捕捉,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卢灿对眼前这幅画有很强的熟悉感,正是因为他前几天在路易斯的画室中看到一幅画——《蓝衣少年》的复制品。那幅画中作者对衣襟反光、褶皱的处理,以及少年的眼神,都能在这幅画中找到踪迹。呃,自己经常看的《欧洲艺术史》中也有他的画作。 这是一幅托马斯.庚斯博罗的作品,未曾署名的庚斯博罗的作品。 这件作品,远比第一件作品价值更高,更值得自己出手。 他在桌前的一举一动,被汪明旭看得清清楚楚。原本进门时,汪明旭就对卢灿不满,又经历刚才他忽视自己讲话的事情,现在又见他霸占半个桌子,不由得心头火起。 “卢老板,我看你面带笑容,是不是对这幅画有所心得?可不能藏私,给大家讲讲?” 汪明旭的这句话带有强烈的嘲讽语气,周边的人都一愣,这不应该啊? 这种艺术交流,一般不会要求某人发言,除非他自愿。 让卢灿发言?他不过是一位旁听生,这不是纯粹让他出丑吗? 平常,汪明旭给同学们的感觉如沐春风,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记仇刚才进门口的事情?那也是许胖子顶撞他呢。难道是殃及池鱼?这也太小心眼了吧。 卢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而是对着他身边的同学问道,“杨开雄同学是吧,请问,你的这幅画,出手吗?” 汪明旭的挑衅,卢老板的冷漠,还有他主动提及买画,难道他真的猜到作者了?周围的同学们,瞬间意识到,稍后有好戏看了。 果然,卢灿的不理不睬,让汪明旭再度火冒,他一手搂住杨开雄的肩膀,再度挑衅道,“只要卢老板说出个一二三,我会考虑劝说开雄同学,将这幅画转手给你。” 杨开雄刚才被卢灿的问话说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现在又被汪明旭拉拢,该怎么办? 自己不过是带一幅没署名的画作来求鉴定,刚才就莫名其妙,卷入汪明旭与罗大伟的纠纷中去了,现在怎么越卷越深? 这一刻,卢灿觉得汪明旭确实讨厌,不理会他,却偏偏蹬鼻子上脸。 卢灿对他冷哼一声,如果他还来搅合,稍后就需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卢灿依旧对杨开雄笑笑,“这幅画的面积在一点五平尺,我可以按照大师的价位给你报价。一点五平尺,十万港币,你看怎么样?” 哗,现场一阵骚动。 在1980年,六万港币每平尺的油画,绝对是大师级别报价。 一张A3纸差不多大小的未署名油画,竟然能卖出拾万港币的高价,杨开雄怎么也没想到。他看看卢灿,又看看搂着自己肩膀的汪明旭,不知如何选择。 正文 第58章 啪啪打脸 对于这幅画,卢灿没想着捡漏,而是想珍藏。 托马斯.庚斯博罗的作品,在全球受到追捧,还是因为英国王室。 从乔治三世开始,一直到伊丽莎白女王,英国王室成员都非常喜爱他的作品,并为之大肆搜罗。当时英国国力强盛,许多人为了拜见王室成员,或者希望女王陛下开具“私掠证”,费尽心机的去找他的作品,敬献给王室。 因此,他的作品大多数存放于英国王室,少数部分保存在亨廷顿国立美术馆以及大英博物馆,流落到民间的作品很少。 也不知这幅他未曾署名的作品,怎么流落到东方?卢灿怀疑,极有可能是前往东方探险的英国船队成员,带到这里。 “开雄,既然卢老板开出十万港币的价格,那他必然有着足够的信心。价格我不去说是否合适,但我辈学子,当有一颗求真的心。难道你不想知道这幅画的作者吗?你愿意稀里糊涂将这幅作品出手吗?”汪明旭一袭白衣,侧身站在杨开雄的身边,话虽对他说的,但眼神却扫过周围的一干同学。 这话有着相当的煽动力。 卢灿如果还不开口,那他的动机势必被人怀疑,还有敝帚自珍的嫌疑。 这次连罗大伟的眼睛也亮起来,“说……说吧,卢……卢先生。错…错了也没关系,学术存疑嘛。” 相比汪明旭,罗大伟的言语真诚的多,他考虑到卢灿旁听生的身份。 卢灿轻笑着对杨开雄和罗大伟点点头,“那我就说说。” “这幅画确实相当明显的汪明旭同学所提到的米雷风格。” 卢灿的开口,让大家一愣,难道他认为这是米雷的作品所以才出手? “大家看看,这着色的风格,带有强烈的英国学院派画风,这是典型的米雷画法;其二,这幅幻想画中女孩与成年女性的眼神,所采用的表现形式,也与米雷的《离开不列颠》那幅幻想画中的女主人公的眼神很相似。” “这应该是汪明旭同学,认为是米雷作品的两大证据吧。” 卢灿嘴角微翘,向汪明旭问道。 算你还有点见识,汪明旭脸上露出笑容,向前走出一步,指了指这幅画,“我倾向与米雷,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米雷非常善于在作品中,将人生象诗歌般的抒情,将枯萎或炽热的情感再度燃烧,他的作品更像故事画,一幅画就像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 “大家再看看,这幅画在抒情上,是不是有着明显的米雷特色?” 面对汹涌过来的同学,杨开雄不得不双手执住边框,将这幅画拿起来高举过头顶,让大家共同观摩。 刚才大家只听到罗大伟的反驳言论,认为颇有道理。现在听到卢灿和汪明旭的指证,又认为,这幅作品可能真的是米雷的拉斐尔前派代表作。 一时间再度议论纷纷。 罗大伟在旁边脸色憋得通红,可他反驳的证据只有一个,他也不知道作者是谁,一时间很难找到新的否定证据。 卢灿微笑着等汪明旭表现完毕,等大家议论声稍低,他再度开口。 “这幅画,风格近似米雷,但我认为,它绝不是米雷的作品!” 这一记耳光扇得汪明旭有点晕。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刚才不是还赞同我的观点吗?怎么小船说翻就翻? 他冷笑道,“那卢老板,认为这是谁的作品?又如何反驳我的观点?” 刚才他就是用这句话,问诘罗大伟,而罗大伟的证据明显不足。 “证明这幅作品不是出自米雷之手的证据,除了刚才罗大伟同学所说的精致感、画面感所带来的照片效果不足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 这算是戏肉,大家一时间鸦雀无声,想听听这位茶室小老板如何否定汪明旭的观点。 “那就是绘画的手法特色!” “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握笔习惯和写字习惯一样,每一名画家都有自己的绘画出笔特征和技法。” 理论上是如此,可真有人去研究画家的出笔习惯?这似乎有些不可能。 “卢老板研究过这些大师的出笔习惯啰?”汪明旭冷着脸问道。 “恰巧看过类似书籍,大家到时候找一幅米雷的作品验证即可。”卢灿微翘嘴角回复道。 “米雷的出笔特征是手腕喜欢往内勾勒,这样画出来的笔触常常带有内弯,线条优美,而且有着强烈的素描特性,因此他的画作,非常精致,有强烈的照片感。” “如果大家带有《欧洲艺术史》课本的话,可以翻到第三百一十七页,上面有三幅米雷作品的印刷版,《苹果花盛开》《玛丽安娜》以及《奥菲丽娅》,大家可以感受一下。” “很明显,这幅画的作画技法是渲染法,笔触走向是由内向外走,与米雷的勾勒法出笔由外向内,相去甚远。” “大家不会认为,一位画家能轻易改变自己的出笔习惯吧。” “所以,我认为它,不是米雷的作品!” 卢灿的观点,要比罗大伟的更具说服力。 “说…说的好!”罗大伟面色红润,带头鼓掌! 这幅画给他的感觉,与米雷的风格虽然近似,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现如今卢灿给他指出来,他立即明白,这说法是正确的。 许胖子看着汪明旭白中带黑的脸,兴奋的将手指塞进嘴中,“吁!”打了个呼哨。 罗大伟带头,掌声逐渐响起,越来越热烈。 许家耀一边鼓掌一边在许胖子的耳边说道,“那个小茶室,还真是藏龙卧虎呐!” “那是!嘿,这家伙可不简单……”许胖子差点脱口将卢灿的身份说出来,想想后,赶紧闭嘴。好在许家耀没太在意,也没追问。 大家的掌声,让汪明旭整个人都不好了。卢灿的反驳,犹如耳光,扇在他脸上啪啪作响。 “那你怎么解释,这幅画怎会有强烈的米雷风格?”他梗着脖子,再度问道。 大家再度安静下来,听卢灿的解释。 “我想你弄错先后关系了。”卢灿指了指这幅画,“是米雷大师在学习这幅画作者的风格。” 这可能吗?这完全有可能!十八十九世纪的英国画坛,圈子很小的,尤其是在当时英国王室极度推崇庚斯博罗作品的情况下,英国画坛很多人在学习他的风格。 “卢…卢先生,你…你说说这幅画的来历吧。” 罗大伟意识到卢灿可能真的知道,这幅画出自谁之手,连忙问道。 “嗯,那位有《欧洲艺术史》的同学,请翻到第二百三十五页。那里也有一幅画,《蓝衣少年》,对,正是托马斯.庚斯博罗的《蓝衣少年》。” 等那位同学将课本送过来,卢灿将这这幅印刷版的《蓝衣少年》举起,和杨开雄手中的画做了个对比。 “大家看,这两幅画在在高光下的衣襟褶皱处理,是不是很相似?” “女孩的眼神,与这位少年的眼神,是不是很相似?” “还有,整幅画的英国洛可可风格,是不是也很相似?” “还有,这幅画的背景风景,与庚斯博罗的风景画,是不是也很相似?” “还有,他们的出笔习惯,是不是都从内向外走的渲染?” 尽管印刷版《蓝衣少年》很小,但这里的人对托马斯.庚斯博罗的这幅画非常熟悉,略微对比,就有了结论。 这幅未署名的油画,就是托马斯.庚斯博罗的作品! “太精彩了!哟哦……”许胖子尖叫一声,高举双手,振臂欢呼。 掌声再度响起,这是学生对于知识渊博的自发尊崇,非常热烈! 汪明旭脸色漆黑,白西服的衣襟被他揪得一团褶皱。 这是打脸啊,赤果果的打脸啊!自己在卢灿进门前说的那番话,现在想起来,怎么越发的刺耳?一个旁听生,竟然能力压这么多正式学员? 他还将自己摁在地上,拼命摩擦! 汪明旭一阵头晕,连忙扶住身边的桌子! 只不过这会大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纷纷挤了过去,想要观摩这幅托马斯.庚斯博罗的作品。 卢灿知道,自己想要求购这幅作品的可能性不大了。 他退出圈子,找到一张椅子坐下。摇摇头,没想到,自己也还有青春热血的一幕——如果不是汪明旭的一再挑衅,他绝不会说出这么多。 “嗨,阿灿,牛掰!”许胖子也退出来,对卢灿摇摇大拇指,红光满面。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人,许家耀与罗大伟。 罗大伟一脸钦佩之色,附和着点头。 几人坐下,许家耀去那边弄了些果盘和矿泉水过来。卢灿刚才话说得多,拿过一瓶,狠狠的灌了一口。 “我…我也有些怀疑,怀疑…是庚斯博罗的作品,但…但没听说过他有过幻想画作品。” 罗大伟只要说话平缓下来,口吃状态要好很多,他略显结巴的问道。 卢灿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也是在场这么多同学,不敢往庚斯博罗身上想的原因,无非是庚斯博罗没有幻想画作品问世。 “有记录。”卢灿喝口水润润嗓子后说道,“在《欧洲艺术史》的资料册中,有庚斯博罗的传记,其中记载了,他在去世前的三年中,走访湖西地区,曾经进行过幻想画的创作。” “但很可惜……”卢灿略带遗憾的摇摇头,“那时他已经被发现患有脑肿瘤,病痛让他痛不欲生,很多作品被他自己在对生命失望的情况下焚毁。这幅画孩童的目光充满了希望,还有那束圣光,可能也寄予了他对生的渴望。” 卢灿忽然对这幅画有了新的理解。 “这可能是他的其它幻想画没能存世,而这一幅能保存的原因吧。” 只要有记录就好,会成为这幅画作者的有力证明。 大家沉默片刻,许家耀突然又将许胖子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卢灿,你真牛!” 这话说过了好不好?许胖子瞥了他一眼。 “这么多资料,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晰?太牛了!” 许胖子和罗大伟想想,确实如此。 要知道,《欧洲艺术史》《欧洲文学史》《欧洲历史》这三门课的资料册,在新亚书院图书馆中,可是整整一个图书室! 难不成他都看完了?否则怎么记得如此清晰? 所谓鉴定,拼的就是知识储备和灵活运用。 这一点,卢灿两辈子经验,自然不是许胖子、罗大伟他们所能比得上的。 正文 第59章 拍卖公司 休息片刻后,卢灿继续自己的欣赏行程。 这一次,同学们对他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见他到来,都纷纷让道。 至于汪明旭同学,他身体不舒服,已经回宿舍了。 卢灿来到慕名已久的野兽派大家杜菲的画作面前,只看了一眼,他就略略有些失望。 这同样是小幅画作,主体内容是海港与帆船。 劳尔.杜菲可是与凡高齐名的法国大画家,他的作品越大幅越精彩。这幅作品应该是他的习作或者练手作。 所谓练手作就是画家在筹备大幅画创作时,先将局部画面绘在画稿上提前练习。这种练手作艺术价值一般,因为它表达的意思并不完整,倒是有不错的研究价值。 卢灿很快认出,这应该是劳尔.杜菲在创作《赛船》时的练手作。采用大量的几何图形来表现现场欢快气氛,还算精彩。 在离开历史社会实践室时,那位杨开雄同学面色灿灿的找到他,对他的鉴定表示感谢,同时也尴尬的表示,自己想要珍藏这幅画。 被拒绝了!卢灿有些遗憾。 他还是很友好的拍拍杨开雄的手臂。 这就是收藏,有欢乐同样有遗憾。 倒是那位拥有格哈德里希特《飞鸟》的同学,在许胖子的劝说下,很愉快的将这幅作品,以三千港元的价格,转售给卢灿。 这个价格,对于一幅不知名的东德画家的作品而言,并不低。 卢灿并不想在中大同学们面前,表现出自己抠门形象——这些同学说不定哪一天就能找到自己,出手他们弄来的作品。 晚上九点半,这场学生会组织的活动,终于结束。尽管中途有些不太愉快,但卢灿的收获颇丰。 油画收藏,捡漏很难。知名画家的作品,价格都是明码,很少有漏的存在。卢灿夹着那幅《飞鸟》画卷,低头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走一趟欧洲,那些还未曾出名但自己知道他们肯定会成为大师的存在,将他们的作品搜罗一遍。 但他同样有些担心,自己胡乱插手,会不会干扰那些大师的成长? 别因为自己的插手,让原本可以成为大师的人,因为少了某些团队的炒作,最后默默无闻,那就有些搞笑了。 如果自己有一支精干的团队,来操盘这些事情,这是最好的选择。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许胖子开车送卢灿回家,见他如此,还以为卢灿在懊悔那幅未到手的话,语带不忿的说道,“还在想那幅庚斯博罗的作品?那杨开雄不是东西,你就不应该当场鉴定,便宜那小子了。” “倒不是那件事。”卢灿笑了笑。 没能拿到那幅画,确实有些遗憾,但他在同学们面前显示存在,这何尝不是为未来做了铺垫?没什么后悔的。 “胖子,你即将大四,大四可没什么课程,你想好了毕业后做什么?”卢灿问道。 拍拍方向盘,许胖子有些恍惚。不同于文秘、工商管理或者律师、医药专业,历史系可不好找工作。他思忖半响,苦笑道,“可能回家,家中的那个小轮渡公司,应该还能帮点忙。” “你有什么好主意?”他反问道。 “没想过自己创业?” “创业何其难?”他再度拍拍方向盘,“年轻人,谁不想着出人头地,可是,香江每年倒闭的公司足有两千家。” 他摇摇头,“我怕能力不足,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有没有想过联合创业?共担分险,譬如和许家耀,还有我。”卢灿这个想法,还真的不是一时兴起,他早就想开一家纳徳轩珠宝的周边公司。当时条件并不成熟,现在嘛,已经可以开动了。 许胖子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你是认真的?” 卢灿点点头,“许家耀、你、我,三人都算得上对艺术品有所了解,你觉得我们三人共同投资,开一家拍卖公司怎么样?” “拍卖公司啊?”许胖子挠挠眉梢,他还真没想过这种规划。 想想倒觉得卢灿的提议有些靠谱。 首先,三人都算是文物爱好者,无论是西洋油画还是东方文物,都有所了解。再不济,请中大的一些教授做顾问,相信凭自己三人背后的家世,这点面子,中大的那些教授还是要给的。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伪品问题。 其次,无论是卢灿家,还是许家耀家,都很有钱,自己家在这三家中,算是最差的,但拿出三五百万投资一家拍卖公司,还是没问题的。 第三,卢灿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可以提供拍卖公司非常重要的业务板块内容——珍稀珠宝。这让拍卖公司短时间内的拍品不成问题。 胖子虽混,但他头脑还是很聪明的。 “如果加上罗大伟,我觉得这事更靠谱。”郑胖子很快就给出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卢灿问完后立即哑然失笑。 罗大伟的父亲罗开来,是香江有名的大状,也就是知名律师。罗氏律师楼在香江能排进前五,它能充分保障拍卖公司不陷入法律纠纷。 另外罗大伟不仅自己是个画家,他对西方藏品有一定研究,是个很好的鉴定师。 于是他马上补充道,“你的建议很好。怎么?有没有兴趣?” “如果有兴趣,我们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等你们进入大四,就可以搭架子干起来。” “OK!”许胖子比划了手势后,重新启动跑车,“我这几天找他们聊聊,探探他们的意思。” 许胖子和许家耀、罗大伟关系很好,比卢灿出面更合适。 卢灿回到家时,爷爷、王鼎新老爷子、田乐群还有孙瑞欣,四人正围坐客厅沙发,开小会呢。 “灿哥回来了?”孙瑞欣站起身,迎了过来,顺手将鞋柜上他的拖鞋放在地上。 她的个头长了不少,加上这两年生意场上的磨砺,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两岁。长乌发,大眼睛,身材苗条,皮肤白皙,已经有了足够的祸国殃民本钱。 “开会呢?”卢灿将手中的画筒交给孙瑞欣,自己对那边三人摆摆手。 换上舒适的拖鞋,孙瑞欣立即将他的皮鞋放在架子上,行动之间颇为和谐。 “嗯。你过来!刚好有点事情,和你商量。” 田乐群行止之间,很有女强人的架势。她对卢灿招招手,示意他也过去听听。 “啊哟喂,你们都将工作带回家了?这累不累啊!”卢灿坐在田乐群的身边,有些无赖状。 “臭小子,可别说风凉话。自己偷懒,还怨别人勤快?”卢老爷子笑着骂了他一句。 嘿嘿!面对爷爷的责骂,卢灿咧嘴笑了笑,又狡辩道,“我可也没闲着,王爷爷知道,我傍晚可是还去了趟工厂呢。” “嗯,这我知道。”王鼎新配合的点点头,旋即又说道,“他钱花完了,弄了两幅老货,去公司拿钱去了!” 没想到辛婶连这事也告诉王爷爷,怕误会连忙辩解,“收了几件好东西,可没乱花。放上五年十年,那都是几十倍的利。” “哦?那我稍后要欣赏欣赏,什么好东西?”卢老爷子马上来了兴致。 卢灿这两年收来不少好东西,他的眼力劲不错,这点卢老爷子很清楚。 “对了,还有件事情,需要和你们说说。”卢灿想起路上和许胖子的商议,这件事需和大家提前打招呼。 “我准备与人合伙办一家拍卖公司。这样一来,纳徳轩以后的精品珠宝,我们自己就可以上拍,也能价值最大化。” 珠宝拍卖销售和店面销售,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模式,前者对于珠宝企业的品牌宣传,有很大帮助。听到卢灿这个提议,田乐群的眼睛马上一亮,“主意不错,但没必要和别人合办吧。我们家并不缺资本呢。” 田姐这搂财劲头值得表扬,不过有些事情不是这么考虑的。 “纳徳轩或者说卢家想要再上一步,就必须有自己的盟友。”卢灿笑着拍拍田乐群的手背,被她瞪了一眼。 卢老爷子呵呵笑,“阿灿这话说的对。” “你找了哪几家合作?”田乐群很快就想明白这道理,问道。 “小天星许家、船王许家、罗氏律师楼罗家。” 田乐群看了看卢老爷子一眼,见他有赞许之色,便结果卢灿的话题,“行,这事你先探探路,等意向决定后,我安排专门团队去谈。” 这样最好,自己可以清闲点。这件事最终是几个家族的正经商业合作,而不是在车上与许胖子的闲聊那么简单。其中涉及到股份及出资分配,管理层的外聘、公司架构,董事会的席位等等。 大家就拍卖公司可能会给纳徳轩珠宝带来什么影响,一通闲聊。 “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嘛?”卢灿才想起刚才田乐群让自己过来说过的话。 “嗨,被你的拍卖公司打搅,差点忘了。”田乐群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设计的那款‘飞天’钻石项链,现在有个问题。” 嗯?田乐群所说的“飞天”,那是她想去参加巴黎珠宝展,从卢灿这里拿走的设计图。那份设计图是卢灿依照上辈子的记忆手绘的——2010年香江的周大福珠宝参加国际珠宝展的金奖作品。 一百零八颗碎钻,围绕着一颗十克拉的主钻,粘合在以飞天为造型的铂金底料上,型制优美,同时还富有中华文化传统。 能拿国际金奖的设计,能有什么问题?卢灿不明白。 “那一百零八颗碎钻,在铂金上根本粘不住。”田乐群说道。 啊?卢灿立即明白过来,自己疏忽了。 钻石透明乳胶,那是美国立信公司在1992年才发明的,现在的粘合剂,还真的对铂金与钻石没办法。 “那怎么办?”卢灿也傻眼了。 “王爷爷和范师傅他们下午开会商量,准备用白银做底料,采用包镶工艺。我们正在讨论这件事呢。” 所谓包镶工艺,就是用银边将碎钻的底部全部包裹住,使其牢固不脱落。 “有可行性吗?”为一百零八颗碎钻做包镶,这工艺就难大发了! “老范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是全手工,有些费时费力。”王老爷子在一旁说道,“另外还有一点,我们担心采用包镶工艺后,会不会对造型有影响?会不会显得臃肿?” 影响肯定是有一点,但无关紧要,卢灿琢磨片刻后说道,“没什么影响,开工干吧。” “不谈设计,就是这包镶工艺,绝对能镇住那帮欧洲佬。” 正文 第60章 再行调景 “阿灿,要不,让小范拐个弯,把你送到学校吧。”见卢灿推着单车出来,田乐群从车窗探头问道。 摆摆手,卢灿示意驾驶位的小范不用下车,“骑单车,能锻炼锻炼身体。孙老爷子今天早晨还在教训呢,让我要持之以恒。” 孙瑞欣那娇艳的脸庞也凑了过来,两张精致的脸庞贴在一起。 她对卢灿摆摆手,“才不是呢,我爷爷说你要是专心练武,是个好苗子。灿哥再见。” 黑色平治缓缓驶出别墅,卢灿也跨上单车,向学校方向踩去。 孙立功老爷子确实说过,卢灿是个练武的苗子,可是他自己也清楚,卢灿连连拳脚和内劲,只是为了健身而已。最近,他的兴致全部转到王小虎的身上。这孩子已经十四岁,学习成绩差得一塌糊涂,但对国术的领悟力很不错。 今天是周日,新亚书院图书馆周日是开放的,这里的学术气氛很浓,周末不仅有学生、教师,甚至连周边家庭都带孩子来看书。 小茶室,自然是要开门的。 让卢灿颇为诧异,小茶室竟然已经开门了,温碧玉已经在擦桌子。坐在圈椅中还有个人,温碧玉的四哥,温阿四竟然也来了。 难怪温碧玉今天来这么早。 “四哥,今天怎么得闲?吃早茶了么?” 卢灿将手包扔进柜台里面,笑着与温阿四点点头。 温阿四早已站起身子,乐呵呵的向前两步,“昨天回了一趟岭里,才得知新一批搬迁名录已经定下来了,一共一百四十四户。” “昨晚我就跑了跑,大概有十来户家中有点老东西,想要出手换点搬新家备用金。这不,我就赶过来和你说一声。” “辛苦四哥了,还要你跑一趟。让阿玉捎个信不就行了么?” 卢灿确实很感激,拉着他的手臂,请他与自己一道坐下来。 麦理浩总督是个干实事的官员,从七七年开始了庞大的“围屋搬迁工程”——将边远地带的村庄,迁至到生活更方便的位置。其新房是围屋,虽然依旧很低档,但要比生活在山区、离岛强不少,另外,新入驻的围屋,港府还会补贴一定金额的搬迁补助。 去年调景岭成为第一批围屋搬迁工程的受惠地区,当时搬迁了足有六百户。今年是第二批,又有一百四十多户的名额。 调景岭的住户搬迁的地方有两个,其一是油塘,其二是将军澳,这两个地方虽然也偏,但已经通了水泥路,进出交通便利太多。 去年搬迁,卢灿从温阿四这里得知消息,赶过去掏老宅子,赚了不少。这不,还将温碧玉提前发掘出来当服务员了么? 当然,卢灿也没亏待温阿四,一次性支付给他五万港币做报酬。这次一有消息,他立即赶过来。 “四哥,有没有考虑开个店?现在乐古道这边拆迁很厉害,房价一日三涨,在那里弄个古董铺子,也省得日晒雨淋的。” 乐古道那边,重新建设工作已经开始。孙瑞欣小时候住的那片棚户区已经全部拆了,垃圾分理中心也搬到赤柱。港府将其规划为新的艺术品交易区,与摩罗街、荷里活道连成一体。 “嗨…”面对卢灿的建议,温阿四欲言又止,神色有点尴尬。 “切,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就是你媳妇家贪财么?”温碧玉端着盘子,上面放了一杯绿茶,这是给卢灿准备的,还有一杯奶茶咖啡和西点,这应该是给自己哥哥准备的。她刚好听到两人的谈话,见哥哥这等窝囊模样,心头火气,脱口而出。 温阿四结婚了?卢灿还真没听说。这里面还有故事?卢灿笑着看看温碧玉,这小丫头看来对她的四嫂,很不满意啊。 “阿玉,这不,阿慧家困难嘛,我这不是……”面对妹妹的抱怨,温阿四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花两万多给她母亲治病,大家都没意见,可是,供她弟弟上学?供她妹妹买衣服?供她家中生活费?这算怎么回事?” “我们家也是近一年才好点。你倒好,这几年的积蓄全贴给她家,活该你没钱。” 小温碧玉骨子里很彪悍,噼噼啪啪将自己四哥一顿呛火,说的他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卢灿大概明白过来。 这两年因为自己的照拂,温家家境有所改观,温阿四更是一次从他那拿了五万元奖励,也算是小有积蓄。去年下半年,他碰到南丫岛的一位姑娘,快速坠入爱河。 那位冯慧姊姑娘,兄妹六人,父母身体也不是很好,家境也很惨。温阿四或许是为了在女方面前表现,大男子主义爆发,掏钱给女方父母治病,又为她们贴补家用。 总之一句话,兜中很快见底。 哪来的的资金去乐古道购房? 卢灿乐了,难怪今天如此热心,一大早就上门通报信息,原来根子在这呢。 “阿玉,你给玉器厂那边的王老爷子去电话,抽调一辆车过来,我今天要用。”卢灿对犹自撅嘴对哥哥生气的温碧玉说道。 “另外,你给源森居的郑叔叔,也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我们在调景岭集合。” “欸!”小姑娘终究还是心疼哥哥,马上去打电话调车过来。 ………… 很快,司机开车过来,卢灿将小茶室扔给温碧玉去看顾,三人就在中大南门的银行兑了三十万现金,装在手提袋中。 掏老宅子,最适合带点现金。 况且,今天有个大目标,用成堆的现金砸,诱惑力更强。 司机是纳徳轩玉器厂的安保副队长,叫潘云耕,据说是大圣劈挂门的弟子,有两下子。 进调景岭,可以走油塘,也可以走将军澳。这次走的是将军澳,路窄一些,但距离近。抵达将军澳小镇后,公路到这里就结束,进岭的是条坎坷小路,车子颠簸的厉害。 卢灿让潘云耕在将军澳的一家百货铺中购置些生活用品,作为礼品捎带去温家。对温家而言,油盐肉鸭鱼,要比保健品更有实用价值。 温阿四推辞一番便愉快的接受卢灿的安排。 车子很快驶上仅容一辆车通过的土路,开始了蹦床之旅。 “四哥,有没有兴趣,去公司上班?”被小妹揭短,一路上温阿四的话语都不多。卢灿想起昨天商议筹建拍卖公司的事情,有个职位,非常适合温阿四。 温阿四有点心机,但人不坏,摆平板车摊也有五年了,虽然算不得鉴定高手,但鉴赏能力还是有点,再加上这些年在圈中厮混,人脉关系还是不错的,他应该很适合当拍卖公司拍品征集部的小主管。 “去公司上班?我能干什么?小学没毕业,哪有公司要我?”温阿四面带苦涩。 在香江,公司白领,还是很让人羡慕的,摆平板车出售那些真真假假的古董,两者的地位没法比。小学没毕业的温阿四,自然也有过梦想,可……这现实吗? “我最近正在和别人筹备一家拍卖公司,新公司,规模不会太大。你愿不愿意去这家公司的拍品征集部帮我?” 卢灿已经决定开拍卖公司,无论许胖子他们是否合伙,这家拍卖公司都要开起来。这不仅仅是关系到高端珠宝销售模式多样化,他更看重未来香江在世界艺术品销售市场的地位。现在成立公司,坚持一二十年就成为本岛的老字号拍卖。那时,香江拍卖就不再是佳士得和苏富比两家的天下。 “我能行么?我可看不出真假的……”对于卢灿邀请他去拍卖公司任职,温阿四还是很开心的,但他依旧很忐忑,他同样不愿意因为妹妹的原因,而被人照顾。 卢灿扬扬眉,“虽然你的学历不高,鉴定的判断力也不足,但这些,放在一家拍卖公司中并非最重要的,因为你有其他的同事帮你弥补这一点。” “你有自己的优势,你对乐古道的那些摊主,谁家有什么样的宝贝,一清二楚,你可以征集他们的宝贝上拍。你还可以利用这些年建立的人脉关系,让他们帮你去收集物品……” “这些,可是正规的鉴定师所没有的,而恰恰都是你的长项。” “怎么样?现在对拍卖行征集部主管的职位,有信心吗?”卢灿看着他笑着说道。 “这…这自然是好事,阿灿……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他确实有些犹豫。 犹豫什么?犹豫他最近主导的一项计划,让妹妹与卢灿走得更近的计划。 他需要琢磨琢磨,自己加入卢灿的新公司,会不会为这项计划带来变数。 卢灿见他似乎有顾虑,便没在说这个话题。 两人一路上聊着调景岭老兵的故事。 温阿四的父亲,当年也是KMT的老兵,率属于驻守桂林的新二十九师何日增的部队。 这支部队,招牌虽老,在抗战初期被击溃之后,重新组建的。组建后没怎么经过战火的历练,只能算是一支驻守部队。 这支部队,在当地臭名昭著,欺压瑶民、拉壮丁很厉害。温父就是在十六岁时,被拉壮丁加入的。此后有两次想要逃跑,被鞭打惩罚后,只得老老实实待在那里。 解放战争后期,他们也曾经顶上前线,结果被东野的一个团冲击的七零八乱,何日增被擒,剩下的那些溃兵,在副师长孙培明的带领下,一路溃逃至香江调景岭。 正因为温父所在部队,不算是接受命令撤退,而是溃兵,当时的副师长孙培明去台岛述职,很快被捕,因此他们这拨人在调景岭的待遇更差。 谈话中,行程很快。 路过破旧的调景岭中学时,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分布在小东山山腰密密麻麻的窝棚式住宅。 方圆十五公里,驻扎着六万多户,近二十万人口。 谁能想到,香江人口最密集的区域,竟然在这里? 沿着石阶小道,村口第三家的新瓦房,就是温碧玉的家。 房子是去年翻新的,红砖青瓦,在这片棚户区中,异常扎眼。 正文 第61章 紫檀洋楼 郑光荣还没到,卢灿原本还想着等等他,可是一看情形,算了,还是去阿玉家坐坐吧。 温老汉满脸褶子,当年应该非常雄健的身躯有些微驼,站在石阶旁向这边张望。他身边的则是温母,典型的南方妇人,身材矮小瘦弱。 两人的身侧,是温阿四的两位已经成家的大哥二哥一家子,还有温家老六老七。 温阿六是个女孩子,大名叫温碧璃,在调景岭中学上中三,成绩要比阿玉强太多,如果经济条件许可,她是可以上中五甚至大学的。 老七是家中最小的男孩,颇受宠爱,虽然比温碧玉大一岁,但家中还是坚持让他继续读书,目前也在调景岭中学上中二。 温家子女长得都不差,儿子高高大大,女儿清丽可人,温碧璃甚至要比温碧玉更出色。 去年卢灿和郑光荣来温家,温阿四还有温父母都有心思,让温碧璃跟着卢灿,去撞撞有没有踏足豪门的机会。可那时,卢灿的注意力似乎全在调皮捣蛋的温碧玉身上——无它,卢灿认出这位记忆中的妖娆。 这才有温阿四将温碧玉推荐到卢灿面前的机会。 温家的老三和老伍,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在郑光荣的手下干活。 温老三是女孩,大名温碧婷,现在在源森居做导购,很沉稳的一个女孩子,田婶很喜欢。温家老伍是个男孩子,在源森居家具厂上班。 正因为温家的几个孩子都有正经工作,待遇都还不错,温家才能快速翻新房屋,成为调景岭让人羡慕的一家子。 也因此,卢灿对于温家而言,十足十的贵人。 见潘云耕和温阿四从车后备箱中往外搬东西,温家老大老二很快搓着手过来帮忙,温老汉和温阿姆也带着孩子们走过来。 “来就来吧,你还这么客气?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温老汉结过卢灿递来的香烟,嘴中客气着。 “孩子他阿姆,中午把鱼还有肉都做了,我和卢少爷喝一杯。” 卢灿一听脸色都变了,连连摇手,“温伯,可别……下午我还要去那几家看看,可不能喝酒。” 温家几人喝酒巨厉害,上次来,郑光荣还有两司机,一个保安,卢灿五人,被温老汉带着温阿四兄弟几人,灌得不省人事。 温阿姆指挥儿女,将买来的东西往家里运。温老汉陪着卢灿,沿着石阶,慢慢走着。 “房子修得很漂亮。”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卢灿只能挑话说。 “去年八月份上的梁,九月份入住的。上梁那天,我们可是撒了二十斤糖果,五百块的角子,两整筐子肉丸。周边邻里来了几百人争抢,当时真是热闹。” 一提这件事,温老汉立即来了兴致——能在调景岭起这么一大片瓦房的,温老汉也算是大大出了一回彩。 上梁,那是南方盖房子的习俗。就是在架上房屋主梁的那天,必须由工匠坐在主梁上,向下面撒糖果、硬币还有各色丸子,以供人争抢。抢的人越多,预示着房主将越来越兴旺。 调景岭这一片的居民,大多数都是从南方搬迁过来的,所以这里依旧保持这一习俗。 温老汉兴致勃勃的带着卢灿参观自己的新房子。 温家新院子确实不小,两侧各有三间侧房,是安排给已经分家出去的老大老二住的。正中间的六间瓦房,是温老汉夫妻带着未曾结婚的子女居住。 平房单间大,可以一隔为二,所以温家现在每个子女都有自己的房间,与去年卢灿所见到的,温家三姐妹挤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简易房,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温老汉很自豪,他家的新房,在调景岭民居中能排进前五。至于前几名,呵呵,自然是那些高/官家的屋子。 这次卢灿来调景岭的最重要目标之一,就是其中一家。 那一家位于岭上,距离这里有三公里。红砖青木二层的小洋楼,屋主是“救国团”中校参谋长谭玉明。所谓救国团就是马鹤龄(马营九之父)担任团长的那个KMT嫡系军队。 去年卢灿和郑光荣就曾经拜访过谭玉明,见过那栋屋子。 真是奢豪无比!二层小洋楼的屋梁、支柱、椽子,全是檀木的,家中座椅、饭桌,休息凳,全是海黄的。卢灿去趟他们家的卫生间,连卫生间的木门都是香楠木的。 事后卢灿和郑光荣才得知,救国团在途径羊城时,以储备战略物资为名,抢光了羊城当时最大的光明木材市场,并运输到调景岭。 当台岛无力照顾到遗存在调景岭的部队时,救国团的那五位军官,便私下将这些高端木材全部瓜分。马霍龄将木材变卖,作为去台岛发展的资本,而谭玉明则留下来,用这些木材建了这么一栋二层下楼。 去年卢灿与郑光荣也曾经对这座房屋开价,但谭玉明有些犹豫。 今年,情况起了变化。 所有人都认为,在港府的主导下,调景岭的住户会逐渐往外搬迁,这里未来将是一片“死地”,既然是死地,守着还有什么意思? 谭玉明的长子谭卫东坚持,要么搬到港岛,要么移民,再住在这老山里,就是死路一条。 无论是移民还是入市区,都需要大笔资金。这座紫檀老屋,同样也需要处理。 昨天,温阿四询问调景岭的搬迁户,是否还有老东西出售,被谭卫东找到,希望他能帮忙联系去年进岭收货的卢灿及郑光荣。 今天,卢灿与郑光荣,会将这栋排名调景岭前三的小洋楼作为重点,其他的十来户人家,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托时代的福,此时的香江,并没有内陆后来盛行一时的掏老宅子风气。荷里活道周边古董商,基本都在坐店收货,他们不愁着没人上门,至于调景岭这种荒僻地方,更不会来。 去年卢灿与郑光荣跑一趟,运走了四卡车的货品,郑光荣更是赚得盆满钵满。上等木材、明清旧家具,非常多,他甚至还掏到两副上等乌木棺材,这些都被他运到家具厂翻新。 “郑老板他们到了。”温阿四进门说道。 卢灿正在喝着温家拿出来的老茶,有点普洱的味道。 这是黔省的黑茶,还是他当年从内陆带过来的一点茶尾。去年卢灿来时品尝后告诉他,这点黑茶价值不菲,温老汉温阿姆俩人懊悔半天。 他当年来港前,也曾随着部队抢过羊城的一家茶市场。他只是个光脚小兵,没能分到钱,但这黑茶足有一担挑,结果这些年都被浪费,只剩下几斤茶尾。 送了点给卢灿和郑光荣,剩下的被保存至今。今天卢灿再来,才淘弄些出来品尝。 温老汉随着卢灿出门,郑光荣比当年更胖,圆乎乎的肚皮,撑得衬衣的扣子都快绷开。 见到阿灿,他恼怒道,“我就在沙田家具厂,你们稍稍等我片刻,就能一起过来。等我给阿玉电话,她说你们都已经出门了。” 呃?当时阿玉给源森居那边去的电话,自己几人很快出门,没想到郑光荣就在家具厂这边。源森居家具厂现在的规模也扩大不少,离纳徳轩玉器厂很近。 “我还以为你筹备开分店,在文武庙呢。”卢灿笑笑道。 源森居在九龙开了一家分店,近期正在筹备第二家分店,店址就选在乐古道。 “分店的事情,你婶子在过问,我现在只负责供货。”郑光荣说的颇为光棍。 田家真的出女强人。 这两年源森居的规模扩大不少,田婶功不可没。 去年她独创性的提出“家庭高端家具定制”的销售模式,让家具厂的设计人员上门,为客户提供量身定制服务。 真材实料,配合胖子的家传手艺,再加上定制服务,这让源森居在港岛业界声名鹊起。 不少富豪上门签单,生意红火的不要不要的。 郑胖子与温老汉打了个招呼,随口夸了几句他家的新房子后,对卢灿使了个眼色。 瞅了个空,郑胖子问道,“有大活吗?” “紫檀小楼准备出手,算是大活吗?”卢灿笑嘻嘻的说道。 “真的?”郑胖子惊喜道,“去年不是不准备卖吗?怎么一年时间就……” “他家的长子谭卫东想移民,再次的话去市内,不想再在山里住,闹将起来。谭玉明不得不答应,现在卖房子筹款呢。” “好,好,闹得好!”郑光荣以拳砸掌,兴奋的说道。 两人去年就相中这栋房子,现在终于看到希望,焉能不高兴? 随即,他又警惕的看着卢灿,“这次,我主谈,你只负责看东西,不要开口。知道么?” 他已经对卢灿的谈价水平无力吐槽了。 卢灿看东西的水平已经很高,但议价能力,在他看来,还没入门。 有了心仪的目标,郑光荣也不愿去温家喝茶,在温阿四的带领下,与卢灿、潘云耕还有他自己的司机,几人开始往山上走。 远远的就能看见,那栋红砖二层小洋楼,在这一片,鹤立鸡群。 尽管已经过去三十年,卢灿在这一路上,依旧能发现不少A字棚,那里依旧住着人家。 小洋楼与A字棚的对比,太强烈了。卢灿忽然感觉,KMT败走内陆,实在是理所当然了。 最让人感觉奇怪的是,即便是失败了,他们依旧没有反省。 “调景岭最好的房子在哪里?”卢灿想到温老汉的话语,随口问道。 温阿四用手指了指远远的地方,“调景岭最好的房子在那边。那是台岛政府在1955年特别拨款建立的军部营区,现在已经成为调景岭的高/官居住中心。” “那里有天主教鸣远中学,高/干子弟上的学校,可不是我们这些下层人能去的,还有基/督教灵实医院,也只有那些当官的家人才能看得起病的医院。” “小时候特向往去那边住,我曾经想要靠近看看,结果被他们的治安队逮住,挨了一顿狠揍。”他摇摇头,“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去那边了。” 他那淡淡的言语中,对台岛的KMT政府只有愤恨,没有丝毫眷恋。 这就是调景岭KMT老兵后代的真实想法。 正文 第62章 谭家卫东 谭卫东,两岁的时候就在母亲的怀抱中,和姨娘她们一起来到调景岭。 这里有他的全部童年记忆。 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那些密布山间的A字棚中藏有无数的秘密,太好玩了。 逐渐长大后,他才知道,那里是人间最悲惨的生活。 懂得这份道理后,便再也不愿去了。 作为家中长子,需要坚守家业,他没能和几位弟弟妹妹一般,去国外留学。不过,港岛还是经常去的,甚至还随着父亲走了一趟台岛,拜见几位叔伯。 父亲因为还有某些使命,不能撤离。 谭卫东真的对这里已经反感透顶。每天能看见的只有山、天空,还有无穷无尽的白色窝棚,如同疮疤一样贴在山体上。 三十而立,他已经成家立业了,成为调景岭颇有名气的小老板。 可是,两台绞粉机,为周边住民提供面粉的小加工厂,算是立业吗?就这,还是父亲托关系从港岛弄来的。 这种创业不是他想要的,他宁愿去港岛,过那些看似忙碌的朝九晚五白领生活。 妻子是隔壁六十四师王明权师长的外孙女,小儿子浩浩,今年五岁,很可爱。 那天,儿子五岁生日,妻子带着孩子去了趟市里面,回来后她就抱着儿子嚎啕大哭。 他问明原因后也是心如刀绞——五岁的孩子,竟然对市内商铺上很多东西都不认识,问东问西的让母亲心碎。 自己可以陪父亲守在这山中一辈子,可是不能耽误孩子!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和自己的父亲,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好在母亲和几位姨娘,都站在自己这边。大家合力终于说服父亲,去市内,买房子,做城里人! 至于这山里的东西,去踏马的,扔了也不可惜,谭家还是有点积蓄的。 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赶快把这里东西处理了。 妻子,母亲和两位姨娘,已经在市内购置了一套房产。前几天,将父亲和孩子都接过去了,现如今,正等着自己搬过去呢。 他已经联系好几家,其中两家是调景岭的其他住户,这些住户主要是买房的,其实也没几个钱。还有一家是做家具生意的,听说生意做得很大,去年在岭内收了不少货,谭卫东很希望这家,能看上家中几件东西,多少能补贴一点。 他想了想,又将母亲藏在柜子中的几件老东西拿出来,用毛巾包好,如果对方给的价格不错,这几件老货,也可以考虑匀给他们。 叮咛咛,院子门铃声响起,谭卫东将毛巾裹了裹,塞在茶几的抽屉中,抽身出门。 屋外,卢灿对着庞大的红木门撇撇嘴。 尽管是第二次来,他依然被这庞大的紫檀院门震惊。 这扇院门,弧形顶,铜锁盘,上下五道铜箍,最高处有四米五,两扇院门的面积,超过二十平米,厚度达到十五公分。材料呢?产自印度的金星紫檀。 金星紫檀在檀木中,是仅次于小叶紫檀的第二存在。 小叶紫檀无大料,但金星紫檀在早些年还是有不少好货的。这家竟然用金星紫檀做院门,任凭其遭受日晒雨淋,致使其中部有了一条深深的裂痕,太可惜了!这是无知还是奢侈? “裂痕比上次长两公分。”郑光荣用手指揸了揸,心痛的摇头叹息。 两人站在台阶旁,小声议论着这扇院门。 吱吱呀呀,院门一侧拉开,露出一张颇为年轻的脸。 认识,去年来拜访时,两人都见过谭卫东。 卢灿对他点点头。 “哎呀,郑老板来了?欢迎欢迎!”谭卫东连忙拉开院门,向郑光荣伸出手掌。 “小温办事就是利落。昨晚和他的叨扰了一句,没想到他今天就把两位请来了。谢谢你,小温,你这帮忙的情分,兄弟我记下来。” 谭卫东很热情的将几人让进屋,顺带着对温阿四一顿猛夸。 卢灿跟在郑光荣的身后,微笑着走进门。 上次他们就将卢灿当成郑光荣的跟班,这次谭卫东同样也是如此,连和卢灿握手的想法都没有。卢灿也没在意,他更在意稍后能从这家掏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去年见面,谭卫东坐在他父亲谭玉明的身边,很少说话。今天……呵呵,估计他父亲不在家。 这是好事! 郑光荣也没打算介绍卢灿。 卢灿想要低调,获得郑光荣还有卢家全体人员的一致赞同。 少年天才必短寿! 这是中华传统中总结出来的,究其原因就是少年天才太高调。天妒红颜与天妒英才,并不是一句虚话 家中没人?卢灿扫了扫,上次来的时候,老爷、姨奶奶、小少爷的可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 这次竟然一人没见着,难道他们已经搬到市内了? 若真是如此,这次应该好谈。 谭卫东准备给几人泡茶,晃了晃暖瓶,尴尬的笑了笑——竟然没水。 “谭老板,我想四处看看,你就不用忙活,我们都带着水呢。”卢灿扬扬手中的矿泉水。 谭卫东歉意的点点头。 “谭老板这是已经搬到市内了?”郑光荣也发现异常,问道。 “浅水湾那边看了一套房子,前几天她们已经过去了。我呢,还要等这边的房子,还有那个面粉厂处理完毕。”说到这,谭卫东的眉头都扬起来了。 “浅水湾啊,那可是旺地啊!谭老板选得好啊。”郑光荣的话还真不是奉承。 浅水湾的开发始于四五十年代,现在已经是香江第二富豪聚集区。至于第一嘛,那自然是太平山半腰至山顶那一带,传统的英国富豪居住区。 看来救国团的那些官员,撤退前还真的没少捞! 这么多年过去,现在竟然还有如此雄厚资本,去浅水湾购置豪宅。 “郑老板,我们是……”谭卫东略显急切,这让郑光荣有些意外。 “谭老板,我先四处看看,看完之后我们再谈,可以吗?”郑光荣担心那些家具是不是被动过手脚,很想再看一遍。 “当然可以!”谭卫东伸出手臂,欢迎他四处走走。 谭卫东陪着郑光荣几个房间都走,卢灿几人留在客厅。 面前是乌木茶几,板面足有八个厚,粗壮的四腿,下层底板最少有六个厚,带双抽屉,同样乌木。做工并不精细,但架不住料子好啊。 屁股底下坐的木质沙发,样式简单,卢灿甚至能从扶手处看到多处“鬼脸疤”,纯粹的海黄料。客厅中这样的沙发,一组六张,两张双人,四张单人,上面铺着海绵垫。 卢灿站起身来,四处看看。上次因为有谭家人陪同,没机会仔细观察,今天,机会来了。 转过沙发所在的会客区,便是主人歇息区。 一张典型的南方“八仙桌”配双椅,卢灿上手摸了摸,再用放大镜和手电筒仔细看看接榫处。正品,桌椅都是海黄料。 八仙桌后面是案几,上面两只青花莲纹葫芦瓶对称放置,条案中央是一台机械座钟。 案几是乌木的,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来。 卢灿见没人,于是将葫芦瓶拿起来,底部有款“嘉阴堂制”。 这个款识一般人还真不了解,这是清代嘉庆时期,内务府为嘉庆皇帝制作皇家文具、祭祀用品、鉴赏用品的堂款,并不常见。 呵呵,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对嘉庆皇帝祭祀用的青花葫芦瓶。 相比清三代,嘉庆朝的瓷器,要逊色不少。其青花料主要产自江浙,发色不如进口料。器型不似乾隆大气、精致,画风也不似乾隆时期繁缛、密不透风,稍显清新舒朗。 这对葫芦瓶,毕竟是皇家祭祀用品,做工还是很精致的,堪称嘉庆朝青花代表作。 放下葫芦瓶,他将目光对准那台座钟。 这应该是民/国时期的老座钟,依旧在行走。铜鎏金边花,铜摆的外罩是圆瓷,图案为盛开的牡丹,粉彩。背部有插屏,卢灿取出来看了看,是一幅瓷版画,画面是郑板桥的竹。 这种插屏式座钟,应该是江浙著名的钟表生产商“亨德利”厂出品。它的创办人是江浙海宁人王光祖,很牛/逼一位企业家。当时亨德利的钟表,可是媲美欧美钟表的存在。 民/国座钟不是很值钱,但值得收藏,有纪念意义。 案几紧靠着木质照壁,照壁上悬挂这一幅中堂画,画面内容是松鹤延年图,最上方是谭家的牌位,应该也是乌木制成的带顶式牌位,写着“谭氏列祖列宗神位”。 卢灿依旧按照秩序来鉴定。 摸了摸照壁上紫红色的木纹,有鸡翅纹理,又用指关节轻轻叩了两下,发出脆生生的咚咚声,卢灿便知道这面照壁,是鸡翅木的。 上等鸡翅木,放置久了,就成为这种紫红色。 再看看中堂画。 五只白鹤围绕着松树虬枝,或飞、或驻、或单腿独/立、或双双嬉戏,画面的右上方留款,有鈴印和鉴赏印。太高,看不清内容。 画面的用笔,苍劲有力,画面构图,有动有静有留白,松针点点,疏密合理,虬枝有力,松鳞均匀,颇有大家味道。 旁边一副楹联“青松挺秀四季盛”“瑞鹤呈祥百岁春”。 卢灿歪着脖子,看其笔迹和画风,颇有民/国国学大师、书法家张俊采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 在二十年代,张俊采的中堂画与字,堪称一绝,可惜他在1928年便早早离世。 照壁的右侧,有一张独/立案几,卢灿落在上面,眼睛凝了凝。 案几上面供奉着一位老者的黑白画像,眉宇间颇像谭玉明,应该是谭卫东的爷爷。卢灿凝视的目光并不在相片身上,而是落在摆放于相片前方的铜炉,还有盛有半杯酒的三只粉彩圆口杯! 这几件祭祀用品,包浆完好,颇有历史古韵。 插着几根檀香的香炉,其式样正是宣德炉的样子,而那三只祭祀酒杯,也来历不凡。 三只圆口杯,胎质乳白、器薄如纸、晶莹剔透,腹壁图案各不相同,正中的盛开的牡丹,两侧的是石榴花和桂花。 莫不是康熙五彩花神杯? 这可是传说中最难收集的套装瓷器! 他正准备端起其中那只“桂花”时,旁边走廊中传出郑光荣和谭卫东的声音。 可惜,只能再找机会上手了。 正文 第63章 横生枝节 “郑叔,谭老板,你们回来了?”卢灿来不及回到座位上,选择直直的迎到客厅门口。 “嗯。”郑光荣点点头,给他使了个没问题的眼神。 谭卫东显然没怎么看重卢灿,只是礼貌性的微笑致意。 “阿灿,你留下。阿四,小潘,小乔,你们去外面转转,我要和谭老板谈点事。”郑光荣吩咐一声,老板派头十足。 谭卫东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郑老板的爽快,在调景岭已经传遍。去年他们拉了四车破烂走了,留下五十多万港币,这一点,凭谭卫东的能力,很轻松就查清楚。 他是做家具的,做家具的就需要好木材,而自己这栋房子,全是好木材构建,稍后,卖个好价钱,应该不难。 谭卫东向郑光荣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选在郑光荣的对面坐下。 同样有些兴奋的还有卢灿。 去年来的时候匆匆一瞥,未能窥全豹,刚刚自己察看一番,又发现,这个谭家,不仅仅有上等木料,他家中恐怕还存有一定数量的文物古董。 刚刚他想要拿起来细看的那件,可是桂花杯,那极有可能是康熙青花五彩十二花神杯中的“桂花杯”,传言中最难收集的八月花神杯。 上辈子在古玩圈子中,一直盛传东瀛天皇偏爱康熙青花五彩十二花神杯,于是侵华日军就有了这样的专项搜罗任务——按月收集这种瓷器。 据说东瀛在即将战败时,将他们收集来八月花神杯也就是桂花杯,安放到装载大量金银珠宝、华夏古董的阿波丸号上,准备送回国。结果,桂花杯随着阿波丸号一起,深沉大海。 这当然只是传言,但桂花杯的珍贵,是圈内人所共知的。 截至到2016年,被世人所知的完整的康熙青花五彩十二花神杯,只有两套半,半套中的那只桂花杯是残损后修补的。 此刻,他的心犹如猫挠过似的,总想去看看,那只被谭家用来祭祀的杯子,究竟是不是? 这边,卢灿有些心猿意马,那边,郑光荣已经开始与谭卫东谈判。 “谭生,有关这次合作,我们有两个选择。”郑光荣开口。 “我是做家具生意的,我看中的是你这屋中的木料,其他东西对我没意义。” 卢灿在旁边听得心一颤,心道,郑叔,现在情况变了,可不能按照原计划的方式来谈判。他掩着嘴,轻咳一声,另一只手搭在茶几上,原本虚空的手掌,向中间捏实,形成拳头。 郑光荣眼神一凝,这个手势代表着“很有价值,全部拿下”! 卢灿发现新东西了?原本他俩的计划是按件计价或者按类计价,这两者都是只要木料,不要房子。现在卢灿竟然要整屋拿下? 谭卫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第一种合作,是按件计价,以单件价值累加,核算总价格。” 他敲敲面前的茶几,“譬如说这茶几,值多少,这沙发值多少,还有房间内看到的床,值多少,最终我们核算总价格。” 这是最正常的掏老宅子的手法,谭卫东原本也是想按照这种模式来合作的。不过,现在听郑光荣的语气,还有第二种合作方式?他没急着点头,想听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第二种呢?”谭卫东问道。 郑光荣眼角瞥了瞥卢灿,他的拳头依旧紧握,看来确实有好东西,郑光荣不得不改变说辞,笑着说道,“第二种合作,对于你来说,是最简便的。” “你将这整栋屋子,出手转让给我们,双方谈一个总价格。然后,这座屋子的所有权、处置权都归我们,还有屋内的家具等其他物品。” “当然,你可以带走随身物品,还有家电。” 郑光荣反应很快,开创性提出“赌屋”这一新的合作模式。 赌屋,原本是九十年代海黄价格暴涨时,盛行于琼州的一种赌木模式。 海黄存世不多,老料更少,但总有遗漏。当时,有商人在琼州老民居中发现,其建筑主架构都是用海黄料组建的,便向房东提出“整屋购买”的形式。至于商家是赔是赚,就要看房屋的好木料,究竟有多少,这就是赌屋。 卢灿不得不为郑光荣的急智点赞,扶在茶几上的那只拳头,大拇指微微翘起。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省得自己卖完家具还要去卖房子。谭卫东很快被郑光荣第二种提议吸引,开口问道,“郑老板的第二种合作,能够出价多少?” “整屋的价格,主要还是看木料。” “我刚才又看了一遍,你家这屋子的结构,家具什么的,木材都还不错。降香黄檀我给你一千二百美元一方,小叶檀和金星檀,我能出价在八百美元一方,其它红木价格在二百到三百美元一方之间。” “当然,我是商人,自然想要赚一点。我给你出个平均价,四百美元一方,你家的屋子中所有木料,在八十到一百方左右。” “本着交朋友的原则,我出到一百方的总价格,也就是四万美元,折合港币二十七点八万港币。我们抹去零头,算二十七万怎样?” 卢灿低头咧了咧嘴,胖叔这是黑了心啊。 这是欺负谭卫东不懂木头。 他给出的木料价格,听起来还算公道——谭卫东一定打听过高端木材的价格,价格上骗不了他。 郑光荣利用了一个误区来报价的——所有人都认为房子中,越高价值的木料,占比会越少。但这房子的木料,普通红木即鸡翅木的很少,更多的是檀木和海黄,高价值木料最少占七成。可他给出的均价只有四百美元一方。 谭卫东确实不懂木材,也确实打听过木材价格。 郑光荣给出的价格,符合他所得知的信息。这让他不自主的便有些相信郑光荣的出价,所以,他尽管想要再高一点的价位,还是没敢狮子大开口,只是略显踌躇的摇摇头。 “我家的房子,所用木材肯定不止一百方。后面的库房你还没有去看,那里还有二十方左右的好木料,是父亲留给我二弟三弟结婚打家具用的,这次一并给你。” “所有算在一起,你给八万美元,给港币也成,我给抹去零头,算成五十五万。” “啊?库房还有吗?你能带我去看看吗?”郑光荣没急着还价,给卢灿使了个眼色,他需要找个机会,问问卢灿,这屋内还有什么好东西? “好,我这就带你过去!”谭卫东心急着那八万美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家中在浅水湾买完别墅后,底子已经很空了,否则他在卢灿等人来之前,就不会准备出手母亲珍藏的那几件珠宝。 他率先站起身来,卢灿和郑光荣也跟着站起来。 郑光荣路过卢灿身边时,便听到他轻声说了两个词,“瓷器,古董。” 郑胖子顺着卢灿的眼光,先看见两只葫芦瓶摆在案几上,然后又发现卢灿的目光,竟然落在谭家先祖的祭祀台上。 胖子对古董,还是有些认识的,很快便看出那焚香的铜炉,是宣德炉的款式。他还真的没注意到那三只酒杯。 他对卢灿微微点头,自己跟着谭卫东,从客厅往后穿过去,库房应该在后院。 等谭卫东绕过照壁,卢灿紧走两三步,来到疑似花神杯面前。 里面还有半杯酒,将其分到另外两只杯中,翻过底款,双列青花款“大清康熙年制”。在看看腹壁,“叉型桂花树,右侧横枝斜,点点翠蓝叶,片片青花圆”。 正是标准的桂花杯图案造型。 将杯身转过来,两列书款“枝生无限月”“花满自然秋”。 这是选择唐代诗人李峤的五言律诗《桂》中的两句。 他又将这只花神杯,对着院子里的照了照,杯子的透性如玉,能从杯子内部,清晰的看到杯底的双列底款。 正品!品相完好的正品! 终于确定,这让他的心彻底放下。同时也有些好奇,这谭家,究竟有多少古董? 循着两人刚才的脚步,卢灿也转过照壁。 照壁后侧同样是厅,不过这边是餐厅。一张直径足有三米的大圆桌,旁边分列八张圆凳,在面南背北的位置,则放着两张高背椅,应该是家主和夫人的位置。 粗略一扫,这桌椅同样是海黄的,桌面上的疤脸,足有十多处,好料! 桌子正中央,放置着一张瓷茶盘,上面摆着一壶六杯。 卢灿立即上手摸了摸,壶一般,道光年间的南瓜壶,但配套的六只杯子可不同凡响,正是花神杯中的六只。 谭家肯定有一套完整的康熙青花五彩十二花神杯! 卢灿只能匆匆一瞥,他已经听见郑光荣和谭卫东的说话声。 穿过餐厅,有一道门通向后院。后院左右两侧是厢房,应该是谭家的库房和厨房。院子中的葡萄,长势不错。郁郁葱葱的遮蔽了大半个院子上方的天空。 夏季纳凉的好去处。 郑光荣和谭卫东两人站在葡萄藤下。 “谭生,这二十方木料,我可以给你五百美元一方,二十方,我加上一万美元,一共给你五万美元。” “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你总不能让我赔本吧。” 有来有往,谭卫东立即摇头。 “我家的木料,肯定不止一百方,郑老板按照一百方给价,我太亏了;另外,这里面库存的木材,可都是上等木材,那两根紫檀大料,每根都超过五百斤,你按照五百美元给价,也不合适,最少要一千美元一方。” 郑光荣立即反驳,“谭总,话不能这么说。” “你家的家具,你也知道,唯一的优点就是蛮实。这些家具弄回去,我肯定再翻新,出花式,这可是很废料的。” 郑光荣立即指出他家的家具不足——就是蛮实,观赏性嘛,一点没有。 谭卫东也知道这些东西的不足,除了料好,做工实在是太差——一帮溃兵能挑出木匠就不错了,还能要求他们做出艺术品? 他有所退让,但最终价格咬死在六万美元,再也不肯让了。 六万美元,折合港币差不多四十二万。 买下这栋房子,郑胖子和卢灿最少要赚出四倍以上的利润,但郑胖子似乎不太满意,其神色踌躇,他想抻一抻谭卫东。 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位女人的大嗓门,“卫东!在家吗?我来拿你家的锅碗茶盘,收拾好了吗?” 卢灿眉头一皱,真是横生枝节! 锅碗盘碟,能让你拿? 我看上的就是这些锅碗盘碟呢。 正文 第64章 意外频发 搬家送碗碟,在南方经常发生的事情。 五十年前鲁迅先生就在文章中写过,闰土帮忙搬家往草木灰中塞碗碟的事情。 这其实也是一种南方习俗——在南方,碗与忘的发音近似,送给邻里碗碟,寓意着请不要忘了远方的我。 “二姨妈,我在和老板谈价呢,你在客厅坐会。稍后我给你收拾。”谭卫东对着前院喊了一声。 糟了,他家的碗碟,自己可还没看。按照他们家用花神杯祭祀、喝茶的尿性,那些碗碟中,肯定有货。 卢灿有些着急,连着对郑光荣使眼色。 “谭老板,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原计划抻一抻的郑光荣,不得不开口了,“刚才我说过的第二种合作方式,一旦定下来,我可是拥有这房子所有物品的处置权的。” “啊?碗碟你们也要?”谭卫东惊讶的问道。 “当然,买下这房子,我一时间还不会拆,等着有空闲的时候,还来住一住。你家的碗碟,自然要留下。你们家的三台电视,要不是太老,我都想留下。” 郑光荣这就是胡扯了,他只不过是想将谭卫东的疑虑打消。 “这可怎么办?我可是答应几家亲戚,走之前把碗碟送给他们的。”谭卫东挠挠头。 卢灿有些无语,又有些庆幸——如果迟一两天来谭家,谭卫东极有可能,将那些瓷器瓷杯的,都送人了。 “嗨,这事不难解决。谭老板搬到贵处,请请亲朋好友搓一餐,或者买点巧克力糖果什么的散散,不比送茶碗更有面子?”卢灿在旁边帮衬着郑光荣出了个主意。 “那……也只能这样了。” 谭卫东看了卢灿一眼,无奈的点点头。 郑光荣突然禁止他送碗碟,这让他心中起了疑虑。前些天去荷里活道打听红木价格,他自然也看到了很多古瓷店。想起家中的瓷器用了很多年,莫不是这些碗碟也是值钱货? 他记起案几上面的一对葫芦瓶,那造型很有历史,便想着试探一下。他说道,“别的瓷器可以,但案几上的那对葫芦瓶,是我父亲喜欢的东西,我必须带走。”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郑光荣,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对方起疑心了! 卢灿咬咬嘴唇,那对葫芦瓶是嘉庆朝内务府特制的祭祀用品,堪称嘉庆朝瓷器代表作,被他拿走确实有些可惜,但如果阻止,因此中断此次谈判,那更得不偿失。 他右手叉腰,向郑光荣比划了OK的手势。 郑光荣有底了,他笑着对谭卫东说道,“谭老弟,原本这是不可以的。不过我看重的是你房子中的木料,别带走木料就行。那对葫芦瓶嘛……既然是老爷子的心爱之物,你带走就带走吧。” 谭卫东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点头谢道,“那就多谢了。” “既然这些碗碟都送给你,那这价格……我肯定是一分钱不能降了!” “行!就当交朋友了!就四十二万港元。”郑胖子不想再出意外,很豪爽答应下来。他向谭卫东伸出手,笑嘻嘻的说道,“能交上一位住在浅水湾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见双方谈定,卢灿也放下心来,上前一步,“郑叔,我和阿四先统计一下物件,好安排货车?” 转让房屋,统计物品这是很正常的,卢灿想藉此机会,好好看看,这屋内到底有多少值钱货。 郑光荣看了谭卫东一眼,见他没说话,便对卢灿点点头,“嗯,你去和阿四统计一下物品,顺便让小乔把合同送进来,我和谭老板把转让合同签了。” 卢灿再次回到客厅,客厅中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胖胖的妇女,旁边还跟这位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手中提着一个大型帆布袋。 这应该就是谭卫东的亲戚。看着这帆布袋,卢灿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早来,否则这一帆布袋,不知道要装走多少瓷器! 得把她先弄走,否则稍后给顺走两件瓷器,自己就后悔去吧。 “阿姨?这屋子我郑叔已经全部买下,他准备把这当成度假屋。谭叔答应您的盘子盏子,恐怕没了。”卢灿路过她身边时,笑着说道。 “什么?没了?不可能!”那胖女人犹如弹簧般站起来,双目直勾勾盯着卢灿,似乎是他将自己的东西弄没的。 “您可以问问谭叔。”卢灿就是想让她赶紧走,免得自己稍后清点物品时,她从中捣乱。 她要是弄了几个碗碟,让谭卫东开口讨要,卢灿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和卢灿争吵没啥意思,她怒气冲冲赶到后院。 很快,后院便传来她的问诘声。 很快,餐厅那边再度传出蹬蹬蹬的脚步声,还有那位妇人嘴中零碎的谩骂声。卢灿连忙闪身一旁,到门口,招手将温阿四弄过来,装作谈事情。 “二姨奶,二姨奶,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您老别生气。今晚我请大家喝酒,您老和姨父坐头席!算我赔罪,行不行?” 那女人来到客厅,顺手拉过站在这里等她的小女孩的手,另一只手向后划拉,将谭卫东挽留的手臂划拉开,“六丫头,我们走!” 气势汹汹的走了! 谭卫东跟在后面,见老妇人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他的脸色也快速冷了下来,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回到后院继续和郑光荣商议合同。 嗯?难道谭卫东这位二姨妈家,在调景岭很有势力?谭家忌讳她家? “这个老妪是什么人?”卢灿在一旁,感觉有些奇怪,轻声问温阿四。 温阿四面色有些发白,“阿灿,咱们没惹她吧?” 眉头一皱,卢灿问道,“她家很牛?” “不是说权力,而是……而是惹不起。”温阿四压低声音说道,“调景岭安保总队,你知道吧。她老公是安保总队督导官罗玉强。” 调景岭安保总队,并非港府所任命的正式职务,而是历史的产物。 KMT溃兵来到香江后,香江激进的左派团体,便想方设法将他们赶出去,早些年两派发生过多次流血冲突。因为港府不允许军队编制存在,于是调景岭KMT各部协商,成立安保总队这种组织,来保卫调景岭的安全。 成立之初,这就是个准军事机构,武警、警察、城管功能三合一,又军又民,但这么多年过去,泥沙俱下,保安总队早已经变质成调景岭第一恶霸机构。 卢灿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谭家马上搬走,就怕这罗老妪会把气撒在自己等人的头上。 原本还想让温阿四帮自己统计物品,现在不行了。 他在温阿四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温阿四面色有些沉重,点点头,快速走出谭家小楼。 ………… 卢灿带着潘云耕,从前院开始统计,郑光荣的司机乔曲明拿着合同去了后院。 谭家小楼一时间安静下来。 谭家的二层楼小院子格局类似于H形,前院两侧同样有左右厢房,左侧是大型洗浴间和卫生间,右侧是两间并列的客房。 无论是院子的格局,房间的布局,还是家庭用具,都有着很强的军营味——格局规整、用品蛮实、注重质量不花哨。 卢灿先去客房中走了一趟,很好,和一年前自己看过的没区别。 每个房间都是标配,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张高背椅、一方挂衣柜,两只单人沙发配矮几一张。 床紧靠北墙,配有罗纱蚊帐,掀开床单,床板呈深紫色。这是鸡翅木的硬木板床,两头有挡板,俗称高低床,做工憨而壮。卢灿估计,睡个五六百斤的大胖子估计都不会有晃动。 写字台临近床头,紧靠窗台,上面放置一只蒜头瓶,应该是被当作花瓶。卢灿抽出枯萎的桃枝,托起瓶身,晃了晃,嚯,竟然还有半瓶水,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 卢灿赶紧将瓶中的臭水倒干净,直接就扯下床单,将蒜头瓶重新搽干净。 这是一件珐琅彩绘莲纹蒜头瓶,看看底款,“嘉阴堂制”,与案几上的那对葫芦瓶,应该来自同一地方。 卢灿很怀疑,当初救国团不仅仅抢了光明木材市场,估计也将天光墟附近的古董铺子一并清扫了。要知道,解放区,光明木材市场与天光墟古董一条街,相隔不到五百米。 谭卫东家中的这些古董,都是出自被抢的古董店。 他们家为什么一点不爱惜这些古董呢?难道没请人鉴定过? 卢灿估计他们肯定请人鉴定过,正是有了鉴定结果,所以才这般随意。 他们的鉴定时间一定比较早,极有可能是一到香江,谭玉明便找古董铺子的鉴定师鉴定。 要知道,在解放初期,清三代非精品瓷器都很便宜,更别说嘉庆朝瓷器了。他们一定是被鉴定师的“不值钱”和“轻蔑”给打击了。 呵呵,这个便宜,被自己占了。 当时的嘉庆瓷器不值钱,可三十年后,情形已经有所改变——嘉庆朝官窑精品的价格,虽然赶不上清三代瓷器,但也很可观。像手中这枚品相完好的嘉庆官窑蒜头瓶,典当铺收货也要三万到四万港币,如果是业内人士转手,卖个八万港币,没问题。 卢灿边鉴定,同时小声说着物件的鉴定结果,潘云耕随在他身后,负责登记。 看完两个客房,卢灿准备去对面的大浴室和洗手间去看看——去年他可是对洗手间的香楠木门嗔目结舌良久的。 穿过庭院时,他向山下瞥了瞥。上山的石径上,有三个人,正在向这边过来。 领头的那人,认识!谭卫东的父亲谭玉明,这老头子怎么回来了? 稍稍近一点,卢灿看清楚他身后的两人,不由得眉头紧蹙。 那两人,他也见过——摩罗下街红木轩的老板蒲慧安,还有红木轩的大掌柜钟志文。 纳徳轩和红木轩自然没有关系,但源森居和他们有关系啊!听名字就知道,他们也是经营木器的,两家算是竞争对手呢。 谭玉明带着他们来干嘛? 肯定是来看货的! 卢灿揉揉眉心,今天还真是意外频发呢! 他的第一反应并非告诉郑光荣,而是拉着潘云根,两人分头,将客房、客厅、餐厅以及楼上几个房间中,所有看得见的瓷器,全部藏到床下、衣橱等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至于那套花神杯,被卢灿匆匆装进蛇皮袋,塞进照壁后面的壁橱中。 蒲慧安和钟志文,两人可不仅仅是木器活高手,同样也是古玩行老手。 正文 第65章 好事多磨 蒲慧安与钟志文,是谭玉明特意找来的。 谭玉明是参谋长这类智谋型将领,混迹KMT官场多年,尽管他不是很懂木材,但他懂人。货问三家取最高,总是没错的。 当决定出手调景岭房屋后,谭玉明便让家中的一帮女人们去折/腾新房子,自己在摩罗街、荷里活道这一带四处走访,打探红木价格。 终于,他选定了红木轩作为初步合作对象——他没想着第一次看家具就能合作成功,只是希望通过这两人的考察,出具报价后,为后续销售做参考。 于是,他今天竭力邀请这两位来看房。 在谭玉明的计划中,接洽郑光荣应该在下一步——拿到红木轩报价后,再找郑光荣,有比较,他坑不了自己。 他万没想到,儿子谭卫东心情更急切,竟然通过温阿四找到了源森居的郑光荣。更没有想到的是,如果不是自己赶回来及时,儿子马上就要和对方签销售协议。 “郑老板,今天签协议,是不是太仓促了?我们双方都应该找位律师,斟酌一下协议条款吧?”谭玉明一手按住餐厅圆桌上的协议文本,笑眯眯对郑光荣说道。 郑光荣此刻心头恼火至极! 由于卢灿等人需要处理瓷器,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结果谭玉明直接带人闯进谈判现场。 眼看合同就要签订,谭玉明这完全不合规矩的横插一杠子,太让人生气。而且,他还带着红木轩这位对手来看房! 有这么办事的吗? 不过,他还是压抑怒火,没对谭玉明发泄,而是将炮口对准旁边的蒲慧安,“老蒲,你这么做,可是坏了行规?” 确实,依照行规,买卖双方正在谈价时,一般都不会有第三方插手。蒲慧安与钟志文的到来,不仅坏了行规,而且已经严重影响到郑光荣的收购。这事情如果传出去,红木轩的名声在摩罗街可不太好了。 此时,蒲慧安心底早已将谭玉明骂得通透。 红木轩和源森居经营项目有部分重叠,自然认识现在在木器行业中风生水起的郑光荣。因为是同行,两人的关系不算好。 红木轩在摩罗下街已经有十五年的历史,主要经营木器,出售古董家具、木珠串、木雕甚至木质法器等等,仿古家具也是他们经营中的一项。 蒲慧安是人老成精的人物,见到郑光荣的那一瞬间,便猜到谭玉明的心事。 尽管面色通红,血往上涌,想要大声怒斥谭玉明一顿,可蒲慧安还是强迫自己忍下来。好木料是一种珍惜资源,刚才看到庞大而奢侈的院门时,他就被深深震撼。现在进入屋内,精研木器多年的蒲慧安,自然一眼就看出这屋中的家具,件件都是好木材。 这谭家真的有好东西。 郑光荣的合同被阻止,这何尝不是自己和红木轩的一个好机会? 这样的好机会,他自然不愿意轻易放手。 再加上,此时竟然被这位小二十岁的后辈,当面问罪,他的火气也腾的冒出来。 “郑老板,今天的事,是个误会!”他冷着脸朝郑光荣拱拱手,“你是小谭老板找来的,而我,是老谭请来的,能碰到一起,只是凑巧。” “我可带不起郑老板所谓的,破坏行规的大帽子。” 郑光荣气得快要发疯! 无论对方有什么理由,自己的买卖已经受到实质性影响——马上签订的合同被终止。他冷笑道,“有没有坏行规,你蒲老板真的不清楚?为何知道我们在餐厅谈合作,还要凑到跟前?难不成是来主动和我胖郑打招呼的吗?” 蒲慧安梗着脖子,想要立即反击。 这边争吵,那边谭家父子谈话内容也充满火气。 谭卫东将父亲拽到后院,询问怎么回事?并顺带着将郑胖子的出价,告诉谭玉明。 郑胖子能出价六万美元,这让谭玉明比较满意,此时也有些后悔,自己没和儿子商量就带人来看货,但在儿子面前,积威多年,自然放不下面子。 他挥挥手打断谭卫东的抱怨,“郑胖子既然愿意出价六万美元,那一定有他的理由。总不可能就是为了帮助我们家,才出的这个价格吧。” “稍后,我带着蒲老板,四处看看,让他也出一份报价,两家一对比,价高者得。如果有人有疑义,让他滚蛋!” 面对父亲的霸道,谭卫东只能苦笑。虽然对胖子略有歉意,但父亲这么做,对谭家确实没坏处,他只好点点头。 父子两人重回餐厅,见到郑光荣与蒲慧安两人如同斗鸡般,谭玉明嘴角微翘。 “两位老板,莫生气。” 谭玉明笑吟吟开口道,“这件事啊,是我和犬子之间没沟通好。都是我的错。两位大人/大量,就不要争吵了。” 这句话招来郑光荣、蒲慧安还有钟志文几人的嘲讽般冷哼,谭玉明似乎没听见般,继续说道,“我谭家做事公道,既然两位老板都在,那就不妨都看看,寒舍的木头还是有点的。” “蒲老板如果有心,看完给一份报价;郑老板呢,你要不要再看看?也可以重新出一份报价。我谭玉明是军汉,大老粗一个,今天就和两位报价中最高的一位合作,马上签合同。” 他扬扬手臂,丝毫不顾郑胖子和蒲慧安两人的脸色。 “卫东兄弟,这么做不好吧!”郑光荣现在都有心,掐死这谭玉明老头。 谭卫东面色尴尬,“郑老板,这件事……现在是我父亲在负责。” 他果断将包袱甩到他父亲身上。 郑光荣见这父子俩模样,肯定无法改变他们的决定,很快冷静下来。做生意,求财不求气。目前还真不是和谭氏父子俩人彻底闹翻的时候。 对面的蒲慧安与钟志文两人,低头窃窃私语,想来正在讨论谭玉明的建议。 自己也该找阿灿商量,那小子鬼点子多。 咦?阿灿去哪儿? 扫了扫四周,他这才发现,红木轩的人和谭玉明来这里有十分钟,动静闹得够大,可卢灿竟然没露头? “阿灿呢?”郑光荣问身边的小乔。 乔曲明对他努努嘴,向餐桌中心示意——那里原本放着茶壶茶杯,可现在那里空空如此 郑光荣哑然失笑,这家伙,脑袋瓜反应真快!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就想到将谭家的瓷器给收起来,免得让蒲慧安和钟志文认出来,有拼死加码的想法。 这让郑光荣对自己的报价,有相当的信心。 看着谭玉明在旁边有些得意,郑光荣眼珠子转了转,他走了过去,向谭氏父子拱手说道,“谭老先生,这栋房子我出价六万美元,这已经是我的底线。” “房子我就不看了,如果有人出价比六万美元再高,哪怕一角子,我就拱手相让。” “我去前院,等你们的决定,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非常霸气干脆。 他的声音很大,说话声让蒲慧安和钟志文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六万?美元?蒲慧安和钟志文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震惊。 谭卫东带着两人,楼上楼下都看了一遍,连库房储存的二十方木材,也了眼。 这房子中的木料,确实不错,大多数是海黄、紫檀、乌木、鸡翅木等名贵木料,可该如何出价?蒲慧安和钟志文两人犹豫了。 就他们两人所看到的木材、家具等,在市场上,正确操作,能做出十万美元左右的价值。但别忘了,还有运输、拆卸、家具木材的重新处理,做工、消耗,市场销售等等费时费力的工作,另外还有一定的资金积压。 要让蒲慧安和钟志文两人来评估,能给出四万美元,价格已经够高了。 如果他们开出比六万美元还高的价位,那就意味着,没什么利润了,甚至还不如去内陆进一批海黄料子来港的利润高。 辛辛苦苦不赚钱?还不如不做! 两人很快便相互摇摇头,有些沮丧。 这次来调景岭亏大了——不仅没收获,得罪源森居的郑光荣,弄不好回去后还要背上坏了行规的名头。 源森居的郑光荣他不赚钱了?蒲慧安暂时没想明白。 倒是钟志文给出一条答案,让蒲慧安觉得有些合理,“源森居最近生意很火,他们是不是原料压力大?这让胖郑疯了般的出价?” 蒲慧安和钟志文,对这栋房屋,只不过匆匆看了一眼,还是太不了解,根本就不知道,这栋屋子连椽子、柱子、大梁全都是红木的。 更不知道,这栋房子中,还有相当值钱的瓷器,被卢灿匆忙藏起来了。 心灰意冷,两人都没进后厅,直接来到前院,见到郑光荣正在和一个清秀的小伙子聊天。 “郑老板,今天的事,得罪了,我们先告辞!”蒲慧安对郑光荣拱拱手,有些气急败坏。 “郑老板,大手笔啊!” 钟志文随在蒲慧安身后,也对郑光荣拱手致意,“这栋屋子,属于您的了。” 两人连头都不回,对谭玉明跟在身后的呼喊,毫不理会。 两人离去后,谭玉明神色灿灿的,对郑胖子说道,“郑老板,您看……我们是不是把合同签了?” 郑胖子瞥了他一眼,“谭老先生,不用找律师看看条款了?” “不用,不用!我们相信郑先生的为人。”他似乎完全听不出郑胖子的讥讽。 “谭老先生,要签合同可以,你必须先答应两件事!” “你说,你说……”谭玉明此时完全没了刚来的气势。 “第一,六万美元的价格,必须要降一些,算是我的惊吓费。我现在只能出价五万八,如果你还能找到比五万八更高的报价,你可以继续!” 郑胖子发泄般的一脚踢在院子中的一件鸡翅木小板凳上,将它踢得翻滚了好几米,也没等谭玉明说话,他立即提出第二条,“这个款项是购买这栋屋子的,你们除了穿戴、私人财物、电器之类的,其它都是我郑光荣的。” “一只小板凳都不能带走!” 他这番话,看似发泄,其实不过是藉此将所有漏洞全堵上。 刚才,他已经从卢灿那得知,这谭家,还有不少好瓷器。 ………… 现场足足冷了五分钟。 谭玉明一挥衣袖,看着郑光荣后,突然哈哈一笑,“卫东,准备和郑老板签合同!” 他自己,也走了! 正文 第66章 再生波澜 因为是赌房,购置协议要比买家具复杂的多。 卢灿陪着郑胖子,还有谭卫东去山顶的政务中心去办理过户并纳税。 调景岭政务中心,是一九七零年港府特设的机构,同时还设有警务片区,法务调解中心、民情调查中心等机构。 山顶还有一家小型的天主教堂,几家商铺,这些集中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特色街区。 郑光荣和谭卫东去办理事务,卢灿一个人在这条小街上晃悠。 街道很窄,只能过两辆手推式独轮车,这种独轮车是每个商家必备的运输工具,在车把手上钉一根皮带,让这种车在山顶小路上可推可拉,很方便。 “叔,你这车灰土,从哪儿拉过来的?”卢灿直起腰,向前面的那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问道。 这位中年人拉的就是那种独轮板车,车上载满了灰褐色的泥土。刚才经过卢灿身边,卢灿见他如此费劲,便伸手从后面帮他推了一段路程。 那中年人寻了个平坦位置,用脚将车把手出的两个可折叠支架撑起,三角支撑,车子还可以停放。将车停稳后,他擦擦汗,一口闽南口音,憨厚的笑道,“得亏小哥帮忙,累了吧。” “儿子在市里做工,攒了点小钱,想在这开间杂货铺子。这不,修房子呢。”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正在平整的屋基,语气中有些自豪。 在调景岭能修房子开店铺,确实值得自豪。 “不是说已经开始动迁了吗?您怎么还想着修房子?”卢灿随口问道,伸手在车内捏出一把泥土,放在手心搓揉。 “嗨,岭上岭下,湾内湾外,好几万户,政府能动迁多少?我们这些下层人,还是自己想办法靠谱。”山里人有自己的思考方式,直接而且精准。 据卢灿所知,调景岭一直到三十年后,也没有动迁完毕。港府不得不另寻他策,将石澳线地铁延伸过来,才算是彻底改变这里落后局面。 一小把湿润的泥土,在卢灿的掌心,一会变成泥丸,一会变成泥棍。 嗯?这土质黏性很好,可塑性相当强! 上辈子,卢灿就是作伪高手,其中瓷器作伪,免不了要和泥土打交道。手中的这块湿土,虽然比不上高岭土,但其主要成份,也应该是火成岩或者变质岩的风化物。 很多人认为高岭土是白色的,其实最原始状态的高岭土是灰色和灰白色的块状物,它的白色,那是经过晒干之后的表现。就如同农村的锅灶灶膛,烧时间久了,就会成为白色。 当然,如果开发的高岭土矿,硅铝酸盐含量比较高,这种高岭土会呈现天然白,上品。即便是天然白的高岭土,在制作瓷胚时,也需要经过粉碎处理后才能使用。 “叔,这车土,您从哪儿拉回来的?”卢灿再次问道。 “很远咧!在那……”他指着远方的一处山坳,“那里的土,很黏的,可以直接灌到墙缝和地基中,省白灰呢。” 卢灿极目远望,那处山坳中,隐约可见不少人正在刨山挖土。 没想到调景岭这等荒郊野地,竟然还有建私窑的好地方! 还真是个不错的收获。 自从两年前,从阿尔萨汗老先生的遗物中发现师门的传承后,他就想建立一座私窑。 阿尔萨汗老先生,汉文名字叫穆九星,是玖宝阁第十九代传人。他传承的是玖宝阁南派金石秘录。 是的,那楠木箱中的六本金石秘录,并不完整。 玖宝阁的第一代创始人,是明代收藏大家项元汴,它的创立,来源于一次玩笑。 项元汴出生于明代嘉兴望族、官宦之家。他无意出仕,专以收藏、鉴赏为乐,亦善绘画。他从十六七岁时开始收藏,终其一生,收藏之富、鉴赏之精,在明朝乃至当代私家收藏中堪称巨擘,被誉为明清以来八大鉴赏家之首。 项元汴所设立的“天籁阁”,收藏丰富,闪耀古今。 东晋顾恺之绢本设色《女史箴图卷》,现收藏在英国不列颠博物馆;唐韩干的《牧马图轴》,现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同样是韩干的《照夜白图卷》,现收藏在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晋王羲之的《兰亭序》(神龙本),现收藏在京城故宫博物院…… 他哥哥项笃寿去世之前,更将其“万卷楼”赠送给项元汴,使得天籁阁的藏品达到惊人的三十三万件。 有一次,项元汴和项笃寿兄弟二人,设宴招待来访的收藏大家、官员王世贞。陪同的客人有写意山水画宗师陈淳,流派印章开山祖文寿成(文征明的子孙),大画家仇英,玉雕大师陆子冈,以及小字辈的董其昌(当时他是项家的家庭教师)。 宴席上,负责执壶的是项元汴的第五子五子项德达。 一共有九人。 王世贞在参观完天籁阁后,大加赞赏,自叹不如。 项元汴却有些感慨,自己藏品虽多,但其破损率也很高,很多绝世孤品一旦损坏,只能终身遗憾。 王世贞哈哈一笑,指了指席间的各位大师说道,“天下文玩英才,尽在此席间。墨林(项元汴号墨林)贤弟,不如你组织,编撰一本英才雄技录,将他们的不传之技录下来,以供后人修补。” 王世贞的玩笑之语,项元汴还真的放在心上。 宴会后,他真的找到九类艺人,开始收集他们的制艺手法,耗费六年时间,编撰出《玖宝阁金石秘录》。其书涵盖金器、木器、玉器、书画、瓷器、文玩、钱币、陶器等九类三十三行的技法和制作精要。 他的孙子,项圣谟是这本秘录的第一位受惠者,成为明末清初的知名的画家、制陶大师、收藏大家。 明末乱世袭来,嘉定三屠、扬州五日等惨案接连发生,项家位于嘉兴,相距不远,祖传的天籁阁同样面临被抢境地。项圣谟开始利用自己所学,疯狂制假,以换取天籁阁真品。 虽然天籁阁最后被清兵千夫长汪六水掠去,但他还是成功替换了至少四百件真品下来。 从第三代阁主项圣谟开始,玖宝阁的传承者全面涉及伪品仿制。 项圣谟死后,其两位亲传弟子周亮工、吴文胜分道扬镳。 周亮工为了替父报仇(其父周文炜、其兄周元生都被农民起义军所杀,史书/记载“焚炙脔割”),投降清廷。吴文胜怒其不顾大节,带着师傅传承南下,追寻南明王朝,反清复明。 至此,玖宝阁的传承便一分为二,周亮工和吴文胜两人,各有六册《金石秘录》。 卢灿已经确定,上辈子传授自己作伪技术的古伯,就是玖宝阁北派传人。他所传授的很多内容,能很好的与自己手中所持有的六本《金石秘录》互补。 古伯之所以屡屡去缅甸,他极有可能通过其它渠道,得知南派传承流落于缅甸果敢一带。他带着大量伪品出入缅甸,正是希望通过这些伪作,引起南派传人的注意。 只是古伯没想到,玖宝阁南派,已经在阿尔萨汗手中断了传承。 那些师门传承,如果不是卢灿遇到,最终会流落何方,又被如何处置,还真的没人清楚。 这两年,卢灿也在学习《金石秘录》中的内容,唯一可惜的是,香江没有合适的窑口,他无法动手制瓷,无法体验南派制瓷的技巧。 没想到,今天能在调景岭,有了合适的选择。 稍后让温阿四或者温家老大帮忙问问,想来,在调景岭的山坳中买一片地,应该不难。 买地之后,还需要建设窑口,现在的窑口建设,自然是电窑更好,便于控温和控湿。电窑建设不难,这个破地方通电难。 卢灿看着那片山坳,时而高兴时而发愁。 算了,不用急于一时,先把这块地圈好,慢慢来。 小街不长,卢灿转了一圈后,再度回到政务中心。 郑光荣和谭卫东已经办完,正准备往回返。 “郑老板,今天的事情有些突兀。” 谭卫东摊摊手,表情有点无奈,“我也不知道父亲会带人来这里。” “算了,结果还不错。不是吗?”郑光荣显得很大度。 两人并肩走出政务中心,谭卫东踌躇片刻,开口道,“郑老板,上次你来,我记得还在调景岭收了不少家传玉器和珠宝走了,这次……这些东西你还收吗?” 谭卫东认为,郑光荣这人还不错,他想将准备的那几件珠宝玉器,也出手给他得了。 “谭老弟,你这可是藏私了哦?”一听还有钱赚,郑光荣立即热情了几分,半搂着他的肩膀,语带亲热的说道。 “刚才不是没机会谈么?”谭卫东笑着说,“这可是母亲留给我的私房钱。郑老板,你可要给个好价钱。东西都传了好几代了,肯定是好东西。” “阿灿,走!”一听是好东西,郑光荣脚步都快了几分,对卢灿挥挥手,“我们回家,去看看谭总的传家宝。” 三人刚走到街口下山的位置,便看见乔曲明气喘吁吁的向山顶小跑上来。 他不是和潘云耕两人在院子里守着,并整理家具吗?上来干嘛? 一见到郑光荣和卢灿,乔曲明支撑着双膝,呼次呼次的猛喘几口,“郑总,阿灿,快点下去。来了一波人,不让我们搬家……是什么安保总队,说我们没备案。” 我去,还是来了! 这个死老太太!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卢灿抬头看了眼谭卫东,立马开口说道,“谭总,这事,你可要处理干净哦?” 他一句话,将谭卫东死死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正文 第67章 谋划瓷窑 谭卫东脸色阴沉。 调景岭罗家和谭家沾亲带故,谭卫东的母亲是罗玉强夫人的堂姐。 在刚到调景岭时,谭玉明对罗玉强一家颇为照顾,但随着KMT台当局放弃调景岭,谭玉明逐渐失去权威,而罗玉强因为敢拼能打,混到安保总队督导官的位置上后,情况发生变化。 心理失衡,是两家结怨的根本原因。 谭玉明瞧不起罗家暴发户的嘴脸,而罗家认为谭玉明这是嫉妒。所谓矛盾,其实就是言语中的相互不忿。 谭卫东原本希望这次搬家,让罗家来拣点好处,以化解多年的恩怨。 可结果…… 听到谭卫东简略说明缘由后,卢灿和郑光荣无语。貌似这次可以化解纠纷,却被自己两人破环了,现在报复立即来了,自己两人同样受累。 “谭总,我们在调景岭人生地不熟的,这次的事情,还需要拜托你。”郑光荣的语气很郑重。 “你放心,这次事情一定不会影响到你们。”谭卫东还是颇有担当的,见卢灿和郑光荣有些担心,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稍后给警局电话,他们要是再不给面子,我今晚宴请十二老,看他罗玉强想干什么?” 卢灿一时间没明白十二老是什么,谭卫东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三人脚步很快,乔曲明指着远处的那一帮大汉,“就是他们。带头的姓罗,听别人喊他罗圪垯。” 谭卫东在旁说道,“大名罗葛达,我表姨父罗玉强的侄子,治安总队的一个分队长。” 这帮人有十来人,围在院门前,叫嚣着,但却不敢进院子。 “罗圪垯,你牛气啊,竟敢围着我家院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谭卫东在人群外一声怒喝。 领头的那个矮胖壮实的如同疙瘩的人,回过身来,“啊哟,谭哥,你不是搬到浅水湾了吗?怎么还记得我们这个穷山岭?” “废话,郑老板是我的朋友,我们交易,还需要向你们治安总队报备吗?”谭卫东没和他废话,直接揪问他们为何来闹事。 “谭哥,这话就不对了。”那罗圪垯嘴角带笑但目光很横,“谭哥当初也在总队呆过一段时间,不会忘了安保总队职责章程第六条吧。” “安保总队责任章程第六条,可是明确说,要严查一切进岭陌生人员,进岭的生意人必须要详细报备。你真忘了?” 卢灿扭头看了眼谭卫东,他气得浑身发颤。 确实有这一条,可是,这条章程是应对当时香江左派人员的,属于特殊时期的产物。早十年就没人理会这条章程,现如今竟然还被他拿出来说事。 “姓罗的!你真的要和我谭家做对么?”谭卫东用手点了点罗圪垯,面沉如水。 “谭哥,你这话可不对。”罗圪垯依旧笑嘻嘻,“你已经搬走,这件事和你就没丁点关系。我这是来找新房主,让他去我们治安总部备案。请问谭哥,我错在哪儿了?” 院外吵成一团,院门终于打开。 难怪这帮安保队员不敢进院子,原来温家老大、老二还有温阿四,带着七八条壮汉,已经守在院子里。温家三兄弟见卢灿回来,连忙带人出来,将门前再度辟出一块空地,把卢灿和郑光荣几人接了过来。 “咦?你们怎么来了?”郑光荣见温家三兄弟等人,心头大定,问道。 “阿灿让我……” 温阿四正准备说,被卢灿打断,“郑叔,合同签订前,我让四哥去找人,上来帮忙整理东西。估计他们刚巧,赶上了。” 身旁还有谭卫东,卢灿可不想让他有走脱的借口。对郑光荣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谭卫东进屋商议这事如何处理? 卢灿与温家老大、老二点头招呼,他们都是卢灿安排温阿四下山叫过来保驾护航的。 “阿灿,别鸟他们,那帮人就不是东西。他们要是敢动你和郑老板一根毫毛,我打断他们的腿!”在调景岭这片地方,温家兄弟多,武力值很高的。温老大拍着胸/脯向卢灿保证。 “温哥,这事,你琢磨该怎么解决?” 虽然没有生命威胁,可这么堵着门,不是个事啊。卢灿见郑光荣谭卫东进屋,他拉着温家三兄弟,躲进客房中,问道。 温老二更彪一些,直接就说道,“干/他!猛揍一顿,以后就老实!以前这帮孙子,经常去渔湾那边,想要收渔湾的出海税,结果和渔湾村干了一架,现在他们再也不敢去。” 温家兄弟五人,老二最莽撞,言语也憨直。 见卢灿不明白,温老大向他解释几句。 原来,调景岭是这一片山区的统一称呼,这一代一共分布了十八个村落,每个村落居住的基本都是同一番号下的溃兵。渔湾村的居民,来自税警团,最早是陈立夫兄弟的嫡系,抗战后改番号为新三十八师,远赴缅甸。抗战胜利后,他们在东北遭遇惨败,从东北溃退、整编,然后在淮海再度溃败,一路撤退至香江,最后转移到现在的渔湾村。 渔湾村名副其实,沿着山溪能出海。在当时食物极度匮乏,占据出海口,能出海捕鱼,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渔湾村的居民自然招人嫉妒,多次和隔壁村落火并。安保总队也觊觎这片宝地,他们变相的提出,渔湾村必须缴出海税补贴其它村。 渔湾村在村长兼新三十八师副师长黎德伟的带领下,与安保总队狠狠的干了两仗,至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挑衅渔湾村。 如果说调景岭在香江是一个特殊存在,那么渔湾村在调景岭同样也是特殊存在。 卢灿坐在客床上,低头沉思。 这次即便是谭卫东出面摆平,那以后呢?如果自己要在调景岭建窑厂,势必还要和安保总队的人打交道。谭卫东不可能以后还会帮自己,最终还是要有自己的势力。 温家兄弟不错,但还是有些势单力薄,既然渔湾村的黎德伟和安保总队有矛盾,不知道这个势力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温哥,那个黎德伟为人怎么样?”卢灿问温家老大。 尽管不明白卢灿为何这么问,他还是尽其所了解的回答道,“黎德伟今年快七十岁了,老奸巨猾的一个人。现在的渔湾村村长是他的儿子黎焕东,他是个能打的,还比较讲义气,在渔湾村口碑还算可以。” “对了,温哥,调景岭能挖粘土的地方,有几处?我今天去岭上,看见有人挖粘土筑地基呢。”卢灿的这个问题,更突兀。 “你说的是灰土坑?有好几处呢,我家建房时,也挖过。对了,渔湾村附近也有一处土坑,他们用粘土制砖,晒干砌墙很好的。”温老大三十多岁,对岭里面的事情很清楚。 “渔湾村有码头吗?停靠大型货船的那种?对了,渔湾村还有公路通岭内吗?” 卢灿的问题,可谓四处出击,将温家三兄弟问得莫名其妙。这和今天的冲突有关系吗? “渔湾那边,没有正式的货运码头,只有一条栈道码,可以停靠渔船的。近两年有滚装轮来停过,不过很危险。” “至于公路,肯定没有。他们村民现在出入都不走岭里,基本摇船出海走水路。” 温老大一五一十的将他所了解的情况说出来,末了,终于忍不住问道,“阿灿,你想干什么?” 卢灿五指在床沿轻叩,发出节奏鲜明的咄咄声。 “温哥,二哥,我今天有个发现,调景岭的粘土,如果混入一些配方,是烧瓷的好材料。” “烧瓷?”“啥?” 温家兄弟三人都有些傻眼。烧瓷?调景岭的土,能烧瓷器? “阿灿,你懂怎么烧瓷器?这里的土能烧瓷器?”温老大问出兄弟三人的疑惑。 卢灿哂然一笑,“烧制瓷器,还真懂一些。” 也不理会温家三兄弟的吃惊表情,他继续说道,“我想在调景岭圈一片地,修建窑场,这件事还需要拜托温哥帮忙。到时候,还需要你兄弟二人,帮我负责窑场筹建工作。” 能拿到督导工程的活计,温家老大老二,自然喜出望外。 温家老大谨慎一些,问道“阿灿,你是认真的?” 卢灿点点,这件事他已经筹谋良久,只是等合适的场地,现在,场地有了,他恨不得立即开始筹备,远比拍卖公司更急切。 “明天,温哥陪我四处看看,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窑址。一旦找到窑址,我会尽快出图纸,你和二哥,就可以组织人筹备建设。” “那行,明天我带你四处转转,把那几处粘土山坳都转转。”温老大见他不是随便说说,心底也异常开心。在调景岭想要找份工作,太难。有了阿灿的窑场,自己一家人的生活,就彻底有了保障,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开心的。 “对了,温哥,你能联系上黎德伟的儿子黎焕东吗?”卢灿又问道。 “找他干什么?认识,但没怎么打交道。”温老大有些诧异。 “我想在渔湾村投资建设一座小型的商用码头,以后窑场建设所需物料,还有进出货物,都从码头那边走,更方便。” 卢灿考虑一旦窑场建设,交通必须跟上。但调景岭这边太偏,距离油塘或者将军澳太远,修建公路的投资,他暂时还拿不出。如果窑场选址距离渔湾村不远,那走水运会非常方便且隐秘。大不了,再铺一条有渔湾村到窑场的简易公路,这个花不了多少钱。 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从渔湾村架设电线,通往窑场。 当然,卢灿还有点自己的小心思——黎家敢带着村民对抗安保总队,自己在他境内投资,两人也能拉上关系,对自己在调景岭的安全,再加一层保险。 有了温家,再加上渔湾村的黎家,安保总队的那些人,相比会顾忌不少,大不了到时候让温老二,在窑场建立一支安保队伍,这样会彻底放心。 “黎焕东那小子,肯定高兴坏了!”温老大自告奋勇的准备今晚就去找黎焕东,谈谈码头建设,公路建设,当然还有窑址圈地的事情。 “不急于一时,温哥你可以放点风声,就说有人想要在渔湾村建码头,看看黎家父子什么反应。”卢灿给他出了个主意。 同样是投资,求人和被求,待遇截然不同。这个道理温老大想想后就明白过来,“嘿嘿,我知道了,阿灿就是聪明!” 站在门口的温家老二,此时回头说道,“阿灿,来人了,是山顶警署的,估计谭卫东打电话了。” 他的语气有些兴奋。 “嘿,后面还有十二老,谭卫东这次是真的给面子,把十二老请出来了。” 十二老?什么明堂? 正文 第68章 收获满满 卢灿从窗户边探头看了看,院子中进来三位老者,一位青衣长襟,另外两位是短大褂。 嗯?刚才路上还琢磨十二老是干嘛的?这就来了? “十二老最早是十八老,是刚到调景岭时,军衔职务最高,或者最有威望的十八个上年纪的人,他们组成了调景岭最早的管辖会,负责岭内诸多事务。” “安保总队就是他们决议成立的。” “这些年,死了两人,还有几人去了台北或者出国,现在还有十二位。” “没想到谭卫东这次将十二老请出山。” “穿长褂的是陈宝珊,以前是七十二军中将参谋长;短大褂略胖的那位,是台岛华商会的副会长夏天宇夏胡子,原来是三十七军少将的军需处长;那位略瘦的老头,是五十九军的副军长胡耀明。”温老大在一旁向卢灿介绍院子里的这几位老者。 其中,那位矮胖的夏胡子,正站在门槛边,大声斥责罗圪垯,将他训得低头掩面。 这时,谭卫东已经急匆匆从客厅走出,远远的就抱拳行礼,“三位伯父,万分感谢!家父稍后就会回来,还请去客厅就坐!” 郑光荣一直跟在他身后,也拱手作揖。 “郑老板是吧,感谢你的慷慨。调景岭欢迎向你这种有善心的商家到来!”穿青衣长袍的陈宝珊向郑光荣拱拱手说道。 卢灿并不知道,陈宝珊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小龙女”陈羽莲的父亲。 “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来调景岭两次,对这里的印象很好。我辈商人,只有两个臭钱,能为调景岭的十万百姓做点事,那是应该的。”郑光荣一脸悲天悯人的神色,说道。 卢灿不知道郑光荣究竟和谭卫东谈了什么,竟然让调景岭三老俱到?还如此客气?这三位老者身后,还跟着十来位山顶警署的人员,一副保驾护航的姿态。 卢灿没打算往前凑,这种事情让郑光荣去处理即可。 正好乔曲明出来,卢灿对他招招手。 “嗨,卢少,你不会以为这些人真是来帮我们的吧。”乔曲明脸上尤带一丝怒意,“还不是看在那个面粉厂的面上!” “面粉厂?怎么回事?”卢灿有点糊涂,不知道郑光荣做了什么决策。 “郑总估计是考虑以后还要来调景岭,他刚才出手,十万港币,买下谭卫东的面粉厂,捐献给调景岭。”乔曲明一摊手,说道,“谭卫东愿意帮忙撮合郑总和调景岭实权派人物的关系。这不,这三个老头来了,还不是为了接受这家面粉厂?” 嗯?郑光荣这一手实在是大气!玩得漂亮,卢灿不得不佩服。 买谭家的面粉厂,算是彻底交上谭卫东这个人物;转手赠送给台华商会,又给自己树立名声和形象,交好岭上的实权人物。 今天的这点小纠纷,估计马上罗玉强会登门道歉。 至于以后,他郑胖子来调景岭收货,只要不太过份,谁都会给面子。 这才是急速决策能力,非常高明。自己两辈子也比不过他在生意场上的纵横辟阖。 得,自己继续沾光吧。 卢灿彻底扮演起跟班的角色,带着乔曲明、温家三兄弟、潘云耕,还有来的那七八位李庄的汉子,开始规整这座院落中的物品。 十分钟后,一位五十来岁的粗壮的中年老者,满头大汗的赶到院子中。 这应该就是罗玉强,他手中扯着侄子罗圪垯,径直将他拉进院子。待他站定,对着他的腿弯就是一脚,将罗圪垯踢了个趔趄,“你个混账货色,整天给我四处找事!说!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罗玉强的表演,绝对是影帝级别,罗圪垯配合的也不错。 卢灿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两人在院门外其实已经对话,现在拉到院内,准备当着郑光荣、谭卫东还有三老的面,另演一遍剧情。 院内的叫骂和斥责声,很快便惊动了客厅中的五人。郑光荣、谭卫东率先出来,后面陈宝珊、夏胡子还有胡耀明三个老头子也站在台阶上,笑嘻嘻看着这两人的追逐。 是的,追逐。罗圪垯挨了第一脚后,便抱头鼠窜,罗玉强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打。两人将小院子当成了练武场。 “姨父,你这是干嘛呢?”谭卫东忍不住先开口,嘴角带着些许嘲笑。 “哎呀,卫东啊,你是不知道,罗圪垯这东西,听见风就是雨,成天给我惹事,不教训不成。”罗玉强擦把汗,点头和那三老招呼后,说道,“你姨妈回去就这么一说,说你去浅水湾那好地方,房子卖得干净,没啥收拾的。” 他怒其不争的指了指罗圪垯,“就狗孩子,不知道什么时间偷着跑过来。” “你个臭小子,成天惹是生非!”说完,他等罗圪垯站住,还偷袭式的在他身上来了一脚侧踢。 郑光荣也在看了半天戏,得,这次该自己出面了。 两步走下台阶,对着罗玉强伸手,笑呵呵的说道,“罗督导是吧,我就是新房主郑光荣。” “郑老板大名,听过听过!”罗玉强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握住郑胖子,使劲摇晃。 见他有些卑微的样子,卢灿忽然没了看戏的兴致。 这个世界,什么地方势力,什么垄断霸权,在资本面前,都得卑躬屈膝。 郑叔不太会讲道理,但他所用的策略,淋漓尽致的诠释了这一道理。 调景岭,号称香江最为特殊之地。可是,十万港元的一个二手面粉厂,便引来了三位宿老,让远近闻名的恶霸势力低头做小。 卢灿没在理会楼下一拨人,终于在他们聚餐出门前,将所有有价值的物品,全部整理出来。看着手中的表单,他的嘴都快咧成一条运河。 这栋二层小楼,不含柱子、梁、椽子、照壁等固定件,只统计家具和瓷器。 一共有大小桌子及写字台八张;条案、案几、茶几和圆几十四张;各色高背椅、圈椅、躺椅、条凳、矮脚凳、圆凳三十六张;衣橱、挂衣柜、衣架、书柜、多宝阁、电视柜十九张;此外,还有床十二张;木质沙发六套;还有其它木制家具二十多件。 这近两百件家具中,全是海黄、小叶紫檀、金星紫檀、乌木、香楠木、鸡翅木等高端木材打造,就这些家具所使用的木材,就足有一百方。 这些家具,已经可以将郑光荣前后两次支付的五十万港元,全部赚回来,还略有盈利。 此外还有瓷器、房梁大件、门窗以及库存的二十方木材。 卢灿从各个房间及厨房,搜罗出来的有价值瓷器一百一十四件。 其中摆件(玩赏瓷)十六件,大多数是嘉庆朝官窑出品,还有三件是乾隆朝的精品——乾隆青花釉里红云龙纹天球瓶、乾隆仿宣德青花象耳瓶、乾隆粉彩绿地开光人物抱月瓶。 谭玉明一定是抢了羊城哪一家的瓷器行,最后将老板的镇馆之宝花神杯,还有这乾隆朝的三大赏器都给顺手带走了。 让卢灿最为欣喜的是,他终于拿到那套康熙青花粉彩十二花神杯,完整无缺。不仅如此,他还在抽屉中找到一套嘉庆朝仿制的青花花神杯,虽然品质没法和康熙朝的相比,但能成套,也是难得的精品。 在谭家的厨房中,卢灿找出六十四件盘碟碗盏,都是嘉庆朝的精品官窑生活瓷。让人遗憾的是,这些生活瓷,被谭家经常使用,不少瓷器有了破损。 在厨房内间的储物间,卢灿翻出十七件残破的餐具。他让温阿四帮忙,将这些残件的碎片,全部收集起来,凭他的作伪能力,修补个七七八八,还是没问题的。如果等窑场建成,完全可以复窑重烧,呵呵,大师也看不出曾经残缺。 同样在储物间的拐角,他还找到一捆草绳捆扎好的瓷器。 一共三十件嘉庆粉彩大碟,瓷器竟然还有火光,手触摸上去还有点拉手。 这可不是假货,而是这批瓷器出窑后,就一直没拆封。草绳包裹严密,上面竟然还有火漆印——“嘉庆九年秋仲月景德九炉王大生印”。意思是这批瓷器,是嘉庆九年八月景德镇官窑第九个窑口出品的,该窑口的督窑官叫王大生,他检查并封印的。 可能是当时哪家官窑工人顺手牵羊,捞出来带回家(这种事情在景德镇官窑时有发生)。 当年的店主人,可能从那家官窑后人手中淘来的,只可惜,连店老板也没来得及拆封,就被谭玉明整捆的抢到香江。 卢灿也不打算拆封——像这种出厂原包装并在草绳上烙有红漆封印的套瓷,本身就是一种珍贵的历史文物。 嘉庆粉彩大碟,现在的行情也就两万出头,三十张新碟子,也不过六十万,但如果有了这带有红漆封印的草绳包装,三十张大碟,能拍出超过三百万港币的价格。 这其中的差价,就是有直接历史证据的价值。 这些嘉庆朝的瓷器,卢灿只打算保留两件,剩下的将会全部出手——拍卖行由纳徳轩投资,但窑场属于他的私人兴趣,需要他个人支出相当大额的资金。 卢灿摇摇手,拒绝郑光荣的邀请,陪这些人吃饭,还不如看看那幅中堂画的真伪呢。 郑胖子带着三老、谭卫东还有罗玉强、罗圪垯几人,去山顶的一家小饭馆吃饭。刚一出门,卢灿便和潘云耕、温阿四几人,将松鹤延年的中堂画卸下来。 都不用放大镜辨认,由于年代不算久远,鈴印和鉴赏印很清晰。 画作者鈴印为“艺云镌印”,题款行字为“丁卯岁秋兄敬恒来访得知乔迁新居喜不自胜拙作一幅以贺之”。 张俊采,号艺云,这是他为一名叫做敬恒的朋友,所做的中堂画,庆贺朋友乔迁新居。 卢灿很快就知道这位敬恒是谁。 在中堂画的下部以及对联的底部,都留有一副鉴赏印“名眺主人”。 这人很有名气,尤其是在东南亚——吴稚晖,原名眺,又名敬恒,他的书斋号就是“名眺主人”。中华近现代的思想家、政/治家,国学宗师。1953年10月30日病逝于台北,196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理事会将吴稚晖列为世界百年文化学术传人。 无论是作者,还是藏家,都很有影响力。而且,卢灿还知道,这幅中堂一定会有人出高价,但这黑心钱不能赚——吴稚晖的幼子吴文藻(非冰心丈夫的那个),是中大联合书院的东方历史系的教授! 说不定吴文藻教授年幼时曾经还见过这幅中堂。 不知道怎么到了谭家? 卢灿最后拿起的才是那方檀香已经烧尽的铜炉。 底款“大明宣德年制”。 正文 第69章 点翠凤冠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摸到铜炉双象耳的那一刻,卢灿还是有点失望。 这是宣德炉,但不是明代宣德朝的正品,而是康熙朝的仿品。估计是那家古董店敬财神的,被谭玉明一道抢过来的。 宣德炉能成为后来敞口矮脚铜炉的代名词,可不是有名无实。真品宣德炉,造型雅致、用材精选,一百二十炼风魔铜工艺,光泽柔和,触之有瓷器的圆润感,堪称铜炉之最。 后世铜炉多以仿宣德炉为荣。 这玩意,后世仿的太多,在香江摩罗街有不少。这一只品相不错,应该能卖到两万港币。 忙累了一天,卢灿让潘云耕和温阿四,去附近找家小饭馆,做点饭菜送来,也算是犒劳大家。至于饮酒,那可不成,稍后有些物品还需要运到温家前面的空地,然后装车送回去。 温老大出门去借小推车,那些小件家具,稍后用谭家的被褥或者废旧衣服包裹,放在小推车上,有拉有扶,可以送一批过去。 至于大件,譬如衣橱衣柜,圆桌写字台之类的,就需要两人或者四人用长竹杠横着抬走。 总之,运输是相当麻烦。 小饭店很快送来十二盘大菜,一大木桶米饭,被这十来个壮汉扫得干干净净。 饭后大家也没歇息,立即开始往五辆小推车上捆绑家具,小推车内部用棉被包裹那些瓷器,两人一车,先走一趟。 卢灿让潘云耕带着那套被严密包装的青花粉彩十二花神杯先下去,组织装车,稍后他开车回家。那套杯子要交给老爷子手上,顺便给田乐群捎个口信,今天他准备在山顶住一夜。 卢灿打算今晚就在山上眯一夜——温阿四可是约定了十多家,可今天一天就泡在谭卫东一家了。明天等温老大他们运货,自己带温阿四把其他几家都跑一边。 没办法,要用钱啊。 玩收藏,这钱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次自己打算投资渔湾村码头、修一条简易公路、窑场圈地、建设窑口,再加上配方的骨粉厂,估计要投入自己近两千万的资金。 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卢灿也只有多收点货,尽快出手筹措资金。 等到天色将黑,上上下下来回三趟,将所有瓷器、书画、铜器、木器小件都全部运走。卢灿给温家三兄弟带来的七位村民,每人五百,这是奖赏他们今天劳动以及上来打架的酬劳。并约定,让他们每人明天再带一个壮劳力过来,劳务费一天二百,两人带一辆手推车来。 这绝对是调景岭最高的日工资,七个人乐得屁颠屁颠的回家招人去了。 见他们离开,温老大埋怨一句,“阿灿,就搬点东西,真心给不了这么多。一天一百就足够了。” 卢灿笑着看了看他,“温哥,你以后还要负责窑场筹建工作,估计还要靠这批人给你撑腰。你还觉得这钱给多了吗?” 温老大很快想明白——任何一个工程建设,核心人员是自己人,这样才不会有怠工现象。他对卢灿竖了个大拇指,“阿灿脑筋转的真快,还真是这个理。” 温家老大有点小聪明,温家老二憨直莽撞,温阿四估计更像温母,性格良善但有些懦,有点小心机,但胆子小,所以这些年做古董生意却一直没能发迹。 四人聚在一起,重新就窑场的话题商议一遍。 卢灿给温老大掏了一万的活动经费和今天的劳务费。明天他可以去找渔湾村的黎家,顺便看看码头情况、渔湾村附近的粘土坡究竟有多大?还有就是如果修简易公路,该怎么修? 温老二将协助郑光荣,准备明天大件运输工作。卢灿也给他伍仟的工时费。 兄弟两人都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把事情弄得漂漂亮亮的。 温阿四明天还需要带着卢灿,跑其他几家,继续收货。他的报酬,等全部收货结束,一并支付。 兄弟三人事情都安排完毕,卢灿送他们出院门,刚好,遇见乔曲明掺扶着醉醺醺的郑光荣,还有谭卫东进来。 “怎么喝这么多?”卢灿接过郑光荣的胳膊,问乔曲明。 乔曲明扶着谭卫东,有些无奈,感慨的摇摇头,“这岭上人,太能喝了!七个人,喝了十二瓶金门大曲。那三个老家伙一点事情没有,甩甩袖子,走人。” 他又努努嘴,“就这两位多一点,罗玉强和罗圪垯,俩人也没事。” 这帮人都是老兵痞出生,太能喝。 郑胖子喝完酒,迷迷糊糊不闹事,可谭卫东不行,他踉踉跄跄的绕过乔曲明,拉着卢灿的手臂,满嘴酒气,“今天对不住兄弟哈…呃…要不是胖子刚才告诉我…呃…我都不知道,纳徳轩的少东家来我们家了…呃,对不住嗷” 一个酒嗝接一个酒嗝,弄得卢灿有点心烦意燥。估计是酒桌上,郑胖子不小心将卢灿的身份透露出去。 “谭总,没关系。我和郑叔出门见世面的,本来就是个伙计。”见他要摔倒,卢灿连忙用左手掺了一把。 “嗯?可不能这么说…呃…伙计就是伙计,东家就是东家,这规矩不能坏了…呃…胖子在酒桌上说,少东家还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呃…说纳徳轩和源森居能发展不错,你一直在幕后…呃…支持的。” 卢灿无奈的摇摇头,郑胖子今天估计是真喝多了。 酒人酒话,卢灿没在理会,和乔曲明将两人掺扶进客厅,靠在还未搬走的沙发上。 正准备给两人弄杯水,卢灿的手臂被谭卫东一把抓住,“少东家,别走!给你看些好东西!我母亲留给我的私房钱,少东家今天没收获,现在,我把它出手给你了。” 卢灿只得在他身旁坐下,看他弯腰在茶几的抽屉中摩/挲半天,整出一个毛巾包裹。 呃?下午一堆人围在客厅,这里卢灿还真的没动过。 “你看看,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谭卫东将包裹推给卢灿,眼睛迷离。 这就是他今天出政务中心时说的货品吧。 卢灿打开毛巾,灯光下,姹紫嫣红,四件珠宝呈现在面前。尽管他见惯了昂贵珠宝,但依旧被小小震慑一下。 太漂亮了! 一顶金步摇凤冠、一支红宝石点翠金钗、一串玻璃种蓝水翡翠银底镶红玉髓流苏项链、一只老坑玻璃种苹果绿贵妃手镯。 这还真是民/国时期豪门嫁女的标配四大件。 体积最大的,是那件金步摇凤冠。 金步摇,原本是古代妇女的一种首饰。取其行步则动摇,故名。其制作多以黄金屈曲成龙凤等形,其上缀以珠玉。 到了明清时代,女子出嫁的凤冠,大量采用金步摇的设计手法,在凤冠的凤尾处,缀上多种宝石,佩戴者行走时,一步三摇,大家闺秀的摇曳风姿尽显。因此,这类凤冠,也称之为金步摇凤冠。 卢灿今天第一次拿出手套和手电筒,小心翼翼的托起这顶凤冠。 这顶凤冠,以金丝混银手工打造而成,顶部半/球为苏绣蒙面,内外皆攀织金银线,结构完整。凤檐及两侧,支出九根凤尾,凤尾上三到五片小金叶,金叶边缘包镶有细小的红宝石和绿松石,金叶上覆着一层蓝色的采用点翠工艺的翠羽。九根凤尾的尾端,各缀一根金线,底部是绿松石或红宝石作为缀锤。凤冠的正中心,镶嵌着一颗红宝石,作为凤首。 这件凤冠,无论是手工还是用料,华美至极! 卢灿对珠宝行业了解很深,仔细观察这顶凤冠后,感慨的摇摇头。 古代工匠太厉害了,这顶凤冠中,有四大项工艺,极难。 首先是凤冠半/球金银线经纬的编织。要知道,这可是金属,可不是真的丝线,能编织出如此密集的金属经纬线,实在太困难。 其次是点翠工艺。翠,即翠羽,翠鸟之羽。 点翠是中国传统的金属工艺和羽毛工艺的结合,先用金或镏金的金属做成不同图案的底座,再把翠鸟背部亮丽的蓝色的羽毛仔细地镶嵌在座上,以制成各种首饰器物。 这顶凤冠有四十多片小金片,还有凤檐及两侧,都采用点翠工艺,更为难得的是,这里使用的是真材实料的翠羽,可不是丝绸。 第三就是包镶工艺。无论是绿松石还是红宝石,这顶凤冠上全部采用包镶工艺。呃,这项工艺也是田乐群准备去参加巴黎珠宝展,正在制作的“飞天”项链的工艺。也就是卢灿听说后,一个劲说难的那项工艺。 这顶凤冠带回去,也许能给纳徳轩的珠宝设计师们一起启发。 第四项工艺就是金丝包珠。九根凤尾上缀下来的是金线,做缀锤可是绿松石或者红宝石,它们可是有一定重量的。为了牢固和美观,那根缀下来的金线,要分成多缕,将宝石包住。 卢灿用放大镜细数一遍,这根垂下来的金线,最终分成十二股细线,将那颗绿松石包住,最后在底部点焊,重新成为一小块的珠托。 放下放大镜,卢灿心底只有一个字——大写的服。 上辈子卢灿曾经见过比这工艺繁复十倍的凤冠——明神宗万历帝定陵出土的十二龙九凤冠,其工艺之复杂,不可想象! 这顶凤冠自然比不上宫廷贡物,但依旧可以说是民间手工艺的巅峰代表。它有着明代南方凤冠的特点,精细、柔美、绚丽。估计是谭卫东母族那边的祖传之物。 在南方,凤冠是传家宝,女/女相传的。 卢灿抬头准备问问谭卫东,这件东西他想要什么价,结果一看,他斜躺在沙发上,已经呼呼大睡。 有了这顶凤冠,卢灿看接下来的这三件东西就没那么多的惊讶。 那枚蝶形点翠金钗也很精美。 修长的钗身,顶端是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蝴蝶翅膀被金丝隔成三片,分别点有绿色、青色和蓝色的翠羽,在蝴蝶的首尾处,各镶嵌两颗红宝石。 还有一串玻璃种蓝水翡翠银底镶红玉髓流苏项链,工艺也异常复杂。 整个项链的底座是银质的,十八块玻璃种蓝水翡翠,呈现片状,镶嵌在银质底座上,形成牛角形,扣在胸口前。在蓝水翡翠的正中间,是一颗红玉髓,足有鸽子蛋大小。 四周的流苏都是银质,呈水滴型,单片的长度不到半公分,一串串的连在一起。 整个流苏造型高雅,唯美。 至于那块玻璃种苹果绿手镯,那东西卢灿见多了,倒没太在意。 重新将这四件珠宝包裹好,可不敢轻易塞在抽屉中,卢灿找来一只盒子,将其放好,安放在他今夜准备休息的房间柜子里。 真没想到,谭家还有这好东西!等明天谭卫东醒酒后,一定要拿下。 放好珠宝后,卢灿拿出两条毯子,顺手盖在谭卫东和郑光荣的身上。俩人喝醉酒,这大夏天的睡沙发,没问题。 他没注意到,在自己转身的瞬间,谭卫东的眼睛微眯成一线。 正文 第70章 顾家破烂 山顶的空气很清爽,卢灿在厢房的二楼平顶上,练习一套孙立功传颂的形意。 一收功,便看见谭卫东站在一楼走廊抬头向上看,对他挥挥手“谭总,早啊!” “卢少东家,更早!”谭卫东点点头,笑吟吟的说道。 卢灿下到一楼,乔曲明已经买了习俗用品和早点回来。 郑胖子打着哈欠,扭扭腰,走出厅堂,对谭卫东说道,“昨天酒喝的太多。晚上睡沙发,浑身酸疼,膈死我了。” “你这是过惯了好日子,不像我们这些山民,怎么都能凑合。”一天时间,郑胖子和谭卫东已经很熟悉,谭卫东也不见外的调笑道。 “这话你就说错了。”郑胖子接过乔曲明的毛巾和牙刷,“且不说你家在调景岭土皇帝般的生活,就说我早年,那可是吃尽苦头。钻缅甸和越南的丛林,那可是要命的。” 胖子的话,瞬间让谭卫东好奇起来。两人聊着郑胖子当年的光辉事迹,一个惊叹,一个自豪,捧逗俱佳。 “卢少东家,这几件珠宝,就匀给你吧,你看着给个价。”吃完早点,谭卫东主动开口。 等卢灿从房中将几件珠宝首饰拿出来后,郑胖子也看呆了。 卢灿给出的价位,谭卫东还是相当满意的。那顶凤冠卢灿出价十二万,点翠金钗两万,流苏项链五万,玻璃种苹果绿贵妃镯五万,合计二十四万港币。 他前些时间,带着这几件首饰,去了古董铺和典当行,也问了问价格,基本都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 卢灿之所以能出比市场高出两到三成的价格,那是因为他家有珠宝公司。 这四件物品,放在任何一家店中,都可算得上镇店之宝级别的,连点翠金钗也是。 “现在这些东西,利润怎么样?”谭卫东收起卢灿开给他的支票,随口问道。 这就是外行人能这么冒失的问出来。 “毛利百分之四十左右。”卢灿压低了数据,笑着说道,“谭总有途径?您如果提供一条线索,我可以分给你其中利润的一成,买卖完成,当即支付。” 一般的线人,介绍费是没这么贵的,但谭卫东不同,他家算是调景岭的高层,所接触的必定也是那些当年当官的家庭。这些当官的,哪家会没有几件压箱底的好货? 温阿四级别太低,只能在那些当兵的家中搜罗一番,好动不多。 因此,卢灿很想谭卫东出面,帮自己介绍几家。 “嗯!”郑胖子在旁边敲了敲边鼓,“谭老弟,调景岭可有不少好东西。你老弟要是遇到好木料,也可以给我介绍,我同样给你一成的利。” “嘿嘿,我考虑考虑。”谭卫东还真的有点心动——调景岭的那些当官的,谁家有什么东西,他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完成交易后,谭卫东简单收拾,拎着包,前往浅水湾的新家。临行前,他给卢灿和郑胖子都留下联系方式,视情况再合作。 “郑叔,这房子暂时还别拆。”见没外人,卢灿将昨天统计的表单,递给郑胖子。 “发了!”郑胖子正咧嘴感慨呢,听他这么说,连忙问道,“你还有用?” 卢灿点点头,“昨天我无意中得知,这调景岭,竟然还是建瓷器窑场的好地方。” “你说什么?瓷器?窑场?你准备建那玩意?”郑胖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嗯,瓷窑。”卢灿再次点头,语气很认真,“香江无瓷器,这里的生活用瓷还有观赏瓷,基本全靠进口。内陆的、东瀛的、欧洲的,就是没香江本地的。” “郑叔你说,如果在香江建设一家自己的瓷器厂,仅仅是运费和报关费,就能省下都少?”卢灿很自信,“这可都是利润啊。独一家的生意,你说能不能做?” “你确定这里能产瓷?”郑胖子依旧很怀疑。 “粘土我看了看,很适合。我准备取样,去做个鉴定。只要主要成份对,哪怕欠缺某些元素,都不是大问题,那可以添加配方来改善。我准备建设一个配套的骨粉厂。” 卢灿怕他阻挠,又说道,“英国骨瓷,你应该知道吧。” 英国骨瓷郑胖子自然知道,英国王室及贵族专用瓷器,高端瓷器的代表之一。 “骨瓷就是添加骨粉配方的,以牛骨粉配粘土为底料,烧制而成的。只要这里有基础的粘土,我们到时候也可以研究点独特的配方。”卢灿再次鼓动道。 他所说的这些,在后世都是制瓷行业的常识,但此时,郑胖子一个香江人,哪能知道骨瓷的配方?听他这么说,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关键是我们都不懂烧瓷啊。”郑胖子终于语气松了松。 卢灿指了指北面,“景德镇有的是经验老道的烧瓷工呢。就像上次一样,依旧拜托罗查理,请几位大师傅来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至于设备嘛,这次去巴黎参加珠宝展,我顺带着考察利摩日。那里是法国瓷都,电窑烧瓷设备齐全,到时候买一套回来。” 如果不是考虑太惊世骇俗,卢灿都准备自己开窑烧瓷。这种事上辈子他干了很多次,熟门熟路的。 电窑烧瓷设备,内陆可没有。其实东瀛也有,但卢灿总觉得心理不得劲。 “我琢磨琢磨,需要和你爷爷再商量。”郑胖子捏着下巴,没敢一口答应他。但他依旧给出自己的建议,“你如果真有这打算,前期一定要做好检验工作。这种工程,一旦上马,可就停不下来。别到时候弄出个四不像,那就是大笑话。” 郑胖子为人严谨,如果不是卢灿这两年的表现很神奇,他可不敢轻易跨界,更别说是一个讲究技术活的制瓷行业。 温家老二还有温阿四带人上来,继续搬运大件家具。 卢灿将这四件珠宝,放在郑光荣这边,他自己跟在温阿四的身后,再去掏老宅子。 剩下的这些户,可没有谭家那般阔气。 基本上都是些小件珠宝,像玉镯子、白玉戒子、翡翠玉牌子,菩提手链、檀木手串、乌木观音像,最多的是铜钱和银元,可惜,绝大多数是普通品,在市场上可以论斤交易的那种。 跑了一上午,走了四家,所有的收获加起来,还比不上谭卫东出手四件首饰中的任何一件。卢灿有点意兴阑珊,“四哥,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温阿四也感觉到卢灿兴致不高,他指了指前面的湾口处,“顾嫂子家就在前面,看完她家,我们找地方吃饭。” 得,既然不远,那就再看一家吧。 “顾嫂子人品是这个!”温阿四说着竖起大拇指,“当年刚来调景岭,人荒马乱的。顾忠秋这个有福气的,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站在路边哭,他就顺手塞给她半块烙饼。” “结果顾嫂子就跟着他,给他家做佣人。” “五九年,岭上过蛟龙(龙卷风),死了很多人,很多家的工字棚都被卷飞了。顾忠秋夫妻两人,也在山体滑坡中死了。一家子就留下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大的也就八/九岁,最小的还在怀抱中。顾嫂子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养大顾家的三个孩子。” 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丫头,想要在那个艰难岁月养活三个孩子,真心不容易。卢灿听完,也觉得很感人。 “现在顾家怎么样?”他问道。 “顾家三个孩子很争气。顾家老大是个女娃子,一早就去天水围那边的纺织厂做工;二娃子也是女孩,在市里打工;老三是个男孩,现在在港大上学。” “这次他们家能分到围屋,也是岭上人对顾嫂子的尊敬。” “她们家这么困难,会有好东西吗?”卢灿想到一个问题,问道。 温阿四挠挠头,笑得有点尴尬,“顾嫂子当年怎么养活这三个孩子的?还不是捡破烂吗?当年她漫山遍野的捡破烂,有些值钱的东西,都被她留下来。我以前看过一次,有些东西似乎还挺值钱的,不过我看不准。” “这不,我答应顾嫂子,带你过来瞧瞧。” 得,合着是温阿四又发善心,这是带自己来挑拣破烂来着。卢灿白了他一眼,看得他心底发虚,呵呵直灿笑。 “她家破烂多吗?”卢灿看到一家小卖铺,指了指,“要不,我买点米和菜,让顾嫂子做点午饭。我们好慢慢看。” “咦,这主意好。”温阿四真的拍手赞道。 两人拎着卢灿买的咸鱼腊肉还有一小袋子米面,敲开湾口的工字棚的木门。 这种工字棚,是调景岭最早一批简易住宅。顶部是黑色的毡布,被木条钉上,一面墙是泥砖的,另外三面还是石棉瓦,只能算是遮风避雨一片地方,根本不能算是房屋。 “小时候,我们一家子都住这种工字棚。一个棚内最多时能住十多户人家。”温阿四二十多岁,对小时候的记忆,还是蛮深刻的,他说起来很感慨。 他指着这种工字棚说道,“现在已经很少有这种住户了。大家都想方设法去搭建草屋,也比这种房子强。夏天闷热,又不防雨。” 门开了,一位身材矮小,面容黑色的中年女性站在门后,看到温阿四,脸上露出欣喜,“阿四呢,你带老板来了?” 这就是温阿四口中的顾嫂子。 “嫂子,中午在你这儿押伙食,你辛苦点哈。我带着老板挑物件呢。”温阿四提起手中的咸鱼腊肉晃了晃。 “啊呀,来就来呗,怎么还带伙食?饭还吃不起呣?”虽然顾嫂子看卢灿很年轻的模样,有些疑虑,但始终还是没开口。 走进工字棚,里面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种工字棚很大,内部就是一个大开间,被主人用帘子隔出一个个私人空间。 靠西的一侧,小山一样堆放着大量的破烂,书籍、报纸、瓷器、废钢铁、铜菩萨、残破的碗碟茶盏,霉味就是这里面散发出来的。 笑着和顾嫂子客气两句,卢灿便将目光投向这座“垃圾山”! 顾嫂子给两人塞了两条凳子,泡了杯茶,自己就去收拾午餐去了。 “四哥,这是让我分拣垃圾呢?”看着成堆的东西,李辰点点手指温阿四。 温阿四连忙拉着他走向另一侧,指了指说道,“哪能呢?我已经分拣过一遍。这些东西,我看不准,你只需要看这些就行。那边的大家伙,我来。” 眼前有十多件物品,有瓷、有书,品相还不错,是温阿四分拣过的。 虽然有点异味,但眼目前就十来件,忍忍就看完了。卢灿拿过凳子,塞在屁股下,顺手拿起一本破破烂烂的古籍。 翻了两页,他就嗖的站起身来! 要不要这么传奇?垃圾堆中看到的第一本书,就是宋版刻本? 这太扯了吧! 正文 第71章 垃圾藏宝 “怎么了?阿灿?”在大垃圾堆上翻检的温阿四,见卢灿突然站起身来,连忙问道。 “哦,没什么。”卢灿对他摆摆手示意。 卢灿重新坐下,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这本书太残破了,不仅书页有雨水打湿的痕迹,几张书页粘在一起,封面已经被虫子咬的只剩下小半,书名只能看见一个“春”字,而且书页很脆,书角也卷起来了。 从版式看,左右双栏,白口,典型的八行款式,宋版书无疑。 世界上最昂贵的书籍,并非金箔、银箔甚至镶嵌珠宝的印刷品,而是久负盛名的“宋版书”,这种珍奇的版本几乎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 再看其内容,卢灿依稀辨出一段文字:“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三分国城之一。○参,七南反,又音三。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不合法度,非先王制。” 这是晋代杜预注,唐代孔颖达疏的《春秋左传正义注释册》。 卢灿再度将书脊立起来,可惜,这里也被虫蛀。 卢灿找来一块平板,将书籍连同大半个书本压在桌子边缘,只留下切口部位露出,然后用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捻着将封面和前几页粘在一起的书切口。 还好,只是渗水让其黏在一起,用外力轻轻上下搓揉,还是能将其分开。 为何要这么急迫? 他想看看究竟是哪里刻印的——宋代刻书可没有在书封底留出版社的习惯,大多数都留在次页或者第三页。 第三页终于被他轻轻揭开,“天禧元年绍兴府学丁字刻”。 天禧是宋真宗赵恒的第四个年号,绍兴府学就是绍兴府的官办学校,丁字刻指的是刻录书籍的字体大小。 卢灿的手微微发抖。这本书不仅是宋版官刻,而且是绍兴府府学的官方教材。 这本书不仅有收藏价值,更有研究价值。 淋雨虫蛀,垃圾堆存放,竟然没能毁了它,真是个奇迹。 “四哥,给我几张干净点的报纸或者白纸。”卢灿对着垃圾堆上的温阿四喊道。 温阿四早就注意到卢灿的不对劲,刺溜就从垃圾山上下来,递给卢灿几张报纸,“怎么?很珍贵。” “宋版,你说呢?”卢灿接过报纸,将它包好,回家还要老爷子帮忙重新修补。 啪,温阿四左拳击右掌,“好,有收获就好!我就说嘛,这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古董小贩,自然知道“一张宋版一页金”这句话。 羡慕吗?肯定羡慕,可是自己没那份眼力劲,拿到市场上也让别人捡漏,还不如干干脆脆拿点抽佣。 “你去问问顾嫂子,这本书哪儿来的?”卢灿有点小奢望,对温阿四使了个眼色。 “好嘞,我去问问。”他一拐身子,掀开门帘,去找顾嫂子。 卢灿将这本书放在桌子上,开始翻看其他物件。 这十来件物品是温阿四挑选过的,他毕竟混迹行业多年,基本判老的眼光还是有的。卢灿操在手中的第二件,是一尊观音佛像。 这尊观音佛像与传统观世音差别极大,可没有净水瓶之类的。估计温阿四没认出来这是一尊观音佛像,否则他不会将其放在地上的。 佛像为立姿,站在波浪形成的莲台上。鹅冠披巾、高发髻;面部丰润,双眼微眯,嘴角含笑;宽襟阔服,双手拢于其中,褶皱流线优美;头部披巾及上衣,为釉里红。 这是一尊明代风格的青花釉里红观音佛像,其做工应该是民窑出品。 观音佛像有两处破损,其一是背部披巾有损,其二是波浪纹莲台被磕了一块。此外,还有局部脱釉,风化的现象,这些都是保管不善所致。 像这种佛像,放在店铺中,两万港元还是有人愿意请的。 卢灿同样将这件物品放在桌上,稍后带走。 “阿灿,这尊侍女像也是好东西?”温阿四一回来就看见桌上摆放的观音像。 卢灿翻了翻白眼,果然,他没认出来,“你可别瞎说,这可是观音菩萨。” “啊?这是…观音菩萨?”温阿四连忙对着佛像拜了三拜,“菩萨莫怪,小子胡言乱语,恕罪恕罪!” 香江人对佛祖神灵这类的,很信奉。 连带着跟着温阿四一起出来的顾嫂子,也是一脸慌张的跟着谢罪。 “阿灿,这种观音像,没见过呢。”拜完之后,温阿四轻声问了句。 “你不知道三十三观音中,有一尊法身,是水月观音吗?”卢灿见他俩人依然不解,“水月观音,又称水吉祥观音,或水吉祥菩萨。这是观世音一心观水相。” “哦!”温阿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旁边的顾嫂子说话了,“卢少爷……请问这尊菩萨,能请吗?” 她这是想请了。 虽然有些可惜,卢灿还是实话实说,“这尊观音法相很适合。以水为财,本相唯美。” 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马上抱起这尊观音,向里屋跑去。 “刚才那书,问了吗?”卢灿拍了拍温阿四,他还在惊诧到手的古董,跑了呢。 啊?温阿四回过神来,“问了。嫂子说,这本书是前些年发大水,在溪边捡到的。当时还有油纸包着呢。” 哦,这就彻底绝了希望了。 “对了,嫂子还说,当时捡来不少书呢,有些她拿去烧火,还有一些,就在这里堆着呢。” 嗯?这个温阿四,说话说一半,这堆垃圾山中竟然还有宝贝? “我俩先翻这堆,有价值的交给我来处理,赶紧的!”卢灿很快改变主意,拉着温阿四,先弄这堆垃圾山。 这对杂物中,报纸最多,其实这些旧报纸如果整理成一套,二三十年后,还是值点钱的,卢灿将报纸归到一起,稍后和顾嫂子说一声,她愿不愿意留,就看她了。 废旧金属其次,断铁丝、钢筋棍、烂犁头、废旧白铁皮,暖瓶壳,这些可以直接卖金属,卢灿也顺便将其归类。 第三类才是旧书。 这些旧书中,各色废旧教科书最多,中英文都有,这些东西,只能卖纸张。当代残缺的小说、破旧的漫画、各色杂志,也没什么价值。 两人翻了半天,连午餐也是匆匆扒拉几口,剩下的东西,有点意思了。 卢灿脚边就是一张大瓷盘,裂成四块,不知道是不是顾嫂用胶布沾上。这张盘子足有四十厘米,其上青花发色艳丽,盘底为双鱼图,盘檐口为莲枝荷叶。 元代出大器,不仅是青花瓷,其它窑口如龙泉瓷、磁州窑等都有形体巨大的大盘。卢灿这对大盘的第一印象就是元青花。 元青花此时还默默无名,它的崛起还需要十五年,所以此时人们对这种偏素色的青花瓷器,并不太看重。 卢灿蹲下来,很小心的将胶布扯/开,抽出一块碎片,看看断口,瓷胎几乎看不到任何气孔,显得特别致密,有很强的玉质感。再看看釉面,枢卵白青釉,白中闪青。 底部无款。 他倒是在大盘的另一碎片上,发现一段草书:“至正六年铁瓦寺长春全德神化明应主教真君双甲子祭”。 这一段话,信息量相当大。 至正六年,是元朝元惠帝1346年。 长春全德神化明应主教真君,这个封号是丘处机的,丘处机仙逝于1227年。 这就应了后面四个字,双甲子祭——一百二十年祭祀。 现在问题来了,究竟是哪儿的铁瓦寺?皖省宁国有个铁瓦寺,最为出名,据说建于贞观三年,屡遭天火,后又经多次重建,但貌似与丘处机无关啊? 卢灿忽然想到大西北,上辈子他去和田进货,曾经去过天池一趟,恰好见过其遗址。那里还真有座铁瓦寺的传说与丘处机关系密切。 成吉思汗在发动了被称为“上帝之鞭”的欧洲远征前,召见丘处机。其召见地点就在天山天池脚下。 邱处机会见成吉思汗后,率领弟子登上天池。师徒为纪念荣登仙境,在天池岸边山上修建一寺,寺以铁瓦盖顶,因而叫铁瓦寺。 难不成这座寺庙竟然在天池边度过一百多个春秋?甚至他们还为丘处机的仙逝举办过双甲子祭奠? 这件大盘,就是当时为祭典制作的供盘? 卢灿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伍佰五十年时间,一件盘子,竟然从大西北流落到东南海角! 这件瓷器,卢灿看正——连师门都不会拿元青花作伪,因为元青花不值钱,不值得。 元青花为什么在历朝历代不被重视?究其原因还是中原读书人的汉胡之别情结问题。 从明代到解放初,很多人潜意识的还将历史长河中的蒙元看成野蛮人,这一点连清朝统治者也不例外(清廷给自己加个金国祖先就是为了避免这一点)。 读书人看不起蒙元,自然也看不起他们所发扬光大的元青花瓷器。 这导致很长时间,元朝瓷器籍籍无名。 呵呵,别人怎么看不要紧,关机卢灿自己清楚,元青花确实很出色,极其出色。 这个直径超过四十厘米的大盘子,本身很罕见,再加上盘壁的款文,呵呵,这又是一件珍贵的历史文物。 破碎又能怎样?照样价值连城! 他赶紧从旁边的报纸堆中,拿出几张,将这些碎片逐个包起来。 这些可是宝贝,别再淬了。 一下午,卢灿与温阿四弄得浑身脏兮兮。 尽管大多数物品已经残缺,但卢灿的心情还是蛮不错的。 调景岭,果然是个兵痞窝。他完全可以想象,当年这些溃兵,从内陆,尤其是羊城,抢来太多的好东西。 可惜,这些兵痞不识货,致使其中很多珍品受损。 他在旧书堆中,再度翻出两本宋刻善本《妙法莲华经入疏卷一》《妙法莲华经入疏卷四》,宋从义撰,宋道威注。这两本书的页数都超过五十页,可惜的是,同样有部分损坏。 此外,还有明清各类善本十四部。 最为珍贵的是明朝闽南蕃府本《大学行义》。这本书保存良好,同样是明代科考必读教材。尤其珍贵的是,其上有宣德五年状元,漳州长泰县人林震的注疏——这是状元公曾经用过的教材! 工整小楷,列列清晰可见。圈画点墨,行文畅意通达。 这本书应该是长泰县林家典藏的传家之物,在那个混乱的岁月中,不知为何遗失。 这本明刻本,还有那本残破的宋刻本《春秋左传正义注释册》,卢灿打算珍藏。 ——这才是书香门第真正的底蕴。 这一趟调景岭之行,可谓收获巨大。 这里真是好地方,以后还要常来。回去一定让郑胖子撺掇谭卫东加入,到时候,有温阿四扫民间,谭卫东跑中高等家庭。一定可以将调景岭这些兵痞家中的东西,全部给搜刮出来! 卢灿握了握拳头,对着空气狠狠的击出。 正文 第72章 自筹小拍 “……后印象派更加强调构成关系,认为艺术形象要异于生活的物象,用作者的主观感情去改造客观物象,要表现出‘主观化了的客观’。他们在尊重印象派光色成就的同时,不是片面追求外光,而是侧重于表现物质的具体性、稳定性和内在结构……” 路易斯.嘉里教授手中拿着几幅作品,那是后印象派代表艺术家塞尚、高更及梵高等人的仿作,在阶梯形的大教室中,走来走去。 老头子讲课不循常规,他喜欢在台下学生们中间四处走动,这也让很多同学想睡觉的愿望变成梦想。 卢灿和许胖子,坐在边角的位置,听他讲述欧洲艺术史中非常重要的流派——后印象派的特征与表现。 为何要说这个流派非常重要? 只要看看后世世界最贵的十幅名画,就清楚了。 保罗高更的《两个塔希提妇女》成交价3亿美元;保罗塞尚的《玩纸牌者》成交价2.74亿美元;文森特梵高的《加歇医生》价值1.52亿美元…… 号称西方油画拍卖之王的毕加索,在他们三人面前,还是有点不够看。 “咱们的拍卖公司,如果能弄到几张梵高的作品开拍,那就牛了!”许胖子看着老头子手中那幅梵高的《星夜》和《有乌鸦的麦田》,对身边的卢灿啧啧感慨。 这小子迷梵高,迷得一塌糊涂。 “好了,别做梦了,下课了。”卢灿拍拍还在发癔症的许胖子。 嘉里教授虽然上课时激情四溢,但从不拖堂,铃声响起后他总是第一个走出教室。 卢灿收拾好课本,放在一个黑色拉链夹子中,没理会许胖子,自己随着人流向出口走去。 “嗨,你太不够意思了,等等我!”许佳闻手忙脚乱的将书本卷在一起,夹在肋下,匆匆追了上去。 一出教室,许佳闻看到卢灿正在往西边走,“嗨,阿灿,你走错了,往哪儿去呢?” 回小茶室的路是往东的。 卢灿回过身子,扬扬手中的长文件袋,“我去隔壁的联合书院,找吴文藻教授。” “找那老先生干嘛?”许佳闻追了两步,来到卢灿身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文件袋。 新亚书院和联合书院同属于中大,但都是个体存在,彼此并没有从属关系。不过,吴文藻教授经常来新亚书院参加讨论会,卢灿和许佳闻都认识。 “我前几天,找到一幅他家的老中堂画。张俊采老先生在二十年代,为吴稚晖先生所做的,上面有吴老的收藏印。” “你说,我把这幅画送到吴教授面前,他会不会买下来?”卢灿笑得有些得意。 “靠!你在哪儿找来的这种好东西?运气这么好?” 许佳闻一声惊呼,这种事情还用想吗? 老先生不仅会买,还会记着卢灿的一份情谊呢。这是讨好老师的不二法门呢。 “在你泡马子的时候,我可是辛辛苦苦去淘货。”卢灿毫不留情的讽刺一句。 “那可是你老哥我的终身幸福,不能比的,不能比的。”许胖子连连摇头。 看来他上周末形式不错,而且这次确实很认真,卢灿便不再开玩笑。 “不行,这幅画这么有故事,我先看看,过过眼瘾。”许胖子捞住那个黑帆布文件袋,不放手,“给吴教授,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可是阿灿,你再想看,可就难啰!” 卢灿想想,确实如此,便依着他,两人回到小茶室。 温碧玉正靠在柜台上,用银质叉子,挑着一块蛋糕,一点点往嘴里塞。 “阿玉,你老板真抠,就用一块蛋糕给你当午餐?”许胖子凑到跟前,逗了她一句。 温碧玉快速将蛋糕挪开,挥舞着小叉子,“死胖子,走远点!口水都喷上去了,怎么吃?” 卢灿在一旁呵呵直笑。许胖子每次都喜欢逗温碧玉,可每次都被她吃得死死。 胖子尴尬的直挠头,“嘿嘿,别搞错了,我在帮你欸。” “阿灿哥最好了,不要你帮!”温碧玉端着盒装蛋糕,扭身往柜台里面去了。站定后,她对卢灿甜甜的问道,“阿灿哥,你中午吃点什么?我打电话要外卖?” 胖子晕倒,这两人的待遇,差别太大了吧。 温碧玉的态度如此,与上周末卢灿在调景岭的大方有直接关系。 那天离开温家时,可没少给温家三兄弟好处。温阿四那里,又支付了五万;温家老大,现在正帮卢灿跑瓷窑的事情呢;温家老二,搬运货物,前后收到卢灿和郑光荣的一万港币。 温家上下,都在鼓动温碧玉更主动些。 小丫头年岁不大,可是人精。 家中的生活,从去年开始大幅度改善,都是从卢灿那开始的。 卢灿点点头,让她帮自己和许胖子订了两份外卖。 办公室内不大的台桌,铺满了张俊采先生的这幅中堂画。 “啧啧,老先生画的这虬枝、鹤腿,刚劲有力,不愧是鹤王之作。”许胖子的专业虽然是历史,偏重西方历史和西方艺术史,但他本人对东方文物懂得并不少。 张俊采的鹤,堪称民/国一绝,他有外号“鹤拔贡”——张老先生是一九一零年的拔贡。 “这次去调景岭的收获,不止这幅画吧。” 许佳闻恋恋不舍的将中堂画卷起,重新塞进画筒中,转身问道。 “珍贵的东西不多,大多数是嘉庆朝的瓷器。对了,还有一套嘉庆朝的青花十二花神杯,还算不错,我准备出手。”卢灿的话,似真似假。 “青花十二花神杯?成套的?”胖子惊诧问道。瓷器成套,弥足珍贵。 嗯,卢灿点点头。他也想通过许佳闻的关系,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买主。 一件古董,卖对人的话,价值能翻几番。就像两年去的那套卫景瑗的自作用壶,如果不是卖给罗桂祥,怎么也不能卖出十二万港币的价格。 话说罗桂祥也没亏,他两年前带着这套“巨型茶壶”北上,用卢灿的那套理论,很是震慑一帮内陆制壶名家。 据说全国工艺美术协会,为这把壶还特意召开了会议。 内陆以顾景舟顾老为首的一批人,竟然还真的在荣昌县找到了有关此壶的记载。罗桂祥在会议上大出风头,很慷慨的将这套壶,赠送给荣昌陶壶博物馆。 罗桂祥看似豪爽,事实上他并没有亏。回港时,带回了两把顾老亲手制作的大梅花壶。 顾老的这两把壶,一二十年后上拍,每把都会上三百万港元。当然,罗老的人品还是杠杠的,在他去世前的遗嘱中,他所珍藏的壶具,全部赠送给各大博物馆。 这就是古董交易中,人脉的作用——那套巨型卫景瑗的茶壶,如果卢灿带到内陆,估计都没人理睬。 “那可是好东西!”许佳闻没提去看看这种比较过分的要求,他揉了揉胖脸,“好东西为什么不珍藏?干嘛要出手?” “最近不是要筹钱吗?”卢灿揉揉眉梢。 许佳闻误会了,他以为卢灿不想让家中掏钱,自己为了拍卖公司筹款。心中倒是对卢灿佩服起来。他已经和许家耀、罗大伟等人联系,这三人,都还需要家中做主。看看人家,自己动手筹款,根本不受家中制约。 “你说说还有那些东西准备出手?我帮你想想办法。”许佳闻谈正事的时候很认真,坐在卢灿的对面问道。 这次从调景岭带回来一百四十多件古董,卢灿除了那套康熙青花五彩花神杯、乾隆朝三大件、未曾开封的嘉庆碟子,以及三本宋刻本,一本明刻本、元代青花双鱼大盘需要珍藏外,其它的都准备出手。 这其中谭卫东家的四件珍稀珠宝首饰,还有他在调景岭收回来的其它玉饰,都已经处理给纳徳轩,拿到了八十万港元的支票。 现在还剩下近百件古董。 这些自然不能都告诉许佳闻,卢灿从中挑出二三十件,和他说了说。 “要不……我们做个小拍吧。”许佳闻捏着下巴,筹谋片刻,突然说道。 “小拍?你是说黑市小拍?”卢灿抠抠眉梢,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与正规拍卖会不同,黑市经常有私下拍卖会,邀请买家来拍卖。黑市小拍,价格上要优惠点,但处理物件速度更快,要比自己一家家去卖那些嘉庆朝的瓷器,容易太多。 “你傻了不是?这些可都是你的收藏,怎么就成了黑市?”许佳闻鄙夷的瞟了他一眼。 哦,还真是!口误口误。卢灿尴尬的摸摸后脑勺。 “三十来件物品,做小拍,数量倒是没有问题。”许佳闻确实很有生意头脑,很快便琢磨开来。他站起身来,来回转悠两圈说道,“唯一的问题是,你的拍品太单一,只有嘉庆朝的瓷器,诱惑力不够。” 呃,这是现实问题,也是卢灿刚才没说清楚,他连忙灿灿的说道,“我还有十来本明清时期的刻本,也可以……” “另外,我这两年还收了几幅字画,其中一幅《董其昌纪游》,也可以……” 许胖子眼睛睁得溜圆,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 好东西?这两年可没少收集,可哥们不能和你说啊,否则你会跳楼的。 “就这些了,没了,没了!” 卢灿连忙掰开他的手腕,这姿势要是被阿玉看见,还不得误会? “如果可以,你家的古玉应该还有吧,弄两枚放在其中,拍品就全了。对了,这幅张俊采老先生的中堂画,就对不起吴文藻老教授了,也上拍吧。”许胖子此时,完全没有一丁点二世祖的味道,极其精明能干。 这些家族子弟,真不能只看其外表。 卢灿甚至都觉得,自己如果不是两辈子的经验,在经营方面,无论是郑光荣、田乐群还是现在的许胖子,都能甩自己两条街。 “这次小拍,我拉上许家耀、罗大伟,一起帮你邀请,组织。”许胖子信心满满的说道,“就当这次小拍,是我们成立拍卖公司之前最好的实战演练。” 真是好人! “那我……干什么呢?”卢灿问道。 “你呀……把东西准备齐整,今晚带到这边的保险柜。”许胖子指了指保险柜说道,“上小拍之前,怎么着也让我们两眼吧。” 嗯?这好办。卢灿正准备点头,又听见许佳闻说道,“哥们这么辛苦,怎么着也不能让我吃外卖吧。走,去闽粤酒楼。” 闽粤酒楼在中大南门外,沙田目前最好的酒楼。 这个死胖子,就知道吃! 正文 第73章 黄霑吃瘪 午餐最终还是在小茶室解决的。 不过,卢灿还真的从闽粤酒楼叫了几个菜,许家耀、罗大伟都来了。 加上阿玉,五人将小办公室围得满满的。 “嗨,阿玉,你不是吃蛋糕了吗?”许佳闻敲敲那盘鳝鱼丝,见温碧玉似乎和这盘菜干上了,左一筷子又一汤匙,忍不住再度出言逗她。 “要你管!”她红艳艳的嘴唇中,裹着还未下咽的鳝鱼条,嘟囔一句,顺带着翻了个大白眼,很鄙视的看了许胖子一眼。 “就你这身材,饿几天才是正经的。胖得都快哼哼叫了。”温碧玉反击道。 “我这叫有福,知不知道?”胖子也不生气,拍拍自己的肚子,自夸道。 他又指了指许家耀,“难不成现在小姑娘都喜欢竹竿类型的?” 许家耀连忙将筷子挥舞了两下,“胖子,你可别扯上我。” 罗大伟没参合,他擦擦汗,咽下嘴中的饭菜,又喝了口水,“阿灿,你…你准备弄…弄小拍?” 卢灿用筷子点了点许佳闻,“他出的主意。” “拍…拍品够了吗?”他又问道。 “三十六件!用张俊采所作吴稚晖家中的中堂画开场;董其昌的画放在第八或者第九位,明刻善本《央掘摩罗经》和高古汉玉居中,用嘉庆青花十二花神杯压轴。怎么样?中间再穿插其它拍品,我的流程设计没问题吧。” 胖子洋洋得意的说着自己刚才所拟定的安排。 “没…没问题。”罗大伟点点头,但旋即又有点担心的问卢灿,“不…不会有假货吧。” 罗大伟并不知道卢灿的家世,更不知道他祖父卢嘉锡以前曾经是中大教授,因此才有这种担心。并非不信任,而是东方文物的鉴定,相比西方艺术品,更困难。就像董其昌的画,代笔的非常多,一不留神,专家也要吃药。 大家都沉默下来,看着卢灿。 卢灿呵呵笑道,“我下午把小拍的古董,都搬来。大家可以帮我鉴定一二。” 呃,这不错,眼见为实嘛。 顿时气氛又热闹起来。 “拍卖师准备用谁啊?”许家耀问道。 “反正不用大伟,他拍卖,都能急死人的。”许胖子说话浑不在意,然后又指了指许家耀说道,“你太瘦,我太胖,都不行!要不阿灿上?” 卢灿连连摇头,“拍卖师很关键,不是随便一位就行。” 要低调,在低调。这件事他都不想亲自出面弄,更何况拍卖呢。 “这倒是……”许胖子放下筷子。 一个有经验的拍卖师,不仅会完整的描述拍品的故事,对场内气氛调节、拍卖节奏的掌控,拍卖现场的突发事故,都需要做到驾轻就熟,举重若轻,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要不,去请一位吧。”许家耀提议道。 “只要不是白手套都不会要太多,怎么着也比我们强吧。” 他所说的白手套,是指正规场合的单场拍卖无流标,场后拍卖师都会被授予白手套作为荣誉证明。这种拍卖师都是各大拍卖行的抢手货,出场价格颇高。 “大伟,你父亲那边的律师楼,是不是有这方面的资源?”许胖子问道。 “我……稍后打…打电话问问。”罗大伟点点头。 “还有就是地点,拍卖地点选择哪儿?”许家耀再度问道。 见大家再度沉默,他先说道,“我建议不要离学校太远,那不方便老教授们过去。” 是的,他们刚才就在商议,这次拍卖会的主要对象之一,就是中大的那些老教授。那些人,尤其是那些中文教授,很多都喜欢摆弄文物。 不要小看教授的购买力,在香江,大学教授的收入远超香江平均工资水平。 卢灿指了指菜盘子,“要不,我们就放在闽粤酒楼?” 闽粤酒楼有个宴会厅,举办婚宴的地方,足够容纳一两百人。三十六件拍品,如果顺利,半天就能完成,再加上半天的看货时间,租赁它的宴会厅一天,足够。 宴会厅一天的租金,也就三千到伍仟左右。 关键是闽粤酒楼离中大近,而且在市内也颇有知名度,那些竞拍者,也很好找。 “我看可以。”当卢灿将自己的想法一说,许胖子很快便点头同意。 “还有安保问题,我们不可能依赖酒楼的服务生。”许家耀扮演提问者的角色。 这是个问题。 纳徳轩倒是有安保团队,十来个人,负责玉器厂和各大店铺的安全,已经捉襟见肘。潘云耕和小范这两个安保队长正考虑扩招呢,现在想要抽调他们人手过来,有些困难。 他们三家也有安保团队,但规模比纳徳轩更小。 卢灿忽然想到那个谢三顺。当年的黑道兄弟,据说现在已经是乐古道一带的角头大哥。如果请他带几个兄弟过来? 还是不太合适,估计许胖子第一个就不同意。不过,自己似乎这两年没怎么和谢三顺他们来往,这不应该。与谢三顺保持一定的联系,对于未来行事,还会有点帮助的。 “要不……让我二哥带村里人来,行不行?”大家都在沉默,吃饱饭的温碧玉突然眨巴眼睛说道。 咦?貌似还真可以!相比谢三顺那些黑道人物,温家老二的可信度更高。那天搬运货物,可个个都是彪形大汉,实战不知怎样,但震慑力足够。 “阿玉真聪明!”卢灿忍不住在她的秀发上摸了摸,让她羞涩的脸上一片绯红。 “嗨,阿玉可还是小女孩呢。”胖子在一旁不忿道。 其他两人也是满脸羡慕,不是谁都有卢灿这等福气,养着个祸国殃民的小女孩做帮工。 咳咳,卢灿咳嗽两声,尴尬的收回手掌,连忙叉开话题,“这次小拍,需要准备资料吗?” 三人像看傻子的一样看着他。 “你说呢?董其昌的画,成套的十二花神杯,张俊采的中堂,明代善本,这些东西你准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去拍卖?不展示?会卖的上价吗?” 卢灿认为郑胖子之所以讥讽,是嫉妒。 年轻就是好。 大家吃完饭,说干就干。 罗大伟开车回家,找律师楼,看看能不能请动一位正规的拍卖师。许家耀和许佳闻两人,随同卢灿回家,准备先见识见识那三十六件拍品。 许家耀还回宿舍拿上自己的相机,今天中午光线好,完全可以将其拍成照片。 小茶室又剩下温碧玉一人,小丫头瘪瘪嘴,但心理还是颇为受用——今天终于在阿灿的朋友面前显出自己的作用。 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心情变好,哼着卢灿平常哼唱的小调,“昨日像那东流水……”,去给进来的一位中年顾客上咖啡。 卢灿会唱的歌不多,他也不会作曲,但这种口水歌,还是会几首的。因此,经常反反复复哼唱那几首,结果被温碧玉给听会了。 黄霑毕业于港大,一般不会来中大,这是惯例——起因于港大与中大的竞争。 今天他是来拜访中大新亚书院艺术系主任魏明倩。 魏明倩是他的老同学,想要筹备香江艺术学院,为此拉拢了很多艺人还有演艺行业的名人,成立“港艺成熟规范化促进筹委会”。黄霑是这个民间组织的协理事(等同副秘书长)。 即将跨入四十岁的黄霑,正处于人生创作的第一个巅峰期——1980年他为无线的电视剧填词二十首,为他人生历年最高峰。 最近,他正忙于无线新剧《冲击》的主题曲和插曲。 《冲击》这部电视剧,是由无线三旦两生主演的时尚剧——狄波拉饰演戚蔷薇、赵雅之饰演曾素亭、景黛音饰演雷彩霞、任大华饰演顾漱石、汤镇业饰演雷朗生。另外还有风头正劲的周闰发客串。 这座茶室,让他颇为顺眼——小虽小矣,胜在雅致。不过,他更在意柜台前那小丫头,还有她口中哼唱的小曲。 他很快听出来,这是典型的五声音阶的旋律,颇有古风,琅琅上口。 听了几分钟后,他越发确信,这是一首全新的曲子。有着相当浓郁的中国风色彩,古诗词以及佛经的引用使得歌词多了几分文化韵味。古文与白话文的结合,唱出了对爱情的释然,歌词的语言很简单,却有一种唱到人心坎里去的力量。 有点意思,中大真的这么卧虎藏龙?一家小小茶室里,竟然还隐藏着一位开辟先河的作曲作词大家? 黄霑顺手接过小姑娘盘中的咖啡,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这位哼着小调的丫头。 “靓/女,今年多大了?”此时的黄霑已经有了流/氓潜质,一开口,吓了温碧玉一跳。 瞪了他一眼,温碧玉没理会,扭头就走。 “我可以带你上电视呢!”黄霑见她撅嘴娇俏模样,更起了挑逗的心事。 “才不稀罕呢!金鱼佬!”温碧玉已经认定,这位中年大叔不是好人,离得远远的。 “金鱼佬”代表有恋童癖的男子,乃至表示怀有明显欺骗目的攀谈年轻女生的男人,尤其是老男人。 黄霑张了张嘴,又哑口无言。 他在无线还是颇有影响力的,凭他的能力,真的送个把演员进剧组,,无论是王天林还是招正强都要给面子。 “怎么了?吃瘪了?”魏明倩进门正好看见黄霑张嘴的尴尬模样。 她在黄霑面前坐下,对温碧玉招招手,“阿玉,来杯摩卡。” “认识?”黄霑有点尴尬,摸着眉梢问道。 作为艺术系的主任,魏明倩经常来这边的图书馆,对这座小茶室,很喜欢,自然认识这里的主人还有俏丫头。 魏明倩看着他,明白过来,笑道,“你个黄老怪,不会得罪那小丫头了吧?” “没有,我就是……有些奇怪,她哼哼的那首曲子,很有味道,想问问,就这么误会了。”黄霑摊摊手,做无辜状。 “什么曲子?”魏明倩很快抓住重点。 卢灿此时在家中招待许佳闻和许家耀胖瘦二头陀呢,根本没想到,温碧玉此时的际遇。 正文 第74章 挖坑台北 “阿灿,你隐藏的挺深的啊。”打量着卢灿家的别墅,许家耀开了句玩笑。 许家耀出身船王许爱周家族,虽然只是侄孙辈,但许家耀的父亲很得许爱周看重,一直担任顺昌航业高管。许老去世后,许家耀父亲自己开辟了两条远洋航线,专做前往英国的高端游轮客运。许家同样是殷富之家。 许家耀只是刚进来时看到双联别墅有些惊讶而已。这种双联别墅,即便是在沙田,也不便宜,因此,他有些好奇卢灿的家世。 卢灿笑着招呼两人在客厅坐下,挥挥手让边婶下去,自己动手为两位同学泡茶。 “嘿,你这就大惊小怪了?”许胖子坐下后,鄙夷的看着许家耀说道。 “你还不知道卢少爷的另一层身份吧。呵呵,堂堂纳徳轩的少东家,每天躲在小茶馆里做小老板,谁能猜到呢?” 许家耀一抚额头,“这还真的想不到。有眼不识泰山呢。” 这两年香江风头最劲的珠宝品牌,非纳徳轩莫属。 从去年年初开始,纳徳轩在香江两大电视台加大广告投放力度,新店频频开业,活动造势不断,不乏明星走秀珠宝展。许家耀虽然上学,同样也有耳闻。 “嗨,家中的珠宝公司,是我爷爷在负责,与我没关系。”卢灿将茶杯送到两人面前,摊手示意,“就没必要和你们聊那些了吧。” 许家耀点头赞同,他对卢灿这种低调不炫耀,很欣赏。 三人喝了杯茶,聊了几句后,卢灿站起身来,“稍作片刻,我去拿东西。还请两位帮忙鉴定。” 卢灿可没想着让他俩进自己的收藏室——看完后他们得疯。他的收藏室中虽然还达不到大师级收藏,但在同年龄段中,绝无仅有。 二楼卢灿的卧室隔壁,原本是一个大型露台,被他加盖一间屋子,这就是他的收藏室。这座收藏室的暗门,开在卢灿的书房。 书房中最大的家具就花梨木组合多宝书橱,正是当年从缅甸阿尔萨汗家中弄回来的那个三组柜。小叶紫檀条案,海黄圈椅,乌木茶几,花梨木高背椅,香楠木的挂衣柜,整个就是小型明代家具展厅。 他用脚在挂衣柜边侧轻轻蹬了蹬,这件衣柜便在滑轨上缓慢的向右侧滑去,露出一面厚重的金属墙。掀开金属门上面的一块圆形遮挡板,将大拇指伸进去按了两秒。铁门内响起一声清脆的滴答声,安全指纹锁打开。 用力推了推,这扇铁门无声无息的向内打开。 这里的面积足有一百五十平,安装了两台干燥机——没办法,香江的湿度太大,并不适合字画、书籍类的保存。 巨大的空间,被卢灿安放了十六个多宝阁,像图书馆的书架一样,一排排,每个书架贴地部分,安装了地锁——可防止七级以下地震倾覆。 至于七级以上嘛,卢灿觉得自己存活都有问题,还管藏品? 十六个多宝阁,空置的有很多。目前,这里只存放了六十来件珍品。譬如顾二娘的砚台、一套四只的二十四孝人物谱青花花盆等。 而这,仅仅是卢灿两年来的珍品收藏——感觉一般的,基本都转手换成资金。 这次调景岭之行,他的多宝阁中,至少能增添六件珍稀文物。 卢灿没往多宝阁那边去,而是落脚在门口附近。那些还未规整的包装箱中,才是需要拍卖处理的东西。 这次几人准备拍卖的物品只有三十六件,剩下的以后还需要处理。 不急,慢慢来。 卢灿先将那套装着嘉庆青花花神杯的盒子拿出来,然后又将旁边的《董其昌纪游》画筒夹在腋下,转身出门,将收藏室重新归置完毕。 一打开硬质木的包装盒,许家耀那瘦瘦的身躯,愣是将许胖子挤到一边,喃喃自语道,“好东西啊!” 看得出,许家耀比胖子更喜欢中华文物,要不,他后世怎么弄个私藏小馆的博物馆呢。 在香江摩罗街或者荷里活道,花神杯经常能看到身影,但成套的十二枚,难得一见,即便是嘉庆朝的青花瓷,也是如此。 为什么卢灿如此喜欢康熙青花粉彩花神杯?它的工艺水平,并不算康熙朝最顶尖的瓷器工艺,还不是因为一整套吗? 卢灿第二珍爱的瓷器,也是一套,就是那四只一整套的六棱形明代青花人物故事花盆,明版全部的二十四孝故事,以图绘的形式,存放于盆壁上。 在品味的过程中欣赏,在欣赏的过程中陶醉,在陶醉的过程中,收藏者就慢慢沉浸下去。 这就是文化,这也是收藏的乐趣。 许家耀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趋向。 许胖子挤不动许家耀,于是将董其昌纪游这幅画,打开,摊在客厅的桌子上,独自欣赏。 这幅画并非这次在调景岭收到的,而是卢灿去年在乐古道的一位平板车主那搜刮来的。因为乐古道拆迁,那些平板车主面临无处可去的境地,很多人便开始转行。 转行需要资本,他们平时积攒下来并颇为看好的存货,不得不出手。 于是,卢灿开始疯狂扫货。 《董其昌纪游图》便是那时得手的。 这幅画并不大,纵二十厘米,横十二厘米,为单幅风景画。其上有“玄宰”二字,字下钤“董其昌”印。底部钤袁赋谌的收藏印。 董其昌善画山水,早年师董源、巨然和黄公望,笔致清秀中和,恬静疏旷。此画远处浓墨着山,用墨明洁隽朗;近处点柳,温敦淡荡,水草葱葱,青绿设色古朴典雅。 虽是小幅,却是精品。 “你为什么不收藏?”这种大开门的画,许胖子一眼就看明白,他带着手套,摩/挲着画边,有些不理解为何卢灿还要出手? “这是残页。”卢灿摇摇头,有点遗憾的解释道。 所谓残页,并非画残,而是它来自于一整套的画册中的某一页。这点许胖子还是明白的。 许胖子突然激动起来,“那你……知道正本在哪儿吗?知道正主,告诉他这里能补全,他们势必愿意掏钱。” “如果我们狠点,找个托,肯定能让这幅画页的价格,翻个跟头。” 卢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确定要这样做?” “怎么?来头很大?”许胖子不解。 “我不知道台北故宫,算不是大来头?” 卢灿其实没说真话。台北故宫确实藏有董其昌《纪游图册》,十九开,加封面封底,一共三十八页,其中字画为三十六页。但事实证明,台北故宫所拥有的这图册,是摹本。 正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三十年后,它出现在皖省博物馆。可惜,正本只有十六页,残缺了整整二十页。卢灿估计自己面前的这张,就是正本中遗失的一页。 听完卢灿的回答,胖子手扶着桌子,神色有点奇怪。 “嗨…嗨…想什么呢?”卢灿连推了两把,才让他回过神来。 许胖子反手拉住卢灿,往旁边拖了两步,低声问道,“你确定在台北故宫?” 当然确定,上辈子他们还举行了“妙合神离董其昌书画特展”,展出的就有董其昌《纪游图册》,画册中竟然有十五幅与皖省博物馆所收藏的董其昌《山水册》完全相同。 最为打脸的是,皖省博物馆所收藏的画册中,每幅画都有董其昌以及收藏者的钤印,甚至还有董其昌在其首页上书写的“山色可秀餐,溪水清可啜”的册文。 这些,在台北故宫所收展出的画册中,什么都没有。 这件事在当时两岸/三地古玩界闹得沸沸扬扬,卢灿怎能不知呢? “他们手中的竟然是摹本?”听卢灿说出自己的怀疑时,许佳闻眼珠子都瞪圆了,“是卢教授亲自鉴定后认为的?” 他想当然的认为,台北故宫董其昌纪游是摹本一事,是卢家老太爷告诉卢灿的。这件隐秘,想必卢老太爷以前去过台北故宫交流时得知或者亲手验证的。 卢灿笑笑没回答。 胖子一拍手掌,嘿嘿两声,似乎在考虑什么,连着转了几圈,猛然又站定脚步,“阿灿,我们的这次小拍,要出名了。” “出名?”卢灿隐隐觉得他要干什么。 “对,出名!”他指了指桌上董其昌的画说道,“正发愁没话题,现在好了,有了台北故宫这个巨型靶子,再加上香江媒体这么八卦,小拍,想不出名都难!” 这人果然胆大,难怪那天汪明旭只是一句话规劝卢灿的话,就让他火冒三丈。 “你准备坑台北故宫?”卢灿问道。 “坑?”这个词没听过,但很形象,许佳闻愣了片刻之后就笑道,“坑!就是要狠狠坑他们一次。” “先找中大几位知名教授为这幅画鉴定真伪,然后我们找人捅到媒体上,就说台北故宫所拥有的画册,是假的!” “逼着他们发声!” “台北故宫如果要和我们对质,那更好。这幅画的声势,自然而然就上来了。” “如果他们不理睬呢?”卢灿问道。 “不理睬也好办,找台北的媒体质询。” “中大教授证明这幅画是真品,无论台北故宫那边是真是假,他们既然发现收藏品有遗失,就有义务将其收回。” “媒体,呵呵,可不是吃素的。尽管台北还在报禁,那又能怎样?我们这则新闻可不关乎政/治。” 这一刻,许胖子志得意满。 “唯一遗憾的就是,一张董其昌的真迹,有点少。”他发泄完之后,语气有点可惜。 “这……”卢灿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也许…可能…我还能找到另一张。” “什么?!”许胖子放高声量,惊喜道。 确实,当初扫货时,卢灿也曾经询问过那位平板车摊主。他告诉卢灿,刚收到这幅画时,有两张。他拿出一张放在摊位上,想找那些买货的人验明真伪。结果,那一张被一位新加坡人,以伍仟港币的价格买走。 那位新加坡人当时很可惜这幅画只剩下一张,找他追问其它册页的下落,不得,随后告诉摊主真相,希望摊主能帮他继续留意,并留下联系电话。 卢灿当时也想去新加坡追寻那幅画,可是,卢老太爷以他还年幼,不希望他飞来飞去。 卢灿能理解老人的想法——三位至亲飞机失事,卢家尚且无后,他自然不希望卢灿再出丁点问题。 这人叫刘作筹,新加坡四大著名收藏家之一。 正文 第75章 装模作样 “你们找刘作筹刘大师?” 旁边正在欣赏嘉庆青花花神杯的许家耀,终于放下手中的物件,恰好听到卢灿与许胖子提到了刘作筹。 “你认识?”许胖子连忙追问。 “认识啊,我父亲曾经请他帮忙掌眼,买过一幅恽寿平、王翚的《山水合璧册》。” “那次买画,他差点丢了性命,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许家耀说道。 “哦?有什么说道?”“怎么会差点丢了性命?”卢灿和许佳闻同时开口。 “那次,他替我父亲买画回来,路过红磡海底隧道时,走背字,遭遇车祸。他整个人给甩出车外,头部重伤,后脑流血不止。这刘大师,确实牛!就那样,他还死死抱着给我父亲买的那幅画。一直等到他在医院清醒过来之后,才松的手。” “我家那幅画的画筒上,还有他留下的血痕呢。你们说,我能对他印象不深吗?” 许家耀说的让卢灿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都是什么人?是怕画摔坏了?还是人品过硬,忠于任事?也许两者都有吧。 这种人确实值得佩服。 “这位刘大师,一定要邀请他参加我们的小拍!”许胖子竖起大拇指,对许家耀说道。 卢灿在旁边点点头,补充道,“不仅要邀请,最好还请他一起来鉴定这幅董其昌的画。我觉得,这幅画,交道刘大师的手中,也许意义未必比卖给台北故宫差。” 真心喜欢一幅画的感觉,卢灿也有过,很理解。 “阿灿,这句话让我觉得,选你当朋友真不错。厚道!但生意归生意,做生意带入太多情感,一般都会误事。”许胖子摆出一副大哥哥的模样,以教训的口气说道。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听我的没错,目标就是台北故宫那帮人。有钱,而且是公家的钱,不赚白不赚。” 这点卢灿承认,他说的对,生意场,自己的经验确实不足。 自己两辈子也没做过大生意。上辈子所谓的珠宝店,其实就是潘家园的一家小铺子,买卖的都是真品,赚钱凭的就是他的眼力,这也为他在京城圈子里博得不错的声誉。 至于当时作假的那些物件,古伯从不让他参与销售。 旁边的许家耀一脸愕然,“你们说什么?什么台北故宫?” 许佳闻把他拉到一旁,详细的说了遍自己的计划。 “干/他!为什么不干?出名当趁早,这次弄他一家伙,顺便把我们准备开拍卖公司的事情透露给媒体,我们的拍卖公司,开业就能火。”许家耀更兴奋。 这些豪门子弟,就没一个简单的! 在学校还看不出来,人人流里流气,正式拉出来后,个个都是泡在生意场长大的,天然生意精。这一点,卢灿还真的没法和他们比。 “我想把刘作筹大师手中的那幅董其昌的画,也弄过来。两幅放在一起,能把台北故宫的脸扇肿。你有办法吗?”许胖子找到知音,干脆拉着许家耀商量。 嘶,许家耀那干瘦的脸,揪成一团,“刘作筹爱画如痴。想从他手中淘货,不太容易。” “怎么也得试试,是不是?”许胖子给他加油鼓劲。 看两人坐在那里愁眉不展,卢灿感觉自己有点过份了——他俩可是在全心全意帮自己呢。 “也许,我们可以找他交换!”卢灿在许佳闻身边坐下说道。 “交换?主意不错,可是从哪儿找画呢?还有,万一他不喜欢怎么办?”许胖子很快提出自己的疑虑。 “刘作筹大师在交大求学时,师从于黄宾虹、谢公展,如果有他俩的画,一定可以轻松换回来。还有就是,他喜欢明清交替时期的画作,认为那时候的画坛‘人才飙举云兴,书画争奇竞秀,心写意造,妙极自然’。”许家耀对刘作筹很熟悉,在旁边出主意。 用什么画去交换?难不成再去找一幅? 卢灿手头上书画作品不少,但他不太愿用那些珍品去换董其昌的小册页,不值得。即便是对方厚道,补足了价钱,可画没了,那是真心疼。另外,他手中还真的没有黄宾虹、谢公展的画,其它的画拿出去,究竟是否能一击命中,还真不好说。 大家再度沉默。 “别愁眉苦脸了。大不了我明天拉着我家老爷子,沿着荷里活道,一家家书画店去扫,如果还没合意的,再去摩罗街,总会找到的。”卢灿劝说道。 嘴上如此说,其实卢灿心底的打算是稍后就去乐古道淘宝。 乐古道虽然开始拆迁,平板车摊主都赶走了,但依旧有不少小院子还开着呢,那里同样有宝。找黄宾虹、谢公展的画很难,但淘一幅明清之交的画作,反而并不难。 “这样也行!”许胖子点点头。 他很快就想明白——黄宾虹与谢公展的画,虽然少但香江还是能找到,顶多是价格高点。纳徳轩的少东家,还怕价格贵?即便价格贵点,在小拍上,也能赚回来。 拿定主意后,三人都轻松很多。 卢灿将拟定的拍品一件件往外搬运,许胖子和许家耀鉴定一遍,再让许家耀为这些拍品拍照。忙忙和和,大家整整弄了一下午。 “晚上就在我家随便吃点吧,稍后我爷爷回来。”卢灿挽留两人。 许家耀有点意动,看了看许胖子。许胖子却摇摇头。 “竿子要去联络刘作筹大师,交换他手中的那幅画。不提早探探口风,心中总是放心不下。我要去联络报社,还有中大的老教授们。你还需要想办法,弄幅黄宾虹谢公展,最不济也要明末清初的名家字画。大家都有事。” “时间紧,今天就不拜见老爷子了,下次吧。” 送走两人,卢灿洗了个澡,换套行头,和边婶及隔壁的孙立功招呼一声,匆匆出门。 挑选这样一幅画,听考虑眼力劲的。 收藏家的藏品交流是常事,但想要摸准对方的心意,有些难。 乐古道这一片,更像繁忙的大工地。 冲天的塔吊将一块块已经塑形的水泥模块运上高空,将摩天大楼一点点向天空延伸,要生存空间。 居港大不易!这里的人均可居住面积太狭小。 两年前如同长龙一般,占据乐古道两侧的平板车位,已经全部消失不见。有些摊主不得不将当年存活和生活的小院子,辟出来,成为一个个独/立的小市场。 每家小院子里面,有五六个平板车的摊位,挤得满满当当。 当然,也有很多大户,已经开始独霸小院子,抢占位置,准备乐古道商业区形成后大干一场。譬如纳徳轩珠宝,田乐群在这边已经圈了三家小院子,打通后形成面积超大的珠宝行。 卢灿路过这一带时,不少院内的摊主,主动和他点头招呼——两年来他没少来乐古道,也“胡乱”买过很多摊主的东西。这样的外行“痴线”谁不喜欢? 纳徳轩珠宝乐古道店在街南口,卢灿没打算过去。他选择街北的一家小院子,钻了进去。 这也是一家“大户”,整个小院子只有一家店,店名“集雅轩”,专门经营文房四宝、字画碑帖的。 老板姓莫,据说有内陆的门道,他总能源源不断的从内陆弄来一些不错的东西。莫老板在荷里活道也有一家店铺,那里是精品店,而这里嘛,东西鱼龙混杂,真假不定。 卢灿喜欢这种捉摸不定的店铺,这才好捡漏。 虽然书画不算他的最强项,但这两年跟着自家老爷子潜心学书画,结合上辈子的见识,他的真实水平,并不比老爷子差多少。伪作想要蒙他,很难。 “欢迎欢迎!小哥想看点什么?”他一进小院子,一位二十多岁的伙计,便迎上来。语气虽然热忱,但其实态度并不是很重视。 卢灿扫了他一眼,应该是新来的。自己前不久在集雅轩出手过,老伙计不会不认识的。 “有没有家中装修用的画?” 卢灿一口行外话,顿时让这个伙计嘴咧了咧,心道,我这里是古董铺子,可不是画廊。 “没有!你可以去摩罗上街的画廊,那里有不少新画。我们集雅轩里面都是古董字画。”伙计轻视的神情,很自然的表现出来。 “我喜欢中国风。”卢灿指了指右侧墙上挂的那幅不知真假的山水图,说道。 就你?还中国风?卢灿穿着不错,那伙计到底没敢往外轰人。他笑着说道,“你的爱好真有品位。你说的那幅,是内陆大师黄秋园先生的《仿夏圭山水图》。” “黄秋园?没听说过。”卢灿纯粹在胡说八道,他摇摇头,“我还以为是唐伯虎的呢。” 黄秋园,内陆书画大家,清风老人、大觉子,卢灿能不知道? 不过此时老先生的大号,在香江还真的名声不显。老先生是去年去世的,他的作品在去世五年后陆续展出,引发画坛震动。那时,他的画作才真正被世人所认可。 这集雅轩的老板,真的很有门路,竟然在老先生去世一年后,就将他的作品运作到香江。 老先生的作品,值得珍藏。 墙上这幅《仿夏圭山水图》顾名思义,是仿夏圭的山水图。夏圭的山水图是绢本,被收藏在东京国立博物馆。老先生估计是中日交流时见到这幅画,仿制下来的。 远山如黛,青烟渺渺,松如箭簇,根如老虬。老先生将夏圭的“拖泥带水皴”仿得淋漓尽致,笔势酣畅。 “我看这幅就不错,多少钱?”卢灿装作不识货,问道。 那伙计上下打量卢灿一番,发现他不像说笑,便道,“一万二,港币。” 老先生的画,现在的市场价,就是这么多。五年以后,翻十倍都求购不得,三十年后,直接就是五百倍以上。 “你不是说没装饰的画吗?这幅就挺好!”一副纨绔模样,卢灿点了点那位伙计,“你给我包上,买了!” 伙计见生意成交,哪管他语气中的讥讽,忙不迭的将画取下来,卷成卷轴,放进画筒中,微笑着递给卢灿。 “还有好的吗?还需要几幅装裱墙壁。”卢灿将画筒放在柜台上,语气依旧那么嚣张。 生意成了,伙计态度改变很多,尽管心底鄙夷,但谁会和钱过不去?“您稍等,最近我们老板还真的从内陆进来一批好货。东西不贵,质量好,非常适合您家装修。” 正文 第76章 师门夹画 伙计从柜台内捧出一口麻袋,解/开封口的绳索,至少有四五十幅画卷,竖着塞在里面。 赚了赚了! 卢灿眼见,很快就看到有一幅画的背面,盖着红通通的“京城革委会”印章。难不成,这些画都是当年革委会抄家弄到的东西?不知怎么就被这莫老板给顺到香江的。 希望来得猛烈,失望接踵而至。 打开第一副画,他就失望了。 这是一幅字,竖幅,天地轴。 只有蒙蒙意,人家与钓矶。寺门钟乍起,樵客径犹非。 四百层全落,三千丈翠飞。与谁参画理,半面尽斜晖。 这是翁方纲的《望罗浮》 翁方纲是清朝《四库全书》纂修官,清代颇有影响力的诗人、书法家、收藏家。 诗是翁方纲的诗,字体也是翁方纲的字体,可惜是临摹的!临摹的还算不错,不过也只能仅仅是不错。旁边还有钤“一笔道人”印 没有什么收藏价值,一笔道人是谁?更没听说过。 正准备将这幅字重新卷起来,卢灿的手碰到了装裱的天地轴。 眉头一皱,这天地轴有点不对劲,还有这字装裱的底衬过厚! 卢灿侧过身子,挡住伙计的视线。用手指压住装裱的边部,小拇指往里面挤了挤。 装裱边与字幅画卷的厚度不对,果然有蹊跷! 他低头仔细看了遍天地轴,还真的被他发现了秘密! 心头狂震!天地轴的两侧,都有木质蜘蛛花纹。别人不认识,卢灿知道啊!这是玖宝阁的“玖”字暗记 夹画!传说中的夹画! 而且,这夹画手艺,不出意外是玖宝阁北派传人所精通的“京裱”工艺。 再见师门手艺!而且是藏真的特殊手艺。 玖宝阁北派当年发生什么了?让他们不得不使用这种手段来藏宝?还有,这些东西,他们为什么不找回去?古伯是北派传人,按理说他们是后继有人的啊? 咬住下嘴唇,平复心情后,卢灿将字幅卷起,塞在一边。口气轻慢的说道,“这幅字什么价?没听说过什么一眉道长呢,不会糊弄我吧。” 他故意将一笔道人说成一眉道长,那伙计眉头直皱,却还不得不应承。 “这幅字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如果你要,我给您便宜点?五百,你看怎样?” 当然好了!卢灿正准备答应,眼角突然瞥见,这位伙计正在观察自己呢。 估计也想看卢灿是不是装疯卖傻的。 “价格倒是不贵,你放一边吧,稍后一起议价。我再看看,有没有顺眼的。”他故意将这幅画随意的推到一边。 再从麻袋中拿起第二幅,卢灿先看看轴,这幅,同样有师门标记,心下暗喜。 将画摊在柜台上,解/开天地轴的绳索,铺陈开来。 这是一幅大开的写意山水。 写意山水与工笔山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当然,两者都讲究构图,这是基础,但写意山水更强调“势”,写意山水有一种气势磅礴的宏伟感,工笔山水略带精雕细琢的味道,很注重线条与细节。 绘画是先有工笔,工笔重彩曾经占/有主要地位。湘南马王堆汉墓发现的帛画,就是地道的工笔重彩。元代以后,笔法简练、造型生动、酣畅淋漓、讲究意趣的写意画才逐渐盛行。 这同样是一幅仿作。 仿的内容是清初“画状元”唐岱的作品——《重峦叠翠图》。 这幅画要比刚才的字强不少,布局沉稳,用墨凶狠锋利,画者似乎想要发泄某种郁闷和不甘。虽然是仿作,已经有了精气神。 底部钤印“一笔道人”。 依旧是师门的夹画,其画卷的位置要稍稍比边部略薄。 这一笔道人究竟是谁?难不成是古伯的师傅? “哟呵?这一眉道长还会作画?”卢灿摸着下巴,斜睨着眼睛,怎么看怎么欠揍。 那伙计已经确定,这小子确实不懂,忍不住提醒道,“是一笔道人,不是一眉道长。” “哦?还真是!”卢灿挠挠头,对伙计灿灿的笑道,“搞错了,搞错了。电影看多了,就记得一眉道长。” 香江的电影中,有很多是僵尸题材,其中一眉道长是大众称呼。 卢灿翻看的速度很快,一口气看了八福,其中四幅钤印一笔道人的字画,都是师门夹画。另外四幅,则是不知名的作者。 他算是看出来了,集雅轩从内陆进货,精品全部上了墙壁、柜台或者保险箱,剩下的次品,都塞在这只麻袋中。 这伙计真把自己当成收装饰画的了,否则不可能拿出来的。 好事!想明白之后,卢灿反而有些兴奋。不知道这里有多少署名一笔道人的字画?那可都是师门藏宝啊。 他正低头看第十一幅时,店里面来了位中年人,四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很有学识的模样。 伙计看了看卢灿,又看了看来者,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上去欢迎后者。 “莫老板没在?”这人应该是集雅轩的熟客,开口就直接问老板。 “莫总在摩罗上街的店里面,今天没过来。您是找他有事?”比刚才对卢灿热情百倍,那伙计伸手拽过一张椅子,请来人就坐。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新货。”来人眼睛扫了扫,很自然落在卢灿身前的麻袋上。他指了指问道,“哪些是新货吗?” “是…是新货。”那伙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难不成,直接当着卢灿的面,告诉来人,那里都是垃圾?伙计只得点点头承认。 “哦?那我倒要看看。”中年人探头在麻袋口看了眼,惊叹道,“你们集雅轩还真牛气啊。这些画就这么放着?” 伙计苦笑不已,还不能明着说。 他只得在旁边应承,“我们莫总已经收拾过一遍,这里的还没来得及整理和鉴定。要不,我给您拿几幅莫总鉴定过的?” 还未来得及整理和鉴定?这不意味着捡漏?那中年人很自然的如此想到。 他看了看卢灿,很年轻,便不太在意,扭头问伙计,“我能看看吗?” 伙计眉头皱成一团,都快哭了。能说不可以吗?看这些画,不是把集雅轩的名气都丢尽了吗?可是不让他看吧,这可是熟客,弄得他发脾气,以后还得挨骂。 伙计着急,卢灿也着急。 这里面可藏着自己师门宝物呢,万一给这人看出端倪,还不得悔死? 其实这也是卢灿自己担心的缘故——这些夹画已经一二十年,经历多人之手,都未被看破,哪能是随便一人就能看透的? 见那中年人伸手往麻袋中取画,他连忙出手,将那中年人的手臂拨弄到一旁,“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正在看呢,你捣什么乱?” 那中年人眉头一皱,盯了卢灿一眼,然后回头问伙计,“这些画他都买了吗?” 买了吗?卢灿确实有买的意向,可这不是还没买吗? 一边是熟客,一边是不识货的二愣子,伙计很自然的做出选择,他摇了摇头。 “你是谁家的崽子?我又没看你手中的那幅,算不得坏规矩吧。”那中年人得到答案后,很快板起面孔,与卢灿对峙起来。 “这么多画,难不成就只能你一人看?你也太霸道了吧。” 这些师门夹画,还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卢灿自然不愿意让别人插手。于是他梗着脖子,“年纪大就了不起?还骂人家崽子?” “你还懂不懂规矩?我们这些外行都还知道,凡事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这般横插一手,就是不讲规矩。” 那伙计见两人越吵越烈,赶紧拉了那中年人一把,拽到旁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肯定没好话。那中年人越听,脸上越鄙夷。 “屁都不懂的小崽子,赶紧回家喝奶去!别在这里浪费爹娘的血汗钱!给你父母丢脸!” 那中年人倒是没再来争抢,但他的一句话,戳在卢灿的心缝上了!两辈子,卢灿都缺少父母照拂,这是他的逆鳞,容不得别人提起。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暂且忍着,先把一笔道人的画全部挑出来,放在一旁,等这些画全部买下后,再找他算账。好在那位中年人被伙计拉到一旁,正在看两幅从柜台抽屉中拿出来的精品呢。 卢灿看画的速度飞快,打开,有些甚至都不打开,只要看到天地轴上面有师门暗记的都放在一旁。那些没有暗记的,才匆匆浏览一遍,有收藏价值的放在一边。 也就十来分钟,卢灿将麻袋中五十四幅字画,全部看完。 其中带有师门标记的有十六幅,另外还有六幅画,颇有增值潜力,也被他拢在一起。 两幅侯一民先生的人物肖像习作,侯老师是当代著名的油画家、美术家、美术教育家。此时他在香江,并不出名。但他马上将担任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从那时起,他的画作价格突飞猛涨。 剩下四幅分别是汤小铭先生的大幅山水,朱乃正先生的人物素描,徐芒耀先生的仕女图,以及全山石先生的《塔吉克少女》。 这五人的作品,在十年后是拍卖行的常客,非常受追捧。 “结账!”卢灿发白的脸庞,板起来还是很让人害怕的。 那位伙计有点歉意的对他笑笑,扒拉扒拉算盘,二十幅画,再加上黄秋园先生的《仿夏圭山水图》,一共三万八千五百港币,抹去零头,三万八。 真心便宜! 付款结账,卢灿直接就用那大麻袋装上这二十一幅画,用绳子系好,放在一边。 暂时还不准备走,还没教训那个中年人呢。 卢灿迈着方步,笑眯眯朝中年人走去。那个中年人正趴在这边的桌子上欣赏一幅画。 好画! 八大山人的《双鹰图》 远处,一抹山影,孤鹜的峭壁,乍出的枯枝,大幅的留白,疏间合离,构图粗犷有力。 近处,他用极简的笔墨,勾勒出大雁扭头的动态,毛笔线条的灵动,在此处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根墨线画出了造型,几个微微晕开的墨点更是画出大雁羽毛柔软的材质。 “有了!”卢灿瞬间就想到,这幅画用来置换董其昌的纪游图,最合适不过。 因为这幅画,同样也是册画——画册系列中的一幅。 而朱耷的画作,艺术水平在文人中,更受欢迎。那是因为他的画作中的情绪是饱/满而让人揪心的——这不是文人所好吗? 刘作筹大师,一定会喜欢。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从这位可恶的中年人手中,抢回这幅画? 正文 第77章 虚室生白 卢灿的脚步,牵动着柜台里面伙计的心。 他连忙跑出来,站在那中年人的身边,就是担心卢灿在背后给对方一下。 “这位少爷,你还要看点什么?”卢灿出手豪阔,眼睛不带眨一下,就买走了二十幅垃圾画作,这让他的感官好多了。怕卢灿莽撞,连忙出言问道,顺带着提醒中年人要警惕。 “我看这鸟,画的不错。我能看看吗?”卢灿撇着嘴,努了努桌上的那幅朱耷的双鹰图。 “鸟?”那伙计欲哭无泪,多好的画,怎么从他嘴中出来,就变成鸟图? “少爷,那是八大山人的双鹰图。您如果要看,请先等这位先生看完。” 哦,卢灿点点头,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翘起二郎腿,瞪着那位中年人。 “你看得懂吗?”在伙计提醒之后,那位中年人就反应过来,时刻提防。此时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忍不住再度出言讥讽。 “不就是两只鸟吗?一只蹲着,一只站着,有什么不懂的。”卢灿毕竟在黑道混了三年,那段生活在他骨子里留下烙印。如果再夹上一支香烟,卢灿此时那就活脱脱一个纨绔加阿飞。 吴汉文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遇到这么一位? 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过份,都已经四十多岁,叫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子为崽子,这没什么吧。至于说到父母,那是长辈对晚辈的规劝。听不进去,那是孺子不可教也。 现在这位小子坐在自己旁边,肯定是想着怎么报复。 此时,他有点点点后悔,刚才干嘛要多那么几句话? 这种半大小子,在香江最难缠,一言不合就会出手,还没轻没重的。 虽然眼前这位,看起来不太像街上的阿飞之流,但谁能说的准呢?即便不是阿飞,可看他花了近四万去买一堆垃圾,那也必定是豪门家的纨绔子弟。 无论是阿飞,还是豪门的纨绔,这两种人,都不太好对付。 有了退避的心事,吴汉文便不想再和卢灿纠缠,扭头问身边的伙计,“莫少聪呢?你打个电话,就说我看中这幅画,让他过来,我找他议议价。” 这是册页,也就是小幅画作,即便是八大山人的,也不贵。集雅轩给出销售标价,也才两万五千港币,上下浮动二成,这位店内伙计完全可以做主的。 可现在,为了这幅画,竟然要去找老板?相比较卢灿刚才掏三万八千元的爽利,眼前这位熟客,显得有点斤斤计较了吧。 这位伙计的心理便微微失衡。 吴汉文还真的不是抠价格,他只不过想借此机会让莫少聪过来,然后借助莫老板地头蛇的名头,压一压这位明显有找碴意向的少年。 可这话没法明说啊。 “先生,你看……这幅画您想出什么价位?我还是能做点主的。”那伙计就不太想惊动莫总,那也显得自己太无能了吧。他吭吭哧哧的,不太乐意去打电话。 卢灿在旁边一看,呵呵,有门! “买不起就不要玩收藏!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玩的。这是富人游戏,你那点钱还是留着给你儿女败家吧!”他直接将刚才吴汉文说他的言语,再度返给对方。 配合他高跷的二郎腿,轻蔑的眼神,吴汉文气得快要吐血。 对卢灿有顾忌,但对伙计,吴汉文可没有。 见到这位不长眼的伙计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样子,他不由得火起,怒喝道,“你这店伙计怎么当的?这么不醒目?不怕莫少聪开了你?” 卢灿连忙插话,这时要真的让莫少聪过来,眼前这位中年人百分百会买这幅画,那自己可就彻底没机会了。 “嗨,兄弟,别理会他。这人真是的,无理取闹嘛。买幅画竟然还要老板来还价?他当自己是港督啊,这也太瞧不起你了。” 卢灿斜着眼睛挑唆道,“不就是一副小画吗?他买不起,我买了!这东西多少钱?” 虽然伙计也意识到卢灿这是在挑事,但偏偏他说的话,都击在心坎上。 那伙计看了卢灿一眼,说道,“两万五……” 伙计这么做是有问题的,但此时话赶话,他心中也有火,就直接说出价格。 “哦……”卢灿拖长了音调,看了眼那中年人,语气很轻佻,“才两万五,你还要老板来还价?真丢不起这人!” “你还买不买?不买我可付账了!” 吴汉文忿忿的看了眼伙计。这画还能买吗?肯定不能啊!这伙计明显对自己有意见,上杆子求购?犯不上! 他一甩手臂,重重的哼了声,扭头就走! 得!画到手,自己也出了口气,舒畅多了! 卢灿扔下两万五的支票,等伙计将幅册页包装好,也放进麻袋中,背在肩上,哼着小调走出店门。 他现在着急回家,看看师门北派,究竟在夹画中藏着哪些名家作品? 泊好车,卢灿刚进家门,便接到许家耀的电话——他已经联系上刘作筹大师。 “什么?你说刘大师想要看看我手中的那幅董其昌纪游图册页?” “嗯。”电话那边的许家辉有点不好意思,“刘老问我,要他手中的那张册页干什么?不得已,我就说了,你手中也有一张,想要凑成对。” “于是刘老就和你提出,想要看看我手中的那张?” “是的。” “那刘老有没有透露出手的意思?” “他倒是没回绝,说看完东西再议。” 刘作筹的意思,卢灿能猜到两分,无非是想看看自己手中的那幅画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他可能还会现场开价,收下来。 原本处理给刘作筹大师,也挺合适,但现在不成了——下午三人在一起设计了如此庞大的炒作计划,而且还事关未来的拍卖公司,这幅画可不是卢灿想要卖就能卖的了。 “哦,这样啊。”卢灿想了片刻,说道,“让刘老过目鉴定也好,我下午刚好弄了幅画,正准备找他交换呢。” “这么快?!”这次轮到许家耀在电话那头吃惊了,从三人分别到现在,也仅仅过了两三个小时,他就搞定了? “谁的作品?刘老会喜欢吗?”他疑惑的问道。 说起这事,卢灿有些得意,“那当然,哥们办事不如你们精明,但有效率啊!” 得瑟一番后,他才告诉许家耀,“八大山人的双鹰图,也是册页。呵呵,册页对册页,朱耷对董其昌,你说刘老会不会同意?” “牛气!”许家耀赞赏一句,“应该问题不大。董其昌字画虽好,但人品差,不像朱耷,有气节。刘老应该会很喜欢。” “要不?你现在来找我?我也想看看八大山人的真迹。”许家耀在电话中提议道,“稍后我带你去找刘老,把两幅画都让他看看,如何决定,他自己选。” “见刘老?刘老在香江?”卢灿有点诧异。 “咦?你不知道吗?刘老退休前一直担任四海通银行香江大班,在香港有住宅。退休后,他常年住在香江的。” 嗨!卢灿一直以为刘老是新加坡人,肯定会住在新加坡的。没想到……这么方便? 四海通银行是一家新加坡银行,创始人是陈瑞麒,祖籍潮州,新加坡早期的革命人士和资本家。这家银行曾经在东南亚很有影响力,在八十年代走向没落。 将麻袋整个塞进收藏室,因拜见长辈,卢灿换了身庄重的衣服,带着两幅册页,再度匆匆出门。 许家耀的家,在中环皇庭社区,一听名字就是中高档住宅区。将许家耀载上车,便直奔刘老家中而去。刘老著名的“虚白斋”也就在中环,很近。 临行之前,许家耀已经电话约好了刘老,此时,他正在家中等着卢灿两人。 刘老的家在香江动植物公园附近,面朝公园西门的一栋独栋三层楼房,前面有个小小的庭院。它的左右隔壁,俱是高楼大厦,这里是香江的金融和商务中心。 虽然不是别墅,可这地段位置,价值上,连清水湾的豪华别墅也没法比。 没有资本,是玩不了收藏的。 刘老今年七十整,穿着月白色的对襟短褂,下/身很随意的阔腿七分裤,光光的地中海,四周围着一圈白发,带着一副老花镜,很慈祥也很清爽。 “刘爷爷好!家祖卢嘉锡!”卢灿见面就向他行晚辈礼。 “哦?你是老卢的孙子?哈哈,许小子说的人,竟然是古人之后!你爷爷,他还不错吧?”他惊讶之后,语气中多了三分欣喜。 香江的收藏圈并不大。当年卢家家境还不错的时候,卢嘉锡也很喜欢收藏。他的书画和瓷器鉴定,行业内很有名气,与刘作筹有过交集。但后来卢家衰败,卢嘉锡不得不放弃收藏,将很多藏品都转手,用来支撑家庭。也因此,卢嘉锡与收藏圈再无交道。 两人虽然不算深交,但当年彼此还算熟识。卢灿这声爷爷喊出去,对稍后交易还是有帮助的。 “来来来!听许小子说你手中有两件好东西,也让我见识见识。” 简单问候之后,刘老摸了摸秃顶,笑容满面的将两人引进屋子。 许家耀走在卢灿身边,对他晃晃大拇指。显然,他猜到卢灿刚才的用意。 刘作筹会客地点就在一楼,这里的陈设古色古香。 靠西墙设有一面博古架,上面陈列的瓷器不多,但样式古朴,应该是精品瓷。正门往客厅方向,被一面八扇屏风隔出层次。转过屏风,则摆放着两架高足曲腿圆几,上面放着两盆剑兰,叶宽枝长,郁郁葱葱,生机旺盛。 会客厅方桌有点意思,六边形六条腿,非常少见。卢灿知道,这是清代的红木宴桌,只有官员或者大户人家才会特别定做——六条腿不容易稳定,对地面的平整度要求很高。 围着宴桌的是六把圈椅,同样也是清代家具。 卢灿这两年跟着郑胖子,学了不少木器知识,这点内容还是能轻松看出的。 在会客厅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张黑色陈旧的檀木匾额,上面写着“虚室生白”四个鎏金大字。 这应该就是“虚白斋”的由来吧。 佣人送来三杯香茶,卢灿便将包裹里面的两幅册页,拿出来放在桌上,供刘老品评。 刘作筹戴上手套,又将客厅的灯光调亮,这才开始抽出画筒。 “师傅,在家吗?”正当刘老准备看画时,门外传来一句问门声。 卢灿扭头,看向来人,心底咯噔一下。 尼玛!原来这世界真的这么小? 正文 第78章 碧玉从影 吴汉文大学毕业后就加入四海通银行,成为刘作筹手下员工。 二十年来,辛辛苦苦熬成四海通银行的投资信贷部经理,在香江金融业中也算是薄有名气。也因此,结交上莫少聪等一批社会上的“精英”。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刘作筹爱收藏,不少下属员工都有这一兴趣爱好。吴汉文算是厚道,并没有人走茶凉,在刘老退休后,还经常找老人家请教,才有私底下的“师傅”称谓。 师傅,总比刘总更亲近嘛。 看到对方,卢灿惊愕,吴汉文更是懵圈! 这么个阿飞混混,纨绔子弟,怎么能当得起刘老的香茶? “你?”“是你?”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惊讶的呼声。 “怎么?你们认识?”刘作筹老先生目光如炬,很快发现端倪。 卢灿有点心虚,吴汉文的眼中则满是怒火——今天在集雅轩的较量,卢灿胜出。他买到东西,而吴汉文空手而退。 许家耀也发现不对劲,用手肘撞了撞卢灿,询问原因。 卢灿挠了挠头,非常尴尬的指了指桌上的那幅画,“今天在集雅轩,为了这幅八大山人的《双鹰图》,和刘老您的弟子有点误会。” 他不清楚吴汉文和刘作筹之间真正关系,但从刚才那声师傅的称呼中,也能猜到,两人的关系应该很密切,因此,他的姿态更低调些。 这也是他的极限,至于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哦?这样啊。汉文,来坐!” 刘作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打听这件事,藏家争货,发生不愉快,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今天估计是自己的下属吃了点亏,总不能因为这事,就将客人赶出门吧? “我给你介绍两位收藏界的年轻俊杰,中大的学子。”刘作筹向吴汉文招招手,“这位是老许家的孩子,许家耀;这位呢,是中大卢嘉锡教授的嫡孙卢灿,祖传的鉴定知识。听小许说,他不仅精通东方古玩,在西方艺术品方面造诣同样颇深。” 今天许家耀为了让刘老重视这次交换,可是在电话中将卢灿狠吹了一顿。 刘老如此介绍,其实也在点醒吴汉文——这两人的来头都不小,有什么恩怨,能放下的尽量放下。 吴汉文还在懵圈中。 中大学生?卢嘉锡教授的孙子?那就是纳徳轩珠宝的少东家啰?作为金融界“精英”,纳徳轩的崛起,他不可能不关注的。 这些倒不算意外,最让他吃惊的是——这小子竟然是古玩圈中的好手? 这太难以令人置信了吧! 集雅轩的伙计,可是亲口说的,那小子挑走的是一堆垃圾呢!而且,今天可是满口外行话,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收藏界的后起之秀?就这人? 吴汉文怎么也没法将老师口中介绍的身份,与眼前这位小子,联系在一起。 他与许家耀握握手,随后与卢灿轻轻一搭即放。很显然,他还对白天的事情耿耿入怀。 刘作筹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提及这件事。吴汉文是成年人,自己的路自己选。自己因为同僚之情,提醒一句就够了,再多,就没必要,毕竟不是真正的师徒。 他用手臂圈了圈,示意大家围坐下来,“今天卢少带了两幅好东西,我们都欣赏欣赏。” 吴汉文低头一瞧,桌上摊开的那幅,正是自己今天在集雅轩遇到的《双鹰图》,而另外一幅,同样是册页,应该是董其昌的山水画。 难不成?他真的是古玩好手? 他眼角瞟了瞟卢灿,这小子现如今气度沉稳,笑容儒雅,怎么也看不出白天那种阿飞和纨绔气质。难道这小子,今天白天在集雅轩,全程演戏? 极有可能是这样! 吴汉文很快就想明白——装外行是古玩行当捡漏的不二法门。 不知道他今天从那麻袋垃圾中,捡走什么宝贝?看着桌上的那幅熟悉的画,吴汉文心底堵得慌。 ………… 温阿四在天黑之前,赶到妹妹所在的小茶室。 茶室依旧亮着灯,还有两三位学生在里面喝咖啡看书,妹妹坐在柜台前,有些魂不守舍。 “怎么了你这是?这么匆忙打电话让我过来?今晚不打算回家了吗?” 见妹妹人没事,温阿四终于放心下来。下午接到妹妹电话,她就火急火燎的让自己过来,不知道又为哪般? “四哥,你来了。”温碧玉欣喜的站起身来,搬起柜台挡板,将哥哥让进柜台里面。 父亲没正行,母亲体弱多病,温阿四在没成家的兄妹中,他是最大的,而且一直努力赚钱养家,所以他在兄妹中可谓主心骨的存在。 这件事情,困扰自己一下午,听听四哥的意见,没错。 温碧玉一边给哥哥冲咖啡,一边筹谋着该如何开口。 “行了,有什么事说吧。你不会是惹阿灿生气了吧。”接过妹妹递过来的咖啡,温阿四开了句玩笑。 “四哥,我想去演戏!” 噗呲!温碧玉的一句话,让温阿四刚进嘴的那口咖啡全喷出来,将柜台弄得一团糟。 “你…你说什么?”他手忙脚乱的在柜台上胡乱的擦了一遍,问道。 “我真的想去演戏!这个小茶室,太闷了!”温碧玉撅起嘴,眼珠子中已经泪光盈盈。 “演戏?咱家能出那块料吗?”温阿四对这个行当不熟悉,本能的想要反对,“还有,演戏可不是你想演,就有机会上戏的。邵氏清水湾片场,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蹲在外面等活呢。不出名的演员,很苦的。” “不同的。我…我…有人答应带我去电视台的。”温碧玉期期艾艾的说道。 “谁?他想干什么?”温阿四立即警觉起来,以演戏为借口骗小女孩的事情,可不是后世才有的。 “唉呀,不是你想的那样!”温碧玉生气的捶了哥哥一拳头,“是黄霑黄老师,他答应介绍我进无线电视台的。” “黄霑?谁啊?无线不是利家的吗?他有什么权利让你进去?”隔行如隔山,黄霑此时已经很出名,但温阿四平时并不关注这一行,还真的不知道。 “真被你气死了!”温碧玉小嘴鼓鼓,气哼哼的说道,“你不看电视吗?《倚天屠龙记》,还有《大亨》《楚留香》,好多些个电视剧的歌曲,都是他写的,很有名的。” 黄霑是谁,温阿四不知道,可这些无线台的热播剧,以及那些歌曲,他可算是耳熟能详的。如果这人真的这么牛/叉,阿玉说的事情,还有点靠谱。 对于这个不爱读书的妹妹,温阿四也很无奈。她能做什么?当初正是家中担心她瞎混,自己求到阿灿这里,做个茶童。可这,毕竟不长久啊。 虽然家中所有人都希望她最终能和卢灿走在一起,但妹妹年纪还小,这种事情可说不好。万一不成呢? 他抬头仔细打量自己的妹妹,这一年多的悠闲,惬意的生活,让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丫头,渐渐张开,个头窜到一米六,举手投足间,渐有女人味,有了不逊色两个姐姐的姿容。 也许妹妹的选择也没错,做演员,风光、赚钱,光鲜体面,说不定她还真的有这方面的潜质呢? “该不是骗你的吧。”温阿四再度问道。 “不会吧。当时和他会面的,可是艺术系主任魏明倩呢。他可是当着魏教授的面,和我说的这些话呢。”温碧玉也有丝丝疑虑,这种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我这不是找你来帮我分析分析嘛!” “你把今天遇到那位黄…黄霑的事情,详细告诉我,我帮你判定。” 兄妹俩低头,商量着温碧玉“从影”这件事。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黄霑。 今天下午,见魏明倩时,与温碧玉产生点小误会。 最开始吸引他的,是温碧玉口中哼唱的那首小调,但在随后的接触中,他忽然意识到这小丫头的古灵精怪,明眉皓目,应该很适合演电视剧。 于是便对魏明倩提及,想要推荐这丫头,去无线演戏。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卢灿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小茶童,因为一首歌,被黄霑看上,准备进无线演戏呢。 刘作筹很爽快的答应,用自己的那幅董其昌纪游册页,交换八大山人的《双鹰图》。老先生很热心,在许家耀的请求下,他为这两张画,一并开具了他自己的鉴定说明。 他手中的那张纪游图,与卢灿所拥有的那张,钤印、题跋、留款、格式、风格一模一样,一本画册中的两张残页。 董其昌正品。 看着老先生亲自写下的鉴定文书,许家耀与卢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刘作筹的鉴定说明,绝对是打脸台北故宫的有力武器。 第一次拜访,卢灿没敢提参观虚白斋的请求,只得和许家耀遗憾的告辞。 “汉文,今天究竟怎么回事?”刘作筹叫住也要离开的吴汉文,问道。 “嗨,师傅,提起来都丢人!我今天被姓卢的的小子给蒙了。”吴汉文此时已经完全想明白,白天卢灿的行为就是做戏,只不过他将自己也框进去了。 “哦?说说,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刘作筹拉住他追问。 吴汉文只得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的事情,复述一遍,基本复原了当时情形。 “你呀!做金融这么多年,不知道慎言二字?”刘老听完后,直接就批评开来,“那卢家,五年前出了一次事故,卢小子的父母及祖母,都在事故中去世。你提及别人的过世父母,他自然不会高兴。” “啊呀,我是真不知道呢。”吴汉文摸摸额头,汗都下来了。确实,老上司教训的是,自己忘记了慎言这一教训。 “可是……那小子,也太能演了!” “是啊…没想到老卢,竟然还有这么个宝贝孙子!真是有意思啊!”刘作筹摇头感慨。 正文 第79章 师门北支 书房条形案板上,摆放着几个小盏,还有一盆清水,浸泡两把小排刷。台案上还放置着一大一小两把镊子,一薄一厚两柄小刀,一把铁质蒸汽熨斗,还有一根加长的擀面杖,两根细长的筷子。 这就是卢灿所有的揭裱工具,其中,小盏中是他自己配制的溶液——防裂溶液。 装裱不容易,揭裱更困难。 一笔道人,不知道真实姓名,但肯定是师门长辈。 自己有幸两辈子都与玖宝阁结缘,卢灿还是非常尊重这段缘分的,在他心底,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将自己看成玖宝阁的人。那么,一笔道人就是他的长辈。 虽然这位老先生的书法和绘画都不算顶级,但他也不打算毁了它。师门即便是分为南北两支,估计也没多少传人。每一件师门作品,都值得善待。 善于书画作伪的名家,临摹很牛,能做到纤毫毕现,但要让他创作,并不会比普通绘画者强多少。为什么会这样?这是行业属性决定的。 专业的书画临摹者,不需要有自己的创作思路。有自己想法的临摹者,其实是不合格的。 卢灿在古伯手下时,就曾经练过很长时间的横平竖直的字体架构,但从未练习过字画的整体结构。 重新检查一遍工具后,卢灿在条案中间,又铺上厚厚一层棉布,再拿出那幅一笔道人的《望罗浮》。 这幅竖幅,采用京裱方式。 京裱源于苏裱但又另有特色。 清初,书画装裱水平以苏州为最,尤其是秦长年、徐名扬、张子元、戴汇昌等人,更是名噪一时。乾隆年间,清廷内府藏有历代帝王像若干,急需装裱,向江浙征调装裱高手,苏州巡抚保送秦长年等四人赴京承担此事。 秦等人根据北方气候、环境及人们的审美情趣,精心创造了独具一格的京裱款式,受到多方好评。秦长年等人因此成为“京裱”的创始人。 京裱的主要特点是:裱件厚、重、平、直,色彩艳丽辉煌,用料高档、款式潇洒大方。舒卷之间,当当作响。 京裱华贵,眼前这件作品的装裱,可能因为环境的关系,并没有过多使用丝绸、檀木等贵重配件,但裱件依旧有着宽边、厚底、使其平直等诸多京裱特征。 用镊子和刀片,沿着天地轴的胶边处,一点点的剥开,打开天地轴,露出圆松木轴心。 取出圆松木,这幅画装裱使用什么样的底衬,胶边多少,压厚多少,什么胶质,边衬几层等等,基本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拿起小排刷,先很细密的走一遍边裱部位,使其微微润湿。 再度拿起一块棉布,蒙在画的表面,卢灿含了口清水,呈雾状的喷撒在棉布上。然后操起蒸汽熨斗,如同烫熨衣服般开始隔着棉布烫熨画卷。 这是揭裱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蒸汽烫熨。 蒸汽熨烫非常考验一位揭裱师傅的功力——既不能让画面过度湿润,也不能温度过高,让画面纸质硬化。 卢灿放下蒸汽熨斗,用手掌沿着棉布摸了一圈,感觉还是很满意的。 等了三四分钟,再度将画面表层的棉布揭开,此时,装表材质和画面已经湿度相当大,因为高温作用,装裱边角已经开始有微微的分离。 他拿起另一把小排刷,沾了点自己调配的药剂——可以快速形成有些类似于硅胶的保护膜,这种膜的韧性不错,可以保护纸质不会因为不小心而破损。 选择薄刀片,对准已经起边的装裱缝隙,开始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挑动,当缝隙距离可以插/进筷子时,便用细长的筷子将揭开的部分挑起。 这一过程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卢灿中途不得不多次起身擦汗——实在是太耗费心神。 等揭开大部分装表层时,就需要用细长的擀面杖来支撑。 揭裱第一层及画卷,终于大功告成,卢灿用擀面杖从中部挑起表层,快步走到另一张桌子上,小心的摊开。 (花费文字写揭裱,实在是当年我曾经见过一位老师傅的揭裱过程,太让人震撼了,尤其是最后用擀面杖挑表层的动作太帅,当时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可惜的是,后续药物除霉、清水淋洗、复裱等过程,他没让我观看。文中所描述的道具和过程,都是现实中我看到的,与大家分享) 被隐藏的那幅画,终于露出真容。 远山渺渺,山脚村落依稀朦胧。中景是两位蓑笠渔者,一前一后,支撑乌篷船行于江上。近景为岸边斜柳,茂密的芦苇,在风中向后飘动。柳树边的江面上,有点点涟漪。 果真不愧为杏花春雨江南。不见雨丝,但闻雨意。一幅画,能让人心有所感,似乎有着毛毛细雨淋之于身。 画面右侧钤印“衡山之印”,文征明,号衡山。 这是文征明的《枝江风雨图》。 画面的左侧,钤有四方印,分别是“项子京家珍藏”“子京之印”“西楚王孙”“天籁阁”。这些都是当年项元汴的藏书印——他每检查一次藏品,都会在藏品上重新留下一方藏书印。 卢灿满意的点点头,果然如同自己所猜想的——这些夹画中,是祖师家中的珍藏,天籁阁的遗存物品!也是当年第三代阁主项圣谟所竭尽心力保留下来的字画! 玖宝阁师门传承中记录,项圣谟师祖,曾经耗费心血,大量作伪,在清兵抵达嘉兴时,置换下来四百件珍品文物。 只是,记录中并没有明说,这四百件真品文物,最终流落何方? 倒是在第四/代阁主吴文胜的记录中,提到一点消息——师兄周亮工降清北上,带走了部分师门物件,献于朝廷。 这件物品,应该就是师门北支留存下来的宝贝。 对于师门北支,卢灿知晓的很少,尤其是周亮工之后的传承,更是一无所知。 吴文胜老祖留下的亲笔记录,充斥着对周亮工的惋惜和痛恨。他在记录中说周师兄之才,胜其百倍,尤善治印;其所仿印,惟妙惟肖;身遭不幸,可惜可怜!唯其献身投贼,无死之节,恨不能啖之其肉。 卢灿曾经在中大博物馆详细查找周亮工的资料,还真的被他找到。 《清史列传》、清末史学家曾铮的《明清稗史》中,有相当篇幅关于周亮工的记录。 “明末清初文学家、篆刻家、收藏家、贰臣”,则是史学家给周亮工一生的评价。这对周亮工而言,并不公平。尤其是贰臣一词,是他身上难以洗刷的耻辱! 对师门北支,卢灿倒没什么意见,他上辈子受惠的正是北支传承。更何况他以一位过来人的目光审视,周亮工投降清廷,并非个例——当时许多江南文人,都是如此选择的。 眼前自己发现的文征明《枝江风雨图》,以及还未曾开启的十五幅师门夹画,说明当时的周亮工,并没有将所有从师门带走的物品进献给清廷。 对玖宝阁而言,师门北支的传承工作似乎做得更好一些,对师门的遗物,保留的也更到位——最起码北支能将这十六幅真品保存到几十年前而没有损坏。 周亮工两度身陷囹吾,依旧不改师门藏书之志,三度组建了自己的藏书楼——“赖古堂”、“因树屋”、“藏密庵”。藏书之丰,曾经盛极一时。 南支呢?如果不是自己偶然获得阿尔萨汗的遗物,恐怕南支的传承就此断了吧。再看看南支的传承物品——南支肯定也带走了部分师门天籁阁的藏品,可这些藏品今何在? 卢灿上次清扫阿尔萨汗的遗产,可没找到一件师门天籁阁的物品。 由此来看,玖宝阁南派虽然以正宗自居,但对师门的贡献,实在不如师门北支。 甩甩脑袋,头有点木,今天揭画太耗费精气神。重新换了副手套,将眼前这幅《枝江风雨图》挑起,放在另一张桌上,等晾干后,再另行装裱。 至于一眉道人的《望罗浮》,暂时也没精力弄,明天再说吧。 ………… 昨晚睡的太晚,卢灿难得的想要睡个懒觉,还被大惊小怪的田乐群与孙瑞欣吵醒。 “嘿,阿灿,你没事吧?”当卢灿睁眼时,田乐群的手掌正贴在他的额头上。 额,这两人担心自己生病呢。 “没事,昨晚看书看得比较晚。”卢灿握住她的柔荑,顺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田乐群如同被电击般快速缩回手腕,另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的被单上狠狠来了一下,“那还不起床?孙老爷子在草坪等你半天了。” 呃,忘了这茬。 只要卢灿在家休息,每天早晨孙立功老爷子都要拉他练习形意。 “这就起!”他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蹦起来。浑身上下只穿了条睡裤,光光的上身,惊得两个女孩哇哇直叫,兔子般的窜出去。 等到卢灿赶到中大小茶室时,温碧玉有些不安的朝着门口顾盼,温阿四坐在圈椅中,也有点心不在焉。 见卢灿进门,兄妹俩都不约而同站起身来。 “什么?你想去电视台当演员?”卢灿挠挠头,有点发懵。 自己以为已经改变温碧玉的生命轨迹,哪知道她依旧顽强的向老路滑去!只不过,比上辈子更早,从电影换到电视。 也许,她真的适合做一名演员。 温碧玉如果能接受一段时间表演培训,说不定还真的能摆脱花瓶定位。 上辈子她沦为花瓶,那是因为她直接进入的电影圈,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表演功底。也许这辈子会有所改变——无线电视台在演员培训方面很有一套。 另外,黄霑办事,应该还是比较靠谱的,并非那些街头经纪。 卢灿很快想明白,扭头看着一旁有些扭捏腼腆的温碧玉。 “这是好事啊!我们家的阿玉要成大明星了!我支持你!” “嘢!”小丫头听到此话,兴奋的高举双臂,跳了起来,在卢灿的脸庞狠狠亲了一口,“四哥,我就说嘛,灿哥一定会支持我的!” 正文 第80章 新来茶童 小姑娘走了,在这座小茶室,她待了一年另一个月。 走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哭哭啼啼的。 卢灿给她一万元贺喜红包,还有那几首曲子,祝愿她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一路前行。 平时不觉得,一旦她真的离开,这座小茶室还真的失色不少,也安静不少。有客人进来时,正在看书的卢灿,还习惯性的喊了几遍“阿玉,去送咖啡。” 为一位新进来的学生,送上咖啡后,卢灿耸耸肩,看来自己得再招一位茶童——这送咖啡也太耽误自己看书了。 在小黑板上写下“招茶童一名,专职,月薪一千五”几个字,将其挂在门口的铁环上,过往图书馆的学生都能看见。 这个薪水,会有人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您好,请问您这里招茶童?”她很有礼貌的站在柜台前,对正在看书的卢灿问道。 呃?这么快?小黑板挂出去才十五分钟吧。 卢灿抬头看了眼来人,碎花格衬衣有点陈旧,但很衬她的身形,长长的头发,有些发黄,面颊有些瘦弱,家境应该不太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胸前环抱着几本书,应该是刚从图书馆出来,有些知性美。 “是的,你有意向?”卢灿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点点头。 这应该是个出生于家境一般的孩子,这种学生知道勤奋的重要性。 “请问,可不可以兼职?”那女学生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取闹,头低了低,旋即又抬起来。 嗯,这女孩的性格很要强。 这……自己希望有位专职茶童,还不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这兼职嘛,白天要上课,哪有时间来照顾茶室?卢灿有点犹豫,准备开口回绝。 那小姑娘一看卢灿的神色,马上开口说道,“我是中大新闻系大二的学生,兼修法律,我叫黄碧雲。” “因为喜欢泡图书馆,所以对你的茶室,也有所了解。” “每天早晨在九点钟才开门,晚上经常在六点就关门,如此经营,肯定是不合格的。所以,我猜想,你不过是想借助这家茶室作为休憩之地,你所拥有的家资一定不在乎这家茶室是否盈利。”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选择我呢?” “虽然我白天要上课,但我可以保证,每天早晨八点钟开门,晚上十点钟才歇业,另外,每个月我只需要一天休假,剩余时间,我可以都泡在茶室中。” “不知道这些,是否能补全我白天上课所欠缺的工作时间?” “如果这些还不足以打动你,那我再提出另一个许诺。” “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全权打理这家茶室。我可以许诺,两个月之内,这家茶室会有盈利。哪怕白天你在茶室中,不开门营业,也可以。” “还有一点是,我确实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只不过,以前我没那么多的零花钱来这里。” 新闻兼修法律系的学生,这么能说? 思路清晰,条理分明,有承诺,有利诱,对自己的窘境生活也很坦诚,丝毫不避讳,还将它委婉的化为自己竞职的理由。 这个女学生也是个妖!走上社会后,必定是个强人。 中大新闻系的黄碧雲? 卢灿依稀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来自上辈子的记忆。他再次仔细打量有些瘦弱的脸庞,慢慢的,还真的被他想起点内容。 黄碧雲,香江当代知名女作家,屡获港台两地各大文学奖,文字风格强烈,极力描写人性阴暗面。自己上辈子看过她的一本机场小说《烈女图》,深深为其所描述的随着香江历史变迁,三代红颜的悲心命运所打动。 之所以选择这本机场小说,是因为她在序言中写过这样一段话,而这段话恰恰是卢灿当时心底的想法——“我只想很微小的,纵使也是微微放任的,但我又不会骚扰任何人的生活着,没有人要逼害我,也没有人要孤立我,我不那么重要,但就这样莫名其妙无法以我愿意的生活方式生存下来。” 卢灿伸出手臂,“我想,我没理由不选择你!” 黄碧雲也许没想到卢灿竟然如此干脆,愣了片刻,随即紧握他伸出来的手,脸上洋溢着最美的笑容。 “那我现在可以上班啰?”她扭着头,有丝丝俏皮。 “是的,你上班的第一件工作,应该去把那小黑板取回来!” ………… 时间慢慢过去,黄碧雲对茶室的事情越来越上手,卢灿变得更像一位老板。 这家茶室,作息时间也越来越正规,开门早、关门迟,上课时关门,课余时开门。那些学生或者教授们,慢慢的总结出规律。 温碧玉第二天过来看了一次,她来取自己的单车。 见到黄碧雲很快顶替自己的位子,眼神中有些落寞——没有人希望自己被很快遗忘,尽管她来时很兴奋。 昨天她在温阿四的陪同下,找到在无线电视台上班的黄霑。黄霑很守信用,将她安排到最近一期的无线培训班,过几天就会开课。 至于以后的路途,还需要靠自己奋斗。 哦,对了,黄霑还作为联络人,让《冲击》剧组监制招正强,花了三千港元买走了《新鸳鸯蝴蝶梦》这首歌,做该电视剧的片尾曲。 她顺带着想将这三千块送还给卢灿。 “我家阿玉要做大明星了,需要买两件靓点的衣服和包包,你留着吧。”卢灿一如既往的怜爱,让这位十五岁的小姑娘心情好了很多。 卢灿拉上许胖子、许家耀和罗大伟、黄碧雲几人,为温碧玉摆了一次送行宴,将小丫头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许佳闻、许家耀两人最近很忙,他俩完全将这次小拍,当成了一次社会实践,全身心的投入状态,让卢灿都感到惭愧,主动接过联系场地、安保组建等事务。 许家耀帮忙印制拍卖资料,并联系各方收藏家。 哦,现在改名字了,叫“首届香江中大学子藏品交流会暨无底价小拍”。这个名称是许家耀提议的,他想用中大学生的身份作为背书,抵消无证拍卖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运作的,竟然还真的让学生会同意了! 许佳闻则负责联络中大的教授,为两份董其昌的册页提供全面的真品鉴定证明。此外,他还找台岛的关系,真的查到台北故宫中拥有董其昌纪游图册的记录。 此外,他还负责媒体事务。这次小拍,许胖子成为名副其实的总指挥。 “明天好戏开场!”进入五月份的第一天,卢灿刚签完闽粤酒楼的租赁协议,便接到许胖子兴奋的电话。 “开始了?”随着计划临近,卢灿也变得亢奋起来。 “当然!我最近几天约了《东方日报》《天天日报》《虎报》《南洋日报》《明报》,台岛的《中时报》《中经报》《中晚报》等一共九家媒体的记者,将我所能查到的资料,全部塞给他们。”他的笑容有些得意,“哈哈,明天台北故宫就有热闹看了。” 旋即,他又叮嘱道,“不出意外,台北故宫会找我们的,提出私下交易。嗯,极有可能会找到你,你可别轻易答应。” “我们现在要的可不仅仅是经济利益。呵呵,还要将我们的维德拍卖,未成立,先红火。” 卢灿、许佳闻、许家耀和罗大伟四人准备成立的拍卖公司,取名叫“维德拍卖”,取义“以德为先,立德为本”。 如果几人能将这次小拍操作红火,他们的能力一定能获得收藏者的青睐——谁不希望自己的藏品交给一家会炒作且有能力炒作拍卖行,卖出高价? “行了,我知道了,磨叽!”卢灿笑着对着电话骂了一句。 五月二日,中正国际机场,一批工作人员列队欢迎载誉归来的蒋复璁院长。 蒋复璁老先生担任八届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院长,因其在文博界的巨大贡献,受到罗马教廷的嘉奖,在四月二十六日,被授予“圣额我略高级爵士”称号。 这是台岛被罗马教廷授奖的第一人,为台北现如今一片哀嚎的国际关系注入一丝希望。 蒋老此行除了授奖之外,还在罗马教廷第三传教室、罗马大学、联邦德国柏林大学进行了三场演讲,可谓风光熠熠。 迎接他载誉归来的一行人中,有总统府的特别代表周应龙、KMT中常委副秘书长秦孝义,更有台北故宫的一众副院长及相关领导。 鲜花与掌声中,蒋老笑得很灿烂。 蒋复璁老先生毕竟已经八十有二,精力远不如前,没注意到前来迎接的一干人,神色中有些抑郁。等他坐上车,他的常务秘书周工鑫(此人多年后也担任台北故宫院长)递给他一份文件夹。 他接过文件,里面是几张今天的报纸。有香江的,也有台岛本土报纸。(虽然台岛报禁,但香江有不少报纸,在台北有发行点,譬如《东方日报》,英文的《南洋日报》《虎报》等,重大内容基本上可以做到同步发行。)看了眼这位新上任的女秘书,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便拿出老花镜,抽出一张,仔细看起来。 巨幅黑字标题的内容大同小异—— “董其昌纪游图册真迹现身香江中大,台北故宫珍藏的是……?” 一时间,他的脑袋有点嗡嗡作响,生气之余,还感觉有些困惑。 正文 第81章 台北应对 台北故宫多精品,这一点,业界共知。 台北故宫与大英博物馆、法国罗浮宫、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并称为世界四大博物馆。 它的总藏品有近七十万件,其中超过九成五,来自北平故宫,余下部分为征集和捐赠。 三十七年(1948)秋,国共战争形势逆转,故宫和中央图书馆、中央研究院史语所、中博筹备处决定挑选文物精品运往台岛。 该年年底,第一批文物箱件由海军载运驶离金陵,抵达基隆。次年,第二批文物由商船,第三批箱件仍由海军载运。故宫运台文物共2972箱,只是北平南迁箱件(13491箱)的百分之二十二,但均属于精挑细选,总数量达到六十四万七千多件。 迁台的学者当时认为金石是最重要的,鼎是国家的象征,所以拿走了不少(2382件)青铜器;文人重视书画,书画本身也好运载,能拿的尽可能拿,共拿走了5424件。其中仅宋画即达943幅,宋元山水画系列可构成台北故宫的极品特展。中国有君子佩玉之说,故玉器也拿走不少,数量难以统计。陶瓷易碎,只拿走了一部分,但也达到惊人的17934件,集中了北平故宫博物院各瓷器陈列室与敬事房的精品,可谓名窑毕备。(此数据来自时任故宫院长马衡老先生的回忆和当时的表单记录) 金石、字画、玉器、陶瓷,是台北故宫最负盛名的四大项,也是台北故宫屡屡在国际上拼得荣誉的四大主项,现如今,字画项竟然出问题了? 在庞大的台北故宫字画藏品体系中,董其昌的纪游图册,实在算不上顶级精品,但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非常恶劣——这件事会直接昭示故宫的鉴定和管理人员,技术是否过关? 它影响的是台北故宫整体形象! 原本想回家休息的蒋复璁老先生,让司机直接将车子开到士林区外双溪至善路,这里是台北故宫修缮及点检总部。 此时,天色已黑,普通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但蒋老先生知道,有一人一定还在研究室。 “告诉李仲明,我在办公室等他。”老先生对主任秘书周工鑫挥挥手,自己先行上楼。 李仲明,台北故宫字画类鉴定专家,修复装裱大家,本人也是大书法家。 此人学识优卓,品行高洁,性情敦厚,唯一的缺点就是非常不喜欢何人交往,自闭到甚至不愿意见人的地步。 董其昌纪游图册,李仲明很早就发现是临摹的,也做了汇报。李老先生非常牛,他甚至从董其昌诸多代笔作品的笔法中总结出,这套图册的代笔人是赵左(苏松派代表画家)。 鉴于赵左名气要远低于董其昌,而且这件事也存在内部争议,影响并不好,因此,台北故宫一直隐瞒这件事,这件作品也从未公开展览过。 这件事怎么就传出去了?蒋复璁老先生想听听李仲明的解释。 蒋复璁坐在办公室沙发上,轻叩扶手,琢磨着这件事,如何应对。 不一会,周工鑫带着李仲明走进办公室。 “师兄,您回来了?”李仲明的眼镜像瓶底,即老花又近视,人清瘦的厉害,明明比蒋复璁年轻二十岁,可两人看起来差不多。 李仲明性情自闭,喜好研究,不善人际关系,他能在台北故宫立足,全托蒋复璁的关照。因此他对蒋复璁,非常尊敬。 除此之外,两人还有另一层关系:李仲明同样毕业于北大,蒋复璁是他的同门学长——两人的恩师都是民/国著名学者、教育家、北大校长蒋梦麟。而且,两人都是蒋梦麟的入室弟子,所以,蒋复璁的官职如何变化,李仲明的称呼始终不变——学长或者师兄。 “嗯,你坐。”蒋复璁抬手示意。 等李仲明坐下,蒋复璁侧着身子问道,“今天报纸上的事情,你知道吗?” “报纸?什么事情?”李仲明茫然的摇摇头。 果然如自己所猜,他对此一无所知。蒋复璁让周工鑫拿过一份《中时报》,递给他并说道,“香江中大,发现两幅董其昌纪游图册的残页……” 李仲明立即站起身来,报纸也没看,嚷嚷道,“好事啊,我们去联系中大,看能不能征集过来。” 老先生直率,想的尽是好事。 蒋复璁啼笑皆非,向下按按手,“你听我说完!” 哦,李仲明也发现自己冒然打断了师兄的讲话,又坐了下来。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拿我们馆中所藏的董其昌纪游图册说事呢。”他用手指点点李仲明手中的报纸,“你看看……那些报纸都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先生趴在报纸上,看看标题,“咦?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馆中藏有这个东西的?” 许佳闻弄到的资料还是比较详实的,甚至连台北故宫所藏董其昌纪游图册的编号都弄到了,多数内容并非胡说八道。不过,在最后一段,对台北故宫的管理、鉴定、核准能力提出质疑,这才是蒋复璁老先生生气的原因。 放下报纸,李仲明老先生有些茫然。这种事,已经超出他的思考范围。 良久,他说出一句让蒋复璁和周工鑫两人哭笑不得的话,“他们说的并不准确,我们馆藏的那幅图册,正式名称应该是《苏松赵左临摹董其昌纪游图册》。” “那份图册算不得伪作,是正统的临摹作品。” “其理由有二:首先通篇并没有仿题跋、印章、更没有留下玄宰的字号,因此不能算是赝品,只是临摹;第二,在这份图册中,赵左还另行创作了三幅。也就是说,有三十三幅临摹董其昌,三幅自己创作的作品。” “所以,这份图册,不是伪作,而是赵左个人的习作册。” “他们的报道不准确,我们应该纠正这些报纸的说法,以免误导别人。”李仲明老先生是真正做研究的人,根本不懂官场、商场上的那些勾心斗角。 老先生口中的赵左,是董其昌的好友,也是董其昌的长期代笔人。赵左创苏松画派,明末知名的画家,其绘画能力并不逊色于董其昌。 但赵左相比董其昌,有一大不足,董氏所具有的超凡书法/功底是赵左力所不逮的。 所以台北故宫所藏董其昌纪游图册上文字很少,正是因为相比董的书法,赵左自认不如,才没有动笔。 李仲明正是依据“无钤印、无题跋、少题字、自作画”这四点,鉴定这本图册,并非媒体上所认定的伪作,而是赵左的临摹练习册。 听完李仲明的说法,蒋复璁沉默无语。 话说此时的学者,无论是台岛,还是内陆,对待专业的态度,非常求真求实。远不是三十年后,台北故宫那副拖拖拉拉,死不承认的无赖学者模样。 蒋复璁摸摸额头,觉得按照李仲明的思路,倒也不错——借助此事,将这本馆内也颇有争议的董其昌纪游图册,就此正名为《苏松画派赵左临摹董其昌纪游图册》。 也算是结束一段纷争。 “仲明啊,你整理一套完整的、有关这本图册的鉴定报告,明天给我。”蒋复璁真的有些累了,他靠在沙发背,说道,“我安排书画部,内部讨论一次,争取在后天,给外界媒体一个详实的答复。” 他又回头对周工鑫吩咐道,“明天安排老纪、繁中他们都过来,参与鉴定。另外,帮我联系素心楼,问问钱师叔身体还好不好?能不能见客?就说我明天抽空去拜访他。” 相比师弟的单纯,蒋复璁可谓聪明绝顶,老奸巨猾,他很快想到如何对付中大的方法。 素心楼,是钱穆先生的住宅。蒋复璁为何要找钱穆? 钱穆是新亚书院创始人,香江中大创始人之一。在中大,钱老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蒋复璁找他,无非是想要尽快将此时压下去。还有就是,看看能不能将这两幅画“募捐”上来。在他看来,这件事应该不难,中大嘛,毕竟不是外人。 为何要这样说?还得从钱穆说起。 钱穆老先生虽然只比蒋复璁大三岁,但辈分整整大一辈。 钱老十六岁开始担任教师,二十年代末便开始担任燕大和北大的教授,当时蒋复璁还在北大跟着老师读硕士。钱穆与蒋复璁的恩师蒋梦麟是同事,两人关系非常好,因此他就天然就涨了一辈,成了蒋复璁的师叔。 中大这些年因为钱穆的关系,和台北故宫的合作、交流以及研究,很多。 因此,蒋复璁很自然的认为,这件事应该不难摆平。 李仲明陪着师兄走出办公室,“师兄,我想去香江中大,实地见见这两幅画,您看可以吗?” 台北故宫中的董其昌纪游图册是摹本,现在听说两幅真本残页出现,他心如猫挠,非常想见见真品。真品、摹本,对比着,还有比这更有趣的书画研究了吗? 蒋复璁觉得他的提议不错,怎么着也是中大那边一干教授的自说自话,究竟是不是真品,还得要自己派人鉴定,才放心。这个人选,自然是李仲明最合适。 于是他点点头。 “明天开完鉴定会,你就可以去。我给你写两封信,带给马临和金耀基,他们会给你一定便利的。如果可以,直接将那两幅画带回台北,我也见识见识。” 老先生的口气不小。 他还真不是吹的,他口中的马临,虽然是香江中大的校长,可那不是钱穆,无论是学术还是辈分,乃至资历,马临都要差他几条街。 而此时,许佳闻、许家耀、罗大伟三人正站在新亚书院院长办公室内。 案板桌后面坐着一位微胖,戴黑方框眼镜,叼着烟斗的中年人。 正是新亚书院院长金耀基老先生。 他此时火气正旺,将三位上晚自习的学生抓来问话。 金院长的眼神很凌厉,盯着这三位捣蛋的学生,想听听他们怎么解释今天发生的这件事。 正文 第82章 压力陡增 中大与台北故宫的关系很好。 作为中大诸学院中对东方文化及历史研究最专业的新亚书院,因为钱穆老先生的关系,与台北故宫的关系,那更是没话说(有传闻,在新亚创立之初,台“总统府”每月资助新亚书院三千港币,持续三年之久)。 金耀基本人现在的户籍就在台岛,台北市立成功高中毕业,“国立”台岛大学法学士,“国立”政/治大学政/治学硕士,美国匹兹堡大学哲学博士。 这些学历烙印,无一不说明,他与台北的关系,很铁。 金院长接手新亚书院三年多时间,对书院的发展有相当的功绩。正是他的决策和坚持,新亚书院才得以搬迁到沙田中大的新校园内,让新亚书院的综合教学实力有了明显提升。 他本人对学院的教学风气抓的很严,同时还很注重学生及教授的互动、实践教学等,这让新亚的名气直线上升。 学生们,还是很怕他的,连眼前这三位富家子弟,都有些“闻金色变”。 今天一大早,他就从报纸上发现一则事关新亚书院教授与学生参与的新闻。 《东方日报》《南洋日报》等多家媒体,刊登了新亚书院十来名教授,还有著名文物收藏家刘作筹先生的鉴定文书,那是两幅董其昌的小开册页的真品鉴定说明。 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 可媒体在副题的报道中,开始将目标锁定台北故宫,认为台北故宫藏假! 这就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两者一结合,给读者的感觉就是——新亚书院教授,公开质疑台北故宫专家的权威。 金耀基赶到书院,就此事询问了那十多名参与鉴定的教授,逐渐将许佳闻、许家耀和罗大伟三人揪出来。 金耀基端着烟斗的手,一抖一抖的,眼睛扫过面前的三个学生,声音低沉的问道,“你们说说吧,今天媒体上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说清楚,过几天有人找来,学院可没办法帮你们担着哦!” 罗家的律师楼,是新亚书院的法律协助单位;许家耀所在的船王家族,大名鼎鼎;许佳闻家的小天星轮渡,港岛的交通支柱之一,这三家都是新亚书院的捐赠户。 而且,这三位学生,算得上是传统意义上的“品学兼优”,所以金院长都有印象,故此,他的语气,还算是温柔。 罗大伟瞅瞅许家耀,这件事组织工作,是由许家耀和许佳闻负责的,但当初在向学生会提出申请,举办“首届香江中大学子藏品交流会暨无底价小拍”活动时,是以三人名义共同提报的。 “报告院长,学生许家耀,谨记新亚校训,明诚为先,不敢胡言乱语。”许家耀与许佳闻对视一眼后,点点头,他率先发言。 金耀基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 “事情这这样的。” “本院的旁听生卢灿,就是在图书馆旁边开了家茶室的那位年轻人,院长应该也有印象。” 听许家耀的话,金耀基点点头,他确实有印象,那是老卢教授的孙子,当初路易斯.嘉里答应他来旁听,还是自己同意的。怎么这是和他也扯上关系了? 金耀基虽有疑问,但没打断许家耀的说话。 “卢灿喜欢收藏,因此与我们三人关系不错。那两幅董其昌的纪游册页,正是他收来的。他找我们三帮忙鉴定,我们的意见出现分歧。” “许胖子,哦不,许佳闻认为这不可能是真品,因为他听说真品现在收藏在台北故宫;我和大伟认为,这两幅画的风格、题跋、字体、钤印,无一不表明,这就是真品。” “因为意见分歧,我们便找到校内多名教授,帮忙鉴定。” “很荣幸,我获得胜利,教授们都认为,这是确凿无疑的真品。” “因为这件事的讨论,让我、许佳闻还有罗大伟认识到,我们虽然在学校,学到一定知识,但真正鉴定,还欠缺很多。因此,联合卢灿的藏品、我们三人的藏品,想要举办这样一届藏品交流会。” “至于媒体怎么知道?对不起,我不清楚怎么回事!” 许家耀不慌不忙的推出一套说辞,这套说辞自然是他们四人早已经编好的。 金耀基的眉头皱了起来,许家耀的说法,听起来很合乎逻辑,也符合学院提倡的“实践与学习结合”的教学理念,但偏偏他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尤其是媒体曝光这一环节——不可能这么多媒体,突然性的爆出相似的内容。 怎么看,都有人为推动的痕迹。 “你能保证,媒体方面不是你们的缘故?”金耀基的目光再度盯在发言的许家耀脸上。 “向上帝保证,我与媒体没有任何联系!”许家耀说的非常坦然。 呵呵,他玩了一个小小的字眼,“我”和“我们”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他确实与媒体没有任何联系,联系工作都是许佳闻做的。 许家耀所说的,与他今天所打听到的,基本差不多,金耀基一时间还真的被他蒙混过去。 面无表情,他挥挥手,将三人赶出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中,盘完着手中的烟斗,一时间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 学生在社会实践中,求真求实,这是新亚学院一贯倡导的。不可能因为这两幅画,涉及到台北故宫,就要强行按下本校教授与学生们的正确观点。 真要这样做,他在新亚书院也待不下去。 站起身来,他有点烦躁,转了两圈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位重要参与者——本院的旁听生,老卢的孙子卢灿。 金耀基本人是1970年进入新亚书院任教,与卢嘉锡有过五年的同事时间。虽然他教授的是社会学,与卢嘉锡的东方历史学,并非一系,平时交往不多,但毕竟还是认识的。 卢家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一些,对老卢家的遭遇很同情,故此,在路易斯提到让老卢的孙子进学校旁听,他没考虑就同意了。 这孩子在图书馆旁边,开了家茶室,他也进去过,布置得不错,那孩子也很安静,并不像喜欢生事的年轻人。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等眼力——能买到两张董其昌的册页。 去看看。 想到做到,金耀基执着烟斗,往图书馆方向走去。 新亚书院对晚自习的监管并不严格,很多同学喜欢蹲在图书馆。今天,小茶室一如往常,坐满了看书或者三两个聚在一起讨论的学生。 金耀基端着烟斗,走进去时,黄碧雲正在帮忙为门口的一拨人添茶水——新亚有不少同学喜欢功夫茶。 “院长,您好!”看见金耀基走进来,黄碧雲连忙放下茶壶,恭恭敬敬的双手拢于腹部,弯腰行礼。 黄碧雲家境贫寒,金耀基并不认识,不过也猜测是学校学生,点点头,温和的说道,“小卢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在呢,我带您过去。” 黄碧雲领着金耀基,往柜台走去。茶室里面,顿时鸦雀无声——金耀基在学生中威望很高,许多学生站起身来行礼。 “你们看书吧。讨论的同学小声点,不要干扰其他人。”金耀基非常喜欢这种浓浓的学术味道,他虚按双手,低声说道。 卢灿坐在柜台后,面前摆着一本《近代欧美艺术纵论》,高高的柜台,挡住了他的身影。 上次与汪明旭一次短暂交锋后,他发现自己对近当代的欧美艺术,还欠缺火候,最近几天,都在恶补这方面的知识。 他还真的没注意到金耀基的到来。 “阿灿,阿灿!”黄碧雲轻声连喊两声,都没惊动他,从柜台上拿起茶单,戳戳他的胳膊,才让他抬起头来。 “嗯?金院长,您好!”一抬头,便看见金耀基笑眯眯站在黄碧雲的身边。 金耀基,他自然是认识的,不过,两人从没有打过交道,不知道他来这里有何贵干? 一时间,他还真的没想到金耀基是为了今天媒体的事情。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金耀基扫了眼那本摊开的书页。 “哦。伦敦艺术大学出版的是《近代欧美艺术纵论》,最近对近代欧洲艺术比较感兴趣。”卢灿挠挠头,将书本翻过来,露出封面。 金耀基对东方艺术有一定理解,至于西方艺术嘛,还真的不如卢灿。他点点头,对卢灿的治学认真,还是非常欣赏,“能耽误你几分钟吗?我找你单独聊点事情。” 卢灿将金耀基带到办公室,黄碧雲给他上了杯茶,很快关门退出去。 “听说,那两幅董其昌纪游册页,是你的?”金耀基呷了口茶水,感觉味道还不错,点点头后,才开口问道。 卢灿瞬间警觉起来。 “是的,乐古道一位平板车主清仓,偶然得到的。” “哦…”金耀基点点,看不出他对此事的态度,“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拿到交流会,上小拍呢?你就没想过自己珍藏吗?” “这个…家中有幅董其昌的大开卷轴,这两张小页嘛…就没打算留下。” 卢灿自然不能告诉他实情。他现在隐隐感觉到,金耀基来这里,怕是要阻止两幅画上拍,或者帮台北故宫做说客,让自己私下转让。 昨天许佳闻的话犹在耳边,今天,学院的院长亲自出面。 这压力,还真是不小。 正文 第83章 万事俱备 金耀基离开小茶室时,心情有些复杂。 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尽管了解到一些信息,但没有大用。老卢的孙子,看似老实,骨子里精明,说话滴水不漏。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许家耀如此,这个卢灿同样如此。 他越发坚信,这件事就是这四个学生合力推动的,他们的家事和人脉关系,完全有能力做到这种局面。 这个局布置得相当精密。 只是,他们最后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拉高这次小拍的关注度? 金耀基并没有想到,这四位年轻人,只是想为了自己的创业,开个好局而已。 至于说这场好局,破坏了新亚书院,与台北故宫之间的友好关系,这四个人,还真的没去考虑。 三四十年代的人,更看重家国之念,而卢灿四人,是六十年代的人,更看重自我的精彩。这就是代沟——各个年龄段的人,对人生的不同认知与追求。 话说此时的香江,大多数文人,更偏向于台岛,因为那里的空气相对更自由。 可卢灿不一样啊,所以,即便是有人告诉卢灿,这样做会破坏新亚学院与台北故宫的关系,他也不会在意。 金耀基离开后不久,卢灿摇摇头,夹着书籍,骑上单车回家。小茶室的办公室内,已经没有他的住处。黄碧雲已经从宿舍搬过来,她晚上就歇息在这边。 将单车随意的扔在院子中,客厅灯还亮着,进门一看,孙瑞欣如同美人鱼般的枕在在田乐群的大腿上,两人还在客厅看电视。 见卢灿回家,孙瑞欣赶紧起身,接过他手中的书,“我让边婶弄点宵夜?” “嗯,来点就行。今晚不准备熬夜。” 前几天,每天晚上都要揭裱一幅师门夹画,实在是太耗费心神,今晚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卢灿欠身在田乐群旁边坐下,顺手就拉过她的小手,放在腿上盘玩,“看什么呢?” 田乐群原本底子就好,现在掌管珠宝产业,涉身时尚界,衣着品味更上一层,此时的她足以列身九十分美女。 “冲击,无线最新剧,挺有意思的。” 她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臻首乌云分迭,散落在雪白的肩头,眉如远山脸似芙蓉,一点朱唇两行碎玉,娇艳无比。 孙瑞欣去了厨房那边,客厅中没其他人,田乐群面色微红,似笑非笑的看着卢灿,任由他在把玩自己的小手。两年多的接触,田乐群很清楚他的性格——看似老实,实则闷骚,喜欢小动作,有贼心没贼胆。 卢灿瞄了眼电视,是部都市时尚剧,有几位演员,依稀有些熟悉。 “听说你那小茶室,原来的阿玉,去当演员了?”田乐群的手指在他膝盖上轻轻扣动,算是反击吧。 嗯,卢灿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郑叔去店里,把上次你们去调景岭的收益账目,交给我了,顺便说了一嘴。”也许是坐久了,她将腿曲起,盘在沙发上,大腿白皙得晃眼。见卢灿看得发呆,连忙又将睡裙扯了扯,盖在膝盖上,对卢灿怒嗔道,“正经说话呢……” “哦…哦,你说……”卢灿捏着她的小手,稍稍用力,似乎这能能抑制心头火气。 “听郑叔说,你对调景岭温家,很看重?” “我有个计划,要在调景岭那边实施,需要温家……” “瓷器厂?”田乐群问道。 卢灿再度点头。温家老大已经带领地质技术人员,在调景岭周边山区,四处采样,虽然最终科技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但卢灿已经去过一次,现场勘察过,还是比较有信心——瓷石要差点,但粘土完全没问题。 “既然那小丫头想要做演员,我就帮她一把。”田乐群将手收回来,放在腿弯中。 “怎么帮?”卢灿好奇的问道。 田乐群眼仁白了他一眼,似乎鄙视其真笨,“这次去巴黎参加展览,我准备带几位模特,参加莫顿秀(T台秀)。明天去无线,点名让这丫头也参加这次走秀吧。” 这不就是嫩模吗? 香江十年后,非常流行嫩模,没想到田乐群竟然提前启动这波潮流? ………… 第二天一大早,卢灿推着单车刚出门,便看见路旁停着一辆车。许佳闻、许家耀和罗大伟摇下车窗,对他挥挥手。 “昨天晚上,金烟斗去找你了?”许佳闻问道。 见卢灿点点头,许佳闻又问道,“没提什么过份要求吧?” 他担心卢灿迈不开面子,放弃那两件董其昌册页上拍计划,一大早就拉着许家耀和罗大伟来询问。 “我估摸着他有这意思,但最后也没有明说。”卢灿将单车扔进后备箱,自己也钻进许佳闻的车子中。 “整天骑个单车,那豪车放着不开,你脑袋堵了?”许佳闻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情松快很多,开句玩笑。 “嘿,那辆车还真不是我的风格。”卢灿摇摇头笑着说道,“早点把拍卖行成立起来,到时候我把那辆车放在公司,你们可以先用着。” 话说那辆路特斯跑车,他开的真不多,太招摇。 “大伟,就看你的进度了!”许佳闻回身对后座的罗大伟说道。 拍卖行合作一事,四家已经展开第一轮谈判,目前只有罗氏律师楼,还有些疑虑。许家耀和许佳闻两人,都有打算甩开罗家,自己三家合作。 许佳闻这话,是督促,也是警示。 “我…我会的。”罗大伟面色发红,吭哧回答道。 “大状嘛,做事谨慎点,可以理解。”卢灿拍拍他的肩膀,又对许佳闻说道,“有罗氏律师楼这种谨慎,我们的拍卖行,未来才不会有问题。” 许佳闻看了眼许家耀,瘦竹竿身子抖了抖,应该是耸肩吧,只是模样非常滑稽,几人哈哈大笑。 “昨天金烟斗找了我们三个,这家伙嗅觉真够灵敏的。好在胖子够狡猾,应对的从容自如”许佳闻笑罢,再度说到小拍的事。 许家耀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叫狡猾?那叫智慧,智慧你懂吗?” 许佳闻没理会他的挑衅,扭头对卢灿说,“嘿嘿,我已经将交流会的邀请函,发到台北故宫在香江的藏品征集办公室。我估计,这两天,台北肯定要派人过来。” “你小子可要挺住哦。” “合着最后压力都还要我来扛?”卢灿哀嚎一声。 “那当然,我们可是正经学生,学校可是能用开除来威胁的。你不一样,就是蹭课听,学校管不到你。今天才发现,旁听的身份这么自由?哎呦,当初我就不应该考,也应该招人进来旁听。”许家耀手臂长,从前排探过手臂,在卢灿头上拨弄一番。 “什么叫正经学生?合着我就是不正经的?你这话说的!”卢灿很快发现他话语中的调侃,把他的手腕拨弄到一边。 四人嬉笑一番,许佳闻启动车子,直奔学校。 “对了,星期六晚上小拍,闽粤酒楼合同签好了,白天可以举行一天的预展。安保工作也安排妥当,阿玉二哥会带十个人过来,负责现场秩序。你们发了多少邀请函?可别那天没人来?”卢灿先行汇报自己这两天的工作。 “放心吧!这几天我和大伟跑外面,电话和邀请函,一共有七十多人表示有意向来参拍。现在媒体捅出去,只怕到时候自己上门的会更多。你那二百人的会场,估计挤不下。”许佳闻笑着回答道。 许家耀也笑道,“中大学院内,我可是发了足足五十份邀请函,有二十多名教授,还有不少学生都会过来。” “人数你不用担心,这些人要么是爱好,要么是有点家底的,想要附庸风雅。” 卢灿这么一算,貌似是个安保不够呢?面积也有点小。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只有三十七件拍品,很快就过去。 “拍…拍卖师,我…我请到了白手套巴斯隆。他……他今天要过来看……看拍品资料。”罗大伟在旁边不甘示弱,也说出自己的工作内容。 “巴斯隆?这个拍卖师请得好!”卢灿拍拍手掌。 巴斯隆是英国人,最早是苏富比的专职拍卖师,曾经连续十六场拍卖荣获白手套之称。现在他离开苏富比,在香江各大拍卖行中轮流转。 巴斯隆的特色是拍卖时言语非常有激情,对节奏的掌控是超一流水准。 没想到罗大伟不声不响,将他这尊大神请来了。 “没问题,我今天一天都在茶室,拍品也在茶室,到时候让他过过目,资料都已经准备妥当。”卢灿拍拍罗大伟的肩膀,对他能请来巴斯隆,表示赞赏。 巴斯隆现在已经不是拿单场固定薪资,他的出场费是抽成制——总成交额的1%—2%。 现在,可谓万事俱备,只等周六那天开拍。 上午,卢灿几人都没去上课,接待拍卖师范.巴斯隆和他的助理,以及一位律师。 范.巴斯隆年近五十,身材高大,眼神犀利,说得一口流利的粤语。 如此小拍,他能出场,纯粹是卖罗氏律师楼的面子——当年罗家替他摆平与苏富比之间的雇佣合同,这位英国佬倒还记得这份香火情。 不过,他的律师可不太好讲话,最终看在罗家的份上,签订合约——巴斯隆的出场费是本次小拍实际成交额的1.5%。 为何是实际成交额?这就涉及拍卖行中的另一个人所共知的“秘密”——托。 这次小拍,许佳闻同样安排了两位朋友,兼职这一角色。 “一个优秀的拍卖师,必须具备三大素质。” 合同签订后,巴斯隆颇有兴致,和四人聊起拍卖师这一行当。 “首先是记忆力,优秀的拍卖师必须保证对所有拍品的资料,有完整的记忆。无论是这次的三十七件,还是苏富比佳士得春秋大拍的上百件物品,都必须很精确的记住每一件拍品的特征与价值点。” “其次就是眼力。拍卖现场数百人,有时候几千人,拍卖师必须具备对场内举牌情况一目了然。漏牌(拍卖师没看见有人举牌)和错牌(看错举牌者和喊价人),不仅会带来纠纷,更重要的是给货主带来巨大的损失。” “第三自然是嘴。”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这里必须得利索,干脆,吐字发音要清晰。” “为了在香江拍卖行生存,我可是学了整整十年的粤语。对了,我还会国语和普通话。” 成功没有必然。 这家伙风光的现在,必定也掩藏着心酸的过往。 正文 第84章 台北来人 卢灿哼着小曲,送走巴斯隆一行,顺带着把许佳闻几人也给轰走——他们还要去上课。 心情好,并不仅仅是因为赚钱。 真的为了赚钱的话,他可以扫一遍香江摩罗街和荷里活道的玉器店,有不少家在出售毛料,凭他的赌石水平,完全比这种小拍,来钱更快,也更猛烈。甚至他可以再走一趟缅甸,所获得的财富,也会是无法估量的。 但这两年,他基本没再涉及赌石,而是全身心投入收藏行当。 两者所带来的身心感受,完全不同。赌石的感觉是猛烈的,兴奋的,让人一直处于某种亢奋状态。可一旦毛料解/开,那种感觉会快速的如同退潮般泄去。 收藏给人的感觉是欢快,淘宝时欢快,鉴定时愉悦,把玩和鉴赏同样愉悦,即便是出藏,也是带着某种愉悦,并且将这种欢快传递给他人,甚至回忆自己曾经拥有某一珍贵藏品也是欢快的。这种欢快愉悦的心情是持久的,经久不散。 卢灿的心情不错,可中大校长马临先生此刻有些不爽。 香江中大的校办机构,在实际教学中,并没与多少作用,它更像一个协调内部、对外调控的统筹处。各个分院都有自己的院长和教研机构,遇到强势的院长,不鸟校董办公室的情况,毫不稀奇。 “耀基院长,这件事,你看如何处理?台北那边最迟今天傍晚会有代表过来。” 此时,他坐在金耀基的办公室中,愁眉不展。刚刚他接到蒋复璁老先生电话,希望中大领导能协助故宫代表,能平息此次事件。 言语很客气,但语气嘛,自然带着一丝胁迫的意味。 无论是中大还是新亚学院,早已经度过早期的那段困难岁月,有自己的资金渠道和募捐群体,对台北,也只是学术交流需求而已。 蒋复璁的电话,马临听完后并不舒坦,可现在,他还不想与台北那边彻底闹掰——当时台岛的学术研究很牛的,东方文化研究的中心,还在台北,连东京都要靠边站。 马临可不是亲台派,他担任中大校长后,一直在寻求摆脱对台的文化研究依赖。 中大与台北关系闹僵,事实上就是马临干的,他在两年后代表邵一福北上(他是邵一福基金会的执行理事长),倡导北大与中大的交流,彻底惹恼了台北。中断两者长达十多年的学术交流,直到金耀基担任中大校长,才得以恢复。 他现在想的就是将这件事直接推给金耀基处理——他更清楚金耀基的政/治立场和背后支持者都有谁。 “现在学院没法插手啊!”金耀基放下烟斗,很纠结的挠挠头,“我今天试着问问历史系和艺术系的训导主任,庞教授和魏教授,都不同意我们干扰学生正常的实践活动呢。” 许佳闻和许家耀找的名头,太伟光正。金耀基想要动,没处下手。 “那……李仲明来,你帮忙接待一下。可以安排他和那几位学生接触,双方可以商谈,但必须保证,不能恐吓我们的学员。”马临站起身来,警告金耀基一句。 “废话!那是我的学生,谁敢恐吓?!”尽管金耀基亲台,那也只是文化层面,对学生和学院,他还是竭力照拂的。听到马临的警告,他忿忿的白了马临一眼,出言骂道。 金耀基就是一个比较强势的院长,不鸟马临的人中,就有他一个。 中大和港大,在八十年代,学风非常好,而且校方很维护学生的利益。 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在1978年,中大联合书院一位学生在深水涉那边,被“德”字堆的一帮阿飞抢了钱包,并被那帮人暴打一顿。结果,马临作为校长,带着联合书院的院长、一批老教授还有众多学生,将深水涉德字堆堂口团团围住。最后对方不得不交出打人的阿飞,并赔偿巨额医疗费。 马临因为此事,在港台名声大起,也受到学生热烈拥戴。(这种事放在内陆,难以想象) ………… 刘作筹在虚白斋中静坐品茗,他对面是吴汉文。 吴汉文今天收到一份请柬,他是来告诉师傅,那幅董其昌纪游图册的去向。结果来这里才发现,旁边的桌子上同样放着这一份请柬。 看了眼邀请函,刘作筹嘴角带着笑容,摇摇头,“现在的孩子,真是胆大包天。” 他已经想明白,许家耀和卢灿两人,为什么要换取自己手中的那幅董其昌纪游册页? 就是为了这场炒作!炒作这两幅图册,所有媒体的报道,肯定是那两个小家伙在背后推动的。 现在,竟然又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如果刘作筹真心喜欢那两幅董其昌的册页,可以去小拍上买回来。 有故宫博物院盯上,现在又邀请自己,这不摆明着想要刘作筹做竞价者和搅局者么? “师傅,那你还去吗?”吴汉文也没想到,与自己有过一次争执的小子,竟然还有着这般布局。他在心底,颇为看好卢灿的未来,已经决定小拍那天,他自己一定要到场。 “去!为什么不去!嘿嘿,我要看看这两个混小子,究竟最后做到那种程度?”刘作筹感慨的拍拍那张请柬。 言语中的欣赏,不加掩饰。 ………… 纳徳轩珠宝公司沙田总部,卢嘉锡对着电话客气两句后,放下听筒。 来电话的是新亚学院历史系训导主任庞天虹教授。老庞是卢嘉锡在中大的好友之一,当年两人的关系就不错。 刚才电话中,老庞说得那件事,让卢嘉锡很意外。 自己的孙儿这两年的表现堪称优异,沉稳而努力,聪慧且善于学习,他怎么会布置这么个局,将院内十多位教授都套进去? 是的,老庞是来告状的。 尽管当时是许家耀、罗大伟两人,负责找院内教授出具的鉴定证书,可现如今,新亚书院教职工和很多学生,都知道那两幅被用来打脸台北故宫的册页,是卢灿所有的。 那些教授,当初出具鉴定证书,可没想到被用来打脸台北故宫的。这不,庞教授找到老卢,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卢嘉锡还真的不清楚这事与卢灿有关。 香江传媒业异常发达,昨天九家媒体报道,晚报上市时基本就已经覆盖全港,今天再来一轮,可谓人尽皆知。 卢老爷子自然也知道,今天早晨来总部的路上,还和王老爷子开玩笑,说这次中大不知道发什么疯,将台北故宫的脸打得啪啪响。 原来这件事情竟然是卢灿等一帮人筹谋的。 他正准备给小茶室那边去个电话,忽然想起昨天四家就合作拍卖公司的第一轮会议。 难不成与即将成立的拍卖公司有关?越琢磨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这帮孩子!”卢老爷子感慨的摇头发笑。 五年没回中大,看来这次要回去一趟,看看老友们还安泰否? ………… 下午四点,国泰航空台北至香江线航班抵达。 以李仲明为首台北故宫代表小组,一行四人,坐上前来迎接的专车。 “关处长,情况都弄清楚了?”说话的是一位女性,四十来岁,齐耳短发,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此女是台北故宫政风室主任冯金珠。 台北的政风室,有点类似于内陆后世的纪检。 这次的事故,很明显有故宫内部人员透露出相关信息,否则媒体和中大的那帮学生,怎么那么清楚,董其昌纪游图册的确切编号? 冯金珠是来核查“泄密”一事。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台北故宫香江文物征集处处长关衡。 关衡已经拜访过新亚书院,从金耀基处得知全部情况,他并不喜欢冯金珠的这种冷冰冰的说话及做事风格,可没办法,人家是故宫内独一份的纪检机关,得罪不起啊。 “基本清楚,新亚书院历史和艺术系的几个学生,组织的一次实践活动。他们恰巧征集到两张董其昌纪游图册,在鉴定过程中,不知怎么就被媒体得知。然后……”他摊开手掌,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关处长这么说,是认定这是一次偶然事件啰?”冯金珠鼻孔中带出一丝冷哼。 关衡很想淡化处理这件事,可他还真不敢这么下结论。 “我只是认为,我们和中大的关系很融洽,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关衡再度表明自己的观点。 他今天去见金耀基,金院长也认为这件事没必要深究——你一个国际知名的大型博物馆,难不成真的要和几个学生闹得不可开交?这不是自贱身份吗? “你们见到那两幅画了吗?”冯金珠还想说点什么,一直眯着眼睛的李仲明,突然插话。 “这个……”关衡挠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准备今天下午去的,金院长帮忙联系上对方。可我听过各位要来,寻思着不如明天一起去。” 李仲明摘下那厚厚的酒瓶底眼镜,撩起衣角擦了擦,“关处长,我们就现在去吧,看过东西后,我们再商量怎么办。你说呢金主任?” 四人代表小组,名义上以李仲明为组长,还有一名明清书画鉴定师石守倩,一名财务,顺带着来核查办事处的账目,最后一位就是政风室的冯金珠。 谁都清楚,里面杀伤力最大的是这位冯金珠。 李仲明是研究方面的呆子,可不是傻子,谁不能得罪,心底还是有谱的。 “好啊,我们先去接触一下对方,再商议。”冯金珠点点头。 两人都同意去见卢灿一行人,可目的完全不同。 关衡对司机点头示意,车子转向,直接奔沙田新亚书院而去。 正文 第85章 茶室会面 当李仲明一行赶到茶室时,卢灿刚好被三位小伙伴拉去闽粤酒楼,美其名曰体验酒楼的饭菜风格。 得知是从台北过来,专程找卢灿的,黄碧雲很礼貌的将关衡、李仲明、冯金珠一行,让到最里间,人多,只能将两张条案拼在一起。 李仲明挪动了一下圈椅,很沉。 他用手指顶了顶瓶底眼镜,低头细看座椅的扶手。 “我糙!”他惊叫一句,整个人都弹起来。 他的行为,引起其他人的注视。他隔壁的关衡扭头问道,“李大师,怎么了?” 李仲明没回答他,又伸头察看关衡的座椅,看完似乎还不死心,用指甲在那座椅上轻轻划拉一道,什么都没留下。 他又扭头看了看眼前的条案,条案并非黑色,而是乌黑发红,上好的鸡翅木。再看看式样,这是清代的鸡翅木条案! “你们看看这椅子,还有这条案!”抬头见关衡、石守倩、冯金珠等人看着自己,李仲明指了指几人身边的家具。 毕竟是台北故宫博物院出来的,这些人各个眼力不俗,就连冯金珠,也算半个专家。 嘶!大家不约而同吸了口凉气! 中大真的这么卧虎藏龙?小小茶室,竟然用清三代红木家具做喝茶的桌椅? 这也太奢侈了吧! “该不会是老板不识货吧。”关衡的眼神有点期待,老板不识货,那可是捡漏的好机会。 李仲明摇摇头,又指了指墙上的那几幅画——他是专项书画研究的,墙上挂的是真品,一眼就看出来。 大家这才注意到,这墙上挂着的也不是凡品。 成作英先生的《江波垂钓图》、虚谷和尚的《松鼠望月图》、任伯年先生的《虬枝图》以及吴昌硕先生的《归港图》。 晚清海上四大家,年代并不久远,但他们的字画可不便宜,追捧者众多。 “都是真迹?”关衡有点不相信。 “我去看看!”石守倩是明清书画专项,酷爱这一时期的书画作品。他也有点难以接受,小小的茶室,红木家具就算了,竟然还悬挂着海上四大家的作品?要知道,他自己都还没有收全这四人的作品——缺虚谷和尚的作品。 这四人的作品特点鲜明,即便隔着玻璃框,石守倩依旧能确定,这四幅画,大开门,一眼真。 他回来时,苦笑着摇摇头,“这也太奢侈了!就不怕丢了或者损坏?” 李仲明刚才也走了一圈,这小茶室,一共八张条案,三十二把圈椅,柜台前的四张圆凳,尽管并非一批货,但都是清代物件,款式基本相同。 也不知道这小茶室老板,怎么收集上来的? 这让他对稍后的会面充满期待。 很快,黄碧雲端来清茶。 李仲明看了看茶杯,松了口气,好在这老板没奢侈到用古董杯子给客人泡茶。尽管瓷杯很精美,可还是现代货。 “你老板多大年纪了?”李仲明忍不住开口询问黄碧雲。 在路上,关衡已经介绍过,这两幅画的主人,是中大新亚书院的旁听生。既然还是学生,年龄肯定不会很大,但看过这里的物件后,李仲明依旧有些难以相信。 “满十八了。怎么?几位想给阿灿介绍女朋友吗?他长得还算清秀,挺不错的。”黄碧雲随口开了句玩笑。 “哼!”冯金珠很不习惯这种香江开放式的调侃方式,冷冷的哼了声。 现场温度立即下降,黄碧雲耸耸肩,自行离开。 卢灿、许佳闻四人筹划小拍的事情,并没有隐瞒她。这几人自称台北来的,她第一时间就猜到对方身份。原本想提前帮卢灿缓和一下气氛,看来,无望了。 只希望稍后,双方不要闹得太僵。 卢灿四人晚上喝了点啤酒,面色红扑扑的走进小茶室。 “有人找,台北的。”黄碧雲结果他们打包带回来的便当,朝最里面指指,小声提醒道。 卢灿对许佳闻扬扬眉,看,这不来了吗? 今天中午,金耀基院长让人捎话,说下午有台北故宫的人找他们。结果四人从下午两点一直等到晚餐时间。刚才饭桌上,许佳闻还嚷嚷着对方晃点自己一干人。 李仲明、关衡一行人早已经注意到,这四个年轻人走进茶室,猜测他们极有可能就是寻找的对象。果然,那四个年轻人,与茶童聊了两句后,便直接向这边走来。 “请问,各位是来找我的吗?我是卢灿,这家茶舍的老板。” 这个年轻人穿着得体举止得当,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书卷味。 关衡率先站起来,向年轻人伸手,“我是台北故宫香江征集处的关衡,卢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两人握了握,他又伸手示意,“这几位是台北故宫的专家,李仲明大师、冯金珠大师、石守倩教授、焦明宇教授。” 他没有单独介绍职位,但是在称呼上做了区分。在博物馆内,大师要比教授更重要。 “久仰久仰!”卢灿的笑容很热切,伸手一一相握。 随即,他又将许佳闻、许家辉和罗大伟三人介绍给对方。 台北一行人,也知道这四家的家世,言语中还算客气。 黄碧雲帮忙搬来几把椅子,双方围着两张拼起来的条案,重新坐了下来。 “卢先生,我们此次来新亚的目的,就是想看看那两张册页,不知方不方便?”关衡没有绕弯,直接提出想看董其昌纪游图册。 “关先生,首先说明一声,有关这次小拍的所有拍品,已经划归到这次活动组委会的管理下。”许佳闻轻咳一声,抢先回答道。 这是四人之前约定好的,不能让卢灿一人抗压。 “我们原计划在周六展览之前,不再公开出示这些展品。但几位鉴定大家从台北远道而来,想要提前看看的心情,我们能理解。” “在观看之前,我们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各位能不能答应?” 关衡有些愕然,怎么藏品划归小拍筹委会管理之下了?对付一个人和对付一帮人,那是不一样的。他盯着许佳闻,“你说说看。” “四位都是大家,遇到不容易。各位在鉴定后,如果是真品,能不能为这两幅册页,出具真品鉴定证明?”许胖子的笑容有些奸猾。 关衡想骂娘。 尼玛,坑了我们故宫不说,还让我们给你出证明? 这太踏马过分了吧! 这还是一帮学生吗?这比老狐狸还要狡猾,比老狼还要凶狠啊。 “你们就这么确信,那是真品?”关衡的眼睛开始冒火,语气渐渐凌厉,“另外,你们这么做,学院会支持吗?” 这个请求,确实是胖子临时加的。 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可自己人这边也完全没有商量啊,别人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鉴定后是不是真品,我们相信几位大师的职业操守。能出鉴定结果最好,如果真的很为难,我们也不勉强。”卢灿的话语,后退半步,也算是给双方一点缓冲。 关衡、李仲明、石守倩三人嘀嘀咕咕,冯金珠眼神很冷,坐在一旁,至于另一位焦明宇,很明显是打酱油的,他就没停过喝茶。 “你们把册页拿出来吧。我们先看看东西。”关衡没有给准确答复,但语气松了很多。 卢灿起身,去办公室将两只小画筒取出来,顺手拿着一盏鉴定用的激光台灯。黄碧雲跟在身后,还拿来一块棉布、几副手套、放大镜以及镇尺。 这些设备,都是卢灿常用的。 卢灿将棉布扑在案几上,再打开画筒,将其中一幅拿出来,平铺在上面,镇尺压住。旁边放上手套与放大镜,随即又帮他们插上激光台灯。 整套鉴定准备工作,很专业。 “小伙子,你师傅是谁?”李仲明看他的手法,还真不相信这年轻人只是在学校学来的。 卢灿对他微笑点头,“家祖卢嘉锡,以前中大的老师。” “哦,你祖父眼光很好啊。”他指了指墙壁还有眼前的桌椅说道,很直观的将这间小茶室的主人,当成了卢灿的爷爷。 卢灿知道他误会了,笑笑没解释,“谢谢。” 李仲明当仁不让的先上手。 每位鉴定师的鉴定方法都有所不同。 李仲明的鉴定,同样有意思。 他上手的第一步,看册页的尺寸。从怀中掏出卷尺,嘴中念念有词,将册页的宽幅和高仔细测量一遍。 第二步是验纸质,脱下手套,两根手指使劲搓捻着册页的边角,直至有点点毛边泛起,才用放大镜细细观看。 第三步才是钤印,他在观看印泥材质和印迹的大小。 第四步才是看整体画风,笔迹、线条走向,以及墨色。 老家伙是物理鉴定的超级高手。 这种鉴定高手,必须能快速断定印泥、墨色、纸张的年代,还需要熟记历史上各类画册、图幅的标准式样与大小,并且能通过不同作者的用笔细微不同,做出风格判定。 非常难! 册页很小,十分钟他便松手,面色有几分兴奋,将这幅图让给旁边的石守倩。 不用说,他鉴定结果是看好。 石守倩的鉴定风格和他完全不同。 他上手第一步是看钤印,看印匣的内容和风格。 在古代,印匣是不会给他人乱用的,每位画家对印匣的看管都是非常严格的,与签名一样,成为作者独特的印记。这就形成了书画鉴定上独特的“印签鉴定派” 这位石守倩有可能也是这一派别的高手。 看完印匣与题跋签名后,他又将放大镜挪到画面上。 先看整体风格,再用放大镜看局部落笔笔痕——局部落笔的笔痕往往带有强烈的个人特色,是鉴定书画的重要手段。 这两幅册页,主要是李仲明、石守倩和关衡三人在鉴定,冯金珠和焦明宇只是象征性看了一眼。 几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 关衡抬起头来,向卢灿四人说道,“这两幅册页,你们报个价吧。” 正文 第86章 来势凶猛 报价?卢灿呵呵,微微摇头。 “关先生,这不合规矩。要知道,我们的拍品已经全部上了宣传画,现在不可能私自撤下拍品。”许佳闻替卢灿直接拒绝对方。 “你们可以找几幅顶替上去就是了。”关衡朝茶室墙上努努嘴。 “卢先生这里并不缺拍品,这墙上的四幅画,都要比这两幅册页,更有拍卖价值。” 这老东西,还真敢说?卢灿心底微怒,但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这套海上四大家的作品,是我珍藏的,放在这里供所有同学一起欣赏。对不起,不会上拍的。” 许家耀和罗大伟的眼睛一亮,来了这么多次,他们真心没注意到,这四幅作品竟然是真货!这卢灿,还真有好东西呢。 “台北故宫与中大,交流一直不错,各位就不仔细考虑考虑?” 关衡的话,已经隐隐有所威胁。 许家耀插话了,“关先生,这两幅册页,现在已经被有些人,或者说有些媒体盯上,私下撤拍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这样做,到时候台北故宫面临的舆论压力会更大。” “我已经将邀请函送递到您负责的征集处,欢迎周六光临交流会。如果几位真心要收藏这两幅册页,我可以叮嘱拍卖师巴斯隆,让他在现场给各位适当关照。” 许家耀的话软中带硬。 香江媒体发达啊,如果对方真的施压,他隐藏的语意,就是我们会发动媒体再一次曝光。而后一句,就是给对方递台阶。 拍卖师关照,这是拍卖行的内幕之一。漏价、快速落槌这类“拍卖师失误”,在拍卖会上屡见不鲜。 冯金珠不关心册页的归属,她来香江的目的是为了追查“内部泄密”一事。 见双方谈话进行的不甚愉快,她眉头微皱,冷着脸问道,“有件事,还需要几位协助调查。” 语气冷得掉冰渣。 许佳闻眉头皱了皱,很不想搭理这个女人。 “您说,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卢灿的城府在几人中是最深的,他依旧带笑。 不过,他很快就后悔搭理这位女人。 “你们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董其昌纪游图册在故宫的事情?” 这一刻,卢灿也觉得这女人的脑袋是不是有病? 这种事,能告诉你吗? 虽说人家拿钱了,可那也是帮忙啊。 告诉你,我们以后在圈子中还混不混? “对不起,这事你应该去问媒体,他们神通广大,找到的路子,与我们无关。”卢灿一撇嘴,推得干干净净。 “媒体我们会去追查的,但你们几位,必须要考虑清楚,一旦涉及泄密事件,几位想去台北发展会很困难。”冯金珠的脸色愈发严肃。 这话就是很明显的威胁了! 许佳闻拍了拍桌子,“我个人不觉得这算什么泄密。博物馆的物品是属于全民的,所有人都有权利知晓,故宫博物院究竟有多少藏品、什么藏品。” “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难不成有人想要侵吞?” “或者说某些人,将博物馆的物品当成自家的私有财产?” “呵呵,我想,香江媒体对这种事情的关注,恐怕更甚于掩盖赝品吧。” 许佳闻快速甩出一堆帽子,反击过去,直接将冯金珠的冰块盖住。 关衡在听到冯金珠的第一句问话,就知道要坏事。 原本双方虽然有点不对盘,可对方已经给己方台阶下,这就是缓和的节奏。现在她这么一问,用对付台北人的那一套对付香江几个富家公子,绝对歇菜。 果然,如此! 冯金珠,这是没尝过香江媒体的厉害啊。 关衡抹了额头的冷汗,连忙插话,“许少,冯主任的意思,你误解了。” “是么?那冯老师究竟是什么意思?”许家耀在旁边,轻叩桌子,冷声问道。 许家耀、许佳闻和罗大伟,都是有钱人的孩子,对这类威胁,还真的没什么感受,台北很了不起吗? 卢灿知道,在七八十年代,台北真的很牛的,堪称香江经济发展的动力之一——在七五年,港台贸易一度占据香江贸易额的四成。即便是现在,台岛也还是香江产品的倾销地之一。出版物、音像制品、服装、工贸合作、文化交流、航运等多个行业,香江还真的离不开台北。 这种情况一直到九十年代,内陆快速崛起,成为香江制品最大的倾销地之后,才得以改观。你说台北在香江的势力,牛不牛? 关衡不愿意和眼前几位豪门子弟计较,他自忖有足够的办法,让他们改变主意。 笑着说道,“冯主任希望大家配合,是为了你们以后在港台更好的发展,没别的意思。” 晚上的会面,不欢而散。 至于鉴定证书,自然也就没了。 ………… 李仲明一行走后,卢灿几人,坐在茶室。 卢灿觉得有些话还是挑明了好,他将这件事可能的影响说了一遍。 罗氏律师楼在台北没业务,香江是实施英国的法律,是属于海洋法律体系,台北是仿美国的大陆法律体系,完全不相关。 许佳闻家族的小天星轮船,只能跑跑港内,没有远航业务。 卢灿家的纳徳轩,确实有计划进入台北开分店,但这么一来,需要先行启动东南亚分店计划,将台北分店押后就是了。 受影响最大的,可能是许家耀家族。 许家耀的父亲,走的是远洋游轮,没什么影响,但船王许爱周那一系,肯定有影响——台岛基隆和高雄港,是东南亚航运中心之一。 “不管了,这次事情我们必须坚持!”许家耀思忖良久,拍板决定。 老船王去世后,许家内斗不断,许家耀的父亲,之所以另立门户,与这场纷争也有关系。许家耀这位远房侄子,哪能管得了那么多? 许佳闻和许家耀态度坚决,不能退让。 夜渐深,各回各家。 卢灿一进家门,便被老爷子叫到书房。 老爷子的书房很简单,一架宽大的书橱,摆满各种文书,一张书桌,两把椅子,旁边还有个保险柜,就这几件东西。 早年很多收藏的东西,都典当或者转让了,他便再也没有添置新的物件。 用他的话说,要记住最艰难的日子。 卢灿坐在老爷子对面,将自己四人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全盘告诉老爷子。 “这么说,你们几人想通过这种方式,给新公司扬名?”老爷子笑着问道。 卢灿点头承认。 “高门大户出人才,果真不错。那许佳闻和许家耀,很有生意头脑。”老爷子赞赏道。 “不过,你们还是有一点疏忽。” 卢嘉锡笑着说道,“你们低估了台北对新亚书院的影响力!” 老爷子并没有告诉卢灿,今天上午庞教授在电话中所说的内容。 “影响力很大?”卢灿疑惑的问道。 他们从开始就没有估计到这点,很想当然的认为,学校必然会支持他们的。 “只要钱穆院长还存世,台北的影响力就足够大。”卢嘉锡的笑容有点怪怪的,“台北总统府,为钱老特别修建素心楼,你说关系能差吗?” “不过,也许这种小事,钱老不会过问。老先生眼睛有恙后,静修的时候居多。” 卢灿听着也直挠头。 台北那边,他们四个人不担心。家族生意,关系也不大,但真的要逼得学院出面终止这次活动,那他们四人还真的很抉择。 不能说没这可能,昨天晚上金耀基院长的行为,就透露出点点迹象。好在金院长当时并没有发话,估计他当时正在调查中。 见卢灿这模样,卢嘉锡呵呵笑了两声,“你们准备好自己的事,我也有五年没回学院,这次回去看看。” “我卢嘉锡在新亚书院二十多年,没人敢动这次小拍。” 卢灿很不愿意祖父参合这件事。 可是,凭自己现在的能力,还真搞不定院内的关系。 ………… 许家耀回到皇庭社区的家中时,许国伟正坐在客厅,抽雪茄呢。 “回来啦。” 许国伟把雪茄盖盖上,放在烟灰缸上,对他招招手。 “爹地,找我有事?”许家耀将怀中的课本放在鞋架上,走去过。 许国伟生平最满意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儿女。 与船王一系子女繁盛内斗多不同,他只有一儿一女。 大女儿许平君在商业电台担任频道总监,非常有才华;小儿子许家耀同样是中大高才生。两人低调懂事,从小到大,他俩很少给家中添麻烦。 “你们那实践小拍,准备的怎么样了?”他招呼儿子坐下,问道。 “周六晚上,到时候我给您留个前排位置。” 许国伟同样爱好收藏,但他的目光一般,每次都会找掌眼师傅帮忙。这次小拍的名录,许家耀带回去后,他还真的看上两件,准备到时候去给儿子捧场。 “刚才你三叔来电话,询问这件事呢。呵呵,我们这房的事情,他也想插手?”许国伟话语中带着丝丝冷笑。 三叔就是许爱周先生的第三子许士勋,现在船王一脉的实权掌管者。 “三叔……这是做说客?” 许家耀一愣,没想到对方行动这么快!刚才卢灿说到这一点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 和父亲聊了几句后,许家耀回到房间,拨通许佳闻电话。 果然,许佳闻的父亲,也接到小天星轮船公司另一位股东的劝说电话。 呵呵,还真是攻势凶猛啊。 正文 第87章 准备离校 周三上午,是路易斯.嘉里教授的《欧洲艺术史》开放课。 这种课程是卢灿的最爱,他早早就来到教室,给许胖子也占了个座位。 阶梯形教室,被老教授提前安排人,挂满各色各样风格的仿制画作。大多数是油画,间杂着水粉、水彩以及油印版画,一共一百三十九幅。 许胖子一直没来,快要上课时,才看见他跟在嘉里教授的身后,面色沉郁的抱着一叠白纸,走进门来。 他将白纸分成几份,让头排的同学往后传,自己来到卢灿的身边,一屁股坐下。与地面固定的翻面椅,晃了晃。 卢灿刚想问怎么回事,台上的嘉里教授开口了。 “今天上午的两节课,你们的学习内容就是……”老先生站在讲台上,用手指指了一圈悬挂如林的画框,“将这些画作的作者、此画特点、所属派别、使用的油彩、创作时间、历史背景,真品鉴定方法,一一写出来。” 老先生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嘉里教授,不要啊……” “两节课?要死人了!” “还要写真品鉴定?太烧脑了吧!” “老家伙今天发疯了吗?” 嘉里教授的要求,连卢灿也大吃一惊。连精研西方画作的专业鉴定师恐怕都搞不定,嘉里教授今天是怎么了? 他用胳膊捅了捅许胖子,这家伙依旧在发呆,眼角噙有泪水。 这是怎么了? 好在老家伙自己开口了。 “亲爱的孩子们,这就是你们的学期综合考。是的,提前一个月的学期综合考。” “消息有些突兀,对不起,请大家谅解一位老头子的思乡之情。” “我老了,今年已经六十八岁。” “最近我总是梦见幼儿时的故土,我深爱的美丽的福克郡乡村,我的母亲安葬在那里;总梦见我在牛津三一学院的同学与师长,他们对我亲切的笑着……” “我知道,这是上帝的旨意,他希望我回去,回去乡村,再次感受那里土地的芬芳;清扫母亲的坟茔;见见师长与同学的最后时光……” “是的,如你们所猜想的那样……我……已经递交了辞呈,我决定回福克郡,度过我的余生。再见了,我的孩子们!” “这将是我为大家所上的最后一节课。” “今天的综合考,是开放式的,大家可以商讨,可以议论、可以查资料,可以用你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获得准确信息。” “因为,艺术是开放的,是公众的。在艺术研究一途,是需要所有志同道合者,一起努力的。” 消息来得如此突兀,整个阶梯教室,鸦雀无声。 路易斯.嘉里教授,从一九三八年来到香江,便扎根于此,新亚书院成立后,他潜心教书育人三十年,其人品和学识,在新亚书院首屈一指。 他怎么突然就辞职了? 也不知是哪位同学率先鼓掌,整个阶梯教室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陆陆续续站起来,用掌声欢送这位为新亚书院奉献半辈子的老教授。 卢灿的心底,空落落的。 他来新亚学些,八成是为了嘉里教授而来,所选择的课程,基本都与嘉里教授有关。现在他走了,自己怎么办? 也许,自己也该离开了! 今天既然是嘉里教授安排的综合考,自己这旁听生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卢灿将笔记和课本收拾好,抱在怀中,从阶梯教室的边角走道离开。 “嗨,维文!”嘉里教授的声音。 “教授您好!” “今天的综合考,你也参加。不仅要参加,我还有特别的要求给你。” 阶梯教室门口,嘉里教授叫住卢灿,老先生丝毫没有刚才的伤感,眨眨眼的模样,有些滑稽可爱,“我一直很想知道,你这个妖孽,这两年时间,究竟学了我多少知识?” “今天,你是唯一不被许可,和别人讨论、查资料的学生。” “有胆量试试吗?” ………… 新亚书院今天发生的第二件大事——迎来一笔学院自搬迁到沙田以来最大的私人捐款。 捐款者为新亚书院前教授,纳徳轩老板卢嘉锡先生。 捐款数额为一百万港元,将用来翻新一栋现代化的综合运动场馆。 中大沙田校区,最早是联合书院的沙田马料水校址。新亚书院搬迁过来时,很多基础建设,是与联合书院共用,包括室内篮球馆、室内运动馆和足球场,所有权依旧在联合书院。 中大是联邦制大学,实施财政和资产独/立。也就是说,新亚书院其实是没有自己运动场馆设施。 共用设施,必然会导致学生争场地的纠纷。每次争执,联合书院的学生理直气壮“这是我们书院的场馆,你们滚!”,为此,双方学生可没少打架闹事。 后来,体育系的陆云飞主任,带领体育老师,募捐回来二十万港币,筹建了一家简易的室内篮球馆,这才让新亚书院有了自己的篮球馆。 可综合场馆、足球场,依旧存在这样的问题。 新亚书院已经有筹建综合运动馆的计划,但募捐金额不足。 卢嘉锡老爷子此次回新亚书院,确实风光无限,直接出手一百万,将综合运动馆筹建资金一次性补齐。 中午的欢迎宴,在学校小食堂。 金耀基院长坐在卢嘉锡老爷子身边,看他频频接受当年同事的敬酒和祝贺,历史系主任庞天虹教授,更是搂着他的肩膀,称兄道弟。他心底一声渭然长叹,台北那边想要通过学院来施压,彻底没指望了。 卢嘉锡此行回校的做派,金院长很清楚为什么。 金耀基院长原本就不希望采用这种方式——他毕竟是新亚书院的院长,必须维护书院及学生的利益,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台北故宫每年接受各界捐赠及政府拨款,超过五亿台币,这么点拍卖款,出了就是,何必还在纠结? 现在有卢嘉锡的折/腾,他终于有借口,直接回绝对方。 “卢教授,我们也是五年未见。当年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可谓神交已久。这次您心系书院,大额捐助,帮了我们大忙,怎么着也要喝了我这杯敬酒!” 放下心思的金耀基,长袖善舞,主动站起来给卢嘉锡敬酒。 ………… 卢灿得知爷爷给学校捐款的消息时,他正在和许胖子、许家耀、罗大伟四人聊天。消息是下课的黄碧雲告诉他们的。 “老爷子霸气!”许佳闻闻听后,竖起大拇指。 此时香江各类慈善捐赠,大多在拾万二十万左右,老爷子直接开出百万捐赠,确实威武。 “这下,我们全然无后顾之忧!”许家耀同样拍掌称赞。 卢灿惊愕之后,摇头苦笑。 老爷子这是为他铺路——绝不仅仅是为了这次小拍。 中大教授,出任港府各类职务的情形并不鲜见,此外,他们还经常被聘请为各种企事业单位的顾问或者高管。老爷子一边叙旧情,一边撒银子,所为的不就是自己正式走上社会,有强而有力的关系网吗? 三人在旁边称赞老爷子的豪气,卢灿却有些沉默。 “怎么了?想着怎么通过这次小拍,把这一百万赚回来?”许佳闻开玩笑道。 卢灿摇摇头,用手指点点他,熟悉之后,这家伙就是个豪门无赖。 “琢磨路易斯教授呢,他怎么突然就想起辞职?” 卢灿的话让大家一阵沉默。 许佳闻、许家耀是嘉里教授的弟子,罗大伟主修的一门功课也是嘉里教授主讲,大家对他的离开,确实很不舍。 “今天早晨,我去他的办公室,他突然告诉我,他老了,想家了,我当时都懵了。”许佳闻摸摸肥硕的下巴,言语中异常可惜。 “老家伙也该休息了,我们是不是要组织一个欢送活动?让他走得更开心?”许家耀提议道。 “要…要的。”罗大伟拼命点头。 卢灿看了眼胖子,“胖子,你打听清楚,嘉里教授什么时间离开,在此之前,我们为老先生举行一次欢送活动。记住,不要和书院组织的活动冲突。” 许佳闻比划了个OK的手势。 “唉,我也得考虑,将这家小茶馆出手了。”卢灿轻叹一声。 路易斯教授离开,自己再待在中大,有点浪费,不如回家,边创业边学习。只不过在这小茶室,住了两年,还真的有些舍不得。 “可别!”许家耀立即打断,“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要转手?留着做聚会基地多好。反正你也不差这点钱。” “你倒是可以将这些家具还有那四幅画给换了。昨天李仲明一说,这都是真品,害得我喝杯茶都得蹑手蹑脚的,不自在。” 许家耀的话立即引来许胖子和罗大伟的应和,“卢灿,你这也算炫富吧?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使用?不心疼?” 卢灿还真的不怎么心疼。 无论是阿尔萨汗,还是上辈子的古伯,都在贯彻玖宝阁的一条奇怪规定——物尽其用。文物也是物,只有用,它的生命才能长久。 “要不,你离开学校后,也和我们一起,弄拍卖行吧。”许佳闻很赞同卢灿离开校园的想法,立即邀请他加入即将成立的拍卖公司。 摇摇头,卢灿婉言谢绝。 怎么可能参与到拍卖行的工作?他连自己的珠宝行都不准备涉足。 离开学校后,他准备全身心投入到制瓷厂的工作,那才是他的兴趣所在。《金石秘录》中记载着十多种仿古瓷,还需要大量时间来一一实现呢。 至于这间小茶室嘛,胖瘦头陀的建议是对的,还是保留着吧,反正也没几个钱。重新装修后,交给黄碧雲来管理。 自从卢嘉锡重回新亚书院后,书院内部对本次交流活动的态度逐渐明晰——必须支持这种学生自发组织的实践活动。 这让卢灿四人,这几天的日子,清静很多。 时间终于来到周六,闽粤酒楼宴会厅被许胖子带人,装饰的相当正规。 引起偌大风波的小拍,今天晚上举行。 正文 第88章 故宫声明 大夏天,许胖子真是拼了! 勒着一根领带,白色真丝短袖衬衣,下着西装短裤,站在闽粤酒楼的门口,当起迎宾。他身边站着两位貌美如花的书院啦啦队女同学,穿着清凉装。 这是许胖子特意请来撑场面,一共请了六位。 许胖子今天的工作是接待来宾,应付媒体,并负责全盘统筹。 许家耀在最后一遍检查展品,他今天负责内场展厅的工作。 白天要陪同同学、教授或者意向拍主,看看展品,主持同学们之间的交流活动。晚上开拍后,他要在场下盯着是否有漏拍,并负责与拍主快速接洽等。 卢灿与罗大伟,负责安保和晚上的拍卖的后台组织工作。因此,此时他俩坐在拍卖台的右侧边角地带,很轻松。 温嘉铭(温家老二)此次带来十二位岭内的小伙子,一水的壮汉,白衬衣,西服裤,隔三五米一位,贴着墙根站着,颇有架势。 主展厅就在今天的拍卖大厅。 展台就是酒楼的八仙桌,铺上红绒布,每桌可以放两件展品,二十张桌子,拼成两列长展台。展台前面半米,拉上警戒线,形成展区,展区四角,各站一位壮汉。 白天的展出,将于下午五点结束。 到时候,将展台撤去,摆上成排的座椅,就成拍卖会的座位区。 这次拍卖的物件中,还是有不少精品的。 以青花葫芦瓶为代表嘉庆朝瓷器的十三件,虽然不能说精美绝伦,但嘉荫堂制的留款,本身就说明这些瓷器是嘉庆朝的代表作。 以《央掘摩罗经》为代表的明清善本九本,有些略显破损,但已经经过卢灿的修复,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和收藏价值。 明清字画四幅,其中两幅是董其昌的纪游图册。 另外两幅分别是“京东八家”其中两位的作品。 戴克昌,嘉庆朝昌黎人。神州国光社1934年出版的《中国画家人名大辞典》,评价他“工于山水,尤工墨龙”。他在动物画中也有一绝——奔驴。 传说他最喜欢骑着毛驴,看山看水,故而非常善于画驴。 今天拍卖的画作中,就是一幅《山道奔驴图》。 邵丹泉与戴克昌,是清朝末期昌黎画坛的“双绝”,是在古老而神奇的碣石山下并驾齐飞的丹青妙手。只是,邵丹泉与戴克昌不同,戴克昌是在昌黎城里长大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邵丹泉则是在壮年时流寓到昌黎县城的外地人。 邵丹泉善于人物鬼怪画,同时他的工笔花卉,同样出彩。 今天拍卖的是他的工笔画《梅瓶双艳》——一只古朴的梅瓶上,插着一红一白两枝娇艳的梅花。 董其昌的纪游图册,由于版幅太小,论价值,还真的不一定能拼得过“昌黎双绝”。 字画还有一幅,那是真正的大开本——张俊采的中堂画配对联一副。 这幅画的故事性,同样很强,它记录了张俊采与吴稚晖先生的一段交情。 要知道,吴稚晖先生本人就是民/国四大书法家之一,他能收录张俊采的画做中堂——中堂画可不是随便就能用的,这本身就说明了画的艺术价值。 吴文藻教授也在今天邀请之列,不知道看到这幅当年的中堂画,他是何感想? 嘉庆青花十二花神杯一套,被单独放在一张桌子上。 由于没有专业聚光灯,卢灿特意去买了一盏小台灯。灯光带有淡淡的荧色,衬托出青花蔚蓝、白底明晰,效果出奇的好。 这是今天的重头戏之一。 成套的瓷器,从来都是拍卖会抢购的重心。 展区最内的几张桌子上,摆放着几件玉器。 最贵重的是一枚西汉玉蝉,双色沁,汉八刀工。卢灿从乐古道一次性淘弄到两块,将这块品相差一些的送来拍卖。 在香江,任何重大事件第一现场一定会有记者,好吧,有自吹自擂的嫌疑,这次小拍因为打脸台北故宫也可以算得上重大事件。 九点钟一开门,涌进来一批记者,围着许佳闻一通乱问。 “请问,这次交流会,董其昌纪游图册,还参与拍卖吗?” “当然,为什么不!” “请问,台北故宫有没有接受邀请?他们有否决定参与此次拍卖?” “我们已经递发邀请函,并且已经和他们面对面沟通过一次,我们欢迎台北故宫参加本次交流会。” 一听许胖子说,双方已经见过面,记者乱了套,几根长话筒恨不得塞进胖子的嘴中。 “能说说你们见面交谈内容吗?” “你们双方是否达成私下成交协议?” “双方达成谅解?还是不欢而散?” “他们是否参与鉴定?如果鉴定,结果怎样?” “台北故宫对此事,究竟是什么态度?” 许胖子汗都下来了,这帮记者真疯狂,怕他跑了,开始扯衣服,拽领带。 卢灿连忙对温嘉铭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胖子。温嘉铭带着两个壮汉,硬生生挤进去,围成一个三角圈,将胖子护在身后。 “各位各位,安静,安静!”胖子找了一张椅子,站在上面,擦把汗。 “台北故宫鉴定小组,前几天与我们见面,也就董其昌纪游图册的真伪进行鉴定。他们当时并没有否定我们的拍品。”胖子这话说得很取巧,事实上,当时对方并没有下结论。 “我们双方,进行了友好的交谈。我们诚挚邀请他们参与这次小拍,至于最终来不来,就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 “双方没有达成任何私下交易的协议,这一点,我可以用中大学生的身份保证。” ………… 卢灿对罗大伟噜噜嘴,胖子很喜欢这种聚光灯下的荣耀。 第二波到来的人潮,是新亚书院的学生和教授。 这次小拍,毕竟打着“首届香江中大学子藏品交流会”的名义,至于拍卖,那是交流会附属产物。呵呵,因此,必须要组织同学们参与交流活动。 许家耀迎了上去,卢灿和罗大伟,也不能坐在一旁旁观,这里面有很多熟人,帮忙招呼吧。汪明旭和杨开雄两人竟然也来了?这是卢灿所没想到的。 自从上次西方油画鉴赏交流会上的冲突后,无论是汪明旭,还是没有卖画给卢灿的杨开雄,两人即便去图书馆,也躲着小茶室那边的通道走。 这次竟然上门来了? 卢灿走过去,主动和汪明旭打了声招呼。 都是同学,又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这次他俩能来,就是抱着化解当初那点尴尬的心事,卢灿不介意主动点。 “最近我也在学习东方艺术品鉴定,所以想过来见识见识。” 汪明旭有些尴尬,但作为马临校长的弟子,他的气度还是不错的,很快镇定下来。 “阿灿,我可是你的顾客哦。”旁边的杨开雄,同样伸手与卢灿握了握。 “我从阿耀那带回去一张邀请函,我父亲对那套青花十二花神杯,很感兴趣。稍后他的掌眼师傅会来,我是打前站的。” “欢迎欢迎!感谢伯父的捧场。”对于上次没能买到庚斯博罗的幻想画,当然有些遗憾,但收藏嘛,就是在欢欣与遗憾交织中一点点积累的。 他父亲想要嘉庆青花十二花神杯,恐怕不太容易。就卢灿现在所知,看中嘉庆青花十二花神杯的,至少有二十位。 不出意外,今晚这套拍品,能有个不错的价格。 今天的交流会,与上次卢灿参加的西方油画鉴赏交流会差不多。大家可以一件件的去欣赏藏品,在欣赏的过程中,自己鉴定。 如果不明白的,许家耀在旁边会说出物品来历与特征。 这三十七件藏品,件件真品,这是本次小拍难得之处。 第三批到来的人,谁也没想到。 台北故宫代表小组四人,再加上香江征集处的关衡,还有一位上次没见过面的随从,一行六人,在啦啦队女同学的引导下,走进展厅。 卢灿杵了杵许家耀,两人连忙同学们自行观看,拉上罗大伟,迎了上去。卢灿顺带着还叫上两名岭上村民,一起过去。 他们的速度,没有记者快。 不知谁先发现台北故宫一行人,记者呼啦啦一圈,将六人团团围住。 “快去!别挤伤人!”卢灿赶紧带着安保,竭力分开那群记者。 “请问关处长,台北故宫对于收藏赝品一事,如何处理?” “你们一行来这里,是不是默认台北故宫收藏的董其昌纪游图册是赝品?” “这件事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关处长,你们有没有重新鉴定台北故宫所有藏品的计划?” ………… 许胖子眨巴眨巴眼,怎么一溜烟的全跑了?说得正过瘾呢。 他这才发现,台北故宫一行人到了。 “大家听我说。”关衡在那位随从的保护下,高举双臂,向下按了按,大声喊道。 “我知道大家都很关注台北故宫,很关注这件事的结果。今天,我们台北故宫书画类鉴定主管,李仲明大师,将代表故宫就此事,发表正式声明。”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李仲明推推瓶底眼镜,“首先,我需要说明一点的是,台北故宫收藏的并非伪作,更不是赝品。” 好啊,这个结果好啊,有话题呢,双方争起来,媒体最喜欢。 “这么说,台北故宫认为中大教授的鉴定是错误的?”立即有机灵的记者问道。 “台北故宫是不是认为双方都是真品?” “难道说台北故宫收藏的董其昌纪游图册也是残本?这两幅册页是残本中的两页?” 他的话不仅记者哗然,连卢灿四人也惊讶起来。 事实俱在,怎么就不是赝品?难道他们还死鸭子嘴硬,硬撑呢? 正文 第89章 热闹小拍 “大家听我说完!” 李仲明看这眼前这帮不守规矩的记者,恨不得将他们的话筒都砸了。直到温嘉铭带人将记者控制在两步之外,他们才消停下来。 “我们经过认真而严谨的鉴定,故宫所收藏的那本董其昌纪游图册,其实名称有误。” “它的正式名称,应该是《苏松赵左临摹董其昌纪游图册》” “是的,它是董其昌的好友,苏松画派著名画家赵左,临摹董其昌纪游图册的全本。” “之所以说它不是赝品,这是有理由的。” “首先通篇并没有仿题跋、印章、更没有留下玄宰的字号,因此不能算是赝品,只是临摹;第二,在这份图册中,赵左还另行创作了三幅。也就是说,有三十三幅临摹董其昌,三幅自己创作的作品。” “正如我们不能称碑拓贴是碑文的赝品一样,我们不能称正统的临摹,还有仿其风格画作的作品,称之为赝品。” 卢灿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为这一届台北故宫领导者的胸襟,点赞。 他可是清晰的记得,三十年后同样是这家单位,展出图册后,遭遇皖省博物馆亮明真品,可那些人依然装作没看见。 委实成了现代版的掩耳盗铃。 李仲明的声明,很精彩。 确实,不能拿正经的临摹作品,当成赝品看待。 别人没见过那本图册,卢灿可是从媒体报道上见过,真的没有题跋、印章,甚至文字都很少。李仲明的判定很精彩,那确确实实就是习作——赵左真心没有作伪的动机,他极有可能是见猎心喜,从正本处临摹了一本,然后自己又仿作了三幅,以作比较。 这种事情在书画界很常见。 场内,李仲明的话语没有结束。 “之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公开说明,那是因为时机不到。” “首先,因为没有出现真品,没有对照,所以那幅作品当时在故宫内部,存在一定的争论,于是大家就将结论搁置。” 对李仲明话语中的大反转,最不满意的就是记者。没争议,还有什么报道意义?于是有记者出面挑事,高声问道,“李大师这么说,是承认中大教授们的鉴定水平喽?” 这话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承认——很容易被媒体解读为“认输”,给人一种“台北故宫专家略逊一筹”的感觉。 关衡担心老学究李仲明上当,连忙插话说道,“中大与台北故宫,在学术交流上不分彼此。中大教授的水平,无需我们肯定。” “请大家等李大师将话说完。”见媒体记者将话筒移到自己面前,关衡连忙说道。 李仲明对关衡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之所以没有快速更正名称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赵松的临摹本,本身也是董其昌文化中的一类。” “它本质上,依旧是研究董其昌山水画的一件好作品。” “所以,我们也就没急于将它更名换姓。” 卢灿和许家辉对视一眼,这样的结局,很好。两人不由得率先鼓掌。 由他俩引发,现场很多学子与记者,也纷纷鼓掌。 台北故宫这次公关,做得很成功。 大大方方的承认,其珍藏的董其昌纪游图册是赵左临摹,本身并不影响这幅图册的价值——尽管没董其昌的名气大,但赵左在山水画方面,真心超过董。 当然,两人作品在拍卖行中的价值,差距很大,但台北故宫可不会出手这本图册,他们看重的是研究价值。 李仲明的这番声明,也很精彩。他可没贬低自己,相反,还通过发言,透露出“我们早已发现”这条信息,显示出台北故宫,在鉴定物品方面的严谨。 有关真伪事件,到此结束。 记者们开始追问其它问题。 “请问李大师,你们对现场这两幅册页,是否志在必得?” “你们准备用什么价位,拿下这两幅册页?” 此时,许胖子挤了进去,他与关衡握了握手,又转身对记者说道,“大家不要站在大厅入口处,展厅右侧有休息处。让几位大师过去坐下来,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问。” 他还真是八面玲珑呢。 在温嘉铭带着几位安保的护卫下,李仲明、关衡等人,到右侧坐下,记者们也一窝蜂,围拢过去。 大厅的进口终于让开,涌进新一波人潮。 这拨人以散客和书院教授为主。 “刘老,您来了!吴先生也来了!” 卢灿眼尖,很快看到混杂在人群中的地中海——刘作筹,还有吴汉文来了。 他连忙拉着许家耀迎上去。 “两只小狐狸!”刘作筹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俩。这语气,还真不是责骂。 “刘老!”“老爷子,我陪你。” 卢灿和许家耀一前一后,许家耀更是亲热的半掺扶老者。刘老爷子没拒绝两人的殷勤,走进展厅。 “现在能告诉我,你们这是为什么了吧?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们再坑台北故宫一把呢。”老爷子问道。 得,现在该明说了,再不说实话,真要得罪人。 许家耀看了眼卢灿,见他微微点头,便笑着在刘老耳边说道,“这不,我们快走上社会了么?还有那许胖子,呃,还有一位罗大伟。我们四人准备开一家拍卖行。刚好凑巧赶上了,阿灿准备出手一批藏品,其中有一幅董其昌纪游图册页。就弄成现在这模样……” 许家耀摊摊手,老爷子哈哈大笑。 “创业好啊,几个小鬼头,鬼精鬼精的。” 老家伙的还真的有几分欣赏,这些小家伙们创业的机灵劲。 “行了,我给你们抬五轮,最终能不能拿下,价格多少,就看天意。” 老爷子笑完,很爽快的自己开口。 “多谢老爷子!” 台北故宫发话竞拍这两幅图册,今晚要想卖出好价钱,还真的必须有够份量的人抬价。 台北的那帮人来得这么早,并且做出友善的回应,保不齐,也有提前警告其他竞拍者的意思——这两件拍品台北故宫定了,请大家给点面子,让让。 一般拍主还真需要给台北故宫面子。 老爷子嘛,已经退休,他的身份,正合适。 陪同刘老时,大多数是许家耀在说话,卢灿一路跟随。 他在暗中观察,刘老爷子在三张八仙桌面前露出意动的神情——“昌黎双绝”的字画、《央掘摩罗经》还有张俊采的中堂画。 “这……你们也准备用来坑人的?”老爷子指着张俊采的《松鹤呈祥图》问道。 卢灿连忙上前一步,笑着说道,“这个真不敢。吴老教授还不骂死我?” 见卢灿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刘作筹老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感慨了一句,“老吴不容易。” 许家耀和卢灿面面相觑,这里有故事?可惜老先生没再往下说。 算了,这可能是涉及隐私,老先生不想外传吧。到时候让巴斯隆在这幅画的拍卖上,偏向点吴文藻教授就是了。 吴汉文看货,要仔细的多,时不时还询问卢灿两句。看他的意思,对几本明清善本,还有两件古玉,颇有意向。 老爷子和吴汉文,谢绝了许家耀与卢灿的午餐邀请,没和故宫那帮人照面,走了。 没多久,台北故宫的那帮人,简单浏览一遍拍品。李仲明在昌黎双绝的字画面前略作停留,其后便健步如飞——小拍上的物品还真不入他们的眼。 到了嘉庆青花十二花神杯,李仲明很感兴趣,弯下腰,端详良久,并且和身边的石守倩两人争论良久。 看来,他们对这套瓷器,也很感兴趣。 台北故宫一行,也离开了展厅,临走时,关衡还特意与卢灿开玩笑的招呼,“晚上给我们留个前排好位置。” 关衡不愧驻港多年,知道该如何与那些豪门家族保持友善的关系。 卢灿与许家耀送走他们之后,回来经过媒体圈,正好听见许胖子在胡吹海说。 “是的,这次交流会给我很大震撼,让我深深喜欢上这个行业。” “对,我想毕业后成立一家拍卖行,到时候拉着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创业。” “失败?我没考虑。我们很年轻,年轻人不怕失败。” “家族生意?那是我父亲的生意,暂时还不是我的。他起码还能干二十年,说不定二十年后,我的生意要比他的还壮观呢?他还会要求我接替吗?” “我想说,六零后并非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我们同样有追求和干劲。” “经验不足?你觉得我们这次活动从宣传到组织,效果怎样?” 胖子终于将此次事件背后的原因,一点点通过媒体传播出去。今晚和明天的报纸上,一定有着四人创业拍卖行的报道。 人来人去。 杨开雄的父亲来了;许家耀的父亲来了;吴文藻教授来了;庞天虹教授来了;马临校长特别助理也来了;摩罗街来了十三家店主级玩家;大藏家“香雪庄”的陈之初与“袖海楼”的杨启霖,也派掌眼师傅来了;罗桂祥很给面子,也派出掌眼师傅;大导演李汉祥也来了;演员中发烧友级收藏家的姜大卫也来了;香江豪门中的林家、霍家、郭家、四叔家、邵氏、何家都派来掌眼师傅…… 来参观预展的人不少,除开同学,今天白天接待了差不多四百人。大家对小拍的拍品,评价不错。 在此之前,四人对拍卖总额的预期是六百万,现在看来,恐怕要超过这个数字。 这让卢灿对今晚的拍卖,充满期待。 晚上五点十分,所有筹备工作完毕,开始领牌入场。 因为并非正规拍卖,不得收取押金,所以每位领牌入场的拍主,必须签订一份简单协议。这让罗大伟带来的两位律师,忙得口干舌燥。 好在卢、双许、罗家在香江颇有影响力,并没有发生意外。 展厅中黑压压坐上一片人,走道都站满了人。 卢灿目测,加上记者和凑热闹的同学,足有五百人。 六点半,小拍开始。 正文 第90章 火爆小拍 “尊敬的先生,美丽的女士,欢迎大家来参加首届中大学子藏品交流会最后环节,暨藏品小拍。” “我是本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小胖许佳闻。再次欢迎大家!” “这次小拍,是中大新亚书院学生会组织的社会活动之一,并不算正式拍卖,因此,气氛无需严肃,大家可以更轻松一些,你们所有人的举牌行为,都可以算是对新亚书院学生会的支持。” “新亚书院,注重实践。这是我们一贯的传统,也是新亚书院吸引无数学子的地方。” 这丫挺的,在上面做起广告,卢灿看着直想笑。 下面十多位老教授,表情很欢乐。 学校的广告做完了,这丫挺还没完。 “通过这次活动,让我们组织方收益颇多。我们深深的喜欢上古玩,喜欢上这种传递文化的快乐行为,喜欢上拍卖行。” “在此,我想要告诉大家一个不错的消息。” “我许佳闻、卢灿、许家耀、罗大伟四人,准备在大四实习期,开设属于自己的、正规的拍卖行!名称都已经商定,香江维德拍卖行,取意于‘以德为先,立德为本’。” “预计开业时间为七月中旬。” “欢迎大家到时候依旧能支持我们的工作。” “广告时间结束,有请我们今天的拍卖师——范.巴斯隆~!” 这广告做的,许胖子的行为让下面一众人无语中。 刘作筹知晓全部经过,他在下面,笑得像个老顽童。 “老刘,你笑什么呢?”坐在他旁边的是的杨启霖。 杨启霖与刘作筹一样,同位列新加坡四大收藏家之一。他的藏宝室名“袖海楼”,是取苏东坡“袖中有东海”之意,他也以此为堂号。 杨启霖这次来香江办事,顺便来拜访老友,结果从他那里得到小拍资料。 他看中的是那些古籍善本,尤其是《央掘摩罗经》,想要拍下送给家中九十岁的老母亲。 “没什么,这几个孩子很有意思。我非常看好他们。”两人即便是好友,但涉及卢灿几人的隐私,刘作筹还是不方便说的。 巴斯隆的登场,还真的给大家一个惊喜。 这样规模的小拍,竟然能请到这位著名的白手套,还真是豪门面子大。 “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欢迎光临今天的拍卖会,首先恭祝各位都有好运气。今天拍卖会上可有不少的好货,祝各位都能获得自己满意的东西。” 巴斯隆的粤语非常流利,语速中等,语音有些尖锐——这种嗓音不容易让人在拍卖现场入睡,需要特别训练。 在拍卖会现场睡觉,错过拍品的事情,屡见不鲜。 “今天上拍的第一件物品,就是一件孤品。” “明代万历年间,潮州景园刻印社出版的《央掘摩罗经》一部。” “七十二页,线装,折页双面印刷,一万三千二百余字,字迹清晰,页面保存良好。” “起拍价两万港元,举牌价单次一千港币,单独叫价每次不低于三千港币。” 啪!巴斯隆敲响今天的开拍锤,“请出价!” 举牌价好理解,每举牌一次,加一千元。单独叫价则是不举牌而使用大嗓门喊出来的价格,这里规定的是不低于三千港元——即便你的加价低于三千港币,拍卖师认可的是你的行为,他会按照最低三千港币的标准加价。 为了取得开门红,卢灿四人也算是花费心思。 原本准备用张俊采的中堂画作为开场拍品,可刘老的那句话,让卢灿和许家耀做出决定,将张俊采的画撤出首拍。 如果张俊采的中堂画,作为首拍,凭吴文藻的经济实力,还真有可能抢不到。放在中间,要好很多。 他们已经和巴斯隆招呼,只要吴文藻的价格差不多,巴斯隆有权决定快速落锤。 拍卖看似公平,实则猫腻很多。 这是一件精品,价格上升幅度很大,很快,叫价突破四万港币,声音才逐渐降低。 明代是我国古代出版印刷业最为辉煌的时代,其装帧、排版、开本、字体都已经进入完全成熟期。在收藏界,有着“明代监书天下第一”的美誉。 潮州景园刻印社也不是无名之辈,明代南方商贸发达,经济活跃。它是明代南方最大的民办刻印社之一,南方流行的小说、戏曲折本、经书、教案等,很多都出自潮州景园刻印社。 说起来,这个景园刻印社,与今天到场的一家豪门有关系。 那就是现在还未真正登顶的李佳成家族——他的祖上李瑞镇,是潮州景园刻印社的股东之一。 故此,他今天也来到现场。 他助理的举牌价,已经到了四万五千港币。 这本书的价格,还未到顶峰——还有四家在举牌争抢。 这四家卢灿都认识。 与李佳成争抢的这四家中,脑袋最大的当属李肇基,别名“香江四叔”,他的恒基兆业是香江最大的地产集团之一,他本人还是著名的金融家、股神。 四叔爱典籍,这一点香江人都知道。卢灿还知道,几年后,他将自己所珍藏的一万多册中华典籍,全部捐赠给牛津大学博物馆。 此举遭到香江乃至东南亚华人的非议,认为他“媚英”。 第二位的是新加坡四大收藏家之一的杨启霖,他正坐在刘作筹老先生身边,两人窃窃私语,聊得很嗨。他的助理在旁边负责举牌。 第三位是联合书院的一位杨姓教授,他的专业研究方向是宗教,估计是想要收回这本书做私藏研究资料。 他的战斗力应该不足,稍后就会退出,卢灿暗忖。 第四位人物让卢灿有点意外,是香江老牌世家,何东家族的嫡系子孙何世礼。此人是KMT将军,退役后担任《工商日报》的大股东。 不过,卢灿想想也就明白过来——后世何世礼建立的家族基金,专门用于佛学推广。 难不成,现在的何世礼就有这个计划? 果然如同卢灿所料。 在叫价超过六万时,联合书院杨教授率先退出,剩下四家争雄。 三大豪门加上一位收藏大家,让第一件拍品就轰出惊人价格。 四叔助理最后的举牌价是八万三,随即很理智的选择退出。 何世礼的助理,最后叫价八万七,也退出随后报价。 这个价格,基本接近该善本的市场价格。 “我们出价拾万,再高就放弃!”李佳成身边的那位三十来岁的掌眼师傅,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这是他们全场第一次单独叫价,直接将价格由九万三跃升到拾万,确实霸气。 拍卖会上第一次为拍主鼓起掌声。 谁知道戏剧性一幕出现——杨启霖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悠悠然的再次举牌。 拾万零壹千,袖海楼的杨启霖,拿下第一件拍品《央掘摩罗经》。 搞定自己想要的拍品后,杨启霖很优雅的站起身来,对李佳成那边点头致礼。 掌声如雷。 真正是戏剧性一幕。 第二件、第三件拍品,都是嘉庆朝的瓷器。一件青花大盘、一件粉彩抱月瓶 拍卖情绪有所回落,两件拍品被人以三万二和四万五的价格买走。 第四件再现精品——张俊采老先生的中堂画。 《松鹤呈祥》是最为传统的中华中堂画,并不少见。但同时集中两位民/国两位国学大师钤印的画作,还真不多。 张俊采作画作联,赠送吴稚晖乔迁新居的礼品,这其中的故事性太强了。 真挚友谊的见证、有文化内涵、字画皆出彩、画面兆头好、升值空间大,这类藏品被追捧的程度,连卢灿也没料到。 巴斯隆喊出的起拍价为三万港元。 刚一停歇,报价此起彼伏,短短一分钟,价格抬到八万。 连台北故宫一行人,都跟着叫价两次(吴稚晖是台岛名人,曾经的民/国教育部长,台北故宫的顶头上司),试图用台北故宫的名义来捡个便宜,结果根本就没人理他们。 “我出价拾万!”再度有人站起身来,准备学学刚才李佳成助理的霸气。这位卢灿也眼熟,是摩罗街的一位书画店店主,姓侯。 “切……”“痴线……”场上一片嘘声。 拾万,对于这幅中堂画而言,不过是中等价位而已,有什么可霸气的? 人群中,有一人面色红润,大汗淋漓,他真的着急了。 那就是联合书院吴文藻教授。 吴老先生是吴稚晖大师的幼子,小时候在北平时,还真的见过这幅中堂画。他确实很想将这幅曾经属于自己家的中堂画,再度带回吴家。 可是……奈何囊中羞涩啊。 吴稚晖家族有先天性心脏病病史。 吴文藻本人还好一些,但他的小女儿,以及孙子,都有先天性心脏病。 两个直系后代都在英国疗养,每年的医药费相当昂贵。如果不是吴家底子厚实,这两人的医疗费,都能让他破产。即便这样,他的积蓄,也基本都投入进去。 这次为了祖传中堂画,他筹集了十五万港币。 但依照现在的叫价趋势,突破十五万,轻而易举啊。 叫价很快突破到十三万,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六个跟价的。 如此看来,十五万,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 吴文藻举手,这算是单独叫价。 “十四万,十四万一次!”巴斯隆朝吴文藻这边看了一眼,这个价格与卢灿事先和他商量的底价,差不多。 他准备再喊一遍,如果没人加价,就此落槌。 十四万的价格,属于这幅画的市场价偏高一点。 “十四万五!”没等巴斯隆问第二遍,距离吴文藻不远的一位年轻人,站起身来单独叫价,直接加价伍仟。 吴文藻是真急,立即站起身来,“十五万!这是我家的老中堂,请各位卖个面子!” 现场一片哑然。 这种说辞,在正规拍卖会,是绝对不容许的,是要被驱逐出拍卖会现场的。 卢灿也没想到,这位老先生急成这样?连规矩都不顾了。 他连忙给巴斯隆使眼色,示意他趁着现场拍主都在观望,看组织方如何处理这件事的空档,赶紧落槌。 巴斯隆确实很恼火——这是明显的破坏拍卖规矩。 但系于卢灿已经招呼,他还是装作没听清吴文藻后面的话,快速问了三遍,赶紧落槌。 “恭喜这位先生,这幅张俊采大师的中堂画,终于被你再度请回家。” 现场出奇的安静。 这是拍主们隐形抵制拍卖的前兆啊——他们认为这次拍卖有猫腻。更有几位准备继续出牌的拍主,跃跃欲试,想要现场质疑。 刘作筹老爷子见多识广,一见势头不妙,想到今天这事,还和他上午多了一句话有关。连忙站起身来,“恭喜吴老弟,终于完成吴稚晖大师的遗愿!” 他这句话,说得相当精彩。 吴家没落,吴文藻的面子可以不用给,但吴稚晖大师还是需要尊重的。既然是吴大师的遗愿,让一让也就没什么。这次活动组织方这么做,也是出于尊师重道,可以理解。 那几位原本想要继续出价的拍主,也不准备发出质疑。 现场终于再度响起一片掌声。 拍卖台附近的卢灿,惊出一身冷汗。 正文 第91章 高潮来临 (盼收藏) 巴斯隆非常有经验。 一看现场氛围略显沉重,许多拍主因为刚才事情,变得有些心思不定。 他没有与卢灿等人商议,私自决定,让礼仪小姐直接将第八件拍品,抽调到下一个拍卖。 嘉庆朝的青花葫芦瓶。 “这款嘉荫堂制落款的葫芦瓶,造型优美、寓意美好,青花发色湛蓝,图案精细、白底瓶身细腻,堪称嘉庆朝青花器物的经典之作。” “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它来自于嘉庆朝的皇宫家庙,曾经作为祭祀赏器,被皇上及王子王公们所膜拜。” 巴斯隆的口才非常出色,几句话将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礼仪小姐的托盘上。 葫芦瓶,又名“大吉瓶”,其具有小瓶口、短瓶颈的特点,且瓶体是由上下两截粘合而成,整体形象酷似葫芦而得名。又因为葫芦二字读音颇似“福禄”,加之其瓶身乍看之下又有“吉”字之姿,故出别名“大吉瓶”。 他的话并不严谨,不符合鉴定学的推断——嘉庆朝皇宫中各类赏器成千上万,你就能确定这件被皇帝用过? 但此时,谁管得着? 嘉荫堂制,原本就是为嘉庆朝定制皇室祭祀用品的堂号,而且,这件赏器的制型、釉色、青花料、瓷坯,都堪称上成。 他这么说,也没人能挑出刺来。 在瓷器拍卖中,观赏器要比实用器更贵重。 他用这件观赏器,成功的再度挑起拍主的热情。 起拍价两万五,很快就飙升到八万港元。这个价格已经接近市场价,但丝毫没有停滞的趋势,依旧有十家左右的拍主,在跟价。 刘作筹老爷子,似乎想要弥补上午多话给拍卖会带来的影响,他在这件瓷器上,屡屡叫价,声势很猛。 很快,叫价突破拾万。这已经是卢灿对这件赏器所估出的最高价位。 依旧有六家跟价。 自己还真是小觑了普通人家对皇室赏器的追捧。 再经过几轮较量后,最终落槌价十四万八,差点追平张俊采的中堂画。 拿到这件葫芦瓶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卢灿还真的没印象。 “傅老榕的孙子,傅后则。”许家耀在他耳边说道。 “哦,是他啊,他怎么来了?”卢灿很快想起这人是谁。 傅老榕可能没人知道,六十年代之前,奥门赌王,这个名头一直戴在傅老榕的头上。因被霍营东与何红深阻击,丧失奥门赌牌。 傅家开始变得极其低调。 傅老榕的长子,将资金投入到富丽华酒店和地产业务中。 富丽华酒店坐落于中环干诺道中1号位置,香江赫赫有名的大酒店,它的顶层是香江第一家旋转餐厅,素来是富豪明星们聚会地点。 “许胖子家的小天星轮渡,有傅家一点股份。”许家耀解释道。 香江豪门之间,还真是打断骨肉连着筋,相互之间的关系,极其复杂。 经过这件拍品的调剂后,拍卖会现场,气氛终于正常起来。 巴斯隆主持这种小拍,信手拈来。 两幅董其昌纪游图册册页,被安排在第十二位,在刘作筹老爷子的一再抬价下,最终落槌于十二万八千元。 这个价格已经超出市场价的一倍。 别看事前炒作很热闹,但这两幅册页太小,卖不出再高的价格——三十年后,皖省博物馆的《董其昌纪游图册》十六页,市场估价才四百五十万。 台北故宫一行人最终拿下这两幅册页,只是关衡看向刘老爷子的神色有些阴沉。 可是,他没有丝毫办法——老爷子的子女都在欧洲,他本人是新加坡人,又退休在家,和台岛没半点交集。 汉代双色沁玉蝉第十六位出场,被大导演李汉祥,以十三万二的价格拍走。 这个价格相对而言有点低,这是因为他人面熟,大家都给他面子。 昌黎画坛的“双绝”的《山道奔驴图》和《梅瓶双艳》,被安排在第二十位和第二十六位,都被刘作筹老爷子拍走。 他同样被关衡敲了一笔。 《山道奔驴图》落槌价十二万整;《梅瓶双艳》落槌价九万六。其价格,相对两位在香江并不太知名的画家而言,有点偏高。 前面三十六件拍品,无一流拍。 所有人都在期待,最后高/潮的来临。 许胖子同班同学,素有新亚书院院花美誉的叶美卿,一身清凉装,端着雪白的瓷盘,脚步轻盈的走上拍卖台。 敞口,矮足,白底,蓝花,楷体双行诗,结合了瓷艺、诗词、书法、绘画、篆刻五种艺术于一身,富有浓郁的文人艺术气息,品味高雅脱俗。 这就是今晚的压轴拍品——嘉庆青花十二花神杯。 今天到场一半的拍主,都是冲着它而来。 “这件拍品,呃,我指的是姑娘手中的拍品,而不包含这位姑娘。” 三十六件拍品售罄,眼见自己又能拿到一副白手套(虽然不被拍卖协会承认),他心情不错,开句玩笑,让整个拍卖会现场,哄堂大笑。 气氛为之一松。 “这套拍品,我就不介绍。而且,这将是今晚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无底价拍卖。” “现在开始叫价!” 卢灿和许家耀面面相觑,相对摇头——无底价拍卖? 巴斯隆这家伙,又开始自作主张。卢灿给他的底价可是十五万。 无底价拍卖,很少出现在正规拍卖会现场,一般使用在慈善拍卖,目的是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卢灿这一刻有些明白,巴斯隆为何从苏富比拍卖公司出来。 上辈子,参加过两次苏富比举办的“瓷玉精品专场拍卖”,对苏的严谨工作作风有一定了解。他们自己培训出来的拍卖师,讲话语速、语调、笑容的幅度,都有严格要求。 像巴斯隆这种天性率真的人,还真的很难在苏富比那个框框里生存。 听说无底价拍卖,现场再度安静下来。 谁都知道,这只是拍卖师一时兴起。这套瓷器,别想着捡漏。 大家都没开口,是不想让人见识到自己报出来的价格没水准。 这种奇怪的安静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我出十二万。”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是中大的一名学生。 这个价格呢,如果将十二个杯子拆开来售卖,每只一万,十二只十二万,差不多。但作为完整的一套,这个价格就差得离谱。 好在是一名学生,没人嘲笑他。 他的报价好似沸油锅中滴入一滴凉水,现场很快噼噼啪啪的报价声此起彼伏。 “二十万!”一个身影站起来。 卢灿认识,杨开雄,旁边是他的父亲和掌眼师傅。 “二十一万!”还没等他坐下,离他不远处另一个人举手。 “二十二万!”杨开雄站着举手紧跟。 “还请这位先生坐下,你已经阻挡我的视线!”巴斯隆向他做了个手势。 在拍卖会现场,原则上不用许站着报价。如果站起身来报价,必须要极快的速度坐下去,否则报价无效。 刚才杨开雄第一次报价有效,第二次无效。 等他坐下,再准备报价时,单独加价已经突破二十五万。 看着场上火爆竞价,卢灿托腮,想着自己家中的那套康熙青花五彩花神杯。 那套杯子如果露面,那还不要翻天? 这套是重孙子,那套是祖爷爷。两者价值根本没可比性。 这次拍卖会后,找个时间,和郑光荣一起去趟浅水湾,找谭卫东谈谈。调景岭还有数十家团长级别以上的大户,他们家中肯定还有好货。 他在神游天外,许家耀还以为他是喜出望外。 他用胳膊肘捅捅卢灿,“这就高兴得没边了?还早着呢。你看看,那几个大户,哪一家出价了?” “这套花神杯,我估么着,八十万是最低,过百万一点不稀奇。” 卢灿笑着点点头,看现在的架势,有可能会突破百万。 台北故宫那帮人一直在低头商议; 刘作筹老爷子不停的捋着地中海; 专程为此而来,一直没出价的还有影业大亨邵老六,他旁边的那位中年女性,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方一华小姐,俩人交头接耳; 许家耀的父亲许国伟,同样虎视眈眈; 连恒基兆业的四叔,也在不停的询问身边掌眼师傅,估计也想出手; 傅老榕的孙子傅后则,坐在那里跃跃欲试; 一直没有动静的林嘉义与陈钦丽夫妇,目光炯炯有神 荷里活道瓷王贾郑廷面色肃穆; 袖海楼的杨启霖,眉头直皱,似乎对报价上涨过猛,有些犹豫…… 又叫了三四轮之后,价格冲破三十万,有大家出手了! “三十五万!”荷里活道瓷王贾郑廷率先开腔。 老家伙参加拍卖会的经验丰富。他一举将价格拉高五万,意图很明显,将浑水摸鱼的那些搅局者,率先踢出去。 台上的巴斯隆深深的看了贾郑廷一眼。 老家伙是个对手。 为什么这么说呢?他大幅度提价,对拍卖方而言不是好事吗? 还真不是好事。 像这种有潜力升值的拍品,能拍出天价,往往都需要大量的小拍主在前期烘托气氛。而贾郑廷一次报价,就将现场气氛打压下去,让那些小拍主不敢再度举牌。并且也让那些有意向竞争的大客户,变得冷静。 都冷静了,那惊人天价,还从何而来? 巴斯隆不等现场气氛变冷,立即接话,“三十五万!现在的报价是三十五万!” “这套品相完美的嘉庆青花十二花神杯,可以用来招待贵客,也可以独自欣赏;可以作为传家之物,同样也可以作为增值保值的投资产品!” “它……现在的报价是三十五万!” 嗓音很粗,声音洪亮,完全没有刚上场时的尖锐,非常像拳击赛或者大型运动会上那些主持人的声调,浑厚而充满激情。 现场气氛再次被调动! 这是一次典型的拍主与拍卖师之间的交锋。 一个试图让场面冷静,一个在竭力维持血液沸腾。 巴斯隆因为持有拍品,占/有天时地利。这一回合,他获得胜利! 叫价很快突破四十三万。 “四十五万!”许家耀的父亲,许国伟第一次举牌,直接将价格跳高两万。 再经过两三人的报价后,他再次举牌,将四十八万的价格,直接跳高到五十万。 “不会是你让伯父这么干的吧?”卢灿笑着捶了许家耀一下。 同样是价格跃升,许国伟的叫价,更有善意,更像托价。 在拍卖中,大户逐渐进场后,需要有人将单次涨幅托起来。否则一千一千的涨幅,浪费时间不说,最终也很难出高价。 拍卖会中的“托”,主要作用就是“托涨幅”。 许家耀摇摇头,认真的说道,“我父亲真心喜欢这套东西。” “嗨,早说就不上拍,直接让伯父出个价格,让给他就是了。”这等便宜话,卢灿还是很会说的。 价格突破五十万后,有了短短的停顿。 “五十二万!”这是刘作筹的声音,他也下场了。 “五十三万!”女声,卢灿抬头看了看,呵呵,邵氏的方一华。 叫价过了五十万之后,大户纷纷进场。 一时间,报价此起彼伏。 今晚拍卖的最高峰,来得汹涌澎湃! 正文 第92章 意外结局 来得凶猛,去得暴烈。 最后的结局,谁也没有想到。 台北故宫一行人在八十三万时,率先退出。这套东西好,对他们而言,并非最好。 八十八万是刘作筹老先生最后的叫价,他也退出。这件东西的价格,大抵也就如此。 香江四叔参与四轮报价,他在九十三万时退出。他很理智。 傅后则将价格抬到九十八万后退出,他有些遗憾。过百万的交易,他做不了主。 邵氏夫妇尽管有些遗憾,但他们的报价值得一说——突破百万。 许国伟很想拿下这套花神杯,但最后的雄心被人掐灭,他的报价是一百零四万。 瓷王贾郑廷最终报价在一百零五万,摇头收场。 最后的拥有者,杨天和!他是在报价突破六十万的时候,才进场的。 最终嘉庆青花十二花神杯的落槌价为一百零八万! 杨天和并没有接受到邀请,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卢灿暂时还没空询问,他需要和许家耀一起,快速与拍主交割。 一直忙到深夜十一点,全部交易完成。 卢灿核算一遍所有支票与现金——今晚小拍最终筹得资金七百一十五万。 拍主其实也很划算,他们省去百分之十五的拍卖佣金。 “杨叔,闽粤酒楼菜肴不错。我让他们准备两桌,稍后您和我们一起吃点?”卢灿终于收拾好东西,起身笑着与杨天和招呼。 杨天和一直笑眯眯坐在旁边,和卢老、王老、郑光荣、王大柱师傅四人闲聊着。 他是连夜来沙田,想拜访卢老和王老爷子,结果被告知两人都参加卢灿组织的拍卖会。便让王大柱师傅带自己来到这里,顺手抢下这套精美的花神杯。 “那是必然!花了一百零八万,怎么也得混顿饭吧。”杨天和毫不客气,站起身来。 卢灿笑嘻嘻的打趣道,“后悔也没用。拍卖行的第一条就是——概不退货。” 人多,没急着询问杨天和找自己,有什么事。 大家一起笑哈哈的上了闽粤酒楼的二层,这里已经准备了好几桌饭菜。小拍完美收官,他这位地主,怎么得也要请帮忙的同学、岭上的兄弟们,吃餐饭吧。 接过爷爷准备好的红包,卢灿又单独包了几分。许佳闻、许家耀、罗大伟的红包都很厚,他们三人以后是同事,但今天小拍还是义务帮忙的。 许佳闻也不客气,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兜中,扭头对许家耀、罗大伟说道,“收着。大地主、大资本家给的赏钱,不要白不要。” 本来犹豫推辞的两人,愉快的接过红包。四人嘻嘻哈哈的抱成一团。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次小拍能顺利完成,多辛苦。 温嘉铭一拨人同样有红包,叶美清一帮拉拉队员今天做礼仪,也有一份;黄碧雲今天也忙了一天,她也收到一份;卢灿甚至给酒楼的几位跑堂和宴会厅大堂经理,都包了一份,他们今天也帮了不少忙。 不知道谁率先喊出“小财神”,二楼嬉闹声一片。 卢灿手中还有一封红包,他四处扫了一遍,没看见人,便问罗大伟,“巴斯隆呢?” 这位拍卖师今晚尽职尽责,做得很好。 “走…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刚才确实和他把账目结清,没想到这人干活这么利索,收钱就走。 “喏,那这红包,你帮我带给他。”卢灿将巴斯隆的红包塞给罗大伟。 巴斯隆是他找来的,交给他最合适。 别看红包发得凶,其实没多少。 许胖子三人,一人拾万;巴斯隆五万,加上他的出场费,也才十来万;剩下的基本都是一千两千的,毕竟只是来帮一天的忙,这个酬金已经够高了。 小拍之后,卢灿的剩余资金超过六百五十万。 很好,基本能解决瓷窑厂的前期投资。 热热闹闹的吃完夜宵,许胖子几人,和黄碧雲等同学们一起,醉醺醺的回学校。 “温二哥,明天让大哥来一趟。我找他有点事。”温嘉铭与同乡也要离开,被卢灿叫住。 “好!”他答应很干脆,可答话之后,他的脚步变得踌躇起来。 “还有事吗?” “阿灿……”温嘉铭与同伴们看了眼,期期艾艾的说道,“阿灿,我们也想和你一起干,你那瓷窑厂,还收不收人?” 资金到位,瓷窑厂工程推进工作即将提速,各种建设都要上马,还真需要人手。 卢灿也没犹豫,“好啊!不过二哥你可要和兄弟们说好,正式上班,可不同以前打散工哦。公司是有纪律的。” “放心!保证不会给你丢人!”温嘉铭一擂胸/脯,喜气洋洋。 杨天和一晚上,都在观察卢灿。待人谦和,沉稳有度,还真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 娃达公司与纳徳轩珠宝,合作两年多时间,杨天和也知道一些,譬如纳徳轩珠宝,真正的主事人,就是这位半大小子,卢老爷子对他的决定,很少干涉。这小子拿主意,田乐群那丫头去执行,还真是绝配的一对年轻人。 “杨叔,去我家坐坐?”卢灿站在车边,邀请道。 杨天和有点犹豫,自己的事情虽急,但也不急于一晚上,今天太晚,“明天上午,我去纳徳轩珠宝。阿灿到时候也去,找你们商量点时期。” “那也好!今晚多谢杨叔捧场!” 卢灿将杨天和送上车后,自己才爬上爷爷的那辆车。 “爷爷,杨天和有透露口风,他有什么事吗?” 卢老爷子这辆车是七座商务平治(奔驰),王老爷子、王大柱、郑光荣都在里面。 “有可能还是赌石。”郑光荣说道。 见大家都看向自己,郑光荣捏捏肥胖的手指关节,“我听人说,罗星汉一手毒/品,一手翡翠矿,宏邦发展势头强劲,把娃达公司逼得手忙脚乱。” “最近杨家的两支队伍,连吃几次败仗,可罗星汉和彭家声,和政府军对垒时,打得有声有色,声势大涨。” 他的话看似和赌石没关系,可大家都点点头。 政/治是经济基础。杨家在缅北的根基在于政/治,在于地方势力,翡翠矿只是他们的经济手段。杨家地方势力被严重削弱,他们在缅甸政府的政/治力量势必也会失势,这是相辅相成的依赖关系。 这种失势,落到经济层面,具体表现就是他们的矿产公司:上,可能被缅甸政府打压;下,可能被其他几家矿产巨头挤压翡翠毛料和明料的市场;中间嘛,那就面临着新一轮的翡翠矿口争夺。 这就和赌石有直接关系了。 车内一片静谧。 娃达公司和杨家,共有翡翠矿口三十个。纳徳轩在两年前的赌石决标中拿到的两个矿坑,各占/有百分之五的红利。纳徳轩这两年的高速发展,与这两大矿口的鼎力支持分不开。 在某种程度上说,纳徳轩和杨家已经成为一体。 卢灿思忖片刻后开口,“真不行,到时候我和大柱师傅,跑一趟缅甸。” 他还真的有些事情,想要回缅甸处理一趟。 如果有可能,他还想去缅甸的原始丛林中,打探一次。 郑光荣看了眼两位老爷子,他俩眉头微皱,都没说话,得,还得自己开口,“不急。看他明天说什么之后,我们再做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卢灿便被孙瑞欣叫醒。 “阿灿,怎么样?昨晚的拍卖精彩吗?” 她和田乐群,最近忙着巴黎珠宝展,昨晚没去成,这一大早就来打听消息。 “哎呦喂,阿欣,我还要眯会。”他拉起被单蒙在头上,传出来的声音瓮声瓮气,“都卖出去了,不用着急,我有钱养活你们!” 孙瑞欣喜滋滋的出门了。 不一会,田乐群又进来。 “阿灿,起床了!” “老爷子说你今天要去公司,还不起来?” 她可没那么温柔,直接一撩被单。 得,睡不成了,起来吧。 这个死丫头! 卢灿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一位香香的身体拉倒在自己怀中。 早晨火气旺,忍不住出手在她胸前揉了两下。 “你个……流氓!” 田乐群挣扎着爬起来,在他胳膊上狠狠扭了一把,翻了个白眼,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跟着孙立功老爷子,练了一趟形意,浑身通泰,这种感受相当舒爽。 早餐桌上,卢灿第一次和卢老爷子提到,准备离开新亚书院。 “好事啊。你回来,我就可以彻底退休。”老爷子听闻,一点也不意外。在他看来,凭自己孙子的水平,在中大已经学不到什么东西了。 卢灿连忙摆手,“可别。现在纳徳轩挺好,您掌舵,田姐撑船,阿欣帮衬,又快又稳。” “我还有自己的活计呢,坚决不接手。” “哟,你还真把我和阿欣,当使唤丫头了?”田乐群在旁边答了一句。她自然希望卢灿去纳徳轩,整天腻味着,在这个年龄段,一点也不烦。 说笑归说笑,卢灿打定的主意,都知道难以改变。 这两年都见识了,也就随他去折/腾。 卢灿和老爷子赶到纳徳轩玉器厂,便看到杨天和的车子及保镖,已经在停车场。 “杨总在车里吗?”卢灿问那位保镖。 “回禀卢少爷,刚才王老爷子来,杨总已经跟他一起上去了。”那保镖指了指楼上。 这么急? 正文 第93章 杨家危机 老爷子先进办公室,杨天和与王老爷子已经坐在里面喝茶。 卢灿没着急进去,先寻了个电话,给小茶室那边拨过去。让黄碧雲告诉可能上午会来的温季宸(温家老大),直接到珠宝厂来找自己。 瓷厂筹备的前期财务工作,还需要辛婶帮忙。 等他赶到爷爷办公室,房间内杨天和、卢嘉锡、王鼎新三人都在默默喝茶。 见他进来,杨天和对他点点头,又扭头对王老爷子说道,语气非常恳切,“王老,这次赌矿,关系到我杨家未来,还请您出山,帮我们一次。” 果真是赌石。 卢灿没说话,在爷爷身边坐下。 王老爷子一直没开口,自家人知自家事。 上次和卢灿两人,拿到那块黑色曼陀罗,取得魁首,那真是幸运到了极点——谁能想到屁股竟然坐在一块奇石之上? “率东来,我确实没把握赢他。”老爷子找了条借口。 卢灿心头一震,这次赌石牵扯到率东来?杨家怎么招惹率东来了? 上次赌石决标,率东来和木天鹰同时闯进前十二名,不过两人的名次都不太好。木天鹰第六,率东来第十一。 可不是两人的赌石技术不行,而是……怎么说呢?抢不过对手。 好毛料都被人圈了,翡翠王也没用,不可能让石头变成翡翠。 听了好一会,他终于弄明白,这次,杨家还真的危险! 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中缅关系在六七十年代,并不友善,最重要的原因是KMT败走台北后,很大一部分残余势力进入缅北。从此,缅北便成了台岛KMT反/攻大陆的西南桥头堡。 内陆不甘示弱,便支持以彭家声和鲍有祥为代表的缅北地方反抗势力,和缅政/府较劲,并清剿驻扎在掸邦和佤邦的KMT溃兵势力。 事实上,从五年前开始,中缅关系就已经逐步改善。 最近两年,这种速度陡然加快。缅政府与台岛断绝一切来往,取缔他们在缅甸的所有机构,宣布残留军队为非法组织。 杨家两支地方反抗势力,背后的支持可不是内陆,而是来自台岛。在这一波的清剿行动中,杨家地方势力成为缅政府重点目标。 因此,他们伤亡惨重——杨家自卫队,已经彻底被打散。 国与国交往,利益为先。缅政府的善意,内陆收到。他们逐渐减小对缅共的支持,召回当年的志愿者。 这让彭家声、罗星汉等人的财政越发紧张。 为了让军队有饷可发,罗星汉与彭家声终于撕开面皮,变得肆无忌惮,不约而同的霸占金三角,做起大毒枭。 他俩发现,哟,少了内陆支持,多了条来钱更快的渠道,自己的势力比以前更牛了。 却不知,这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杨家势力大减,罗星汉与彭家声的势力大涨。一正一负之间,杨家其实已经对罗星汉与彭家声两人,没有多少反制力了。 说起罗星汉,此人是个典型的翻云覆雨手。 罗星汉是罗氏家族的偏房子弟,因为姻亲关系,他得以曾担任杨二小姐金秀的贴身侍卫,他所取得的一切成就,离不开杨家的扶持。 此人有谋略,曾经发动突袭战,率领三百杨家卫士突袭缅政府军营,救出杨金秀,因此获得杨家信任。 但在1963年,杨振才被抓,他接受缅政府招安,带领当时的77师进入果敢,利用自己多年的威信,分/裂并收编杨家卫队,成为“罗家卫队”,彻底叛离杨家。 有了根基之后,他又选择与缅共合作,对抗缅政府,同时接受内陆和台岛的双重领导。 堪称缅北变色龙。 中途于1973年被抓,但很快在一次大赦中,他逃脱罪责,再次回到缅北,重新组建罗家卫队,成为缅北重要的武装力量。 今年年初,罗星汉与彭家声联手,成立了缅北矿务总公司,意欲插手缅北翡翠矿口所有权的审批工作。 杨家掌控果敢多年,现在缅北矿山交易权的审批工作,可是掌握在普达和杨启志两人的手中,而这两人是杨家在缅甸政府中的代表。 杨家如何肯放手缅北翡翠矿口的审批权?更何况还是交给反政/府势力? 今年三月份,缅甸政/府批准缅北地区新增开六个采矿点。新矿点的对外招标工作负责人,便是杨启志。 杨启志自然不会通知反政/府势力的缅北矿务总公司,杨家联合几大公司,私自安排新一轮招标工作。 六个采矿点,杨家再度拿下两个,使得他们的矿口数量增加到三十四个。 杨家的这一做法,彻底触怒罗星汉。 他以“军事禁区”名义,出兵强行占据莫湾基河谷。责令河谷内的所有翡翠矿口,限期整改,并进行安全审核。如果安全审核没通过,缅北矿物总公司有权收回翡翠矿的所有权。 这片河谷,是杨家翡翠矿口集中地之一。 河谷内的十一家翡翠矿口,其中六家属于娃达公司,还有两家属于宏邦发展,长龙珠宝一家、联合珠宝一家、弘昇珠宝一家。 宏邦发展两家矿口,很快通过安全审核,剩下的九家矿口,都面临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罗星汉的意图不言自明——他在用武力逼迫杨家和缅北其他势力低头。 他的这一行为,引起缅北许多家族的公愤。 缅北反政府势力联盟,因为罗星汉的举措,彻底崩盘。 杨家与桑德拉家等家族,组成联合护矿队,准备武力护矿。这支三千多人的队伍,与罗星汉的部队,在莫湾基河谷对峙足足一个月。 事情也整整僵持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莫湾基场口,一块毛料没能流出。 罗星汉耗得起,杨家拖不起啊。 双方终于在缅北一些家族的撮合下,同意以赌石来决定这些矿口的归属。 赌石的方式是一对一,赌价——和上次赌石决标所采用的方式雷同。 双方各出一名赌石师傅,在指定矿口毛料堆选料。娃达公司获胜一场,能拿回一个矿口的所有权;缅北矿务总公司获胜一场,能拿到该矿口一半的股权。 赌注看似对杨家有利,但只要想想,这六个矿口,原本就属于娃达公司的…… 同意这种对赌,杨家其实已经低头认输。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缅北矿务总公司,竟然请来了率东来——木天鹰因为内陆从缅北撤走的原因,不再为宏邦发展服务。 在前几天的第一轮赌石中,代表娃达公司出战的高世杰,面对率东来。 第一场、两人开出的翡翠,同样是苹果绿玻璃种,率东来的要重一公斤。 第二场、高世杰又开出玻璃种苹果绿,但率东来开出的是玻璃种菠菜绿,虽然高世杰这块重量略重,但色差一筹,总价值要低于率东来的那块翡翠差不多十万美元。 再输一次。 第三场、高世杰剑走偏锋,挑出一块玻璃种鸡血红,可谓红翡中的上上品,但其重量只有四点三公斤,总价值再次低于率东来十二公斤的玻璃种菠菜绿翡翠。 三战三败! 携五十四场胜利的辉煌,被率东来剃了个三比零的光头。高世杰在赌石场下来之后,直接被送进医院——老家伙生生被气病了。 六个矿口中,杨家事实上已经丢掉一个半矿口。 利用高世杰生病、赌石被迫终止的的空隙。杨天和火急火燎来到香江,怎么着也要将王老爷子请到缅甸,顶替高世杰出战。 发生这种事,凭现在杨家与纳徳轩的关系,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手相助,可是…… 卢老和王老都沉默无语。 听完事情经过,卢灿也在搓牙花。 两年前的赌石决标,卢灿就感觉到,当时所有的赌石师傅中,木天鹰和率东来应该算是唯二的两位,能稳胜自己的高手。 自己和王老爷子能拿到魁首,有相当一部分运气成份。而那块黑色曼陀罗,与其说是自己鉴定的,还不如说是木天鹰及率东来帮自己鉴定的。 他能潜心佛前二十年,精研毛料,两年前再次出山时,赌石之技,突飞猛进。让高世杰及杨季东,在赌石决标后,惊讶不已。 率东来的赌石手法,与自己很相似,卢灿还一度以为他是师门长辈。 为此,卢灿还旁敲侧击的询问过率东来,可惜,他对师门暗语,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还真是大道通衢,殊途同归而已。 这次,他又是怎样的表现?自己出场,能和他一拼吗? 卢灿开口打破沉默,“杨叔,这两年,率东来率老去哪儿了?以前不是一直没他的消息吗?怎么这次被罗星汉找到?” “嗨,别提了!”杨天和满脸懊恼,拍拍沙发扶手。 “两年前的赌石决标结束后,率东来北上。回闽省老家一趟,我们都以为他会在老家过完下半生。谁知道,他竟然跑到丽江木家。” “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丽江有传言,他和木天鹰两人,这两年一直在合力编写一本赌石秘笈。两个老家伙,准备著书立传呢。” 我擦!两大翡翠王者,编写赌石秘笈?这可是好东西啊!外人打破头都想得到呢。 卢灿听闻,头脑中第一个闪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麻老。 麻老是木天鹰的关门弟子,本身就是腾冲的翡翠世家子弟,有家传看玉法。 现在三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木天鹰与率东来的赌石秘笈编写完成,麻老作为随身弟子,受惠一定最大。 真幸运! 上辈子,麻老在九十年代以后的赌石界,赌遍天下无敌手,是不是与这份秘笈有关? 自己上辈子没听说过什么秘笈,但是,麻老独创“形象翡翠学”,提出的“判别翡翠品质的六要素”,成为鉴别翡翠品质的权威准则,这些事情还是听说过的。 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卢灿脑袋转得极快,一瞬间想到很多。那边,杨天和还在叙说。 “滇省矿务局从宏邦发展撤资,木天鹰不能来,我们还以为赢定了!罗星汉确实没能从丽江请来木老,但当时率东来正在木老家中,不知怎么,被罗星汉邀请过来了。” “高师傅和杨老认为,两年前,他对阵高世杰,胜率应该在六七成,但这次对阵,三战三胜。率东来的赌石技术,应该又有进步。” 率东来七十岁了,竟然还能进步! 这人痴迷赌石一辈子,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典型范例。 他的进步,想必是与木天鹰这两年的相互砥砺,有直接关系。 卢灿忽然很想和他对阵一番,无关乎胜负,而是向这位为赌石活了一辈子的老者致敬。 “杨叔,如果我代表王老爷子,出战率东来,您,放心吗?” 他的话,同时引来三人的注目。 杨天和:惊疑;卢老爷子:惊愕;王老爷子:惊诧。 正文 第94章 天和震惊 “你?” 杨天和的目光是疑虑的,但没有当场否定,而是扭头看向王鼎新。 卢灿的赌石技术不错,杨天和两年前就知道。 难道两年时间,他的技术已经达到王老爷子的水平了?他一直以为卢灿的赌石技术,是王鼎新教授的。 “你…想好了?”王鼎新没看杨天和,他盯着卢灿问道。 王鼎新比谁都清楚,卢灿的赌石技术是何等骇人。 这两年,每隔两个月,娃达公司总会送一批毛料过来。以前,毛料入库的工作,都是王鼎新负责。现在,卢灿全面接手。 一般情况,毛料入库,会根据场口不同,分成几大类,然后再依照表现,分为高级料、赌性不错的料子和砖头料三个等级,编号入库。王鼎新负责纳徳轩几十年,都是这么干的。 卢灿接手后,在高级料仓库中,新增加了两大类别。 第一类是“种”类——按照毛料表现,判断其内部种水,譬如玻璃种、高冰、冰种和蛋清种;第二类是“色”——以其表现,判断其内部花色,形成各类色系毛料储备。 新增两大类别,意味着需要高超的赌石辨别技术。 最开始,王鼎新还有些难以置信,认为这是卢灿的想当然。当他开了几块毛料,再对比毛料架上的资料,便紧紧闭嘴。 他从辛婶那里,要来高级料仓库钥匙,亲自保管,不让任何人进去——他自发的维护卢灿的秘密。 在赌石决标之后,王鼎新能明显感觉到,卢灿的技术,有着跃进般的提升。 他不清楚,这是因为卢灿阅读了师门的《金石秘录》之后的感悟。还以为,这小子是天才,经历赌石决标,目睹众多大师出手后的一次升华。 卢灿之所以敢说出这句话,他的底气也来源于此。 “我确实很好奇,率东来老先生的赌石技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卢灿点点头,这句话就是对王鼎新老爷子的回答。 听到卢灿想去缅北,卢老爷子的眉头一直皱着。听到卢灿这么说,他选择问话的对象是杨天和,“小杨,安全没任何问题吧。” 杨天和有些懵圈。 这两个老家伙怎么了?所担心的问题,竟然没有一个是“卢灿,你行不行?” 怎么如此有信心?难道这小子的技术真的超过王鼎新? 他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对卢老爷子点点头,“在缅北,敢威胁到我杨家客人的,还没人有这份胆量,罗星汉,彭家声,也不行!” 卢老爷子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他又转头,对卢灿说道,“去帮你杨叔一次,杨叔这里两年对纳徳轩很照顾。” “我安排大柱陪你去缅甸,让潘云耕带两人保护你们。” 似乎担心卢灿抹不开面子会手下留情,卢老爷子又说道,“尊敬放在心中,人情却要落在现实中。” “既然去了,就要全力而为,管他率东来还是木天鹰,赢完再叙旧!” 卢嘉锡这话说得霸气,似乎是无论率东来还是木天鹰,都不是自己孙儿的对手。这让杨天和越发变得疑惑——这小子真的这么厉害? 看出杨天和的不安与疑虑,他拍拍杨天和的手背,又指了指卢灿,卢嘉锡说道,“这小子,学点雕刻不好?非要学赌石?偏偏在这方面还有点天赋。” “我担心年轻人涉赌,坏了心性,一直压着,这两年不让他出去赌石,只在家中仓库里玩玩。” “这次要不是杨总你的面子,我是万万不会放他出门的。”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自夸。 杨天和再次仔细打量这位小伙子——浑身透着一股书卷味,怎么看也不像赌石高手啊? 王鼎新看出他还有疑虑,在旁边笑着说道,“安啦!杨总,那小子现在技术比我要高明得多。稍后我带你看点东西,你就放心吧。” 杨天和不觉得,卢嘉锡和王鼎新,敢拿这种事和自己开玩笑。 “没想到卢世侄,竟然是赌石天才?真是英才出少年!这次就麻烦你…陪我走一趟缅甸。” 杨天和虽然如此说,但他的话语中依旧没敢答应这事——陪我走一趟缅甸,可不算答应去缅甸对赌率东来。 卢灿嘴唇微翘,露出笑容道谢,“谢谢杨叔,让我有机会再次目睹率东来出手。” 这小子果然聪明,听出自己说话的意思,所以他的回复,也是含糊的。 杨天和点点头,他也听出卢灿感谢的内容——可不是因为信任而感谢,而是再见率东来。 卢嘉锡和王鼎新两人,在卢灿决定去缅甸后,谈话的语气要轻松很多。甚至当着杨天和的面,聊起六月份到来的巴黎珠宝展筹备工作。 杨天和听得出来,纳徳轩珠宝,准备在这次珠宝展大展拳脚——他们拿到的展区就是A类展区。自身涉足珠宝业的杨天和知道,A类展区是国际珠宝展最好最大的展位代名词。每一届国际性质的珠宝展,A类展区,不到十个。 纳徳轩珠宝,已经具备这样的实力了? 这一次来拜访,杨天和感觉自己对纳徳轩、对卢灿的认知,被彻底颠覆,又觉得自己似乎撩开了纳徳轩真正实力的一点面纱。 “卢少,温季宸先生找您,说是约好的。” 办公室门被敲响,是卢老爷子的助理吴昕的声音。 “麻烦吴姐带他去小办公室,我马上过去。”卢灿扬声回复道。 “杨叔,您坐着聊会,我去办点事情。”他向杨天和告罪一声,起身离去。 “杨总,我看你神魂不定,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等他离开不久,王鼎新也站起身来,笑着对杨天和说道,“我带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去了你就明白,我们为什么放心阿灿去缅北。” 杨天和早就等着这句话,连忙跟着起来,“好啊,好啊,能让王老爷子几番推崇,我一定要见识见识。” 卢嘉锡笑着点点头,示意两人可以自行离开。 王鼎新带着满腹狐疑的杨天和,穿过办公区,乘坐大型货运电梯,抵达二楼。 左边依旧是办公区,右边有人忙忙碌碌,还传来切割机以及雕刻机的声音,应该是玉器制作车间。连接两者的走廊中,靠墙站着两位安保。不仅如此,走廊的四角都安装有监视探头,保证无死角的全天候监控。 两者中间部位,各有一间厚重铁门封门挂锁的房间,上面各挂着塑料牌子“储藏一室”“明料室”。 “这是我纳徳轩珠宝的核心,杨总还是第一位来参观的客人。”王鼎新笑着说道。 他从腰中摸出一串钥匙,将储藏一室上下两把明锁打开,又推开铁门上的一块铁片,快速按下几个数字。 这是带密码锁的明暗双重铁门。 看来还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这里是纳徳轩珠宝核心。杨天和离他有两三步远,心情越发的急切——这里有什么秘密可以证明卢灿的赌技? 厚重的铁门向内滑去。 “杨总,请!” 王鼎新做了个手势,自己率先进去,打开灯,等杨天和进来,他又将铁门从内锁死。 房间内无窗户,闷热,面积不大,一百五十平左右,六列桁架,上面堆满大大小小的赌石,以全赌毛料居多,靠门的位置,还有几块半赌料。 杨天和是毛料商人,扫一眼就知道,这里的毛料表现不错,大概有一千三四百块。 旋即,他更加疑惑。这里确实很珍贵,但王鼎新可是进过自己在腊戌的毛料库房,这样的毛料房,在自己眼中,还真的算不上什么。 “不错不错!纳徳轩底蕴深厚。”杨天和的赞赏,有些言不由衷。 王鼎新笑笑,没去戳破他的敷衍。 领着他继续往里面走。 “这里一共有一千三百七十一块毛料,都是蛋清种之上的毛料。白、绿、红、黄、紫、墨六大色系的所有高端料子,这里都有详细记载。顾客需要什么颜色,我们都能快速抽出毛料,为他们提供最细致的定制服务。” 这个介绍不对!这是杨天和的第一感觉。 如果放在明料区,可以,但毛料区,谁敢这么介绍? “王老,你确定没记错?”杨天和不太相信,问道。 王鼎新随手从桁架上取下一块标牌,递给杨天和,“你自己看看。” 杨天和接过来,目光很快就挪动不开。 “编号:071182” “场口:达木坎” “重量:32.71公斤” 这三项是常规的,每家仓库都是如此记载。下面还有几项,就有些骇人听闻。 “色系:洋红偏正色”唔,这是红翡,主体色调洋红,偏正红。 “种水:蛋清——高冰”嗯,这是一块随着色带种水渐变的料子。 “玉质结构:横向分布,偏右”,这是对内部玉质结构的评估 “玉质重量:十一公斤左右”这是对内部玉质重量评估 “表现影响:小绺深入蛋清玉质三公分到四公分之间,对玉质整体影响不大” “切割建议:第一刀切沿蟒线上侧,取片;第二刀切小绺内侧。” 杨天和彻底傻眼,这该对毛料熟悉到什么程度,才能写出这般详细的资料? 他不太相信,放下这块牌签,又拿起隔壁的一块。 “编号:071391” “场口:老后江” “重量:5.36公斤” “色系:正红” “种水:冰种” “玉质结构:团状分部,坐底” “玉质重量:两公斤” “表现影响:小裂,无影响” “切割建议:顶部椎体两公分,平切;底部擦石” …………… 这…这…这也太恐怖了! “卢世侄,能看透毛料?”杨天和掩着嘴,满脸神秘的低声问王鼎新。 “看透毛料?”王鼎新愕然,继而哈哈大笑,用手指点点杨天和,“杨总这话说得有趣。这世上还有人能看透毛料的?” “不过是透过石皮以及毛料外在表现,推断罢了。” “杨季东、高世杰也可以做到。木天鹰、率东来也可以做到,差别就在于准确率有多高。” “赌石师傅,赌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他的话让杨天和一阵惭愧,自己刚才是被震糊涂了。可不是,赌石师傅就是通过毛料外在表现,来推断这些数据的。 “杨总,我这边刚好要准备去巴黎参展的料子。你帮我选三块,正红、正黄和祖母绿三块玻璃种,我们稍后去砍几刀,看看这小子的判断,到底准不准。” 这事杨天和愿意干。 究竟有没有这么神,自己取三块料子,验证之后,就清楚不过。 正文 第95章 杨家出路 中午的午餐,还是在闽粤酒楼。 饭菜很可口,温季宸却吃得很不自在。 卢老、王老,卢灿对他很客气,时不时也会和他说上一两句。可是,饭局上,四人聊得很嗨,一人插不进去话,就很尴尬了。 那位姓杨的老板,一看就很有派头,来吃个午饭,还有保镖陪同,但在两位老爷子面前,依旧很守礼,这给温季宸很大压力。 似乎在提示,卢家再小,也是豪门。 看着卢老爷子说话气度,看看杨老板那不经意间露出的贵气,看看卢灿温文尔雅的从容应对。再想想自己,依旧住在调景岭那片贫瘠之地;三十来岁,一事无成;家中已经快要上小学但却找不到好学校的儿子。 温季宸的面孔,火烧火燎,越发惭愧。 这次阿灿交代的事情,一定认认真真的给办好啰,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孩子未来能出人头地,为了他别像自己那样,在调景岭厮混。 上午,阿灿在办公室,交代了四件事,让温季宸负责。 第一件事就是圈地。在渔湾村圈出瓷窑厂址,还有周边的四个粘土山坡。 第二件事就是修路,修建一条从码头到窑场的简易公路。 第三件事是重新渔湾村码头,最起码要建设一个滚装轮停靠的码头。 第四件事,建围墙,搭建简易房,兴建瓷厂 这四件事情落实及督导,卢灿全部交给温季宸来承办,让温季宸的心,沉甸甸的——这可是涉及三期投资共两千万港元的大项目。 不行,今天回去,再找黎焕东好好谈谈。 既给你们渔湾修码头,又给你们修路,未来还要从你们村招工,你黎焕东竟然还要八百一亩?你黎焕东价格要不再低一些,我就重新选地方。 温季宸想着自己的心思,根本没注意卢灿他们聊到的话题。 卢灿特喜欢闽粤酒楼的糖醋咕噜肉,外脆里软,酸甜爽口,皮酥肉嫩。他除了招呼温季宸外,专攻这道菜。 “杨叔,娃达公司的困境,只是暂时的。”听到杨天和抱怨最近一段时间,娃达公司很困难,卢灿咽下一块咕噜肉,慢条斯理的说道。 “重要的是,娃达公司该如何选择。选择好了,娃达公司将是一片坦途。” “哦?阿灿有什么好的建议?” 他的话引起杨天和的强烈兴趣——他多少知晓一点,这小子是纳徳轩这两年快速扩张的背后主事者。 “杨叔,娃达公司现在所忌讳的,无非是宏邦发展和缅北矿务总公司双面夹击,是不是?”卢灿笑着问道。 “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杨天和点头承认。 “造成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还是杨家在缅北的现有势力,暂时不是罗星汉与彭家声的对手。是不是?” “是!”这一点也是明摆着的。 “那杨叔您为什么不去找个强有力的盟友呢?能够给罗星汉和彭家声强烈威慑的盟友!” “想过啊,怎么没想过?我现在就联合缅北土司及家族,让大家一起抗衡罗星汉。”杨天和对他的建议有些失望,不过出于礼貌,还是详细说出杨家最近一段时间的布置。 “我堂姐秀姑已经联络十二家土司后人,正在筹建帕敢矿产资源护卫队。娃达公司最近一个月,联络其他四家公司,也正在出台相关联合措施。” 杨家家主杨金秀虽然不是名义上果敢最高领导人,但她却是最具实权的人物——缅北果敢军务总督导。缅政府在缅北最大的军事单位——翡翠营,就掌握在她的手中。 但彭家声和罗星汉此时对外宣称,有四个满编师,编成两个军。 杨金秀区区一个营,再能打,也不是两个军的对手。 听完杨天和的话,卢灿直接摇摇头。 “杨叔,这种做法有些帮助,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罗星汉家族可同样是缅北大族,他们的影响力同样不弱,再加上他兵力充足,拉起同盟,只怕比杨家更有优势。”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更有力的盟友?不会是缅政府吧?” 杨天和疑惑——卢灿不会让杨家彻底倒向缅政府吧,那可就是对缅北所有势力的背叛,取死之道啊。 卢灿再次笑着摇摇头,“不是!” “杨叔,杨家早年是台岛KMT支持的吧?现在要洗掉这层色彩,很困难吗?”卢灿突然问出一个看似题外话的问题。 杨天和隐隐把握到,卢灿想要说的内容。 只是,这可能吗? 杨家在抗战之前,就接受KMT直接指导。中正败退台岛,KMT残余势力进入缅北,杨家再次接受了KMT大量资金和援助,充当起反内陆急先锋角色。 这其中还有件更遗憾的事情——有关果敢地位问题。 六十年代,中缅划分边界,缅北果敢地区杨家实在是怕了内陆,再加上有KMT背后支持,他们在边界谈判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加入缅甸联邦,实施自治。 让这块从明代就属于内陆监管的土地,彻底走出中华国土圈。 洗掉KMT支持的色彩,很难吗? 对于现在的杨家而言,一点都不难。 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年,所谓反/攻大陆,更是一个笑话。缅甸这个反/攻的桥头堡,自然更不会有人去经营。台岛KMT对于现在的缅甸,几乎没有影响力。 “你的意思是……让杨家北上?”杨天和的声音压低,问道。 卢老和王老都不自觉的放下筷子,卢嘉锡更是提醒道,“阿灿,慎言。” “您不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吗?”卢灿对两位老人家笑笑,又对杨天和反问道。 危机危机,危险中有机遇,杨家的机遇真的在北边? 杨天和直觉认为卢灿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可是,他脑袋中现在一团浆糊,理不清。 “杨叔,你这是关己则乱。”卢灿放下筷子,很认真的为他分析。 “罗星汉、彭家声涉足金三角,成为大毒枭,而内陆作为五常国家之一。杨叔,你觉得他们还会再次走近吗?”卢灿笑眯眯问道。 应该……可能不会。杨天和不敢肯定,模糊的回答道。 “是肯定不会!”卢灿的回答是斩金截铁的。 “且不说内陆是否要顾忌五常的身份,即便想要支持他们,罗星汉、彭家声愿不愿意,还是两说。他们占据金三角,尝到甜头,恐怕不愿意头上再来个太上皇。” “内陆在缅北经营多年,既然罗星汉、彭家声不合心意,他们一定会考虑重新物色合作人选。”卢灿笑眯眯看着他,说道,“还有比改头换面的杨家,更合适的人选吗?” 卢灿的话,说得杨天和心砰砰乱跳。 有道理啊。 内陆经营缅北多年,想要真的那么干脆的放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做给缅政府看的罢了。 罗星汉、彭家声自甘堕落成毒枭,内陆即便和他们再度合作,也是顾虑重重。 而这两人,必然对内陆政府放弃他们,存有心结,再加上他们寻到了新的资金渠道,呵呵,还能如十年前那样,对内陆俯首听从吗? 合作必定不成! 那内陆最好的选择是谁? 杨家啊!杨家统治果敢地区数百年,没有比杨家更好的选择。 “阿灿,那你觉得……杨叔下一步怎么做更好?” 杨天和想通之后,连语气都微微颤抖。 “这事不难。杨叔只要北上,内陆方面就会认可您的态度。如果您再带上两三个项目,往盈江、腾冲、平洲、四会这些地方走一趟,内陆选择你作为缅北下一个合作对象,是必然的事情。” “有内陆的认可与合作,再通过他们对罗星汉、彭家声施压,娃达公司稳如泰山。” 卢灿所说的这一切,是原本历史上,杨家在一九八五年开始实施的做法。 一九八五年四月,杨家与盈江当地主管部门,开设第一家大型翡翠交易市场;其后,又在腾冲、平洲、四会等地,连续开设多个翡翠毛料市场。九十年代,他们与中华玉石协会,平洲当地机构,开设内陆最富盛名的“平洲公盘”。 杨家的“金固矿产”公司,从那以后,开始纵横内陆玉石市场,三十年,未逢对手。 “阿灿,你让杨叔怎么感谢你?” 杨天和觉得这一趟来得太值得了。 这小子确实太妖孽了。就冲着他的这番分析还有长远的眼光,纳徳轩前途不可限量,卢家的未来发展,同样难以估量。 更何况,这小子还有一手神鬼莫测的赌石技术。 卢灿嘻嘻笑道,“这次去瓦城,杨叔安排个人,带我四处走走看看就行。” “上次太匆忙,连曼德勒山上的古寺,都没来得及去看看。” “行,没问题!”杨天和爽快的答应。 “有时间的话,我亲自带你去,把缅甸转个遍都没问题。” 吃完午餐,卢灿叮嘱几句,送走温季宸。 杨天和也提出告辞,两人相约,后天一大早,同机前往曼德勒,出入境手续问题,他去搞定。 等杨天和离开后,卢老爷子的面容严肃起来,“你想好了?” 他的问话,与王老爷子最开始的问话,内容相同。 两人都在询问 ——阿灿,你真的做好,走上社会的准备了吗? 卢灿挠挠头,笑容带着几分腼腆。 “总有一天要直面社会,不能永远躲在您和王老爷子的身后。” 他的隐士般低调生活,告一段落。 选择缅甸那种相对偏僻的地方,扬名立万,对他未来潜居香江,影响最小。 正文 第96章 布局海黄 浅水湾,香江时尚豪宅区。 位于香港岛太平山南面,依山傍海,海湾呈新月形,号称“天下第一湾”,也有“东方夏威夷”之美誉,是香江最具代表性的海湾。 这边的住宅,都是依山坡而建,郁郁葱葱的山林,环抱着宅院。 真正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卢灿和郑光荣两人,将车子停在浅水湾酒店停车场,准备步行前往四十九号院——谭卫东的新家。昨天下午,郑光荣电话谭卫东,约好今天上午做客他家。 香江八景之一的海国浮沉,已经初具规模。浅水湾的沙滩上,搏浪嬉戏的人可不少。 明年,著名的浅水湾海滨浴场就会开业,到时候,这里的人会更多。 卢灿指了指身后那栋有些破烂的日式庭院,“这浅水湾饭店,可是一处名胜呢。张爱玲先生的《倾城之恋》,主场地就在这里。” “是嘛?”郑光荣对这些,不感兴趣。张爱玲在香江名头极大,他听过,不过《倾城之恋》是什么,他不清楚,也不想理解。 打开后备箱,掏出两瓶川中白酒。这是老家来人,郑光荣特意要求带来的。 今年,内陆与香江联系增多,他试探着给川中老家去了封电报。没想到,老家竟然还真的有亲人——虽然这个亲人有点远,他堂哥一家人竟然还在老宅。 来香江探亲的堂哥一家,也带来他父母的消息——两位老人在郑光荣出逃的那一年,就已经去世。 至于为什么去世?这…还用问吗? “听说你明天去曼德勒?” 瞧,他更关心这些。卢灿耸耸肩,这就是代沟。 “嗯,帮杨叔一把,能赢则罢,赢不了我也没办法。”卢灿可不敢拿大,说自己稳赢。 “老杨这次也算是倒了大霉,平白丢了几个矿口,估计要舔一阵子伤口。” 郑光荣叮嘱两遍,这次去曼德勒,一定要小心安全。 两人绕过浅水湾饭店,从它后面沿着石径小道,漫步上山。 这里环境很好,石径两侧是高大的枫香树,让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树木清香。所谓石径,其实是一块块切割齐整的大理石铺就。 走在上面,很有感觉。如果将身边的郑胖子换成美女的话,感觉会更爽! “听说你让老杨北上?” 郑光荣打破石径上的沉默,问道。 “嗯。”卢灿并不惊讶他为何知道——老爷子很多事情都和郑光荣商量。 “为什么?”郑光荣话语中有丝丝怨气。 能理解! 六七十年代逃港的那波人,就没几个对内陆有好感。其中以大作家倪亦明为代表,长于内陆,到港后骂娘声不绝于耳。 更何况,郑光荣的父母,都死于那场浩劫。他自己,如果不逃,估计也小命难保。 对此,卢灿也无法劝慰什么。 “商人嘛,我们只求财,不求怨。”卢灿这一刻,语气老练的如同老狐狸。 他看了郑光荣一眼,见其脸色没太大变化,说道,“我不光劝他北上,郑叔您,有时间也可以北上。” “哦?我现在挺好,北上干什么?”郑光荣问道。 “内陆资源丰厚啊!”卢灿笑着指了指身边的枫香树说道,“源森居想要发展,离不开好的原材料。缅甸和东南亚固然不错,可是,却非样样俱全。” “譬如…海黄!” “海黄在家具行业的价值,郑叔您很清楚。” “如果不北上,这资源,您只能通过二手或者三手拿到。其中差价有多少,您比我更清楚。”卢灿站住脚步,很认真的说道。 他确实是认真的,从未有过的认真。 上辈子,他从马老师那里了解过海黄的历史。 解放后,国家百废待举,首先解决温饱问题,加上频频的政/治运动,全国是不会有人有心思去光顾海黄的惊世之美的。 即使有这个眼光和雅兴,也会被扣上“小资情调”、“四旧”帽子加以清洗、破除的。 在故乡琼州,黄花梨除了在明中后期至清前期,被大量采运出岛,用于制作家具外,其余大部分则留在岛上自产自销。 名动明清两朝的海黄,在解放后三十年,只有以下七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用途。 一、碾成碎料做香料出口东南亚,和橡胶等战略物资一样,能换取紧缺的外汇; 二、作为中药材,被药材公司收购,流向全国各中药材基地和药材厂,如安国、亳州、玉林等地; 三、作农具; 四、打造一些有时代特色的家具,如躺椅、折叠椅、矮脚凳、长凳; 五、建房木料; 六、粗糙的工艺品; 七、烧火柴薪。 在马老师摇头叹息说完这番话,卢灿自己也去收集一些资料,越看越惊心。 在八零年,海口药材公司收购海黄,工牌价格是八分至一角钱一斤。这可是真正的国家定价哦,而且是以药材标准制定的价格。 如果是按照木材定价,价格更是低得离谱。 《琼山县志》记载:“1976年调查,永兴、遵潭、龙桥、石山、龙塘、十字路、美安七个公社有海南黄花梨27500株。 (以上资料取自于1999年出版的《琼山县志》) 这些海黄,二十年时间,被砍伐一空。 想想后世那昂贵的价格,有着“木中皇帝”的美誉,卢灿怎么着也想要插一脚。 想要提前保护吗?还真不是!他就想提前圈一批海黄! 他早就想和郑光荣说这件事,今天刚好,提到这块。 “郑叔,我们都是商人,我们看到的是利润,而不是恩怨。” 卢灿今天既然把话挑明,他便想说服郑光荣,和自己一道,成立一家木材销售公司,专门用来囤积海黄。最好在琼州圈上一片山林,那可就成了真正的聚宝盆。 “您仔细想一想,我们现在用白菜价,圈一批海黄,不用说做家具,只要放上几年,那增值空间,远比股票来得快。” “何必拒绝这种发财机会呢?” “堂伯既然来香江探亲,他肯定也抱着投靠您的想法。” “您如果心底有疙瘩,可以让他去负责这家木材公司,替你去琼州圈地买木头啊。” 郑光荣深深的看了卢灿一眼,迈步向前走去,“让我考虑考虑。” 他其实,已经被卢灿说服,只是心底的那根刺,扎的太深。 卢灿算计的太精明,连郑光荣的堂哥郑文化都寻思进去,也算是为郑光荣解决一桩心事。 郑文化是郑光荣大伯家的孩子,今年四十出头,也是木匠出生。意外接到郑光荣的电报后,两人取得联系。得知堂弟在香江混得不错,郑文化的心思也动了。 在四月底,他带着媳妇孩子一家四口,以探亲的名义,来到香江。 见识到香江的繁华和堂弟的出息,他和媳妇,都流露出不愿回老家的意思。好在现在香江身份很好办理,但他的工作,需要郑光荣想办法——将自己的堂哥放在工厂当木匠,明显不合适,当领导,他又没这份能力。 如果成立这么一家木材贸易公司,让他以港商的身份,去内陆收购黄花梨,还真很对路。 郑光荣拎着两瓶酒,往前走了十来步,忽然又停下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琼州的海黄像白菜那么便宜?”他从别人手中买来做家具的海黄料,可不便宜。 他相信阿灿说的话,这么问,只不过是过度一下而已。 “要写保证书吗?”卢灿笑嘻嘻回答道。 “这事我会和大父(川中俗语伯伯的意思)商量,这事你就不要过问了。”郑光荣继续往前走,“安安心心去缅甸,纳徳轩再帮老杨一次,就真的稳了。” 嗯,卢灿点点头,“我这次去,想帮纳徳轩在曼德勒设一个办事处,以后那边有情况,随时能通报给我们。就像这次,我们像聋子和瞎子,太被动。” 这是正经建议,郑光荣没反对,问道,“有人选吗?” “郑叔还记得第一次带我们去马哈木玉石市场的那位眼睛吗?” 郑光荣有点印象,但叫不出名字,“他…合适吗?” “不需要他做多重要的工作,帮忙联络和打听缅甸的消息而已,每周汇报一次缅甸那边的事情……” “嗯,这样也好。”郑光荣同意卢灿的建议。 花不了多少钱,但能快速了解缅甸情况,对于翡翠市场价格波动的掌控,有帮助。 两人议定这件事后,一路闲聊着缅甸的情形,向半山腰方向走去。 浅水湾四十九号,是高八层的联体叠加别墅,虽然赶不上独栋,可这在香江,依然算是豪宅。谭卫东家在二楼,复式,一楼面积加阳台,足有二百多平,如果加上二层,整体面积超过四百平,绝对的大豪斯。 见过谭玉明、谭卫东母亲及两位姨娘后,谭卫东拉着郑光荣两人,在阳台上摆开茶具。 “家里人多,面积还是小啊,比不得周边的那些独栋。”谭卫东指了指周边的那些独栋豪宅,语气中有点遗憾,又有些自豪。 “谭老弟,能在这里安家立户,都不同凡响,你就知足吧。”郑光荣笑道。 “是真心羡慕啊。”他向东边指了指,“一号大宅、三号大宅,都是奥门王何家的;翻过这片小山坳,浅水湾最大的豪宅,船王包家的;前面那棵树掩盖的,是许家的,就是船王许爱周第三子的家;往右边一点的那栋白色的双联别墅,是郑家的。” 他摇摇头,“以前在山里,还真是坐井观天。和他们一比,我就是赤贫!” 卢灿倒是相信他的感慨是真心的——他家都是抢来的浮财,而这些人,那可是真正的实业大王。 两人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他话中隐藏的意思。 ——他想赚钱。 呵呵,这是为即将开始的合作谈判,铺垫讨价还价的基础呢。 正文 第97章 山道偶遇 谭卫东在家清闲十多天,自己也想找点事情做。 可港岛并非调景岭,父亲的权势在这里派不上一丁点用场。他试着找了几家公司,想去上班。可结果嘛,要么是别人看不上他,要么是他看不上企业,总之,不是很顺畅。 郑光荣再次给他电话时,他心动了。 以前那是迈不开面子,现如今,家中不能坐吃山空吧,不就是做做掮客?让岭上那些人家,出手点东西吗?这事应该不难。 两人商谈的很快,调景岭那边的大户,由谭卫东去谈。每次成交,郑光荣将支付总成交额的一成五,给谭卫东做介绍费。 这个比例已经很高——拍卖行也不过这个抽佣比例。 这个行当中惯常的比例是“买二卖三”,即买家出百分之二,卖家出百分之三,给中间商做抽佣。郑光荣出到一成五,就是想用高抽成,捆住谭卫东,独霸调景岭。 抽成低一些? 呵呵,凭谭玉明当初卖房子的德行,说不定他们父子就敢带摩罗街其他商人去。 谭玉明父子,很爽快的答应,这几天就抽空回趟调景岭。如果有人想要出手老东西,他会拍张照片带回来。积攒一定数量后,统一送给郑光荣看。 双方草签一份协议后,郑光荣谢绝谭家父子的留午餐邀请,和卢灿轻松出门。 “哈,调景岭,以后都是我们的。” 转过一道弯,卢灿忍不住哈哈一笑。有温阿四、谭卫东父子作为介绍人,调景岭那些军官家中的好东西,外人再想插手,太难。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郑光荣也很高兴,但他有点担心。 “肯定有!”卢灿看了看左右,“上次我在调景岭的垃圾堆中,捡到好几本古籍,宋版、明版都有。前几天拍卖会出手的明清善本,都是从岭上垃圾堆中翻出的。” “真的?”这件事,郑光荣还真的第一次听说。 “宋天禧绍兴府官学刻印的《春秋左传正义注释册》,正宗的宋代教学辅导教材。被我家老爷子,当成传家宝收着呢。” “那是真正的书香,老爷子做得对。”郑光荣抹了抹脸上的汗珠,赞同道。 卢灿撇撇嘴,他还想着好好把玩两天,还需要修复呢,结果老爷子自己找人弄了。 “对了,郑叔,岭上小院子重整的怎么样了?” 因为卢灿以后还要住,谭家小楼,被郑光荣安排乔曲明,带人抽梁换柱,更换门窗,重新修整。 “差不多了,就是费功夫,弄点材料上去,全靠人工扛。” 石径曲曲折折,快到浅水湾饭店后院,一群孩子围着一颗粗壮的枫香树,抬头仰望着上面,不停的小声嘀咕着。 这群孩子有七八位,年纪小的不过五六岁,大的也才十五六,男孩女孩都有。有人手中还拎着沾蝉用的塑料杆丝网,应该是这一片的孩子,中午出来粘蝉玩的。 卢灿两人路过孩子身边时,抬头向上望了望。 吓一跳。 树顶上的枝桠,有一只鸟窝,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穿着大裤衩,正在往上爬呢。 他离地差不多有四五丈的高度,脚蹬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枝桠,晃晃悠悠的,太危险。 “嗨,你们小心点,枫香树的树枝很脆的。”卢灿忍不住提醒道。 “嘘……要你管?把鸟儿吓跑了!”旁边的一位男孩子,蹬着眼睛,对卢灿斥责道。 这帮富人家的孩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枫香树的密度很小,枝桠不够结实,韧性也不好,很脆。这四五丈高度,一个孩子摔下,不死也得残废。 “还不赶快去叫大人!等那孩子危险,你们都逃不了干系!” 郑光荣也板起面孔,训斥起来。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卢灿和郑光荣的话。 不一会,那上面的孩子传来嘤嘤的哭声。 竟然是个女孩字! 那孩子脚蹬的枝桠,发出嘎嘎的声音。她距离鸟窝还有一段距离,估计自己也没力气了,抱着树干,上不去,下不来。 “大姐!大姐!乔茜爬树,下不来了!”终于有个五六岁的孩子害怕了,向一栋大院子的后门哭哭啼啼的跑去。 “何家的。”郑光荣记得这是浅水湾三号大院,他对卢灿轻声说道。 奥门王何家,也就是那个未来亚洲女首富的家? 刚才那个孩子喊大姐,莫不就是她? 果然,没一会,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带着几个佣人,火急火燎的从院子后门涌出。 “阿旺,在这里!这个死妮子,整天闯祸!”她的口中不停的碎碎念,抬头看见挂在树干半腰的妹妹。 卢灿依稀能从她青涩的面容中认出,正是那位。只是她现今,还没有后世那强大的气场。长发、皮肤白皙的如同刷浆,微胖,面孔很精致,身高在一米六左右。 “乔茜,死妮子,等会下来,看我不揍死你!”站在树下,何家公主急的又急又跳,对树上的妹妹大声责骂起来。 卢灿咧了咧嘴,这形象,如果录下来,放在二三十年后播出,不知该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胖胖迷们估计都快哭死。 “嗨嗨,你冷静点,别吓着孩子。”卢灿忍不住提醒道。 她扭过头,狐疑的打量卢灿和郑光荣两眼,终于沉默下来。 经过最初的慌乱,她很快镇定,开始指挥佣人,开始营救妹妹。 几个佣人,很快从院子里面搬出来折叠梯子,一点点延伸到那根枝桠上。 一位身量小巧的佣人,正要上去,卢灿在旁边再度劝道,“最好架在树干上,多用人手扶住。枫香树很脆,这枝桠恐怕经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这话又引来何公主的瞩目,她很快便接受劝告,“阿旺带人扶着,把梯子架到树干上。阿聪上去,一定要主意安全。” 卢灿和郑光荣看着没事了,两人便抽身离开。 一干人忙忙碌碌,终于将乔茜从树上弄下来,等何公主回头,卢灿两人已经踪影全无。 “劳伦斯,你说说,刚才那位大哥哥是怎么回事?” 她开始追问最早报信的幼弟何友龙。 “阿姊,你说谁啊?”何友龙虚岁才五岁,有些事扭头就忘,哪还记得。 好在还有几位,唧唧咋咋的说了一通,何朝琼明白过来,感情何朝仪(乔茜)爬树的事情,还是他让孩子们去找大人的。 何家还真的欠他一份人情。 这是卢灿与何家公主的第一次交集。 卢灿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娶何朝琼?他没这想法,也不想和这类女强人有太多纠结。刚才的逗留,只不过是心底的那丝好奇心在作怪——想要亲眼看看亚洲女首富的年轻模样而已。 郑光荣将卢灿送到中大,便折返回玉器厂,找老爷子商议,成立木材贸易公司的事情。 小茶室依旧人来人往,黄碧雲忙忙碌碌的端茶送水。 黄碧雲要比温碧玉靠谱多了,小茶室现在不需要卢灿管理,她打理的妥妥当当。人品也没问题,不像温碧玉在时,抽屉中很难见到余钱——都被小丫头顺走买零食了。 但,人和人之间就这么奇怪。 温碧玉有点懒、贪吃、刁蛮、喜欢花钱、手脚不太干净,但她偏偏就比黄碧雲招人喜欢。不仅卢灿如此,许佳闻和许家耀都有这种感觉。 用许佳闻的话来说,黄碧雲这丫头太精明、太能干、太勤快,让人生不出亲近之心。 卢灿认为此言大善。 看来唐僧喜欢猪八戒,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把小茶室交给黄碧雲这种人,还是更靠谱。 “阿灿,这么说,你准备从中大毕业了?”听到卢灿要把小茶室交给自己独自管理,黄碧雲眼睛闪了闪,问道。 “你我都不能在新亚待一辈子吧。”卢灿笑道。 “交给我可以,不过……”她指了指墙上的画还有桌椅,“这么贵重的东西,损坏了,我可赔不起。你需要将茶室重新装修,那些东西…都搬走吧。” 自从台北故宫一行人来了之后,她也知道这小茶室中的东西,都是真品。连带着这几天,对进店的顾客都看得很严,唯恐他们弄坏了桌椅。 “可以。”卢灿的应答很爽快。 “你找一家装修公司想要什么风格的,弄个装修方案,然后去纳徳轩珠宝那里,找辛婶审批。”卢灿大手一挥,又将一件工作推卸的干干净净。 “原来阿灿你是纳徳轩的少东家啊,我说呢。”经历闽粤酒楼的拍卖,黄碧雲猜测卢灿是哪家公子哥,这次才是真正明白卢灿的身份。 “祖荫庇护而已。”卢灿摸摸眉梢笑着说道。 卢灿这话,黄碧雲还真不相信。 相处这段时间,她对卢灿的印象挺好。为人斯文有礼,肯学习,没有豪门纨绔的那种做派,行事有方。如果不是门第差别,这人是个不错的男朋友人选。 “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安排人来搬走桌椅和字画。等你的装修方案出炉,就可以挂牌停业。装修过程,也麻烦你督导。什么时间重新开业,你自己决定。” 如此着急,是卢灿还要去一趟路易斯.嘉里教授家中。 去缅甸,要一段时间。 路易斯教授即将离港,自己肯定没时间亲自送行,今天去和老头子告别一声。 看着他毫不留恋的离开。 黄碧雲站在柜台内,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她抓不住。 正文 第98章 教授馈赠 开门的是嘉里夫人,头戴着报纸折叠的帽子,身上系着围裙,估计正在整理家中的旧物。 “维文,你来了?赖利也在呢。” 嘉里夫人很高兴的朝卢灿点点头,接过卢灿手中的红酒,示意他进来。 赖利是许佳闻的英文名称。 “阿灿来了?刚好!过来干活。” 许胖子耳朵很尖,在二楼冒头,挥舞着一双大手套,对卢灿喊道。 还真是赶巧,嘉里夫妇正在家中整理书房旧物,被早先到来的许佳闻以及卢灿赶上了。 没得说,干活吧! 卢灿套上嘉里夫人找来的围裙,上了二楼。 “还是你够哥们,知道我在这干活,自己上杆子来陪我。”胖子高兴的搂着他的肩膀,调笑道。 “老爷子在干嘛呢?”这么长时间没见嘉里教授出来招呼,卢灿问道。 “嗨,在书房里怀旧呢!翻出来不少陈年老东西,看到一件都会感慨半天。”许胖子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书房。 这是人之常情。 他从二十来岁便来到东方,此后更在香江长住四十年,大半辈子都埋头教育事业,有些多愁善感,太正常不过。 老嘉里教授,头戴着报纸折成的帽子,靠在大书橱上,正面带笑容翻看一本相册。 书房中凌乱不堪。 两只大纸箱,塞满了各类书籍,办公桌上则堆满了画框,地上同样散乱的放着一堆堆书籍和文稿。 “维文,你过来!”见到卢灿进来,他抬头招招手说道。 “教授,准备哪天离港?”卢灿笑着问道。 “帕托利帮忙定了他家的船票,周五。”他说的帕托利,就是许家耀。 许家耀家中两艘邮轮,航线都是往英国的。 “那提前祝您和夫人,一路顺风。”卢灿摊开双手,有些无奈,“我明天要去缅甸。家族产业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OK,你的祝福我收到!” 他很爽快的答道,旋即又拿起书架上一本相册打开,对卢灿很神秘的眨眨眼,“这里面应该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见卢灿神色不解,他递给卢灿,神情有些不舍。 “这是你祖母,玛丽亚.劳拉.夏洛特,当年的有关她的很多老照片,我都保存完好,估计你爷爷那都没有。” “嘉里老师,你当年是不是暗恋卢灿的祖母?”许佳闻在旁边调笑一句。 卢灿瞪了他一眼。 路易斯.嘉里却无所谓的耸耸肩,“当年暗恋夏洛特的可不止我一个,只是……最后被卢嘉锡那混蛋抢先一步。” 卢灿还真的很少听到祖母的事迹,爷爷从来不说。 这本相册里面足有七八十张老照片,有学校活动照片,有爷爷奶奶及嘉里夫妇的合影,有与嘉里的合照。 还有几张奶奶当年的单身照,穿着花格子的长裙,满头金色长卷发,皮肤白皙,五官端正,虽然算不上绝世美人,但放在欧美人中,绝对上品。 受人追捧,那是自然的事。 卷发、深眼窝,高鼻梁,这三点倒是遗传给现在的卢灿。 见到这些照片,卢灿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从奶奶五年前飞机失事后,爷爷将她所有的遗物,全部收拾起来,看不到半点影迹。爷爷似乎有意识的在清除奶奶的痕迹。 只有爷爷的卧室中摆放着一张当年两人的结婚照。 也许自己想多了吧。卢灿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嘉里教授,这本相册,送给我好不好?”卢灿合起相册,向嘉里教授讨要。 嘉里教授挥挥手,“我也老了,送给你保存,最合适。” “有时间你去趟荷兰,你祖母年轻时,多次说过她在乌得勒支的少年生活,那里应该还有她的亲人。” 奶奶的亲人? 爷爷似乎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奶奶的亲人,这是怎么回事? “好的,我一定会去走一趟,找寻奶奶当年的形迹。”卢灿笑着答道。 将这本相册,用报纸包好,放在书架一旁,卢灿也低头开始整理书籍和画框。 书籍需要分类打捆,画框需要用报纸包好,以免破损。 嘉里负责分类,卢灿负责叠加并打捆封箱,许佳闻记录书单并负责运送。 书房中东西不多,很快便整理完毕。 嘉里教授毫不客气,挥挥手,“走,跟我去画室!你俩既然撞上了,就别怪我剥削。” 老先生的书房在二楼,画室却在半地下室。没办法,很多油画或者水粉颜料,都有点味道,嘉里夫人不太喜欢。 在一楼客厅,三人喝了杯嘉里夫人冲泡的咖啡。 许胖子对卢灿挤挤眼,“嘉里老师的画室,可是有不少精品,你还没进去过吧。” 许胖子是嘉里教授的弟子,卢灿只是嘉里教授的学生,这其中的差别,在称呼中就能听出来。他能时常出入嘉里的画室,卢灿嘛,进去过,但仅有两三次。 “赖利,你别骄傲自满。”嘉里教授放下手中的瓷杯,“我可告诉你,上次你们的毕业考,卢灿的成绩,远远超过你!” 啊?!这是打脸呢?先生。 许佳闻嘴巴中能塞下个鸭蛋,当场哑火。 他自己成绩已经知道,毕业考一百三十九幅画,自己判定全对的有一百一十七幅,剩下的那些,基本是部分错误,全错的没有。 这样的成绩,还被自己先生称为远远落后卢灿? 卢灿写对了多少?许佳闻立即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 老先生回头对卢灿说道,“维文,你在西方艺术的判定方面,很有天赋,希望你不要放弃,继续学习。” “听说你们几人准备开设拍卖公司,这很好。借助创业,好好磨砺你们所学到的知识。” 卢灿低头,“谢谢先生的教诲,我们一定会继续努力。” 嘉里点点头,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得意弟子,许佳闻的后脑勺,“赖利,你的天赋不错,不过,你还需要更勤奋。” “你们的拍卖行开业,我是赶不上了。” “不过,我可以提前送你们俩一份礼物。” “画室中,有我这些年珍藏的二十三幅真品油画,当然,那里还有一百多幅我购买或者我自己的仿作。你们俩,每人可以从中挑选两件。” “如果拿到真品,那是我送给你们的祝福。” “如果挑到仿作,那是我送给你们的警示。” “怎么样?小伙子们,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 只不过,老先生,你临走了,还要考考我们?干脆点不行吗?卢灿腹诽了一句。 “老师,这可是您说的哦?”许佳闻情绪很快调整过来,有些嬉皮笑脸的说道,“可别怪我,把你的那幅毕加索的《秋日原》给取走哦?” 嘉里教授还有毕加索的画?他可是风头正劲的当代画家呢。 《秋日原》?卢灿还真的没见过。 “我就防着你小子这招呢。昨天已经空运一批画作回福克郡了,包括你提到的《秋日原》。”嘉里教授笑嘻嘻的应付道。 “哎呀,老师你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许佳闻似乎极为懊恼,皱着胖脸,拍了拍大腿,逗得嘉里夫妇哈哈大笑。 “那里面还有一幅名作,堪比毕加索的《秋日原》,能不能挑出来,就看你的水平。怎么样?师父没亏待你吧。”嘉里教授哈哈大笑。 “哼!我一定把损失弥补回来!” 许佳闻装作大干一场的模样,捋起袖子,作势站起身来。 卢灿看着两人,忽然明白嘉里教授为什么收许佳闻为弟子——两人的性格有些相似,都是那种嬉笑怒骂面对社会的人。 看着许佳闻在逗趣嘉里夫妇,卢灿突然很奇怪——许胖子如此精彩人物,上辈子怎么就没听过他的大名呢? 如果说他在以后的事业发展中,一直不出色,卢灿怎么也不会相信! 一定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卢灿具有超能力,那他说不定可以查到—— 1999年8月22日,香江发生一起震惊世界的空难事件。华信航空降落时坠毁,整机翻转,其中死亡者名单中有他熟悉的名字“许佳闻”! 可惜,卢灿对这件事也只是有点模糊的印象,更不可能去记住长长的伤亡名单。 咖啡喝罢,许佳闻拿着钥匙,兴冲冲的走出门,带着卢灿来到小院子里。 画室所在的半地下室大门,就在院子中的右侧。 推开铁门,一股子油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嘶……”许胖子长长的吸了口气,陶醉的说道,“我从小就喜欢闻这味。所以,我天生就是要从事艺术相关工作。” 卢灿白了他一眼,无语。这人就是这么自恋。 有人天生喜欢问汽车尾气的味道,难不成他一定要从事汽车相关的工作? 什么逻辑嘛! 卢灿挤过他,率先走进地下室。 这里的干燥工作干得不错,很清爽,完全没有受香江那种潮湿的气候所影响。里面很宽大,很像卢灿自己所准备的收藏室。四面墙上挂着一些画作,中间还有几排木质桁架,上面也是画框。还有一些,被卷成轴,堆放在架子上和角落中。 桁架和墙壁上,显露出不少空白地,应该是前两天空运走的那批画。 “哎呦,老家伙把好东西都送走了!”许佳闻也快步走进来,指着其中一块空白地惋惜的说道,“当初毕加索的《秋日原》,就放在那个位置的。” 卢灿只进来过两次,对他所说的那幅画,依稀有点印象,似乎是一片金黄色的原野,还真的没想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毕加索画作。 想想也不奇怪,毕加索的画,质量惊人,数量同样惊人——有传世记录的画作就有六万多幅。嘉里教授收藏一幅,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说说,能与毕加索画作等价的,应该是谁的作品?”许佳闻还有些不死心,一心想要将嘉里教授中的那幅画作找出来。 卢灿摊摊手,欧洲几百年来,知名画家太多,这怎么猜? “唉,也是!”许佳闻叹口气,旋即又疑惑起来,“这老家伙的画室,我可是常来,有什么好东西,我可算是一清二楚,怎么又弄出二十三幅珍品?” 卢灿白了他一眼,“老教授就不能有点私货?一定都要告诉你?” “一定是藏私了。”许佳闻点点头,认可卢灿的说法。 “阿灿,加油哦!可不能找出一幅仿作出门,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对这次进来选画,许佳闻信心满满——这里面的画作他太熟悉。 即便是嘉里教授将私藏拿出来放在一起,这里的仿作,他还是很清楚的。用排除法,也能轻松找到真品范围。 “要不这样……”卢灿想到一个不错的方法,侧身对许佳闻嘀咕两句。 许佳闻双掌一拍,对卢灿坏笑道,“咬人的狗不叫!说的就是你吧。” “不过,我喜欢!” “我俩就把二十三幅全部找出来,然后慢慢挑,总能找出那幅老家伙口中的名画。” “至于最后归属嘛……谁先发现,归谁。” 正文 第99章 乔尔乔内 两人分工,卢灿看墙上的那些,许佳闻看桁架上的作品。 如果还有遗漏,再一起翻找那些卷幅。 其实在仿作中找出真品,并不难。 这不是瓷器,也不是国画,更不是难辨真伪的玉器和金石,而是西方的油画和水彩画。 凡是大师所作的油画,基本上都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很容易分辨。 西方油画伪作只有一种可能出现,才能难以辨认——那就是同时代或者同一艺术派别的大师,临摹他人的作品。 但这种情况在西方油画界恰恰很少——大师都很各色,没人喜欢临摹他人作品,除非极其崇拜。 一般画家临摹名作,分辨起来,难度并不大。 卢灿很快看完墙上的二十二幅画,这里面有五幅真品 第一幅是美国当代画家安迪沃荷的《帝国大厦》,这是一幅网版版画,线条和错位色谱,勾勒出大厦的轮廓,波普艺术的典型表现方式。 特征太鲜明,没丝毫难度。 他的艺术表现形式,并不太符合卢灿的胃口。 第二幅是瑞典画家安德斯佐恩的画作《农民的舞蹈》。他喜用阔大豪放的笔触描绘对象,追求画面的光感和色彩变化,画法松动而畅快。 也很容易辨认。 第三幅是意大利著名画家乔尔乔内的《田园之歌》。 卢灿非常怀疑,嘉里教授所说的那幅画,就是这一幅。 他的原名乔尔乔巴巴雷里达卡斯特佛兰克,乔尔乔内是他的乳名,含有“明朗”“幽雅”的意思。 他是意大利著名画家提香的师兄,威尼斯画派成熟时期的代表人物。 请注意,这里没有之一。 卢灿之所以怀疑,与去年他的一幅画在伦敦拍出天价有直接关系。 去年四月,佳士得伦敦油画专场,他的《田园合奏》拍出379万英镑的天价。而在该场拍卖会上,第二名的正是毕加索的《流年》人物肖像画,325万英镑。 眼前这幅《田园之歌》在画幅、画风、表现内容与形式上,都与《田园合奏》很像。 四位年轻的绅士,在夕阳下载歌载舞,两位身披纱巾的仙女,在旁边为他们斟酒助兴。远处是金黄色的田野,灿烂的云彩,灰黑色的丛林。 卢灿将这幅画,放在一边。 这幅画他很喜欢,无论是不是,都会选择它。 第四幅是挪威神经质画家爱德华.蒙克的《惶恐》。 这又是一幅未曾面世的画作。 之所以称呼他为神经质画家,是因为他总是喜欢以“痛苦”“郁闷”“纠结”“死亡”等负面情绪来作为表现内容。 他的每幅画都强烈地传达画家的感觉和情绪,其描绘的对象的现实细节被简化,而情绪则被夸张,对象本身成为一种要表现的情绪的载体,虽然它们依然还是具象的。 所以,欣赏他的画,会让人感觉胸闷、难受,想哭。 这幅画同样如此,画幅结构很简单,小女孩孤独的靠在床头,孤立无助,瞳孔散乱,惊骇慌张的表情,跃然纸上。 她的表情很鲜明的告诉观赏者,她正在承受病痛的折磨,而自己却无法摆脱厄运的纠缠。 这种画,看着揪心。 第五幅很少见,是俄罗斯风景画大师,阿列克赛.萨甫拉索夫的作品《荒原之村》。 赭色的原野,三堆草桔,零散的堆放在画面的近景;远处,草木枯黄,几栋破旧的草房掩映在稀疏的树木丛中;天空则是云层乌黑,但其背后的太阳似乎要将它们撕裂一般,将光线从云层缝隙中洒落,降落在那片村庄之上。 这又是一幅借风景来隐喻希望与抗争的画。 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之交,俄罗斯动/乱频繁,社会环境恶化。这种环境激发了大量艺术家的创作灵感,因此也涌出众多艺术大师。 阿列克赛.萨甫拉索夫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之所以说很少见。 因为铁幕的关系,苏俄的文艺作品很难出现在欧美,连带着俄罗斯早期的艺术作品,在市场上都不太受欢迎。 卢灿却知道,东欧事变后,苏俄艺术家的作品,市场价格迎来巨幅井喷。 这幅画的表现形式及内容,卢灿也很喜欢。 卢灿将挑选出来的画作,堆积在一起,搬到前面。 “你挑完了?”许佳闻有些吃惊,并带着不加掩饰的嫉妒神色看着他。 “只找到五幅真品,你呢?”卢灿低头看看他的脚边,只有四幅。中间的桁架,他仅仅看了一面。于是笑着说道,“你得赶紧干活,这么点效率,也配称为教授的关门弟子?” 胖子哀嚎一声,“今天才发现,你卢灿就是个变/态!” 卢灿很少参加考试,因此大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水平。 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在西方艺术品的鉴定方面,自己有多出色。 如果他在最开始的那种认识——西方艺术品鉴定并不难,这种想法传出去后,不知会引来多少人的嫉恨。 西方艺术品鉴定,那是建立在庞大的记忆量和知识储备的基础之上。中大的学生,还真的没人敢这么说,除了卢灿。 “地上那堆,归你了!”胖子很不讲义气,把地上那堆画轴的鉴定工作,直接推给卢灿。 一个小时左右,许胖子找出九幅真品,卢灿找出十四幅,堆在一起。 两人正准备好好讨论,再验证一番时,嘉里教授踏着点走进画室。 他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像识破猎人陷阱的老狐狸,“你们的工作结束了?那好,各自都说说,你认为最珍贵是哪一幅?” 他根本就不给卢灿和许佳闻两人一丁点讨论时间。 糟了,上当了!卢灿踢了踢许胖子,朝画室四角努努嘴——那里有着四枚监控探头呢。 怎么把这事忘了?估计两人在画室的表现,老嘉里看得一清二楚。 胖子蹲在地上,双手揪着头发。 他所挑选出来的九幅真品,还真的没有看出来,哪一幅能超过毕加索的《秋日原》。 卢灿再度踢了踢许胖子,然后低头,将二十三幅画,一一摊开。许胖子同样机灵,这可是最后的机会,连忙上来帮忙。 还真的被他在慌乱中抓到一点线索,提香大师的《圣母与天使》。 提香是乔尔乔内的师弟,也是乔的崇拜者和追随者。 乔尔乔内享乐主义的人生观,开放的思想行为,熟练的绘画技巧以及对色彩超乎常人的敏感和表现力,令提香崇拜得五体投地。 乔尔乔内竟成了他心目中的上帝。 提香崇拜乔尔乔内,模仿他的绘画风格,以至人们几乎辨别不出两人作品的作者。 但随着提香画技的日臻成熟,乔尔乔内越发变得压抑和不安,并最终于三十三岁这个风华正茂的年龄,死于当时盛行的鼠疫。 乔尔乔内去世后,提香开始自己独/立的绘画之路,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并最终成为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画家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他与他的师兄乔尔乔内一样,死于鼠疫。 “你认为是提香大师的这幅《圣母与天使》?”嘉里教授笑着再次询问许佳闻。 许佳闻略有踌躇,继而便坚定地点点头,“是的老师,这里面所有的画家中,唯有提香大师,可以和毕加索在画坛中的贡献,一拼高下。” 嘉里教授没说话,点点头,不知是认可他的说法,还是认可他的行为。 又侧身问卢灿,“亲爱的维文,你的答案呢?” 卢灿弯腰,将那幅乔尔乔内的《田野之歌》拿起来,“教授,我认为是这幅。” 嘉里教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神色不动的问道,“能给我个理由吗?我亲爱的孩子。” “这幅画本身也许并不重要。”卢灿说道。 “但如果将这幅《田野之歌》拿出来,和另外一幅《田野合奏》放在一起,能解决困惑人们几百年的问题。” “那就是《田野合奏》究竟是谁的作品?” 《田野合奏》这幅作品,最早人们认为是乔尔乔内的作品,但随着去年这幅作品在伦敦天价拍卖成功,有不少欧美艺术家和鉴定师认为,这幅作品是提香的。 以至于现在很多人认为,《田野合奏》就是提香大师,仿照乔尔乔内的风格所做。 但这幅《田野之歌》明显是《田野合奏》的姊妹篇,带有更强烈的乔尔乔内所表现的“享乐主义”。它的出现,能更有力的证实,欧美艺术家的观点是错误的——《田野合奏》就是乔尔乔内的作品! 这种艺术品的价值,往往是一拖二的,市场价值要远高于艺术价值。 《田野合奏》能超过毕加索的《流年》,那这幅画的拍卖价,超过毕加索未曾面世的《秋日原》,更不应该有问题。 嘉里教授同样没有给肯定的答复,他笑眯眯的接着问道,“亲爱的孩子,你选择的第二幅画是什么?能现在告诉我吗?” 卢灿略一踌躇,很快做好决定,弯腰拿起阿列克赛.萨甫拉索夫的作品《荒原之村》。 “为什么会选择它?我相信你应该能看出来,这幅画是二十三幅画作中,市场价值偏低的一幅。”嘉里教授很好奇的问道。 卢灿的回答很干脆,“我喜欢这幅画。另外……” “政/治的对立,掩盖不了艺术本身的价值。” “好!说得好!”嘉里教授拍拍手掌。 “你的目光要比小赖利更锐利,也许,你可以成为一名世界级的收藏家和鉴定大师!” “好好努力,小家伙,我看好你!” 忙活了一下午,累的跟狗一样,终于将嘉里教授画室中所有的油画打包装箱。 两人告别嘉里夫妇时,手中除了两幅油画,还各自怀抱着几本书籍及笔记,尤其是笔记,那是嘉里教授多年对西方艺术品的研究心得。 另外,卢灿还多了一本,奶奶的照片集。 “对了!上次嘉里老师的毕业考,你究竟考了多少?”将东西装车后,许胖子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比你高就行!”卢灿一脚迈进副驾驶座位,语气中带着鄙视。 “切!我马上就能追上你!” 胖子气哼哼的上车,一脚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嗖的飞出去! “嗨!死胖子,你慢点!” “叫你得瑟!吓不死你!” 年少真好,一路欢歌一路笑。 “你明天去缅甸?”车速终于正常,许胖子问道。 “嗯!” “去多久?” “要一周时间。” “这么长啊?那拍卖行的事情……” “我爷爷安排人,马上开始第三轮谈判,与我无关!” “你这个甩手掌柜!我怎么上你的贼船?”胖子一声哀嚎,传得很远。 继而传来胖子的怒吼,“不行!你这次去缅甸,不给我带回一块玻璃种帝王绿挂牌,我绝不放过你!” 正文 第100章 亲临帕敢 卢灿和王大柱,抵达帕敢,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 昨天,他们到达曼德勒,看望了在医院中修养的高世杰。 这次三连败,给老家伙的打击非常大。 长长的马脸,现如今变成猪腰子脸——这次生病,让他的脸部有轻微的面瘫症状。 远没有两年前见面时那种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模样。 对于王鼎新没来,只派出两名弟子的做法,老家伙还是有所不满。说话的语气毫不掩饰的带出来。 这人,对杨家的忠心耿耿,真是没得挑理。 从杨家得知,率东来现在势头很盛。 他在三胜高世杰后,又开始迎战其它三家珠宝公司。他连斩长龙珠宝、联合珠宝和弘昇珠宝请来的赌石师于马下,将记录扩充为六连胜。 缅北矿务总公司,事实上在莫湾基河谷拥有独/立矿区一座,五座矿区的一半股权。 昨天还发生一件趣事。 与上次高世杰不相信王鼎新一样,这次冒出来不服气的是杨天和的儿子杨胜。他对这位比自己大不了三岁的年轻人,出任杨家赌石师傅,非常不满。 如同他师傅高世杰一样,对卢灿提出质疑。 尽管杨天和最后发怒,也扭不转他那梗直的脖子。 卢灿笑了笑,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和杨天和差不多,能和一个小屁孩计较? 下午,炎热过去后,卢灿主动拉着这孩子,两人跑了一趟马哈木市场。 让这孩子目瞪口呆——卢灿用不到一万美元的价格,在马哈木市场摊位上,狂扫九块毛料。在娃达公司马哈木市场的库房中,这九块毛料被解/开,最次的一块是冰种的“春带彩”。 增值幅度,高达三百倍。 将围观的杨季东、杨怡、杨天和等人看得瞠目结舌。 卢灿也算是利用这机会,将自己瓷窑厂的资金,筹备妥当——王大柱已经将这些翡翠打包,空运回香江,资金将由辛婶逐次划到瓷厂专用账户上。 赌石,来钱就是快! 想想那些古董拍卖,筹备了整整一个月,费时费力,只不过拿到一百万美元的资金。 不过,两者之间的乐趣,截然不同——赌石暴烈,古玩绵长。 杨天和对此事,下了封口令,想要在后天帕敢地区的莫湾基河谷二号矿坑的赌石中,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卢灿今天到帕敢,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提前摸底。 这六家矿口,毕竟是属于杨家产业,娃达公司依旧有不少士兵和工作人员在其中驻守。杨天和的意思是,提前让卢灿进去,在剩下的几家矿口转转,熟悉一下毛料堆的属性。 只要卢灿答应,他会让其扮成士兵模样,以换防的名义进入矿场。 他还有些担心,卢灿有些迂腐,想不通呢。 为什么不去?这样的知己知彼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卢灿爽快的答应下来。 上午十点,卢灿、王大柱、潘云耕三人,粗略化了化妆,然后套上杨家护矿队的绿皮军装,混在一百多人的一个连队中,还真的没人认出来。 “成了!没人能认出来!” 在杨家护矿队的军营中,杨天和塞给卢灿一把破旧的AK—47,笑着说道。 卢灿撇撇嘴,“杨叔怎么不拿支好点的?” 两辈子,第一次摸枪,竟然还是如此破旧的AK—47?连膛线都快磨光了! “越普通越真实!等这次事情完毕,我送你一门大炮都没问题,只要你能运回香江。”杨天和亲眼见识卢灿昨天所表现出来的赌石技术,心情大好,开了句玩笑。 软角帽、吊带水壶、斜跨的子弹夹、破旧的AK—47,绿皮军装,被涂抹成黑色的肌肤,卢灿站在那里,连王大柱和潘云耕,一时间也没能认出来。 杨天和又叫过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细细嘱咐一番,主意卢灿的安全。 这人是连队长杨凯琪,杨天和的远房侄子。算是杨家的后起之秀,他将是带领这支队伍去换防。他也是这帮军人中,唯一知道卢灿身份的人。 “卢少爷,你走在中间,不要抬头四处观望,对方就不会发现的。” 杨凯琪拍着胸/脯保证。 卢灿三人告别杨天和,登上卡车,挤进队伍中。 三辆破旧的大卡车,拉着这一百多人,晃晃悠悠的来到莫湾基河谷的谷口处。 前面一排帐篷军营,军营前面挖着一道浅浅的壕沟,不知道是排水呢还是战壕?还有简易的木栅栏,拦住了道路。 见车队到来,值守的那帮军人,立即拉动枪栓,对准卡车队伍。而卡车上的护矿队,也在噼里啪啦的拉动举枪对峙。 “黑瞎子!你TM找死呢?” 杨凯琪从第一辆车上跳下来,对着领头的那个黑大个,直接开骂。 “嗨,杨哥!”那个黑大个摸摸脑袋,笑容有些尴尬。 别看是敌对双方,缅北这地方狭小,两方队伍中,很多人都沾亲带故的。就连这次事故的双方,杨家和罗家,都联姻好几代呢。 这不,那黑大个子,作为敌方的值班队长,竟然喊杨凯琪为杨哥。 “老子要去二号矿坑去换防,怎么?你小子有意见?还敢拦老子的队伍?”杨凯琪态度很横,手指点点,差点戳到黑大个子的鼻子上。 “杨哥杨哥!不是我挑事,惯例惯例!大家必须下车,排队进去!”黑大个子点头嬉笑。他手下的士兵,可不敢轻易放下枪,万一被杨家护矿队突袭,那他的责任就大了。 杨凯琪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对身后三辆卡车上的士兵挥挥手,“下车,三队列前进,目标二号矿坑。” 卢灿、王大柱、潘云耕三人夹在队伍中,跳下车,然后插/进队伍中间。 过敌防区,卢灿没有丝毫害怕,隐隐的心底有点小兴奋。 莫不是,我还有当将军的潜质?他在心底美美的自夸道。 那个黑大个子,不过是例行公事,从头到尾粗略的看了一遍,没发现卢灿。眼光倒是在王大柱身上扫了扫。王大柱身材太魁梧,不像缅北人。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便挥手放开栅栏,让这队人马过去。 估计那黑大个子发现王叔的端倪,不过还是给杨家一个面子。 真是奇怪的敌对双方。 百十来人的队伍,分成三列,沿着莫湾河岸边,向内步行。 缅甸翡翠矿资源,分部并不广,主要集中在雾露河、莫湾河等几条河流的两侧。 莫湾河并不宽,充其量不过是水量稍大一点的溪流,枯水期甚至能涉水而过。 卢灿望向两岸,不禁摇摇头。 河两岸的小山坡,树木已经砍伐一空。原本青绿的山坡,都被鬼手或者人工,刨成一块块灰白色坑洼,露出片片疮疤。 莫湾河的河水,很浑浊。原本的河道,被一道道堤坝,沿着河岸圈禁起来,大堆大堆的沙土,堆在河岸边。 几台鬼手停在堤坝附近,两三个工人闲极无聊的打着扑克牌,顺带着看机器。 这些圈禁河堤,也是矿口。 “翡翠就是从这里采出来的?”王大柱和潘云耕还是第一次到矿口,满眼好奇。 卢灿上辈子曾经来过一次帕敢。当时也是受金固公司邀请,内陆一波玉石专家组成旅游团,来金固矿口考察。虽然没来莫湾河这边,但雾露河那边,还有雷打场那边,都去过。 三十年后的情形,要比现在更严重。 雾露河两岸,全是高/耸入云的沙堆。下面住着一群淘捡遗漏翡翠毛料的缅北穷人。小简易帐篷,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的。 沙堆如果垮塌,会非常危险。 至于雾露河?对不起,已经找不到原貌。整个河床都被翻过来三四遍都不止。 翡翠,真心让人疯狂。 已经快到二号矿区,杨凯琪丢下部队,陪在卢灿、王大柱两人身边。 听到王大柱的感慨,他指了指这周边的矿坑,“我小时候,这边已经有采矿点。那时,都是人工挖,用杠棍撬,不像现在,大多数矿口,都用上机械手。” 机械的大量使用,提高效率同时,也加速了人类对环境的破坏。 他又指了指刚刚路过的那片露天矿场,很可惜的说道,“这是我们杨家在莫湾基河谷最大的矿区。现在被姓罗的那狗贼,抢走了!” 卢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片小山坳,或者说被人工挖出来的山坳,坳口隐约可见有兵丁驻守。 这就是高世杰输给率东来的第一个矿口。 娃达公司在莫湾基河谷一共只有六个矿区。其中一二三号矿区,都是老矿区,内部囤积了大量的毛料。罗星汉或者说缅北矿务总公司,瞄准的也是这三座矿。 据杨凯琪说,一号矿区,储藏有二百吨毛料。 这样的损失,确实让杨家痛彻心扉。 转过一号矿区不久,就看见河岸边高高的沙堆,还有员工窝棚,以及几台设备。 这就是二号矿区。 它是河岸矿坑,向河床层深掘,已经形成的斜向下的巨大凹坑。 卢灿探头看了一眼,便被深深震撼。 直径近一百五十米的圆形大坑,简易公路围绕着陡峭的坑壁盘旋向下。坑底部几台机器,看起来像甲虫。看到它,卢灿忽然联想到内陆的可可托海三号矿坑。 上辈子,他去和田进玉料,曾经去看过一次。去的时候,恰逢当地枯水期,矿坑露出三分之二的真容,让卢灿惊叹不已。 那里,也因为人类的挖掘(主要是为了偿还苏俄外债),形成世界上最大的人工矿坑。 这二号矿区,再挖几年,估计不比可可托海的那个矿坑小多少。 目前,二号矿区一半的股权,也丢了。能不能保住另一半股权,就看卢灿明天的表现。 如果卢灿在接下来的三场赌石中,再输一场,二号矿区的另一半股权,也要让给缅北矿务总公司。因此,卢灿此次,需要力保接下来的三场全胜,杨家才能保全三号矿区及二号矿区一半股权。 至于四五六号矿区,属于新开发矿区,罗星汉并没有放在眼中——杨家即便六场全输,那三个矿区,他们都会还给娃达公司。 二号矿区目前还掌控在娃达公司手中,矿区大门前,放置几根粗壮的横木,其后的沙堆上,露出黑黝黝的枪管。 卢灿仔细瞧了瞧,赫然是传说中的MG—42通用重型机枪! 正文 第101章 泥坑看石 那座巨大的矿坑,只是二号矿区的采矿点。 卢灿一行人无需要深入到矿坑底部,他们的歇脚处,就在矿场生活区及仓储区。 一位面孔黝黑的当地人走出来,用掸邦土语,又急又快的和杨凯琪交谈起来,不时的还抬眼看了卢灿一眼,眼中的疑虑很足。 杨凯琪将他介绍给卢灿,这位正是二号矿场的总监亚昆,缅北当地人。 听杨凯琪喊舅舅,卢灿打听后才知道,亚昆是杨天和第二位夫人的亲哥哥。 在杨凯琪与他激烈辩驳两句后,他才有些不清不愿的伸手,与卢灿握了握。 “欢…迎…你…来…参观!”亚昆的汉语说得很慢,吐字非常不清晰。 卢灿太年轻,他的师傅有名又能怎样?并不代表他的水平! 在亚昆看来,杨天和这是急昏头,才去找这样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参加这种重大的赌石活动。 因此,他看卢灿的眼神中,审视的意味很足。 卢灿不愿意和这种人起纠纷,没必要。 伸手握了握,“亚昆总监你好,我想去看看明天赌石的毛料堆,安排起来很麻烦吗?” 这位黑瘦的中年人,虽然不太信任卢灿,但对于主家交代的事情,还是非常配合的。 “如果只是看,没任何问题。我可以安排你充当防护队员,在毛料堆旁边值守,想看多久看多久。” “如果想要上手,这有点难度。这次赌石活动负责监察的那帮狗腿们,已经派人在毛料堆看守,他们不容许我们的人动任何一块毛料。” “不过,如果你晚上能留在这里,还是有上手的机会的。监察组值夜班的两个人,是杨家的老朋友。我们通过他们,顺出两三块毛料研究,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明天早晨再归到毛料堆中就可以了。” 这次赌矿口的活动组织很严密,或者说缅甸在赌石活动组织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这次活动,足足邀请了缅北十三个大家族做公证人。 罗家和杨家,在缅北都有着强大的影响力。现在,罗家明显比杨家更强势,因此,活动监察组委会有人偏向于罗家,不足为奇。 晚上要不要在这里住下呢? 卢灿打量四周,这里最好的建筑,就是他们现在待着的四间瓦房,围绕着瓦房四周,全部是那种简易棚——用石棉瓦搭建的窝棚,供工人居住的。 至于洗澡嘛,这里离莫湾河只有一百米。 距离生活区五十米,是高高的围墙。 “那里面就是毛料仓库,露天仓库。明天的赌石,就在那里。”见卢灿看向围墙,亚昆站在旁边介绍一句。 “先不急着做决定,亚昆总监,你可以先安排我去毛料堆看看。如果真的发现,有需要上手的毛料,晚上我会留下来。” 这里的条件太简陋,这几年卢灿锦衣玉食,还真的不太愿意留在这荒郊野外过夜。 卢灿的犹豫,落在亚昆的眼中,更让他心生鄙视——这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无论是高世杰、杨季东还是率东来,哪一位不在矿口待了几十年?这种人真的会是赌石高手?他比高世杰总监还厉害?能战胜倔驴翡翠王率东来? 别开玩笑了! “我这就去安排!”他的语气很生硬,也不招呼人,给卢灿等人上茶,自己径直离开。 杨凯琪在旁边摘下军帽,挠挠头,嘿嘿两声,“亚昆舅舅就这种性格,喜欢直来直去。” 显然,他对卢灿也没有信心。 对杨天和的这次决定,就没几位杨家人有信心——杨天和的封口令,让他们并不知道卢灿此前已经峥嵘毕露。 好在杨凯琪知道,杨天和对卢灿一行的看重。他出门招呼人弄来开水,又送上深坑水浸泡过的西瓜。这滋味,可要比冰镇西瓜还要爽口,咬一口,凉到心。 简单歇息之后,卢灿和王大柱商议,稍后自己进去看货,王大柱在旁边负责记录。至于潘云耕,让他在矿口附近转转,看看周边情势——万一有意外发生,自己三人也要寻好撤离的道路。 很快,亚昆拿着两双长筒胶鞋进来。 “卢少,我安排好了。下一班值守人员换岗,十分钟后。你看……” 卢灿点点头,眼睛落在他手中的长筒胶鞋上。今天没下雨,要长筒胶鞋干嘛用? 亚昆此时都有撞墙的冲动! 这人根本一点都不懂矿口赌石,他能干什么? 杨凯琪也是愁眉不展,在旁边解释道,“毛料挖出来后,上面全是泥土,要冲洗好几遍。因此,毛料场里面积水很深,泥浆重,再加上缅甸现在是雨季,必须穿长筒胶鞋才能行走。” 卢灿还真的不清楚这些事情。 在市场看到的毛料,个顶个的干净,没有一丝泥垢。 原来矿口的赌石上裹着泥巴?怎么早没想到?也没人告诉自己啊! 卢灿还真的冤枉杨家人,他们都以为卢灿知道呢,毕竟,这在缅甸矿坑,是常识。 有泥浆裹着毛料?这怎么看表现? 这让他心底有点发虚。此时万万没有退却的道理,到现场看看吧。 卢灿和王大柱换上长筒胶鞋,随着七八个护矿队的队员,进入围墙仓库。 目送卢灿进入围墙,亚昆面色阴沉,终于憋不住,对杨凯琪怒吼一声,“你们杨家在搞什么?不想要这里的矿口了?连毛料场有泥浆,这小子都没预料,他能来赌矿吗?” 杨凯琪一脸苦笑,对叔叔杨天和这次决策,同样不看好。 围墙圈起来的面积很大,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露天无顶棚。成吨重的巨型毛料在右侧,像一座座假山般耸立,这些毛料不参赌。 监督委员们应该已经挑选过,参赌的毛料,全部堆积在场子中间,都在一百公斤以下。 卢灿的目光投向这堆毛料,感觉立即不好了! 毛料堆分三层,两大堆,周边全是浑浊的黄泥浆,有些毛料甚至深陷于泥水中,只露出一点皮层。这里大多数毛料,都还沾满泥土或者泥浆。 毛料表现,都被泥浆沾上,这可怎么看?这种情况,他还真的没遇到过。 王大柱同样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泥水坑中赌石,这怎么赌? “上几次赌石,也是在这个场地看的?”卢灿眉头紧锁,问身边的一位护矿队员。 好在汉语在缅北是通用语言,那个士兵的汉语还凑合,点点头。 “那些赌石师傅,怎么看料?”没办法,卢灿只好问他。 “赌石现场有水管,可以浇水洗石头。也可以拎着水桶,自己浇。”那士兵说道 卢灿指着一块深陷泥坑中的毛料问道,“那这一块呢?如果我要看,怎么办?” 那护矿队员摇摇头,“自己弄呗。” 这意思就是,需要自己动手,把石头从泥浆中翻出来,然后清洗。 我去!这还能好好赌石吗?卢灿心底咒骂道。 他抬脚,趟进泥浆水中,想要试试泥浆深浅,并尝试近距离看看毛料。看看这些毛料被泥浆遮掩,影响有多大。 巨型毛料堆旁边的一排简易房中,冲出来两位工作人员,对着这边唧唧歪歪一顿大喊。 刚才答话的护矿队员,连忙伸手拉住卢灿,“兄弟你还是别靠近。那帮狗们,叫嚣着不让靠近,否则按照违例,上报给监察委员会。” “今天住在这儿吧,白天看个大概,晚上不是说有机会吗?试试能不能进来来仔细看看。”王大柱也看出卢灿有些焦虑不安,劝慰道。 也只能如此了!卢灿有些沮丧。 围着毛料堆,转了一圈,卢灿的长筒胶鞋过膝盖,里面依然浸了不少泥浆。 这种踩泥浆的体验,简直糟糕透顶。这种情况,怎么看赌石? 值守队员,也有歇脚棚,就在刚才两位工作人员棚子不远。那位叫桑坤的护矿队员,搬来一条长凳,让卢灿和王大柱两人坐下歇息片刻。 卢灿急的直挠头,两辈子也没有经历过这种赌石啊! “阿灿,别急。”王大柱在旁边劝慰,“率东来即便是有在泥水中看毛料的经验,我估计速度也不会太快。” “咱们有今天下午、晚上这段时间,能近距离看石头,肯定能弥补泥水看毛料经验不足的短处。你现在唯一要做好的,就是心平气和,否则这赌石,比不比我们都是输。” “可是……”卢灿确实心中没底。 “没什么可是的。”王大柱拍拍他的肩膀,“既然答应杨天和,而且现在娃达公司也没时间再去找其他人,那么,你就必须撑起来。” “你应该庆幸,幸亏今天来了。要不明天过来,肯定更懵圈。” 卢灿低着头,沉闷了很长时间。 他再度站起身来,拉上王大柱,“王叔,你陪我再走一遍!” “行!”王大柱见状,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两人扛着枪,和小队长桑坤打了声招呼,再度踏足泥浆中。 这次,卢灿看得很仔细,弯腰低头,盯着三米外的毛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生怕遗漏毛料上任何一个有可能的特征。 这种看赌石的方法,很累人的。看上三五块,卢灿不得不直起腰,揉揉。 尽管这些毛料被泥浆粘住,上面裹有泥土或者泥浆,但毕竟经过一次清洗,有些地方还是能看出表现的,譬如顶部的松花和蟒纹。透过这些表象特征,还是能看出一点名堂的。 刚才,那只不过是一时慌乱,手足无措而已。 卢灿的第一选择是看大料。 如同两年前的赌石决标一样,这次赌石也是看最终玉质结构的价值,所以毛料的重量很重要。 他的第二选择是排除黄皮料,只看黑沙皮。 莫湾基场口出产的毛料,很多黑沙皮,但并不意味着没有黄皮料。这堆毛料中,黄皮料不少,沾上黄色泥浆,就没法看。黑沙皮还好点,水洗之后,特征要更明显。 卢灿很果断的放弃黄皮料,专挑黑沙皮。 他的第三选择是看二三层料,底层泥浆中的毛料,基本放弃。 毛料是堆积起来的,一共有三层,底层基本上都陷于泥浆中,二三层毛料,因为淋水的关系,表现特征会更多。 这一圈走下来,还真的有收获。 王大柱跟在他身边,小笔记本上记录了至少三十块高价值毛料。 只是,卢灿腰酸背疼,累的直哼哼。 没办法,忍着。 一下午,王大柱陪着他,整整转了四圈。中间也有监察人员探头,看了看两人都很年轻,并不像赌石师傅,也没有接近赌石堆,便没在过问。 最终敲定了晚上要仔细上手的二十块毛料。 正文 第102章 深夜摸料 太阳落山,卢灿被王大柱和桑坤两人掺扶着,离开露天毛料场。 桑坤虽然不知道卢灿身份,但他还是敏锐的觉察到,卢灿一定有什么机密。不过,他还算聪明,没有开口询问。 一回到瓦房,卢灿便趴在长凳上,任由潘云耕给自己按摩。 不愧是大圣劈挂门的弟子,腰酸背疼,经他这么一按摩,这酸爽,没法提。 “怎么样?有收获吗?” 杨凯琪马上跟过来,焦急的询问道。那矿场总监亚昆,也在旁边冷冷的看着。 卢灿没力气回答,王大柱点点头,拿出那本记录毛料的小册子,“亚昆总监,今晚能不能安排我们再进去一趟?” “阿灿挑出二十块毛料,想要晚上上手。” 他将小册子递给杨凯琪。 “真的挑出来了?” 杨凯琪面露惊喜,招手让亚昆过去,两人凑在一起看小册子上的名单。 杨凯琪看不出什么,亚昆看着看着,手渐渐发抖。 他是二号矿区的赌石总监,虽然赌石技术达不到杨季东和高世杰的水平,但也胜过一般赌石师傅很多。 这二号矿场表现好的毛料,他还是有印象的。 这本小册子上记录的最初三十多块,后来改为二十来快的毛料,绝大多数,他还是有印象,并且有记录的。 有记录?是的,有记录。矿口对于表现好的毛料都有记录。 所以,上次高世杰赌石,输给率东来,他没有半点不服——在自己矿口赌石,毛料资料齐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输给对手,有什么不服气的? 只是中午时,亚昆对卢灿充满质疑,才没拿出来。 现在,亚昆更不好拿出来了! 一下午时间,隔着三五米,在泥坑中挑选出这么多好毛料! 这小子还真的有水平!这是他心头现在唯一的想法。 “卢少爷,王师傅,你们稍等哈,我安排人去烧热水。这等腰酸背疼,需要泡热水澡,才能恢复的快!” 亚昆撂下小册子,真诚的向王大柱和卢灿点头致意,态度转变的让杨凯琪目瞪口呆。 赌石矿场最服气的是什么人?赌石技术高超的人啊! “帕尼,死哪儿去了?去山上挖点葛根,快点去!单坤,你去准备洗澡水,让卢少爷稍后好好泡一泡。狗子,你去准备晚餐,弄点野味,卢少爷和王师傅他们还没吃饭呢。桑坤,你去准备睡房,就把隔壁的那套房子收拾出来,卢少爷泡完澡,先睡会养养精神。” 亚昆站在瓦房门口,一顿呼喝,态度与上午截然不同。 葛根是一种藤本植物的根,用它泡澡,能缓解疲劳、舒缓腰部酸疼,还能祛斑和美肤。这是缅北矿山常用的回复体力的方法。 杨凯琪虽然看不懂赌石,但从亚昆的态度中,也能推测出一二。 他笑眯眯的将小册子还给王大柱,语气、态度都恭谨很多,“王师傅,今天辛苦了。” 真是现代版的变形记! 王大柱也没和这些杨家底层人员计较,只是吩咐他再去搬一条长凳过来——卢灿趴在单条长凳上,胸/脯硌得慌。 杨凯琪很快让人搬来一条木榻,擦得干干净净,还带来一块荞麦枕头,垫在卢灿的面部。 这种木榻在缅北很普遍,一尺五高,长两米,宽两尺,四周放上矮凳可以做餐桌;平时可以做宽登,也可以做便榻,躺在上面休息。 趴在这上面,比长凳舒服多了。 下午实在是太累了,卢灿在潘云耕的按摩下,迷迷瞪瞪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被王大柱喊醒时,天色已经彻底变黑。 亚昆站在旁边,笑盈盈的说道,“卢师傅,葛根水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先泡澡还是先晚餐?另外,我已经找过晚上值班的监察人员。晚上是我们的人,您可以进去,但不能动石头。” 潘云耕的按摩是有效果的,又小憩片刻,卢灿的体力回复不少。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太舒服!刚才腰酸背疼,这会好多了。 “我先去泡澡,王叔、亚昆总监,你们先去晚饭吧。我泡完澡,随便吃点,就去仓库那边。”他对亚昆点头说道。 “那好,那好,我这就去安排!”亚昆点头哈腰,出门吩咐人去准备洗澡水和晚餐。 等卢灿美美的泡个澡,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已经到深夜十一点。 这次,潘云根和王大柱两人都去。 重新换了一双长筒胶鞋,在亚昆的亲自带领下,卢灿一行人再度来到毛料库房。 监察人员已经换了两位,两人和亚昆唧唧歪歪说了一堆,卢灿听不懂掸邦土话,但也明白,无非是叮嘱莫要动毛料,或者别被人发现之类的话。 亚昆从监察室拿出两把手电筒。 卢灿接过来一看,呵呵,手电筒上竟然还蒙着红绸布,夜色中能看清什么? “不好意思,二号矿区外围有罗家驻军,他们时不时也会用望远镜偷窥。光线太亮,会被发现,只能这样了。”亚昆有点惭愧,解释道。 能上手就行,这是卢灿主要赌石手段。手电筒吗,能看清有没有大裂或者小绺就行。 卢灿没说什么,示意他上前带路。 这黑灯瞎火的,卢灿还真的担心,仓库中有没有蛇虫出没。 四人呱唧呱唧踩着泥浆,来到毛料堆跟前。卢灿蹲下/身子,察看今天记录的第一块毛料。 这是一块六十多公斤的黑乌沙大料。 夜色中红绸布蒙住的手电筒,发淡淡的红光,打在黑乌沙的表面,尤其是松花上,散发出淡淡的荧光,想要看出具体表现,并不容易。 好在卢灿白天观看时,有印象。 他左手持蒙住灯头的手电筒,右手搭在料子的表皮上,细细摩/挲。这块黑乌沙的表皮,没有大颗粒,非常光滑,在夜色中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其润泽的特性。 这是块好料!内部如果有玉质结构,那油性一定好! 他用手电筒围着料子看了一圈,整块料子表皮如一,没有大裂。松花主要集中在毛料的两端,蟒纹缠腰,表现非常棒! 从怀中掏出专业工具——激光手电。将小手电的灯面紧紧抵在松花露绿的部分,然后推动开关,绿色荧光很快映在几人的脸上。 透性很好! 这是一块高透性,老坑玻璃种翠绿翡翠毛料,整体重量不会低于二十公斤。 参加赌石的好料子。 卢灿没急于下决定,因为和其它毛料重叠,这块料子总有些看不到的地方,他伸手透过缝隙,摸到料子背部。 他的手臂突然抖了抖,眉头微皱。 这块料子大半部位表现极其优秀,内部玉质结构很大把握是玻璃种,但他伸手到背部,感觉有点诧异。 触手部位有点干涩,有细小的斑纹褶皱出现。 是小绺? 这么好的料子,背部有小绺? “亚昆总监,你还记得这块毛料吗?它的背部靠下的位置,是不是有个小绺?”卢灿低声问道。 “这……这块料子我有印象,但是不是有小绺,还真的没印象。”亚昆摇摇头。 “要不……我们挪开看看?稍后给复原了就行。”卢灿问道。 “这……行,我来搬开上面这块,王师傅和潘师傅,负责把这块毛料转过来。大家记住,稍后要原样复原。那帮狗腿们,对毛料堆做了标记。” 亚昆很干脆,关了手电,凭借夜色中的一点天光,举起双臂,将这块毛料上面的那块,平端起来。 没看出来,他体力不错,上面这块毛料足有三十多公斤呢。 王大柱和潘云耕两人搭手,将这块六十多公斤的黑乌沙,挪了个,扶住。卢灿连忙打开手电察看! 心头惊出一身冷汗! 果然,这背后有一小块铜钱大小的小绺,很细密,如同松针一般。 这种绺是钻心绺,破坏性非常强。藏在角落中,如果不是摸到,卢灿一时间也难以发现。 摇摇头,心中哀叹一声,这么好的料子,有了牛毛绺,内部的玉质结构,最起码要被破坏一大半。剩下多少?还真的难以推测。 看来自己还要重新找一块。 示意王大柱和潘云耕两人复原,卢灿忽然心头一闪。 “等一下!” 他叫停两人,自己顺手从泥浆中捞出一把,放在手心搓了搓,然后将泥浆手,贴在那块小绺上,使劲搓揉。 他在干什么? 呵呵,他在给明天赌石的率东来,挖个小坑。 也许率东来会选择这块呢? 如果只看正面和上面,率东来选择这块的机率很大。 卢灿的一举一动,亚昆都落在眼中,他很明智的没问,心底倒是为卢灿点赞! 有了第一块差点出纰漏的经验,四人在随后的察石时,都很细心。 基本上将卢灿白天看到的二十块毛料,都翻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再复原。 还好,类似的情况不多。 卢灿最终圈定五块毛料,这五块都是老坑玻璃种,玉质结构都不小。至于颜色嘛,今晚只能感受个大概。反正还有一轮判定,明天白天可以近距离观看,不急。 亚昆更绝,他从卢灿用泥浆涂抹小绺得到启发。针对今晚看到的几块表现好的毛料,他选择关键特征部位,随手抹上一点泥巴。 尽管没大用——明天可以用水管淋水,但也耽搁率东来的选毛料时间,不是么? 要知道,明天的赌石,是有时间限制的——每次毛料挑选,只有一个小时。 四人累了一晚上,到凌晨三点钟才返回住处。 卢灿用凉水简单冲洗一番,便上床睡觉去。 今天晚上,他很有收获。 他第一次发现,在黑夜中摸毛料,对自己赌皮技巧的提高,很有帮助。 潜力未尽,看来以后还可以加强这方面的锻炼。 正文 第103章 再见大师 卢灿对率东来的印象很好,甚至比对木天鹰的印象更好。 他三次提醒卢灿,年轻人不要轻易涉足赌石,都是充满善意的劝诫。 第一次是卢灿清扫他所看护的毛料摊中所有后江场口料时,第二次是赌石决标进场时,第三次是杨天和大宴宾客的宴会上。 尽管前两次的语气不太好,但那是他的言语习惯。 卢灿很尊敬他。 至于说他成为罗家的帮手,这又算什么?杨家就一定是干净的?善良的? 杨家在缅北的声誉,可不太好。与罗星汉相比,半斤八两而已。 呵呵,纳徳轩帮他,不过都是为利益! 卢灿醒来时,已经快九点。杨天和、杨季东、杨怡等人已经到了。 见到卢灿,杨天和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胳膊说道,“昨天下午听亚昆让人捎信说,你不会赌泥浆料,吓我一跳。” “今天早早赶来,他的口气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亚昆可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他这是给自己的大舅哥解围呢。担心昨天亚昆态度不好,卢灿会嫉恨在心。 卢灿挠挠头,苦笑道,“昨天刚来,还真的把我给弄懵了。泥浆太深,以前真没经历过。好在亚昆总监帮了不少忙。” “听亚昆说,昨晚你选定几块料子,相当不错?”杨天和更想从卢灿嘴中得到肯定答案,刚才那些话,只不过是影子。 “料子还行,不过能不能赢下来,还要看率东来选什么毛料。”这种事情,卢灿可不敢担保,含糊的应付一句。 “料子行就好!一共也就那些毛料,好货被你选上,率东来想要找好毛料,也没地方选去。”杨季东在旁边,凑趣的说道。 他的话让杨家一众,再度振奋起来。 “亚昆,帮阿灿准备点吃的,稍后就要进场!”杨天和挥挥手,让亚昆去准备,自己拉着卢灿的胳膊,详细的询问昨天和夜间,所看到料子的情况。 听卢灿亲自说出来,那些毛料的表现及内部判断,他这才松口气,连拍大腿叫好。 杨季东是矿场赌石的老手,他坐在杨天和的身边,为卢灿传授经验,“阿灿,今天赌石的规则,和两年前的并不一样。” “三次赌石,每次挑拣毛料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中间会间隔一个小时解石和休息的时间。” “今天上午因为要摆设观战台和评审台,所以只有一场。中午会休息两小时,下午三点到七点,还有两场比斗。” “所以,保持旺盛的精力,这点很重要。” “原则上,第一场比斗结果出来之后,只要一方提出继续比斗,对方必须下场。” “你的精力充沛,你可以在下午第二场比斗结果一出来,立即拉着率东来下场。” “他七十多岁,肯定没你恢复快。忙中出错,也是有可能的。” 杨季东这一招是疲敌之策,有没有效不知道,但这个人情得领。 卢灿点头应诺。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记住。”杨季东说的很郑重。 “因为是三场赌石,所以从一开始,赌石师傅就被许可,在手推车中放三块毛料。所以你稍后一下场,就把昨晚看好的最高价值三块毛料放进手推车中。这样他就没办法下手。” “这也是我们让你提早来看毛料的原因。” 嚯?还有这条规矩?可以带三块毛料,四处转悠。那自己这次赌石,其实就等于已经拿了三块毛料,然后再找新的毛料? 杨家为了争这剩下的几个矿场,还真是手段用尽。 呃,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合理的利用资源。 等卢灿吃完早餐,走出院子,才发现仓库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王大柱和潘云耕两人,正在这边观看。 “罗家的人来了?”卢灿问道。 “来了。”王大柱点点头,“我刚才看到他们陪着率东来进去。” 他转过身来,对卢灿说道,“别紧张,你是我们家的天才,不用担心一个糟老头子!” 卢灿笑了笑。 紧张?有点,但更多的是斗志昂/扬。 赌石这种活动,能快速提升肾上腺激素分泌。 这里是杨家的主场,不用着急。 杨天和、杨季东陪着卢灿聊着闲天,一直到九点四十分,仓库那边有人用大喇叭才起身。 杨家的姗姗来迟,最着急的是罗家。 罗星汉现如今的身份可不敢随便露头,今天主事的是他的堂弟罗发奎,现在挂职缅北矿务总公司总经理。 现在的他,可不是虚头总经理——率东来三胜高世杰,在高世杰病倒期间,他再度三胜其他三家珠宝公司。 莫急弯河谷的矿场中,缅北矿务公司现在可是占据了一个完整的杨家一号矿区,其它四个矿区的一半股权,现在他们可算得上莫湾基场口的大佬。 这让罗发奎颇为志得意满! 刚刚搭建的观战帐篷中,他坐在率东来的左手位置,右手位置是罗家族老罗家峪。 “率老,罗老,你们估摸着,杨家会请谁?” 越临近赌石,罗发奎越心急。他看了眼上首位,正在低头喝茶的率东来,问道。 罗家峪笑着看了眼率东来,估摸着他不会回答,便说道,“小九,不用着急。依照率老哥现在的水平,杨家请谁都一样。” 他这话带有很强的奉承意味。 没办法,赌石行当,强者为尊。率东来当初隐退时,罗家峪的水平与他差不多,两年前赌石决标,罗家峪甚至排名还在他的前面。 但这次率东来在内陆住了两年之后,再回来,赌石技术明显有了大幅度提高。看他举重若轻的三胜高世杰,然后再度横扫其他几家珠宝公司,罗家峪就知道自己差他很远。 罗家峪的水平和杨季东相仿,而杨季东要略逊于高世杰,高世杰惨败于率东来。罗家峪还用和率东来比较吗? 这还真是罗家峪的错觉。 两年前赌石决标的最终结果,受很多因素制约。那时的率东来水平,已经超过罗家峪一截。只是当时两人没有面对面对决,罗家峪没感觉出来。 “罗兄,可不能这么说。”率东来放下茶杯,似乎在回想什么,片刻后又说道,“这次去内陆,我就知道,至少有两人的水平不在我之下。” “另外,罗兄,别忘了香江还有一位。那位可是和杨家关系很不错。” 他提到的三个人,罗家峪知道两年前香江突然冒出来的王鼎新,也知道率东来说的内陆另一位赌石高手是木天鹰,只是内陆另一位高手是谁?还真想不出来。 他正想问问,内陆的另一位高手是谁,结果罗发奎先提出问题,而他的问题,自己也很关心,便没再说话。 “率大师,您的意思……这场赌石,杨天和去请香江的王鼎新?” “有八成的可能性。”率东来说道。 “王鼎新啊……”罗发奎面色有些沉郁,将五根手指捏得噼噼啪啪作响。 两年前香江翡翠王,王鼎新在赌石决标中,发现黑色曼陀罗毛料,开出五十公斤的玻璃种帝王绿,一举夺魁的故事,已经成为传奇! 缅甸赌石行当,就没人不知道。 罗发奎自然很有压力。 “小九,你的性子还需要磨练。”罗家峪带着责备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王鼎新只不过是珠宝公司的赌石师傅,眼力好点,水平不错。可是,你要知道今天可是矿口赌石,他能熟悉矿口赌石吗?” 矿口赌石和市场赌石的差别很大。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矿口的赌石师傅,自然要比珠宝公司的掌眼师傅更熟悉。 率东来摇头不语,他心底也在期盼。 王鼎新你会来吗?这两年,你的赌石技术长进多少? 高手寂寞,率东来两年前就想和王鼎新一对一比试,可当时没借口,而王鼎新回港速度很快,他也没找到时间。 罗发奎、率东来想要的答案,很快有人送来结果。 “来了一位年轻人,还有两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罗发奎听到属下禀报,疑惑的抬头看了眼族叔,还有率东来。 “没看见王鼎新,来了三个年轻人。杨天和搞什么鬼?” 罗发奎眉头锁住,“难不成,杨天和放弃了?” “胡说八道,即便杨天和想放弃,杨家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罗家峪恼怒的斥责道。 “那……这三个新人,怎么解释?”被罗家峪斥责,罗发奎也不着恼。 罗家峪没理会他,对进来禀报的人挥挥手,“你再安排人,去那边看看。这次看仔细点,王鼎新到底来了没?另外招人打探下,来得都有谁?” “不用了!不管是谁,稍后总要见面。”率东来站起身来,打断他的吩咐,“罗兄,不如我们过去,和杨天和、杨季东招呼一声,不就知道他们想干嘛了吗?” 罗家峪连忙也站起身来,“好,我陪率老哥走一趟。” 两人正准备动身,刚才出门的下人,再次进来,“罗老爷,率大师,杨家请的那个年轻人,在杨季东的陪同下,过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帐篷外杨季东的声音,“罗老鬼,我来了,你也不迎接?” 杨季东和罗家峪,堪称一辈子的对手,偏偏两人没有正面对决过,很奇怪的事情。两人的私人关系也不错,还是亲家——罗家峪的小女儿嫁给了杨季东的第二个儿子杨璐。 “自己进来,有杯茶喝,不想进来,快点滚!” 罗家峪想都不想,直接对帐篷外的杨季东吼道。 “我来品尝你罗老鬼的茶,究竟怎么样!”杨季东笑着走进屋子。 他身后的年轻人一露头,率东来便笑了起来,“是你小子?我就猜到你师傅来了!” 罗家峪对卢灿没什么印象,但杨季东可是记得很清楚。 黑卷发、高鼻梁的卢灿,这两年出了个头长高,面孔可没什么变化。 卢灿向率东来施了一礼,然后嘻嘻笑道,“率大师,你这是……怕我师傅来?” “笑话,我怕?”率东来的闽南话口音很重,“两年前我就想找他比试一二,结果他跑得快,溜了。这次看我怎么杀杀他的威风。” “让您失望了……我师父没来。他让我来会会您,回去和他汇报一下,您的赌石技术究竟有没有长进!”卢灿依旧笑容满面。 “你?”率东来有些傻眼。 “你参加这次赌石?”罗家峪也被惊到了。 “我就说嘛,杨家这是放弃了!算他杨天和还有点自知之明。”罗发奎突然狂笑起来。 正文 第104章 东来掉坑 震惊的不止罗家,前来见证的缅北十三大家族代表,同样议论纷纷。 让一位尚未满十八岁的年轻人参与如此重大的赌石活动? 杨家这是孤注一掷还是彻底放弃? 即便他是香江传奇翡翠王王鼎新的弟子,那又能怎样?难不成他从娘胎中就开始学赌石?是惊世天才? 上午十点,缅北矿务总公司与娃达公司,第四场赌石活动正式开始。 由于这里泥浆较深,每一位赌石师傅,可以有两名帮手。帮手只能负责翻动、搬运毛料,不允许开口说话。 王大柱推着手推车,车内放置一块帆布,用来遮盖选择好的赌石。杨怡拎着塑料水桶,里面装满清水,跟在卢灿身后。 五月,缅甸已经进入雨季,这里已经足够湿热。卢灿穿着长筒胶鞋,带着芦苇编织的草帽,一脚踏进泥浆中,便感觉地面一股沉闷的湿气,扑面而来。 卢灿咧咧嘴,昨天一下午再加晚上,自己还是没能适应这种泥浆中看毛料的环境。刚才杨季东说自己年轻,精力比率东来旺盛,呵呵,这话还真不好说,自己可没有率东来在矿口摔打二十年的经验。 率东来也带人下水了。 他犹自不太相信,今天和自己对赌的,竟然是王鼎新的后辈?这个年轻人真的有王鼎新的赌石水平了? 抬头看了另一边,那年轻人已经低头选石,很专注。 率东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卢灿选毛料:掌心贴在石皮上,顺着石纹向周围扩散;看松花和蟒纹时,一只眼微闭,用单眼感受光线折射效果; 他的手法有些熟悉! 率东来愣住了,他甚至停住脚步,直勾勾的看着卢灿选石。 这小子的选毛料手法,与自己的手法,如同一辙! 这TM怎么回事?这是巧合还是……? 难道那位道长,还有其他传人?王鼎新是那位道长的传人?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 率东来,出生于闽南泉州南安。 南安县出了个大人物——黄奕住老先生,是闽南商人的骄傲,他南下印尼,不到十年时间成为印尼首富及东南亚糖王。老先生最信任的人,总是自己的乡族,吸引最多的股本,也是乡资,他很快成为闽南最大的商帮代理人。 那年自己十四岁,为家境所迫,主动报名,成为黄奕住老先生家族的一位跟随。 很幸运,自己被分到黄家二少爷黄浴沂身边做长随。 那应该是二十年代的事情,黄浴沂正帮父亲筹备中南银行,于是率东来便随着他北上南下,闯荡江湖。 黄浴沂二少爷嗜好赌玛瑙,每次去京城,总要走一趟报国寺——当时那里是京城最大的玛瑙赌石基地,当然,也是最大的书市。 自己也是从那里开始,第一次接触到赌石——玛瑙原石。 和翡翠、和田玉一样,由于很多玛瑙原石的外面有一层风化皮包裹着,无法知道其内在好坏,须切割后才能知道质量,所以直接购买玛瑙原石,也属于“賭石”。 第一次接触,便深深的沉迷于剥开丑陋的石皮,露出绚丽的内在,让人心跳急速加快的赌石活动。 那时自己年纪小,嘴甜腿勤快,很快报国寺玛瑙市场便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小赌石迷。 当时,报国寺玛瑙市场,会经常出没一位三十来岁的道士。不怎么记得他的驻守道观在哪儿?似乎是京东紫檀宫,还是京西白云观?记不清晰了。 这位道士的赌石手法很牛,也很低调——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解玛瑙原石。 偶然机会,被自己撞破他正在解石。 也不知是出于封口,还是真的喜欢自己,那道士在解石时,传授了几招赌石技巧——也就是自己现在领悟的观皮赌石法。 后来? 后来的回忆有些苦涩。 痴迷于赌玛瑙原石,最终被黄家开除。在一次赌玛瑙原石中,垮的很彻底,欠下几百大洋的外债,不得不远走他乡,直接躲避到缅北,开始自己长达四十多年的缅北赌石生涯。 “率大师?率大师?”见他发愣很久,他的助手连忙推推他,低声喊道。 回过神来的率东来,有几分茫然。骤然回神,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处? 哦,还得要赌石。 再回头看看那位年轻人,他的手推车中已经放置了三块赌石。 得,自己得加快进度,这一愣神,浪费十分钟时间了。 他选择的是昨晚卢灿走的那一侧,让卢灿纠结良久的那块黑乌沙,很快跳进他的眼帘。 这是一块好料!率东来第一时间就有了不错的印象。 尽管光线很足,他还是打开激光手电,将露出的那一部分松花、蟒纹及石皮纹,都细细看了一遍。点点头后,他用右掌掌心贴在石皮上,轻轻摩/挲。 感觉好极了! 松花露出部位,翠绿可人。 这是一块最起码能达到苹果绿的老坑玻璃种,内部玉质小不了。 他将手从缝隙处探入,继续摩/挲,掌心也达到昨夜卢灿发现的牛毛绺的地方,可惜的是,这里被卢灿搓揉的很细腻的泥浆糊住,再也感受不到那种石纹的皱褶及枯燥感。 矿口毛料上沾有一块泥巴,这很正常。 率东来也没在意,拍拍手掌上的泥浆,他点点头,示意罗家的帮手,将这块毛料搬出来。 那两位搬动毛料的家伙,好死不死将石料竖着放进小推车中,那块被泥浆粘住的牛毛绺,又一次被压在底部。 率东来的检查很认真,用水瓢舀了一瓢清水,从上往下淋。 阳光下,这块黑乌沙黝黑发亮,皮质油性非常足。松花是柏枝松花,典型的有色松花。蟒纹是色带蟒,自身带有绿色,由上至下的缠绕一周。 苹果绿、玻璃种、大约有二十公斤玉料!典型的大料! 率东来觉得自己的手气是不是太好了? 第一块料子就是获胜的保证,这不是纯粹的碾压吗? 率东来跳坑了! 他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的选择。 这块料子全部价值会超过四百万美元,还不能赢,那小子就逆天了! 抬头看了看手腕,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嘛,找找下午的备用料。 卢灿还真的没注意到率东来跳坑——昨晚的行为只是他的下意识举措,没想到还真的起到作用!这算是意外之喜? 他已经将昨晚看好的三块价值最高的毛料,全部选中,放在车中。 这三块毛料,加起来二百多公斤。泥浆中,杨怡和王大柱,推得很辛苦,可还是跟在卢灿身后。 卢灿今天观察的重点放在底层,也就是被泥浆水浸没一半的底层毛料。 说实话,看泥浆料,确实很烦,黄泥水遮盖了太多毛料特征,譬如癣,基本上看不出来。 他还是伸手探入泥水中,逐个抚摸着被水淹没的毛料表皮。这种触感很奇怪,滑腻腻,很柔和,但又因为夹杂有泥沙,搓起来有点硌手。 细细感觉,和摸干料的感受完全不同。 一直到杨怡推推他,卢灿才站起身来。 原来裁判席位上有人吹口哨,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了。裁判这是在催促两人赶紧决定,用那一块毛料参加第四轮赌石。 卢灿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率东来,他的手推车上盖着帆布,看不清楚。身边的王大柱对他捏捏拳头,表情兴奋。 这是怎么回事? 王大柱又指了指昨晚四人看到的第一块毛料处。 卢灿呵呵直乐,自己下意识的作为,竟然真的让率东来跳坑? 这也太意外了。 率东来一共选择了两块,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保证胜率,将那块黑乌沙放在车上,推向解石区。他准备用这块巨型玻璃种,好好教训那王鼎新的弟子。 杨家的观战帐篷中,亚昆突然一挥手臂,兴奋的站起身来。杨天和与杨季东坐在他身边,两人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亚昆?”杨天和此时也非常紧张,虽然已经知道卢灿赌石很牛,但没有最终结果之前,他依然放心不下。奈何,率东来在前三场的气势太盛,死死压制高世杰一筹。 亚昆低头在他耳边轻语两句。 “真的?你们看清楚了?!”杨天和闻言,面色惊喜,猛地站起身来。 “当然,昨晚我们还将这块毛料翻过来,我亲眼看到那牛毛绺。”亚昆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又将卢灿用掌心泥糊住那块小绺的事情说了遍。 “好!好!这小子,还真是鬼机灵!”杨天和一拳击掌,在自家帐篷中度起步来。他要想想,看如何将这必胜一局的利益最大化——就像两年前他利用王鼎新找到黑色曼陀罗,一举拿下两标一样。 “怎么回事?”杨季东也被两人的行为勾起好奇心,问道。 杨天和在低头琢磨心事,亚昆再度将有关这块毛料的情况,和杨季东说了一遍。 好消息,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牛毛绺的危害,杨季东很清楚。举个例子,就像一颗钉子钉入玻璃制品中,也许表面看起来还很完整,但钉子所在周边,全部碎裂,根本就不能用。 牛毛绺,就像这块毛料上的钉子。 杨季东老成,他打断杨天和的沉思,“天和,当务之急是赶紧盖料。” 杨天和一惊,连忙点头,吩咐亚昆两句,让他去找裁判施压。 所谓盖料,就是让裁判确定双方不再换赌石,裁判会用帆布将料子盖上,不让人观看。 这规则起源于赌石博彩——在缅甸,有很多人会在别人对赌时,采用场外博彩的形式,参与输赢竞猜赌博。裁判会将料子盖起来,双方可以随意下注。 赌石博彩也是缅甸赌石文化中非常重要一部分。 卢灿选择的同样是黑沙皮,毛料要比率东来这块稍微小一点,五十多公斤。 他推断这块黑乌沙是玻璃种菠菜绿,内部玉质结构型制很规整,像一条圆棒,这种型态非常好取手镯料。手镯料的多少,是评估翡翠明料价值的最直接标准。 十五公斤菠菜绿的玻璃种,棒型,能取出至少四十幅宽镯。如果加上牌料和珠料,这块毛料价值不会低于三百五十万美元。 他和率东来的推车,一同进场,双方都笑了笑。 很快,有裁判过来,让两人再度确认后,便匆匆盖上帆布。 率东来精于矿场赌石,裁判此举明显有些着急。 他看了眼裁判,最后摇摇头没有提出疑义。 这一轮,他彻底掉入坑中,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正文 第105章 赌一赚二 赌石盖料之后,杨天和心底大定。 他笑呵呵的迎上卢灿,亲切的扶着他的胳膊,“阿灿,辛苦辛苦!快到帐篷中休息片刻。有切好的西瓜,避避暑。” 他示意亚昆带着卢灿及王大柱进帐篷,自己抽身,晃晃悠悠的朝裁判台走去。那边,罗家一群人,也在台上,盯着裁判组称重。 尽管一看看去就知道这两块毛料不会超过百公斤,但裁判组依旧给两块毛料称重。 率东来的那块黑沙皮,净重六十六点四公斤,卢灿的这块黑沙皮,净重五十九点七公斤。重量上,卢灿这块完败给对手。 罗发奎嘴欠,称重后,他撇撇嘴,对杨天和嘲笑道,“六哥,我看你也别比了。你瞧瞧,找个小毛孩来赌石,挑块毛料,重量都比不上,再比还有什么意思?” “是嘛?”杨天和斜睨着眼睛,接过话头,“说你傻奎,还真是不假。” “缅北那个人不知道,赌石从来都不是以重量比输赢的!傻大个,有用吗?” 傻奎是罗发奎小时候的绰号,另外,罗发奎个头很高,年轻时也有人喊他傻大个。杨天和一句话,把他两处疮疤都给挑起来。 罗发奎强压着心头怒火,脸孔板了起来,“这么说,六哥对那小子信心很足哦?” 他绰号傻奎,人精明着呢,否则罗星汉也不会将缅北矿务总公司交给他负责。他的言语中捎带着打探卢灿的消息。 “信心?那自然是有的。”杨天和开始和对方玩起心理战,意图挑逗对方加码。 “我相信他的师傅,他师傅相信他,我自然也就相信他!” 杨天和的语气虽然很肯定,但罗发奎还是能听出来——他并非真的相信那年轻人,而是碍不过王鼎新的举荐。 呵呵一笑,发现这一“秘密”罗发奎心底畅快极了! “六哥,你看…”罗发奎装作抬头四望,“这天气这么热,大太阳底下,大家都很累。要不……我们一场定输赢?” “你看怎么样?”他笑眯眯询问杨天和。 OK,成了!杨天和心中大骂你这傻瓜,我就希望你跳坑,结果你还真的很爽快跳下来。 幸福来的太快!杨天和低头憋了好一阵,才将心头的喜意压下去。 而这,落在罗发奎的眼中,则是典型的信心不足。 “成不成的,你倒是给句话啊!”他还催促起来。 杨天和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愤怒,正准备还做一做戏呢。 “不行!你这混账东西!” 旁边罗家帐篷中快步闪出一个人,正是罗家峪这老狐狸。 罗家峪刚才陪同率东来进帐篷歇息,率东来顺口和他说了一句,“今天的裁判有点怪!” 这引起罗家峪的怀疑。 杨天和是什么人?缅北杨家的经营天才! 娃达公司正是在他的主导下,一步步走上缅甸翡翠矿产资源第一的大公司。 和这种人打交道,永远要多一个心眼。 罗家峪隔着帐篷,听到观战台上罗发奎和杨天和的对话。 杨天和的一句话引起他的怀疑,就是有关对卢灿的信任问题。 如果说,杨家对卢灿不信任,那杨家肯定是谁的面子也不会给的,毕竟这牵扯到巨额利益。杨天和绝不会因为一个赌石师傅的面子,就放弃家族的利益!翡翠王,也不行! 等到罗发奎主动说出要一战定胜负,罗家峪心底隐约感觉这事不对。尽管他对率东来的赌石水平很信赖,但这件事情,他本能的觉得罗发奎做的太草率! 他急匆匆赶出帐篷,张口喝止罗发奎。 杨天和眼中的失望,一闪而没。 不过,他的表情比话语转换的还要快,很快从刚才拟装的愤怒,变成嘻嘻嘲笑,“罗叔说得对,傻奎确实是个混账东西!” 这是一句诛心之语! 这句混账东西,是罗家峪刚才一时着急,脱口而出的话语,此刻,被杨天和捡起来,重新说一遍。落在罗发奎的耳朵中,越发的刺耳! 罗家峪是族老,又是罗家第一赌石高手,身份地位连罗星汉也要尊重几分,他骂一句罗发奎,要放在平常场合,也许罗发奎只会呵呵一笑。 但今天这场合不同,他已经是缅北矿务总公司总经理,手中握着莫湾基河谷最多的矿区股权,身份地位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 另外,今天观战台上除了裁判,还有十三大家族的见证代表。 这句话足以让他在所有人面前丢尽面子。 现在,杨天和又将这句话复述一遍,他的火气顿时由三分暴涨到七分。 没理会罗家峪,他眼睛狠狠瞪着杨天和,“软蛋六,你到底敢不敢?” 杨天和行六,他父亲当年是缅北地区反抗组织领袖,可惜,杨天和选择一条与父亲迥然不同的道路——经商。并且在随后的经商过程中,他还和缅政府关系不错!因此,在缅北,很多杨家的敌对势力,都用“软蛋六”来称呼他! 杨天和心底窃喜,面色揾怒,厉声道,“傻奎,赌就赌!谁怕谁!” 怕再度发生意外,他又轻蔑的加了一句,“就怕你……没资格决定这件事呢?” 他很希望就此一举落槌! 罗家峪在旁边看见情势越来越糟,连忙在罗发奎发话之前,将他拽住。生拉活拽的将他扯到角落。 “你疯了?谁给你权利加码了?” “星汉他怎么叮嘱你的?是不是让你小心从事?” “杨天和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他的便宜,有那么好占的吗?” 罗家峪连着数落他几句。 罗发奎已经怒火烧心,根本就听不进去,不过,他对罗家峪抬出罗星汉这位堂哥,还是有所忌讳。 “罗老,你这是不相信率大师?”他梗着脖子,反问道。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 罗家峪愣了片刻,才说道,“并非不信任,而是……稳妥起见。” “既然信任,那一局定胜负,不是更稳妥吗?”罗发奎还找到理由了,越发不肯松口。 这一刻,罗家峪差点被他说服了。 好在他很理智,今天杨家的应对,充满诡异。让一个年轻人参加这种赌石活动,这本身就非比寻常,现在杨天和又答应一局定胜负,这本能的让罗家峪警醒。 最终,他还是摇头,将自己的疑虑说了一遍。 罗发奎不以为然,“赌石,最终要靠技术说话。他们想要玩什么花样,能逃得过率大师的眼睛吗?” 话虽如此,可罗家峪还是不点头。 没办法,罗发奎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他开口说道,“罗叔,你一定要阻止,我没办法。这次赌矿收获不小,我有随意挑选一座矿区一半股权的奖励吧。” 这次缅北矿务总公司收获巨大,罗星汉前些天答应,奖励给主导此事的罗发奎,一座矿区的一半股权。 罗家峪面色严肃,“你想好了?” 他很清楚,罗发奎现在要这股权干嘛,无非是用来赌石加码的。 “我就要这二号矿区的一半股权!”罗发奎点头。 他已经被逼上梁山——在十三大家族代表面前,自己主动提出加码,现在要再度退缩,他还有何面目,在翡翠矿产行中混? “你自己考虑清楚就行!” 见他意志坚决,罗家峪摇摇头,这涉及到个人博彩,他可没借口阻止。 杨天和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能收回二号矿场的所有股权,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答应,赶紧答应,免得罗家峪那老家伙再来搅局。 在十三大家族的见证下,杨天和与罗发奎签订赌石博彩协议: 率东来胜,罗发奎将赢取娃达公司莫湾基第四矿区的所有权(四五六号矿区,罗星汉原本就打算送还杨家); 卢灿胜,娃达公司将赢取属于罗发奎个人所有的第二矿区一半股权。 协议在十三家代表的公证中签字落听。 “杨天和真是……” 整个过程,卢灿与王大柱全部看在眼中。他忍不住对卢灿感慨。 虽然最后一个词没说出口,但无非是“狡猾”“天才”“牛”“聪明”之类的。 卢灿点点头,对杨天和此举,他也只有佩服一途。 杨天和是真正的商人——善于运用一切有利于自己的因素,扩大战果。 想想自己在那次小拍上的表现,尤其是吴文藻教授跟拍那幅中堂画时,自己的决断,按照商人标准,自己肯定是不合格的。 再想想郑光荣屡屡抨击自己不会还价。 貌似自己还真的难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商人呢。 没给他多长时间思考,有工作人员来喊他,让他过去给毛料画线,或者亲自动手解石。 “我来吧。”王大柱自告奋勇的承担下来解石任务。 他在纳徳轩,也经常解石,老手一个。 “那就辛苦王叔,”卢灿笑着和他往解石机方向走去。 王大柱和杨怡两人合力,将这块五十九公斤的黑乌沙抬下来。这块毛料呈长条形,黑皮,包蟒,中部和顶部有膏药送花,整个外部很干净。 卢灿在长条形的两侧,向内三公分,画出两道直线。 等他画完线,率东来也过来了,他没急着画线,而是先来卢灿这边看了眼。 “小家伙,眼光不俗!手法也不错。”他赞赏的点头对卢灿说道。他很想问问卢灿的师门,可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 还没等卢灿道谢,他又笑着摇头说道,“不过……想赢很难。” 卢灿呵呵一笑,挠了挠头,盯着率东来回了一句,“您老,可别马失前蹄哦!” 率东来被他看得心头一颤,难不成这里有问题?他笑了笑,扭头便走。 让两名帮手将六十多公斤的毛料抬下来,这一次,毛料是平躺在地上,背面朝上。上部很干净,表现很好,但底部似乎沾染泥浆。 看到这里,率东来心头咯噔一下。 今天自己还是太大意! 这处边角用手摸过,当时感觉还不错,但没有在日光下检查,太不应该! 他从身边围观的人群中,找来一瓶矿泉水,尽数淋在那沾有泥浆处的边角。 泥浆冲净,率东来面色大变! 一块铜钱大小的牛毛绺,清晰的暴露在日光之下! “嗡……”一下,围观的人群掀起一阵狂潮! 牛毛绺! 牛毛绺的科学名词解释为——细如牛毛,方向一致的细微解理状,在石皮上隐约可见。 解理状:地质名词,裂纹沿特定的结晶学平面扩展而导致的穿晶脆断。细微解理状,就是说这种裂纹很小很细,但贯透性极强! 这块毛料的下半部分,废了! 正文 第106章 双双晕厥 率东来面色沉郁,冷冷的看着这牛毛绺。 浑身微颤。 他忽然想到二十年多年前的那场赌石。 那时的自己,正值旺年。偶然机会,他在龙塘场口附近,发现一块色彩极其浓艳的翡翠,与其它场口的翡翠有着明显的差异。 那时的自己,对于这种全新的翡翠,投入全部的心力进行研究,并最终自认为掌控其独特的辨别方式。 刚好,普查家找自己,帮忙和杨家赌石。那次,是为争抢龙塘场口的一个被打通的矿区(两个相邻的矿区,相邻的山体在开采时被双方打通,产生争矿)。 那次对手,就是高世杰。 当时的高世杰,还不怎么出名。 这让自己大意了! 而自己,当时太想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向世界宣告,自己发现了一种全新的翡翠。 结果……让自己沉沦二十多年。 那种全新的翡翠,因为自己的失利,也被埋没二十多年。 失败的滋味,如同蚂蚁啃咬心肺,从心底透过神经,然后作用于表皮,让人不自主的发颤,腿软,头脑麻木,眼神空洞。 怕摔倒,他缓缓蹲下,左手撑住毛料,右手的几根手指张开,无力的抚摸着这块浅浅的细密纹组成的牛毛绺。 大意啊!太大意了! 放在平时,小小的泥浆,不可能瞒得过翡翠王那双以细致尖锐著称的眼睛。 他并没有责怪那块蒙蔽他感知的泥浆,而是深深悔恨自己的失误。 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三次重大失败吧! 眼前,物体直晃荡,似乎有无数人的脚,重重的踏在脑门上。他努力支撑着,支撑着,他头脑中很清楚,这是要晕厥的症状,只要撑过这一阵,就能缓过来! 缓缓闭上眼睛,他希望这能延缓眼前的晃动给大脑传递的眩晕感。 似乎,没用。 他的手变得软如面条,再也无力支撑。 终于,身体一侧,整个人斜斜的栽倒在这块毛料边。 “率大师!率大师!”似乎有无数人在耳边呼喊!意识很清晰,想要让自己睁眼,可是,眼皮太重太重。 率东来的晕倒,突如其来。 将旁边的卢灿吓傻了! 一拥而上的人群,很快将率东来围住,他被隔开在圈外,卢灿想要进去看看都不成。 一个活生生的老者,因为自己,现在晕厥在地,人事不省。这种经历,还真没有过。 他茫然的看着王大柱,“王叔,赌石还比吗?” 王大柱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将目光投向观战台,发现上面也是一片混乱。 “罗总晕倒了!”“罗总!”“傻奎!” 台上也有人晕倒!听喊声,是罗发奎! 这下彻底热闹。 相比较卢灿和王大柱两人,杨怡要镇静很多。他让解石机旁边的杨家人,全部围拢过来,以免人多踩踏,更预防有人乘机作乱,挑起罗家和杨家更大的争端。 “亚昆,你站到解石机上,喊几句。让人把率东来抬到帐篷!”他对身边的亚昆说道。 他说话的瞬间,卢灿能从他的嘴角,读出笑意。 杨家人确实很开心——一周之前,高世杰就是被率东来气晕过去,现在还在医院呢。现在呢,只能算是一报还一报。 只不过这种开心,不能表现的太过,否则很容易引起两方的混战。 很快,罗家人,七手八脚的将率东来抬起,往帐篷方向去。 而台上,也有人将罗发奎背进帐篷。 那边的解石机旁,只剩下两位孤零零的裁判,以及一块卖相很不错的黑沙皮。 “不应该送去医院吗?”卢灿问杨怡。 杨怡这时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容,在卢灿肩膀上重重擂了一拳头,“好小子!真有你的!竟然将率东来气得晕倒。” “在赌石场,不少人受不了大涨大垮,这种晕厥是常见现象,因此,每次赌石,组织方都会安排急救医生。” “估计现在率东来正在被抢救呢。” 听完他的话,卢灿松了口气——如果率东来真的因为此事而亡,卢灿心头会留下一辈子也抹不去的阴影。 “罗发奎呢?”卢灿指了指台上,示意刚才罗发奎的晕倒。 杨怡鄙夷的哼了一声,“他啊……八成是装的!” 卢灿只是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没想到杨怡也是这么认为的。 赌石加码,罗家峪已经竭力阻止,可罗发奎肆意妄为,为此不惜投入自己应得的矿区报酬。现如今,率东来失手,他跟着丢人丢财,实在是没法见人。 于是,晕过去,是他最好的躲避现实办法。 卢灿这边的毛料,暂时也被裁判封存。杨怡安排一位家人看守,他带着卢灿和王大柱,退回杨家帐篷。 帐篷中,杨天和与杨季东,喜笑颜开。 见卢灿进来,杨天和更是哈哈直乐,对他竖起大拇指,“阿灿,找你来还真的找对了!” “率东来这次晕倒,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恢复不了。哈哈,现在轮到罗家四处找赌石师傅了。这件事,高老要是听到,估计会直接从病床上蹦起来。” 卢灿没有杨家的切肤之痛,他对率东来的晕倒,心底还有些愧疚,杨家人可没有。 帐篷中一片对卢灿的赞扬之声。 “罗家会更换赌石师傅?”卢灿笑着问杨天和。 “绝对会!”杨天和止不住笑意,“赌石是非常耗费心神的一件事,身体稍微虚弱一点,都不能从事这项工作。即便率东来恢复过来,罗家也不敢在这么短时间内让他再次上场。” “像这种情况,以往惯例会留给对方多长时间找赌石师傅?”卢灿有些心急自己在香江筹备的瓷器厂,他搓搓手问道。 “不能超过一周。”杨季东替杨天和回答。 “卢世侄不是准备好好游览曼德勒吗?中间这段时间,我安排人带你四处走走!” 有了一周时间,杨家部署第五轮的赌石会更从容。 因为率东来极有可能退出,所以无论是高世杰复出,还是继续使用卢灿,都可以。 “阿灿,今天意外拿回二号矿场的一半股权,对这部分收益,该如何分配,你有没有什么建议?”杨天和狡黠,但做生意大局观很好,今天能拿回罗发奎所拥有的二号矿区一半股权,看似和卢灿没什么关系,但他依旧准备分点好处给纳徳轩。 “这个啊…”卢灿挠挠头,出出主意还行,自己还真不是谈生意的料,“杨叔,这事,您还是和我爷爷去聊吧,我就负责赌石。” 这一刻,卢灿身上的书生味十足,杨家几人都呵呵直乐。 喧喧嚷嚷,半个小时过去。 罗家帐篷中终于出来一位管事的,是罗家族老罗家峪。 他面色灰白,面孔严肃,向十三家公证代表示意,第四轮比斗继续。 毛料已经挑好,剩下的只是解石过程,想不继续也不行——这就是盖料之后,必须遵循的规矩。 罗家峪亲自下场,围着那块黑沙皮,看了一圈。如同率东来一样,手抚着那块牛毛绺,满脸可惜。这是一块好料,却被这块牛毛绺给毁了。 作为一辈子投身翡翠的老者,他的心疼是真的。 他的画线很疯狂,直接从底部牛毛绺处片入,一刀下来,就能看出这块小绺,对毛料的影响有多大。至于第二条线,落在顶部松花和蟒纹的侧面,这一刀是为了看色。 因为两人的晕倒,场上气氛有些沉闷,再加上缅甸雨季的闷热,让大家都有些窒息感。 两台机器,滋啦滋啦的响着。 卢灿这块黑沙皮,率先完成切割,两寸厚的长边皮被王大柱接住,主体毛料露出长长的一面窗口——玻璃种菠菜绿,色带是顺着玉质结构生长,颜色柔和,水头不错。 好东西!个头不小! 杨怡痴迷的摸着切面,并给切面浇水。 “唉呀……”一片叹息声从隔壁传来。 罗家峪负责的那台机器,也片开小绺底部的石片。玉质结构很好,玻璃种,苹果绿,油性很大,透性光泽度俱佳,唯一可惜的是这块料废了——切面布满了鱼鳞裂纹。 这种鱼鳞裂纹,密级而且碎翡翠特别薄,连珠料都做不了。 按照现在的鱼鳞裂的趋势,这道牛毛绺,至少渗入一半玉质结构。 率东来的这场赌石,输得很彻底。 这么好的翡翠,活生生被一个小绺给毁了!在场的人无不摇头叹息。 卢灿过去看了一眼,也很可惜,但他更多的是后怕。那天晚上如果自己不仔细一点,今天倒霉的就是自己。 镇定心情,他示意王大柱可以开始第二刀。 第二刀切在另一侧,距离同样是两公分左右。不久后,隔壁的机器也响起。 十分钟后,第二刀结束,卢灿这块毛料,波澜不惊,与他自己预估的,相差无几。十五公斤左右的玉质结构,前后两端有两公分的高冰种,主体部位是玻璃种。色带走向平稳,基本没有散绿,横亘在棒形玉质结构中下部,菠菜绿,俏色,正而不邪。 这种玻璃种明料,是商家的最爱。 那边的第二刀因为面积小,差不多与卢灿这边同一时间结束。 又引发一阵叹息。 六十多公斤的毛料,底座和首部,都是玻璃种,这块料子一定很大,只可惜…… 卢灿这边开始剥石皮,而罗家峪那边还不死心。他选择的第三刀是片刀,从底部碎裂切面往内一寸——玉质结构足够大,如果牛毛绺深入不多,罗家还是有机会赢的。 现实很残酷,沙轮切入一半,一寸宽的截面石料,因为震动,开始碎裂,如同被猛击后的安全玻璃,骤然垮塌成细小颗粒。 吓得解石师傅连忙关机——沙轮的震动对裂纹的破坏性很强,如果主体玉质结构这边的裂纹,同样碎裂,那极有可能带动这些小裂,再度向未曾破坏的玉质部分延伸。 那就真的彻底毁了。 “擦石吧!”罗家峪长叹一声。他也意识到,想赢,那几乎不可能。 卢灿这块明料很快全部解出来,装在盘子中,送到公证代表面前,而率东来那块毛料,体积较大,想要完全擦出来,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 罗家峪采用边线擦法——取一条直线擦石。 十几分钟后,他自己举手认输——从现在擦出来的切面,能清晰的看到,裂纹侵入玉质结构的中部。 只剩下七八公斤的玻璃种苹果绿,罗家怎么也不会赢。 卢灿,赢得人生中的第一场正式赌石! 正文 第107章 杨家大院 下午两点,罗家人还有十三家代表全部撤离出二号矿区。 率东来、罗发奎此前已经被车送进医院。 刚才碍于面子,一直压抑着情绪的莫湾基河谷二号矿区中,一片欢腾。 能拿回这片矿区的全部所有权,真是意外之喜。杨天和以他的才智,再度受到杨家人的交口称赞。卢灿也通过他的赌石水平,赢得杨家所有人的尊敬。 “阿灿,收拾收拾,稍后我们出发!” 杨天和兴致高昂,冲着正在喝茶补水的卢灿招招手。 “去哪儿?” “嘿,带你们去老街!我二姐从仰光回来,准备在老街大摆宴席,以作庆贺。” 杨天和的二姐,也就是杨家族长杨金秀。 在1963年,杨金秀在仰光杨家老宅被抓,此事引发杨家与缅政府的全面对抗。在1965年土司政策废除一案中,杨家再度抓住机会,鼓动果敢动/乱,胁迫缅政府放出杨金秀。 杨金秀出狱后,以和缅政府合作的名义,一举掌控果敢,成为果敢有实无名的女王。 一直到去年,被彭家声、罗星汉两人的联军攻陷果敢,她远走仰光避祸。 这次怎么想着回老街举办宴席?这不是送上门去吗? 尽管缅北各类武装,都遵循“只抢权,不对人”的原则,但对于杨金秀这样的魁首,无论是果敢同盟军的彭家声,还是“缅北自卫队”的罗星汉,都还是有兴趣抓捕羁押的。 似乎看出卢灿的疑惑,杨天和笑着说道,“给彭家声和罗星汉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手。我二姐,这次回果敢,可是带着七十七师过去的。” 缅甸七十七师是其东北军区的王牌师,战斗力不弱。1963年横扫果敢,就是这支部队。 “和谈?”卢灿问道。 杨天和竖起大拇指,“聪明!” 卢灿对缅北八十年代的局势并不了解,只知道杨家土司武装、彭家声的同盟军、罗星汉的自卫队,三者相亲相杀,纠缠不清。 三支武装力量,时而共同对外,抵抗缅政府的压力,时而相互攻讦,抢夺政权。 三支武装,各有盟友。彭家声的盟友是佤邦的坤沙,杨家土司武装则时不时选择缅政府武装做盟友,罗星汉的盟友则是驻扎在金三角地区的KMT残余力量。 杨天和、卢灿、王大柱、一行十多人,乘坐两家老式直升机,前往果敢老街。 这趟直升机之旅,卢灿坐得心惊肉跳,就担心哪儿冒出一簇火箭弹,将座机击毁。这一带的武装力量可不少,无论是佤邦的势力,还是掸邦的本土武装,以及实际控制果敢县的罗星汉、控制果敢郊区的彭家声,大大小小有十多支。 杨天和倒是一脸坦然,还在直升机的嗡鸣声中眯了一觉。 “习惯就好!”下飞机,他是这么解释的,只是笑容中得有些无奈。 直升飞机直接停在位于果敢西山区杨家大院中。 卢灿一下飞机,便看见高高的庭院上,竖着一幅七星黑旗。看制式应该是清末时期“黑旗军”的旗帜,杨家挂这面旗帜干嘛? “刘姥爷当年带着黑旗军,在越南大胜法国佬,威震东南亚。当时我们果敢杨家,也有几名弟子参加了黑旗军,回来后说给大伙儿听。我家太祖,仰慕刘姥爷的威名,听说黑旗军解散,就向朝廷上表请求,把这面旗帜,赐给我们杨家做族旗。”杨怡见卢灿盯着七星黑旗,估计他认出来了,在旁边解释道。 杨怡说的这是黑旗军镇南关大捷一事。冯子材、刘永福能在清末内外交困的窘境中,大胜法国/军队,确实难能可贵。刘永福的黑旗军成为一时传奇,被东南亚华人称之为“刘姥爷”。 没想到,竟然在缅北这犄角旮旯中,能看到传奇部队的旗帜。 “好东西!值得杨家世代保存。”卢灿赞叹道。 杨家大院中涌出很多人,当先的是一位老者,七十岁左右,长髯白发,一身斜襟长袍,行走间颇有威仪。 杨怡在旁边给王大柱和卢灿介绍,“这是我六叔。” 这就是杨启志?杨文柄的义子,果敢地区前任主席,杨家在缅北政府层面的最高代表。不过,现在他被罗星汉、彭家声拱翻,赋闲在家。 “见过杨老!”“见过杨叔”卢灿和王大柱,连忙上前见礼。 “六老爷,这两位是香江翡翠王王鼎新的儿子王大柱,还有他的再传弟子卢灿,纳徳轩的少东家。今天就是他和率东来赌石,把老驴头气得住院的那位。”杨怡在旁边帮忙介绍。 “王大师身体可好?” 杨启志笑容满面,拉着卢灿和王大柱的手臂,先对王大柱问道,然后又对卢灿,“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年纪轻轻,就能将老驴头气得住院,这一手,不赖!” 杨启志可谓是杨家宿老,杨振才当政果敢时,他就是左右手,现如今,杨家老辈凋零,杨启志的威望更重。 王大柱和卢灿,连声作答。 果敢杨家大院这边,虽然顶着杨家宗祠的名头,可留守的基本是杨启志这一脉的人。杨家嫡子后人,纷纷离开果敢。杨金秀这一脉去了仰光、杨天和这一支去了腊戌,杨怡则在瓦城曼德勒安家。还有几家的后人,要么出国,要么移居——果敢毕竟是战乱区域,并不适合孩子的生存与发展。 站在杨启志身后的黑瘦汉子,是他的长子杨茂,现任老街市管理委员会主任。 因为他一直负责老街市与内陆的商贸合作,在内陆颇有关系,所以罗星汉和彭家声虽然垂涎他的职位,但依旧没敢动他。 “欢迎卢少东家和王当家来果敢!听说卢少东家喜欢古玩和老木器,老街市别的没有,当年从边境运过来的老家具和老物件,还有不少。明天我安排人带卢少东家四处走走?” 杨茂的话,让卢灿喜出望外,对他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多谢杨叔!多谢杨叔!”真是意外之喜,老街这地方,当年从内陆流过来的汉民,非常多,他说的话,八成是真的。卢灿握着他的手,使劲摇晃。 “阿坤,过来!” 杨茂招手,让身边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出来,指了指他,向卢灿介绍道,“这是犬子杨坤(非唱歌的那位),你们年纪差不多,这次来果敢,由他带着你四处转转。” 卢灿泪奔啊,这次来缅北,全是和比自己长一辈的人打交道,叔叔伯伯叫的头疼,这次终于来了一个自己平辈的,太好了! “坤哥,这几天要辛苦你了!”他抓住杨坤的手臂,热情的摇晃几下。 杨坤似乎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懵,看了看父亲,才说道,“卢少东家不嫌弃的话,我就陪你走走?” 杨天和与杨启志,站在一起,似乎在商议什么,杨茂带领卢灿、王大柱,进入庭院。 一进杨家大院的客厅,卢灿明白杨茂为何说老街有古玩和老物件。 这哪是客厅啊,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明清家具展馆嘛! 这座庭院,式样古朴。前面是伸出来的斗廊,两根粗大的柚木柱子支撑。 斗廊后面是花厅,花厅是用来在主人未到时,临时招待来访的客人或者有事情回禀的下人的地方。 看花厅,能看一个家族的底蕴。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从花厅的陈设,可以看出这个家族来往客人多不多,回禀事情的下人,多不多。 来往客人多,花厅的陈设必然要精致;回禀事情的下人多,花厅的锦凳必然多。 杨家大院的花厅就非常精致,大约十平米,左右皆设有案几,高背椅,能接待八到十位位临时访客。在南边墙角,还有十多张圆凳,应该是给回禀事情的下人准备的。 案几、高背椅、圆凳都是明清式样,楠木。 在明代以前,楠木在中原南方地区,重要性要超过紫檀(紫檀为北方贵族专爱,最后影响到南方),南方的大户人家,喜欢楠木,尤其是香楠木,认为其能避邪、养气、蓄精。 在花厅到正式客厅之间,有一道虚门墙壁。所谓虚门就是只有门楹门框,没有大门。这道虚门墙,整体是采用黄花梨制成,门楹和漏窗,均采用东阳镂空雕刻,并非后来安装的。 虚门之后的两米处,设有一围十六扇巨幅屏风,将内外隔绝。 屏风呈乌黑色,同样是东阳木雕手法,应该是和虚门墙一体的。卢灿原本一位是鸡翅木的,结果伸手摸了摸,又被震了一下——香楠阴沉木! 屏风前面,放置了八盆养殖的花卉,除了山茶花和兰花,其它六盆卢灿都不认识。 转过屏风,才到杨家正厅。 一个字形容“大”! 这估计是卢灿见过最大的客厅。 面积接近三百平,估计主人也意识到很空旷,中间用六扇直立屏风分成两列,将其隔成三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今晚的主宴席,就放在这里。”杨茂站在卢灿身边,为他介绍,“到时候,将屏风撤掉,能摆下三十桌宴席。” “我小时候,每年这里都要举行族宴,热闹极了。近些年,大家各奔东西,很难相聚,也就慢慢的散了。” 听得出,杨茂非常怀念当年杨家作为土司时的盛景。 “杨叔,开枝散叶,才是家族盛世。聚在一起,那是衰败之始。”卢灿笑着劝慰。 “还是卢少东家见识广!说得有理。”杨茂笑着应和。 大厅中各色桌椅,不用说了,卢灿所见到的,尽皆或明或清的木质家具,楠木居多,黄花梨和紫檀家具,应该是后来填补进去的。 最让他震惊的是巨大的木雕照壁,足有三米高,十米宽! 边缘一米宽部位,通体镂雕。上部为五毒雕刻镇宅,两侧是飞天侍女雕刻 照壁正中间,是巨幅框裱画《百虎图》。 据卢灿目测,这幅《百虎图》,长幅超过六米,高一米二,其内容是百虎嬉戏。 这些老虎神态各异,有的仰天长啸、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嬉戏打斗,有的母子相拥,有的居高临下,有的栖息于树丛中。整幅画卷笔法细腻而炉火纯青,老虎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地描绘出了虎的灵气与神韵。 张泽的《百虎图》! 卢灿一看便知,这是真品。而且极有可能是张善孖老先生最大的虎图。 张泽不知道?外号虎痴,又名张善孖,他有个更有名的弟弟张大千! 正文 第108章 杨家二姑 “这幅《百虎图》,还是我父亲在金陵上大学期间,亲自去沪上,以十条小黄牛求购的虎痴先生大作。我父亲将它视作珍宝,平时都收好,只有大宴宾客时,才会摆出来。” 杨茂很欣赏卢灿对这幅画的震惊,在旁边说道。 杨启志曾在三十年代去中原求学,在金陵师大上的大学。金陵距离沪上不远,他去沪上美术学院找张善孖老先生,完全有可能。 三十年代,这幅画就值十条小黄牛!可惜,虎痴老先生早逝,1940年便撒手人寰,终年未及花甲。若非如此,他哪能让大千先生专美于前? 杨茂父子带着卢灿和王大柱两人,转了一圈杨家大院。 卢灿已经麻木。 缅甸多木材,但用如此之多的好木材,堆积起来的杨家大院,放在三十年后,究竟值多少钱?卢灿一时间还真算不出来。 他有点印象也没有,这么出名的杨家大院,最后的结局怎样了?难不成三十年后还在? 这不应该啊。 按照他的记忆,杨金秀在两年后去世,杨启志也在八五年左右离世,杨家土司一脉,彻底分崩离析。杨天和牢牢掌控杨家的金固公司,成为杨家大佬,他将根据地搬迁到曼德勒,放弃杨家对果敢的影响力。 八五年之后,缅北的局势,与杨家再无关系。 那以后崛起的“杨氏四兄弟”——杨茂良、杨茂安、杨茂修、杨茂贤,可都是内陆临沧县来的,与杨家土司一脉,没有丝毫关系。 至于面前的杨茂一脉,在杨启志死后,后世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名堂。最大的可能是举家搬迁,要么出国,要么去了仰光或者内比都。 那这片占地十多亩的杨家大院,最后的下场如何? 十有八/九被内陆人买了,然后拆掉,运回内陆,散落进入各个市场。 因为上辈子,自己来果敢,还真的没听说有什么毫宅大院的传闻——也许大院子都已经被拆好多年了。 “杨叔,没想过搬迁,离开这个战乱之地吗?”卢灿笑着试探道。 杨坤听闻此言,看了父亲一眼。 杨茂苦笑,“我杨家的祖宅在此,怎么能轻易舍弃?何况,去外地,我们能干什么?”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我们杨家在果敢,还能算头小老虎,离开果敢,就是一只任人摆弄的小虫子罢了。” 卢灿将父子两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很明显,杨坤想要外出,杨茂的思想比较保守,还试图重整杨家当年的威风呢。 也许,自己真的有机会,得到杨家大院。 这对父子俩,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第一眼就想要打这座大院子的主意。 整个大院子分为六进大院,加上左右的厢房院,一共十三个院落,能想象当初杨家是多大的门户。现如今很多院落已经门户被封,呈现衰败之相。 在他们参观的过程中,十来位佣人,在整理宴席,忙来忙去。 转了一圈,回到客厅,杨启志和杨天和两人,正在陪着一位中年女性说话。 杨茂立即加快步伐,杨坤在卢灿耳边叮嘱一声,“那是我二姑,杨金秀。” 这位中年女性就是杨家族长?那位缅北历史中绕不开的人物? 在后世有关果敢或者缅北的文献中,有关她的介绍,要么阴险、要么荒yin、要么狠毒,正面形象不多。 不过,卢灿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身形略显胖,眼皮略显浮肿,眼神不算犀利但很明晰。皮肤很白,尽管保养不错,但脸上已经挂褶。头发被包成一团,用纱兜兜在脑后,纱兜上斜插着一根木簪。身着黑紫色长裙,盖住脚面,露出的鞋尖,脚上套着应该是一双木底布鞋。 很朴素的一位中年妇女,竟然能将杨家如此大家族,妥帖的管理二十年? “卢少东家是吧?”没等旁人介绍,这位中年女性自己主动站起身来,“这次幸亏纳徳轩出面,解了我们杨家的困境。” “卢少东家辛苦了!” 她的声音是典型的西南官话,接近云贵方言,言语很温和谦和。 “不敢不敢!纳徳轩作为娃达公司的合作方之一,这点忙是应该帮的。”卢灿连忙走过去,向她行礼。 双方见礼后,重新落座。 杨天和,杨怡、杨季东在她面前,说话都很恭谨,连杨启志开口都很慎重。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位杨家二姑,应该很有内秀与心机,否则如何臣服这帮男人? “卢少东家,听六子说,你在香江曾经向他建议,杨家到了北上的时机?是嘛?”杨金秀抬抬手臂,低眉问道。 刚才三人在聊这个话题呢。这次聚会,除了和谈,估计和这件事也有关系。 “我确实提过几句。”卢灿迎着她的目光,点点头。 “那卢少,知道当年我们杨家主导的脱汉入缅这件事情吗?”她再次发问,这件事对杨家很重要,她为此不惜自揭其短。 脱汉入缅,是指杨振才担任土司期间,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最终,果敢加入缅甸联邦。 民/国三十七年(1948年)1月4日,缅甸独/立,果敢土司杨振才被选为缅甸首届上议员兼掸邦财政部长,杨振声出任果敢地区下议员。 当时KMT在内陆败相已显,杨家人既不喜欢KMT,同时又畏惧北方政权。 杨振才和杨振声两人,随即在缅甸联邦首届国会中提出议案:“果敢系缅甸联邦领土,果敢人民应当享受缅甸联邦的合法公民权益。” 经国会通过,被载入缅甸联邦宪法,缅甸宪法正式有了“果敢族”的正式名称。 这就是果敢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脱汉入缅事件”。 如果按照后世人的观点,杨家可谓万恶不赦,正是他们活生生将果敢从中原势力圈中分/裂出去。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因有果。KMT政权在缅甸抗日战场上坑了杨家一把,甚至还拘捕杨振才,这是不争的事实。 卢灿提议杨家北上,杨氏家族自然担心被人翻旧帐! 杨家需要担心吗? 卢灿心底苦笑。 内陆有多少人知道果敢“脱汉入缅”自立一族这件事? 政/府不提,老百姓不知情,金固公司在内陆如鱼得水。杨天和本人还被西南诸省多次评为“爱国华侨”“爱国商人”! “杨族长多虑了,”卢灿开口说道,“内陆和台岛,是完全不同的两套体系。当年的事情,估计内陆现政权也不是很清楚,而且事情间隔这么久,当事人都已经离世得差不多。另外既然中缅划定边界,那就意味着内陆已经承认事实,所以就不存在您所担心的事情。” 杨金秀听完,眼睛微闭,声音有点飘渺,“确实要派人北上,加大接触啊。” “当年那帮人逃到海外小岛,远离中原,还做梦想着东山再起。早三十年我就知道他们是痴人做梦。” “伍叔啊,我怎么都觉得,卢少这话有道理。” “内陆毕竟是汉家正宗,小岛那里我估摸着永远成不了事。我杨家要北上,必须和他们的关系给斩干净。您这边,没有什么牵扯了吧?” 卢灿从她的话中听出点苗头——杨启志应该是杨家与台岛接触的关键人物,杨家要北上,第一个要迈过的槛,就是杨启志。 难怪上辈子杨家进军内陆,从八五年才开始——八五年杨启志去世。 杨启志面不改色的说道,“斩断容易!如果二姐你觉得有必要,我分分钟就能处理干净。” 杨金秀扫了他一眼,点点头,又对杨天和说道,“六子,你准备去内陆?” 杨天和点点头,“嗯,上次在纳徳轩,和阿灿聊过之后,我就盘算着,什么时间,以什么名义去合适。” “你准备用什么名义去?”她追问道。 “第四十七届广交会,这个月底开幕,我以天和斋珠宝的名义参加,应该没问题。” 杨金秀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卢灿见识到她的不凡。 “内陆乱糟糟几十年,现在也该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乱后必大治,是我中华千年的传统。当局既然连他的老婆都抓起来,看来是下定决心。” “他们想要改善民生?那就是抓经济啰?” 她扭头对杨茂说道,“这次去内陆,老四,你也去!” “你作为老街市的干部代表去,遇到内陆官员,可以放话,我们杨家支持中缅边贸的开放与合作。至于之后成不成事,谅他彭兔子和罗秃子也不敢阻止!” 杨茂坐在杨启志的身旁,看了父亲一眼,见他木然不说话,于是也点点头。 “这些饵下得可能还不够。”杨金秀手掌在桌上轻拍两下,忽然有扭头问卢灿,“卢少东家,还有什么方法教教我?” 卢灿早就想离开——你杨家商议未来发展方向,拉着我一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见到自己又被牵扯进来,他咧着嘴笑笑,“杨族长……” 杨金秀挥挥手,“你叫我杨姨吧,没占你便宜吧。叫声姨稍后可是有奖赏的哦?” “杨姨……”卢灿有些尴尬的摸摸脑门,“杨家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 没等他们回答,卢灿就说道,“自然是翡翠矿。” “杨家拥有大量翡翠矿,需要对外销售,内陆十亿人口,总有部分消费能力强的。以前杨家的毛料进内陆,基本走的是走/私渠道吧。为什么不把这种渠道光明正大化?” “哦?你接着说。”杨金秀探起身子。 “在中缅边境的几个城市,与内陆政府联合成立几个大型的毛料批发或者中转市场,逐渐将杨家的资本实力上展现给内陆看。” “杨家毛料找到销售渠道,内陆也可以因为这些毛料市场的中转销售,产生税收。” “杨姨,你说,杨家再北上,会有困难吗?”卢灿促狭的眨巴眼。 杨金秀被他逗得开怀大笑,手指点点,“小鬼头,点子还真不错!” “看在你叫姨的份上。我送你点见面礼!” 杨金秀对杨天和说道,“六子,二号矿区不是拿回来了么?那一半的股权,走我的名下,划给这个小鬼。” “也算是我们杨家对他这次建议的酬谢!” 就是这么土豪! 卢灿傻眼,幸福来的太快。 自己给杨家建议,不过是希望纳徳轩未来的翡翠渠道更稳,现在杨金秀此举,则真的有着将纳徳轩和金固公司牢牢捆绑的意思。 这么精明能干的女性,怎么去世的那么早? 时间就在两年后,病逝的原因是急性肠梗阻! 正文 第109章 果敢老街 晚上六点,杨家大院开始来客。 今天宴客的名义是庆祝收回莫湾基河谷二号矿区,事实上今天卢灿注定成不了主角。 今晚的宴会,更是为了果敢各派和谈而设。 第一位客人就是佤邦大名鼎鼎的昆马游击队司令鲍有祥。 第二位依旧来自佤邦,龙岩游击队的司令岩克龙。 这两位有着浓郁的内陆背景,一直是彭家声的盟友(同属于缅共领导下的部队)。 鲍有祥来自于内陆,年富力强,今年只有三十出头,行走间龙行虎步,作风干脆利落。岩克龙则显得有些老奸巨猾,笑容不断。 第三位来自掸邦,缅泰边境之王,掸邦革命军司令坤沙。 这一位背后支持的势力最复杂,有残留金三角的KMT部队,有泰国境内地方势力,有缅北家族势力,同时他还接受西方黑道的资本支持——他拥有此时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生产基地。 他可算得上是罗星汉请来的盟友。 第四位是桑德拉家族的代表,曼德勒空军司令韦德。第五位是缅政府边防军七七师师长金坤。这两位算是杨家的支持者,同时代表缅政府。 第六位抵达的是彭家声的女婿,号称同盟军最能打的将军,三十出头的林贤明。他引起卢灿的注意——此人是缅北一干枭雄中间,国际声誉最好、结局最完美的人。他最终成为缅甸第四特区的首脑,最后将职位传给家族后代的人物。 此时的林贤明,英俊、虎背猿腰,举止有方,已经有人雄之资。 最后抵达的是罗星汉,陪同他一起来到的是他的二儿子罗秉忠。 各方代表的招待,由杨金秀负责,杨启志与杨茂作陪。 这种聚会,卢灿可不愿意参合。 杨天和、杨怡、杨坤陪着他和王大柱,在屏风隔开的左面空间,首席就坐。 这是卢灿第二次品尝缅北的宴席,与第一次在腊戌的宴会不同。相比上次宴席很浓的印度咖喱味,他更喜欢这次味道。这次在老街,食物的烹制方法明显更接近云贵川的习俗,干腊肉居多、小炒居多,味道偏辣。 隔壁一直在争争吵吵,基本就没停歇过。杨家以杨启志的声音居多,杨金秀很少发言。他们用的都是掸邦土语,卢灿也听不明白,于是他埋头猛吃。 老街市的米酒不错,糯糯甜甜的,在杨怡和杨坤的劝酒声中,卢灿喝了不少。 一夜好睡。 会谈结果怎样?这不是他需要关心的。 卢灿此刻关心的稍后老街之行,究竟有没有收获。 吃过早饭,卢灿便拉着杨坤,想去老街逛一逛。 昨晚两人已经熟识,二十一岁的杨坤,缅甸仰光大学法律系专业三/级生(大三)。他是杨启志这一脉的顶门长孙,寄予杨茂和杨启志的全部希望。 杨天和,对这个侄子,也非常看好。早餐时间,不断的叮嘱他,和卢灿多交往。 杨坤,与其父杨茂的黑瘦俨然不同,瘦瘦高高,白净,肖其母。话不多,从昨天到现在,陪同卢灿,两人交流没超过十次。基本上都是卢灿在说,他在一旁哼哼应答。 挺腼腆的一位大学生。 见他犹豫着想要开口,卢灿估摸他拿不定该叫自己什么,笑着说道,“叫我阿灿吧,我朋友都这么称呼我。少东家?呵呵,都什么年代了,还整这一套?” 卢灿玩笑式的开场,缓解了他的尴尬,点点头,“确实如此,那我就叫你阿灿,你可以称呼我杰尼。在学校,我的英文名字叫杰尼。” 走出院门,杨家一位司机,开来由皮卡改装的蓬蓬车——缅北多山,交通多靠骡马,老街这里,动力车很少。 王大柱和潘云耕,也一道出来。除了司机,还有一位杨家卫队成员,负责保护一行人的安全。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两公里外的老街杀去。 上辈子来过一次老街,老街对面就是内陆临沧南伞海关。 此时南伞海关还未正式成立,想要去对面,还是靠偷渡——连接老街及南伞的山道非常多,查不甚查。骑摩托车半个小时就能穿越国境线,抵达对方区域。 当时卢灿和古伯来这里,古伯不知通过是什么渠道,弄到两张“边民证”——南伞海关不受理旅游签证,只受理大宗贸易运输和持有双方合法边民证的过境申请。 卢灿神游天外,几分钟后,便被杨坤叫醒。探头一看,到了! 此时的老街,太让卢灿失望。尽管二三十年后的老街市,在他眼中也只是个小县城,但那也比现在强出万倍。 他记忆中的老街,延绵一片,两侧赌场林立,赌场街、玉器街和红灯街,是老街市的三条特色街道,专供内陆人游玩享乐。整体建筑虽然大多数是二三层楼房,但还是井然有序的。哪像现在? 现在的老街,在一个缓坡上,人字形的街道,构成老街市的主建筑群。街道两侧都是那种青瓦房,很低,这已经算是老街的好房子。瓦房背后村落中,清一水的茅草房,墙面糊泥和牛粪。 呃,在南方,牛粪是很好的烧火和驱蚊虫材料——缅甸蚊虫多,用牛粪和艾草混合燃烧产生的浓烟,有很好的驱蚊虫效果。 见卢灿有些失望,杨坤笑容有点无奈,摇摇头说道,“我小时候,这里还蛮漂亮的,还有几栋漂亮的二层小楼。大概十年前,我们家从罗姥叔手中重新夺回老街时,罗姥叔干得真绝,那一次他得罪很多人。” 姥叔类似于叔祖的意思。杨家和罗家,世代姻亲,即便打仗,也不影响亲戚关系。故此,杨坤依旧尊称罗星汉为罗姥叔。 “他干什么了?”卢灿有些好奇。 “罗姥叔被我家卫队打败,他裹挟了老街市八百户人家,逼着他们和自己一起蹲山寨。为了不让我们家拿到老街,他一把火烧了很多房子。” 卢灿眉心皱了皱,“死不少人吧。” “那一次死了不少,许多人无家可归。” 战火无情啊!几人正在感慨,王大柱突然冒出一句,“香江要是被内陆部队打进来,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呃,王叔真是神思维。 今年香江已经开始有谣传,内陆与英国,就未来香江的归属,可能要展开谈判。许多人已经开始担心,未来,会不会有战火烧到香江? 没想到王叔这个平时看起来粗犷的汉子,也有这种担心。 “不会有那一天的!”卢灿看了他一眼,语气非常肯定。 “我不喜欢果敢,也不喜欢打仗!”杨坤并肩和卢灿站在一起,指着面前的草房子,犹如诗人般的感慨,“这里的山民,穷困一辈子,担惊受怕一辈子。其实他们的最大愿望就是平平安安生活,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独/立。他们不懂,也不需要!” 他的话是对的。 这里之所以成为混乱之源,究其根底,还是一小撮为了自己私利而不惜鼓动山民暴/动的政/治野心家们。譬如杨家、罗家以及一些外来势力扶持的野心家。 “阿灿,你大概不知道吧。”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在果敢上的中学,中一时,还有二十多人,可中三时,只有六人毕业。其他同学你知道去哪了吗?” 没等卢灿回答,他自己就用悲悯的语气说道,“有十多个,家中实在是太穷,回家帮父母种大烟壳;还有十来个,被送到各支武装部队。他们才十来岁,就被送上战场。” “这种地方,还有希望吗?”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很悲愤。 卢灿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这位杨家新一代的希望之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副悲天悯人之心?莫非他一直生活在纠结和困苦之中? “跟你父亲说过这些话吗?”卢灿拍拍他的肩膀。 杨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说这些。也许……憋在心中太久了。” 卢灿不知道,按照既定历史轨迹发展的话,这位杨坤,在十年后成为蒲甘空心寺的一位僧人,二十年后成为这座寺庙的住持,并率僧侣去内陆访问过。彭家声的女儿在老街建设双凤塔时,杨坤曾率领僧侣,前往这里为老街山民祈福。 “既然你怜悯这些山民,那就尽力让这里的人,过得更好一些。赶紧毕业,毕业后我们找机会一起合作一把。多赚钱,再来老街做善事。这才是心安的最好办法。”卢灿拍拍他的胳膊,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谈下去,否则自己都没心思淘弄老货。 杨坤眼前一亮,“你有赚钱的门路?” 他见卢灿眯眼微笑,又伸手比划道,“我只得不是翡翠。那玩意,我不喜欢!上面沾满血泪。” 杨启志的这位嫡孙,还真有颗佛心。 “赚钱的生意多了去,现在你帮我找老货。等你毕业,你去香港找我,我一定为你介绍一条来钱干净的生意。” 他的本心不错,卢灿愿意与善良的人交往。更何况,卢灿还看上杨家大院呢。杨家大院最后的决定权,一定落在他的身上。 “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带你去个好地方!”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卢灿的保证,杨坤指了指前面的一间瓦房,“那就是一家,我们进去!” 缅甸雨季很长,因此瓦房前撑的雨檐很长,并且低垂。卢灿走近之后,才看见雨檐下面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福记当铺”。 原来是当铺,难怪杨坤说这里一定有好东西。 无论是明末的遗老遗少,还是清末战乱来此的汉民,或多或少总会有点值钱家底。这些年缅甸战乱,生活无着,典当传家之宝,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典当铺,有宝贝,那是必然。 卢灿的心情突然变得期待起来。 正文 第110章 福记当铺 卢灿还在打量这块牌匾,杨坤推门,直接闯进去。 “福爷爷在吗?” “四少爷,您来了?福师傅还在后院呢。”店内有人回答。 卢灿和王大柱也跟着进去。 这可能是卢灿见过的最原始的典当行,不,应该是当铺。 泥砖墙砌得齐肩高,上面是三尺高的铁栅栏,一个小小的窗口,还被焊上一扇铁皮推拉窗。内外间被一体的铁栅栏隔开,右侧是门,同样铁栅栏内衬铁板,从内部拴上。 呵呵,伙计掌柜的坐在里面,如果遇到劫匪,只要一低头,短时间还真的很安全。 柜台后面竖着一个大型抽屉柜,如同中药房的那种抽屉柜一样。再后面,就是照壁,照壁后面应该是会客室和生活区。 这种制式的当铺格局,还是解放前的。香江摩罗街和荷里活道典当行也不少,全是那种开放式的格局。像福记当铺这种格局,本身就成古董了。 正隔窗和杨坤说话的年轻伙计,警惕的看了王大柱一眼。他的身形魁梧,很有震慑力。 “哦,这是家中客人,没事。”杨坤指了指卢灿和王大柱。 在等候伙计开铁门的机会,杨坤指了指这巨大的铁栅栏,“我爷爷喜欢收集老东西,也想着帮帮山民,便开了这家典当行。” “主持这家典当行的福爷爷,是抗战结束后,我爷爷从春城请回来的老掌柜。这三十年,福爷爷既当掌柜又当掌眼师傅。” “之所以弄成现在这副模样……唉,没法说,即便是我杨家产业,也被抢了十来次。” “于是,这铁栏杆越来越粗,铁板越来越厚。可这有用吗?” 他摸摸这铜钱粗细的铁栅栏,“铁栅栏能挡住两三个劫匪,却挡不住战乱。” “去年,这里又被抢了一次。好在那些兵痞们,只要钱,不要破烂。”他边说边摇头,“福爷爷年纪大了,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够了,前些天向我爷爷辞工。他这一走,估计这里很快就要关门歇业。” “阿灿,你今天来这里,多扫点货,关门歇业时,我福爷爷负担也轻点。” 杨启志喜欢字画古玩,进过杨家大院卢灿就清楚。没想到他竟然还养着这样一个典当铺,收集喜好之物。他也算雅人一枚,只是为什么要关门歇业? 貌似自己赶得巧啊。 “这里没有其他掌眼师傅吗?”卢灿疑惑的问道。 “有,福爷爷就带了两位弟子,稍后你就能见到。不过……”他依旧在摇头,“去年我们杨家再次丢掉果敢的控制权,这对我爷爷,对杨家打击不小。” “去年年底的家族会议上,已经决定,将家族产业逐步向仰光和、曼德勒、蒲甘这些地方转移。爷爷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已经是大势所趋。” “阿灿,你提到的北上,恰好给了二姑奶奶铺了一条很好的退路。爷爷也想看看,能否借助内陆的支持,让杨家在果敢的影响力,再坚持坚持。” “所以,昨天的会谈,大家意见很统一。二姑送给你的那份股权,也是你应得的。” 原来如此。 和杨家合作两年时间,卢灿早就看出,杨家不仅有外患,内忧也很麻烦。 以杨天和为代表的资本派,早就想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而以杨启志为首的政/治派,还想要坚守,两派之间争论不休。 这次卢灿来杨家,结果看到一团和气,一致对外,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呢。 看来,杨天和早就将自己的意见汇报给杨金秀,而杨金秀的想法是同意资本派的做法,但同时也帮政/治派尽最后一份力。 如果这次,还无法扳回政/治颓势,杨家将会彻底退出果敢。 相信她也和杨启志达成某种协议。 所以这一次的杨家,表现得非常团结。 开门的伙计终于将栅栏上的铁门打开,厚重的门吱吱呀呀的发出刺耳声。这铁板,还真厚! “四少爷,还有两位,请!”那伙计警惕性很高,即便杨坤已经介绍过,他依然半缩着身子靠在门板后,将铁门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这是阿希师傅,福爷爷的二弟子。”杨坤伸手向卢灿介绍。 他又问道,“阿希,阿荣师傅呢?” “阿荣帮师傅搬东西呢。”怕杨坤不了解,他又解释道,“今天太阳好,仓库中有些物品需要搬出来,放在阴凉处透风。” 这位阿希师傅,年岁在三十左右,缅北汉人,一口流利的汉语,穿着长筒裙,短袖对襟衫,瘦瘦的,一副精明模样。 “那你在前面看店,我去后面找福爷爷。” 杨坤挥挥手,带着卢灿、王大柱与潘云耕,往后面去。 转过照壁,空间豁然开阔起来。 会客厅和茶厅,有一道门,直通后院。 从客厅就可以看到,这是一个民居式的小院子,三面都是瓦房,中间有一块小天井。天井右侧养着一颗粗壮的桂花树。 一位白发老者,鼻子上耷拉着一副眼镜,正在桂树下的一张案几前,手中拿着一把小毛刷,专心致志的清理着一件铜器外部的绿锈——缅甸多雨,老铜器容易起绿锈。 在另一边,还搭了个简易遮阳篷,下面放了两张条桌,条桌上摆放着十多件的金属器。有些上面已经开始上铜绿或金属锈色,确实需要清理。 老者手中的那件东西,引起卢灿的兴趣。 很少见的商周铜器,器形低矮,有底托,型制很像加厚的铜钵,铜壁布满铆钉纹,这是用来防滑。 这是商周朝特有的铜器——瓿(读‘不’)。 杨坤刚要开口,卢灿拉了他一把,对他摆摆手。 卢灿自己在工作期间,很不喜欢别人打搅。 杨坤点点头,两人放轻脚步,来到老者跟前。 这尊瓿器形厚重,敦实。腹部直径约二十五厘米,口部与底部直径相当,在二十厘米左右,上下内收。在肩部平均分布三枚兽首衔——可以拴上绳子,直接提起。 这兽首应该是传说中的饕首,也就是饕餮的脑袋。 《吕氏春秋.先识》记载,“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商周铜器中的食器,喜欢铸这类兽首。 老者擦拭的很仔细,先用软毛刷,走一遍铜绿,然后用戴白色棉布擦拭。 擦的程序是先内后外,很细致。 卢灿一看就知道,这位老者是古董行的老梆子(行家里手)——铜器的内部有凹坑,视线不好。白布先擦内部,可以避免由外而内擦拭带进去的二次沾染。 新手可不管这些,拿着布乱擦一气。 这就是细节,古玩鉴定和收藏水平的高低,就是由众多类似于此的小细节决定。 “这是什么?”杨坤看半天没明白,抬头问卢灿。 “瓿。” “你也不知道啊?”他听错了,还以为卢灿说不知道呢。 两人的对话惊动老者。 他放下白布,回过头上下打量卢灿,然后笑着对杨坤骂道,“不学无术。你爷爷虽然古董水平一般,但总不会连瓿都认不出来吧。跟你爷爷这么多年,连一点基础都不会?” “还‘不’?人家年纪比你小,告诉你答案,你都听不明白。丑不丑(羞不羞愧的意思)?”这位福爷爷,在杨家的地位应该很超然,训斥杨坤起来,跟教训自己的孩子没区别。 杨坤灿灿一笑,“人家的爷爷,是香江中大教授,我爷爷就一政客,能比吗?” “哦?书香弟子?小友贵姓?”香江中大教授的名头,对老者很有震慑力,另外刚才卢灿能认出这尊瓿,也让他很惊讶。 “见过福爷爷,家祖卢嘉锡。我是卢灿,您叫我阿灿就行。”卢灿略略低头见礼。 “福爷爷,阿灿喜欢老东西。我特意带他来这里,扫货的。”杨坤抢着说道。 很明显,杨坤在这位老者面前,很放得开,远非昨天在祖父和父亲面前的拘谨。 “扫货?”老先生轻蔑的对杨坤笑笑,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似得。 难道这典当行存货很多? 卢灿心头狂喜——果敢这地方,古董想卖也难以出手,老先生这是压了几十年的好东西啊,才会如此自信。 老先生又将鼻梁上的眼镜推推,这次很认真的打量卢灿后问道,“阿灿是吧?你家在香江开有古董行?” “没有。”卢灿压抑自己的兴奋,朝他笑着摇摇头,“就是喜欢。” “从小在爷爷身边,他喜欢古玩字画,经常看他伺候这些老物件。慢慢的,我也喜欢上这里面的历史味和文化味。” “实不相瞒,我最近正在筹备一家拍卖行。有些大众货色,我准备送上拍卖行,有些贵重的,譬如您伺候的这尊瓿,如果有幸得到,我一定会收藏。” “哦?小小年纪准备开拍卖行?”老先生耳朵很敏锐,抓住他话语中的‘我’而不是家族这一点,问道,“看来你还真是有两下子啊。” “货出给你,没问题。” “这三十多年,除了杨老板取走部分字画外,福记当铺还真的存了不少好东西。” “你想要?必须得有资格。否则,我还不放心卖给你!” 这是要考核啊! 买个东西,还要考核?杨坤的神色有些尴尬了。 卢灿是他带来的,事情不顺利,他和父亲杨茂的面子都不好看。可是,福爷爷并非真正的杨家佣人,而是爷爷从春城请来的老掌柜。服务杨家多年,与爷爷名为雇佣,实为好友。在杨家,他可谓是地位超然。 “福爷爷,不用了吧!您这是存心刁难嘛!”杨坤扯着他的胳膊,为卢灿求情。 “小东西,你不懂的。”老先生很喜欢杨坤,轻拍他的后脑勺。 “嫁女儿还要相亲家,你会看见彩礼就把女儿送出门?” “如果卢少只是要淘买两件盘赏之物,那无所谓;可如果是扫货……呵呵,这就不由得我上心啊。” “我这三十年积累,可不是那么容易淘弄走的。没点真本事,交给他,不放心啊。” 杨坤此时才知道,原来根由还是自己刚才胡言乱语说的“扫货”上,神色更急。 他还要说些什么,卢灿挥挥手打断。 “老先生的心情,我非常理解。” “我愿意接受老先生的赐教!相信我有这资格!” 正文 第111章 商周酒器 福老深深看了卢灿一眼,“不知道卢少精于哪一项?” “福老,都可以试试。”他还真的不是自吹。 玩收藏或者文物鉴定的,通常会专精于某一项。不过,卢灿是个例外。 古伯的学识来自于玖宝阁北派,卢灿虽然跟着他没学完全部本领,但基本技能已经完全掌握。北派偏重于做旧,鉴定次之;而卢灿从阿尔萨.汗那里淘回来玖宝阁秘笈,偏重于鉴赏,做旧次之。 综合南北之长,他的鉴定和做旧功底,都有了长足进步。 当然,因为上辈子的学习,他最擅长的依旧首为玉,次为陶瓷,再次书画、杂项。至于金铜器,因上手锻炼机会不多,涉猎不深。 所谓涉猎不深,那也只是相对与专项鉴定师,呵呵,对于一般的鉴定,还是绰绰有余。 听完他的话,福老眉头微皱,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似乎在嘲笑卢灿,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他终究还是看在杨家的面子上,没有出言讥讽,只是,语气变淡了很多,“哦?是嘛?那我得看看。” 他随手指了指遮阳篷下面的两张条案,“那上面有金属器件十六件,你只要说对十二件,这些物品都可以让你匀走。” 卢灿端详了片刻,回身笑着说道,“福老,不仅这十六件金属器,这两张条案,我也要。” 福老一愣,旋即点点头说道,“只要你能说出这两张条案的名称,它就属于你的。” 鉴定水平的提高,离不开多上手。 卢灿的木器鉴定原本是短板,但跟在郑光荣身后两年,上手的老旧家具很多,水平嗖嗖往上走。现在他的木器鉴定水平,能比得上一般专项木器鉴定师。 卢灿刚才一眼就看出,这两张条案都是明代家具代表作之一——供桌。 供桌,一般指的是祠堂或者寺庙中,供奉祖宗或者佛祖的长条桌。 这类木器,往往都会使用好木材,以示诚心。 这两张桌子就是。 卢灿摸摸这张黑紫色的长条桌下檐部分的云纹雕刻,说道,“这是明代供桌,它们的全名叫做——紫檀木鼓腿抛牙式供桌。福老,不知道我说的还对否?” 所谓抛牙,是明清木器腿部制型的一个专有名词。指牙板面为弧形,鼓腿都为内翻马蹄式足。这种做法费工料,但腿型修长,优美,非寻常百姓所能承受。 老先生眼睛一亮,点头称赞。在他看来,像卢灿这等年纪的年轻人,能一眼看出这桌子的来历,已经很了不起。 “桌子我会让给你,你再说说那些金属器的来历。”很明显,他调高了对卢灿的期望。刚才可是只要求卢灿说出器物名称,先来则是要说出来历。 他拿过桌上一双干净的手套,扔给卢灿,然后饶有兴致的站在条桌旁边观看。 长条桌上的铜器,全是小件,卢灿早已经看到。老先生很有意思,他竟然收藏了一整套的商周酒器——摆在一起,很震撼。 第一尊铜器,上面布满了绿锈,前有流(倾酒的流槽),后有尾,中有杯,一侧有鋬(pan,提手的小柄),下有三足,杯口有二柱。 这种铜器在摩罗街有很多仿制品,它的名字叫爵,古代通用酒器。 卢灿很快从这十六件铜器中,挑出五件,与其摆放成一列。 他扭头对福老说道,“《韩诗》云: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觯,四升曰角,五升曰散,六升曰壶。福老,我这摆放的可还准确?” 他这是一次认出六件,这六件都是酒器。虽然时代略有不同,但也勉强算得上商周酒器中的标准器。 觚(gu)的特点是敞口、长身、细腰,圈足。 觯(zhi)的特点很像后世的茶杯,带铜纽盖,大口,粗腰,圈足。 角的型制和爵很像,但它没有爵的流口以及上面的双立柱,型制要简洁一些,要比同类的爵大上一圈。 散为方口,粗腹,圈足,已经算是中型酒器,主要是用来盛酒而非喝酒。 最后一尊是商代铜壶,扁圆形,大腹、贯耳(耳象筒子)、圈足。铜壶名义上是酒器,其实在春秋战国后期,更多的是用来喝酒计时用的。 也不知道老先生从哪儿凑出这么一套,很不容易。 由于缅甸的保存环境,以及战乱的侵扰,这些酒器上或多或少都有点残损,非常可惜。尤其是那尊方口散,圆腹中部已经瘪了一块,应该是被重物压过。 听到卢灿一五一十的介绍出这些酒器的知识,杨坤瞪圆眼睛。这些东西里面,他就认出一个爵,甚至连爵和角,两者都不是很清楚。 “这是古代盛酒的标准器?”他难以置信的指着这一列铜器说道。 “啊……弄一套这东西,摆在家中,品味最少上一个档次。比那些玉雕,强多了。阿灿,这一套,你能留给我吗?”他拿起那尊散,放在手中掂量。 福老看着他的动作,连忙劈手将他手中的方口散抢下来,放在桌子上。然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早年让你学,你尽偷懒。现在角爵不分,还想收藏?你知道怎么保养吗?你能品味它们的文化底蕴吗?” “什么都不知道!还想着拿文物充面子?我都替你臊得慌!” 老先生滇省口音,又快又急,卢灿都没听明白。 这套东西卢灿还真的不舍得匀给杨坤——给他无疑是明珠暗投。 他歉然的对杨坤笑笑,“这套商周酒具标准器,很有研究价值。杰尼,你把它放在书房,太埋没了。我准备带回去,让中大的几位老教授,就此展开一个商周酒礼文化的课题研究。” 三千年前的商周酒文化已经发展得非常体系化,是其后的“礼”文化的重要载体和表现,确实非常适合做中华古文化研究。 福伯听罢,双手合拍,扬眉赞道,“不错,卢少家学渊源深厚,举止有方,这想法也不错。文物嘛,就需要有文化研究在背后支撑。” “好了,这套酒具,我做主,匀给你。” 老先生此时再看卢灿的眼神,又有不同——欣赏中带有一些惊喜。 他指了指桌上其它的金属器,“桌上还有十件,依卢少的见识,应该都能认出来吧。你继续说,也给那小子长长见识。” 桌上还有十件,同样是商周小件铜器,同样是酒器。这十件的珍稀程度,同样不弱于刚才卢灿取出来的那一套。 当先一件,是华夏历史上最早的“提梁壶”——动物纹提梁卣(you)。 卢灿上手了,他先将提梁卣顶部的铜盖揭开,盖上有纽,盖面满是铆痕。轻轻放在桌面上后,开始上双手,双手一前一后,一手捧腰,一手托底,像捧婴儿般捧起这件高三十公分的提梁卣,端到面前。 “你仔细学学,这才是正确的拿取方式。像你刚才那动作……啧啧,都没法说你。”看到卢灿的动作,福老忍不住又喷杨坤一句。 “好东西!”卢灿再度称赞道。 这绝对是国宝级铜器。 这件提梁卣为椭圆口,型制略扁平,束颈,深腹,圈足,活动提梁。卣壁的前后,各有蛇纹和鸟纹一对。在卣肩部,有四字铭文——“秬鬯(juchang音巨唱)一卣”。 “卢少还认识金文?还真是……百年英才,难得一见。”卢灿这一手,真的让福老刮目相看。 古文字的研究,需要很深的造诣,已经超脱鉴定师的范畴。 福老自己,作为典当行的掌眼师傅,尤其是总掌眼,那一定要求见多识广,涉猎甚广,但这其中一定不包含古文字——那玩意太专业。 卢灿脸一红,连忙摇头,“凑巧见过类似金文,纯粹凑巧。” 认识金文?还真不认识。 中华文字的博大精深,卢灿还真的没有涉足过。 他能认识这四个鬼画符般的文字,纯粹是因为上辈子在博物馆上班的那位朋友。他们馆内有一只鸟兽形提梁卣,被定为国宝文物,而那只卣的肩部,便有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什么意思呢?”杨坤问道。 “秬鬯是古代祭祀时用的一种香酒,也就是当时美酒的代称。卣就是指这只提梁卣。” “秬鬯一卣的题词,就等同如‘美酒一壶’‘美酒一坛’‘美酒一瓶’的意思,也有在献祭时,表示诚心的用意。” 这点内容卢灿还是知道的,他指着这四个字,解释给杨坤听。 “哦,原来是广告词啊。” 呃?他的外行解释,似乎也没错。卢灿翻了翻白眼,想吐槽,可还真的没法反驳。 算了,不理会他。 卢灿之所以夸这件提梁卣,还真的与其肩部这四个字有关——铜器带铭文,价高五倍。这就是文物中的文化价值,否则它就是一件比较珍贵的提梁卣而已。 很想找找其它地方是否还有铭文,卢灿将这只提梁卣三十度斜放于桌面,缓缓转动。 还真的被他在圈足部位发现两个铭文——可惜这两个铭文,他都不认识。 有些惊喜,也有些遗憾,他放下这件提梁卣,目光落在第二件身上。 这又是一件好东西,卢灿上辈子曾经在沪上博物馆见过类似品——共父乙觥。 “觥筹交错中的觥,就是它啊?!”听完卢灿的介绍,杨坤发出一声惊叹。 这个名词应用很广泛,可惜,没多少人见过它的实物模样。 对,这就是一件“觥筹交错”中的“觥”! 觥器,很少见。 卢灿记得,上辈子在内陆和台岛,一共也只发现五件,每一件都是珍品。 当初明末将领和王公们,来缅甸避难时,带来了不少好东西。 这件觥器,整体呈鸟兽形,鸟首马身,圈足,上有覆盖,通体浮雕凤纹——这应该是商周时期,为尊贵女人准备的觥器。 男人喝酒所用的觥器,往往不仅两侧有凤纹,其背部往往有龙纹,这件没有。 因为是给女性准备的,所以,这尊觥器,体形小巧玲珑,精致可爱。 堪称精品。 正文 第112章 福老身份 十六件铜器,卢灿娓娓道来,不仅辨识其名称朝代,间或还会说一段有关这些酒器的趣事。老先生频频颔首,甚是满意。旁边的阿荣师傅听得如痴如醉,平日里他师傅可没这么细心教导他。连古董行的大老粗,王大柱、潘云耕和杨坤三人,都听得神迷心晃。 这就是古玩的魅力。 铜器是百器之祖,满满的文化,又岂是赌石和玉料所能比拟的? “阿灿,你怎么辨识出它们的朝代?我怎么看都一个模样呢。”杨坤终于问出一个有点深度的问题。 卢灿拿起福老最开始擦拭的那件瓿,“一件铜器,鉴定的第一件事就是判断真伪。” “判断铜器的真伪,主要是依照铜锈,老铜器的锈迹自然,绿色由内往外发色,属于宝光锈色。判断真伪还有其它辅助手段,譬如听音、重量、观色、纹饰等等。” “其次是断代,这就要从纹饰和器形来定。” “青铜器的发展,商周就进入鼎盛时期,纹饰种类繁多。现已发现,商代末年常用的纹饰就多达六十多种。” “青铜器发展,纹饰同样也在发展。每个时期,总会有一些特别的纹饰出现,有些纹饰会被遗弃。纹饰就像青铜器上特有的名字,只要认出它,基本就可以断代。就像这件……”他指了指这尊瓿壁上的纹线,“这是商末特有的熊头形兽面纹,这种纹饰,到了周代,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因此,我们就可以断定,它是商周之交的铜器。” “说得好!”福老轻拍双手,大声叫好,看向卢灿的目光充满欣赏,“纹饰是青铜器的名字。卢少之语,发人深省啊。” “我老了,这些东西,都归你了!”他有些不舍,但还是豪爽的挥挥手。 卢灿大喜,这些商周酒器,真正卖价并不高,难得的是种类齐全,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是收藏和盘玩的好东西。 至于价格,稍后再谈,卢灿相信福老先生的收藏,绝不仅仅如此。 有种类齐全的酒器,那么食器呢?水器呢?乐器呢?兵器呢?酒、水、食、乐、兵,可是青铜器的五大类,老先生不可能只有酒器一类。 于是,他只是将这些铜器收拢,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老先生。 “得陇望蜀,得陇望蜀了啊!”老先生懂他的眼神,手指点点,笑容有些无奈。 这种感觉,卢灿懂。 三十年,在福记当铺只进不出的典当生涯中,福伯已经不是一位纯粹的掌眼师傅,更像一名收藏家。 每一位收藏家,对自己珍爱的藏品,如同儿女,哪愿意让它离自己远处? “卢少,如果你想送去拍卖,我倒是有不少东西匀给你,但……有些却是不可以上拍的。”老先生感慨的摇摇头,面色纠结,“只要一离开,恐怕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日子。” 他所说的,肯定是他自己收藏的真品。 他担心什么,卢灿也能猜度一二,无非是担心自己少不经事,将那些珍贵的古董文物,弄到西方,换成绿油油的美元。 福老的神色很纠结,站在院子天井中,缓慢度步。 杨家要慢慢撤出果敢,这点他很清楚。 在老街三十多年,要说感情,他对这里还真的没什么舍不得的。太多的战乱和纷争,让这里的人性变得扭曲而偏于邪恶,在这里他见过太多人间的丑恶。 撤就撤吧,自己刚好也到该休息的年龄了,只是两位弟子未来该怎么办?他需要斟酌。 还有就是,这三十多年,自己珍藏的那批老东西,该如何处理? 杨启志喜欢字画和家具,他对其它古玩,兴趣一般。好在他只会定期来取走好家具和他喜欢的字画,从不在这里抽取利润。这座福记典当,主要靠福老收取玉器,再出手,来获取利润,然后用这些再来养藏。所以如何处理这些收藏,福老自认为还是有决定权的。 眼前这位卢少,其学识和家世,福老还是很看好的。但他真的能保证那些藏品,会被好好安置? 毕竟太年轻!这点让福老颇不安心。 他踌躇良久,才抬头深深看了卢灿一眼,问道,“卢少,我这两个弟子,虽然水平一般,但胜在勤勉。福记当铺结业后,不知道卢少能不能赏他们一口饭吃?” “师傅!”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人,惊诧的抬头。 这是福老到缅甸后收的大弟子,其实也就是伙计。这些年相依为命的支撑着这家典当铺,关系也就从掌柜伙计,慢慢变成师徒关系。 “阿灿,这是福老大弟子,奎荣。”杨坤忙在旁边给卢灿介绍。 “阿荣师傅跟老先生多长时间?”卢灿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打量一番眼前这位缅甸汉子。奎荣身材不高,不到一米七,皮肤带着亚热带的天然黑,看其装束及神情,应该不是奸猾之人。 “跟师傅二十五年。”他也明白,按照自己所掌握的技能,在缅甸找一家工作很难。眼前是师傅给自己创造的一个前往香江的好机会,能不能把握,就看这番表现。 二十五年,在典当行做伙计,就是一块木头,也会熏出一点文化味。 卢灿点点头,又问另一位不在场的伙计,“阿希师傅呢?” 刚才进门时,他对阿希的精明,有所了解,现在他想了解一番对方的人品。 “阿希师傅也有二十年了。”杨坤在旁边抢着回答。 奎荣在旁边搓搓手,帮师弟说句话,“昆希师弟比我聪明,他在鉴定古董方面,比我强。” 其实卢灿对这两人还是比较满意,他之所以问,是想以认真的态度对待这件事,不希望福老认为自己敷衍。 “阿荣师傅,我这里有两个机会,供你们选择。”卢灿看着他说道。 “第一,我正在筹备一家拍卖行,你们可以选择去这家拍卖行担任鉴定师。第二呢……我个人有不少藏品,你们可以做我私人藏品的管理师。未来如果有可能,我会弄个私人博物馆,你们可以帮我管理这家博物馆。” “不知道,这两项工作是否合乎你的心意?” “当然,这两项工作,都需要去香江。如果两位有家人的话,也可以借此机会移民。手续我会安排人帮忙办理。” 这两条,无论哪一条,都要比死守果敢这地方强出太多。 “可我……”阿荣师傅挠挠头,怎么选择无所谓,可是他也有难言之隐。 移民香江自然太好不过,可是……他没什么积蓄。没钱,在香江能生活下去吗?自己可是拖家带口,媳妇孩子,一家五口呢。 没积蓄,还真不是福老剥削两位弟子的缘故。 果敢的人均收入,在三十年后也是全球最低,再加上福记当铺收货多,出货少,流动资金原本就不足。不仅两位弟子生活简朴,连福老自己,过得也很清苦。 “阿荣,等福记当铺处理后,我会和杨老哥说一声,为你们申请一点资金。能去香江,就要好好做事。” 福老叹了口气。相处这么多年,弟子的难处,他如何不清楚?开口说道。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卢灿连忙插话,“如果搬家有困难,我可以预支部分薪水给两位师傅。到香江后,住宿问题,我来解决。” 对卢灿的安排,福老很满意。 “阿荣,你带着这两位,在院子里歇息,喝杯茶”他指了指王大柱和潘云耕,然后对卢灿说道,“卢少,我带你去个地方。” 应该是福记当铺的收藏室,卢灿对王大柱点头示意,然后与杨坤一起,跟在老先生身后,走进右侧厢房。 “阿坤,你也是第一次来?”见杨坤四处张望,卢灿惊讶的问道。 杨坤笑道,“这地方我常来,可是我还真不知道收藏室在哪儿?” 有密室?这是应该的,否则福老收藏的那些珍品,很难躲得过这么多年的战乱。 卢灿抬头打量四周,这是福老的书房兼卧室。布置的很普通,连家具也只是稍微贵重一些的柚木,墙上两幅字“兼爱”与“明鬼”。 这两幅字,让卢灿有些惊讶。 兼爱,大家都很清楚,那是墨家的核心思想观点,但墨家思想远不止这一点,像“明鬼”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思想流派。 难不成,福老是墨家传人? 墨子创立了墨家学说,墨家在先秦时期影响很大,与杨朱之学并称“显学”。 他提出了“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等观点。 这些观点以兼爱为核心,以节用、尚贤为支点,构成完整的“墨家学说”。 墨家在发展后期,遭到其它个学派的打压,尤其以儒家、法家为首,墨家学派生存相当困难。 墨子死后,墨家分为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邓陵氏之墨三个学派。 顺便说一句,墨子还是华夏文化中几何学、物理学、光学的领路人。只可惜,墨子一死,他的弟子未能学到精华,只取糟粕,生生毁了这个学派。 三墨学派,内斗非常严重。 邓陵氏(楚惠王封子西于邓陵,子西是邓陵氏始祖)之墨,弟子苦获、己齿著书攻击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非正统墨家学派,遭到另外两墨的追杀和报复。 己齿被杀,苦获不得不携弟子南迁,躲避灾祸。 此后,中原王朝,要么以儒家思想主导,要么是法家占据上风,墨家再也没有机会接触高层政/治,墨家思想越发的没落。 而这其中,有一支比较例外,他们活得还不错,那就是苦获所主持的邓陵氏之墨学派。 苦获所主持的邓陵氏之墨学派,融合南方的巫蛊文化后,将“明鬼”作为本派的核心思想——认为“人在做天在看”。他们认为鬼神不仅存在,而且能对人间的善恶予以赏罚。 邓陵氏之墨学派的“明鬼”思想,在南方非常有市场,渐渐的被人称呼为“明鬼派”。 可以说,在苦获改编墨子思想核心“兼爱”为“明鬼”后,明鬼派,就不再是墨家传承。卢灿对“明鬼派”非常不感冒——他们是南方农村封建鬼神思想泛滥的推动者。另外,明鬼派,也是作伪的高手门派!他们中有不少弟子,终其一生都在研究作伪。 相比玖宝阁,明鬼派的高手,更无下限,他们作伪,纯粹是为了赢利。 难道,福老也是“明鬼派”传人? 正文 第113章 安西王冠 虽然相信杨家还有福老,不会害自己,但卢灿还是将心底的警惕提高了三分。 上辈子,古伯在介绍下九门手段时,特意将“明鬼派”的作伪手段,拿出来与本门的手艺进行比较。他还特别的告诉卢灿,因为明鬼派盘踞南方,占据地利,他们在玉器、金器、瓷器、木器上的作伪造诣,并不在玖宝阁之下。 福老的书房很简陋,颇有墨家的“量腹而食,度身而衣”“食足以接气,衣足以盖形,适情不求余”的风范。 卢灿只是对明鬼派有些反感,对福老这个人,没有丝毫意见。 即便福老是明鬼派的传人,那又怎样?每一派系中,都有良善之人。即便是玖宝阁这种以卫护传统文化为宗旨的门派,同样出过好几位恶名昭著的作伪高手。譬如,上辈子的古伯和自己,已经很难辨别,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福老推开书房右侧的房门,露出卧房。 卧室很空旷,是的,空旷。 面积很大,足有五六十平米,但只摆放了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奇怪的是,在卧室最里面,修了一个北方式样的火炕,还堆着一些柴薪。一个巨大的吊式衣柜,放在火炕的上方。 这个火炕和柴薪,是南方古老的除湿方法,有点像南方的炕房——用来烘干茶叶、柿饼等专用房。这个卧室中,安放火炕的目的只有一个——为密室提供干燥的环境。阿尔萨.汗将师门秘籍及自己所做的瓷器,全部掩藏在灶台夹层,两者道理差不多——缅甸雨水太多,文物很容易受潮被毁。 密室一定在这里,衣柜可能只是一个遮掩物。 “卢少,阿坤,你猜猜密室入口在哪儿?”福老笑着指了指屋内的摆件,问道。 屋子这么空旷,很好猜的。阿坤将目光投向两处——火炕和床;而卢灿只盯着床位。 密室在地下,这是确凿无疑的。因为需要搬运押当的物品,密室入口不可能太小。那么这室内,只有这张大木床下,才能掩藏住这么大的入口。 见两人都猜到,福老也没有故作神秘,握住这张楠木床的右侧床柱,旋转一圈。这张床便悄无声息的向右侧滑去。 杨坤没注意,但卢灿惊到了! 这张床移动,竟然连同木地板一道,向右侧移动,而整块木地板,没入火炕的最下面——火炕下面竟然有空心夹层,刚好掩藏移过来的木地板。 这意味着,即便有人将床掀起来,也只能看见木地板。 这种机关学就非常高明了。 卢灿对老先生竖起大拇指,墨子机关学,老先生得到真传。 “见笑见笑!略作防备而已。这三十年,如果没有它,也就没有福记当铺。”老先生笑笑,脸上有一丝自豪之色。 木床缓缓向一侧滑过,露出一块铁板,老先生招呼发呆的杨坤,两人掀起这块密室的封口板,靠在床沿边,一道伸向地下的台阶,出现在三人面前。 老先生走在当前,沿着十多级台阶向下,抵达又一道厚重的木门前。 “这就是福记当铺的密室。”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门,老先生说道,“这间密室,建成已经有二十八年。除了你爷爷和阿荣、阿希,你们俩还是第一批进来的。” 门向内而开,后面便是当铺库房。 老先生打开库房的灯光,领着两人步入其中。 “卢少,福记当铺这些年的存货都在这里。”他顺手拿起一本账册,递给卢灿。 “福老真是用心!”卢灿看了一遍室内环境,衷心赞叹道。 缅甸环境恶劣,福老为了保管这些库藏,很下了一番功夫。 密库的面积有八十平米左右,碗口粗的白铁皮管道在密室顶端整整绕行一周——它传送火炕的热量进入密室,使室内常年保持干燥。密库四周,刷了一层生石灰,这是为了防虫。 密室顶部,还有一个排风口。卢灿估摸着位置,应该在火炕炕沿的遮掩下。因此,这里虽然处于地下,并不憋闷。 为了防腐,室内的桁架全部选用柚木,上面铺上一层棉布,然后才放置物件。这种桁架,一共有六列。柚木桁架分为上下两层,为避免地气,下层离地也有两尺高。 最里面,托放物品的是木床,床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金属器。 “福老,当铺这些年的存货,都在这里?”卢灿问道。 这里货品虽然不少,可还没到让卢灿吃惊的地步。要知道福记当铺经营三十年,这里顶多只有两千件,数量可不算丰沛。 “不少了!”福老感慨的摇摇头,“果敢不是中原,也不是香江,这方圆五十里,也不过七八万人口。家中有老物件典当的,其实基本上都是从内陆过来的,这样的人家更少。” 呃,还真是这样。自己习惯性用香江典当行的库存量来比较。 “其实数量要比这还多一些。”福老“这些年,感觉一般的玉器珠宝,都转给小六子,大家还要生活不是?阿坤他爷爷,也拿走一部分。” “剩下可出售的,都在这里。”他指指卢灿手中的账册。 “加上外面的十八件,一共两千一百一十七件,都算比较珍贵的。” “卢少是准备打包?还是挑选?”他话语一转,问道。 “老先生,我可以先看看吗?” 卢灿没急着回答,来到桁架前面,拿起挂在支柱上的一双手套,他需要检验一番。在察觉福老极有可能是明鬼派传人之后,卢灿还是提高了警觉性。 第一排桁架,一半的位置放置着卷轴,是字画,不多,只有大约三十来幅,想来精品都被杨启志挑选走了。 解/开卷轴上的丝绸,卢灿让杨坤帮忙摊开。 这是一幅题字山水,秃笔渴墨,层层皴擦勾染,笔墨交/融,厚重而不板滞,秃笔而不干枯;山石多用解索皴和披麻皴,并以浓墨点苔,显得山川深厚,山峰奇峻,绝壁险峭,草木华滋。 左上角有钤印“髡[kūn]残”。 这是一幅刘介丘的《山居图》,绝对的上品货色。 髡[kūn]残是明末清初的画家。本姓刘,出家为僧后名髡残,字介丘,号石溪、白秃。与石涛合称二石,又与八大山人,弘仁,石涛合称为“清初四画僧”。 刘介丘年轻时参加南明何腾蛟的抗清队伍,兵败后出家为僧,其人其节都值得赞叹。 “福老,这幅画,杨老爷子怎么没……”卢灿诧异的问道。 福老面色淡然,“他拿走的那幅,更好。” 卢灿苦笑,想必当初收来两幅刘介丘的字画,杨启志挑选走的那一幅,要比这更出色。 刘介丘的画流落缅甸,完全有可能——他虽然兵败后出家,可依旧心存老明,不断的以自己的字画润笔费,支援南明的抵抗军队。 支援两幅画,算什么大不了。 “阿灿,你想看看我爷爷收藏的字画吗?我回去帮你说说看。”杨坤见卢灿如此神色,在一旁说道。 卢灿确实有这想法,可还是按捺下来,自己和杨天和关系不错,但和杨启志,只是第一次见面,而杨启志本人,虽然看起来客气,本意如何,卢灿还真的揣摩不透。 “算了,你爷爷将字画视若珍宝,外人难得一见,没必要这么麻烦。” “况且,人要知足。这幅画已经足够让我享受,再去看另一幅,岂不是又让我心痒痒?” “你这不是让我看画呐,而是勾起我的痒痒肉呢。太痛苦,不划算!”他摇摇头,否决杨坤的建议。 收藏,也讲究,眼不见心不痒。 卢灿的痒痒论,让福老和杨坤哈哈大笑。 “小卢的心态不错。玩收藏,就要知足常乐。”福老夸奖道。 三十四幅字画,以元明画家作品为主。 最珍贵的一幅,当属元代黄公望的《龟山风雨图》。 黄公望在绘画史上独树一帜,被尊为元四家之首。独创浅绛山水的画法,开一派之先河,影响明清两代无数知名画家。 可以这么说,明清两代画家,基本就找不到不学黄公望画法的。 这幅《龟山风雨图》虽然未曾有传世记录,但在卢灿看来,这件作品一眼真。 因为他曾经见过黄公望的《洞庭奇峰图》(收藏于台北故宫),两者画风,笔触、创作年代,如出一则,是典型的山水姊妹篇。 看完字画,卢灿在账册的字画栏上打勾——这些全部打包。 这一排桁架的另一半,是珠宝玉器。 这里的珠宝玉器,都是老物件——缅甸与香江一样,在现阶段,老式珠宝还不如新珠宝值钱,因此天和斋对福记当铺的老式珠宝,看上眼的不多。再加上天和斋的那些人,对老式珠宝的翻新技术,可没有卢灿这么精通,因此,这里还有一些遗留。 另外还有一些是福老特意珍藏的,譬如眼前这顶珠链王冠。 老先生对自己的这幅藏品,很喜欢,他抚着王冠上的平板,“小卢,你能猜出,这是哪一位王爷的冕冠吗?” 这其实并非王冠,而是“冕旒”(miǎnliú)。这两个字的意思是,让你记住,不该看的不看,不要被眼睛蒙蔽。后来被代指为皇冠或者尊者王冠。 “冕”就是帽子和上面的平板,象征着头顶着天,代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的权威。 前面和后面的珠穗叫做“旒旒”——古代旌旗下边或边缘上悬垂的装饰品,有成语“旌旗垂旒”就是这个意思。古代帝王礼帽前后悬垂的玉串——“冕而前旒”。 冕冠通高18厘米、板长48厘米、宽23.5厘米、帽筒径18.5厘米。为藤蔑编制,表面敷罗绢黑漆,镶以金圈、金边。冠的两侧有梅花金穿,贯一金簪。板下有玉衡,连接于冠上两边凹槽内。衡两端有孔,两边垂挂丝绳直到耳旁,至耳处系着一块美玉,好像塞住了耳朵,即所谓“充耳”——代表要听到良策,辨忠奸! 这顶冕冠,造型并不复杂,装饰甚至可以说寒酸,但它大有来历。 能证明这尊冕冠身份在帽桶前方的方形金圈内,用金丝绣着两个隶书“安西”! 这是明末“安西王”冕旒! 南明朝廷礼制混乱,一时间,卢灿还真的没想起来,这位安西王是谁? 乱世封王者,必有盖世功勋。南明永历帝能有十五年的统治,离不开“南明五大臣”——孙可望、李定国、郑成功、艾能奇、李文秀。 孙可望一度被封为秦王,他是叛乱而死;郑成功为潮王,他的活动范围是东南沿海,不可能是安西王;刘文秀的封号是蜀王;李定国的封号是晋王;艾能奇被杀后追封为齐王。 卢灿脑袋中灵光一闪,啪,他打了个响指。 这位安西王,他知道是谁了。 正文 第114章 福记秘库 “福老,这尊冕冠,是晋王李定国生前之物。不知我说的可对?” “哦?卢少是如何判定的?”福老没回答,而是先询问。 “永历帝进滇省,李定国率军东征,先斩杀清朝定南王孔有德,次斩谨亲王尼堪,南明朝廷敕封其为西宁王。不到一年时间,孙可望作乱,李定国回师平定,朝廷改敕为安西王。但安西王这个称号,他也没戴多长时间。” “永历十二年,李定国再度率师出征两粤。出征前,永历帝扶马牵缰,亲敕李定国为“晋王”。可惜,在新会战役中,因郑成功的失约,最终兵败。” 这次兵败,两粤之地,七八十万难民追随,来到今日的大西南及缅北地区——他们也带来大量的明代文物。 按照明朝礼制,王位有了新的敕封后,旧王冠和王袍,必须回收销毁,但李定国这一次是个例外——出征前受敕封,所以旧王冠根本来不及上缴,等他再回缅甸时,又身逢大败,整个南明朝廷人心惶惶,也就无人有心再追问他的“安西王”王冠一事。 这顶存世时间很短的“安西王”冕冠,也终于得以保存下来。 不知怎么,流落到福老手中。 “好!推断的合情合理,难得卢少对南明的历史如此了解。”听完卢灿道明原委,福伯连连鼓掌,大声叫好。 经过这顶冕冠的鉴定,福老对卢灿的态度,明显更亲近。他亲自陪同卢灿鉴定桁架上的典当品,时不时还就其历史价值,讨论一番。 福记当铺库存最多的是陶瓷器和金属器。 瓷器为六百二十九件,朝代以明为主,共有明代瓷器三百一十六件,其中明官窑七十五件,其它是民窑精品。清代瓷器九十五件,官窑出品的有三十三件。 两宋时期瓷器六十三件,大多数为越窑出品的青瓷,还有一定数量的邢窑出品的白瓷,洪州窑,婺州窑,耀州窑口的瓷器,各有一两件。 让卢灿有些失望的是,传说的宋代五大名窑瓷器,一件皆无。 不过,这也是现实。 汝钧官哥定,这五大名窑瓷器,在宋代已经价比黄金,经历宋末乱世,到明代已经难觅踪迹,何况五百年后,更是难得一见。 为何最多的是越窑?这与越窑的历史和地理位置有关。 越窑起于东汉,其产品特色就是“青瓷”,以生活瓷为主。繁盛于唐末、五代时期,这期间越窑的“秘色瓷”是中华瓷器的最高工艺代表。可惜随着五代战乱,“秘色瓷”的配方,也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到了宋代,越窑已经大不如前。 越窑从建立到消亡,有着千年的历史,而它的主窑口,一直位于江浙绍兴,因此,称呼它为元代之前南方最重要的窑口,毫不为过。 至于景德镇嘛,那是元明清三代才开始大兴的制瓷窑口。比历史,越窑甩它几条街。 因此,在南方,越窑瓷器居多,恰是实情。 最后还有几件汉唐的瓷器,价值虽然不高,但作为高古瓷,很有研究价值。 这些瓷器中有断代——元代瓷器官窑瓷器一件都没有。这也与南方文人所发起的“元乃胡人,宁用民窑,不用胡器”的风气,有直接关系。 元代的民窑瓷器,倒是有十几件,可价值并不算高。 卢灿粗略核算,这其中大概能抽出一百来件,进入自己的收藏室,以后填充到博物馆。至于其它的嘛,可以送上拍卖会,弄两个“维德拍卖——瓷器专场”。 决心一定,他很快拿起笔,在瓷器这一栏中,再次画出对钩——打包。 他顺带着瞄了下一栏——金器一共五百七十七件。 金器并不是纯金物件,而是泛指金属器件。这里面种类繁多,花样迭出。 第五桁架和第六桁架,全是金器,其中铜佛和铜菩萨,占比较重,足有两百多件——越是身处苦难中的人,越希望能获得佛祖保佑。 呵呵,看来自己的“维德拍卖——菩萨专场”的拍品也有了。 这些铜佛和铜菩萨,很多已经超出中华文化圈的范畴,更接近印度宗教文化——这些菩萨或者佛造像,不仅仅来源于汉人族裔,很多来自缅甸本土。 这些铜造像,从蒲甘王朝到东吁王朝、到贡榜王朝,三个时期都有。佛造像种类繁多,卢灿对宗教造像,研究不深,他只是检查一遍,是否造假,是否到代。 其次是各类铜制香炉,合计一百多件,式样繁多,鼎式香炉、鬲式香炉、奁式香炉、鱼耳香炉、三足香炉尽皆有之。 其中以仿制宣德炉居多,有四十多件。卢灿挑出几个,看了看款识,“琴书侣”“吴邦佐”“大明宣德年制”“玉清堂玩”都有。 “福老,这里面有正品宣德炉吗?”卢灿放下手中的“玉清堂玩”款识的仿制品问道。 福老笑容有些涩,“这里没有正品,但有几款还是比较珍贵的。譬如这……” 他拿起一款宣德炉,款识为“大明宣德六年工部尚书臣吴邦佐敬造”说道,“宣德四年,风磨铜用尽,工部敕令吴邦佐,利用现有条件,再造宣德炉。” “也就是说,这是宣德六年的官仿品。” 看似只差两年,而且还是同一位大臣督造,应该没什么差别吧。其实不然,铜炉的材料不同,意味着两者在根本上就有了差别。 卢灿摇摇头,毕竟不是真品宣德炉。 “卢少如果想要寻访正品宣德炉,倒是可以去仰光和曼德勒去转转。”见他可惜的模样,福老给了条建议。 “为什么这么说?”卢灿问道。 “崇祯帝捐尽宫中铜器以制钱,宣德炉遭受灭顶之灾。但南方那些王公贵族,可能还是有所保存。” “南明永历皇帝在位十五年,中间一度看到复明希望。有不少王公贵族,进献很多铜器,以谋权位,也许,这其中有正品宣德炉。” “永历帝逃亡曼德勒,被缅王收留。有史书/记载,‘随行辎重十八车’,如果他有宣德炉,必定在这些辎重中。” “永历十五年,吴三桂攻入缅甸,新缅王莽白,将其献与吴三桂,随同献上的辎重只有两车。其余的去哪儿了?想必被缅王及将军们吞没。” “所以,卢少如果在曼德勒打听,也许会有一些线索。” 还真是这样。 卢灿点点头,寻摸着过几天去曼德勒好好转转。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堂堂中原五万里,要打听宣德炉的消息,还需要到小小的缅甸来寻访。 金器中的第三大类,便是商周秦汉的铜器。 这里的铜器,以巴蜀、渭南、湘南一代的古器最多。 西南能有大量保存良好的铜器,其实与其墓葬方式有关——岷江上游盛行“石棺葬”,譬如西南地区大石墓文化,就被称为华夏的巨石文化。 这种巨石墓葬一般地势较高,密封性好,较为干燥,使得很多铜器能被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呃,也就便宜了后代的盗墓贼。 至于为何流落到缅甸?这里既有走/私贩卖过来的,也有当时人们献给贵族,被他们带来的。即便是福伯,也说不清这些铜器的真正来历。 这里还有几件酒器,与外面的合计为二十四件。 青铜食器二十一件,其中青铜豆三件、三足双耳鼎两只、甗(yǎn古代蒸饭器)一套、鬲(lì)器一套;青铜盘三只、铜簋两只…… 虽然不能称之为全套,但已经涵盖高古铜食器中的基本类型。 青铜礼器三件,都是打击乐器,分别是纽钟、铙和钲(zhēng)。 此外,还有水器十一件,七件铜盘,两件铜盆,一面铜镜,还有一件珍贵的铜鉴(类似于锅状的盛冰器) 金器中最后一类,数目最多,也就是金银铜币。 福老存留了不少币种,其中最珍贵的有四种。 以卢灿的眼光,首推四枚“西王赏功”金币。南明王朝后期军队的将领,基本来自张献忠的大顺王朝,譬如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等。这支部队的将领,拥有大顺朝“西王赏功”金银币,太正常不过。因此这种金币,流落到缅北,也很正常。 其次是一枚嘉庆通宝背天下太平金钱。 这是一枚宫钱(宫中用于赏赐的钱币),正背瘦金体浮刻,保存完好,非常漂亮。估计是哪位南逃缅甸的贵族,祖上曾经获得皇帝赏赐。 福老与卢灿争执良久,他认为这枚金钱,最贵重。 呵呵,如果单论品相和造型,这枚金钱要远远超过西王赏功金币,但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在后世,西王赏功金币的拍卖价,能甩下嘉庆通宝金钱十倍。 第三是四枚“永历通宝”大金钱,南明桂王政权的铸币。 《三藩纪事本末》对此有较为明确的记载:“永明王神宗孙,避于梧州,于丙戌改元‘永历’,其钱有大小4种。 这四枚永历通宝大金钱,刚好构成一套,品相完好。 这套金大钱,还开一派之风——滇派制钱,特点是厚底、拙工、量足、内外廓宽厚。 永历通宝虽然做工要差点,但它用料足,因此很受西南商家欢迎,以至于这类铜钱,一直到咸丰、同治朝,南方都还有商家在用。 第四是吴三桂所铸造的“昭武通宝”大金钱。 吴三桂在衡阳称帝,国号大周,改元昭武,为维持人心,铸“昭武通宝”。 昭武通宝在铸造之初,有金银铜三种,仿明铜钱制。此钱书体优美,正面为隶书和篆体两种模式,制作精良,又因为吴三桂同年八月去世,发行量极少,市面罕见。 除了这四大珍稀金币外,还有一十三枚地方铸造的金币,同样有珍藏价值。 各色银币与银元六十五枚,铜钱不计其数。 卢灿也来不及一一观看,快速在金器这一栏上画上对钩。 福记当铺,还真是有货! 卢灿的选择是清仓扫货! 正文 第115章 重回瓦城 卢灿在福记当铺整整待了一天。 午餐是奎荣的媳妇所做,他媳妇是杨家的一位佣嫂。在得知一家人即将去香江,高兴的弄了一桌子菜,招待卢灿和杨坤。 奎荣一家还有三个孩子,昆希家有两个,都算是大家庭,听说能去香江,都很开心。 福老代表杨家,与卢灿就福记当铺的库存展开商议。 两千一百一十七件古董,最终作价二百二十万美元。在签订购买协议时,杨启志赶过来,很豪爽的将零头抹去,总共花费卢灿二百万美元。 很贵吗? 在缅甸这地方,确实不算便宜。但如果放在香江,这就是白菜价。 此时的缅北,人均年收入不足三百港元! 杨坤随即跟着爷爷杨启志,一道离开。 午餐后,卢灿让潘云耕想办法,给香江发份电报,再找两个纳徳轩安保队员过来。到时候,这两人将陪同奎荣和昆希两家子,一起押送这些货物去香江。 昆希和奎荣,角色转变很快,协同王大柱,开始包装这些物件。 这些物件,想要运出果敢老街,还是挺麻烦的。 幸好杨家有自己的骡队,杨启志答应,让杨家的骡队,到时候帮忙将这些物品运送到腊戌,再由腊戌走河运前往港口,由海路运回香江。到腊戌后王大柱就轻车熟路——他押运过几次毛料及郑胖子需要的木材。 看着昆希和奎荣,在忙忙碌碌的运来柔软的芦苇席,还有各种纸箱子,福老有些发呆,斜靠在躺椅上,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两眼似乎在看着碧蓝的天空,又似乎完全没有聚焦点。 自己这下半辈子,就是为这家当铺而活着,现在……当铺没了、藏品没了、工作没了、徒弟也要走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余年,该怎么过? 去杨家养老,这是杨启志给出的承诺。 可是,去杨家养老,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杨家最近风雨飘摇,内部不宁,外有大敌。也许,他们确实不缺少自己这口吃的,可是,往后的日子,就这样混吃等死吗? 自己这一辈子,是不是太失败了? 这一刻,他忽然非常想去找失散三十多年的妻子,还有儿女。 至于仇家,应该不会记得自己这个糟老头了吧,也许,他们都已经去世也说不定。 整个下午,福老都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阿荣和昆希都去看过一次,好在他的眼皮还在抖动,应该是在休憩,便没打搅他的回忆。 “卢少…能不能……”阿荣在整理完珠宝类的小件后,终于忍不住,拉着师弟阿希,来到卢灿面前,话语期期艾艾。 “阿荣师傅,你是不是担心福老?”卢灿低头检查包装箱,很好,很严实。他们师兄弟,刚才聚在一起小心商议,所为何事,卢灿心底很清楚。 要不要将福老请回香江,卢灿整个下午也在斟酌。 他对福老印象很好,应该说这位老先生,算得上是明鬼派的异类。教育出来的两个弟子,一个精明,一个敦厚,人品都还不错。怎么说,这位老先生,都不算“坏人”。 卢灿有在未来成立博物馆的心愿,但现阶段的藏品,数量和种类,还有所欠缺。这次阿荣和阿希两人去香江,可以帮自己先行成立一家“收藏室”——类似于刘作筹老先的“虚白斋”一样的存在。 自己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要忙于瓷厂,还要往法国、英国走一趟,自己的收藏室,确实需要有一位有着丰富经验的人员来管理。 福老无意识最合适的。 卢灿正筹谋着如何开口呢,奎荣便递过橄榄枝。 “卢少,你猜到了?”奎荣惊喜道。 “嗯。”卢灿点头,“我正准备和你们两位商量。” “这次回香江,我想成立一家专业的收藏室,希望你们两位帮我打理,上面呢,还缺少一位管理人员,我想,福老非常合适。” “我希望你们两位,帮我劝劝福老,你们大家,一起去香江。” “啊……”阿荣师傅张大嘴巴,他连忙应诺,“我…我们一定会拉着师傅一道。一定的。” 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他拉着师弟,就准备去找师傅。阿希要精明得多,回身对卢灿致礼,“谢谢卢少!” 卢灿笑眯眯跟在两人身后,来到福老的躺椅前。 “师傅,师傅!”奎荣顾不得打搅师傅休息,推搡了福老肩膀喊道。 福老眼睛微睁,侧过脖子,问道,“这么快打包完?” “哎,不是……”阿荣比划着手脚,点着头“师傅,您和我们一起去香江吧。” “去香江?”福老疑惑的看看两位弟子,然后目光落在卢灿的身上。 “是这样,福老。”卢灿知道这件事一定是自己出面邀请,他站出身,“福老,我在香江也有一批不错的老货,像顾三娘砚台、康熙花神杯、文征明的《枝江风雨图》、嘉靖二十四孝人物谱青花花盆等,大概有两千件左右。” “这些藏品,加上这次从您这里匀回去的东西,虽然暂时还不能构成一家博物馆,但我准备打算建立一家专业级别的收藏室,为以后建博,提前做点准备。” “您老在古玩文物的维护管理方面,经验丰富,阿荣和阿希师傅,还有我,都希望您能去主持这项工作。” “您看……不如这次和大家一起去香江吧。” “你有这么多珍品?”卢灿刚才提到的几件,可谓件件绝世,福老听着听着便坐起身来,惊讶的问道。 “呵呵,好东西还有一些,譬如唐寅的《桃花美人图》,董源的《夏山图》……” 卢灿还未说完,便被福老匆匆打断,“等等,你是说四源堂的《夏山图》,真品在你手中?你……什么时间得到的?” 四源堂是董其昌的书斋号,董源的《夏山图》曾经是董的挚爱,他去世前,将《夏山图》赠送给睢阳袁家,这可是史书/记载的。 福老的表情很奇怪,为什么单单问这幅画?卢灿瞥了他一眼,很快移开,“我从一幅夹画中得到他的……” 这幅董源的画,确实是卢灿从十六幅师门夹画中取出来的一幅珍品,当时他欣喜若狂。要知道,董源可是五代南唐画家,南派山水画开山鼻祖。 “夹画?”福老再次打断卢灿的话语问道,“裱画还在吗?” 嗯,卢灿点点头,“那幅夹画,作者叫做一笔道人。” 他怪异的表情,也引起阿荣师兄弟的注意。阿希在旁边担心的问道,“师傅,您认识那一笔道人,还是您接触过这幅画?” 福老的神情有些呆滞,良久之后,又呵呵笑了两声,表情无奈的摇摇头。 他没有回答弟子的问题,而是对卢灿说道,“行!我就去香江养老。” 他的回答,让两位弟子兴奋欢呼。卢灿也微笑颔首,可在心底,卢灿直觉认为,老先生必定与这幅画或者一笔道人有渊源,而且纠葛颇深。 明鬼派与玖宝阁北支,有过交集?甚至说是有过恩怨? 福老三十多年未曾离开缅北,如果有交集,那一定是在解放前。是否有可能,福老为代表的明鬼派,与一笔道人为首的玖宝阁北支,就争夺这幅画,产生恩怨? 玖宝阁北支,一直在京师发展,而福老在来缅北之前,一直在滇省春城,天南地北两者之间怎么会有交集? 卢灿很快给自己肯定答复,会! 那场八年的抗战,引发中华文明近代史上最大规模的迁移——举国南迁大西南。这场以KMT政/府为首的南迁,造就大西南的空前繁荣。 玖宝阁北支,为了保存师门旧物,极有可能也选择南迁。 双方在滇省春城,产生交集,完全有可能。 而双方恩怨的导火索,就是自己拥有的那幅董源《夏山图》。 董源的画,一面世,势必引发各方哄抢。玖宝阁善于作伪,明鬼派同样善于作伪,双方为此发生暗斗,并因此结怨。最终胜利的是玖宝阁北支,失败的福老远走缅北。 以上是卢灿的心底揣测。 他所猜测的,与实际发生的,相差并不远。当时玖宝阁出手的并非一笔道人,而是另有其人。这幅画最终落在一笔道人之手,也是巧合。 解/开这个谜团,那是后话。 随着福老答应去香江,整个院子内的气氛,也欢快了几分。 傍晚,卢灿带着潘云耕,回到杨家大院。至于王大柱,他坚持留在福记当铺,看守这价值两百万美元的货物,同时和阿荣师兄弟继续包装。 “哈哈,阿灿,你是不知道啊。”见到卢灿进门,杨怡哈哈大笑的迎上来。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卢灿问道。 “是罗家。”杨怡止住笑容,“罗家今天四处出击,邀请赌石师傅,结果…呵呵…结果缅甸没有一家珠宝公司答应。他们这是活该!” 为这件事啊? 罗星汉和彭家声,此次兵围莫湾基河谷,吃相太难看,一举得罪其它伍家珠宝业巨头,而这些矿业巨头,手中握有超过八成的赌石师傅资源。 罗家四处碰壁,太正常不过。 “那……罗家暂时还没请到赌石师傅啰?” “当然,在缅甸,他们是没办法了。罗家正在着急上火呢,听说罗金荣老家伙,摔碎几个茶杯!”杨怡有理由高兴——一周前罗家也是这样看杨家笑话的。 杨怡口中的罗金荣,是罗家现任家主。罗星汉作为罗家旁支,当年能获罗家鼎力支持,正是家主罗金荣在背后推动的结果。 “缅甸没有,北边有啊。”卢灿到没那么兴奋,他指了指北边内陆。 罗星汉与内陆,官面上的关系虽然停止,但这十多年合作的交情还在,他只要放下面子,派人去内陆求助,说不定,连木老爷子都能再次请回来。 嗯?还真是这样,杨怡的笑容戛然而止。 率东来不好对付,那木天鹰恐怕更难对付! “不行!我得和六哥说一声,一定不能让罗家翻身。”杨怡转身欲走。 卢灿拽了他一把,“杨家即刻派人北上,最起码要去滇省矿务局表明合作态度,让他们砌墙观望即可。” “走走走!你和我一道,去见见六哥!”杨怡眼睛一亮,认可卢灿的办法,反手拉着他,往内厅找杨天和。 晚餐时,杨天和将北上的消息,与杨启志、杨茂等人商议(杨金秀已经回仰光)。 三人决定,杨天和和杨茂,第二天过关北上,先行找滇省矿务局,表明杨家合作意愿。 第二天一大早,杨天和与杨茂,闯关北上滇省。 卢灿、杨坤,带着潘云耕,随后也出门,前往曼德勒。卢灿还需要找到梅生,设立纳徳轩曼德勒联络点,另外,他还很想私下与率东来一会。 至于王大柱,留在果敢老街,等候即将到来的纳徳轩安保人员,押送这批文物回香江。 正文 第116章 偶遇邱家 曼德勒,缅甸的玉器之都。 再次抵达曼德勒,杨坤拉着卢灿,直奔马哈木玉器市场。 杨家子弟,四处开花,杨金秀携杨家主枝搬迁仰光,杨天和在香江、腊戌都有家眷,还有不少人移居国外。杨怡任职娃达公司矿产资源部部长,兼娃达珠宝公司总经理,他很自然选择曼德勒扎根。 杨坤没有选择去杨怡的大院子,而是选择马哈木市场后面的别院。 “怎么样?这里还满意吧!”杨坤摇着手中的钥匙,得意的朝卢灿晃晃。 刚才在直升机上,杨坤提议去杨怡家住宿,可卢灿听说杨怡的媳妇孩子,都在曼德勒,便不愿去打搅,结果杨坤拍胸/脯说,保证让卢灿住的满意。 “行!你能!”卢灿白了他一眼,能不满意吗? 前面五十米就是马哈木玉器市场的三层大楼,位置便利。 眼前的小院子不大,但很精致。 前面是院墙和铁门,两侧各是两间偏房,中间是三间正房。 院子中还种一蓬芒果,硕/大的果实,如同钟摆般在长枝条上晃动,有些已经泛红,快成熟了,这让院子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果香。 院子里还停放着一辆轿车,东瀛货。这下出行也方便许多。 “你会开车吗?”卢灿指指这辆车问道。 “不仅是车,连炮车我都会来两下。”杨坤随身包裹,扔在院中的石桌上,笑嘻嘻说道。缅北将轻型山地坦克称之为炮车,他会开炮车,还真有可能。卢灿在杨家大院就见过杨氏卫队所拥有的两辆山地坦克。 杨坤,呵呵,挺有意思,一离开家,立即变得活跃,一回家,立马蔫。这次自告奋勇的要带着卢灿,满缅甸转悠,估计也有不想待在家中的原因。 洗簌之后,带上潘云耕,卢灿和杨坤选择从娃达公司玉器销售总部的库房进入马哈木市场。 走进库房时,切石区有人在解石。听见门响动,有位员工看到杨坤,连忙迎上来问好。 杨坤挥挥手,制止他打招呼,和卢灿两人,也挤进围观的人群中。 切石机上摆放着一块雷打场的料子。 在缅甸,雷打场的料子,是低端玉石的代名词。因为雷打石多暴露在地表上层,裂绺多,种干,硬度不够,难以取料,低档货较多。 当然,也有例外。 眼前这块雷打石,重量足有五百公斤,切割时,都需要使用滑轮吊辅助。卢灿只能看到一面,有四处暴松花,绿莹莹的很好看,但同时也布满裂绺,风险同样高。 切刀下在左上角第一片暴松花处,此处远离中心的大裂,开窗风险最低。这条线画的很有水平——如果是开窗之后转手的话。 切石机旁边,有三人,一位年老者弯腰半蹲着凝视沙轮,解石师傅应该店内伙计,还有一位在向沙轮浇水。 另外还有几位同伴,围在旁边窃窃私语。 场上的气氛很严肃。 听声音,这拨人应该来自马来或者新加坡。最近,随着缅甸翡翠价格上升,许多东南亚富商喜欢来曼德勒采购毛料,或囤积,或自制玉器。 “你感觉怎么样?”杨坤看了一会,回头问卢灿。 这话怎么回答?自己可没上手,只看表面,这块雷打石还真不好判断。另外,这围观的这么多人,怎能乱开口评论? 卢灿摇摇头,“表现太多,看不明白。” 杨坤的声音挺大,引起围观的三男一女的注意。那位低头看毛料的老者也抬头向卢灿两人望望,见是两个年轻人,便没再说话。 围观的三男一女,都是年轻人,穿着比较时尚。尤其是其中的那位姑娘,胸前带着一块碧绿的翡翠,玻璃种黄杨绿,与其雪白的肌肤相映衬,分外扎眼。 估计是新马哪个家族的千金。 这姑娘用手拨弄披在肩上的长发,嘴角一翘,嘟囔一句,“真不会说话!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 呃?这是在埋怨我呢?卢灿制止杨坤继续说话,朝她歉意的笑了笑。 东南亚华人很迷信,很多人在解玉之前,特意去沐浴更衣,焚香祷告。虽然卢灿的话是大实话,但依旧引起他们一行的不满。 围观四人中,最大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最小的当属那位小姑娘,双十年华,一身百褶长裙,皮肤白皙,长相还不错。 因为卢灿的口音中,带着一丝港味,衣着不凡,气质也不错。那位年纪最大的青年,朝他笑笑,“小兄弟,香江人?懂赌石?” 对方一口的闽南口音,应该是闽南第一代南洋客的后代——他们的口音还没怎么变化。第三代和第四/代,就慢慢演变成汉语都说不利落。 “喜欢而已,算不上懂。”卢灿也朝他点点头。 那女孩子似乎还再为他刚才乱说生气呢,“切,不知道就别胡乱开口。” “阿尼!不可以耍脾气。”那位兄长瞪了妹妹一眼,然后对卢灿抱歉道,“这块石头是舍妹选的,她买来玩玩,所以比较关心,还请原谅!” 买块毛料玩玩?竟然买五百公斤的毛料!这玩具真心不便宜。 一个富家刁蛮女而已,卢灿才不会和她计较,点点头应付过去。 那年长男子见卢灿没想着和自己一行深交,也没在开口。 这块毛料较大,即便是边角,也切了足足十分钟,一块五十六公斤的边角石料,终于掉下来,砸在土地上。 “四哥四哥,快泼点水,我看看!”那女孩拎着裙角,向前两步,催促解石机旁持水管的年轻人,赶紧浇水。 垮了!卢灿眼尖,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块小料切面,露出糯种玉质结构,绿色也很正,但可惜的是从右到左有一道裂纹,横亘在玉石中间。 最好的位置,开出裂纹,这块料子基本上算垮。 “啊……有绿有绿!”那姑娘见到绿色,便开始兴奋,欢欣雀跃。 围观的几位年轻人,都很高兴,因为露出的玉质结构比较大,足有排球大小,翠色也不错,种水虽然差点,但糯种很适合大众化。 只有那老者,蹲下/身子,仔细的观察切面,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神情终于引起那帮年轻人的注意,那位兄长问道,“洪师傅,怎么了?这不是开出玉了吗?” “确实有玉,色也不错,种水也还可以,只是……”那位洪师傅用手在大毛料的切面上比划一道。 有人指点后,大家很快发现这条白色的裂纹。 一时间,场上沉默下来。那小姑娘蹲在地上,手摸着这条裂纹,表情沮丧,眼中泪珠很快涌上来,垂垂欲滴。 “这块毛料多少钱?” 杨坤低声问道,他身旁的那位销售人员伸出手掌比划一下,六万。这么大的毛料,单位肯定是美金。 自从去年缅北再度发生战争,翡翠的价格一路猛涨。但六万美金,购买五百公斤的雷打场毛料,价格有点贵。估计销售人员也看出这些人不在乎钱,砍了他们一刀。 “走吧。”卢灿拍拍杨坤的肩膀,准备离开。 刚才,趁着场上混乱,他围着那块悬空在滑轮吊的巨型毛料,走了一圈。 毛料表现不算差,应该是一块变异毛料,在背面的左下方位置,有一块暴松花,夹杂有浅浅的红色蟒纹,如果不出意外,里面应该有块春带彩,能达到冰种级别。 能不能开出来,就看他们的运气——这很考验那位洪师傅的水平。 杨坤也觉得没啥意思,毛料虽大,但不够精彩。 两人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后面有人喊道,“两位小兄弟,等一下。” 是刚才和卢灿说话的那人。 “料子成这样,可不关我们事哦……”杨坤耸耸肩,调侃道。 “哦,不是……”那位年轻人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他指了指卢灿,连忙解释,“我们兄妹和几位朋友来旅游,这么大毛料,带不回去。刚才这位小兄弟说对毛料感兴趣,我就是想问问两位有没有兴趣出手?” 感情让自己两人当接盘侠?杨坤冷哼一声。 这家公司都是杨家的,杨家最不缺的就是毛料。合着毛料开垮了,就拿我们当冤大头? 卢灿心头一动。 当年在这家店中,看到一块三点一五公斤的春带彩,售价二十四万美元。这块料子左下角的那块春带彩,不比那块小。 娃达公司不缺毛料,但对这种高档明料还是有兴趣的。 自己还欠着杨家两百万美元,这块料子要是拿下,大概可以抵清五分之一的债务。 于是他笑着接话道,“我确实对赌石有点兴趣,但这块料子嘛……有点看不懂。” 说完,卢灿作势欲走,临行前,装作随口问道,“这块料子,你们准备多少出手?” “两万…一万美元就行!”他最开始报了个价,但很快自己降下去。 切一刀,损失五万美元,这就是赌石。 卢灿正准备答应,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先不乐意了,“才一万?不行,我留着自己切着玩。” 卢灿摊开双手,示意他先搞定自己的妹妹。 “阿尼,我们是来玩的。洪师傅已经说了,这块毛料的玉质并不算高档,即便有翡翠,我们怎么带回去?” “要听话!我们再去买毛料,买那种小点的,高档一些的,解出来,也方便携带不是?” 那女孩恨恨不已,站起身,向前面的展厅走去,路过卢灿身边,还横了他一眼。她身后,立即跟着两个男孩子,追了出去。 卢灿算是看出来,眼前这位,和那姑娘是兄妹,另外两个年轻小伙子,应该是这姑娘的追求者,洪师傅是他们聘请的赌石师傅,那位浇水的“四哥”眼神犀利,极有可能是保镖。 “你看……”那位兄长对妹妹的娇蛮,有些无奈,他对卢灿笑笑。 一万美元,应该是赌石师傅给他的建议。从切面来看,这块毛料内部糯种玉质结构不小,虽然有裂,但还是能取料,这些料,卖个万把美元,还是没问题的。 卢灿点点头,“行!” “那就多谢你!鄙人姓邱,邱百龄。有空去新加坡,可以找我。” 邱百龄?这个名字很耳熟,卢灿试探着问道,“邱德拔老先生是您的?” “正是家父,你是?”远在缅甸遇到一位年轻人,竟然知道父亲的名字,邱百龄顿时来了兴致。 “家祖卢嘉锡……” “哦……原来是纳徳轩的少东家!失敬失敬!” 邱百龄是邱德拔的幼子,邱德拔去年被西方杂志评为新加坡首富,评估资产为二十八亿美元。邱家很多产业在香江,因此邱百龄对这两年快速崛起的纳徳轩及卢嘉锡,也有耳闻。 “刚才那……”卢灿望向离开的那位姑娘。 “家中最小的妹妹,邱亚妮。平常她不是这样的,因为家父安排她下半年去美国留学,正闹情绪呢,我这次陪她来蒲甘朝佛散心。” “不好意思,舍妹性格憨直,多有得罪。”他对卢灿拱拱手。 邱德拔两房妻室,一共三子十一女,可谓大家族。兄妹感情如此之好,还真是少见。 幼妹嘛,自然受宠爱更多些,脾气刁蛮些,能理解。 正文 第117章 瑞德再遇 梅生不在。 去打听消息的娃达公司员工回来汇报,他在一年前就将自己的“眼睛执照”,卖给别人了。听说,他父亲病重,需要用钱。 这位员工精明利落,从玉石市场管理处,找到梅生家的住址。 卢灿接过这张写有梅生家庭住址的纸条,准备找个时间去看看。 “就是一个联络人员,有必要一定用他吗?”杨坤不解。 “我看人看眼缘,那个梅生,与我很有眼缘。”卢灿回答的很玄妙。 “切,故作玄虚!” “对了,你买下的那块雷打场的毛料,里面有货?”刚才邱百龄在,他不好问,现在终于逮着时机。 这个没什么可隐瞒的,稍后还需要在库房中解石。卢灿点点头,“左下角位置的表现有点奇怪。如果我没猜错,里面应该有些变异。” “变异毛料?”杨坤惊讶的站起身来。 他虽然不研究毛料,但作为杨家人,从小就接触这东西,天生就懂几分——每一块变异毛料,如果不损毁,那里面绝对有精品。 “走!我们去把它砍了!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货色?”他拉上卢灿,准备马上去切石。 “你太心急了吧。我还想着去转转马哈木市场,有好货的话,稍后一道砍。” 卢灿更希望晚上解石——娃达公司这家店面,白天人流如织,而库房解石区又是共用的,如果这块毛料出了精品,马上整个市场都会知道。 这无疑会影响自己去摊位扫精品毛料的计划。 “这样啊……也好,我们先去买毛料。一直听六叔说你赌石厉害,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你的水平。” 卢灿拍拍他的肩膀,“开车去,我们先去瑞德市场。” “那里的料子,还不如马哈木呢。为什么舍近求远?”杨坤犹豫后反问。 卢灿还真的挺怀念当年瑞德市场,率东来看守的那个后江场口摊位。那是两年多来,卢灿碰到的惟一一个出货率超过八成的毛料摊位,货品应该都是率东来挑选出来——从这一点来看,率东来还真的算是心地善良,没打算坑进店顾客。 三人在公司匆匆吃过午餐,杨坤带着卢灿和潘云耕,驾车前往瑞德市场。 抵达瑞德市场,卢灿三人避开眼睛们的骚扰,直奔率属于寺产的老后江场口摊位。 时值正午,瑞德市场游人不多,摊主们都窝在帐篷门口的躺椅上眯着呢。 “欢迎欢迎!” 主持这个摊位的,是当年的眼睛阿木,看他的神情,应该没认出卢灿。 杨坤很急切的转了一圈,有些失望,“这里的货色也很一般嘛。” 他是听卢灿说,这家摊位的出货率高达八成,才兴冲冲的赶过来的。哪知道,闻名不如见面。虽然老后江场口料难得,但并不包括杨家——娃达公司在雾露河上游有两个矿坑。 卢灿也看了一圈,心底微微失望。 两年时间,这里的货架、佛龛、檀香甚至连柜台都没变化,但人已经变了。这里的毛料,数量要比以前多了三四倍,但远不如当初的精致。 率东来为寺庙抢到一个矿口标额,可寺庙也彻彻底底失去这位翡翠王者,得知之间,还真不好判定。 卢灿发现,杨坤离开家之后,很能惹是生非。他这句话,让摊主阿木的脸色有些阴沉。在毛料摊位上,可以有意见,可以不买,但最好不要当着摊主的面,否定他家的石头。 “阿木,不要在意。我朋友就是这种性格。”卢灿歉然的对他解释道。 “啊?”卢灿突然叫出他的名字,让阿木一愣,他挠挠头,问道,“您是……老顾客?” “两年前,你当眼睛,曾经带我来这里买过毛料。当时,这里的负责人是率东来大师……”卢灿稍稍一提醒,阿木立即有印象。 “啊哈,是香江少爷呢。”他有些激动,握着卢灿的手,使劲摇晃。 他的表情不似作伪。 “你怎么来这里……”卢灿指指这摊位帐篷,问道。 “都是托您的福……” 阿木拉着他坐到椅子上,很客气的从佛龛前面给三人请出矿泉水,然后才开始述说。 “当时您带人扫货,将店中买空之后,不知道率东来大师怎么想的,他随即向大金寺哈尼师傅提出告辞……”(缅甸的佛家修行,来去自由) 阿木原名哈德尼,上过几年学堂,辍学后在马哈穆尼佛塔(即大金塔)受戒(缅甸籍男子,未成年前都需要去佛寺受戒两年)。 他的眼睛执照是通过佛籍拿到的,因此他的名字始终挂在大金塔资产管理办公室的名录中。上次卢灿扫货佛产毛料摊位,率东来突然告辞,而哈德尼在这次销售中,功勋显著。于是,大金塔佛产管理办公室,便直接将他提升为毛料摊位摊主。 “嚯,还有这么一段因缘?那……稍后买毛料,你是不是给便宜点?” 杨坤戏谑的问道。 “行!稍后三位买毛料,我在佛祖面前承诺,给你们打八折。”阿木没认出这位杨家四少爷,很爽快的答应下来。相比率东来的不还价,阿木要开窍多了。 这里毕竟是后江场口的料子,虽然没有率东来时期的精彩,但也藏有不少好货。卢灿念旧,没有清扫,只挑出四块小极品,计十二公斤,一共花了三千美元——老后江场口料,要比其他场口贵出不少。 随即又帮杨坤挑了两块。见潘云耕跃跃欲试,便帮他也挑了一块。 六块料子,阿木打了八折,一共也才伍仟美元。 尽管卢灿这次没有扫货,阿木还是很开心的拉着他叙旧。 几人聊得最多的还是率东来。 “听说率大师前几天赌石,输给香江来的一位小子。也不知真假!那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定是走了狗/屎运”阿木语气中,很为率东来可惜。 杨坤在旁边撇嘴暗笑,想要开口说话,被卢灿一眼瞪回去。 三人正说着,忽然隔壁传来一阵吵闹。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就看看,你跟我这么近干什么!”闽南语,女声,很尖厉,卢灿听着有些耳熟。 紧接着是一阵缅甸土话,一个男子的嗓音,如同破锣般。 “你别跟我这么近!”女声已经有些嘶叫的意思。 卢灿眉头一皱,他已经听出这声音是谁。潘云耕反应很快,闪身出门,去隔壁察看。 “嗨,总是有些败类,狗仔!”阿木对隔壁的摊主很熟悉,摇头鄙视。 “这人有问题?”卢灿皱眉问道。 “老光棍,色坯一个!每年总要发生几起调戏女施主的事情!”阿木神色不屑。 隔壁传来连续的女子尖叫,还有搏击的噼噼啪啪声,还有缅甸语的咒骂声。 难不成,潘云耕打了那个色坯摊主?不应该啊,那姑娘身边不会没人吧。 走!卢灿站起身来,率先迈出帐篷。 卢灿不太喜欢管闲事,但这个闲事卢灿还必须管——她哥哥上午还将一块毛料卖给自己。杨坤也听出声音,跟在卢灿后面来到隔壁。 隔壁摊位的格局,与阿木这里差不多。 邱亚妮所在一个桁架角落,一身白裙,瑟瑟发抖。另一边,潘云耕将一个四十来岁的缅甸男子,死死压在地上。地上那人,强自挣扎,还在用缅甸土话,骂骂咧咧。 见卢灿和杨坤进来,潘云耕回头,“少爷,我来的时候,这家伙正想动手动脚。” “丢脸!”杨坤走上去,对着那男人的腰部就是一脚,用缅语骂道。 果然只有邱亚妮一人,卢灿对她招招手,“你哥哥呢?” 尽管邱亚妮对卢灿的印象不太好,但此时也知道是他的保镖救了自己一回,连忙拎着裙角,跑过去。见卢灿问起,低头说道,“我哥哥在宾馆午休,我一人出来转转,谁知道……” 感情是一人偷着跑出来赌石的,想必对上午那块大料开垮了,心底憋着口气呢。 “还记得宾馆地址吧,稍后我送你回去。” 说完卢灿便没再理会她,对另一边的杨坤说道,“这种事,市场管不管?还是送到警局?” “警局不管事,手续麻烦,还是送去市场管理处吧。我跟着,督促一下,让他们严办。”杨坤让潘云耕放开那个中年人。 摊位上的吵闹,惊醒很多摊主午休,过来围观。那中年人似乎找到底气,抹抹脸上的泥土,又跳又叫的对着围观人群呼号。具体什么意思,卢灿没听明白,不外乎说卢灿这些外来客欺负本地人。 还真有几个被挑拨起来,看向卢灿几人,神色不善。 杨坤走上去,对着还在叫骂的摊主腿弯,就是一脚,将他踢个趔趄,也用缅甸语对围观群众说了几句。 他几句话说完,围观群众散了一大半,而地上的那位摊主,面如死灰。 阿木站在卢灿身边,低声问道,“少爷,您的朋友是杨家人?” 想必刚才报字号了。卢灿点点头,开玩笑的拍拍他的肩膀,“阿木,打好关系,那位可是杨家四少爷呢。” “嘿嘿……就怕高攀不起呢。” 这两年,他的汉语进步神速,说话流利很多,还会用成语。他看向杨坤的神色,即羡慕又畏惧。 “眼前不久有机会吗?”卢灿点了一句。 “是哦……”他本性机灵,很快悟出卢灿所说的机会。立即跑到杨坤面前,点头哈腰说了几句,然后连摊位也不管了,抽身往市场管理办公室跑去。 这种小事情,杨家四少爷出面,还能搞不定? 大家都在等候市场管理办公室的人过来,卢灿无聊,便看起毛料摊来着。 还别说,这家摊位的毛料,还真不错。超过八成的毛料,来自小场区南奇场口。 南奇场口的毛料,主要有黄沙皮、黄红沙皮及黑乌沙三种。 因为地质结构的原因,这一场口的毛料含铁量较高,所以南奇场口的蓝水翡翠和春色翡翠非常有名。 卢灿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一块小料。 这是块黑乌沙皮小毛料,只有一公斤上下,表皮乌黑靓丽石,如同泼油,手感滑润,如同摸在香皂上的感觉。表皮没有裂纹与绺,其表现,只有左上角有灰蓝色松花露出。 将这块小毛料,对着太阳照了照,南奇场口毛料,没雾,皮薄,光照鉴定的效果要强于其它场口。 乌黑石皮在正午强光照耀下,发散着点点紫色光芒。 卢灿心头一震。 好东西! 这是极品“皇家紫”! 正文 第118章 再会率老 一般的紫色翡翠中,都会含有灰色或者蓝色,但皇家紫没有。 皇家紫是指一种浓艳纯正的紫色,它的颜色色调非常纯正,饱和度很高,亮度中等,因而显出一种富贵逼人、雍容大度的美感。 这种紫色实际上非常少见,即使在紫色翡翠中也是百里难寻其一,具有极高收藏价值。 有了这块极品皇家紫在前,卢灿对这里的毛料,兴趣大增。 邱亚妮坐在一旁生闷气,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忽略。 出手帮忙又怎样?就能这样瞧不起人? 跟本姑娘还玩起高傲?就你那书呆子模样,有什么可高傲的?回去见到哥哥,一定把你的老底查清楚,你给本姑娘等着! 小姑娘的心思,卢灿没时间去揣测。他此时沉浸于这家店铺毛料所带来的惊喜中。 沿着贴墙的桁架走一圈,卢灿手头又多了五块毛料——对这家色坯摊位,他可不用客气,将所有极品毛料,全部挑出来。 这五块毛料,两块黄沙皮,两块黑沙皮,一块黄红沙皮,初步判断,种水都要到达玻璃地,有三块是罕见的蓝水翠,一块艳绿翠,还有一块是春带彩。 料子都不大,这五块毛料中,黄红沙皮那块稍大,约十五公斤左右,已经开窗,是半赌料。从窗口处透出来的幽蓝色,很诱人,标价三万美元。 其它料子标价也不过千儿八百的。 见卢灿很快挑出六块毛料,邱亚妮坐不住了,凑过脑袋,东瞅瞅西瞅瞅。那五块小料,她看不明白,可是那块开窗的大料,蓝幽幽的看起来很不错。 “这块料子,让给我,好不好嘛…”小姑娘嘴角一挑,嗲声嗲气,让他浑身起疙瘩。 卢灿有点蒙了,这姑娘,还真不客气,张口就要自己选好的翡翠。 “行不行嘛?你说句话呢。刚才人家就在看这块石头,被那该死的摊主在后面占便宜,你就让给我,好不好嘛。” 卢灿头皮发麻,这种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所接触的女人中,田乐群典型的女强人,可不会发嗲;孙瑞欣乖巧但不黏人;温碧玉有些黏人,但不会在他面前撒娇。 见卢灿发懵,小姑娘乘势而上,拉着他的胳膊,摇来晃去,“我上午就垮了一块,你就让我挑块好点的料子。我这可是送给爹地、妈咪还有娘亲的礼物呢。你就让我一回嘛……” 原来这姑娘来缅甸买翡翠,送给父母做离别前的礼物,这么看,她心底还不坏。 让给她?卢灿一阵肉疼! 这块毛料中,有着两个拳头大小的玉质结构,种水为玻璃种蓝水翡翠,市场价值至少六七十万美元。 “你看这样好不好?”卢灿抽出自己的胳膊,脚步向后移动一步,拉开距离。 “这块料子,算我俩合买的。稍后去马哈木市场娃达公司的库房切开。如果有翡翠,我俩一人一半,你看怎样?” “这样啊…这样也行!”邱亚妮虽然不甚满意,还是接受卢灿的提议。 “可是,为什么不在这里切石呢,还要去马哈木?”她就是个问题宝宝。 “你还嫌这里不够乱?” 卢灿的话,让她再次气鼓鼓坐下。 “杰尼,把那家伙带过来。”卢灿对外面的杨坤喊道。 潘云耕提着那家伙的衣领,往棚内拖。 那位摊主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搂着摊位棚的门框,估计是担心卢灿几人在帐篷内揍他! 卢灿瞅了眼市场过道,又有一部分摊主及顾客围过来。这位摊主装死求饶的模样,再度让人对自己一行指指点点。 “杰尼,你说给他听,就说我想买几块毛料,没别的意思。” 杨坤也意识到这家伙在打悲情牌,用缅甸语吼了两句。 从事翡翠行的人,谁不知道娃达公司的杨家威势?那色坯摊主,原本坐在地上,听他说完,一骨碌翻个身,双膝跪地,抱着杨坤的双腿,连连磕头,嘴中更是咕噜咕噜说了一堆。 杨坤面色难看,抽出腿,回头对卢灿说道,“阿灿,这家伙说,那几块毛料送你了,希望你能放过他这一马。你看呢?” “不用,我们还是按标价给吧。”卢灿懒得和那位摊主磨叽,自己抽身找来几块毛料的价钱,核算一遍,一共三万伍仟五百美元。 “你出一万五。”卢灿向邱亚妮伸手。 呃?她愣住,这男人怎么这样? 气鼓鼓从挎包中掏出一沓绿票子,摔在卢灿的手中。 凑齐三万伍仟五百美元,放在那摊主面前,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说道“喏,钱都给你了,毛料我提走。一码归一码,你做的恶事,会有人收拾你的。” 他从隔壁阿木的店中,找来两个大网兜,将这六块毛料装好。留下杨坤、潘云耕两人,自己带着邱亚妮来到隔壁阿木店。 市场管理办公室的人,很快就过来。对杨家四少爷点头哈腰,连事主之一的邱亚妮都没见,就声色俱厉的将那位摊主带走。 “嘿嘿,这家伙,估计摊位要被取消!咱这算不算为民除害?” 杨坤不一会就回来,笑眯眯的看着卢灿还有旁边的邱亚妮,“我累死累活,你小子,美人陪着,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邱亚妮白眼仁一亮,开口就要讥讽。 卢灿站起身来,抢先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见邱亚妮还坐在那里生气,在她面前摇摇手问道,“你不去看我俩买的毛料?” 这句话的诱惑力很足,小姑娘傲娇的站起身,扭着腰肢,昂着头从卢灿身边擦过,走出帐篷。 邱亚妮一行住在曼德勒蒲甘国王酒店。这家酒店是去年建成的,距离曼德勒皇宫很近。将邱亚妮送到这里时,邱百龄正着急上火。 “卢少,这次多谢你把舍妹送回来!多谢多谢!”邱百龄确实吓坏了,缅甸这地方,安全系数在全球都算是比较低的,如果出什么事,回去可没法交代。 他转头对车内还未下来的妹子喊道,“你这死妮子,一人偷偷摸摸出门,吓死我们,怎么?还不下来?” 卢灿可不好说,他妹妹确实遇到危险,只是笑道,“邱小姐和我合买了一块翡翠,这会呢,准备去马哈木市场娃达公司的库房给解/开。” “邱公子和我们一道去看看?” 与卢灿合买翡翠?自己这妹妹又搞什么鬼?邱百龄狐疑的看看妹妹。 “就一块石头,他看好,我也看上,于是就合伙买了。胡思乱想什么呢?”邱亚妮在后座上,见哥哥那模样,便猜到他的心思,羞红了脸高声喊道。 这丫头,胡说八道还真有一套,明明这块毛料,是她生生从自己手中抢走一半股权,现在变成两人同时看好。 卢灿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朝邱百龄点点头。 “哦?这倒要去看看。” “一直听说纳徳轩的玉器出名,王鼎新师傅翡翠王名声在外,卢少东家赌石应该有一套,我也去见识见识。”他拉开车门,对几位同来的朋友告了个罪,便和卢灿、妹妹三人挤在后座。 一路上,他拐弯抹角的想要打听,妹妹出门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什么?为什么和卢灿车上关系。可惜,邱亚妮不理睬,卢灿话不多,杨坤倒是聊了两句,但他要开车。 抵达杨怡的小院子,邱亚妮立即活跃起来,围着那蓬芒果树欢欣雀跃,连连抱怨哥哥定的都是什么酒店,这样的小院落,才是居住的好选择。 “是谁刚到时,说酒店不错来着?怎么不到一天就抱怨了?”邱百龄被她抱怨的受不了,回了一句。 “那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说的话。现在一比较,那里就是差!”斗嘴,邱亚妮可不会认输,很快反击道。 卢灿没理会这对兄妹的斗嘴,将后备箱的属于自己的九块毛料搬到院子中,准备晚上没人的时候再解。让潘云耕拎着那块十五公斤的蓝水翡翠,以及他自己选择的那块毛料,和杨坤的那两块。 “我们解石去!”卢灿对这对兄妹挥挥手。 邱百龄观察一路,发现卢灿确实对自己的妹妹没什么其他想法,心底放松很多。 自己妹妹的婚事,邱家老爷子已经内定,现在两家在争。 其中一家是马来西亚的郭家,这次来到的是郭家幼子郭少瑷。另一家是邱家在印尼的最大合作伙伴黄家,黄家是印尼制糖大王、造船大王,这次来的是黄家第三代长孙黄栌。 所谓留学前的散心,只不过是借口。老爷子临行前可是好好交代过,要观察阿妮究竟和哪一个小伙子更投缘,以确定最终结亲对象。 要是给妹妹谁都没选,再带一个男友回去,那可就是个大笑话。 虽然卢灿看起来沉稳有度,英华内敛,是个不错的选择;纳徳轩卢家,最近两年势头也很猛,但距离那些老牌世家,实力上还是有些差距,更重要的是,在生意上与邱家难以相互扶持,恐怕自己老爷子不会答应。 卢灿无暇理会这对兄妹的心思,他还有事。 在库房中,他在四块毛料上滑了几道切割线,将毛料和邱百龄兄妹,都扔给杨坤料理。 “你要出门?”邱亚妮疑惑的看着他。 “嗯,去看一位长辈。他生病住院了。”卢灿点点头,便要离开。 “那……这……”她指了指被卢灿画了四条线的毛料。 “按照画线切割,里面如果有翡翠,会被一分为二,你可以挑选任意一份。剩下的一份交给杰尼就行。” “这么自信?那我挑那块大的,你没意见吧。”邱亚妮撇撇嘴,有些不信,随即又开句玩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卢灿没解释,没必要。 他带着潘云耕,在一名店伙计的带领下,匆匆赶往曼德勒第三医院。 率东来在这里修养。 来看率东来,带杨坤不合适。 正文 第119章 师门讯息 曼德勒第三医院是缅甸最古老的医院之一。 最早是英国人建的军营医院,主要为士兵养伤之用。缅甸独/立后,这里先是改名为人民医院,后又改名为国立医院,前几年新政府上台后,筹资建设曼德勒第一人民医院后,顺手将这家医院改为现在的名称。 估计那帮执政者,在实施去英国化的政策。 率东来是名人,卢灿在前台对那位缅甸护士女郎微微一笑后,很快打听到他的病房。 罗家对率东来还不错,将他的病房安置在二楼的贵宾疗养区。 卢灿进门时,率东来正靠在病房长沙发上小寐,看其盘腿的姿势,就知道经常打坐。 坐禅冥想有益身心健康,但老年人不宜久坐。卢灿故意将手中提得礼包,重重的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率东来睁开眼,见到卢灿,也不惊讶,第一句话就让卢灿吃了一惊,“你小子来了?我正琢磨呢,你来了刚好,给我一个答案。” “那天的毛料,你是不是头天晚上做了手脚?” 这事可以做,但绝不可以承认!卢灿嘿嘿一笑,“率老,您猜呢?” 这还用猜吗?率东来放下双腿,身体前倾,仔仔细细看了遍卢灿,突然笑道,“两年前我还劝你别玩赌石,哪知道,你小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显然,老先生并没有将卢灿玩小心机的事情,放在心上,相反,他很欣赏这种做法——赌石,也是一场战争,既然是战争,就允许上各种手段。 “坐吧。”他伸伸手,示意卢灿在他侧面的沙发坐下。 “你师傅真的没来?”率东来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王鼎新竟然放心让弟子一人来参赛?在住院的几天,他始终在琢磨这件事。 “真的没来。他在准备六月份去巴黎参加珠宝展的事情,没空。”卢灿很认真的回答。 率东来向后靠靠,脸上有些落寞,“还是你师傅,看得开啊。” 不知道在感慨什么?卢灿没打段他的思路。 “当初他说他是一名玉雕师,我还不太相信,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 “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真敢放手让你这臭小子来闯荡!” 率东来根本不知道王鼎新的真实情况,又这样的猜想,才是正常的。 “不过,你们师门怪人多,出一个这样的王鼎新,丝毫不奇怪!” 这句话让卢灿的心怦怦直跳,今天来此,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此。卢灿断定,率东来果然和自己的师门有牵连。 “率老知道我的师门?我自己还不清楚呢,王老爷子从来不告诉我这些。”他挠挠眉梢,拟作好奇的问道。 “你师傅没告诉你?” “半个字也没有说过。”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的师门叫什么。”率老的一句话让卢灿差点喷/血。 您老不知道,提我的师门干什么?好在下一句话,让卢灿再度充满期待。 “你是不是觉察到,你和我的赌石手法,很相似?” “确实有些。”卢灿的心再次绷紧。 率东来深深看了卢灿一眼,“输给你,我也不算冤。” “我的赌石技术,最初就是学自你的师门。我不知道王鼎新那老货,当初怎么就认识那人?或者是那人的同门?怎么就得到他的青睐?” “难道他当时就看出,我的天赋不如王鼎新那老东西?”率东来的语气中充满不甘和无奈。 “您老说的是……?我怎么听不懂?”卢灿不得不带着他的思路,往回走。 “你会听懂的。”率东来似乎陷入回忆中,眼神有些空洞。 “幼时家境贫穷,我十四岁卖身进入南安大户黄奕住老先生家中。印尼黄家你知道吧。” 印尼黄家,卢灿自然知道,他还清楚黄家的长孙黄栌,也在曼德勒呢。 “因为聪明伶俐,被分派到二公子黄浴沂身边做长随。” “十六岁,开始随着黄少爷四处奔走。也是那年,我来到京城。” “二少爷喜欢赌玛瑙,带我去报国寺玛瑙原石市场。这一去,我的一生彻底改变。” “十六岁,也就是我第一次见你时,和你的年龄大小差不多。我感慨大自然造物的神奇,惊诧于一块小小的玛瑙石,竟然让人一夜暴富。” “穷怕了!当年我真的穷怕了!赌玛瑙似乎给我一条捷径,一条一天之内暴发的终南捷径。我沉迷进去了!” “黄少爷只是喜欢,而我,则是彻彻底底沉迷于那种姹紫嫣红的魅/惑中。” “此后,我经常瞒着二少爷,偷偷跑到报国寺,看别人赌石。偶尔,也会拿出自己在黄家做工的一点津贴,去买上一两块玛瑙。” “有赚有亏,我自然不想这样下去,我意识到自己的技术与眼光太差,于是想要偷学别人的技术,或者说想要找一个赌石高手,拜他为师。” “还真的被我找到一个。” 率东来再度看了卢灿一眼。卢灿也明白,戏肉来了——这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师门北支的重要人物。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道士。” “道士?”卢灿忍不住复述出来,他心底第一时间就想起师门夹画中的“一笔道人”。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率东来有些不满被打断回忆,挥挥手制止卢灿。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真的道士。但当时,他每次来报国寺赌玛瑙,都穿着一身道袍。” “他大概一周来一次,每次都要买走三五块玛瑙。奇怪的是,只见他买进原石,从未见他在市场销售一颗玛瑙原料。别人问他,他总是说开垮了。” “于是,这个道士,成为报国寺玛瑙市场有名的败家子。” “我寻访了两次,问过卖给他玛瑙原石的摊主,有很多原石,表现不错,绝对不可能一块原料都不出。” “他每次来报国寺,买走几块原石,却从不当众开料,就是为了怕招人注意。” “我稍加推测,便得知这个道士是个赌石高手。他是为了吸金,故意这么做的!” 卢灿听着听着,脑门一头冷汗——合着自己吸金的方法,师门北支的前辈,早五十年前就用过!还被眼前的率东来这位有心人识破。 自己以后赌石吸金,该怎么办? “又过了一周,那位道士又来了。照旧,他买了四块玛瑙原石,笑呵呵离开市场。” “我偷偷跟在他身后,他在报国寺后面的小巷子里转了两圈,进入一家首饰铺子。我装作顾客,也跟了进去。” “我闯进后院时,他已经切开第一块。摆在解玉沙台上的是一块极品的红紫双色玛瑙。” “我苦苦哀求,希望他能收我做弟子!” “唉!也许是我的表现太急切了吧。最终他还是拒绝了我。” “不过,他最终还是传授我‘观皮赌石’的要领。你们师门的赌石技术,是不是‘观皮’?”后一句话是问卢灿的。 卢灿点点头。 那位道士是玖宝阁北派传人确凿无疑,卢灿现在想知道的是,他究竟是谁? 可惜,率东来此时陷入自我回忆中。 “从那以后,那个道士,再也没去报国寺赌玛瑙。” “而我,慢慢摸索,开始在报国寺小有名气,手头也阔绰起来。” “我不再满足于做黄家下人,我要成为一名名震华夏的赌石师!” “十八岁那年,我从黄家辞职。准确的说,我被黄家开除。我开始了自己职业赌石的生涯。” “最开始,生活很美好,不到一年时间,我积攒了五百大洋。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 “生活发生改变,这让我的傲气逐渐滋生。” “教训来的如此之快!” “十九岁那年,报国寺来了两位保山的南红商人。” 卢灿玩珠宝,知道滇省保山地区是华夏南红最具代表性的产地。南红玛瑙一词,就是因为它的产地。 “这两位商人,带来一块超过四百公斤的巨型南红原石,震惊整个报国寺。” “尽管表现很好,但无人敢下手!” 这么大的南红料子,即便是现在的卢灿,也不敢下手! 因为南红原石,料子越大,空心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空心太大,一定会侵入杂质,杂质多,品级就要受影响。一旦亏损,那就是巨亏。 “年轻气盛啊!”率东来遗憾的拍拍大腿。 “报国寺无人敢出手!我做了出头鸟!” “我拿出全部积蓄,并找到几家经常给他们供货的首饰铺子,借贷一千五百块大洋。最终以两千五百块大洋,拿下这块举行南红原石。” “结果呢?”卢灿不知不觉陷入他的故事中。 “结果?”率东来笑容有些惨淡,“结果就是巨垮!” “从距离顶部一揸的位置,就开始有空洞。你可能要问,为什么这么大的空洞我没能觉察出来呢?”他以为卢灿对赌玛瑙不熟,还特意为自己辩解一句。 “这块玛瑙原石中,内部充满了石英石,所以重量上根本就难以辨别。” 石英石是玛瑙的伴生矿,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稀奇。 “啊……”卢灿这声惊呼,确实是为当时的率东来担心。 南红与石英石这样伴生,意味着这次亏本亏大发了。 “整个料子解/开后,所有的南红料,不足两百块。” “那次解石后,我大病一场。可是,病好之后,还要还首饰铺子的借贷款啊。” “我四处找人借贷,将自己所有存货典押出去,可是,整个报国寺都知道我开垮,没多少人再愿意借钱给我。” “不得已,一天晚上,我躲过债主的监控,偷偷南下,一直跑到缅甸。” “从那以后,京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的故事,就是赌石行业,血淋淋的教训。 卢灿陪着他,不甚唏嘘。 “率老,那个道士,您后来打听过他的消息了吗?”两人感慨半晌,卢灿终于问道。 率东来平息情绪后,表情自然多了,“就知道你关心这事。” 卢灿憨憨一笑。 “我四处托人打听,还真的被我找到一些信息。” “这人在京城其实非常有名气。” “他是袁大头的表侄,父亲是袁世凯的左膀右臂张镇芳。家住津门,每周进京一次,都选择住在东边的紫檀宫或者西边的白云观。” 我草! 卢灿赫然起身。 是他! 民/国第一收藏大家! 张博驹! 正文 第120章 师门大牛 卢灿上辈子身处京城收藏圈,哪能不知道张博驹老先生的旧闻? 有关张博驹的传记太多太多。 出生书香世家,其生父为项城才子。 过继给伯父张镇芳,而张镇芳是清末权贵,满清最后一位直隶总督,袁世凯的左膀右臂,袁的财经主管,以及民/国初年两次复辟的主要推动者之一。 张博驹本人同样文采风流,是民/国初年有名的“京城四少”“四公子”。 他的收藏故事很多很多,但最震惊世人的是他的惊人义捐。 建国后,他陆陆续续将自己所喜爱的藏品捐献或转让出来。京城故宫共计收藏有张老先生《丛碧书画录》著录的古代书画22件,几乎件件堪称中国艺术史上的璀璨明珠。 西晋陆机《平复帖》卷 隋展子虔《游春图》 唐李白《上阳台帖》 唐杜牧《赠张好好诗》卷 宋赵佶《雪江归棹图》 宋范仲淹《道服赞》卷 宋黄庭坚《诸上座帖》 宋蔡襄自书诗册 宋赵孟坚《行书自书诗》 元赵孟頫《千字文》。 明唐寅《王蜀宫妓图》 他的这些藏品,一举将京师故宫在高端字画方面,拉到台北故宫同等级水平。 令人叹息的是,在捐献或转让藏品之后,张老依旧…被划为“右派分子”,连遭批斗。 章伯钧先生的幼/女章诒和,在回忆录中曾经写过这样的一段。 “伯驹因为两首金缕曲,成了现行反革命。关了八个月,最后做了个‘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的结论,遣送舒兰乡下。人家农村不收,才又回到北平的。什刹海的家,也不像个家了。抄家时红卫兵,造反派,街道居委会串通一气。凡能拿走的,都拿走了。房子拿不走,就叫外人搬进来住。四合院一旦成杂院,日子就难了。你家来什么人,你说什么话,家里吃什么东西,都有眼睛盯着。” 老先生从此过上二十多年被“海淀大妈”监视的生活。 呃,他的平反,应该就在今年。 可惜,老先生好日子过不了多久——一年多以后,他因为一场感冒,转为肺炎,最终遗憾离世。 张博驹一生有三疑,在京城收藏圈层引发广泛讨论。 其一、张博驹的收藏鉴定知识,究竟是自学还有家传亦或是另有师承? 张家书香门第,这没错,可是无论是生父张锦芳还是养父张镇芳,都没有听说他们在收藏鉴定方面,有什么突出表现,其家世藏书,并不多。 再看看张老先生幼年经历的几家学堂,似乎与传统文化相悖。 十二岁进津门新学书院——这是一家教会学校。 十三岁转入河南陆军小学读书——这也是沾染西化风气的学校 十八岁入袁世凯混成模范团骑兵科学习——这更是一所纯粹的军校 ………… 其二、张博驹先生在解放前,究竟多有钱? 收藏,尤其是精品收藏,极其耗费资金。 老先生年轻时,收入来源并不多,他还喜欢京剧,经常一掷千金的打赏、组织私家堂会等等,耗费甚巨。 另外,他一生经历过三次官司,耗财无数;一次历时八个月的绑架,再花去四十万消财免灾;又经历过四次军阀讹诈,前后又花去超过五十万大洋。 而他的收藏,才是花销的大头——有人合计过,在解放前的三十年中,他为了收藏一共耗费超过三百万大洋的资金。 前后一合算,张老至少需要有八百万的家资,才能挺到解放。 张家富裕,人所共知,但在1933年张镇芳故去后,其家族最大的资金来源——津门盐业银行很快就断了他家的分红。随后抗日战争爆发,张家同样损失惨重。 张家显然不可能有如此庞大的家产。 也许有人会问,张老的字画不错,可以卖字画。 呵呵,张博驹先生的字画,别具风格,但绝对不算民/国一流字画大师,他的作品,欣赏的人真心不多,价格也上不去。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钱,从何而来? 其三、张博驹究竟收藏多少珍品字画? 《丛碧书画录》是张老编撰的自评收藏书画的一本专辑。 这本书的正篇,一共收录九十七件珍品字画。收自魏敦煌写经至清末郑文焯山水画,计九十七件。这其中就包含举世共知的华夏最早的书法作品———晋陆机《平复帖》。最早一幅绘画是隋代展子虔《游春图》。其他如李白《上阳台帖》、宋徽宗《雪江归棹》、米友仁《姚山秋霁图》、元赵孟頫《千字文》……这些无一不是稀世奇宝。 此外还有补遗篇,收隋人写经到清末吴昌硕自书诗梅长轴,计二十件。 这部分收录书画较之“正编”有所逊色,但仍多稀见之珍,如明代首辅杨延和书札、文征明双钩兰花卷、八大山人荷花轴等,都是可以进入国家博物馆的。 这本书一出,大家基本认为张博驹收藏的字画,大概就是这一百一十七幅,没有多少人质疑。 可是问题来了,按照《丛碧书画录》记载,他一共有一百一十七幅藏品,可最终有明确下落的,只有四十三幅。 剩下的那些精品,去哪儿了? 也有人问过张老。 张老一脸痛惜之情,“或遗失或毁于战乱”。 没人会怀疑张老的品行,但偏偏在十年后,也就是张老妻子潘慧素先生去世之后不久,京城收藏圈一位号称“京城装裱大师马继川”的后人,声称发现父亲生前日记。 这本日记中,马继川很清晰的记载,从1933年到1948年,这十五年中,经过他之手,转卖给张博驹先生各类字画,合计超过六百多件! 这些字画,大多来源于东北——溥仪离宫时卷走一千两百多幅珍品字画。 一时间,有关张博驹究竟藏有多少字画的讨论,络绎不绝。人们更在意的是,他收藏的字画,究竟去哪儿了? 马继川这人又是谁?为什么他的日记,能引起如此轩然大/波? 此人是京派装裱的代表人物,张博驹的密友,京派装裱工艺“玉池山房”的老板,于佑任、张学良、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等人都是他的店中常客。 他的弟子中,很多都是收藏界的装裱大师,代表人物有京城故宫书画鉴定资深专家王以坤(字禹平)先生、号称“古书大夫”的国家图书馆揭裱专家韩魁占先生、多年为张大千裱画的北派装裱高手江海沧先生、香江古玩字画鉴定专家张鼎臣先生以及装裱名家刘金山先生、张金科先生等等。 他和逃亡东北的残清政权,联系非常紧密。展子虔的《游春图》正是他作为中介,促成张博驹的收藏。 他同样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文艺圈长者、前辈,他的日记,也没有人敢怀疑其真实性。 现在争论出现了。 张博驹老先生真的收藏这么多字画? 他的藏品都去哪儿了? ……………… 正因为对张老的事迹很熟悉,卢灿才被率东来这句话,彻底震惊! “你师傅和你说过,张博驹先生的事情?”见他如此吃惊,率东来问道。 卢灿缓缓的摇摇头,他还未曾从震惊中走出。 张博驹老先生是一笔道人? 想想还真有可能! 老先生痴迷京剧,对化妆术势必不陌生,他只要稍稍装扮,再穿上道袍,估计熟识的人一时间也难以认出。 张先生的字画虽然有名,但尚未登峰造极,有点“肌无力无风骨”的风格,这是作伪高手必须要有的特点——作伪高手万万不能有自己的风格。譬如张大千仿石涛,仿得再像,也很容易被人认出——这里面有他自己的风格特色在其中。 张老先生的收藏资金从哪儿来的? 率东来当年,无意中就发现了他的吸金手法——赌石,毫无疑问是最快的筹资手段。 至于老先生其它的收藏品去哪儿了? 老先生的捐献,也许是出于真心,也许是出于安全考虑——这些捐献的字画,哪一幅不是树大招风的类型? 至于其它藏品,老先生肯定有!卢灿不是很清楚去处,但自己的收藏架上,不是有老先生的十六幅夹画吗?想必其它藏品,也应该被妥善保管吧。 自己,似乎无意中揭开上辈子困扰收藏圈的好几个谜团。 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玖宝阁师门北支,竟然出了这么一尊大牛! 相比南派的黯然,北支周亮工一脉,两百多年的发展,一直有声有色。 “真想北上,去看看老先生!”卢灿的感慨,由衷而发。 率东来点头赞赏,“我老了,不想再去京师。你小子肯定有机会北上,有朝一日见到大师,替我磕头。就说当年的那个小毛孩,还在感谢他这位道长。” 张博驹今年八十有二,卢灿想要北上,还真的要赶紧。 可是,家中的卢老爷子,会让自己北上吗?估计悬! 香江恶魔化内陆的氛围,一直都很浓厚。越是学术圈,这种怪论越严重。祖父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对内陆的排斥,卢灿还是能清晰的感知。 率东来对师门的信息,所知大概也就这么多,接下来两人聊到赌石。说道赌石,率东来眉飞色舞,这人真的对赌石痴迷一辈子。 “率老,还记得我从您那顺走的三枚石弹吗?其中一枚被我擦开,颜色很奇怪!”卢灿将话题引向“天龙生”翡翠,想听听率老对这种翡翠的判断。 “你擦开了?带来了吗?”率东来听闻,立即坐起身子,向卢灿伸手。 那种精品绝品玉石,卢灿哪能带在身边?他摇摇头。 “欸!”率东来失望的向后靠去。 “不过,我带来几张照片,您老可以先看看。”卢灿笑着从手包中掏出信封。 “你小子,逗我玩呢?”率东来一把抢过信封,抽出照片。 里面装有四张高清晰照片,内容都是被擦去一块石皮的翡翠毛料。 石弹很小,只比乒乓球略大,擦去的石皮,约占三分之一,露出绿森森的玉面。 “好东西!真的是这家伙!好!好!我就知道是个好东西!我就知道它是个好东西!”率东来的手微微发抖,话语凌乱。 这东西,是卢灿亲手擦出来的,当时他的震惊,丝毫不亚于现在的率东来。 那种绿,并非帝王绿那么柔和,平润,而是带有一种幽深的暗绿,翠色很足,比帝王绿还要满的那种深绿,致使翡翠的底子有点发黑的感觉,但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黑而是绿。 正文 第121章 新矿合作 率东来翻看着这四张照片,再度陷入回忆中。 “你拿走的那枚石弹料,还是我在五十年代捡来的。” “那年我帮普查家赌石,他家的矿口在龙肯寨。有一天,我无意中在矿渣堆中,发现一种从未见过的翡翠,也就是这种全绿的毛料。” “当时我惊喜若狂。” “可惜的是,这种毛料,开出的玉质,虽然绿色很好,但种干,透性很差,油性不足,十足的鸡肋。” “当时我还年轻,不信邪,四处搜寻这种毛料,竟然真的被我找到几块油性好的料子。” “于是,那次赌石,对阵高世杰,当时杨家的高世杰比我还要年轻,声名不显,我一时大意,认为可以轻松获胜,便选择这样一块料子,与他对阵。” “可惜,我对这种新毛料的石性,研究的还是不够。” “开出的那块料子,虽然是满绿,但种地只有豆种,干而涩。那是我来缅甸输的最惨的一次!”他说到这,摇摇头,有些伤神。 卢灿连忙打断他继续讲下去,“事实证明,您确实发现一种全新的翡翠。这件事会让您流芳千古的。” “流芳?哈哈……”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词汇,笑出声来。 “当年,我确实有这种想法,可现在……”他的笑容渐渐变成苦笑,连连摇头。 他这一辈子,痴迷赌石,痴迷到家庭、妻、子,都要退居其后。现在年老,终于开始觉悟,自己失去太多太多。所以,卢灿提到流芳千古,他不由得一阵悲笑! “知道我这次为什么答应来参加这次赌石吗?” 卢灿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最近两年罗星汉的声誉可不太好,选择帮他赌石,对率东来的名声还是有些影响。 “两年前,我回了一趟南安老家,父母的坟茔,荒草凄凄,家中老屋,已成残垣断壁。整个村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我。” “小子,你说我还求什么流芳百世?” “怎样让故乡的人认识我,才是最要紧的事!” 他顿了顿,“老家之行,让我再一次感到惭愧。我这一辈子,竟然没有做出一点有益于家、家乡的事情。” “老家一如既往的贫穷,村里到县城的那条山路,依旧是那么破烂。” “这次回家,我就下决心,筹集一笔资金,修好村中到县城的那条路。我要修成质量最好的那种!” “这种事,要比我流芳百世,有意义得多。” “这次回去,听说内陆的孩子,又可以读书上大学了。我要筹钱,帮助村里七十多个孩子,上学,走出村里。” “这些事情,都比赌石有意义!” 卢灿算是明白过来——老先生这次出山帮罗家赌石,看重的是集资筹款,做善事呢。 “您老怎么不选择自己赌石呢?” 卢灿不解,率东来如果自己赌石,那吸金效果,要比这样,快得太多。 率东来摇摇头,态度很虔诚,“我在佛祖面前发誓,这辈子,不再为自己赌石。神明在上,誓言不可违。” 原来他当年所发誓言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他能参加赌石决标,这次又参加罗家的赌矿。 卢灿接过他递来的照片,心头一顿,倒是想起一个不错的注意。 “率老,龙肯寨附近,应该有这种翡翠的矿脉,您老就没想过,将它开挖出来?”卢灿筹措着话语,想着怎么说服他。 “矿脉?这种全绿的翡翠矿脉?”率东来没明白卢灿的意思,“只要找找,龙肯寨附近肯定有。你的那块极品石弹,就是我当年赌石之后,又去找寻的。” “您老想造福乡衹,所需资金巨大,如果只靠帮人赌石去筹资,费时费力。” “您老想过没有?将这片新翡翠矿区,开发出来?这样还就可以细水长流,长期为善。”卢灿打了个铺垫,才将自己的目地说出来。 “你是说开矿?”率东来赌石一辈子,还真的没想过自己当矿主。 貌似这个主意不赖,他想了想,又摇摇头,“你小子,开矿可没那么容易。这上下关系的打理,还有日常管理,都不是我这个老头子,或者你这个香江毛头小伙子能料理的。” “我们可以拉人合伙啊!”卢灿觉得率东来的思维确实有些僵化。 “合伙?不会引狼入室?” 率东来在缅北多年,对这些珠宝大亨们的贪婪,更了解,他轻笑道。 “只要我们有能帮到他们的价值,这些人就不敢轻易占我们的便宜。”卢灿反驳一句。 率东来靠在沙发上,沉默良久,才说到,“你说的有点道理。那你认为选择谁作合作伙伴更合适?” “自然是杨家。”卢灿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是罗家?要知道,缅北罗家的势力,可比杨家要强势。”老爷子笑眯眯问道。 卢灿摇摇头否定他的话,“正因为强势,所以我认为罗家不合适。” “哦?这是为什么?” “罗家现在很强势,但这种强势也意味着,他们与缅甸政府即将进入全面对抗。老爷子,我不相信您看不出来。罗星汉是无论如何也不是缅政府的对手。” “刚不可久,当罗家成为缅政府第一打击目标后,他们的势力就会全面萎缩,也就无法为我们的矿区提供保护。” “不选罗家还有一点,罗星汉驻兵金三角,这在国际社会上,会造成恶劣影响。” 他摇摇头,“这种臭名昭著的人物,我们必须选择远离。” 卢灿这番话,分析的合情合理,率东来对他再度高看一眼。 “那杨家呢?”他再次问道。 卢灿笑笑,也不隐瞒自己对缅北各方势力的看法,直接就开口说道,“杨家是两面派。” “一方面他们还在参合地方对抗中央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们又在帮中央做事。” “事实上,杨家现在已经不是典型意义上的缅北军阀,正在向商家转变。” “虽然看起来,他们最近被压制,但这种柔和的两面派政策,使得各方对他还有依赖,并不敢真正将事情做绝,就像这次罗星汉抢夺莫湾基河谷一样。这就意味着,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杨家依旧是缅北的强势力量。” “分析的不错!”率东来赞赏道,“就选杨家。” “等这次莫湾基河谷赌矿事情一完,你可以带杨天和来找我。我们三方谈谈,这种新型翡翠矿的开发合作。” OK,成了! 卢灿和率东来丝毫不担心杨家不参加——只要这四张全绿高种的翡翠照片,给杨天和看看,他马上会追着求合作。 原本,卢灿可以直接与杨家合作开发龙肯矿区。 上辈子虽然没去过龙肯矿区,但帕敢一带,他还是很熟悉的,也知道龙肯矿区的大概位置,想要寻找天龙生矿脉,并非难事。 可是,这事就不能这么做!太小人了! 更何况,刚才率东来的一番为善乡祗的言论,也打动了他。 天龙生之所以昂贵,因为龙肯矿区的矿脉储量不多,卢灿记得整个龙肯矿区开采时间只有五六年,就挖得一干二净。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当时龙坑矿区一口气就有十多家矿口在同时开采。而天龙生的原石毛料,被几大商家库存起来,流入市场量很少,因此,高品质天龙生非常昂贵。 这次,自己三方,可以从容布局,将那片矿区买下,慢慢挖。这样可以控制天龙生原石的市场流入量,也便于控制价格。 卢灿在率东来的病房中,一坐就是一下午,中途,潘云耕过来两趟。 这期间,卢灿发现,没有一位罗家人来探视。 看来,尽管率东来此前六连胜,给罗家带来不菲的利益,但对他的这次赌石失败,罗家还是有心理疙瘩的。 看了看时间,卢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率东来也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 临别前,他拍拍卢灿的手臂,“小子,对待赌石,心态要好,万不可沉迷,更不可视作敛财工具,那…有伤天和。” “谢率老金言。”卢灿点点头。 “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有如此赌石天赋的人,万万不能因石而废!”他笑着补充道。 卢灿一愣,第二个? 见他惊讶,率东来哈哈一笑,“木天鹰有一名关门弟子,天赋非同凡响。” 率东来说的人,应该就是麻老! 哦,不对,此时麻老三十出头,还正年轻。 “您老说的是……”卢灿想从他口中得到证实,追问道。 “此人有着家传的‘断玉诀’,现在又潜心学习木天鹰的赌石经,练习观色。” “上次在木老头家中,我见过他出手,已经非常成熟,其眼光与手法,不逊色我和老木。”率东来摇头,似乎为后辈的崛起而感慨。 卢灿吸了口凉气,他这次能战胜率东来,纯粹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的综合运用。 如果两人凭真实能力对撼,卢灿还真不敢说自己能稳赢率东来。 “您说的那人,是不是姓麻?”卢灿问道。 “你知道?” “腾冲麻家的断玉诀,我还是听说过的。” 哦,率东来点点头。 麻家同样是赌石世家——翡翠能在清朝皇庭备受重视,还与麻家有很大关系。 麻家祖上也是明末将军,永历皇帝死后,麻家投效清廷。因为善于辨玉,被清三朝皇家指定为贡品翡翠采集商! 麻家的家传断玉诀,在业界,声名极盛。现在他又学习木天鹰的观色术,综合两家之长,也难怪麻老能成为几十年无人撼动的“翡翠王”! “真想见见这位您口中的绝世天才!”卢灿随口感慨一句。 谁知,率东来神秘一笑,还真的冒出一句,“也许…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在回程的路途中,卢灿脑海中,始终是率东来的笑容及那句话。 我很快就能见到他? 难不成,罗家在接下来的赌石中,会请他来参加? 木天鹰金盆洗手,又碍于国政,不可能再度出手,但木家与缅北罗家的私交还在。如果罗家峪求到木家,木天鹰将自己的关门弟子,推出来……似乎是顺理成章! 尤其是木天鹰听说自己的年龄后,极有可能做出这种决策! 我草,卢灿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能性极大。 和未来会纵横赌石界几十年的翡翠王对赌? 砰砰砰!卢灿的心脏一阵乱跳。 有期盼,有担心,有害怕、有忐忑,还有一丝不服输! 正文 第122章 被动挡箭 回到马哈木的院子,杨坤一人,坐在院子中。 他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四块亮晶晶的翡翠,大小都差不多,一块蓝水翡翠,一块菠菜绿,两块杨绿,在一只盘子中,折射着夕阳的光辉,非常耀眼。 “发什么呆?”卢灿进门时,他竟然都没发觉。 “哦?你回来啦,那老家伙,没被气死?”杨坤很清楚卢灿去看望谁。 “好着呢。”卢灿在他对面坐下来,倒了杯凉茶,灌了口,“要不是罗家有芥蒂,估计下一轮他上,都没问题。” 卢灿拿起盘中的那块蓝水翠,不规则球状,玻璃种,蓝中透紫,非常妖艳,油润光泽,大约三公斤左右,这就是自己和邱亚妮合买的那块毛料中的一半。 至于邱亚妮拿走的那一半,估计不比这小,但她的那块,种水要差点,估计有点冰种到高冰的皮料。算那丫头还有点良心,将最纯净的这边,留下。 卢灿嘟囔两句,结果被杨坤听见,他翻了个白眼,“还有良心?要不是他哥拦着,她差点两块都拿走。准备扔下一张空白支票,让你自己填。” “那就让她留下支票啊,看我填不死她!”卢灿呵呵笑道。 电视剧和电影中,经常会出现“给你一张空白票,数目自己填”的炫富桥段,其实都是骗人的——在香江,每张支票都有最高提取额度。譬如此时的香江渣打银行,纳徳轩办理的空白支票,最高额度也只有五十万美元。超过这个额度的数字,算是废票。 所以,千万不要相信所谓的空白票自己填的傻瓜剧情。 那丫头不傻,她留下的空白支票,最高额度估计也就在五十万美元。而卢灿面前的这块蓝水翡翠,价值不会低于这个数目。 卢灿所谓的“填不死她”,也只是一句玩笑。 “我估计那丫头看上你了!”杨坤突然伸头过来,嘻嘻的对卢灿说道。 “别!那千金小姐脾气,我可吃不消!敬谢不敏!”那丫头,漂亮自然是没话说,可那傲娇性格,卢灿连连摇头。 “我可没骗你!”杨坤指了指他手中的翡翠,“这块料子开出来后,你可不知道,那丫头多兴奋,一口一句‘阿灿真棒’‘我的阿灿’‘灿哥太了不起’,听的我头皮发麻。” 卢灿听他这么说,眼前浮现那丫头嗲嗲的样子,浑身起鸡皮疙瘩。 连忙摇头摆手,“停!别说了!” 杨坤哈哈大笑,“你小子,桃花正旺。我估摸着那丫头还要来找你。” “谁让你今天,又是英雄救美,又是带美女发财。这样的英俊骚年,那个姑娘不喜欢?” “英雄救美的可不是我,是他!” 卢灿往门口一指,潘云耕刚好进来,莫名其妙,“卢少,什么事?” “呃,来,这块翡翠是你的。”卢灿连忙改变话题,指了指桌上那块苹果绿玻璃种翡翠,“你是打算出手呢,还是自己留着?” 潘云耕这块翡翠,同样色足,种老,市场销售最少四十万美元。 “嘶,太漂亮了……”潘云耕捧起这块翡翠,爱不释手。 良久,才说道,“谢谢卢少。咱们纳徳轩现在需要料子吗?我可以转给公司,不过,我想给老娘弄副手镯,她这么多年,都没带过好一点的首饰。” 这才是好员工,处处不忘公司,还能公私兼顾。 “可以。你收好了,等回香江,你找辛婶,从这块料子中给你母亲取一副手镯。嗯,还可以给你媳妇弄一副,剩下的让她给你估价。” “哎,谢谢卢少。”潘云耕欢天喜地的收拾好这块翡翠明料。 “你还真是小翡翠王啊。”杨坤刚才一直没开口,见潘云耕离开,他才调侃道,“我没说哪一块,你都能看出来?” “切!这点水平没有,你六叔会同意我来参加你们家的赌石?” 卢灿的话语,不无得瑟。 杨坤对他咧咧嘴,不过他今天也非常开心。娃达公司的员工,下午为他的两块翡翠估价,超过五十万美元——这可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接触如此数目的进项。他刚才发愣,正是在考虑,究竟是留着做纪念呢,还是出手给家族的玉器公司。 潘云耕的一番话,让他有些羞愧——刚才他可是想着将两块翡翠处理,在仰光为自己添一辆新车呢。 “瞧你这得意劲头!我们去吃饭,吃完饭,把你今天套来的毛料,全部解/开,我就不相信,件件都有货!”杨坤堵了一句。 洗簌完毕,卢灿和杨坤、潘云耕美美吃了顿滇省特色菜——马哈木市场旁边就有一家滇省菜馆。滇省风味荞丝,金钱云腿,椰香泡椒煎牛柳,红烧鸡棕菌,芫爆松茸菌,傣味香茅草烤鱼,是滇省六大代表菜肴,这里都有。 “走走走!快去把你的毛料砍了!”一出菜馆,杨坤就拉着卢灿,直奔娃达公司的原料库。潘云耕则去小院子中,将存放的毛料取过来。 尽管下午卢灿赌石的表现,已经得到验证,可杨坤依旧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卢灿可是比自己小两岁,赌石之难,杨坤可是深有体会的——作为杨家年轻人,他可没少接受杨季东的折磨。 卢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精湛的赌技?他怎么做到的? 结果没让杨坤失望。 卢灿今天购入的十块毛料,块块大涨。 除了那块五百公斤的大料之外,其它的都在五公斤以下的小料,很好解。 一块冰糯种满绿,三块冰种艳绿,两块冰种至高冰的蓝水翡翠,一块玻璃种春色,一块玻璃种黄杨绿,一块小极品的红绿夹色。 杨坤目瞪口呆,他偷偷替卢灿算了算,算上那块与邱亚妮合买的蓝水翠,卢灿今天就圈了二百五十万美元——这还没算那块正在解的五百公斤的雷打石毛料。 “靠!”他彻底惊到了,一拍卢灿肩膀,“你小子,这种赚钱速度,缅甸翡翠矿,最后还不是给你开的?” “这还真不是你这样算的。”卢灿白了他一眼。 “你见过木天鹰和率东来,他们靠赌石成为世界首富了吗?” 杨坤挠挠头,还真是这样,这两人虽然有钱,但也只比一般人更富裕一些而已。杨家矿口赌石总监高世杰,也是如此,“这是为什么?” “我现在只不过是钻了空子,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一旦真正成名后,赌石圈内的摊主见到我去买石头,他就敢一块毛料,要市场十倍价格。” “另外,真正成名后,这些人都开始爱惜羽毛。捡漏小摊主一两块毛料是佳话,可像我这样大规模扫货,就成了贪婪,会遭受众多摊主抵制的。” 杨坤毕竟身处缅甸,对这些事情,一点就透。 “还真是这样。你如果去娃达公司购买毛料,我估摸着销售人员也要涨价。”他指着卢灿哈哈一乐。这就是成名的代价。 “所以说啊,这次帮你们杨家赌石,我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卢灿笑着说道。 三人忙了一晚上,终于将这块五百公斤的雷打石彻底肢解。 太可惜了,这块毛料的裂纹很多,四十多公斤的冰糯种玉质结构,被破坏的很厉害,只能取出四五副手镯,其它的只能做牌子或者小挂件。 这块料子的精华,在左下角部位,卢灿从那里剥出一块三公斤左右的冰种春带彩。 卢灿自己也觉得奇怪,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世,他还真的没见过玻璃种的春带彩。最好的就是高冰种,更多的是豆种或者糯种。 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真的应了赌石行中的那句老话——色越杂,种越低。 有时间,可以研究研究这方面的知识。 这个世界上,赌石观色最厉害的,毫无疑问是木天鹰。他甚至能将石皮下的色系渐变,都能描述出来——卢灿虽然没见过,可杨季东和高世杰两人都是亲身经历的。 卢灿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是麻重仁出马,罗家为了保证胜利,接下来的赌石方式,会不会改变?他们会不会将赌价改成赌色? 如果是赌色,自己十有八/九不是麻重仁的对手! 他将自己的担心,和杨坤说了说。 “应该不会。”杨坤不以为然,“中途改变赌石方式,需要至少一半仲裁组成员的同意。” “罗家没有特别的理由,他们不敢这么干!” 真的不敢吗?卢灿不这么认为。他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毕竟麻重仁代替率东来,只是卢灿的猜想而已。 昨晚太累,一觉睡到半晌午。 站在窗口前,卢灿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他觉得自己看花眼了——邱百龄、邱亚妮兄妹,怎么坐在院子里?旁边还坐着郭家的郭少瑷、黄家的黄栌。 四人正围坐石桌旁,喝茶聊天呢。院子外面,还站着两保镖。 他们来干嘛?难不成邱家兄妹,还想着自己帮他们去赌石? 卢灿心头不喜。 “卢少,他们来有一会了,邱百龄不让我去叫你。”见卢灿房间有动静,潘云耕赶紧进来禀告。 “他们说来干什么了吗?”卢灿脸色不太好。 “听他们谈话……似乎是邱小姐的主意,想要邀请你,一起去游览皇宫。” 听说不是赌石,卢灿脸色稍霁。 不过,卢灿不准备和他们纠葛太深,所谓邀请,还是回绝吧。 “四位这么早就到,真是失礼!”卢灿走出房门,笑着拱拱手。 邱百龄站起身来,“是我兄妹二人冒昧才是。” “这位是纳徳轩少东家卢灿……”他向另外两人介绍,又将黄栌和郭少瑷,介绍给卢灿认识。 “都是名门之后啊,久仰久仰!”卢灿拱手作揖,却发现这两人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太友好。两人只是礼节性的拱手回礼。 “昨晚去哪儿鬼混了?起来这么晚?”邱亚妮的语气毫不客气,嘟着嘴抱怨道。 貌似我们不是很熟吧,你管的还真宽!卢灿腹诽一句。 “昨天去看长辈,回来晚点。”他笑呵呵的应付道。 “今天你有什么安排?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去逛逛皇宫?” 邱亚妮站起来,向卢灿走来。卢灿瞬间就能感觉到,两道目光能将自己撕裂,是黄栌和郭少瑷。 “诶呀,真不巧。我今天还要去见朋友,谈点生意场上的事。”卢灿连忙向旁边闪了闪,回绝她的邀请。 “你究竟是不是帮杨家赌石的那个香江年轻人?”邱亚妮没理睬哥哥还有两个朋友的目光,走到卢灿的身边,低声问道。 她今天来此,就是想要问清楚这件事。 昨天晚餐时,她偶然听到隔壁一桌客人,聊到杨家与罗家前几天的赌矿。那位客人提到,杨家请来一位来自香江的年轻赌石高手,把缅甸的翡翠王率东来,生生气得住院。 有心的邱亚妮,便将目标锁定在卢灿身上。 这不,一大早就要过来求证。 消息终究还是传开了,不过这事也没必要隐瞒,卢灿笑嘻嘻的应承道,“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哈哈,我知道了!”邱亚妮嘴角不经意间一撇,俏脸上又浮起淡淡的媚笑。 “下一轮赌石,什么时间?我要去现场观战!你可不能赖皮哦。” 我去,我怎么就赖皮的了?貌似我什么也没有答应吧。 这就是个坑人的丫头,感情这是拿我做挡箭牌呢? 见到黄栌和郭少瑷两人那杀人的眼光,卢灿哪能不明白这丫头的心思? 正文 第123章 梅家佛像 梅生的家,位于曼德勒东区,不远处有一座清理寺,那里佛塔林立,香火旺盛。 这一带的居住条件不错啊,梅生的家境应该还可以的,他怎么会卖掉“眼睛执照”?真是因为父亲生病? 按照字条上的地址,潘云耕敲响这家小院子的院门。 隔着篱笆,能看到院子中还有一辆粗杠自行车以及驴车一副,倒是没看见驴。房子虽然低矮,但能有独/立院落,证明卢灿的猜测没错,梅生的家庭环境以前应该还不错。 露头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妪,她隔着篱笆,用缅甸土语,叽里呱啦的说,推测应该是询问两人是干什么的。 “我是香江来的,找梅生,有点事情。”潘云耕的粤语,老妪根本听不明白,卢灿只好用普通话,慢慢说道。 果然,这老妇对汉语,还是比较熟悉,听完后,对屋内一阵嘀咕,屋内应该有人。 很快,屋内跑出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光膀子大裤衩,汲着拖鞋。这孩子的汉语还不错,“我爹地不在家,去挖塘泥了。” “想请你父亲做点事,你能帮我把他叫回来吗?”卢灿隔着篱笆,和这孩子说道。 这时,屋子里又出来一位,拄着拐杖,佝偻着腰,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爷子。他的汉语带有纯正的鄂省口音,“两个娃子,进来坐会。” 卢灿上辈子在鄂省地质大学上学,对这种口音,太熟悉,“照,那我们就进来叨扰一哈。” 照就是中的意思,一哈就是一会、片刻之意,鄂省土话。 老头子直不起来腰,但耳朵很好使,听见乡音,连忙让孙子去开院门。 “咦?你小娃子是鄂省哪儿人?”老者拄拐,走进院子,又让老婆子端来两张长条凳,让卢灿两人坐下后,问道。 “老人家,我是香江人,这两句鄂省话,还是跟我家厂子中的一位鄂省师傅学的。听您的口音也是鄂省,我就随口说了出来。”卢灿坐下后,解释道。 “哦…这样啊,”老者的语气中,有些失望,“你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对了,卢先生是吧,”刚才卢灿进门时,已经自我介绍过。等卢灿点头,他才继续说道,“请问你来找阿生,到底有何事?该不会是他找你借钱了吧?” “还真不是!老先生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卢灿疑惑。 “唉,还不是这腰闹得。” 这时,那老妇和梅生的孩子,两人抬着一张竹躺椅,放在院子中,扶着老者躺下。 “让你见笑。我这腰啊,前些年受过伤,去年复发,将家中积蓄都花光,这不,连站的时间都不能太长。” “我是担心阿生这孩子,去年四处借钱,是不是借到你这了?” 原来这么一回事,卢灿点点头,对这梅生的人品又多了些了解。 “我是香江纳徳轩珠宝的,两年前曾经在梅生大哥的帮忙下,来缅甸买过毛料。这几年我家珠宝公司发展的还不错,想要在曼德勒设一个联络点。” “这不,我在曼德勒也没什么熟人,就想到梅生大哥,想来问问,他有没有意向,帮我把这个点建立起来。” “好事啊!我家梅生,正在家闲着呢。”珠宝公司在曼德勒设点,这很常见。老爷子一听,高兴起来,吩咐老婆子去倒水泡茶,又让梅生的孩子梅鹤岗,赶紧去叫父母回来。 孩子也意识到是好事,欸一声,欢快的跑了。 老妪是梅生的母亲,缅甸本地人。很快为卢灿和老爷子搬来一张小方凳,上面摆放着茶壶茶杯、还有一碟子芒果干。 梅生的父亲很健谈,学识也相当渊博,难怪他们家在缅甸过得还不错。 在闲聊中,卢灿一点点得知,面前的这位梅复生老先生,当年可是相当了不起。 梅复生,应该是后来改的名字,抗战时率属于远征军新二百师第598团,任职团级少校参谋。这是一支虎狼部队,师长为抗战名将戴安澜。 进入缅甸后,梅老参加了东瓜保卫战、同古保卫战、堂吉收复战三场扬我国威的大型战役。可惜的是,局部战斗的胜利,已无法遏止整个缅甸战场上中英盟军疾速溃败的车轮。 缅北大溃败,二百师负责断后。 在与军部失去联系的情况下,二百师在横渡细抹公路时,遭遇日军第五十六师团的包围。突围途中,戴安澜将军身受重伤,师参谋主任董干、第599团团长刘树人、第600团团长刘吉汉均失踪、全师官兵伤亡过半。 在这一次突围战斗中,梅复生腰部中弹,随即又被炮火掀起来的尘土覆盖。 等他再次醒过来,战斗早已结束。 梅复生能存活,还需要感谢他现在的媳妇——当年这位小姑娘,冒险去战场捡拾遗留物生活,没想到捡到这个梅复生这名伤号。 那枚弹片,深入腰腹的肌肉之间,缅北条件有限,根本不可能开刀手术。梅老爷子命大,在洛瓦山寨修养了整整一年零三个月,竟然可以下地活动! 当他再次找到新组建的第二轮远征军部队时,才得知戴安澜将军已经去世,新二百师也被肢解重建,而自己,已经作为失踪人员,名单被上报,还给老家颁发了“烈士”嘉奖。 于是梅老,很光荣的成为一名活着的“烈士”! 身体废了,回归部队是不可能的,甚至连远行都做不到,梅老很干脆的留在洛瓦山寨。 原本还期盼抗战胜利后,回老家看一眼。可是等他准备从行时,又接到内陆开始内战的消息,不得不再次放下行程规划。 这一等就是近四十年,老人家不甚唏嘘。 “现在北边政策放宽,老人家,你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一定没问题的。”卢灿劝慰道。 梅老迟疑的摇摇头。 去年,他腹内的弹片再度引发炎症,实在受不了,不得不去曼德勒医院实施开刀手术,取出藏于体内三十八年的弹片。 手术很成功,但他的身体也彻底垮了——腰部再也直不起来,行走困难。 这辈子想要回故乡看一眼,很难。 梅生夫妻匆匆赶到家时,卢灿已经清汤一杯茶了。 “您是……”见到卢灿,梅生一愣神。 刚才孩子说,有以前认识的人,想聘请自己做事,可他还真的没认出卢灿来。 “纳徳轩王鼎新……” 还没等卢灿说完,梅生就想起来,惊喜道,“哇,是卢少爷?长这么高了?猛然间我还真的没认出来。” 他连忙又对家人解释,“这是香江翡翠王王鼎新老爷子的弟子,纳徳轩的少东家。” 那次,他作为眼睛,带领卢灿一行,在娃达公司开毛料,三开三涨。不久,他又听说王鼎新在赌石决标上以一块传说中的黑色曼陀罗获胜。 能和翡翠王有一面之缘,非常自豪,这件事他经常挂在嘴边,故此,印象非常深刻。 “梅生大哥好记性!”卢灿笑着说道,然后指了指他的鞋子,“你这是……” 卢灿一问,才知道梅生现在继承了家族的鱼塘。 缅北地区曼德勒的医疗条件最好,梅复生的身体差,于是全家搬到这里定居,以便于及时治疗。 可坐吃山空不是办法,梅复生便想出鱼塘养鱼的养家之道——梅复生在长江边长大,在参军之前,家中曾经有几十亩的河圩,所以他对养鱼颇有心得。 这些年,他做技术指导,妻子带孩子们负责劳作,家中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如果不是去年腰部手术的话。 “这样啊……”卢灿有些迟疑。 “卢少爷,你的事与鱼塘没关系。鱼塘有我、老婆子还有媳妇、鹤儿,梅生会安心的帮你筹建办事处的事。”梅复生见卢灿犹豫,猜到他担心什么,连忙保证道。 梅家再度看到希望,他可不想这么好的机会溜走。 梅生在父亲身边坐下,重新给父亲和卢灿两人续了杯茶。 “那就辛苦梅生大哥。”卢灿肯定的点点头。 卢灿简单说了说纳徳轩曼德勒办事处的主要工作。 其一是负责扫听缅甸翡翠市场的供货波动;其二是代表纳徳轩参加纳徳轩拥有股权的两个矿口的重要会议;第三嘛,自然是帮忙收货,收流通于市场上的翡翠明料和毛料。 “行!”梅生一口答应下来。 这事不难,他以前做眼睛的时候,也需要关注翡翠市场动向,对于他来说,熟门熟路。至于参加杨家矿口会议,又不需要他拿主意,主要是代表卢家,显示存在感。收货就更简单,还有比眼睛更了解缅甸翡翠行情的人吗? “那好,”卢灿点点头。 “月薪按照香江的工资标准走,暂定一千五港元每月。你看怎样?” “谢谢卢少,我很满意!” 确实很满意,一千五港元,在曼德勒绝对是中高收入。 梅生一家人,欢天喜地,竭力挽留卢灿和潘云耕两人午餐。卢灿回绝不了,随着他们一起进屋。 梅家客厅的陈设很简陋,不过,依旧有一件东西,引起卢灿的主意。 这是一尊紫得发黑的木雕菩萨,被安置在侧厅的佛龛中。 卢灿都不用上手,就知道这是一件小叶紫檀的佛造像。佛像高在五十公分左右,底座的厚度也有三十公分。 这尊佛陀造像,第一眼看去神情肃穆,表情庄严,应该是出自大师之手。可如果再仔细揣摩,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嗯?”卢灿感觉有点不太对。 来到佛像面前,将前面供台上的白蜡烛点了一根,敬在佛前,借机详细端详。 他还真的看出点端倪——手势有些不太协调。左手拈花指(智吉祥印),平放在胸前,右手手掌为朝天印,摊在膝盖上。 单个都没问题,但配合神情,这就有些不协调。 卢灿精于玉器,对佛造像的神情及手势,自然不会陌生。佛祖的拈花指(智吉祥印),是心得指,是佛祖有所悟时,才会捏出的指型。因此,拈花指佛造像,面部表情一定是愉悦或者慈祥。 像这尊佛像的肃穆表情,一般会配合“与愿印”或者钵印。 另外,这个台座也有些问题。 在佛造像中,有规定的台座形式,胡乱雕刻,是万万不可的。 佛造像主要的台座形式有佛台、莲花座、鸟兽座、磐石座、蒲团座这几大类。涉及到佛陀的台座,最常见的只有三种——金刚座、莲花座、须弥座。 但这里竟然用的是生灵座——底座盘绕成圈状,看似蒲团,其实是一条无尾蟒。 生灵座也是佛造像台座之一,但往往用在金刚、护法等菩萨佛像,他们将一些象征邪魔或异教的鬼怪踩在脚下。 这种台座,绝不可能用在佛陀的造像上。 佛造像师傅竟然犯这种错误?卢灿不解。 “卢少爷,你在看什么?”见卢灿看了很久,梅生上来问道。 卢灿摸摸下巴,对梅生说道,“梅哥,这尊佛像,不是伯父专门请的吧。” “咦,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母亲当年扫战场,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后来就一直放在家中供奉。”梅生不明白,卢灿怎么知道这佛像不是请的。 “这样啊,令堂如果信佛,我建议你重新请一尊。” “啊?为什么?”长这么大,只记得敬佛和礼佛,对佛像,梅生还真没啥研究。 正文 第124章 佛像之藏 回程的车中,这尊佛造像,被卢灿摆放在后座上。 梅生的母亲,一听说这尊佛像造型有问题,立即让梅生,赶紧去清理寺请僧人来家中看看。清理寺的僧人,一眼就看出这尊佛像有问题。 梅母想要捐赠给寺庙,那僧人连连摇头,最后还是梅生布施了五百缅币,僧人才乐滋滋的捧着铜钵离开。 这尊佛造像,用材不错,紫檀老料,毁了可惜。卢灿用一万港币买下来,准备带回香江,让郑光荣看看,怎么废物利用。 卢灿还真不是为了淘宝,糊弄自己的新下属。 买下它,就是因为奇怪——这尊佛造像的雕刻技术非常成熟,其风格特征,有着明显的明代佛造像特点——刀法圆润,佛像眉毛细长,手臂修长,远非唐宋或者清代佛像的那种臃肿美。 看其手法,应该是大师制作,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卢灿本能的觉得,这尊佛像有秘密。 回到小院子,杨坤还没回来——上午邱百龄兄妹来邀请卢灿,结果误中副车,杨坤没啥事,跟着他们一起出门当义务导游。 这小子,怕是对新加坡富家小姐,有点想法。 “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东西搬到房间,我要琢磨琢磨。” 卢灿对潘云耕招招手,两人合力,将这座含底座高八十公分的佛造像,抬到卢灿的房间。既然是臆造的佛像,卢灿自然不会客气,直接将它平放在地上。 “卢少,我感觉这佛像和底座,似乎不是一个整体的。刚才我在搬动时,感觉底座有点轻微晃动。”潘云耕踢踢台座,说道。 卢灿刚才抬的是佛头位置,没感觉。 “哦?是吗?”卢灿围着佛造像转一圈,用手掰掰下面的无尾蟒台座,感觉确实有点轻微晃动,看来还真是二接头的组装货。 佛造像二接头有三种方式,一种是上楔下孔模式,另一种是螺旋式,最次的一种是纯粹的木胶粘合。 上楔下孔模式最难,非常考校雕刻师的“对位”眼光和“契合”手艺。如果再配合木胶粘合,上下浑然一体,非常难拆卸。 卢灿拿出手电,围着台座和佛像的间隙,打进灯光。 还好,是螺旋式结构,虽然也用木胶粘合,但时日久远,木胶早就干裂。 卢灿本能的认为,这尊佛像如果有秘密,那一定在底座或者佛像的腹部。 “来,我固定底座,你抱住身子,先向左旋转,如果转不动,再试试右旋。”卢灿将佛像扶正,自己坐在地上,两腿将台座圈住,双手搂住台座上半部。 “少爷,你是怀疑里面有东西?” 潘云耕抱住佛身,缓慢用力,佛造像发出嘎嘎的声音。 很好,有效果!二接头部位,有明显的松动感,只是时日长久,已经契合的太严密,想要将两者分离,还需要水磨工夫。 两人折/腾了几次,依旧没能让上下两部分脱离。 “弄点菜籽油或者桐油,看看能不能从缝隙中渗进去。” 卢灿原本不想这么干,小叶紫檀是不能上油的。紫檀木本身就是油性的,其实包浆就是紫檀分泌出来的油脂形成的油脂保护膜,自然形成后,油润光泽,上油会破坏木质分泌油性的过程。另外他还担心里面如果有隐秘,植物油会不会毁了它。 现在,顾不得了。 潘云耕听说这佛像中有秘密,兴奋的不得了,急匆匆去厨房,拎来一桶花生油,顺便还带了根毛刷。 将佛像倾斜,卢灿用毛刷,沾点植物油,沿着底座与佛像之间的空隙,往里面刷油。 呵呵,这要被郑光荣知道,得骂死他。这尊佛像运回去,郑光荣得重新打磨,否则沾染的油性,可不好除尽。 坐等十分钟,两人再次动手。这次,向右旋转,有轻微的松动。 当年在拧紧二接头时,雕刻师应该也使用了木胶粘合螺旋部位,致使内部滑轨有阻碍。 两人吭哧吭哧弄了半个钟头,终于将佛像,从台座上取下来。 卢灿伸头看了看台座的螺母凹槽,眉头紧皱,又伸手在凹槽内壁四处摸了摸,实心结构,没有缝隙。 什么都没有,难道自己猜错了? 他不死心,将佛像竖起来,螺钉部位朝上。 嘿嘿,果然没猜错。螺钉圆心部位,又一圈茶杯口大小的圈纹——这是内嵌盖。 当年这个工匠手艺绝了。他竟然在十五公分粗的木质螺钉上钻孔,并且封上内嵌盖。它的上面,还蒙上一层木胶,如果不是卢灿刻意寻找,还真的很难发现。 “潘哥,有刀片吗?” 潘云耕是职业安保,随身都会藏有刀片之类的武器。也不知他从哪儿摸了摸,一柄长约三寸的薄刃西瓜刀放在卢灿面前。 卢灿将内嵌盖干裂的木胶表层刮干净,然后用刀刃沿着圈纹向内划,一点点的发力,将内嵌盖撬起。 盖子撬起后,露出一个深约一尺的孔洞,里面有一幅卷轴。 “这是什么?字画还是藏宝图?”潘云耕好奇的问道。 卢灿将卷轴取出,叮咚一声,一把长约一揸的铜钥匙,掉落在地。 不用猜了,肯定是藏宝图,而且极有可能是南明政权或者大顺王朝的藏宝图。 佛像之所以如此怪异,乃是有人刻意留下的印记,便于找寻。只是,不知道这尊佛造像,怎么就会流落到战场上,被梅母捡拾回去? 要么是东瀛鬼子,要么是KMT军队,抢了谁家的佛像,看其材料是紫檀,还能值点钱,准备带回国。 卢灿很怀疑,是KMT军队所为——第一批远征军进缅甸,当地人很不欢迎,根本就不存在军民一家亲的情况——当时很多缅甸人主动充当东瀛鬼子的尖兵哨,为其报信。 这种情形下,KMT军队,抢几家缅甸富户,太正常不过。 第六十六军新编二十九师,就是抢劫大王。这支军队打仗不行,抢劫在行,进缅甸六个月,抢劫寺庙十九座,富户不计其数,这是有史记载的。 战后,师长马维骥遭撤职,二十九师取消番号。 卢灿甚至怀疑,这尊佛像就是二十九师的那帮军人,从哪一位明朝将领后裔家族中抢出来的——东瀛鬼子对紫檀木之类的,并不感兴趣,他们的兴趣是黄金、翡翠、珠宝。 最后,抢劫者为了逃命,不得不将这尊沉重的佛像,扔在战场上。 卢灿将卷轴摊开,这是一幅藏宝地形标识图。 这幅地图的画面很简单,两条曲曲折折的线,应该是河流,中间的皲裂纹是山体,朱沙红点,正点在山脊与两河交汇处。 他和潘云耕都傻眼——两河夹一山的地形,在缅甸到处都是。 这怎么找? “不急,潘哥,你稍后去买一副缅甸地图,我们慢慢对着寻找,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卢灿将卷轴和铜钥匙收好,这种寻宝的事情,即便找到方位,也急不得。 “诶,好嘞!” 男人对寻宝这类事情,都非常感兴趣。潘云耕恨不得立即就去,被卢灿拉住。 “这件事,谁也别说,老爷子和田姐那里,也不要透露半点,我怕他们担心。”卢灿交代道,“另外潘哥,这次回香江,开始在安保队伍中寻摸可靠的人手,组建纳徳轩安保二队,这些人以后我有大用。” 加上这一份藏宝图,卢灿已经得到两份很详实具体的缅甸宝藏图——另一份是上辈子整理古伯遗物中发现的,有关日寇的藏宝信息,可惜一直没机会去寻找。 如果再加上上辈子所知的世界著名的宝藏地点,他至少能筹备十次左右的寻宝行动。 这次刚好把队伍建立起来。 潘云耕挠挠头,人手好找,但想要可靠,就有些困难。 “少爷,舅姥爷那边,是不是可以找些人?”他本能的认为,可靠的人手,最好是亲戚。而卢灿母族那边,无疑是个好帮手。 在卢家,有关卢母的事情,很少有人敢提及。 卢母与卢父的婚事,曾经遭到卢嘉锡的反对,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卢母家族涉黑。 卢灿的母亲姓葛,葛志雄的长女。 葛志雄是谁?呵呵。葛肇煌知道吧,香江数字k的创始人,卢母就是葛肇煌的长孙女。虽然数字K现在已经分/裂成三十六字堆,葛志雄只是名义上的精神领袖,但葛家在帮内的声望,还是无人能及。 葛志雄的小儿子,也就是卢灿的小舅舅葛辉,依旧掌控了西庆堂和信字堆。西庆堂是分支,人数众多,在册的帮众有一万五千人,而信字堆是总部香堂,人数只有三千人,但各个能打能杀,非常凶悍。 卢灿早些年想要混迹黑道,与小舅舅曾经的影响分不开。 “这事啊……等这次回去,见见小舅之后在说吧。” 卢灿有些头疼,祖父对舅舅那边,一直不太感冒,两家基本不来往。但如果纳徳轩想要继续扩张,还真的离不开地下势力的支持。他之前就有想法,想要将乐古道一带的谢三顺势力收归己有,但后来考虑影响,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这次,需要好好考虑,自己该如何掌控一支完全忠于卢家的武装势力。 获得宝藏信息,这是个意外收获。 两人又将佛像重新组装起来,收拾完毕,院子中传来杨坤的声音。 卢灿翻了翻白眼,这家伙,竟然又将邱家兄妹带回院子,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走进来。 “赌石小王子,过来过来!帮我看看这些宝石,究竟怎么样?” 邱亚妮一进院子,立即抬腔喊道。 赌石小王子?自己啥时间有这称号了?卢灿指了指自己,“你在喊我?” “当然是喊你啊!”邱亚妮丝毫不避讳其他几人的目光,将他从门口拽到庭院中。 她从斜挎包中,掏出一只红色的棉布口袋,放在石桌上,一抖小口袋的底部。 哗啦啦,桌上铺满十几块绿红黑三色相间的小石头弹子。 嚯嚯!这丫头,将红宝石原石当成什么了? 一口气买下这么多! 正文 第125章 街头扫货 缅甸生产翡翠,也盛产红宝石。 红宝石的产地,同样位于缅甸中北部,主要集中在抹谷地区。 亚洲红宝石五大产出国,泰国、缅甸、越南、斯里兰卡与柬埔寨,其中以缅甸红宝石平均质量最佳,因此,世界上高品级“鸽血红”又叫做“缅甸红宝石”。 色泽、重量、透明度以及净度,是评价红宝石优劣的四大主要分项。卢灿知道如何鉴定红宝石,但真心不懂如何赌红宝石原石。 是的,红宝石原石,也具有一定的赌性。 大家日常所见的璀璨宝石,都是经过层层加工后的结果。红宝石原石,有的被包裹在青绿色或者黑色的石皮中,这就完全需要赌;有些是光石,但依旧需要赌,赌其中的裂纹和孔洞,赌能取出来多少克拉的宝石。 不过,红宝石原石的赌,与翡翠原石的赌,两者的风险,不可相提并论。 纳徳轩珠宝,有专门的师傅负责采购红宝石原石,他们有一套相当规范的购买流程,基本上不会有全垮和完垮的现象。即便购买红宝石原石时走眼,只要不是买到假货,他们完全可以通过设计、打磨、加工、镶嵌等工艺,让红宝石升值。 桌上十多粒红宝石原石,主要以玫瑰红和粉红为主,也就是常说的星光宝石红。 八十年代初,缅甸还没有大面积红宝石造假,所以这里的货品,都是正品。 “花了多少钱?”卢灿随意捏起一颗玫瑰红原石,对着阳光看了眼,里面有小裂,但不影响取料,最终能取出三克拉左右的红宝石。 只要价格不太贵,这次购买红宝石原石,邱亚妮算是赚到了。 “十四颗,一共两万六千美元。怎么样,东西还不错吧。”小姑娘趴在石桌上,盯着卢灿,满怀希冀的问道。 此时,卢灿已经将十二颗光石,两颗包裹青绿色石皮的原石,都看了一遍。 包裹石皮的原石,看不透,但剩下的十二颗光石中,有两颗初步判定,能取出三克拉以上宝石,这已经很难得。 天然优质的红宝石颗粒都很小,大于1克拉者就很珍贵了。三克拉以上优质红宝石都属极品,其价格都是以几何倍增长。 卢灿将这两颗挑出来,放在她面前,“这两枚你收好,宝石级,做戒面或者项链主宝石。至于其它的嘛,可以做成一条红宝石手链,或者切割好之后,作为送人的小礼物也不错。” 看着邱亚妮欢天喜地的模样,卢灿倒是有点想法。 此时缅甸红宝石数量不少,品质也高,价格还低,否则以邱亚妮的水平,也不会买到两颗小极品——虽然不是鸽血红,但也算是星光宝石中的精品。 自己是不是可以囤积一批? 红宝石和翡翠的飞速涨价,是因为缅政府全面控制这两类宝石出口量所引发的,发生在九十年代中期。现在嘛,无论是红宝石还是极品翡翠的价格,远远未达到后世的水平。 曼德勒皇宫附近有一条宝石玉器街,明天去扫货,卢灿很快拿定主意。 邱亚妮很高兴,但卢灿的神色始终懒懒的,问一句他才回答一句。 这下连黄栌和郭少瑷都清楚,感情自己误会了,邱亚妮不过是用这小子当挡箭牌而已,而这小子似乎不想上当。倒是今天插队的那个姓杨的小子,无事献殷勤,需要注意。 两人对卢灿的态度有所转变。 八十年代豪门世家的子弟,还真心没有几个窝囊废。即便是有些喜欢出入花丛,但理财头脑和生意经方面,都很有见解。 “维文,纳徳轩珠宝为什么不去新加坡开分店?新加坡华族占比高,消费能力也不错呢。”郭少瑷家中的国浩地产和丰隆百货,在东南亚发展的很不错。 他的提议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但很符合纳徳轩现阶段的需求,“纳徳轩如果有进军新马的计划,我可以帮忙联络负责丰隆百货事务的伍叔,让纳徳轩珠宝,跟着丰隆百货开分店。” “谢谢郭少的建议,我会告知纳徳轩珠宝事业拓展部。”卢灿笑着对他摊摊手,“郭少可能还不知道,我虽然顶着少东家的名头,其实在纳徳轩不管事。” “是嘛?我确实听说,纳徳轩珠宝有位女强人,是卢少的红颜知己吧。”郭少瑷这话声音有些大,似乎是说给正在盘玩红宝石原石的邱亚妮听的。 他有什么心机,卢灿无所谓,反正自己对邱亚妮确实不来电,“郭少消息真灵通,今年下半年,我们会举行订婚仪式,到时候郭少、黄少还有邱哥,还望赏脸。” 卢灿明确态度,这让邱百龄、郭少瑷和黄栌,对他的印象更好,连忙应承,有时间的话,一定去香江参加。唯一不高兴的是邱亚妮,嘟哝两句,不知道说什么。 邱百龄很快提出告辞,卢灿与杨坤送他们四人出门,娃达公司员工开车送他们回去。 见杨坤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卢灿突然笑出声来。 “你小子,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位刁蛮千金吧。昨晚还拿话试探我来着?” “你觉得我和她,合适吗?”杨坤也不作伪,直接询问。 卢灿撇撇嘴,真是的,感情这东西,看对眼,还真的没道理可讲。 “你喜欢她什么?昨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可没觉察到你对她有感觉呢,怎么昨天一下午,事情就转变得这么快?” 杨坤揉揉眉梢,有点腼腆,“昨天下午解那块蓝水翡翠,见到她欢欣雀跃的样子,好可爱。那一瞬间,我似乎就沉了下去,觉得这种姑娘,应该让她一辈子活得天真烂漫。” 怕卢灿不相信,他抬头很认真的说道,“真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可怜的娃,生长在杨家大院,又逢缅甸女性比较保守,估计也没接触过多少天真活泼的女性。乍一见到性情开放的女孩子,他就迷上了这种阳光味道十足的女性风格。 对这件事,卢灿还真的不看好。 且不说邱亚妮对杨坤的感觉,单就家世,两者有些不匹配。 杨家算是缅甸第一华裔大家族,但从杨启志算起,他们就是杨家支脉。这一点在世家联姻中,很被看重。 其二、豪门联姻,更看重利益结合。杨家主要优势在矿产资源,而邱家主业是地产、金融、航运等方面,两者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这话可不能对杨坤明说,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既然喜欢,就要努力。那俩跟脚的,我估摸着邱亚妮未必喜欢。她还要去留学,你的时间还有,说不准有机会!” 第二天一早,梅生便主动来报道。 卢灿吩咐他和潘云耕,将那尊紫檀佛像,送到机场,托运回香江,顺便接机。纳徳轩的两位安保,将乘坐这趟航班来曼德勒。稍后,他们还将被娃达公司的人送往果敢老街。 忙完这些后,两人还要在曼德勒寻找一家合适的办公初——纳徳轩珠宝公司办事处的常设地点。 卢灿则和杨坤一起,游览曼德勒皇宫。 此时的曼德勒皇宫,尚未重修,二战损毁的痕迹依稀可见。难怪昨天一帮人回来,都没提一句。 这座宫殿,卢灿上辈子来过。 那时,宫殿重修修整后金碧辉煌,有着强烈的蒲甘王朝风格,建筑群以红色、金色为主,远观耀眼夺目、金碧辉煌,近看雕廊画柱、精美绝伦。 现如今,虽然修整过部分,但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斑驳的红墙,向老妇皮肤上的皲裂。皇宫中的佛寺,走出来的僧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没甚可看。 卢灿很扫兴的拍了几张照片,作为历史存留,便匆匆离开这里。 皇宫的隔壁,有一条街道,人来人往,生意火爆。 这里就是曼德勒著名的“珠宝一条街”,也是曼德勒最早的商业步行街。 呵呵,步行街是卢灿给他们的称谓——狭窄的街面,根本就没有机动车能进来。 这条街也是缅甸最早对外引资招商的商业示范项目,是吴努执政缅甸时期的商业政绩之一。说起来还是五十年代的事情。 可惜的是,这条街存世时间不长,1986年曼德勒皇宫重修修缮时被拆——宣告吴努执政的最后印记被抹去。 街口是一道蒲甘塔式的木牌坊,进入步行街的第一家办公机构就很有中原特色——物价局。缅甸在很长时间,也在实施计划经济,对物价控制很严格。 但近些年,物价局对商品价格的影响力越来越小。究其原因是国外资本越来越多的涌入缅甸,迫使他们不得不让很多产品价格,与世界接轨。 街道两侧是那种柚木搭建的缅甸木楼,左侧的房屋,直接靠在曼德勒皇宫的红墙上,也算是背靠高墙好乘凉。 每一家店面都很小,估计也就十来平米的模样,于是很多商家,不得不将柜台、摊位铺向人行道,致使街道只能容纳两三人通过。 这里是缅甸珠宝价格的晴雨表。 这条街道上,不仅有红宝石、蓝宝石、翡翠的售卖点,还有来自仰光和莱茵湖的黑珍珠、金箔、银器,以及来自蒲甘的铜佛、漆器。 当然还少不了缅甸盛产的红蓝色尖晶石及彩尖晶石、锆石、碧玺、紫水晶、海蓝宝石、月光石及橄榄石等等。 曼德勒能有玉石之城的称谓,与这条街有着很大关系。 卢灿的扫货,让杨坤很吃惊! 前天他解出的翡翠,全部抛售给娃达公司,结清所欠杨启志的账目后,还剩下大约九十万美元的余款,被这小子今天一上午,全部换成各类宝石及原石。 他身上斜背着的大挎包,整整一包! 他的疯狂扫货,弄得杨坤忐忑不安,生怕从那个街头巷口跑出几个劫匪,将两人抢了去。同时暗自后悔,为什么不带两名保镖? 杨坤紧张,卢灿安之如怡。 他如同掉进蜂蜜罐中的老鼠,只恨肚子太小,钱太少! 这真是个好时代!缅甸的宝石真心便宜! 足有十克拉已经抛光过的六射星光尖晶石,只需要六百美元;四射星光尖晶石,可以论克称重,每克八十三美元。 卢灿在四家店铺,一共收购了六公斤,折合克拉为三万克拉的四射星光尖晶石。 红宝石和蓝宝石,有原石,有明料也有成品。一共收购了三十九颗红宝石,其中有两颗达到鸽血红级别(五克拉以上、色值、纯度、净度达标);蓝宝石四十四颗,虽然没有矢车菊蓝宝石级别,但有好几颗能达到皇家蓝级别,十五克拉以上,绝对的珍藏级宝石。 缅甸的黑珍珠也非常便宜,缅甸现在可没有染色珍珠的技术,清一色纯天然黑珍珠。卢灿挑选的都是直径十一毫米以上的大粒珍品级黑珍珠。 他的挎包中,还有九颗直径超过十五毫米的珍宝级黑珍珠,可以说是这个市场上,珍珠品类中最顶尖的存在。 缅甸的月光石和橄榄石,此时刚刚在珠宝界冒头,价格便宜的不要不要的。卢灿扔下三千美金的支票后,那位摊主就给在卢灿身后,赶着驴车,将一车的月光石原石,亲自送到杨怡的小院子。 正文 第126章 麻叔你好 卢灿在曼德勒住了整整五天。 上午去翡翠市场,淘毛料,开出翡翠,出货给娃达公司,套取资金;下午去珠宝一条街,将资金再度换成各类宝石。 几天工夫,整个珠宝一条街的商户都知道,有位来自香江的大采购商,疯狂采购各类珠宝。前前后后,卢灿在这条街扔出去四百万美元,让各大店铺的珠宝价格,小幅震荡。 杨坤真正见识了卢灿疯狂敛财的手段。 第五天,卢嘉锡老爷子,接到电报后,亲自带人过来接货。 “这么做,以后缅甸所有的毛料摊位,恐怕都不会欢迎你的。”老爷子看完囤积在房间内的各类宝石后,皱着眉头,对卢灿说道。 老爷子担心非常有道理。尽管杨坤一再保证不会说出去,但娃达公司有员工知道卢灿不断出货,而且香江翡翠王的弟子,战胜率东来的消息,已经逐渐在缅甸传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裤子!卢灿这次在曼德勒两大毛料市场扫货,最终肯定会被人知晓。 没有摊主喜欢自己摊位上的好货色被人低价买走。在缅甸,有翡翠王逛过的毛料摊,都被称之为“死摊”,最起码一段时间内,不会有客户光顾。 卢灿此举,一旦宣传开来,势必会引起摊主们的公愤,他上毛料摊主黑名单,也就成为必然。 卢灿苦笑着摇摇头,“仅此一次,以后不这么干了。” 最近确实资金紧张,否则他也不会行此饮鸩止渴的方法。 渔湾码头、瓷器厂的基础建设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这些都需要资金;另外一旦码头建成,卢灿还准备购买一艘滚装轮船,暂时挂在许佳闻家的小天星轮渡公司名下。 第二大花销是六月的巴黎行程,自己还需要在利摩日订购两套电窑设备,至少需要四百万法郎。此外,卢灿想藉此机会,在欧洲艺术品市场走一趟,除了回购中华文物之外,还想着投资一些国外油画及雕塑艺术品。 这些都需要不菲的花费。 欧洲可不是缅甸,兜中没个几百万美元,别想着扫货。 之所以杨坤觉得疯狂,老爷子为之担心,因为卢灿这次在曼德勒毛料市场套取的资金量太大——前后四次,从娃达公司一共取走一千两百万美元的支票。巨大的数额,让杨怡不得不从果敢匆匆赶到曼德勒,联系渣打银行,支出娃达公司的备用金。 还去杨启志两百万的债务,又在珠宝一条街花掉四百万美元,卢灿兜中还揣着六百万的资金,准备去欧洲花销。 要知道,这是八零年的一千两百万,美元此时还叫美金,是世界上堪比黄金的硬通货。 见卢灿有自己的考虑,卢嘉锡老爷子便不在提这个话题。 “率东来答应合作,他对找到那个新矿脉,有多少把握?”老爷子此次前来,还有一项重要事情,就是与率东来、娃达公司商议龙肯山寨附近翡翠矿的合作事宜。 “把握还是挺高的,他早年就在龙肯一带的矿上谋生。这些年,他一直没放弃研究,估计私下也去过不少次,否则不可能找到那块小极品石弹。” 今天缅甸雨很大,劈哩哗啦的伴着雷声,从中午一直下到傍晚。屋内闷热,卢灿陪着爷爷走出房间,来到院子中的回廊。 “对这座矿的投资,你有什么想法?”老爷子选择回廊的一张长条凳坐下,拍拍身边,示意卢灿也坐下。 “在矿产资源方面,我们不谋求控股,一面杨家生出猜忌之心。”卢灿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我们可以稍稍给率东来一方做点让步,以他需要做慈善为由,增加他所占股权。” “你的意思,给率东来多少合适?”老爷子问道。 “四四二比较合适。”卢灿说道,“我们和娃达公司共同投资,财务账目单独核算,娃达公司负责立项、开采;率老负责矿区管理和矿石筛选,A/级和B级毛料,全部留存,C级以下毛料销售;纳徳轩负责雕刻、生产;销售交给两家珠宝公司统一执行。” “给率东来的二,是不是有点……”老爷子对股份分配有点迟疑。 上辈子翡翠王麻老帮娃达公司找到两条矿脉,各拿30%的股权,那是因为当时的翡翠矿,非常紧俏。现在,缅甸翡翠的储量还很足,远非两千年之后的紧缺,因为发现矿脉而给率东来20%的股权,确实有些多。 “率老想给家乡做点善事,多一点无所谓,估计在杨天和面前也能说通。” 卢嘉锡点点头,对卢灿的用意,他能猜度一二,无非是借此事,拉拢率东来。 两人又聊了聊后天的莫湾基河谷第五轮赌石。 娃达公司已经决定,第五轮赌石,依旧由卢灿出马。如果这一轮,卢灿能拿下,那么此次赌石活动,全部终结,杨家能拿回娃达公司百分百的股份;如果卢灿此轮输掉,后面将还有一轮,即便杨家再赢,也只能拿到三号矿区的一半股权。 “罗家还没确定最后一轮赌石师傅?”老爷子本能的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对头——虽然罗家得罪诸多珠宝公司,可凭借他们如日中天的声势,不可能请不到赌石师傅的。 即便内陆不给面子,泰国可是有不少赌石高手,譬如数十年声望不坠的简寨大师。长龙珠宝的赌石总监芭莎蒂,就是简寨大师的幺妹。 “应该已经确定了!”卢灿望向雨幕,眼神中充满期待。 ………… “是他?”杨天和摸摸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有他的出手记录吗?”他昨天从内地回来,刚刚抵达娃达公司曼德勒总部。 滇省矿务局已经承诺,不插手缅北两家赌石事宜。 前些天杨家四处出击,杨天和去内陆,杨怡走访其他珠宝公司,而杨季东亲自拜会长龙珠宝,已经说服他们,劝说简寨大师不插手此时。 没想到竟然冒出木老的弟子?这是之前万没想到的。 杨怡摇摇头,“手头只有一份简要资料。” 薄薄一张纸,寥寥数行字。 麻重仁,1940年出生于腾冲,家中行二,毕业于金陵地质学院,赣江省矿务局担任地质勘探员六年。1970年回家乡,师从丽江木天鹰。 赌石最怕的就是这种——对手一无所知。 有卢灿这个珠玉在前,杨天和对麻重仁可不敢轻视。 虽然没有赌石的出手记录,可是麻重仁背后的两座靠山,太吓人。 木老爷子的威名自然不用说,而腾冲麻家,早些年也是翡翠世家,麻重仁的父亲麻胜祖,在解放前,也是纵横缅北的翡翠王,可惜他去世的太早。木老爷子与麻胜祖早年交情莫逆,因此才会破格收取麻重仁为关门弟子。 杨天和眉头紧皱,百密一疏,突然冒出的麻重仁,让他心头压上一块大石,脱口而出,骂了一句,“尼玛的!” “走,我们去小院子,看看卢老爷子,顺便问问卢灿,他有没有信心。”杨天和抓起这张纸,塞进口袋,起身就走。 两人打着雨伞,来到小院子,卢灿正陪着卢老爷子聊天。 “卢叔来了?将阿灿交给我,你放心,不会将他养瘦了!”杨天和将手中的伞交给杨坤,哈哈一笑,与老爷子打招呼。 “孩子胡闹,给你们添麻烦。”卢老站起身来,谦虚一句。 他说的瞎胡闹,指的是卢灿出货给娃达公司,让他们的资金变得有些紧张。 “哪里话。我还要谢谢阿灿呢,给我们提供不少好货。”杨天和拍拍卢灿肩膀,“阿灿的那些料子,可都是好货,娃达公司一转手,就能赚出三成利。” “这等好事,娃达公司怎么也不嫌麻烦!” 杨天和说的是实话——为套取现金,卢灿供给娃达公司的料子,远低于市场价。 不过,他随即又如同长辈般教训卢灿,“阿灿,你以后也是赌石行中的名人,这种事少做,坏口碑的。” “你如果需要现金,可以向我或者杨怡开口,几百万,还是没问题的。” 这就是杨天和,八面来风的杨天和。 难怪偌大的杨家产业,会交给兄弟中行六的他来管理。 几人重新就坐后,杨天和主动说道,“阿灿,你肯定猜不到,罗家后天的赌石师傅是谁?” 卢灿笑笑,卢老爷子有些着急,先问道,“是谁?” “老爷子可能没听说过。木天鹰那老鬼的关门弟子,腾冲翡翠世家麻家的老二,麻重仁。”杨天和没在老爷子面前卖关子,直接说道。 “麻重仁?”老爷子真没听说过,语气中有些疑惑。 卢灿手掌握成拳,眼睛发光。 果真是你! 麻叔你好!就让我来会会,你这位未来纵横缅北三十年的翡翠王! “阿灿听说过这位麻重仁?”杨天和注意到卢灿的神色,问道。 卢灿点点头,“前几天我去看望率东来。率老和我聊起过,他说木天鹰有一名关门弟子,天赋非同凡响,姓麻!” “哦?率老和你聊起过此人?他是怎么评价的?”杨天和顿时来了兴趣,探头问道。 “率老见过麻重仁出手,在我面前夸奖,麻家家传断玉诀很神奇,另外他已经将木天鹰老爷子的观色之术,学得差不多。” “他自谦,此人的赌石之技,已经不逊于他或者木天鹰。” “这么牛?!”杨天和、杨怡等人,吸了口凉气。 “不过,率老也说了,此人唯一的缺点就是,缺乏矿场赌石的经验。最近大雨,矿区泥泞,估计这会对麻重仁造成很大影响。” 卢灿借率老之口,将自己分析告知他们,也算是为稍后爷爷与杨天和谈及龙肯天龙生矿脉合作,替率老要股份,铺垫一下。 “率老之言,言之有理”杨天和拍手赞道。 正文 第127章 初见麻叔 从卢灿这里得到麻重仁的信息,杨天和总算心中有底。 没有矿场赌石经验? 这很好! 三号矿区的管理权,目前还在杨家手中,又恰逢雨季,他有一百种方法,增加麻重仁的赌石难度。 这让他的信心大增,话语也欢快许多。 几人又聊起杨天和北上之行。 老爷子对北边的政策并不了解,趁机问了不少问题。 “听说内地准备将工作中心,调整到经济建设方面,虽然政/治层面还不算明朗,但这种呼声很高。”从这句话就能看出,杨天和的五天滇省之行,还是很有收获的。 “这样啊……”老爷子叩叩桌面轻喟一句。 卢嘉锡很想回老家祭祖,这一心思在卢灿改头换面后,愈发强烈,但老人家心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卢灿感觉气氛不错,此时正适合谈合作,便道,“杨叔,给你看件好东西!” “哦,什么好东西?”杨天和果然被卢灿撩起兴趣。 卢灿起身,从房间中拿出一方精致的首饰盒,笑着推给杨天和。 首饰?不会,天和斋珠宝,虽然不如纳徳轩,但也不是没有好货。杨天和疑惑的打开首饰盒,一块乒乓球大小、半剥皮的毛料,出现在他面前? 帝王绿! 第一次时间,杨天和想到的就是帝王绿翡翠。 毛料皮是墨绿色,纯色,不注意还会以为是黑色,上面已经被摩/挲得滑不留手。已经被剥去小半的石皮下面,露出玉质结构,如同大拇指盖大小。 色泽明亮,绿意厚重沉稳,与石皮颜色很近似,玉质细密,色彩分布非常均匀,给人一种如同丝绸般的润滑感。 “咦?不对!” 杨天和毕竟是久经毛料磨练,他赌石水平一般,但看明料的水平绝对超一流,很快便意识到,这恐怕不是帝王绿翡翠这么简单。 他伸出手,拿起这颗乒乓球石弹,兴奋的对旁边的杨怡招招手,“老九,来来来,看看这块料子。有些奇怪啊!” 杨天和站起身来,将这块料子对着光亮仔细的观摩,杨怡站在他旁边,斜着脑袋。 尽管还在下雨,但白昼的光线还是不错的,在透下来的光线照射下,已经解/开的指甲盖大小的翡翠,散发出一种七彩的光芒,好像它不止是绿色一般,这些七彩光芒,就如同仙境中的宝石一样,让人感觉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人间。 这是翡翠的油光——油润到了极致,就有有七彩光线折射效果。 “这绿意怎么如此浓郁?这不是帝王绿!它的细密性应该要比玻璃种还要高一点。”杨怡赌石经验更丰富,一眼就看出它与帝王绿的区别。 “还有,它是全绿,连石皮都是满绿!可不是帝王绿的那种色带满绿。”杨怡很快发现第二点区别。 杨天和将这块乒乓球毛料转了个圈,让石皮对着光线。 屋檐的雨线衬托下,整个石皮竟然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美,真美!好东西!”杨天和不停的赞叹。 “阿灿,这是什么翡翠?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他果然是商场枭雄,沉迷片刻之后,就将这块翡翠毛料交给杨怡,自己转身问卢灿。 “杨叔,你先坐!这不正准备和你商量吗?”卢灿笑着示意他坐下来。 “你发现的新矿脉?”杨天和很敏锐的觉察到他话语中的意思。 卢灿摇摇头,笑道,“我可没这能耐!不过,矿脉我倒是知道。” 杨天和看了眼杨怡手中的那块小料,这应该是一种新翡翠,其绿度要高于帝王绿,其密度估计也要略超帝王绿。它的市场前景,自然不用预估。 他忽然明白卢嘉锡此行缅甸的目的——绝对是为了这种翡翠的矿脉开发而来。 纳徳轩想要在缅甸开发矿脉,肯定离不开杨家支持。他心中快速评估,很快有了主意,“卢老爷子,阿灿,这次矿脉,我们双方共同投资。杨家负责矿厂的申请、承包、开发,成品之后,这座矿,纳徳轩拥有两成干股,且毛料优先供应纳徳轩。” “卢老,你看怎样?”他抬头问卢嘉锡。 卢嘉锡沉吟片刻,“天和,纳徳轩这两年与娃达公司,与杨家合作非常愉快,你给的条件,也很优越。” “可是这次新矿开发,还涉及到第三方。” “第三方?是谁?”杨天和很快想到这翡翠的发现者。 “率东来!” “率老爷子?这是他发现的?哦,也对,你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杨天和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当年率老和高老对赌时,拿出的毛料与这块很相似。都是满绿,只不过,那块料子只是豆种,而且干涩。” “难怪我刚才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两者同属一类!”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好货!”杨天和连连感慨。 卢嘉锡点点头,“率东来上次回乡,回来后想要造福乡祗,为老家铺路架桥。” “前几天阿灿去看他,适逢其会,因此才和卢灿商议,准备开发这座新矿,他想要卢灿来促成这事。阿灿第一时间就想到杨家。” 杨天和听他说完,看了眼卢灿,心道这小子,人缘还真不错,率东来有名的古怪,竟然和他对眼了!这么好的事,竟然交给这小子负责。 “我明白了!这是合作,纳徳轩主导,我们杨家附骥”杨天和秒懂卢嘉锡的意思——卢老爷子担心杨家势大,找到矿脉后,会将率东来及纳徳轩一脚踢开。 “这座矿,娃达公司与纳徳轩共同投资,率东来在矿场生活几十年,让他做矿场总监和赌石总监,我们三家的股份比利为四四二……” 老爷子将与卢灿商议的合作内容,都告诉杨天和。 这还是杨家第一次在缅甸翡翠矿合作中,没有拿到控股权,杨天和有点犹豫。 卢灿在旁边开始加码,“杨叔,据率老自己说,这几十年,他走遍缅甸,仅仅发现这一处出产这种全绿翡翠。” “我们合作后,尽量将这一矿区的地盘全部拿下。呵呵,杨叔,那可是独门生意啊!” 杨天和横了卢灿一眼,笑骂道,“你小子,光看到独门生意来钱快,有没有想过,独门生意,我杨家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压力自然会有的,否则怎么找杨家?难道纳徳轩开一家翡翠矿的资金抽调不出来吗?卢灿暗自腹诽,面上笑呵呵,顺手拍了一记马屁,“正因为考虑压力问题,所以我第一个选择的就是杨家!也只有杨家在翡翠行业中的影响力,才能抗住!” “行了,别说漂亮话了!这件事……卢老既然开口,我个人答应下来。”杨天和挥手阻止卢灿继续往下说,“不过,我还需要去趟仰光,见见秀姐,这件事还需要她拍板!” “这块小料,我可以带走,给秀姐看看吗?” 杨家家主是杨金秀,虽然不怎么过问娃达公司事务,但涉及这种独门生意,需要考虑合作后未来需要面临的变化,这就需要杨金秀表态。 “行,稍后你就带走吧。”卢嘉锡老爷子点点头。 晚上,杨天和宴请卢老爷子后,便带着这块小料,前往仰光。 卢老爷子安排随行人员,开始将卢灿购买来的珠宝进行装箱,自己和卢灿,在杨怡杨坤的陪同下,乘坐直升机,飞往莫湾基河谷。 莫湾基河谷杨家别院,是杨季东的产业。 第二天卢灿下楼早餐时,高世杰与杨季东已经在餐厅,正陪同卢老爷子叙话呢。 三人聊的正是明天的赌矿。 卢灿已经露过面,再想化妆进入三号矿区,已经不现实。 因此,杨季东让三号矿区的总监,将有记录的AB级毛料资料,全部拿回来,需要卢灿今天熟悉。厚厚的一叠账本,详细记录各类高档毛料的数据及表现,后面还有矿场赌石师傅的评价和预估。 天时地利人和,麻叔,看我怎么赢你! A类毛料,就是一级品,可以确定是冰种以上的高档毛料;B类毛料,是矿场赌石师傅认为可能存在极高价值翡翠毛料,但不确定。 AB类毛料,很少对外公开批发销售——所有矿场都是这种做法。这些毛料要么被解成明料,要么开窗,送往各大公盘(十五年后的做法),以实现利润最大化。 三号矿区毛料总库存量为六十八吨。 参赌毛料为一千七百四十块,还有低品级堆料两堆,赌石选手也可以选择。 卢灿手中的账册,记录下符合赌石准则的AB类毛料,一共有一百四十多块。 他关注的重点在三块玻璃种上和六块疑似玻璃种上。 玻璃种非常少见,一个矿区,开采两个月时间,矿场赌石师傅才发现九块疑似玻璃种毛料。玻璃种翡翠的珍贵,可想而知。 重心中的重心,是其中三块。至于其它的,重量太小,不适合本次赌石。 两块黑沙皮,重量分别七十九公斤和八十一点五公斤,标号分别为A7和A9。还有一块是黄皮料,重量为六十二公斤,标号为B4。 这表明,矿口赌石师傅确认两块黑沙皮为玻璃种,而那块黄沙皮,尚不能确认。 资料本上,有关这块黄沙皮的描述是这样的—— 标号:B4; 重量:六十二点三公斤; 表皮:光滑有光泽、点红(注:石皮中夹有红点)、脐带蟒缠腰,条形松花三处。 透光:皮下有白雾,雾色正,透光4.5(激光手电能透过石皮向内渗透4.5毫米) 这是一块好料,如果没有最后一句 ——右下四公分,有菊/花绺一处。 菊/花绺,也是小裂的一种,其形状有些像内旋的菊/花。 恶绺的一种。 卢灿暗自可惜,如果没有这菊/花绺,他还真想选用这一块毛料——皮色夹红点,很大可能是双色翡翠。 在这种赌石活动中,玻璃种双色翡翠,无疑能增加不少印象分,对于最终估价也有帮助——双色翡翠估价没有具体参考标准。 真的让他放弃,卢灿又有些不甘心。 算了,明天到现场再说吧。 今天一整天,卢灿一人拿着资料,蹲在杨季东家中毛料堆上,没人打搅。 第二天一大早,杨天和赶到这里,带来好消息——杨金秀同意三方合作方案。用他的话说,这则合作讯息,是用来给卢灿加油助威的。 一行人的中巴车,在四大卡车杨家卫队成员的护卫下,向莫湾基河谷进发。 三号矿区,在河的另一边,与二号矿区隔河相望。 卢灿抵达时,这边准备工作已经做好。 他眼尖,很快便看到一座帐篷的门前,坐着一位瘦瘦的中年男子,皮肤白净、短发、眼镜、对襟衫,看起来像极了一位中学教师。 他,就是卢灿上辈子记忆中,纵横缅北三十年的翡翠王,麻重仁! 正文 第128章 各有图谋 雨刚歇,满地泥泞。 太阳紧跟着就出来,照在地面上,热气蒸腾。 这天气,比一周前要炎热太多。 一切如同上次赌石,在正式开赌前的十分钟,裁判组需带着卢灿和麻重仁,穿着长筒胶鞋,沿着今天的主料堆,走了一圈。 “麻叔,你好!木老爷子还康泰吧。”卢灿主动向对方伸手问好。 麻重仁拨弄鼻梁上的眼镜,似乎在重新打量卢灿,很快也握住他的手,“卢灿是吧,真年轻!师傅身体蛮好的!” “两年前我就听师傅感慨,香江王鼎新大师深藏不露。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继承了大师的衣钵?” “哪里,上一场赌石,我不过是走运罢了。真正的赌石技术,还差得远呢。”卢灿挠挠头,其表情还真的很具有欺骗性。 走在前面的裁判,很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马上要开赌了,这俩人竟然还叙起旧来? 他也不管两人什么关系,指着前面一堆毛料说道,“这里面一共有一千七百四十一块毛料,是今天你们两人选择的对象。” 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堆杂货毛料堆,“当然,如果你们认为这些毛料不够出色,也可以从那里面挑选,但必须符合本次赌石的称重范围,必须是全赌料。” 那两堆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毛料,是批发给毛料摊主的。里面肯定有好货——矿口的赌石师傅也会有遗漏,但肯定不如正面中的那堆。 麻重仁跟在裁判后面,一脚踏入水坑,差点栽倒,幸亏卢灿眼快,扶了一把。 “怎么这么多水啊!”他低声抱怨道。 这个问题卢灿一周前也问过,杨季东后来给他解答过。 还真不是卢灿最初猜测的水洗毛料这么简单。 毛料放在水坑中,是缅甸翡翠行业的老传统。 缅甸太阳狠毒,毛料块在太阳下暴晒几天,没什么问题,但遇到市场行情不好时,毛料经常会堆放半年,这时就需要注意日晒问题。 太阳暴晒后,如果遇到雨季,再淋上冷雨,很多有裂的翡翠毛料,裂缝会加大。放置于水坑中,则可以避免这个问题。 当然,刚出坑的毛料,也需要用水洗。常年水洗毛料后,地面下沉,形成水塘,也是原因之一。 一路上,卢灿很热心,不停的和麻重仁聊天,向他介绍水坑的原因。时不时还提醒他注意脚下,别踩滑了。 真的很热心吗? 卢灿还有一层小心思——通过谈话,不停的干扰麻重仁,在这段时间对毛料堆的观察。 十分钟很快过去,卢灿的小计策很成功。 麻重仁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看脚下的泥坑。卢灿倒是很快找到那三块登记册上的毛料。只不过,这三块毛料堆放的位置,分列在三侧,他没办法第一时间全部拿下。 各自回到帐篷,十分钟后准备上场开赌。 “我看你们聊得还挺欢快的,聊些什么呢?”杨坤给卢灿递来一瓶水,笑着问道。 这天气,在室外赌石,就是活受罪。 卢灿沽了一口,瞪他一眼,“这是惑敌之策,你不懂。” “你就是一个小财迷,小狐狸!”几天接触,两人关系很好,说话之间也很随意。 旁边的杨季东呵呵直乐,指了指杨坤,说道,“四子,你还真的想阿灿学学。这一路谈下来,估计姓麻的,也没心思看毛料。” “赌石嘛,原本就是斗智斗勇斗眼光。阿灿这是智慧,可不是狡猾。” 这边帐篷中,哈哈大笑。 罗家帐篷内,愁容不展。 罗发奎没来,今天代表缅北矿物总公司的是副总经理桑郎,他陪坐在罗家峪、麻重仁的身边,看两人的脸色不太好,也没敢吱声。 罗家峪在木家,已经和麻重仁聊过,矿场赌石的特点,当时麻重仁还没怎么重视。现在到现场一看,才知道情况比自己预料的要严重很多。 主料堆共有两层,地下一层基本没法看——毛料的一半都淹没在泥坑中。 这样一来,可供麻重仁选择的,只有上面一层,数量上要少一半。 至于卢灿那边,罗家峪用脚趾都能想到,杨家有完善的资料,即便被水坑埋住,他们也能翻出来。 这种赌斗原本就对罗家一方不公平。 但又能怎样?罗星汉兵围莫湾基河谷,原本就是对几大势力的挑衅,这场赌石的发起,对其他几家珠宝公司就不公平。 罗家想要在缅北,咽下这口胜利果实,就不得不捏着鼻子承受这种赌石方式。 所以说率东来那六连胜,赢得太漂亮。 高世杰一干人,输的灰头土脸,但却心服口服。 麻重仁坐在旁边,情绪不高。 毛料,那是他小时候的玩具,再熟悉不过。 腾冲,缅北翡翠进入中原的要冲。六百年前,就有山民用竹篓背着一块块毛料,爬山涉水,来到腾冲,交付给中原来的商人,回去后则背上满满一竹篓的生活物资。 麻家,从康熙到慈禧,承担了无数次替中原皇室遴选翡翠的重任。麻家因翡翠而荣耀,即便是龙云滇省为王、十年动/乱等时期,麻家也没有丢失过翡翠毛料和明料的生意。 父亲早逝,接替家主之位的是大哥麻崇勇。大哥很有眼光,他认为研究翡翠和毛料,必须与时俱进,因此将自己送进国内最好的地质学院。后来又利用父亲早年和木老爷子的关系,将自己送到他的门下学习。 对赌石毛料,麻重仁自认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出好坏,可是……自己还是头一遭去接触泥浆包裹的毛料。 无论是木家的观色术还是麻家的断玉诀,都需要对毛料特征,有清晰的感知。 泥浆包裹,该怎么感知? 麻重仁这一刻有点懵。 在来这里之前,大哥特别叮嘱,赌石要有胜负心;师傅却说,赌石要有平常心。 就这个问题,自己问过师傅。 师傅呵呵一笑,“自己感知去!” 胜负心?平常心? 难不成,师傅已经预料到,我这次来赌石,可能会输? 不远处杨家帐篷的欢笑,传到耳中,分外膈应。 不!不会!我跟在师傅身边已经十年,家传断玉诀更是练习了三十载,怎么会输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抬头看了看赌石堆,上面一层,大约有七八百块,这是自己需要重点观察的目标。如果还挑不出来更有价值的,该怎么办? 那两堆高高的杂货毛料对,杵在那里,很突兀。 那里没水,很干燥! 麻重仁心中一动,很快有了主意——时间许可的话,自己可以去翻翻那堆杂色料。 那里就一定没有好货吗?麻重仁可不这样认为。 麻家商号,在缅甸批发翡翠毛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这种毛料。麻家每次都能从这些杂色毛料中挑出好货色。 这才是自己熟悉的路子。 打定注意的麻重仁,轻松很多。 “阿木,我给你个建议哈。”罗家峪此时也在帮麻重仁想办法,他在矿口生活一辈子,很快给麻重仁出了个主意。 “罗叔您说!”麻重仁对罗家峪还是非常敬重的——师傅对罗家峪评价很不错。 “对方肯定有矿口资料,所以……和你对赌的那小子,极有可能已经圈定目标。”罗家峪的语气很笃定。 “上次在你师傅家,我发现你,看料的速度很快!” “你需要发挥自己的特长,上场后,不要一块块的慢慢看。你需要小跑起来,将最上层表现最好的三块毛料挑选出来。如果能抢在那小子的前面,拿走他圈定好的毛料,这将彻底打乱他的计划。” “逼迫他和你真刀真枪的来一场赌石比赛。” 说到这,罗家峪停下来,似乎等麻重仁消化。 “罗叔,你的意思是……上场之后,节奏拉快,逼迫他跟着我的节奏走?” “就是这样!”罗家峪点头道,“陷在泥坑中的那些毛料,你别去考虑,只看上面一层。” “节奏一定要快,快到那小子心慌!他一旦心慌,及非常有可能出错。” 麻重仁懂得罗家峪的意思。 既然己方对毛料不熟悉,那么就需要用策略,让对方心神不定,忙中出错。 如果对方真的只选择三块矿场师傅已经挑好的料子,那自己获胜的机会就来了——麻重仁不认为,杨家矿场的挑石师傅的赌石技术,比自己还要牛! 他们虽然已经挑好毛料,但并不意味着完全正确。 ………… 裁判的哨声响起,招呼两边赌石师傅出场。 卢灿主战,他身侧负责推车和搬石头的两人,分别是杨怡和潘云耕。罗家出战的是麻重仁,他身后也站着两位年轻人,负责搬运和推车。 高台之上,裁判再度向两人复述一遍,此次赌石的规则,直到两人点头后,才正式宣告——赌石开始! 一声令下,戴着眼镜,瘦弱的麻重仁,表现十分生猛,让所有围观的人,大吃一惊! 他如同饿狼般,丢开身后的两位助手,小跑着朝二十米外的主毛料堆奔去。 “不好!” 杨家帐篷这边,杨季东、卢老爷子、高世杰、杨天和等人,嗖的站起身来。杨季东更是皱眉低声惊呼。 他朝罗家帐篷那边看了眼,罗家峪正一脸得色的冲自己笑呢。 “这个老狐狸!”不用说,杨季东也猜到,麻重仁的“快抢”策略,是罗家峪的主意。 罗家的策略很简单,但非常实用! “快”字当头!“抢先下手!”——你不是有详细资料吗?我可以快速看料,有好表现的,我提前下手,你能奈我何? 罗家峪的计策能形成威胁,还与矿场赌石师傅的水平和看料习惯有关。 矿场上的赌石师傅水平达不到大师级别,他们挑选出来的好毛料,一般都有优异表现——这就给竞争对手“快抢”提供实现的可能! 麻重仁的突然起跑,卢灿也吓一跳。 麻叔,你好歹是未来的翡翠王,有必要为了这场赌石,连风度都不要了? 竟然还跑着进场? 卢灿很快意识到不对,麻重仁的小跑,怕是要和自己抢料! 矿场赌石师傅挑出来的料子,虽然不能保证这场赌石能稳赢,但经过他们筛选,能省去自己很多事——自己只要做好重新确认工作就行,免去一一翻找的困难。 这怎么行?可不能让他抢走! 卢灿不得不,跟着麻重仁小跑起来。 这场赌石,在奇怪的双人赛跑中,拉开帷幕! 正文 第129章 决战麻叔 赌石以一种幽默的方式开场,围观者无不哈哈大笑。 卢灿的心情却糟糕透了。 虽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可惜却没想到对方采用这样一种策略。 这让他一开始就陷入被动——被对方调动节奏。 更糟糕的是,麻重仁已经从左侧跑向毛料堆,他面前三米处,就有一块卢灿看重的毛料——标号A9的重达八十一点五公斤的黑沙皮。 赌石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也不知怎么想的,将这块表现优异,分量足够的毛料,放置到如此显眼的位置——毛料堆的第二层距离入场口不到五米。 而此时,卢灿尚且落后麻重仁两米。 “麻叔,小心脚下,滑!”眼见他马上通过这块毛料,卢灿不得不故技重施,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快跑可以,别关注这块毛料。 麻重仁受到干扰,脚步滞了滞,回身对他笑了笑,有些得意——麻重仁为人质朴可并不傻,此时自然能看出卢灿的小阴谋。 这块毛料,太耀眼,石皮上布满了露松花,三分之二处有一条白茎蟒缠绕,黑皮光滑耀眼,正面无裂纹。其品质,就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块好翠! 他的眼光确实很好,感觉也非常到位。虽然被/干扰,麻重仁依旧没有漏掉这块毛料。果断的从裤兜中掏出一张便贴纸,啪一声,贴在这块标号A9的黑沙皮上。 这块毛料属于他了! 贴牌不超过三块,是赌石规则范围内许可的事情。 卢灿的心往下沉。 不过此时不是后悔的时候,借助麻重仁贴牌的机会,卢灿实现超越,并继续向前小跑——丢了一块,剩下的两块一定要第一时间贴牌。 麻重仁见卢灿超过自己,很快做出新的选择——他并没有跟随卢灿的脚步,而是选择往回跑——他准备从另一侧兜圈。 究其赌石经验,麻重仁还是要远超卢灿。 第一块毛料贴牌后,裁判台和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呼。 不少人都手持望远镜观看——麻重仁选择的这块料,表现实在太完美。 罗家帐篷一片欢庆之声,而杨家帐篷这边气氛凝重!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结果——大家一直看好的最佳毛料,竟然被麻重仁抢到手! 卢灿终究还是占了有资料的便宜,他快速绕过通过左侧,在入口对面的那一侧拐角处,贴上自己的第一张便贴纸——这是标号A7的那块黑沙皮。 这块翡翠毛料贴牌后,杨家帐篷这边终于松口气。 这块毛料重达七十九公斤,同样是黑沙皮,带子松花缠腰,一气呵成,里面应该有一道宽十五公分的满绿色带。其表皮无大裂,可惜的是,也无蟒纹,这让内部玉质结构的走向,比较难判定。 卢灿下手的第二块,是那块让他纠结的黄沙皮,也就是标号B4的毛料。 对这块毛料,他还是心存侥幸——先贴牌,稍后再上手琢磨菊/花绺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接连贴下两块大家看重的毛料,杨家帐篷中终于传出欢呼。 这时,卢灿在右侧拐角处,与麻重仁相遇。 “麻叔,你贴完了?”卢灿问道。 麻重仁扬扬手,手中还有一张便贴纸,他刚才在右侧,又寻找到一块不错的翡翠。 两人没再说话,交臂而过。 卢灿走在右侧,很快便看到麻重仁的那张便贴纸。 这块毛料卢灿也有印象——记录本上标记为A15的毛料。 这块毛料也不错,灰皮料,正面密布癞点松花,重量为六十四公斤,选石师傅的标注同样是玻璃种。 卢灿之所以放弃这块,是因为记录中显示,这块A15毛料,背部斜下方有一道裂纹,长达九公分。这道裂纹势必会破坏内部玉质的整体结构,从而影响其价值。 估计麻重仁刚才一直在小跑,没时间仔细观察,稍后他看第二遍时,说不定会放弃。 上层的好料,基本都被选完,卢灿也就没着急贴第三张便贴纸。 麻重仁同样也在观察卢灿选中的毛料。 在看到那块黄沙皮毛料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木老的观色术,堪称赌石行当中的一绝,麻重仁对翡翠的颜色判断,自然不弱。 他也看出,这是双色翡翠——红翡紫翠。这种双色翠,非常少见 很想上手看看究竟怎样,可惜规则不许可。 今天的赌石,非常奇怪。 跑步入场也就罢了,两名赌石师傅,均在三分钟内选中两块毛料,手中又各自捏着一张便贴纸,不肯贴出最后一块。 有好事者,围着比赛场地外围转圈,用高倍望远镜观察两人所选择的毛料。 杨家帐篷自然也有人满场跑,不时有消息汇报过来。 很快,有关A15和A9两块毛料的资料,便摆放在案头。杨天和、杨季东、高世杰、杨怡,还有三号矿区总监敦义,卢老爷子等人,围在一起,商讨着这两块麻重仁选中的毛料。 “麻家和木家合力培养出来的人才,果真了得!这小子,恐怕日后会震惊缅北!”杨季东看着这两块毛料,对麻重仁不吝赞赏。 他能在几分钟之内,快速选出这两块重量级毛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这个速度,我们当中,估计也就老高能赶上。”杨季东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高世杰赌石水平最高,众人都将眼睛看向他。 高世杰面色有些沉郁。 自从上次三连败,高世杰低调很多,为人也变得有几分阴沉。 杨季东这句话是在抬举他,希望他不要因为败给率东来而沉沦。 “这小子,比我强!”高世杰摇摇头,有些失落。 麻重仁的表现,实在太惊艳。他可是实打实的第一次接触这些毛料,竟然能在泥浆中小跑着,挑选出这两块精彩的毛料。 高世杰虽然要面子,可本人还是个尊崇强者、耿直的人。杨季东的好意心领了,但真要他违心的去承认,自己比麻重仁更出色,他的脸皮还没这么厚。 “老高,太谦虚了!” 杨季东有点尴尬,“好吧,我们不聊这个话题。你先说说,A9和A7这两块料子的优劣。” 高世杰拿起两张毛料的照片,还有记录的资料。 他提都没提A15和卢灿选择的B4。 卢老爷子看出点苗头,低声问杨天和,“是不是编码越靠前,评估价值越高?” 第一场赌石老爷子不在,还不怎么担心,今天现场观看,心情自然不同。尤其是一开场,麻重仁先声夺人,卢灿似乎陷入被动,他的心都快揪起来。 他能感觉到,杨家帐篷中,在开始的片刻,气氛能凝得出水来。 直到卢灿贴上A7这块毛料后,大家才松口气。 杨天和低声答道,“原则上是这样。可赌石这东西,没法具体界定。如果不走运,排名A1的赌料,完垮的都有。” “这里有A1的料子吗?”老爷子又问。 杨天和摇摇头,“A1是特等料,这个矿区今年还没有发现。A3最高,年初开出来的,已经在第一批的时候送走了。” 这中间涉及到杨家矿口的“编号系统”的机密,杨天和也没法多和老爷子解释。 这是,高世杰放下照片和资料,揉揉眉心。 “这两块料子的表现,势均力敌。价值胜负,恐怕只在一万美元以内。我也没法完全肯定,A7一定会胜过A9,如果A7内部颜色稍微弱一点,输给麻重仁,很正常。” 高世杰的话,让帐篷内再度沉甸甸,大家都没有说话。 他没理会大家,将卢灿选择的B4号毛料的资料拿起来,细细翻阅,越看越专注。 B类毛料,就是表现很好,但同时存在严重缺陷、其价值不可预估的毛料。 高世杰也能看出,这块毛料是双色翠,但翠色如何?玉质结构被菊/花绺破坏多少?他也没什么把握。 如果是他自己上场,高世杰自忖不会选择这块。 “大家快看,场上形势又有变化了!阿灿在摸泥料;那麻重仁疯了吗?!他怎么去翻杂色料堆?!”帐篷门口的杨坤,一声惊呼,引得众人再度将目光投向场上。 场上形势果然有了变化。 麻重仁重新看了一遍自己选择的两块毛料,果断的扔掉那块矿场记录本上标号A15的毛料,重新选择一块。 杨季东对照资料,麻重仁新选的那块,在记录本上,标号为B19. 这是一块灰皮料,重量为七十五公斤,有细绳子蟒(蟒纹很细长),松花很旺,但这块料子的松花是夹癣松花。 夹癣松花就是人们常说的癣加绿,一般是不可赌的。但癣下面常有高绿,如果是死癣或者睡癣,往往会大涨;如果是活癣,这块料子很可能会彻底废了。 因此,三号矿区赌石总监敦义,将其归为B类。 “难道他看出些什么?” 敦义有些怀疑,麻重仁为何选择这块?而将那块大裂的A15号弃之若履?在他看来,那块A15毛料虽然有裂,但其价值要远超过B19号。 大师的世界,咱不懂! 面对麻重仁的选择,敦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可不认为麻重仁看走眼。 杨家帐篷中,除了高世杰,拿着B4和B19的资料独自研究外,所有人全部站到场边,观看两人的选石。 今天的赌石太精彩了! 卢灿半蹲在水坑中,两只手在泥浆中划拉,不停的从毛料上滑过,溅起一阵阵水花。他的速度很快,摸过两三块毛料,必定让潘云耕和杨怡过来帮忙,从水洼中翻出来一块。泼水洗净,再看。 每每挑出一块,表现都还不错! 他怎么能从黄泥巴坑中,挑出这些精彩的毛料?现场所有人都在琢磨,这小子究竟使用什么赌石技术? 另一边,麻重仁同样奇怪。 放着组委会准备好的毛料不选,偏偏让两位助手,拿着鹤嘴锄,在杂色毛料堆上扒拉。他跟在两人身后,每遇到一块符合赌石标准的大料,他都要停下来观看一番。 同样,他的速度也很快。 两人的速度如此之快,其实他们心中都有一杆标准——新找到的毛料,必须要比前两块价值更高。 这样才会有获胜的希望! 两人对彼此的毛料都有所了解,无论是卢灿,还是麻重仁,就现有的毛料来说,都没有必胜对方的信心。 毛料虽然允许选三块,但最终参赌的,只能是其中之一。 A7和A9两块毛料属于大开门的料子,种水、颜色、玉质结构、大小、色带分布等等,只要有基本赌石常识的,都能看出。 两者相差无几。 B4和B19两块毛料,纯属赌料。 一个需要赌菊/花绺的深入程度,一个需要赌癣加绿的破坏程度。 同样风险很高。 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找出一块碾压对手的毛料? 这是两人心中的共同想法。 正文 第130章 有枯有色 此时的赌石,才进入真正较技阶段。 挑选毛料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一半。 所有人包括高世杰,都站出来,在烈日下观看两人的较技。 卢灿被烂泥坑中的水蒸汽,熏得浑身燥/热,心烦不已。可是,他还在心中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能急,不能急,千万不能急,慢慢来! 这次赌石,并不顺利,卢灿心底很清楚。 自己虽然没有轻视麻重仁,但到底对这次赌石,没有比上次更重视。 这是自己的第一大失误! 相比率东来,麻重仁对胜利的渴望更强烈,他也没有率东来必须要保持的风范。因此,他一上来就采用有些无赖的做法——恰恰是这种无赖般的手段,让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被动。 他挑走的那块毛料,价值至少三百万美元。 而自己手中的两块,最多和他的那一块价值差不多。至于麻重仁的另一块癣加绿灰皮料,自己还没来得及去研究,暂时估算不出价值。 那块癣加绿毛料,在记录本上也有,因为缺点太明显,卢灿昨天在挑选时,将它一掠而过,并没有深入研究,没想到竟然被麻重仁挑出来! 无论这块毛料是真的有价值,还是麻重仁挑出来干扰视线,它已经对自己产生影响。 这是自己的第二个失误! 一口气摸了三十块毛料,翻出来八块,这八块毛料都不错,可惜,没有让自己惊艳的感觉——赌石很多时候,靠的就是感觉。 技术是基础,感觉自然有! 也许,自己应该放慢节奏,让心情缓一缓。 卢灿直起腰,扭扭酸疼的脖子,接过潘云耕递过来的干毛巾,将脑门、面部、脖颈、手臂都仔细擦拭一遍,又接过杨怡递来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干了半瓶。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去继续摸毛料,而是在推车边沿坐下来,小憩片刻。 麻重仁就在前方不远处,他的对襟衬衣,已经全部湿/透,贴在身上。炎炎烈日,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大考验。 他的两个助手,正用鹤嘴锄,翻扒着杂色毛料堆。每当有重量在一百公斤以内的毛料,两人合力,将其推向麻重仁。 麻重仁看毛料,很有特色。手中一把小皮卷尺,在毛料上量来量去,嘴中还念念有词。 首先丈量松花的宽幅、面积;再次测量蟒纹的长度、宽度;最后是丈量癣、裂、绺的面积、深度。 这就是麻家的“断玉诀”! 上辈子卢灿见过麻老出手,当时的他六十多,手中已经没有皮卷尺,但方法和现在的很类似——他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撑开距离作为度量标准——一揸,来测量毛料上的各类数据。 后世有关翡翠王麻重仁赌石断玉的研究文章很多,这些文章,也披露部分关于断玉诀的内容。麻家断玉诀的最大特色,是精准判断毛料内部的玉质结构大小、走向! 看着麻重仁忙忙碌碌、大汗淋漓的窘样,卢灿忽然轻松很多。 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麻重仁同样也没有啊! 他手中的第一块毛料,应该和自己的第一块,相差无几。那么第二块,想必也未必比第一块强多少,否则,他不会如此辛苦的去翻“垃圾堆”的。 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被他牵制,弄得神经兮兮! 一念通达,卢灿豁然开朗。 休息了五分钟,卢灿再度站起身来,心道,“麻叔,你翻你的垃圾堆,我摸我的泥巴料。我就不信了,精挑细选的主毛料堆,会输给垃圾料?” “开工!”卢灿握握拳头,再次变得精神抖擞。 人体感觉,是世界上最神秘的系统。 卢灿心境调整过来后,连触觉都变得敏锐多了。泥浆和浑水,虽然给他带来一定的影响,但随着触觉的敏锐,他翻看毛料的速度还提升一些。 第一块,卢灿伸手在毛料下半部分摸了摸,一条褶皱,这应该是裂。 弃!被裂破坏的玉质结构,即便是玻璃种,价值也不会超过自己手头的那块。 第二块手感不错。卢灿对身后两人招招手,潘云耕将上面压住的毛料搬开,杨怡将卢灿要的这块,端出水坑,放在干燥处。卢灿此时已经端着一盆水,等他放下,直接浇在上面。 弃! 种水不错,有渐变冰种趋势,玉质结构也不会太小,但其表面是柏枝松花,这种松花一般不座色。无色或者浅色冰种在这种高级的赌石活动中,简直就是可耻的代名词。 第三块直接弃——重量不足五十公斤。 第四块卢灿再度出手,这块毛料重量足够,黑乌沙,足有九十公斤。 等杨怡和潘云耕将毛料翻了个,卢灿果断的再弃——刚才露出水面的一瞬间,卢灿看到一块苍蝇癣——这种癣是癣类中排名前三的恶癣。 第五块,弃!油青种的翡翠毛料,没有必要细看。 第六块,弃!冰种,色值偏灰蓝,底子有些暗,价值不高。 ………… 卢灿所放弃的这些毛料,并非垮料,而是它们不适合成为今天的赌料。 花了十多分钟,卢灿又摸了近二十块毛料,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旁边的杨怡和潘云耕两人,都替卢灿着急——泥坑的底层,还有一大半毛料没看呢。 潘云耕和杨怡一商量,两人主动出击——提前将卢灿尚未看过的底层毛料上层清空,并将底层毛料翻出,为其节约时间。 卢灿再度站起身来擦擦汗,远处的杨坤对他比划了个手势,示意还有十五分钟。 时间很紧啊。 见卢灿休息,潘云耕用胳膊递过毛巾——他的手刚搬过毛料,一层黑乎乎的类似于泥浆一样的东西。 卢灿接过毛巾,手肘不小心蹭到他的手掌,沾了一胳膊肘子的灰泥。 他用手抹了抹,咦? 难以置信的再度用手指捻了捻,这不是泥巴,而是毛料表面风化层的附着物。 准确的说,这是翡翠毛料上面的第六类特征表现——枯。 卢灿看了看不远处的麻重仁。 赌石中有关“枯”的系统描述,还是眼前这位提出的。 麻重仁在一九九五年四月,一次全国玉石协会(他是常务副会长)会议上,首度提出“毛料第六类特征——神奇的枯”。 也是这位老先生,率先提出“有枯必有色”这一赌石诀窍。 枯的主要成份是氧化铁,它在毛料表皮上形态,类似于燃烧过的木材残留物;主要形状有带状、肾状、结核状以及钟乳状;颜色为黑色和黑褐色为主。 为什么说在翡翠毛料中,有枯必有色?卢灿上过地质大学,还真的知道其中的道理。 这是因为氧化铁的自身特性所决定。 众所周知,翡翠中,因为有铬,所以有色,而铬这种元素,在高温下,能析出岩浆中的铁,并霸道的将它赶出去!时间长了,被析出岩浆的氧化铁,就附着在毛料表面或者缝隙中,接触空气中的氧,变成氧化铁,也就是毛料上面的“枯”! 如果铁的含量过高,铬元素就会自己退缩,这样的翡翠毛料,其内部为红翡。 如果铁含量不足,那它们就会被铬赶跑,这样的翡翠毛料,其内部为绿翠。 铁析出越纯净,其内部玉质结构的色彩会越浓厚——帝王绿和天龙生,其内部,含铬量很高。 潘云耕手掌上,满满的都是“枯泥”,这快翡翠毛料,色值差不了! 枯又分为软枯和硬枯,硬枯对毛料有轻微的损害,容易起杂色,而软枯不同,它基本上都是被铬元素赶到一边的“铁族窝囊货”。 软枯聚集在毛料表面,酥松显泡,用指甲就能扣动,被水一泡,就成了枯泥。 “你刚才搬动哪块毛料?” 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卢灿抖动着他的手掌,其语意非常明显。 潘云耕不明白,自己手掌上的泥巴,有什么值得研究的?怎么阿灿一脸的惊喜之色? 不明白的事情不问,总之这应该是好事!他指了指前面的毛料。 他和杨怡俩人,已经将前面十来块毛料都翻出来。如果不是自己恰好看到他手掌中的枯泥,规定时间内,自己肯定看不到那里! 如果他翻动的那块毛料表现好,潘云耕这次算是立下大功。 卢灿直接越过前面十多块毛料,来到潘云耕刚才搬动的毛料前。 这是一块黑乌沙皮,细豆底,有腊壳,卢灿伸手摸了摸露在水面外的部分,很润,油性很足!这是快好料! 奇怪,为何这块料子,没上矿区记录本上?卢灿有些不理解。 挥挥手,让杨怡和潘云耕将这块毛料抬到干爽处,卢灿端着水盆,快速将其冲洗干净。 看一眼,他就明白过来,为何没上记录本。 这块毛料有八十公斤,黑乌沙皮,皮壳光滑油润,很漂亮。但是,这块毛料上,仅有一处蚂蚁松花,无蟒;另外在底部右下角的位置上,有一块小裂,裂纹的走向为斜线,对玉质结构影响不大;最为恶心的是裂口上方的那片“枯”! 三号矿区的赌石总监敦义,一定是将这片“枯”当成了“带状蜂巢癞”。 蜂巢癞加上裂,确实是很恶心的表现。敦义这么做,没错,如果不是看错的话。 卢灿蹲下来,用手指抠抠这片带状的枯。因为被水浸泡过,风化皮已经成粉末状,用手指捻一捻,枯泥带有一点暗红色。 没错,就是氧化铁!这就是枯! 他直接用刚才擦脸的毛巾,在这片枯泥上擦拭起来。杨怡在旁边,端着水盆,一点点的浇洗干净。这一块的石皮有轻微的暗红色,这是铁质沁入石皮的结果,应该没什么影响。 将脏毛巾扔给潘云耕,换上激光手电,对着暗红色部位打进去。 颜色有些暗,并非红色,卢灿推断,石皮下面的应该是绿色,而且是深绿或者满绿。 现在,需要确定种水。如果是玻璃种,这块料子,绝对是参赌的好毛料。 看种水,要换个地方,这里不行。 卢灿将手电移到松花部位——那一片蚂蚁松花。 蚂蚁松花并非好的松花表现,通常会跑色或者偏色,绿色也很难吃的进去。因此一向被认为是低档松花。 但这块料子上有蚂蚁松花,卢灿完全理解——在毛料内部还是高温岩浆的时候,大量铬元素为了析出铁元素,向底部集中,因此,在另一面所显露出的松花为蚂蚁松花,就太正常不过了! 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块毛料的颜色,背面浅,而右下角的正面绿色很浓! 另外,这块料子内部玉质结构不小——从背面一直抵达到正面底部。 至少二十公斤,长条形。 手电在蚂蚁松花的中心位置打入,透性很好,差不多有一个厘米的透入量。 种水绝对在冰种以上!有八成的可能是玻璃种。 哈哈!第三块毛料终于找到,而且是绝密武器! 卢灿这一刻,想要放声高呼,可惜,还在赌石活动中。 正文 第131章 开窗废料 “装上!”卢灿做个手势。 这块毛料,在杨怡看来,并不出色,甚至有大问题。不过,他的疑问也只能事后再提。刚才卢灿认真观察的模样,他也看到。 既然卢灿认为这块料子值得一赌,必然有道理。 卢灿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 尽管心底已经决定,选择哪一块毛料最后参赌,他还是将最早挑选的两块毛料,重新翻看一遍。 那块记录本上标号为A7的毛料,表现确实不错,黑乌沙、蟒纹、带状松花俱全,但其色带的颜色不够严谨,似乎有些飘。这是隐患之一——卢灿能赌种赌色,但目前他还看不出来,内部玉质结构的色彩分布是否均匀。 再将目光落在第二块有菊/花绺的黄沙皮上。 也许是天道忌恨圆满吧。这块红紫双色翡翠,开出来之后肯定非常漂亮,但底部的菊/花绺,如同一根钉子,生生扎进美好事务的体内,让人膈应。 卢灿能断定,这菊/花绺,差不多深入三分之一的玉质结构内部,有着相当的破坏性。如果不是这小绺,这块黄沙皮内部的双色翠,价值不会低于四百万。 而现在吗,它的市场价格在二百五十万左右,即便加上双色极品所带来的印象分,最终价格,不会超过第一块,最多也就在三百万美元。 如果不是有第三块,卢灿很愿意用这块做赌石——双色极品翡翠,太惊艳了。 第三块的价值,要超过前两块。 这块毛料的内部玉质结构很规整,椎体长条型,体积不小,足有二十公斤以上。 色值呈渐变趋势,小头朝上,蚂蚁松花的那一面,为浅绿色,大头坐底,满绿,卢灿预估极有可能出帝王绿。满绿的玉质结构,重量会超过十公斤。 十公斤满绿翡翠,加上十多公斤的渐变翡翠,这价值,妥妥的超过五百万美元。 如果这还赢不了,那只能说麻重仁太逆天! 对了,麻老挑选上第三块毛料了吗? 鉴于上辈子的记忆,卢灿在心底始终将他叫成麻老。 卢灿回头看过去时,麻重仁正在指挥两名助手装车。 他还真的挑出一块?!在“垃圾堆”中挑出一块参赌的毛料? 那是一块灰皮料,重量在八十公斤左右,具体表现卢灿看不清晰,两名助手很快拿过帆布盖上。 “哔哔哔哔……” 一直站在两组人员不远处的裁判,吹响哨子,选石时间到! “选哪一块?”选石结束,就可以开口说话,杨怡连忙问道。 “这块!”卢灿指了指第三块。 潘云耕二话没说,拿起帆布,盖上这块毛料。 杨怡有些犹豫,斟酌片刻,问道,“阿灿,这块毛料有什么说道吗?我还真的没看明白,它什么地方比第一块更好?” 他确实没看懂,这块毛料有癞有裂,松花还是蚂蚁松花,价值会超过第一块吗?即便是第二块,有菊/花绺,也要比这块更有赌性——双色翡翠杨怡还是能看出来的。 “坐底色毛料,九叔应该很熟悉吧。”卢灿笑着说道。 “这是……坐底色毛料?” 坐底色毛料,杨怡自然知道,那是毛料的色值呈现渐变趋势,一点点向一端浓化,最终会出现满色。可是这一块,怎么看也不像坐底色毛料啊? 他不仅知道翡翠中有坐底色毛料,还知道有坐底种毛料。 所谓坐底种毛料,就是内部玉质结构,种水由低到高,最终在一端形成玻璃种的存在。 卢灿两年前从娃达公司弄走的墨翡,就是典型的坐底种。只不过那块关公墨翡的坐底位置绝了——在玉质结构的内部。 这还是杨家在成品翡翠上的第一次走眼。 卢灿笑笑,没解释。 让两人推着那块黑乌沙皮去裁判席签字,他自己走向麻重仁。 “麻叔,您还真的在那里翻出宝贝?” 他笑盈盈的问道,看了眼那手推车中被帆布盖住的赌石。盖得很严实,看不见。 麻重仁示意两名助手,推着车子先走,他和卢灿并肩,说道,“那里毛料足有好几千块,有所遗漏也是正常。那块料子算不得宝贝,只能说是有点感觉。” 麻重仁说的是实话,这块毛料,确实是凭着感觉选出来的,可卢灿不太相信,看他的眼神有些戏谑,满是怀疑之色 自从两人在争抢第一块赌石时,卢灿喊出注意脚下的话语后,麻重仁就意识到,这小子不简单,对他的警戒,提高了几个档次。 “你不也是在泥坑中找出一块好料吗?”麻重仁随即反问道。 “我那块,只能算是凑数。”卢灿打了个哈哈,想要一带而过。 “凑数?凑数的料子能超过价值三百万的毛料?”麻重仁推推眼镜。感情他刚才也在偷着注意卢灿的一举一动。 “您的这块看上眼的料子,不也超过三百万了吗?”卢灿立刻反击。 两人都哈哈大笑。 杨怡推着毛料,去评委台称重。呼啦,杨家人全部涌过来,将其围在中间。 帆布掀开,沸腾的人群,立即如泼了一瓢凉水,瞬间无声。 这……这……这料子实在不好评价。 条形癞,有裂,唯一的表现是背面的松花,还是作色不深的蚂蚁松花。 “这……小九,阿灿有没有说为什么选这块料?”高世杰墩身弯腰去察看,杨季东忍不住问道。 “阿灿说是坐底色料子。我看他说话的样子,很肯定。”杨怡回答道。 “坐底色……?” 坐底色的毛料,甚至所有渐变的毛料,都不好判断。卢灿根据什么断定,这就是坐底色料子呢? 杨季东从怀中掏出放大镜和手电,他选择背面松花处,向内打灯光。另一边,高世杰也听到这句话,也掏出手电,在被卢灿擦干净的“条形癞”处打灯。 良久,被挤到外围的裁判喊道,“称重了称重了!” 杨季东和高世杰才站起身来,相互看了一眼。 “你那边……”高世杰先问。 “冰种上,浅色、黄杨绿。”杨季东答道。 高世杰点点,“应该是坐底色料子。我这边有玻璃种晶化特性,深绿。” 听完两人的判断,杨天和与卢老爷子长吁一口气。 这块毛料内部的玉质结构不小,横亘在毛料正背两面,其中只要有一部分达到满绿,价值不会比那块标号A7的毛料低。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杨天和招呼大家回帐篷,顺嘴问身边的杨坤,“麻重仁用的是哪一块毛料?” 杨坤一直跑来跑去,刚才他就去看麻重仁的那块毛料。 这小子,挠挠头,迟疑的说道,“那块料我一点都不懂。开过窗,但什么表现都没有!” 嗯?所有人的脚步瞬间停下来! 开过窗的废料? 麻重仁会用开过窗的废料来赌石?这不是扯吗? “敦义,你亲自去看看。我倒是要看看,这麻重仁在搞什么鬼。”杨天和对三号矿区赌石总监敦义挥挥手。他对厂区所有的赌料,都很熟悉。 杨家这边只是吃惊,而罗家那边,已经开始争论甚至吵闹了! 麻重仁真的弄了一块已经开过窗的“废料”来参赌。不过,这块赌石还没有登记,被缅北矿务总公司的副总经理桑郎阻止了——原则上他们还可以换上另一块赌石。 所谓开窗,就是在毛料表面某一处,切一刀,看看内部表现如何。赌石场为了将毛料的利益最大化,往往会选择在表现最好的地方下刀,然后在高价售卖。 这块毛料,下刀的位置在顶部的暴松花上。被切除的那块石皮,麻重仁没找到,但从现有切面来看,露出白花花的切面。 很显然,这块赌石切垮了,垮得很厉害! 以至于三号矿区的赌石师傅,将它扔进“垃圾料”中,准备低价批发出去。 “麻师傅,你考虑考虑,这块毛料的风险太高。要表现没表现,无蟒无松花,切一刀还是完垮,真的要用它来参赌吗?”桑郎的话,虽然是征询,但语气是十足十的反对。 罗家的老供奉吴乃登皱着眉头,用手掌摸着这块“废料”的切面,久久不发一言。罗家峪虽然对麻重仁很有信心,但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时,还是有些犹豫。 桑郎见罗家两位赌石大师都没有出言反对自己的意见,他说的越发兴起,“麻师傅,你选择的第一块毛料,两位大师都评估过,妥妥的三百万美元。” “是的,您的感觉也许很准确,但是……万一错了呢?” “我们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吧。” 他反对的最大理由就是——麻重仁没有直接证据或者观点,证明这块开窗的垮料内部有宝贝。他给罗家峪和吴乃登的理由就是“感觉”! 这块毛料确实表现一般,无蟒,应该有松花,结果被切一刀,松花给切没了。毛料很规整,像一头趴着的老乌龟,其貌不扬。 “阿木,你判断这块毛料真的是靠感觉?” 罗家峪并不喜欢桑郎,但这一刻,他的话是对的。 赌石师傅靠感觉赌石,很常见!赌涨的也有很多,两年前,卢灿和王鼎新赌中的那块黑色曼陀罗,靠的就是感觉。包括罗家峪自己,有时候也非常相信自己的感觉。 但是,靠感觉赌垮的例子更多!罗家峪也经常因为感觉而赌垮。 这就是一柄双刃剑! “老吴,你说句话……”见麻重仁点头,罗家峪也有些无奈,只得问吴乃登。 吴乃登收回手掌,很迟疑的回答道,“这块毛料里面有翡翠,这是肯定的。但是究竟有多大?价值多少?种水和色如何,我还真的没把握。” 裁判席签字处罗家人一片沉默,大家都等罗家峪最后定锤。 好在没多长时间,有人帮他们作出决定。 今天的评判席主裁之一,缅北桑达拉家族的代表过来宣布,麻重仁选择的第三块毛料,不纳入今天赌石的备选料——赌石不接受半赌料,开窗的废料也不行! “啊……?”麻重仁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对这块开窗的废料,感觉很好。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不对!领我们去看场地的裁判说过,垃圾堆上的毛料,只要重量不超标,就可以参赌!”他急得连忙站起身来辩驳。 “那他有没有说过,必须是全赌料?”主裁桑达拉.瑞普沉着脸问道。 “啊……”麻重仁哑口无言。 开场时,那位裁判指着杂货毛料堆,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们认为这些毛料不够出色,也可以从那里面挑选,但必须符合本次赌石的称重范围,必须是全赌料。” 麻重仁一拍脑门,必须是全赌料!那裁判还真的说过,自己貌似忘了! 没得争论了,罗家在麻重仁的坚持下,选择了第二块癣加绿毛料参赌! 结果出来后,杨家一片欢腾——胜利在望。 没错,这件事还是杨家在背后作梗,否则裁判席可不愿意因为那块开窗的废料,去得罪如日中天的罗家呢。 卢灿坐在那里,紧绷的心终于彻底放松。 赢定了! 正文 第132章 香江蓝湾 海风习习,撩动卢灿的衣襟,直往怀里钻。 站在船头的不仅有卢灿,许佳闻这个胖子也在,这条滚装轮就是他家的。 许佳闻家族来香江非常早,据说已经有一百五十年。早些年他们家族以打渔为生,后来许佳闻的爷爷接掌家族,创建了“小天星”航运公司。几十年的发展,小天星轮渡垄断香江超过八成的水上客运业务。 这条滚装轮的航向为调景岭渔湾村。 这条船可不是客运轮,装满了修建码头需要的建材。 “嘿嘿,阿灿,你可还没说,缅甸赌石,你究竟赢了还是输了?”许胖子路上缠着卢灿,听他讲述此行缅甸的经过。 “赢了还是输了?”卢灿笑了笑,有些勉强,“自然是赢了!” 可真的赢了吗?卢灿心底有自己的答案! 在与麻重仁的较量中,赌石,赢了!赌石的技术,自己略输一筹! 他的目光投向蔚蓝的海面,一周前的那场赌石,如今还历历在目。 那块坐底色的毛料,没让他失望,也没有让杨家失望。切开后,内部玉质结构除了尖顶部位有两公斤左右的高冰种,其他都是玻璃种,总重量达到二十四点三八公斤。 满绿出现在椎体的下半部,足足有十六公斤,其中还有三公斤左右的帝王绿。 总价五百四十一万美元——评委会给出的评估价。 罗家最终选择癣加绿毛料参加赌石,这块毛料最终的价值为三百三十万美元。 这块毛料证明,麻重仁的眼光要胜过自己——他能在小跑中,挑中这块价值超过A7和A9两大标号的毛料。而自己,有资料可以提前研究,竟然还忽视了这块精品毛料。 最让卢灿吃惊的是赌石结束之后。 一干评委散去,罗家人及麻重仁也都失望的离开后,卢灿坚持,让杨怡、潘云耕帮忙,三人将麻重仁最后从杂货料堆中,选出的那块“违规的废料”解/开。 在场的杨家人,全部目瞪口呆。 墨翡!玻璃种!纯净的如同万年黑冰,如一洼千年深潭,墨色深沉至极! 极品! 重量为十八点二三公斤。 卢老爷子、杨季东、杨天和三人给这块极品墨翡估价分别是六百五十万、伍佰八十万以及六百万美元!均价为六百一十三万美元。 远超过卢灿的那块坐底色毛料! 这次赌石的胜利,更是杨天和作为商人的胜利,而非赌石技术的胜利。 正是杨天和,他得知对方用一块切开后的废料做赌石,力排众议,坚决要求仲裁评委,取消这块毛料的参赛资格,才有了最后的胜利! 罗家输就输在,他们对麻重仁还不足够信任。 如果他们足够信任麻重仁,如果知道这块毛料的最终结果,肯定不会这般轻易放弃! “这件事,谁也不能说出去!”杨天和当即面孔严肃的对在场所有杨家人,下达封口令。 这场赌石,麻重仁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能纵横缅北三十年的王者,果然不简单! 赌石结束之后,还发生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三号矿区赌石总监敦义,在当晚的庆功宴上,向高世杰(高是他的直系领导)递交辞呈——他这次被两位大师啪啪打脸,这个位置实在是做不下去。 卢灿的那块毛料,坐底色,价值五百多万美元,他竟然连记录本都没上。这还不算,开窗失败,扔到杂货批发的毛料堆中,竟然又被麻重仁挑出一块价值六百万美元的毛料。 还有比这更难堪的吗? 杨天和上演一出赏罚分明的戏码:他同意了敦义的引咎辞职,随后又任命他为新的职务——纳徳轩、娃达公司、率东来三方合作的龙肯矿口副总监,协助率东来准备龙肯矿区的筹建事宜。 从敦义那感激涕零的表现中,卢灿暗自心惊杨天和的用人手段。 卢灿又在缅甸待了三天,陪率东来前往龙肯寨,重新勘察矿脉。这期间,跟着他学习不少勘探矿脉的常识,受益匪浅。 三天前,卢灿回港! 此去缅甸,前后花了半个月时间。等卢灿回港时,田乐群、孙瑞欣及王鼎新老爷子,已经带着团队前往巴黎,为即将开展的巴黎国际珠宝展做准备工作。 巴黎国际珠宝展的开幕时间为六月二十四日,整个展览交流,为期十天,将于七月三日闭幕。卢灿将在开幕前一天,赶往巴黎。 此去欧洲,又将耗费十天到半个月时间。因此,他必须在走之前,到调景岭渔湾瓷厂看一看。 温季宸(温碧玉大哥)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做事很用心。这次渔湾码头的承建,他通过卢灿的关系,找到许佳闻。 许胖子家的小天星轮渡公司,旗下有一支码头建造和维修的工程队。 在许胖子的撮合下,渔湾码头的扩建与维修工程,交给这支工程队。友情价,他们提了一个小条件——未来将会由小天星轮渡公司承包管理这码头。 这是合作多赢的事,小天星轮渡公司,看重的是调景岭十多万客源的进出收入;卢灿,每年还能收取一定的承包费;渔湾村乃至调景岭,又多了一条进出的通道。 今天,渔湾码头扩建工程,正式施工。 卢灿跟着小天星公司旗下的工程队,乘坐滚装轮,前往渔湾。结果许胖子知道后,也跟了上来。 许胖子赌马不赌石,他将卢灿的缅甸之行,当成传奇故事来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很快便没什么兴趣。 “前方就是蓝湾海峡了吧。” 轮船过了东区,就进入大山环抱中,许胖子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大山,说道。 卢灿点点头,他对这一带的地理环境研究不少。 刚才过去的是香江最大的采石场——鲤鱼门石矿场,霍家的产业。朝鲜战争时,霍家就是在这里开始走/私物品,支援内陆的。 很讽刺的是,石矿场码头的海峡对面,就是香江海防指挥中心。 至于许胖子所指的大山,那是照镜环山,调景岭就位于照镜环山和五桂山夹缝中。 渔湾村的地理条件确实不错,这里修建码头,以后调景岭的人员进出,要方便太多。 从渔湾码头到香江本岛的霄淇湾码头,小天星货轮只需要一个小时;到北边的九龙湾码头,也只需要两个小时;到东边的将军澳码头,也只需要四十分钟。 许佳闻父亲的眼光很老到,一眼就看出这些航线在未来十年的价值——港府不可能在十年内搬空调景岭。因此,他在得知卢灿准备扩建渔湾码头后,立即向港府交通管理署,递交增加这三条航线的申请。 卢灿指了指海峡对面,笑着对许胖子说道,“你不是喜欢小明星吗?喏,等码头建成,你可以买条游艇,有空去那边泡马子。” 说起来很有意思,许胖子迷狄波拉——那位谢大侠的妻子。他前一段时间狂追的小明星,就是因为和狄波拉撞脸。 “那是什么地方?有明星?”许胖子对他的讥讽不以为意,腆着脸问道。 “那是TVB大本营,清水湾片场。你说有没有明星?” 卢灿所指的方位,在康城南边两公里处,那里是清水湾片场——TVB及邵氏影业的电影明星,实在太多。泡明星马子,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靠!这么近?你的主意还真不赖!”许胖子拍拍船舷护栏,眼睛盯着那片方位。 “等咱们的拍卖公司发了,我第一个投资这片海域,弄个水上游艇俱乐部。呵呵,对面就是无数的明星美女,你看那些二货们,哪个不上杆子往这里跑!” 还真不愧经商奇才,他竟然这么快看出这片海域的未来发展。 “OK,我支持你的想法,需要投资时,找我!”卢灿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 卢灿上辈子在2011年来过一次香江,朋友带他到这片海域游玩过。 那时,蓝湾海峡是游艇的天堂。这一带海水深度超过二百米,属于蓝色海峡,众山环抱,风浪很小,非常适合潜水、海钓等活动。 卢灿记得,这片海峡的南边,兴建了香江著名的海湾广场——蓝湾广场;东边则兴建了将军澳海滨长廊,以及康城水上娱乐中心。 当时卢灿来这里时,海面上飘着十多艘各式各样的游艇,全是香江豪门公子哥们的。至于是不是为了对岸的明星们?天知晓。 许胖子经商的眼光,还真是让人叹服! “许少、卢少,十分钟后到渔湾,请两位进舱坐好。” 两人身后的驾驶舱中,大副探出头来,喊了一嗓子。 渔湾码头只有木栈码头,只能停靠小型渔船,这艘滚装轮想要停靠,还必须搭建浮漂码头——也就是用轮胎搭建一个漂浮在海上的码头。 轮船停靠浮漂码头,晃动感很强,乘客必须固定在座位上。 轮船的停靠,让卢灿晕头转向,好在时间不长。等他和许佳闻再度出舱,已经看见远处木栈码头上,温季宸和温嘉铭两兄弟,带着一帮工人,在对他招手。 整个瓷厂筹建含码头扩建工作,都由温季宸负责。 温嘉铭是他的助手,每天带人平整瓷厂建筑所需要的平地,修建简易住房,以及修整从渔湾到瓷厂的简易公路。 两人身边的那位四十岁左右的黑大个,正是渔湾村的村长黎焕东,原KMT三十八师副师长黎德伟的儿子。 上次来签订购地协议和投资协议时,卢灿见过一面,粗中有细的一个人。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他竟然拒绝了温季宸开出的一百万港元买断渔湾码头的建议,提出要将现有码头资源、调景岭管理层疏通、村民/意愿沟通等等,折合成股权。以渔湾村的名义,生生从卢灿这里弄走了渔湾码头公司三成五的股权。 呃,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卢灿的合作伙伴,而不仅仅是投资对象。 正文 第133章 瓷厂筹备 调景岭唯一的一条淡水溪,叫龙溪。 发源于照镜环山的龙溪,在流经调景岭时,一分为二。 其一流向岭内的湾塘,形成今天的茅湖。名为湖实则小池塘,养活调景岭十多万人。而另一部分,沿着峭壁直落而下,转道出海。它的出海口,就是渔湾村。 渔湾村,村如其名。 龙溪入海的地方,有一道小海湾,未来的码头,将修建在这道海湾旁边,而渔湾村就位于海湾后的山脚下。 “渔湾村人口最多时,有七百多户,三千多人口,算是一个大村落。近些年,许多人搬离这里,现在仅有四百户左右,两千多点人口。” 黎焕东走在卢灿身侧,为他介绍渔湾村的情况。 码头扩建,是一个系统工程,不仅要修建停泊点,还需要深挖航道,修建客运与货运分流栈道,以及维修和事故处理中心,未来这里还需要建设海上导航系统。 所有这些工作,都需要渔湾村村民配合完成。 “村民没有什么情绪吧?”卢灿问道。 黎焕东迟疑了会,说道,“渔家还是有些意见的,不过,问题不大。” 小天星工程队,给出的工期是六个月,当然,这六个月是基础工程,不包括后期的辅助工程,譬如水、电系统铺设等。 这速度可以说是超快,典型“香江速度”,但依旧会对渔民出海打渔,造成一定的影响。 卢灿点头,他对温季宸说道,“温哥,这件事你需要配合黎哥,做好安抚工作。我看,码头、道路、瓷厂基建的用工,优先考虑这些渔家,也算对他们的一点补偿。” 有人在渔湾投资窑口,新建码头、铺设公路的事情,早已经在调景岭传开。这还是调景岭地区三十年来最大规模的投资,这一项目的招工情况,也被人打听的很清楚。 调景岭经济情况差,还不是因为工作机会少吗? 岭下的温家,这些天人满为患,都是来人托人,找工作的。 温季宸一直处于一种幸福的烦恼中,听到卢灿这么说,连忙点头,“为了赶工期,我们第一批招募了二百人,主要用来修整湾头到平家凹的公路,还有就是平整平家凹、盖房。” “码头修建的招工,是第二批,初步拟定的名额是一百人。这次招工,主要对象放在渔湾村渔家这边。” 卢灿看了眼黎焕东,对温季宸说道,“这次招工,让黎哥也拿一份名单,他对村里的渔家具体情况更熟悉。” 呃,这算是给黎焕东也分点好处——更重要的是给他涨面子。 “另外,黎哥,这次码头扩建,你还需要帮我多盯着点,工期要快,但质量更要有保障。”卢灿转头对黎焕东说道。 黎焕东连声感谢,在此之前,他作为渔湾码头公司的股东之一,却没有半点用工权力,被温季宸压得死死的,心中一直憋着火呢。 卢灿这次来,三言两语,将这股火气打散。 黎家位于湾头第一家,正在修建的湾头到平家凹的公路,起点就在他家前面的溪水岸边。黎家自然不像普通村民那么简陋,三间青砖瓦房,在市内算不是什么,但在调景岭却算是好房子。 看到他家的房子,卢灿想起一件事,“温哥,砖窑搭建的怎样了?” 修建窑口、修建房屋,都需要红砖,因此卢灿在去缅甸之前,吩咐温季宸,在筹备开工之前,需要建好砖窑。 红砖窑的技术不复杂,南方的砖窑都是垒土成窑,丘型。至于砖坯,这一代的粘土就是制砖坯的好材料。晾干砖坯后,闷窑烧两天,就可以出窑。 “找了岭上的两个烧窑师傅,窑坯已经建好,这几天都在炕窑。另外,已经组织人在打砖坯。估计第一窑红砖,一个礼拜后会点火。” 所谓炕窑就是窑洞建成后,烧柴火,将其炕干。 “速度可以啊。”卢灿笑着夸奖道。 “你问问那两位烧窑师傅,愿不愿意在我这里长期干下去。” “等我从欧洲回来,三位从景德镇来的窑口师傅,估计也会到的,到时候,可以安排这两位师傅,配合着北边来人,按照设计图纸,建设瓷窑窑口。” 郑光荣已经就此事托付罗查理,帮忙在景德镇寻找几位师傅。昨天罗查理回港,给郑光荣电话,这件事情已经有眉目。 温季宸一惊,继而有些为难,“这么快?到时候住宿地方,恐怕还没搭建完毕呢。” 卢灿挥挥手,“没关系,内陆的师傅,能吃苦的。伙食好一些就行。” 内陆此时条件,未必比调景岭好多少。创业初期,大家艰苦一段时间,他们会理解的。 卢灿倒是不担心这方面,反而有些担心他们能否和渔湾村的村民和睦相处。要知道,调景岭一带,现如今还四处张挂着KMT旗帜呢。 想到这,卢灿又叮嘱黎焕东,“黎哥,内陆来人帮我建窑口,人生安全,没问题吧。” 黎焕东一愣,旋即笑道,“只要不是内陆的探子,不挑事,肯定没问题。” 从湾头到平家凹,有一公里的路程。公路还没有修好,一路上很多人扛着铁锨、锄头,正在平整、拓宽路面。见到温家兄弟和黎焕东,不时有人点头招呼。 “这条公路,宽六米,地基厚度为一尺,铺路面的材料,就用海岸边的沙砾,效果很好的。”温季宸边走边介绍道,“修路工程很快,还有一周时间,应该就可以走大车。” 只有先通车,才可以运进来建筑材料。 卢灿指了指盘山而上的小路,“路修通之后,别急着散伙。让大家辛苦几天,把这条盘山道拓宽些,能过车辆。” 卢灿此举,确实有修桥铺路积功德之意。花费不多,口碑不错。 “卢少此举大善,哪能辛苦。”黎焕东乐得心花怒放。 如果能修到山顶,渔湾码头的轮渡,将是未来进出调景岭的重要交通工具,渔湾村发达在望。 “怎么样?我照顾你家生意吧。”卢灿呵呵笑着,与许胖子开玩笑道。 “别说的你跟妈祖似的。”许胖子白了他一眼,“我现在怀疑,你究竟是建瓷厂,还是藉此投资这片码头?这么好的地方,竟然被你小子给撞上!” 他摇摇头,一副天道不公的遗憾模样。 香江经济高速发展,已经有不少富家子弟,开始购买游艇。这片海域风景优美、风浪很小,旁边还有TVB外景地,实在是个海上休闲度假的好选择。 卢灿没理会他那酸得掉牙话语。 平家凹是一片谷地,典型的两山夹一洼的地形,方圆有二十多亩。 上次卢灿来这里时,还是一片菜地,现在已经成工地。二百多人在这里挖坑筑地基,到处都是土疙瘩,无处下脚。 温嘉铭领头,几个小伙子将许胖子连拉带拽的,拖上旁边那座山的半山腰。 “按照你给的图纸,我们已经要建设七座大棚,还有一个生活区。水塘建在西边,我父亲请的风水师帮忙找点的龙脉,地下水。” 温季宸指着山下的工地,一点点介绍给卢灿、许胖子等人听。 制瓷可不是简单的活,研磨、压滤、配料、粗制棒料、熟化、小料、制坯、利坯、压制、施釉,然后再装烧,前期有二十多道工序。如果加上煅烧和后期描绘,工序更多。 香江多雨,这些工序都需要在大棚内完成。 所以才有七座大棚,每座大棚的挑高都要超过五米——便于空气流通,风干坯料。 卢灿准备建双窑,一个窑口为柴窑,另一个窑口为电窑。 未来,电窑烧瓷,卢灿准备自己来;而景德镇的三位大师傅,估计没用过,他们依旧负责用柴窑烧制生活瓷和工艺瓷,维持瓷厂生计。 总不能弄个瓷厂当作/爱好,一味向里面砸钱吧。 在场的这些人,除了卢灿,就没一个懂这些的。卢灿指着工地,向他们介绍未来制瓷的全过程,没人相应。 真是无趣! “阿灿,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收藏干得挺好,怎么想起弄一窑口?”许胖子到现在也不理解,总觉得他在胡闹,不明白卢老爷子为什么还会同意? “香江有自己的瓷器品牌吗?”卢灿再度祭起说服郑光荣的那套说辞。 许胖子可不吃这一套,立即反驳,“香江还没有飞机、游艇、汽车等制造品牌呢,你也去投资?” “那不同!”卢灿摇晃着脑袋,“瓷器是中华的代表元素,现阶段,香江文化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东方神秘的中华文化。金瓿缺隅,太遗憾。” “这里的粘土送去化验,结果表明,只需要添加骨粉或者瓷粉,完全可以烧制瓷器,为什么不把它补上?” 他拍拍许胖子的肩膀,“也许几年后,我这瓷窑的产出,可要比你那拍卖公司,更丰厚。” “不信我们打个赌?”卢灿嘻嘻笑的对许胖子说道。 许胖子白了他一眼,他所担心的无非是,生意做熟不做生。 如果瓷器真的能烧出来,还别说,在香江的生意差不了。无论是生活瓷还是工艺瓷,在香江都不缺市场。 内陆每年出口香江的瓷器达到六百万件套,而东瀛和英国的瓷器昂贵,每年出口香江也超过百万件套。此外,越南瓷和南韩瓷器,出口香江数额也不小,分列四五位。 相比香江在瓷器品牌上的一片空白,台岛还算不错,他们在瓷器方面,近年来有所突破——晓芳窑最近在行业内获得的评价很高。 位于北投杏林三路的晓芳窑,创建于五年前(1975年),其创建人为蔡晓芳先生。晓芳窑精研仿古瓷,尤其是仿汝窑。 三年前,他仿制的汝窑瓷器问世,便受到业界狂热追捧。许多东瀛游客来台后,第一时间就是搜罗晓芳窑的汝窑作品,然后空运回国。 卢灿并不认为,自己比他差。 因为他不仅有超越时空三十多年的见识,还有厚重的师门制瓷积累。 这里,是自己的瓷器王国起点。 第二卷结束,依旧要说几句废话。 这一卷的内容,依旧在积累,主人公在做知识积累,财富积累,偶有小爆发,但并不令人惊讶。珠宝玉器事业已经有一定基础,瓷器王国,缓缓拉开大幕。 另外,在这一卷,填了几个小坑,但又挖了一个大坑,那就是卢灿奶奶的身份。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一卷中,有关师门的秘密,揭得有点早……下一卷,卢灿上辈子中最重要的人物,古伯将出场。 随着卢灿走上社会,他会与古伯这位熟悉的陌生人,产生怎样的纠葛?卢灿此行欧洲,又有怎样的际遇? 敬请订阅第三卷! 求收藏!!! 正文 第134章 公司扬名 维勒班展览中心位于巴黎北部,率属于第十八区,举世闻名的圣心教堂、蒙马特山庄、小丘广场,著名的红磨坊夜总会,都在它的邻居。 自从1972年建成以来,每年一届的巴黎国际珠宝展,都在这里举行。 说起来,这里的位置有点偏。 这也是为何这家展览中心面积能达到惊人的334公顷,超大规模的绿化面积,同时拥有七座大型的室内展厅,并拥有三座大会堂,可用于新品发布或者模特走秀。 卢灿此行巴黎,带着福老的小徒弟阿希。他们和王大柱一起,历时十多天,走水路,终于在两天前赶到香江。 卢灿在沙田购置一套新别墅,暂时将福老、奎荣以及阿希他们几家,安置下来。 王大柱师傅这次没来巴黎,他陪同福老和奎荣,寻找地点,准备卢灿的私人收藏室。如果仅仅是收藏室,不难寻找,可卢灿对这家收藏室的要求可不低,他直接告诉福老,希望这家收藏室在几年后,可以快速升级为博物馆。 福老乐呵呵的答应下来,他承诺带着大弟子奎荣,这些天转遍香江,寻摸着那些闹中取静,又不偏僻的场地。 至于从福记当铺打包回来的那些物件,卢灿暂时安置在纳徳轩珠宝的仓库中。 等他这次从欧洲回去,估计老爷子也找好地方。 将阿希抽调到身边,卢灿也是缺人缺的太厉害,想要将他带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可能,未来瓷厂或者拍卖公司那边,他都可以顶上去。 潘云耕这次没能跟来,他需要留在香江,组建安保公司。他派出自己的师弟陈晓,护卫卢灿的安全。 卢灿一行,住宿在维勒班展览中心的附属酒店。先期到来的王鼎新、田乐群、孙瑞欣等人,都住在这里。 他刚洗完澡,就有人敲门。 “灿哥,累死我了。你看,腿都肿了。”温碧玉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身粉色真丝长裙,被她穿出公主味,长发微卷,散披在肩头,纯真之中夹有几许妩媚。 她翘着小嘴,向卢灿伸出白皙的长腿,撒娇道。 温碧玉是这次纳徳轩珠宝参展的新品展示主模之一。白天开幕式时,她有一场走秀,其后又在展台前,站了一下午。 “演艺圈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光鲜吧?” 卢灿将目光从她大腿上收回,咽了咽唾沫。这死丫头,去无线演员培训班一个月,演技没学到多少,魅惑之道已经学得十足十。 “哎呦,别提了!”似乎戳到她的痛点,丫头颦眉苦脸,“无线艺员训练班就是魔鬼训练营。怎么办?他们都毕业了,我可是还有一年呢。” 无线电视台从1971年起就和邵氏兄弟制作公司合办艺员训练班,每年一期,学期一年,从1979年第9期起,由无线电视台/独/立操办。 这个艺员训练班是一条成熟的造星流水线,艺员前期学习表演、台词、舞蹈、武功、编剧理论、摄影概论、电视工程等基础知识,后期是表演实习,中间经过多次考试,优胜劣汰,毕业者即签约成为无线电视签约演员。 温碧玉算是第九期的插班生,她还需要跟着第十期学习一年。 第九期学员中,有黄日化和苗巧伟两人未来最为出名,第十期则有天王刘德化。卢灿不太关心娱乐圈,但这几人还是知道的。 “既然想进影视圈,就要好好学,可不要被人看做花瓶。”卢灿听她絮絮叨叨讲着训练班的见闻,这丫头明显是痛并快乐着,很享受这种生活。 也许,她天生就属于演艺圈。 “嗨,灿哥,你可不知道,我接到纳徳轩珠宝的模特代言邀约,可羡慕死我的那帮同学呢。”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全然没将卢灿的叮嘱放在心上。 “维斯还想托我问问,是否还要人呢?”她小嘴一撇,没心没肺的说道,“就她那小矮个子,还想当纳徳轩的模特?那不是拉低纳徳轩的品味了吗?” 她说的维斯,是同学吴丽珠,也算是未来无线电视台的台柱子之一。 “你怎么说话呢?和同学搞好关系,不成么?”卢灿在她面前,还就是板不起脸,即便教训都带着一丝笑意。 那丫头根本不在乎,眉梢一扬,“我这不是在你面前说说嘛,谁当面说了?我和维斯关系好着呢。不过,我说的是实话,她个头确实不高,皮肤也不太好……” 好吧,当我没说,卢灿掐掐眉心,打断她的唠叨,“你田姐和孙姐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你偷懒,先回来了?” “没有!我和她俩一起出门的,她们和范哥去银行保险库了,我去干什么?” 小丫头的怨气不知从何而来,卢灿连忙插话,“有没有转转巴黎?铁塔那边,去了么?” “辛婶带我们去了,不好玩。”她将长腿收起来,跪在沙发上支起身子,“你这次来巴黎,带我四处见识见识呗。整天站柜台,闷都闷死了。” “你不要工作了?” 摇摇头,也不管这丫头幽怨的眼神。这件事,卢灿可不敢开口。田乐群还不埋怨死? 这次纳徳轩珠宝展,一共请了六名模特,四名是从香江带来的,两名是法国名模,一共有三场珠宝秀。今天上午开幕式后的走秀表现,很轰动。 “有张姐在就行,差我一个无所谓的呢。”鼻腔嗲音乍现,已有未来台岛第一嗲姐的一丝风采。她所说的张姐,是这次纳徳轩模特组的组长张文英。 张文英是1974年香江小姐冠军,参选前是模特儿,曾代表香江参加1973年的太平洋皇后选举,翌年当选港姐冠军后又代表香江参与环球小姐竞选。卸任后加入TVB的宣传部工作,现在担任K-100的主持。 这次被田乐群请来,担任“飞天”首饰的佩戴模特,也就是主模。卢灿设计的这套“飞天”镶钻首饰,成熟感十足,可不是温碧玉这位嫩模能衬得起来的。 张文英今天刚一出场,便震慑四方,引来无数的闪光灯——那套飞天的设计,确实惊艳了前来参观的游客及媒体,估计明天会有大篇幅的报道。 “别以为我不了解,”卢灿才不上当呢,当即拒绝。 “你这次是主负责‘tickledpink(非常开心)’系列吧。好好表现,回港后,我整一套tickledpink系列送给你。” tickledpink(非常开心)系列,是以粉色和洋红色系为主的珠宝系列。其中以水红翡翠饰品为主项链,搭配有红珊瑚胸针、摩根石戒指、欧泊石的公主冠及粉色珍珠耳环等饰品,虽然材质不同,但都是粉色系,搭配起来,非常养眼时尚。 粉色珠宝,一直并非珠宝中的主流,但这次纳徳轩别出心裁的推出这一系列,其简洁而略带夸张的造型设计,完美的诠释,粉色所代表的可爱甜美、温柔和纯真。 这就是一套,直击年轻女孩心扉的珠宝。 温碧玉年纪不大,有些古灵精怪。 张文英依照她的特性,让其在T台上,用蹦蹦跳跳方式,展示该系列,大获成功。 巴黎珠宝展的照片过几天传回香江,温碧玉这位嫩模,估计要轰动香江。 顺便说一句,张文英现在创办了自己的模特培训中心,这次纳徳轩珠宝的模特展示活动,正是与她的公司合作。 “好吧……” 尽管有些不太情愿,可是想想那套价值连城的非常开心系列,温碧玉忍了。 “今天的走秀,效果怎样?”卢灿调整话题问道。 “哎呀……可别提了,老多人了!属于我们的发布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可是,发布会之后,原计划十五分钟的采访,被记者挤塌采访桌,举办方不得不延迟到半个小时。” 一说到这事,她立即来了兴致,两条长腿并着,架在沙发扶手,后背斜靠在沙发背上,整个身躯形成奇怪的L形。 她表情夸张,张着双臂,比喻着发布会现场人山人海的模样。 开幕式后的新品发布会,有名额限制,需要提前申请,并缴纳不菲的组织经费。 田乐群这次下决心,纳徳轩珠宝不但拿到A类展位,同样也拿到了开幕式之后的四个品牌新品展示的机会之一。 听温碧玉的意思,这次纳徳轩算是一炮而红。 叮咚,门铃声响起。 温碧玉连忙放下双腿,理了理裙角——她在田乐群面前可不敢这样放肆。 “哎呦,累死人。今天那些记者,真是烦死了,还用那些我听不懂的法语提问?”田乐群一见卢灿,就开始抱怨,可这语气,怎么听着都是自豪。 她今天的穿着,相当迷人,紫罗兰的蝙蝠衫,让其多了一分成熟,发髻挽起,斜插着一根碧绿的翡翠玉钗。 卢灿接过她的手包,笑着说道,“这不是你期望的吗?” 她身后的孙瑞欣,捂着嘴轻笑。显然,卢灿说对了。 “咦,阿玉也在这?”进来之后,田乐群看见温碧玉,眼神闪了闪,调笑道,“我说你这丫头,一出会展中心就急着回来,原来急着来这啊。” “田姐,可没有!我着急回来洗个澡。站了一天,身上汗津津的。”温碧玉早已经站起身来,说话要拘谨很多。 “你还别说,这丫头今天立了大功!”田乐群没理会她的辩白,拉着孙瑞欣,在沙发上坐下。孙瑞欣被她调教的像大丫头,凑过去帮她捏肩膀。 “她佩戴的那套粉红系列,效果不错。今天那些记者,一半的问题都是问那套粉色首饰。”她伸手将温碧玉拽了一下,在她旁边坐下,然后用两根手指,捏了捏温碧玉的脸颊。 “有人帮你捏肩,有人供你调戏。你看你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地主婆子。”卢灿放下她的手包,在床沿边坐下,看她的模样,有些无语啊。 “怎么着?都是我的好姐妹,你嫉妒?”田乐群扬起脸,很有女王范。 卢灿耸耸肩,你们高兴就好。 晚上,卢灿代表纳徳轩,宴请全体参展成员,庆祝开门大捷! 确实有理由庆祝! 欧洲十大奢侈品销售中心,有四五家的采购商,在今天纳徳轩新品展示会后,都表示可以商谈纳徳轩的进店事宜。这其中有西德的卡迪威百货公司、阿尔斯特之家百货;法国巴黎的老佛爷百货;意大利菲登扎购物村;英国塞尔福里奇百货公司等。 这可都是欧洲有名的老字号奢侈品销售中心。 纳徳轩珠宝,挺/进欧洲奢侈品大本营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正文 第135章 卢族后人 路易勃朗大道,利摩日的主干大道。 这条大道的命名,来自于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历史学家路易勃朗的名字。 之所以用他的名字来命名,是因为路易勃朗提倡“无竞争合作”——他说﹐对人民而言﹐竞争是一种毁灭性的制度﹐是拍卖劳动﹐迫使劳动者互相歼灭。 利摩日市民/主要职业为农业,他们非常喜欢这一观点。于是在1918年路易勃朗病逝三十周年纪念活动上,全体市民投票,以他的名字来作为城市主干道的名称。 没有竞争的社会,会有进步吗? 法国人的思维,很难理解。 不过,这条城市主干道,修建的确实漂亮。 沿着维埃纳河右岸,曲折向前。一侧是清雅幽碧的河水,一侧是古意盎然的法国建筑,时不时从身边踢踏而过的马车,倘佯在其中,仿佛游荡在中世纪。 整个城市,机动车辆并不多,自行车和四轮马车,在这里大行其道。 卢灿三人住宿的宾馆在利摩日一区,路易勃朗大道十八号,叫“开普敦假日酒店”。鬼知道它怎么叫这么个名称? 酒店还提供自行车出租服务——每车每天只需要五法郎,很便宜。 三人在入住之后,时间还早,刚过下午三点,便租借自行车,沿着维埃纳河畔骑行。三人中,只有卢灿突击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法语,会点简单对话,阿希与陈晓典型的睁眼瞎,连在河畔咖啡厅要杯咖啡都需要卢灿亲自上阵。 “卢少,要不…找个翻译?”陈晓终于有些不好意思,搅拌着咖啡问道。 这次纳徳轩珠宝来巴黎参展,带了三个法语翻译,田乐群确实说拨一个过来,但卢灿自我感觉不错,拒绝了。 现在看来,很失策——利穆赞大区的法语,方言俗语非常多,与巴黎的标准法语差别很大。比如标准法语“两杯咖啡”在巴黎时的发音为“督咖啡”,但在利摩日的发音就类似于“瑞督咖啡”——在数量词前面加上当地的语气词,很难懂。 “我问问老板,利摩日有没有华人或者翻译学院。”在事实面前,卢灿也不再逞强,毕竟,后面还需要进行商务谈判,真的因为沟通问题被耽搁,就有些得不偿失。 连比划带猜,卢灿终于从河畔咖啡店伙计口中得知,这条街上,竟然真的有华人,而且还开了一家华人瓷器行。 “走,我们去看看!”欣闻异乡有同乡,卢灿挥手,三人再度出发。 位置有些偏,卢灿等人推车登上一座小山坡,一座四四方方的法式庭院,卧在坡顶。建筑面积不大,但周围植被不错,绿荫环绕。其标牌是竖行立于店面右侧,上面用法文写着“运通瓷工艺品专销”。 嗯?他们竟然还有自己的瓷窑? 标牌旁边有一行小字“来自瓷器王国的祖传制瓷工艺”。这就是说,他们瓷器厂的核心技术,来自华夏。 法国人学习烧造景德镇瓷器应归功于一位汉名为殷弘绪的法国传教士。他在清康熙年间来到中国,并在景德镇居住了7年。他把景德镇瓷器的制造方法,系统而完整地介绍到了欧洲。利摩日当地匠人,在他的基础上,开发出属于自己特色的制瓷技术。 “运通?”卢灿看了看竖幅牌匾,现在的利摩日制瓷企业中,最出名的是“哈维兰工场”和“柏图工厂”。还真的没听说过运通工厂,估计生意一般,过几年也就关张了。 法国利摩日被成为欧洲的“瓷都”,正是因为其盛产高岭土,但在九十年代中后期,这里的优质高岭土基本被挖掘一空。再成品,全部采用泥土配方或者从外地采买高岭土,这也使得法国瓷器,成本居高不下。 “走,我们进去路克路克!”卢灿对阿希笑了笑,两人推开彩色玻璃门,走进内厅。 与后世内陆瓷器店恨不得将所有地方全都摆上瓷器不同,在利摩日,即便是瓷器专卖店,所呈现的展品也不会太多。他们认为,瓷器是尊贵的,高价值的鉴赏品,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也许,正是这种态度,决定了欧洲皇家瓷器始终坐在瓷器行业的顶端。 厅不大,到照壁处,也只有三十平米。围绕着左右侧壁半圆形的柱子,摆设着两条弧形柜台,正厅中则是一个九平米的组合柜,上面摆放着几套瓷器。再往后,靠照壁位置,就是收银台。 每一件瓷器,都用玻璃罩扣好,内打灯,灯光照在瓷器上,熠熠生辉。 卢灿走进来,一位三十来岁的黑发女人,从收银台后面探头看了眼,又低头忙自己的去了。啧啧,这家店,和当初纳徳轩萧条时有一拼。 华人店铺?刚才那女人虽然是黑发,但怎么看都不像华人。在欧洲,黑发占比能超过百分之四十。 卢灿没急着上前攀谈,将眼光落在四周的柜台上。 左侧一面的柜台上,摆放着茶碗、茶杯、茶壶、茶盘等饮具。这一侧的瓷器,是典型的利摩日风格——金漆绘瓷。 金漆绘瓷工艺最早发明者是路易十六皇室经营的皇家瓷器工厂,属于皇室专享的制瓷秘技,其特色是用金漆诠释皇室的奢华贵气,通过色彩丰富的颜料,彩绘画片,进行二次低温复烧。 金漆绘瓷不仅煌煌大气,其画面感很贴近油画的质地,是法国瓷器最具代表性技法。 随着柏图家族购买了皇家瓷器工厂后,一批制瓷师傅出走,将这种工艺传播开来。现在,法国很多瓷器厂都可以生产质量上成的金漆绘瓷。 其实,相比华夏的釉上彩、釉下彩、蘸彩、点彩等工艺,金漆绘瓷还真算不上高难度的制瓷技艺,但没办法,谁让欧洲王室就喜欢这种调调? 隔着橱窗,卢灿仔细看了看。对阿希点点头,这家运通瓷器,在金漆绘瓷方面的技艺还是不错的。 对欧洲瓷器,阿希不是很在行,很谦虚的询问卢灿,其制作技术要点。 卢灿也没什么藏私的,一一点名,说给他听。 金漆绘瓷一般用在生活瓷小件上,其瓷胎本身要求非常薄、透,白胎底无瑕疵,金漆和彩绘的对比效果才明显,其包边包底的金粉颗粒一定要细密匀称。 利摩日的另一大特色瓷器就是“白瓷烛杯”——白坯白釉,杯身有凹凸不平的纹刻。 如果在杯内部点上蜡烛,杯壁较薄的地方,可以映出光影,而这种刻纹就可以通过烛光展现一幅幅精美的图案。 这种白瓷烛杯工艺并不单单用作茶杯,很多也用做灯罩、遮光盘等鉴赏品。 算是法国瓷器中的绝活之一。 “其实和内陆前些年制作的水点桃花相比,他们还差点。”卢灿称赞一番后,不经意冒出一句贬语 “哦?内陆的制瓷工艺水平还能维持这么高的水准?”阿希立即来了兴趣,问道。 当然有!可别小瞧十亿人民的潜力。 卢灿说的是红色官窑湘省醴陵陶瓷以及大名鼎鼎的“7501毛瓷”。 醴陵陶瓷所研制的“双面釉下五彩月季”以及景德镇所产的“水点桃花”,都有着“烛影摇红艳、灯下五彩生”的视觉效果。 那是真正的制瓷工艺,可不是利摩日这边只是简单的利用杯壁厚薄不同所形成的光影效果,所能比拟的。 “真正的瓷器工艺,还是在中国!”听完卢灿的描述,阿希神往的感慨道。 “真有这么厉害?!” 卢灿正和阿希聊着内陆的制瓷工艺,柜台后面那位黑发法国女人站起身来,语气中多了三分感慨,七分质疑。 感情她一直在柜台后面听着卢灿两人的谈话呢。 不对!卢灿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法国女人怎么听得懂汉语?刚才自己和阿希对话,一直用汉语的。 见卢灿的眼神有些不太愉悦,那女人低头致意,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并非存心偷听两位谈话。我父亲是中国人,我幼年长在中国,所以能听懂一些中国话。可是……” 那女人摊摊手,眉头上扬,很无奈的说道,“可是我父亲没有教过我中国话,所以……” 感情她能听懂,但不会说。 “令尊大人在吗?” 合着这还真是一家华人瓷器店,卢灿没去计较这女人的偷听,问道。 这位店老板耸耸肩,“他在二十多年前,就去见上帝了。” 嗯?这女人说话很有意思,对父亲的去世,似乎并不太在意。 “我想……寻求一名法语翻译,不知你有没有合适的推荐?”卢灿自动过滤那些不必要的信息,切入此次来这家店的正题。 “翻译?”那女人一愣,很快问道,“日薪多少?” “看能力,如果能力不错,可以考虑每天五百法郎。” “那你看我怎么样?”那女人对卢灿挤挤眼,眼神中多了一丝勾/引的魅/惑。 这个黑发白肤的女人,相貌中等,从柜台上方露出的上半身来看,身材也不错,不过,这不是卢灿的菜。他笑着回答,“可你……不会汉语。” “可是我会英语啊。我是美国加利福利亚商学院毕业,应该对你的工作有帮助。另外,我有车,可以兼职司机,不过……每天的费用不低于一千法郎,含车租。” 那黑发蓝眸的女人,飘然从柜台中走出。黑色短裙,修长的大腿,齐耳黑发,蓝色眸子,白皙的皮肤,混血让她没有传统欧洲女人老得那么快,三十岁出头,确实有料。 还真是个不错的建议。 “OK,成交。”卢灿很快决定下来,向她伸手。 “哦,上帝,该死的店面,终于有了点进项!”那女人连忙伸手握了握,也不避讳卢灿三人,高兴的抱怨道。 直率的可爱。 “老板贵姓?”她意思到自己有点失态,连忙换个话题。 “卢,你叫我维文就可以。”卢灿答道。 “哦,我的上帝!”那女人忽然捂着胸口,惊叹起来。 “我父亲也姓卢,这么说,我们是同……”那女人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词汇。 “同宗!” “对对,是同宗!”那女人再次伸手,笑容满面的拍了拍手掌,“我父亲姓卢,卢芹斋,古董商人。” “谁?”这次轮到卢灿惊愕。 “卢……卢芹斋。怎么……你听说过?”那女人疑惑的问道。 何止是听过! 民/国时期,国际著名的文物贩子、大古董商,将许多国宝级的文物贩卖至国外,包括中国艺术史上最伟大的杰作之一,昭陵六骏中的“飒露紫”和“拳毛騧”青石浮雕。 另外,这女人还真的没说错——两人是同宗。 湖州卢氏与新会卢氏同出一枝——会稽山卢氏,而会稽山卢氏是北宋末年,从北方范阳卢氏迁居而来。 正文 第136章 卢氏嘉妮 人,是矛盾的个体。 如果从文物外流这一角度评价卢芹斋,他就是典型的“国/贼”——民/国时期,流失于欧美的中国古董,约有一半是经他之手售出。他为了一件喜欢的东西,花钱盗墓不惜掘地三尺。唐太宗李世民所葬昭陵,曾被唐末温韬和黄巢所盗,排在第三位的就是他了。 可是,此人却又是孙中山先生在欧洲最稳定的革命资助财源之一。不仅如此,在抗日战争时,他捐钱捐物,还利用自己在欧美的影响力,大力呼吁并揭露东瀛侵略华夏的真实面目,让很多欧洲媒体将注意力投向亚洲。 “你是卢……先生的女儿?”卢灿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用卢先生称呼卢芹斋。如果排辈分,卢芹斋比卢嘉锡还要长一辈。 “对!”她点点头,“我是父亲最小的女儿,我叫嘉妮!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同…宗!” 因为有了雇佣关系,或者是共同话题,嘉妮热情很多,从柜台里找出几张圆凳,让卢灿三人坐下,并且端来几杯咖啡。 “谢谢!”卢灿接过她递过来的咖啡杯。 杯口有三条金线圈纹,杯身洁白如玉,这是金漆绘瓷咖啡杯。 “你……不是应该在巴黎吗?”卢灿问道。 “哦,你说的是巴黎红楼,是嘛?”嘉妮声音很干脆。 卢灿点点头。 巴黎著名的红楼是卢家产业,又叫卢氏塔,是卢芹斋1926年设计建造的。 传奇中国红楼──彤阁,坐落在离凯旋门仅一公里有余,具体地址在巴黎第八区库尔塞勒街四十八号,可谓闹市中的中心区。 楼高六层,用文物营造的中国文化气氛极为浓厚。其中“红楼”的一、二层是他的“卢吴艺术品公司”的会客室和销售地点;地下一层是商品储藏室;三、四层是办公区和生活区,第五层是卢芹斋私人珍品收藏室;第六层是高端客户休闲区。 上辈子,卢灿还参观过一次巴黎红楼,不过,那时红楼的产权已经不属于卢家,落在法国一位金融家的手中,变成对外开放的展览馆。 “那是父亲留给我母亲还有三个姐姐的遗产,而我,则继承了这里,还有一座小瓷窑。”嘉妮耸耸肩说道。 卢芹斋一生很传奇。 幼年父亲去世,母亲再嫁,他不得不初寄养于远房的堂叔家。十二岁被堂叔送到南浔张家做仆人。 在张家,他遇到生命中的两个贵人。 其一就是张家所开设的古董铺子——雅文斋的大掌柜辛酉。辛酉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古董鉴定师,见卢芹斋聪明伶俐,又勤奋懂事,便手把手教他古董知识。 另一个贵人则是张家大少爷,就是日后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的张静江。 1902年,张静江任清廷驻法国商务参赞,见其聪慧,便将卢芹斋携往巴黎。也因此,卢芹斋得以走出国门,来到巴黎。 张静江在巴黎开设“运通”公司,售卖华夏的瓷器、字画等,将收入悉数资助孙文,支援辛亥革命,而卢芹斋成为公司的副经理、经理,并最终负责这家公司在国外的贸易。 在这一过程中,卢芹斋的眼界被彻底打开。他找到一条来钱更快的门路,那就是将华夏古董推销给西方收藏家、博物馆。 1912年,辛亥革命成功,张家关闭运通公司,张静江张老回国。卢芹斋乘机脱离张家,留在法国,并与中海大商人吴文周联合,开设“卢吴艺术品公司”。 正赶上国内清政府垮台,北洋政府执政,人心不稳定,故宫内的古物珍宝纷纷流失海外。卢凭着鉴别中国文物的本领,成功低价收购不少古稀珍品,推销到欧洲市场,一本万利。渐渐地,卢芹斋成为享有盛誉的中国古董鉴赏家,也成为欧洲华人中的名人。 这家“运通瓷窑”说不定就是当年张家产业之一,至于最后为何会落在卢芹斋的手中,可能是张静江张老的赠送,也有可能是卢芹斋的赎买,当然,也有可能是贪墨…… 嘉妮没有其父的经营水平,成年后接手这座瓷窑,便开始走下坡路。 她的兴趣是艺术,是时尚,是爱情,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乱糟糟的瓷窑。这家在四五十年代很红火的瓷窑,被她经营的乱七八糟。 这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顾客,制瓷厂那边也有一个多月未曾开新窑。 她出身豪阔之家,从小大手大脚惯了,这些年窑场的收入,已经被挥霍一空,手头正拮据呢,今天遇到卢灿一行,便自告奋勇的担当起翻译工作。 “卢先生准备收购制瓷设备?”听卢灿说完此行翻译工作的重点,嘉妮坐在那里,用食指和大拇指支撑着下巴,眼神有些飘忽的问道。 卢灿心头一动,嘉妮所拥有的运通瓷厂,虽然规模不大,但毕竟是行业中人,由她牵线搭桥,自己要省事很多。 “嘉妮小姐如果有门路,还请多介绍。”卢灿笑着说道。 她撩了撩额侧垂下来的刘海,“这是好事。不过,卢先生,这不应该算在翻译的工作范畴吧?” “事成之后,按照成交价的百分之二给予奖励。”这女人典型的欧洲性格,要价很直接,卢灿扬扬眉,说道,“你看怎么样?” “卢少都需要哪些设备?我安排人帮你搜集资料!”嘉妮很爽快点点头。 “两台粉碎机,一台D级,一台E级……” 刚等卢灿开个头,就被嘉妮讶异的打断,“E级?恐怕用不到吧。” 粉碎机按照粉碎颗粒的直径大小,分为A—F六个级别,普通的面粉机,不过是B级粉碎,一般的制瓷厂,瓷坯粉碎等级为C级就足够了,自己家的运通瓷窑,也不过是D级,这还是用来烧制特定瓷器才会开启。 至于E、F级,一般用在军工或者科研领域。 可面前这位年轻人,竟然要E级粉碎机!嘉妮也算是半个行家里手,忍不住出言打断。 卢灿点头确认自己没说错,“需要一台E级粉碎机。” 为什么要如此精密的粉碎机?这涉及到另外一种制瓷做旧工艺——老瓷片粉碎回炉。 市场上最难被仪器设备也就是碳十四检测出来的做旧手法,就是老瓷片复烧做旧法。将市场上或者老窑口挖出来的瓷片,用碾子碾碎,过筛,重新拉坯,上釉复烧,再经过做旧处理,烧制出来的瓷器,碳十四根本就无能为力。 鉴定这种老片儿复烧赝品,需要靠眼力——瓷片粉碎拉坯与粘土拉坯,还是有轻微的差别,瓷器行当中的老手,还是能辨别出来的。 因此,老瓷片复烧做旧,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老瓷片的粉碎——粉碎的颗粒越小,复烧出来的瓷器越没有破绽。 《金石秘录》中记载的方法是碾磨法,卢灿嫌弃费事,直接采购一套E级粉碎机。 这话自然不能和嘉妮说。 嘉妮耸耸肩,在纸上记录下来。 “一套直线拉坯机、一套曲线拉坯机。”卢灿继续说道。 拉坯机是制坯胎的机器,直线拉坯机可以拉制出盘、杯、壶、瓶等物件的主体部分,曲线拉坯机,可以拉制茶杯的手柄、春瓶的提手、茶壶的提梁等曲线部件。 话说科技发展,制瓷工艺也有了流水线作业模式,但有两个步骤,始终需要人工来完成,那就是绘画片及上釉。 大名鼎鼎的青花,在制瓷行业中,本名叫釉里青,其实就是釉下彩——先上氧化钴的颜料,等风干后再上釉。其制作过程与釉里红很类似,只不过釉里红绘制颜料为氧化铜。 与之相对的另一项制瓷手艺就是釉上彩——先上釉色,进窑口烧制,出炉后再上彩料复烧。其工艺典型代表有明清的“五彩”瓷器,以及清代出现的“粉彩”和“珐琅彩”。 无论是上釉还是上彩,都需要手工完成,这也是瓷器的真正魅力所在。 “还需要一套电窑温控设备。”卢灿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再加一套风干设备。” 卢灿上辈子曾经在景德镇烧私窑,用的是风干房——类似于北方的炕房,用来风干坯胎,但香江潮湿,瓷坯风干工作中,对湿度比较难控制,不如进口一套电风干设备。 嘉妮心底乐开了花,这六套设备,没有七八百万法郎,想都不用想。呵呵,自己安排窑场工人跑跑路,就是十五六万的提成。 多好的生意!比自己辛辛苦苦倒腾瓷窑,来钱快多了! “需不需要添置一套皮带传送机?”她笑着主动建议道。 卢灿摇摇头。 这个还真不需要。香江工业底子差,但皮带传送机还是有厂家的——香江房地产业和港口运输发达,皮带传送机也得到大规模应用。 在香江采买皮带传送机,更便宜,运输更方便。 “卢先生年轻有为,这番是准备大干一场?”与卢灿重新核对一遍采购目录后,嘉妮笑着恭维道。 “嘉妮小姐不也是吗?”卢灿指了指四周的柜台。 嘉妮甩了甩乌黑的长发,对他无奈的摊摊手,“我喜欢瓷器,但不喜欢烧瓷!” “有没有兴趣参观一次我们运通的瓷器展览室?” 她向卢灿发出邀请。 “哦?还有展览室?”卢灿恍然大悟。 刚才他也顺着柜台看了一遍,右侧为金漆绘瓷,左侧带有一定的中国瓷器风格——纯色瓷比较多。在欧洲不太受欢迎的青瓷、白瓷和红瓷,以及简朴大方的青花瓷器。 呃,此时的青花,在欧洲同样不太受欢迎。 真正受欢迎的是粉彩、五彩等色彩艳丽的中国瓷。 这里的东西虽然精致,但基本无大件,也就是瓶、盆、樽、罐之类的很少。 做瓷器的都知道,“趴的不如卧的,卧的不如坐的,坐的不如站的”。 也就是说,从工艺上来说,盘类(趴的)不如杯具(卧的),杯类不如盆樽类(坐的),盆樽类不如瓶类(站的)。 刚才卢灿还在怀疑,运通瓷器厂怎么也有五十年的历史,怎么会连站的(瓶类)都没有?原来是另有产品展览室。 “OK,荣幸之至!”卢灿双掌合在一起,轻拍两下,示意她可以牵头带路。 嘉妮将厅门掩上,领着卢灿,顺着玄关,来到二楼。 嚯……这里才是运通瓷厂的真正底蕴。 正文 第137章 定窑白盅 面积和一楼差不多,但少了四根贴墙柱子,显得空出很多。 四排桁架,一个展柜,将这里塞得满满当当。桁架和展柜都带锁,这里的展品应该是运通瓷器厂这些年的精品。 卢灿扫了一眼,桁架上的货色倒也罢了,大多数是法式白瓷或者金漆绘瓷,但展柜中就不简单了——清一色来自中原的古董瓷器。 当中有一件带盖的白瓷盅。他的眼光落上之后,再也挪不开。 也不等嘉妮招呼,卢灿自行趴在展柜上,仔细端详这件白瓷盅。 这个小盅高不过十厘米,圆肚,白釉微微闪青,盅体在灯光的照射下,能看到划花纹饰,依稀是重莲瓣纹。这个盖和瓷盅之间是子母扣,盖上有一段弯曲的“莲枝”,恰好成了盖钮。整体造型端庄、稳重,秀气又不乏圆润。 尽管还没上手,卢灿便认出,这是老窑口的东西。不是邢窑白瓷,就是宋代五大窑口中定窑白!卢灿更偏向于后者,因为划花是宋代定窑瓷器的主要装饰方法之一。 定窑主窑址在保定曲阳,脱胎于唐代邢窑,继承邢窑白瓷工艺,但又有所发展和创新。极盛于北宋及金,终于元,以产白瓷著称,兼烧黑釉、酱釉和绿釉瓷,又被称为“黑定”“紫定”“绿定”。 北宋覆灭后,不少窑口工人南迁,一些人加入景德镇饶州窑,另一部分加入吉州窑,形成“南定”——南宋定窑。 南定又推出新的定窑产品“粉定”——在景德镇生产的釉色似粉,又称粉定。 宋代有五大官窑系统,还有八大民窑系统,北方四个:磁州窑、耀州窑、钧窑、定窑;南方四个:饶州窑、龙泉窑、建窑、吉州窑。 (顺嘴多一句:宋代的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都是官窑系统。但在当时,所谓的官窑,并非官方经营,而只是官方督管和采购,因此并不排斥官窑的其它窑口烧制民窑产品。因此钧窑和定窑,也并存在民窑系统当中。) 定窑南迁,工人加入饶州窑,为景德镇的兴起,夯实基础。 卢灿手中珍稀古董不少,可这些年也奇怪,他一直想要收藏的宋代五大名窑瓷器,却难得一见。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利摩日见到了定窑白! “阿希,过来看看这件。”他对阿希招招手,指了指这件带盖的茶盅。 阿希进来之后,震撼于这里各类欧式瓷器的齐全,还真的没注意到卢灿的动作。 “咦?”阿希探身过来,“这是邢窑白瓷?” “不对!”他马上自我纠正,指了指盅壁上的细纹,“这有竹丝刷纹,还有蜡泪痕。” “这是定窑白瓷?”他抬头看向卢灿。 所谓的竹丝刷纹,是指器物外壁薄釉的地方能看出胎上的旋坯痕;定窑瓷器,釉色洁白晶莹,很多积釉形状好似泪痕,被称为“蜡泪痕”。 这是定窑瓷器鉴定的两大标准特征。 这件茶盅所在展柜中,两人一时间无法看到圈足,圈足是鉴定定窑瓷器的第三大方面。 鉴定定窑瓷器的第四点,则是芒口——北宋早期定窑产品口沿有釉,到了晚期器物口沿多不施釉,称为“芒口”。但这一点并不精准,因为制瓷工人经常在芒口处镶金、银、铜质边圈,以掩饰芒口缺陷。这些边圈会遮蔽芒口的鉴定。 定窑鉴定的第五点,就是卢灿最开始看到的“纹饰”,其种类有划花、刻花和印花几类。 这一件茶盅的纹饰为划花莲纹。 这件茶盅为北宋早中期定窑白瓷! “卢先生喜欢古董?”见卢灿两人在观察这件白瓷,嘉妮问道。 “做瓷器活的,会有几个不喜欢古瓷的?”卢灿笑着答道,又指了指这柜台中其它的瓷器,“这些……都是卢老先生当年的收藏?” 卢芹斋的收藏肯定不止这些。 卢灿还没看桁架上的欧洲瓷器,单面前这个展柜,有各式样瓷器二十一件,堪称各朝各代各窑口的代表作。不过,宋代五大名窑的瓷器太少见,这里只有一件定窑白瓷。 其它的还有元代景德镇卵白釉瓷盘、洪武釉里红梅瓶、永宣白瓷、清三代五彩、珐琅彩及粉彩瓷器若干。 堪称中原瓷器顶峰时代的代表作小集合。 每一件瓷器下面都有法文标牌,自己所注意到的定窑白茶盅,就有明细说明。 听完卢灿的话,嘉妮耸耸肩,有些不以为然,“我只得到这些瓷器,红楼那边才是珍品。可惜,没我的份。” 卢芹斋过世时,嘉妮尚未成年,在遗产分割上面,自然要吃亏。再加上年幼,对父亲没什么印象,故此谈到卢芹斋,她可没什么深厚感情。 卢灿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说道,“这些货品,有出手的打算吗?我可以给你一个下半辈子生活无忧的报价。” 这个提议有些突兀,嘉妮愣了片刻,看着卢灿咯咯笑出声来,“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你准备包养我?” 呃?这女人,刚才没仔细看,现在走近,发现她已经有几枚细细的鱼尾纹,估摸着年纪有三十出头。三十来岁的女人,还如此没谱?真正有着法国女人的随性! 这家的女人,还真有随性放/浪的基因。 说起来卢芹斋最早看上的是嘉妮的外婆,也就是他夫人的母亲奥尔佳,两人保持了相当长时间的亲密关系。可奥尔佳舍不得放弃与资助自己生意的情人之间的关系,于是将自己的女儿,年仅十五岁的劳斯罗斯,嫁给卢芹斋。 能和母女两人同时保持某种亲密关系,这种事情真心很少见。 所以,嘉妮有这种表现,卢灿还真不奇怪——母性遗传基因,在女儿身上的表现,往往更强大。 “不!”卢灿连连摆手,对这种女人,他敬谢不敏,“如果你有意出售,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仅此而已!” 见他说的认真,嘉妮收起笑容,迟疑片刻,并没有立即拒绝卢灿的建议,“我需要考虑考虑。” “OK,希望在我离开法国之前,能得到你的准确答复。” 卢灿也没着急,这年头,东方瓷器在欧洲虽然受追捧,但价格并不出众。东方古董价格暴涨,那还是内陆经济大爆发,国人腰包鼓胀,算算怎么也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 这二十一件瓷器,卢灿的心理出价是八百万法郎。 战后三十年发展,因为中东战争带动油价涨幅,欧洲经济发展普遍停滞。法国最近两年经济不景气,失业率很高,八百万法郎,在现在的法国,绝对是一笔巨款。 这二十一件瓷器,立器也就是瓶类的有九件,抱月瓶、梅瓶、扁腹葫芦瓶、蒜头瓶、象耳瓶等各类造型齐全。能看得出来,当初卢芹斋在挑选这些瓷器时,很是用心。 年代和器形,都没有重复,极有可能是他挑出来作为瓷器厂的标准器——瓷器厂新建,需要有一段时间进行瓷器仿造,这些都应该是运通瓷厂当年的仿照对象。 卢灿将目光投向四排桁架,这里都是欧洲风格瓷器。 欧洲瓷器风格特点鲜明。 首先,造型上多雕刻,很多雕刻在卢灿看来华而不实,但这种雕刻确实让瓷器多了三五分的雍容华贵。 其次是颜色上,大量使用金漆包边包底,同时在彩绘颜料上,喜欢蓝色、粉色、明黄与红色等艳色。 第三是图案,也就是画片,在大型器件的腹壁部位,基本上采用的都是人物画;在赏器或者小件上,有一些欧洲本土的植物花卉类的描绘。 第四就是饰件,欧洲瓷器往往喜欢搭配很多贵重金属配件,以组合的形态出现。 好吧,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欧洲瓷器特点,那应该是—— 欧洲的瓷器,形态美和装饰美融为一体,集绘画、雕刻、珐琅彩、描金等精湛技艺,配以华丽的饰件,流光溢彩、金碧辉煌。 譬如,被安置在第二排桁架当头的那对蓝地刷金高耳壶,就是这种风格的典型代表。 壶嘴为荷叶型,卷曲并高高/翘起,造型夸张而奔放,带有明显的洛可可浮雕风格。 壶嘴紧连着豹尾提梁,提梁高高隆起,形成一道优美的曲线。 壶颈处又有浮雕,像在颈部套上宽边黄金圈,圈上有凸/点环形分布。 壶身为卵形,像一枚大头冲上的鹅卵。提梁的尾部搭在鹅卵瓶身的肩部,又被一张金色造型的枫树叶覆盖住两者结合部。 瓶身通体施蓝釉,绘金漆,大幅金色月季花的花瓣占据半个瓶身。 瓶底则是正方形的“金漆座”——是纯正的黄金底座配件 整个瓶身蓝金双色对比,让其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其风格造型,是典型的法国洛可可艺术,与中国瓷器风格,大相径庭。 欧洲瓷器注重于体现精致、奢华的艺术品质和人文情怀,重视外在表现,往往以张扬华美取胜,与中国瓷器强调安宁沉静、精/光内敛的方向有所不同。 在西方人看来,“色彩”是构成瓷器审美精髓的要素,特别是绚丽多彩、白地上绘以各种人物鸟兽花卉的彩瓷,尤为他们喜爱。 这与其文化传统相关,如伟大的哲学家黑格尔就将色彩效果喻为“魔术”,导致西方民族比东方民族对色彩的感受要强烈得多。 如果说中国传统中以“随类赋彩”为代表的色彩观念是看重明度变化,看重感情、情绪的表现,而且认为绚丽之极将归之于平淡的话,那么西方的色彩体系就是以“固有色”为基础,以色彩的复合、光线的变化给视觉以强烈的冲击,以造成审美愉悦。 这是嘉里教授在讲述西方艺术史时,曾经说过的话。在走访运通瓷器展览室后,卢灿对此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也许,自己出手抢购一批欧洲皇室瓷器,是个不错的投资选择。 可惜,自己的腰包又要空了! 收藏太费钱! 正文 第138章 伊莎贝尔 与嘉妮约好,明天上午九点,她开车去开普敦假日酒店接上卢灿一行。 能请到一位加利福尼亚商学院的美女做导游、翻译兼司机,还是不错的。三人告别嘉妮,蹬着脚踏车,一路疾驰下坡,还真有风驰电掣的感觉。 路易勃朗大街上行人不多,从运通瓷器店往下,足有一百米长的缓缓下坡。 “卢少,你慢点!”卢灿爽快了,可后面的陈晓吓出一头冷汗,只得松开车闸,跟在他车后两米处,狂奔而下,连连惊呼。 在他身后,是阿希的车子。阿希见两人都这般快速,也松开车闸,跟着下来。三人三车,前后只有五六米远,形成一个小型的自行车队。 已经接近坡底,车速已经缓下来,右侧有一条窄巷子,卢灿自觉的带了点车闸,让速度变得更慢。 怎么也没料到,小巷子中,突然冲出一个白色长裙的女人,带着宽檐礼帽,低头疾走,直接就往卢灿一行人的自行车道上闯! “嗨……让让!”卢灿赶紧将车闸捏得死死的,还出口喊道。 可车速虽降,但惯性仍在,依旧朝着三步开外的女人撞去。那女人,也不知道想什么,闷头疾走,根本就没注意卢灿的喊叫。 眼看就要撞到这个女人身上。 我草,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卢灿连忙左脚垫地,用力掰过车把手,生生将车头方向扭开,再抬右脚,脚踏车在强转弯的过程中倾斜,从他的双腿间滑出。 车子从女人脚边滑过,重重的摔在公路上。卢灿跟着小跑两步,才止住脚步。 “啊……” 女人的反射弧有点长,直到脚踏车重重地摔在她左侧,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她蹲下/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嗯?卢灿止住脚步,扶起已经摔得变形的脚踏车轮头,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大檐帽遮盖了她的容颜,但初步判断,应该很年轻,而且是位美女。 “你……没事吧!”卢灿将脚踏车交给停在身边的陈晓,上前两步,向那女人问道。 “salaud!salaud!(法语混蛋的意思)你是怎么骑车的?会不会看路?”不问尚好,卢灿一开口,便招到那女人的一顿谩骂! 嗯?怎么会这样?自己虽然有过错,下坡速度过快,但这女人走路也有问题——她自己闯到自行车道,并且神思不属的,怎么倒怪到别人头上了? “小姐,需要去医院看看吗?”卢灿按住心头怒气,主动问道。 毕竟这女人蹲在地上,模样楚楚可怜,看来刚才确实受到惊吓。 “少爷,有记者……”旁边的陈晓,突然对他努努嘴,示意小巷子那边。 卢灿回过身,只见巷口有两人,其中一人手拿着相机,正准备对这边拍摄。 还真是记者。 莫非这女人还是法国明星? 虽然八十年代的法国媒体比较严谨,但对于明星的私生活,还是乐意曝光的。当然,他们肯定还没有英国舰队街那么疯狂——如果换成英国小报记者,估计此时已经拎着相机冲过来,面对面拍摄了。 “挡一下!”卢灿猜测这女人为何急匆匆从小巷子冲出,估计是躲避这两个记者。他对陈晓比划了个手势,示意他去阻止一下。 那女人骂了几句之后,见卢灿没什么反应,便也没再开口,低头整理扫在地上的裙裾。 “你…如果没事,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卢灿见她站起身来,身材中等,线条不错,褐色卷发从帽檐下露出。 卢灿的话有些失礼和突兀,那女人抬抬宽檐帽,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嘴中还用法国俚语骂了一句。 呃!卢灿脸上的笑容顿住,这个女人他还真的认识——尽管她还未曾达到自己的人生巅峰,但“法兰西玫瑰”的帽子,已经扣在她的头上。 这一荣誉,她戴了整整十年,直到另一位法兰西女神苏菲玛索的崛起。 这个嘴中骂骂咧咧的女人,竟然是伊莎贝尔.阿佳妮! 太毁三观了! 卢灿耸耸肩,指了指巷口,那里,陈晓正在和两位记者交涉,用身子挡住他们的摄影镜头,“记者跟上来了!” “哦!”阿佳妮看了眼巷口,又看了看自己所站立的自行车道,顿时明白自己错怪对方,很快,低头在挎包中翻弄起来。 最后,她掏出一沓法郎,递给卢灿,“喏,陪你的车钱。” 嗯?这转变也太快了吧!还真是爱憎分明的性子。 卢灿哭笑不得,摇摇头拒绝。 “你们留学生,也不容易!”说完这话,她将手中的法郎,放在停在旁边的脚踏车坐凳上,然后推推帽檐,自行离开。 卢灿拿起那叠法郎,在手掌中拍了拍,足有一千法郎,都够买下这三辆脚踏车了! 从谩骂到主动赔钱,也不过两分钟的时间。 真是有个性的女人! 原计划再逛逛路易勃朗大道,现在一辆脚踏车坏了,三人只得先回酒店。 花费五十法郎,让酒店自行修理这辆脚踏车,看着手中剩下的九百五十法郎,卢灿笑笑,自己这算是碰瓷吗? 回忆这位法兰西玫瑰,却怎么也记不清晰她的容貌,但很奇怪的是,见到她总能让人一眼认出。 卢灿对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千面人”的表情。 这位是表演的真正天才,其表情变幻不定,从惊恐、暴怒到平和、歉意的多种变化,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竟然让卢灿一点也不感觉突兀。 算了,这也是一笔小财吧,刚才还念叨着钱不够花,这就有人送上门。卢灿卷起剩下的那九百五十法郎,自嘲的笑笑。 可惜,卢灿想要昧下这些钱的想法,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卢灿练功完毕,施施然下到一楼餐厅早餐。一眼就瞥见餐厅临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位黑纱短袖女人,正在用银勺挑着蛋挞,小口咬着。 正是伊莎贝尔.阿佳妮。 她也住在这酒店?也对,她是明星,住在利摩日唯一的四星级酒店,可以理解。 卢灿起得很早,酒店早餐厅没几个人,阿佳妮很快也看到他,怔了怔,没打招呼,端起牛奶杯,遮住自己的表情,但眼睛透过手腕的缝隙,向卢灿看过来。 卢灿已经肯定,这个女人有点神经质,没必要招惹她。从自助餐台上取下食物,卢灿也没和对方打招呼,选择另一张远离她的餐桌坐下。 法国早餐比较单调,冷牛奶在这里大行其道,食物最多的就是棍子面包,伴有少量的羊角面包。这家酒店是四星级,因此还有蛋挞供应。 卢灿咽下两块蛋挞,半根长棍面包,又喝了杯热咖啡,抬头看看阿佳妮所在餐桌,那女人竟然还在小口咬着那块蛋挞。 见卢灿望过去,她再度低头装作用餐。呵呵,估计刚才一直在观察卢灿进食。 她的小女儿姿态,倒是让卢灿来了兴致——对方毕竟是会闻名三十年的法兰西影后。 挥手招来一位侍者,在他的餐盘中放下剩余的九百五十英镑,又对阿佳妮指了指,示意侍者送过去。 侍者的表情很难堪——给美女送花送红酒的常见,直接送法郎的,他还真的没经历过,况且还是这么一小笔法郎。 等他磨磨蹭蹭的出现在阿佳妮面前,那女人吓一跳,看着盘中的一叠法郎,吃惊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她很快明白过来,向卢灿这边看了一眼。 卢灿笑着对她比划了OK的手势,示意车子已经搞定,这是剩余的资金。 她目光挪回餐盘上,又瞥见侍者难为情的神色,突然“噗哧”笑出声来。 这一笑,如夏花之绚丽,如秋叶之温暖,似乎让整个大厅都亮了三分。 很快,她用手捂嘴,眼珠子四处扫了扫,迅速的从餐盘中拿起这九百五十法郎,塞进随身提包中。 这一下,让侍者彻底傻眼——这怎么可能?法兰西玫瑰,竟然真的接受了东方客人的小笔馈赠? 阿佳妮接下来动作,让他更傻眼。 她擦擦手,理了理衣襟,戴上黑色窄檐礼帽,站起身来,婀娜摇曳的向卢灿这桌走去。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伊莎贝尔.阿佳妮,一位演员。”她嘴角微挑,笑着向卢灿伸出右手,手臂纤细白净,手腕及手背白中透青,血管清晰可见。 “卢灿,香江人,来参加巴黎珠宝展,你可以叫我维文。”卢灿站起身来,在她的手掌上搭了搭。 “昨天不好意思,心情不太好……”她在卢灿对面坐下,摊摊手掌,做了个歉意的手势,“我以为你是来法国留学的,看来,你是观光客。” 卢灿点点头,“谁都不喜欢被小报记者盯上,能理解!” “你昨天认出我了?”阿佳妮观察很仔细,盯着卢灿的眼睛问道。 与苏菲玛索相比,阿佳妮并不算美丽,但她有自己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混合了自信、懒散、随性以及“不费力的时尚”在内的一种复合式气质。 这种女人,会给人“迷”一样的感受。 “喏!”卢灿朝餐桌上努努嘴。 她只扫了一眼,便抚着额头,无奈的长叹一声,“哦……我的上帝!” 桌面上放置着一沓《观点》周刊杂志社的副刊报纸《观点聚焦》,首封人物正是阿佳妮。巨大的黑色标题写着:“法兰西玫瑰产子,疑似患有产后忧郁症!” 伊莎贝尔阿佳妮,今年三月份,产下她的第一个孩子。 在住院及生产的过程中,孩子的父亲一直没有露头,这让媒体非常好奇,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被媒体紧盯三个多月的阿佳妮,实在是受不了。这次躲到中西部的利摩日,企图散心消遣,谁知道竟然被当地消息灵通的媒体再度盯上。 昨天,正是为了摆脱媒体纠缠,急匆匆冲上自行车道,差点酿成车祸。 正文 第139章 街头淘宝 放下猜忌和疑虑的阿佳妮,是个很健谈的女人。 阿佳妮很敏感,她能直觉感受到,面前这位年轻人,对自己,没有那种男人对女人的最本能的性趣,或者说,没有那么浓烈的散发出来。 在陌生的地方,与一位靠谱的陌生人谈话,这让她感觉很舒服。 两人又要了杯咖啡,重新就法国和香江的电影,聊了起来。卢灿虽然不涉足电影娱乐圈,但他的见识,显然不是阿佳妮所能比拟的。 一直到嘉妮来宾馆,两人才站起身来告别。 嘉妮捂着嘴,指着阿佳妮的背影,眼神惊讶的望着卢灿。 好在她也算是有些见识,没有追着上去要签名或者留影什么,只是有些讶异和小激动。 “昨天从你店中回来时,偶然遇到的。”卢灿解释一句,随即问道,“收集资料,是不是还需要几天?” 两人昨天已经谈好,嘉妮负责收集利摩日的制瓷设备生产厂家资料,并询问报价,最终由卢灿出面洽谈价格。 “没那么快,大概需要两天时间。” 嘉妮撩撩刘海,相比阿佳妮的小巧,她有着别样的成熟丰韵。 “你不是对瓷器感兴趣吗?今天我带你去逛逛利摩日的特色街区。”她对卢灿眨眨眼,有两分诱惑的意味,“如果你的眼力出众,也许,会有大收获。” 很快,卢灿就明白她所说的特色街区。 上城街位于圣埃蒂安大教堂西北,是一条不算长的砖石铺就的小街,街道两侧的小楼修建于16到17世纪。这些房子的下层是花岗岩,上层则半木材结构的,很古老别致。 这里有好几家瓷器店。 但卢灿一行人的目标并非这里,而是上城街西侧的露天市场。 “这里是利摩日的‘聚瓷市场’,最初是旧货市场,形成于一战后。当时的法国刚刚结束战乱,家家都很贫穷,人们不得不将暂时用不到的家用产品,拿到这里,与其他人家交换成必需品。这种行为很快就扩散开来,于是,这个市场的规模越来越大。” 嘉妮站在市场大棚前,给卢灿介绍这里的历史。 她今天的穿着很性/感,两条雪白的长腿,从天蓝色过膝裙露出,蹬着一双浅白色的恨天高,上身披着纱巾盖住肩膀,上衣呢,则是宽肩露脐短袖衫。 风一兜,纱巾飞扬,确实魅力不凡。 陈晓还好点,阿希则真的有些沉进去。 他出生于缅北小山沟中,对嘉妮这类风情万种的女人,还缺乏足够的抵抗力。从昨天到今天,每次见到她,总会面红耳赤。 这不,他盯着嘉妮的胸前,眼光有些呆滞。 唉,都三十好几的男人,还有家有业的,也抵挡不住诱惑啊。 卢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其回神。 “旧货市场,怎么就成了瓷器市场?”阿希回过神来,尽管他的英文磕磕巴巴,但还是努力开口问道。他想用问题来表明,刚才的失态,那是在思考。 陈晓在一旁低头轻笑——阿希的窘境,谁都能看明白。 嘉妮也在掩嘴,眼睛弯成一条月牙,不过,她还是礼貌的回答道,“旧货市场红火了十几年,紧接着二战爆发,法国被灭。” “当时这一带瓷窑林立,但随着亡国,这里的瓷窑主人不得不关窑歇业,可是,大量的库存瓷器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在撤退之前清仓。”嘉妮自己回答道。 “于是,这个旧货市场,突然间就涌入大量的利摩日瓷器。瓷厂主们,纷纷低价倾销自己的产品。” “这一事件,彻底改变市场的性质。二战后,这里变成了利摩日最廉价的瓷器市场,许多国外游客来利摩日,都喜欢来这边逛逛。” “因为带有旧货市场性质,这里还是许多要搬离利摩日的家庭,最好的出货地。”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几人面前晃晃,“只需要缴纳十法郎,就可以租赁一个柜台,出售一天的货物。” “因此,如果大家的眼力出众,在这里淘到一些古董,也很正常。” 嘉妮是个出色的导游,她将利摩日聚瓷市场的变迁,说得条理清晰。 说的天花乱坠,其实就是一个大市场。 钢铁支撑的大棚,下面有十多排摊位。卢灿估算了一下,应该有超过一百个。 这里的摊位,每个都有三乘四米的面积,面临通道的一面都是水泥浇筑成的半人高平台,约有三米长,一米宽,剩下一米则是摊主和货物进出的通道。 大棚四周,则是连成一片的小门脸,应该是常驻店铺。看其标牌,大多数都是经营瓷器,还有几家银器和画廊。当然,这也也不缺乏小商品和食品店。 看到它,卢灿如同看见二十年后内陆菜市场,只不过,这里售卖的货品,以瓷器居多。 路易勃朗大道上没什么人,但这里,游人可不少。虽然称不上摩肩接踵,但每个摊位面前都会有两三位顾客,或在围观,或在讨价还价。 这里的生意还真不错。 “这里客源不错,运通为什么没考虑在这里设点?”卢灿指指大棚外围的店面,问道。 嘉妮摇摇头,语气很坚决,“这里只是利摩日小瓷窑产品的据点,我们运通,当年也曾经名列利摩日瓷窑前十,到这种地方销售,我宁可关闭窑口!” 卢灿耸耸肩 在昨天的聊天中,嘉妮说过,运通瓷器厂,现在固定员工只有七人,其中有一位来自内陆的烧瓷师傅,还有一位是本地的拉坯师傅,剩下的五人,都是上釉上色上彩的工人。 生意很不好,近两个月,都没有开一次窑,大家都在闲置状态,窑场已经入不敷出。 否则嘉妮这位老板,又怎么看得上一天一千法郎的临时工? 这种坚持,谁知道对错了? 也许是,曾经的骄傲,蒙蔽了现在的眼睛;也许是,执着的坚持,会换来敞亮的明天。 不过,就卢灿所知,二十年后,利摩日著名的瓷器厂中,可没有运通瓷器这一品牌。 既然她不愿意放弃心头的骄傲,卢灿便不再多说。 他喜欢逛古董市场,这里,也算半个古董市场吧。他指了指第一排,对身边的昆希说道,“阿希,走,我们去看看,也许能淘到宝贝哦。” 昆希面带苦笑,摇摇头。他对东方文物有研究,对西方古董,一点都不懂。 卢灿和嘉妮走在前面,昆希与陈晓跟在三米远,几人选择从第一排通道进入。 很快,大家就明白,为何嘉妮不愿意运通瓷器在这里设立销售点。路过七家摊位,其中五家是典型的“五法郎摊位”——五法郎就可以在摊位上挑一件瓷器。有些类似后世内陆盛行的“十元店”。当然,这些瓷器肯定不是精品,以白瓷居多,碗碟盏勺品类齐全,如果是买做纪念品,惠而不贵。 还有两家是倒卖旧货的,卢灿倒是停下脚步,上手几件柜台上的老货。可惜,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多数是一些老旧灯具、铜壶、匕首、银器、琉璃器,还有一家甚至摆出一件老式手提式缝纫机。 卢灿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将目光投向下一个摊位。 这个摊位的水泥台上,并排堆放着四只大藤箱,摊主的身后,还放着一张建议行军床,上面摆放着几件小家电,譬如咖啡壶、烤面包机等。 看其模样,很像嘉妮所说的“搬家大甩卖”。 前面围着三四个顾客,在翻检着各式各样的货品。卢灿没着急进去,他和嘉妮站在外围,听售货的男子和顾客交流。 摊主年纪三十来岁,带着一幅眼镜,并不像真正的生意人。听其话语,是洛奇证券公司的员工。 洛奇证券是利摩日工艺品市场最大的融资平台,也是这里的瓷器公司上市的服务公司。早在卢灿来利摩日,就在媒体上看到过,洛奇证券准备搬迁到朗斯的新闻。 “洛奇真的要搬迁?”卢灿回头问嘉妮。 嘉妮点点头,看向那位摊主的目光有些奇怪。 “怎么了?认识?”卢灿问道。 “洛奇证券的一位小操盘手,以前见过。”嘉妮的语气有些生硬,她摇摇头,“去年运通找洛奇证券融资,就是他否决的。” 嗯?能否决一桩融资案的,肯定不是小操盘手,至少是中层干部。这种中层收入家庭,说不定还真的有好东西。卢灿很敏锐的抓住她话语中的信息。 他笑着说道,“别生气,看我稍后给你好好出口气。” 等摊位前的两个顾客,抱着面包机和咖啡机兴高采烈的离开后,卢灿才迈步走过去。他回头看看,呃,嘉妮这女人不知为何,远远的走开。 台上四只藤条框,左边一只全部是书籍,经济类、金融类、法律类都有,有不少书都已经卷边,卢灿拿起一本,这是阿尔弗雷德.马歇尔所著的《经济学原理》,经济学中新古典学派的创始著作。这本书内有描线和备注,看来这位男士,经常翻阅。 “你是……买书?”见卢灿拿着《经济学原理》在发愣,那眼镜男探头看了眼,推推眼镜说道,“五法郎一本,这可是我当初花费十英镑从伦敦带回来的。” “嗯,可以。”卢灿将这本书放在一边,点点头。 经济学,他确实想要给自己充充电,看看这本书,没坏处。 那男子见第一笔生意就成交,顿时变得更高兴,将第一个书箱内所有的书籍都倒出来,从中间抽出两本,一本是英国经济学家亚当.斯密斯的《国富论》,另一本是也是英国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的《货币通论》,递给卢灿。 “这两本也不错,对于研究当代经济学,对于你的经济学学习,会有帮助。”他的态度很诚恳,还真的将卢灿当成前来欧洲留学的学子。 这让卢灿对面前的男士,有些好感。 至于说他拒绝运通瓷器厂的融资方案,呃,如果卢灿负责这件事,也会拒绝——一个企业没有英明的领导者,融资方案做得在漂亮,也没用。 卢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将三本书叠在一起,笑着问道,“看起来,你很珍惜这些书籍。你这是随公司搬迁,为什么要卖掉它们?” 那男子笑容有些苦涩,“这是刚才我对其他人的说辞,其实……公司借搬迁之际,实施裁员,名单中有我。” 卢灿忽然闪过一丝念头——貌似自己缺少一名财经投资顾问。 这两年的投资,基本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这显然不符合经营之道。 不知道这男子的水平究竟怎么样? 正文 第140章 烛台藏画 虽然有招揽之心,卢灿却低头未语,手指不停的翻看着这三本经济学的宏论。 书有褶,角有卷,字里行间有批注,阅读者当时应该非常用心。 他抬头,扬了扬手中的书问道,“先生姓名?” “康丁.梯若尔。”对方推推眼镜,这一动作让他平添两份文气。 这个名字卢灿没听说过,有点失望。 康丁.梯若尔在后世虽然不甚出名,但他有个弟弟,让.梯若尔,201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让.梯若尔在获奖后接受多家媒体采访时说,“我的博弈论中很多观点,都受益于我哥哥的影响。他比我更有资格获得这一奖项,我愿意将所有荣耀与他分享。” 他所说的哥哥,就是康丁.梯若尔,当时康丁正任职巴黎大学经济学教授。 卢灿还是有些孤陋寡闻。 不过卢灿依旧笑着与他握了握手,问道,“洛奇证券在利摩日基础很好,为什么要远离本土,搬迁到朗斯?” “唉,他们认为利摩日瓷器看不到希望……” 似乎被卢灿一句话戳到痛处,康丁神色有几分黯然。 七八十年代之交,利摩日关闭了超过一半的瓷厂,像运通瓷器,卢灿估摸着也没有扛过这波风浪。 原因嘛,很简单。 引发这波瓷厂倒闭潮流的最直接原因是原材料的匮乏——利摩日的优质高岭土在七十年代中期,就已经开发完毕。利摩日瓷器想要继续辉煌,要么加大投入,研究新配方;要么就从周边国家和地区进口高岭土。 无论哪一条,都要增加投资成本,这让利摩日瓷厂的资源优势,荡然无存。 这还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最主要原因是欧洲大陆的经济,全面衰退。 历经战后三十年的发展黄金期,欧洲各国对资源变得无比依赖。几场中东战争,阿拉伯联盟对石油出口的控制,死死掐住欧洲经济命脉。 经济发展停滞,导致消费力下降,市场出现虚假饱和,产品滞销,这些也给利摩日瓷器工业带来如山般的压力。 一方面成本增加,一方面市场滞销,利摩日制瓷工业,正处于痛苦的转型期。 “那康丁先生,你觉得利摩日制瓷工业,还有前途吗?”卢灿的眼睛黑漆漆的盯着他。他并没有问对方洛奇证券的做法对错与否,而是换了一个更大的概念。 康丁吃惊的看了对方一眼,不明白这个年轻的顾客为什么这么问。不过,有些话,真的只适合与陌生人交谈。眼前的东方人,虽然年轻,可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飘逸气质。 “利摩日以瓷器闻名世界,他们还能有第二种选择吗?难道还真的让那些窑工重新回到牧羊放牛的农民生活?”康丁嗤笑一声。 “这就是一个转型、分娩期,我并不认为这是坏事。”他扬扬手,气势逐渐昂/扬。 “法国瓷器工业需要涅磐重生,就必须要淘汰掉足够多的毁坏它根基的病体,只有在这场残酷的市场淘汰中存活下来的,一定可以成为精英,一定可以代表法国瓷器工业,重新崛起。” “利摩日会有这样的瓷器企业吗?”卢灿紧追着问道。 “有,而且不少。”他立即接口道,“柏图、莱诺、森德、哈维兰这些瓷厂,完全具备独/立研发新配方的能力,他们现在也在这么做。像莱诺就做得很出色,他们吸取英国和德国制瓷工艺,开创性的提出法国薄瓷这一概念。” 他所提到的法国薄瓷,正是莱诺工厂在十多年后闻名世界的顶级工艺瓷,堪称英国骨瓷最大的竞争对手。另外,薄瓷对高岭土的要求并不高,它对骨粉的要求很高。 呵呵,别忘了,利木赞大区是法国著名的农牧区,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骨粉。 莱诺工厂,这一突破举措,确实对症下药。 康丁已经被卢灿挑起兴致,他挥动手臂,“利摩日制瓷工业,基础深厚且扎实,完全可以走出一条摆脱对高岭土严重依赖的新路子。”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支持,资金的支持,政策的支持,可是,我们的洛奇证券,却偏偏选择此时撤出利摩日,转向于造船、钢铁和石材工艺。” 他所提到的这三条,都是朗斯工业的支柱产业。资本趋利,洛奇证券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但很显然,康丁不这么认为,他的语气很鄙夷且有些愤怒。 “这是对利摩日、对法国瓷器工业的背叛!这也违背了经济发展的规律。” 卢灿瞬间明白,为何洛奇证券在搬迁之前,解雇这样一位颇有才华的员工。 康丁一定是这场搬迁活动的坚决反对者。 这并非一个轻松的话题,康丁说完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对这年轻人说这些?他歉意的对卢灿笑笑,然后扬扬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卢灿对他耸耸肩,做了个同情的手势。这是一个人才,他的判断是精准的,他的目光是锐利的,只是,现在的自己,真的能将他招揽至麾下? 卢灿没急于挑开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落在眼前的货品上。 康丁的经济收入不错,而且相当有品味,这点,从他拿来展售的生活用品就知道。 刚才被买走的面包机和咖啡机,其外观造型非常雅致,是法国最大的厨具小家电生产商赛博集团的好货色。 摆在卢灿面前第二个藤箱中,放置的是一对微微泛黑的烛台。卢灿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整个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是一对中世纪罗马风格古董烛台。 烛台这种物件,在电灯发明之后,就褪去它原本的职能,变成西方家庭中不可或缺的装饰品。在西方,烛台收一直是热门收藏品类之一,它分为金银器烛台、琉璃器烛台、木质烛台以及后来的铁艺烛台、瓷器烛台这几种类别。 这对烛台,高有四十公分,底座为直径二十公分的圆盘,烛盘形状为直径十公分的波斯菊形态,几瓣花瓣弓起后再垂落形成烛泪池,花瓣的中心有一根三公分长度的细银针,这是烛针。在底座圆盘和烛盘之间的支柱,为罗马柱形态——八块隆起的圆弧包裹着柱心,柱心的直径约为五公分。在距离烛盘三分之一处,是双层内凹的包金,这是烛台持手处。 整个烛台,线条优美,古朴典雅、端庄大方。 “这应该有些历史吧,为什么不留下来做个纪念?”卢灿指指这烛台,疑惑的问道。 康丁的笑容有些勉强,“这是我祖父传下来的东西,原本我们兄弟也准备留下来做个纪念。可是……” 他摊摊手,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弟弟收到剑桥大学的留学许可通知,而我……恰恰又丢了工作。我们兄弟两人,准备离开利摩日,他去剑桥,我准备去伦敦,那里是欧洲真正的金融中心,离我弟弟也近。” “所以,我们需要一笔准备金……” 他准备去伦敦?还有一个弟弟?留学剑桥? “恭喜!剑桥的门槛,很难迈入的。你弟弟一定是个聪明而勤奋的年轻人!”卢灿笑着奉承一句。 “是的,我弟弟是个天才!他从小就没有让我担心过……”说起弟弟,康丁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和卢灿讲叙起弟弟上学时的趣事。 从他的讲述中,卢灿慢慢理清楚康丁.梯若尔家庭状况。 梯若尔家族曾经是利摩日的大牧场主,但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康丁的父母双亡,留下这兄弟两人。哥哥康丁要比弟弟大十一岁,他将家族的牧场出售,所获得的资金用来供养自己兄弟两人的生活及上学。 康丁在巴黎第八大学(樊尚大学)经济系毕业后,就回到利摩日,边工作边照顾年幼的弟弟,兄弟俩人感情很好。 卢灿忽然感觉自己刚才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他扭头朝远处的嘉妮所在方向望去。嘉妮果然在盯着这边,见卢灿望过去,她急忙扭头,装作不经意的模样。 嘉妮和康丁,实际年龄差不多,他们之间肯定不只是‘康丁否决运通融资方案’这么简单,否则以嘉妮的性格,不会不好意思见面! “你报个价吧,这对烛台我很喜欢!”卢灿拿起其中的一尊烛台。 烛台保管的很好,尽管有些发黑,那是银质自然氧化的结果。无论是罗马柱还是银色的波斯菊瓣,都没有一点磕碰。 整个烛台分为三个部分,上部分为波斯菊烛盘,中间部分为金质的持手处,下半部为一体式的台柱底座。卢灿看了看持手处的包金,应该是外包的。刚开始,卢灿以为是镀金,入手后在细看,呵呵,竟然是金箔片压制工艺。 整个烛台有些压手,但并不沉重,应该是空心的。 既然是压制的金箔片,不知道这烛台能不能拆卸? “伍仟法郎,您看怎样?” 康丁开出的价格不算离谱,不管是否是空心的,这烛台毕竟是十七世纪的东西,距今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而且是纯银纯金制造。 “好!”卢灿比划个ok的手势。 ……………… 卢灿左手拎着藤箱,右手拿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康丁的住址和电话。他拟定在八月初和弟弟一起去伦敦,卢灿还有时间去拜访或者说服他。 离开康丁的柜台后,卢灿将藤箱放在地上,借助箱盖的遮掩,他拿出一只烛台,左手握紧持手处,右手握住烛台的底座,暗自发力旋转。 还真有些松动! 也许是存放时间太久,卢灿向右旋转,坚持片刻后,终于拧动下面的底座。 银质底座拧下来后,果然是空心的,他匆匆一瞥,里面是一张卷画! 究竟是谁的画?现在没时间观看,卢灿又匆匆将烛台还原。 为什么卢灿有这样的猜测,并且最终还真的有发现? 这就是从事收藏多年所得来的经验。 烛台既然是空心的,那这里面天然是个藏宝的好地方。收藏经验丰富的人,最喜欢掏菩萨佛像的肚、二层笔筒的底、陈年书箱的夹层以及老宅子的地窖。 这些地方都是藏宝之地,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卢灿这次就是赚了! 至于说是不是要还给康丁?他还真的没这么高尚,即便未来康丁成为他的员工,他也没考虑这么做。 这是交易,古董行的交易。 另一尊烛台里面,估计也有一幅,因为两者的重量差不多。至于是谁的画?卢灿直觉,这两幅都不会简单。 正文 第141章 准备扫货 嘉妮似乎不愿与康丁碰面,在接下来的逛摊行动中,她主动加入陈晓、昆希一队,为两人做翻译。 卢灿乐得自在,拎着藤箱,一个人在摊位中闲逛。 这里毕竟只是个低端市场,货品的质量很一般,像康丁那样急于出货的摊主,很少。卢灿逛完这八排,也没有几件看上眼的。 倒是有两件老料器(玻璃器),做工很精致,但料器不值钱,这是收藏界公认的,买回去即便是囤积二十年,也不会有多少增值。毕竟,这里的料器只是普通的家用观赏器,又不是中华传统的琉璃鼻烟壶这类的珍品。 整整一上午,卢灿再没有其它收获。 见面时,昆希手中拿着一只方形的瓷盒,卢灿接过来看了看,呵呵,阿希捡了个小漏。 这是广彩红粉胭脂盒,属于外销瓷,上下分体,外套式盒盖。盖面上的椭圆形画片,其内容为戴着尖顶帽的欧洲骑士。 “多少钱入手的?”卢灿问道。 “一百法郎。”昆希有些兴奋,举着一根手指晃了晃。在美女面前展示自己优秀一面,是男性荷尔蒙的天然作祟。 鸦片战争以后,广彩外销瓷大行其道,通过十三行远销欧美。这件广彩胭脂盒保存良好,画片精美,最重要的是类型很稀缺,带回香江,出手价不低于五千港元。 十倍的漏,不错!卢灿赞赏的点点头,顺手将盒子交给他。 “要不……卢少,这件胭脂盒,放进您的收藏室?”昆希迟疑的接过盒子说道。 卢灿摇摇头,笑道,“你还是带回香港出手吧,这种类型挺有意思,应该能卖上价格。” 广彩瓷器,不算稀有,卢灿并不希望自己的收藏室乃至未来的博物馆,里面堆得全是这种常见瓷器。为此,他连嘉庆朝成套的青花花神杯都出手了。 精品,是自己收藏的唯一追求。 “谢谢卢少。”昆希一面感谢,一面将目光投向卢灿手中的藤箱,“卢少,这箱子里是什么?” “一对老烛台,算不上漏,我只是对它有些兴趣。”卢灿不准备打开箱子,里面藏有秘密,尽管隐蔽的很好,但他还是觉得,越少露面越保险。 “罗马烛台,是吗?”问话的是嘉妮,她的表情有些错愕与惊讶。 卢灿似笑非笑的看看她,“你对康丁家中很熟嘛。如果熟识的话,这几天找个机会和他告别一声。他弟弟要去剑桥留学,康丁可能要去伦敦。” “无所谓,有些事情,错过就是没缘分!” 嘉妮故作潇洒的耸耸肩,但她的眼神中还是有些迷茫。 两人之间绝不简单的是业务上的纠葛,不过,这两人究竟什么关系,卢灿并不关心,他只是好心的提醒一句。 大家并没有离开市场,选择市场外围的一家以意大利披萨和空心粉为经营主项的餐馆就餐。法国菜肴名扬世界,但那是宫廷宴席,在居家小食方面,意大利菜系更胜一筹。 在欧洲,遍地可见意大利面馆。 卢灿三人对食物都不挑剔,逛了一上午,确实有些饿了。只不过嘉妮没吃几口,喝了一杯柳橙汁,不知是有心事,还是对这种小饭店不太适应。 “那边是什么?”饭后擦擦手,卢灿指着大棚与外围店铺的走道上摆放的一堆堆大纸箱,问道。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店家的存货点,可刚才看见有人坐在那里叫卖,似乎又不像。 嘉妮探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哦的一声后说道,“那啊,那是堆头售卖区。” 堆头售卖?卢灿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这是小瓷厂处理库存的一种方法。”她出神的望着那些纸箱子,“利摩日有许多小瓷厂,比运通瓷器还要小,他们在这波风潮中更挺不住,有许多家不得不关门歇业。” “这些瓷厂都有库存,这些库存中有好有坏,于是有人利用商人的赌性,将好坏瓷器都装在一个纸箱中,以极低的价格出手。” “捡到好箱子,算你走运。如果碰上一箱子破烂,算你倒霉。” 她的一通解释,卢灿有些明白,感情这堆头售卖,有些类似于国内的市场批发加上清仓甩卖,另外还有点赌瓷的意思。 “怎么?卢先生想要尝试运气如何?”她回过头,调笑一句。 那里面都是瓷器厂的新品,要它干嘛?卢灿摇摇头,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滑过——既然运通有自己的展览室,那这些倒闭的瓷器厂,想必也有。放入展览室,一定是珍品或者精品,说不定还有十八世纪的皇室定制瓷。这些小瓷厂急缺资金,那些展览室中的精品,不知道能否收罗点好东西? “嗨,嘉妮,还真有件事情,需要和你商议。”卢灿斟酌着语言,敲敲桌面,“利摩日陷入资金困境的小瓷厂,多吗?” 嘉妮审视的看他一眼,嘴角上挑,“怎么?卢先生想做救世主?准备投资或者借贷?” 这女人估计缺钱缺疯了,卢灿耸耸肩,撇撇嘴。 “我不是上帝。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的展览室中,有没有合眼缘的东西。如果有的话,我有想法出手收购几件,带回去做个纪念,顺带着帮他们解决部分资金问题。” “你……是真的想要收购一批精品利摩日瓷器?”嘉妮眼中亮了亮。 昨天他第一次提到打包收购展览室中中华古董瓷,嘉妮还有些顾虑,这位年轻人的资金是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充足?嘉妮并非没有将运通瓷厂的收藏品出手的意愿,而是……一来有些舍不得,二来也想看看卢灿这几天的表现究竟如何,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今天见他再次提到这个话题,她有些心动——运通瓷器同样急缺资金。 “当然!”卢灿正色说道。 “只要真的是精品、珍品,我肯定会收购。这也是我来利摩日的原因之一。”见嘉妮还有些迟疑,卢灿又补充一句。 “成三破二,成交后我给你两个点做介绍提成,你还可以找卖家要三个点的好处。”卢灿语气中带着一丝诱惑,笑着看着她,“你可以用这个条件,安排瓷器厂的人,找找那些小厂家的老板,说不定他们中有人等钱用,真的愿意出手呢?” “OK!”嘉妮一甩长发,很利落的答应下来。 来到陌生的地方,有个带路党,真的很重要。这也是卢灿看重嘉妮的地方——她自身经营瓷器厂,肯定和利摩日的那些股东老板们,关系很熟悉,彼此信任感很强,这无形中为自己减少许多麻烦。 嘉妮答应合作后,几人离开餐厅。 意大利面馆隔壁就是一家金银器店,卢灿将手中的藤箱,交给陈晓,自己带着昆希走进去。 这家店面不大,直筒形,长条形的玻璃展柜,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里间,将店面一分为二。柜台左侧是顾客活动区,柜台右侧为销售人员活动区,右侧靠墙还存放着一长列多宝阁货架,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金银制品。 如果说瓷器是中华文明的见证与载体的话,那么在欧洲,银器及金器,承担了这一角色,这与社会需求有直接关系。 与中华文明将金银器皿看作珍藏品不同,欧洲社会动荡,总体上要比中华文明更剧烈。欧洲人往往在社会富足时,将银币变成饰物或银器,在困难时,又将银器或饰物变成硬币,这个过程就是将银子反复锻造与熔化。 因此,欧洲人在金银器的工艺、造型、纹饰上的经验,以及纯银使用的规章制度的标准化,是要超过中华文明的(实话,不喜勿喷),这也使得他们在金银器制品上更富有创意。 在欧洲,正规的金银器都是有商标的,这也是鉴定欧洲金银器的最好证据。 在公元1350年前,很少有银器上带有可标明其身份的标志,可社会又希望对每一个制作者的制品有可以追踪的标识。所以法国在1363年正式立法,要求银器带有制作者标志。因为当时只在教堂的范围内使用文字,受教育者很少,大多数普遍人不识字母,所以起初的标志采用了一个图形,加上一个简单的符号。 这个符号,可以被认为是制作银器的银匠或制作工厂的标志。 这一做法,在之后的一百年内,逐渐推广到全欧洲,因此,鉴定欧洲金银器,死记硬背“金银器标识”是最好的方法之一。 卢灿学习《欧洲艺术史》时,花费相当多的精力,专门研究欧洲金银器的老标识。 而欧洲有关银器纯度的标准制定并严格推行的时间更早,早在公园1300年,英国就制定了925纯银标识。此后,爱德华三世更是规定了此后全欧洲通用的“狮子头纯银标识”——这一标识现在依旧在全世界范围内通用。 这家店面虽小,但所出售的金银器,都是正规货色,都带有制作者标识。 欧洲银器收藏同样分为三类:鉴赏器,例如银瓶、烛台、奖杯、花插、银盆、银镜等;第二种为餐厅组合器,例如茶碗勺杯、刀叉壶盘等;第三类为流通器,即银币、银元、纪念币等等。 卢灿现在上手的就是一件“精制银器”——银铜合金的花插。 在十三世纪之前,人们将这种合金银器称之为精制银器。铜的硬度比银更高,有助于银器的塑形,而且白铜掺入银器中很难辨别,他是靠重量,判断这件花插中含有一定比例的白铜。 花插在欧洲贵族家庭中,是典型的装饰物。 这件银质花插,型制像极直通玻璃高脚杯,底部为圆底座,中间有一节细手柄,再往上是细椎体的花插杯体,杯身长约占整体器形的五分之四,杯壁双层镂雕,造型细长优雅。花插的口沿为外翻型花瓣,花插口直径只有五公分左右,刚好能插/入一束花。 他将花插倒翻,底部有三个标识。最显眼的是皇冠及P字标,这代表的是法国正规银器并经过政府评级的标志;旁边还有个孤零零的A字标,这是征税和完税的标识,代表这件银器可以在市场上自由流通;最下方有两个字母“L.P”,这是制作厂家或者制作人名称标识。 这是一件十九世纪下半叶,生产于巴黎的罗菲尼银器厂的花插。 罗菲尼银器,在法国十九世纪相当有名气,是当时的皇室御用银器厂之一。 这件作品不错,很有十九世纪法国银质工艺的代表性。最终,卢灿以两千八百法郎,拿下这件银质花插。 “那个盒子可以拿过来吗?我想看看。” 卢灿指了指靠内的柜台上,一只嫣红的椴木盒,问道。 “当然可以!但我需要明确告诉您,这里面的银器,我们还未曾查明其出处!” 店伙计见卢灿出手很爽快,忙不迭的将椴木盒子端过来,示意卢灿可以上手。 正文 第142章 皇室餐具 “没查明来历?” 卢灿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扬扬手示意没关系。欧洲千年制银历史中,有无数的工匠无数的标识,有一两款追查不到出处,这很正常。 打开椴木盒,这里是一整套的银质餐具。 刀两把,一大一小,大刀约有二十公分长,前端带锯齿,这是切割刀;小刀十公分左右,是片刀,切烤肠或者面包的专用刀;银叉两把,同样一大一小,分为主叉和伴叉;长柄银勺两把,大小一致,手柄处为人物浮雕纹饰,这是沙拉勺和汤勺;此外还有银杯一只、水果碗一只、银盏一只,一共九件。 这九件银质餐具,贴近手柄处,都有花体字幕“J”的标识,再翻看其它部位,什么标识都没有。 尽管这个J字纹线有些特殊,其勾部呈波浪形状向外伸展,但单纯的一个“J”字标,这还真不好考察其来历。 卢灿心头却是一阵狂跳,他知道这套银器的出处——这是法国奢侈品品牌爱马仕的第二代家主埃米尔查尔斯为法国皇室定制银器时,使用的专用标识。 这个专用标识,因为涉及皇室定制,知道的人并不多。他还是上辈子参加过一次中法文化交流年,法国艺术品京城展览会时,看到过类似的标记。 这是埃米尔为路易波拿巴,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拿破仑三世、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御制的餐具!不知为何,流落到这利摩日的二手市场中。 “这套银器很完整,请问,多少钱?”他抑制住兴奋,抬头问道。 负责接待的伙计面露喜色,对方的问价,意味着极有可能做成第二笔生意,他伸出三根指头,“三千法郎。” 这个价格贵吗?如果是找到出处,那肯定是非常便宜,但如果是按照一般的古董银器来看,还是偏贵。 银器藏品的价值评估,其一是器物的重量。在此时的法国,925银也不过一点五法郎一克,这套银质餐具总重量不会超过一千克。也就是说成本的话,只需要一千五百法郎。 它的剩余价格空间,那就是文化价值,也是人们收藏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 如果不知道这是法国皇室用品,不知道是爱马仕第二代掌门人埃米尔.查尔斯亲手制作,那这套餐具,就不具备什么文化、历史价值。 更何况,这套餐具包养的并不好,表面氧化情况很严重——这可能也是对方不重视的缘故。银质餐具发黑,那是氧化银,只要回去用牛奶浸泡半个小时,就可以还原成亮晶晶的原有状态。 “NO!我最多只能出一千八百法郎。”卢灿摇摇头,否决伙计的报价。 东西是好东西,并不意味着卢灿在明知道对方不懂的情况下,做“冤大头”,他的报价,掐的很合理。 两轮交涉,卢灿最终以两千法郎,拿下这套被对方走眼的皇室银质餐具。 走出店面,嘉妮立即盯着他问道,“你看出这套银质餐具的来历,是不是?” “为什么会这么想?”卢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笑着问道。 “因为你在低头察看这些银器时,露出欣喜的笑容。这个理由足够吗?”嘉妮嘴角带着自得的笑容,戳穿他的面目。 “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些?”卢灿耸耸肩,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我知道在利摩日,有一位痴迷银制品收藏的瓷器店老板。如果你手中的这套餐具,具有收藏价值的话,也许……可以敲开他们家的收藏室大门。” “对了,这位瓷厂老板,他的祖上可是曾经参加过入侵清朝的联军,保不齐,他们家还有很多内陆的精品古董瓷器哦?”她的笑容有些得意,一幅不怕你不告诉我的模样。 嗯?卢灿停下脚步,有些纠结,“你说的是真的?” 这套银质餐具,源于法国第二帝国皇宫,很有收藏价值,但是……如果嘉妮说的是实话,这又该如何取舍? 这套银质餐具,除了出自法国皇室,它的制作人,同样有增值效应。 埃米尔.查尔斯是爱马仕的第二任掌门人,正是他的带领下,这个原本只专注于“马装”的品牌——爱马仕最早只做马具——开始拓展业务,逐渐向奢侈品方向拓展。说白一点,银器制作并非爱马仕的主营项目,而是埃米尔.查尔斯专们用来讨好法国皇室的工具。 所以,这个波纹“J”的标识,很少有人认识。 如果出手,爱马仕是不是更好的选择?要知道纳徳轩珠宝,在香江与爱马仕可是有过两次走秀合作,田乐群与爱马仕现任总裁让.路易.杜迈.爱马仕关系不错。 “你可以帮忙联络,我现在能告诉你,这是一套出自拿破仑.波拿巴皇室的东西,而且出自名家之手。”卢灿将椴木盒子提起来,向她示意。 是的,卢灿准备见见她口中的瓷器厂老板。 先见面,再看东西,如果真的有上眼的古瓷,再决定是否出手交换。 兴之所至,尽兴而归。 走出这家银器店后,卢灿就没打算再逛。他还着急回宾馆,看看那两盏烛台内部究竟藏着什么宝贝呢。刚好留半天时间,让嘉妮回瓷器厂,安排今天两人谈定的新业务。 抵达宾馆,卢灿拨通维勒班展览中心酒店的电话,可惜,田乐群和孙瑞欣已经去展厅。 “陈晓,你去买一桶鲜牛奶,我稍后要用。”等陈晓将藤箱放下后,卢灿又吩咐一句。 “好嘞!要吸管吗?”陈晓问道。 要吸管?卢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以为自己买牛奶喝呢,哈哈大笑,“鲜牛奶和脱脂牛奶都行,我要给这些银器洗洗澡。” 那对烛台,氧化的同样厉害,也需要洗洗。 给银器洗牛奶浴?陈晓不解,昆希推了他一把,“赶紧的,不懂以后多学。对了,别忘找前台借个大盆。” 金银器去氧化,洗牛奶浴,是个简单易行的好办法,但千万不可以用酸奶。这是金银器维护的基本常识,昆希也懂。 陈晓摸着脑袋出门,卢灿对昆希招招手,自己打开藤箱,一手一只,取出烛台,放在办公桌上,然后拍拍手对他说,“这两尊烛台有秘密,看看你能不能找出来?” “这烛台……有秘密?”昆希拿起一尊,先看看底部,底部是一体铸就,没有啊,他疑惑的说道。 “再仔细看看!”卢灿手指点点他。昆希的鉴定基本功很扎实,当然,指的是东方文物,头脑也很灵活,办事够机灵,但他的问题也很突出——眼界不够开阔,想象力不够丰富。 “这是包金?哎呀,我还以为一体式,然来是二接头的!”这次,他终于注意到纯金持手处的不同。 不得不说,这烛台的工艺水平相当高。这金质二接头处,像极了加长手电筒的那种二接头,上下螺纹相扣,非常紧密,金片与银质台柱,嵌合的非常紧密,即便是沉下心来观看,也难以发觉端倪。 “来,我们看看里面有什么!”卢灿双手握住纯金持手处,向他示意。 “欸!好嘞!” 昆希把住烛台底座,两人开始缓缓发力,扭开螺纹口。 “真有东西!是画布!”昆希惊喜的叫道,将柱心递给卢灿看。 他手中的底座,有些像粗口喇叭,喇叭口处,是直径五公分的柱心圆孔,里面被一张圈起来的画布,塞得满满当当。 卢灿带上手套,小心翼翼的从抽出这幅画。 一入手,卢灿对这幅画的年份有了基本判断——这是十八世纪之前的一幅古董油画。 他判断的依据是画布——这幅作品的画布是亚麻布涂乳胶。这种画布在十八世纪之前经常用到,在十八世纪之后,画家更偏爱白叠布(棉布)涂油画底料。 这一刻,卢灿想要骂娘! 这谁这么死脑筋,竟然敢将油画这么卷?不知道乳胶和底料,会脱落吗? 幸亏落在自己手中,还有办法挽救一下,如果落在不懂得养护人的手中,这两幅古画,必毁无疑。 昆希很有眼力劲,抽出一幅沙发扶手的丝巾,平摊在桌子上。 卢灿将这幅画,平放在丝巾上。他没敢冒然摊开这幅画——储藏的年月太久,油画一直保持着卷曲的状态,一旦强力拉平,极有可能导致画面油料脱落和画底乳胶破损。 “阿希,你去找找陈晓,让再他买点乙醇,没有乙醇的话,高度酒精也可以。再买几斤鸡蛋,我需要蛋清。另外小喷壶要一把,软毛刷一把。对了,如果有画框,可以带两个回来,没有的话,带画夹回来也可以。”他吩咐道。 现在卢灿需要保证的是画底乳胶不能破裂——酒精喷在画布的背部,能唤醒乳胶的韧性,而薄薄的蛋清能覆盖在颜料上,能快速形成保护膜。 昆希不懂得西方油画的防护措施,但见其神色很着急,赶紧出门找陈晓去。 卢灿又将另一尊烛台中的画作取出来,放在桌上。两幅画卷,宽幅一致,画布也一样,应该是一对“孪生”作品。 他捻了捻其中一幅画布的边角,还好,亚麻纤维的韧性还在,这两幅画还有救。 两幅都是小幅作品,但其画布已经有些历史,应该是十六或者十七世纪创作的。放在烛台空心柱中收藏,一定是为了躲避战争的损毁。 利摩日的民风彪悍,无论是普法战争还是英法战争,亦或是后来的一战、二战,都有利摩日牧民战士的身影。 卢灿怀疑,这两幅油画,极有可能普法战争或者一战时期,康丁的祖上,放置其中的。最有可能是普法战争——普法战争,德军打到图卢兹,而图卢兹距离利摩日并不远。 至于二战嘛,可能性不大——如果是二战时藏起来的,康丁父母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也不会让这两幅画封存在这里这么久。 最后,不知什么原因,他的祖上,竟然将这两幅画遗忘,也有可能是康丁那位安置这幅画的祖上,在随后的战争中不幸去世。 卢灿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两幅画,究竟能不能完美的救回来。 正文 第143章 农民兄弟 卢灿在喷壶中装满高浓度酒精,昆希已经将鸡蛋蛋清,全部漓出来,用小毛刷搅拌均匀。抢救这两幅油画的工作开始。 卢灿用喷壶,将油画的画布背面露出部分,均匀喷上一层,用手摸摸有点点湿意,便换成另一幅,也照样喷一遍。 高浓度酒精挥发速度快,喷在画布背面,只要不是喷的太多,是不会对画布正面的涂料造成影响,它能够让油画底层的乳胶快速柔软,具有一定的伸缩性。 等酒精完全挥发后,被喷到的画布,就可以尝试打开了。 这需要一段时间,得,可以将这对烛台,以及那套银质餐具,浸泡起来。 三人再度忙乎起来,大盆、牛奶、银器,都弄到小客厅。 这件工作昆希很熟,他将所有的银器,平放在大盆中,然后倒入牛奶,直至将它们淹没——中原银饰制品的清洗和去黑,也是这么干的。 烛台比较大,只能浸没一部分,陈晓负责每过几分钟翻动一次。一个小时后,这些银器再拿出来,又会变得亮晶晶。 牛奶清洗金银器,可要比什么牙膏、洗银水强多了,这是正宗的无损耗清洗法。比搽银布也要好——银器表面硬度不够,尤其是纯银,搽银布擦拭时一不小心就会留下指甲划痕。 “辰少,已经干了,接下来怎么办?”卢灿正在给陈晓普及洗金银器的知识,早已经跑到内屋的昆希喊道。呵呵,他对卢灿这手处理老旧油画的手艺,很好奇。 卢灿用食指轻轻按了按刚才喷过酒精的画布,已经恢复一点弹性。他心中一喜,很好,这幅画还能救回来。 “阿希,稍后,你扶住两个边角,我来刷。”卢灿将刷子蘸着蛋清,甩了甩。用蛋清涂油画表层,一定不能出现挂淤现象,因此毛刷上只要有蛋清液就行,不可多蘸。 刚才他们去买东西时,卢灿已经看过这幅画的边角。这是油画是满幅画,没有空白边条,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收藏方便,将空白边条裁切了。画幅的宽度为二十六公分,不足一尺,长度目测在五十公分左右,典型的中世纪小幅作品尺寸。 昆希点点头,两根食指,搭在被卢灿打开一条指缝宽的画布两角上。卢灿快速的将蘸有蛋清的毛刷,从上到下,一笔到底,然后,再打开一指宽,再来一笔。 一直到酒精喷洒过的画布,全部摊开为止。 很好,画布颜料有轻微的皲裂,但还在正常范围内,涂上一层薄薄的蛋清后,这些皲裂会慢慢的消失。 在古董修复这一工作中,蛋清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譬如瓷器修复,尤其是新断口的瓷器,用蒜汁或者蛋清,能很快速粘合断口,只要不太用力,断口还挺牢固。而在纸质文物中,蛋清的应用就更广泛。纸质皲裂,可以涂蛋清;字画除污,用蛋清;老画翻新,用蛋清……当然,所有这些中,蛋清的使用量,一定一定不能有挂淤现象。(安全起见,建议大家不要试验) 在等涂刷部位蛋清干透的过程中,卢灿放下毛刷,拿起喷壶,对这展开的新的画布背面,再次均匀喷洒一遍高浓度酒精。 修复工作,细致而繁琐。 等这两幅油画,完全展开并被固定在画夹中时,天色已经漆黑。 卢灿站在两张画夹面前,扭扭发酸的脖子,笑得很开心。 油画露出它的真容。不负自己的这番辛苦,这是两幅十七世纪上半页的法国珍品油画。这两幅油画,宽幅为二十六公分,长度为四十八公分。 左边的这幅,画面中有三位人物,当先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搭着破旧的头巾,衣衫褴褛,光着脚踩在草地上,弓腰背着一捆青草。她的右手拽着草捆,左手牵着一位四五岁的女孩,眼神望向回家的方向,面容中带着一丝愁苦。 小女孩虽然衣衫破旧,但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茅草,神色很开心。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茅草上,正在自娱自乐呢。 两人身后,是一位六七岁的男孩。 与女孩欢快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男孩抬头看向那位中年妇女,神情沮丧,眼睛中似乎蕴有泪水,垂垂欲滴。 也许是他背上那捆茅草,让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变得异常沉重吧。 远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原,似乎在隐喻着,苦难的人生,看不到尽头。 这是一幅反应中世纪法国农民困苦生活的精品油画。 右边这一幅,同样是反应农村生活题材的画作,不过,这一幅的主题反应的是农村家庭生活。 一张长条木桌上,摆放着两个陶盘,一个盘中堆放着几根长棍面包,另一个盘子中盛放的是蔬菜。盘子旁边,还放置了两个陶罐,应该是盛放牛奶或者水的容器。 桌子旁边,围坐着四人。其中左侧的那位成年男子,头发蓬松而凌乱,衣衫陈旧,低头啃着面包,看不清面目;他对面的那位中年女人,用手中的叉子,敲着她相邻的男孩面前的陶碗,似乎正在训斥这位六七岁岁小男孩在浪费粮食;男孩手中攥着半截面包,面对眼前的碗碟,垂泪欲滴,似乎刚刚因为抱怨餐食的简陋而被母亲训斥。 这三人构成画面的主体,但最亮眼的人物,却是趴在餐桌前面地上的一个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只有三四岁的模样,衣衫不整,她半趴在地上,另一只手扶着桌腿,仰着头,似乎想要站起来。她的眼神中充满童真与好奇。 这又是一幅让人惊叹的生活场景速描! 画作者对农村生活非常熟悉,抓捕生活场景特点以及人物形象特色,都非常鲜明而精准。人物描绘的精细异常,感人至深。每一个形象具有一定的肖像特征,人物的细节不带丝毫抽象概念,因而使观者产生一种肃然的可信感。 画面构图饱/满,色彩深沉厚重。两幅画中,除了小女孩露出的童真笑容被高光渲染外,其他人物的一副基本笼罩在褐色的调子中,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这种沉闷的色调更能让人感受到农民的负重和生活的贫困、压抑。 “辰少,这是哪位大师的作品?”昆希不懂西方油画,但他能感受到画中的意境。 “哪位大师?我也不知道。”卢灿苦笑道。 见昆希盯着签名处,不理解,卢灿摸摸其中一幅油画左下角灰白色的花体字签名“勒南”,笑着说道,“勒南是一个符号,代表着画室的一个签名符号。” “这个签名,代表的是勒南兄弟画室。”他继续解释,“这家画室,创建于1629年,是由安托万勒南、路易勒南、马蒂厄勒南兄弟三人创办的。由于他们兄弟三人作画,在画上只签勒南字样,所以后人很难把他们的作品区分开。” 凭卢灿现在的油画鉴定水平,他还真的分不出三兄弟各自绘画特色——因为三兄弟自有签名的画作太少,仅有的鉴定依据都是书本上记录的。 譬如路易.勒南擅长风景画,马蒂尔.勒南的画作风格更华丽等等,但这些……在实际鉴定过程中,做不得依据的。 “兄弟三人?都是知名画家?”一家三兄弟都是知名画家,这在中华文化圈中,也很少见,昆希吃惊的问道。 “嗯,安托万是老大,马蒂尔是老幺,成就最高的是老二路易.勒南。兄弟三人自幼生活在农村,对农村的贫穷生活有着深刻认知,所以,他们的代表画作,都与农村生活密切相关。因此,当时许多人将这三兄弟称之为‘农民画家’。” 勒南兄弟的故乡是拉昂,1629年他们迁居巴黎,并设画室,专门画表现日常生活的风俗画和肖像画,尤善于描绘农村题材。 他们是法国十七世纪上半叶与宫廷古典主义艺术相对立的画家,是法国卡拉瓦乔主义艺术的杰出代表,一些古典主义的批评家不满意他们的艺术,把他们叫作是“风格卑劣而人物简陋的画家”。 尽管受到诸多责难,可是他们仍然坚持了现实主义的道路,并创作出大量朴实、真挚、有着浓郁生活和时代气息的作品。 他们的代表作品有:《割草归来》(1641)、《铁匠铺》(约1641)、《农家室内》(1640~1645)、《卖牛奶妇的一家》(1640~1645)、《幸福家庭》(1642)。 值得特别提出的两幅画,是路易.勒南的《铁匠铺》与《卖牛奶妇的一家》,被后人认为是宗师级别的画作。 卢灿看过这两幅油画后,基本能判断,左侧这一幅应该是《割草归来》的姊妹篇,右侧的那一幅,是《幸福家庭》的姊妹篇。 两幅画,在后世都没有面世,不知道是未曾发现还是彻底损毁,但依然算得上是勒南三兄弟的精品代表作。 康丁的祖上是牧场主,同样是农民,这两幅画精彩的再现农民困苦生活,因此,他们珍藏这两幅画也就可以理解。 “这……两幅画,您准备怎么处理?”昆希指指油画问道。 卢灿咬着嘴唇,迟疑了片刻。 说实话,这两幅画,他很想珍藏,但明天清扫利摩日瓷厂展览室的计划启动,不知道带来的资金是否足够? 自己这次来利摩日,带来了一千万美元的资金,原本以为很充足,现在看来……呵呵。 钱总是不够花的。 采买瓷厂设备,加上运输费用,需要预留一千万法郎,折合美元在四百五十万左右。唔,这资金就去掉一半。 剩下的五百五十万美元,一千三四百万法郎,真的足够清扫利摩日吗?看过运通瓷厂的展览室,他就有冲动,花费八百万法郎将其打包带走。嘉妮如果真的同意,那剩下资金又将花费一大半。 要知道,运通瓷器,在利摩日的瓷厂中,算不得大户。 碰到其它厂家呢?譬如有名的哈维兰工厂,那里据说收藏了上千件来自中华的瓷器,自己需要多少资金才能填满? 如果这两幅画,能卖出好价钱,自己还真的要不得不出手。 想到这,卢灿不由得一阵肉疼。 虽然收藏界,一直有着‘看过即拥有’这一说法。可是,谁都知道,这句话就是典型的“羡慕嫉妒恨”之后扔出来的一句阿Q安慰。 正文 第144章 深夜访客 卢灿拿着毛巾,将被牛奶浸泡过的银器,一件件擦拭干净。 崭新透亮的银器,再度出现在面前。一件件,在灯光下,闪耀着诱人的银色光芒。 今天收获很大,花了一万法郎,换回来最少五百万法郎的好东西。 这是他对两幅油画、一尊花插、一对烛台以及一套拿破仑三世皇家银质餐具的最终估价。 最贵的是那两幅画,卢灿的估价是每幅画二百三十万法郎;其次是那套银质餐具,因为埃米尔.查尔斯亲手制作,再加上法国皇室御用背景,应该能卖到拾万美元,约合法郎二十五万;至于那对金银构成的烛台,底座上有一个P的标志,他实在是猜不出来是哪位大师的作品,但毕竟有三百年的历史,而且是纯银纯金制造,所以卢灿的估价在拾万法郎左右。最便宜的反而是他正经购买的那尊花插,估计市场价也就几千法郎。 将所有银器擦拭干净后,卢灿伸了个懒腰。 陈晓去找宾馆餐饮部弄吃的去了,昆希则去隔壁洗簌休息。 从皮箱中翻出换洗内衣,卢灿准备去洗个澡,然后眯一会养养神。今天太累了,文物修复工作,太耗费心神,好在期间没出纰漏,总算有所得。 “叮咚!叮咚!”门铃接连响了几声。 这晚上,会有什么客人来?卢灿有些疑惑,连忙将内衣重新塞进皮箱,系住浴袍腰带。只是,房间内放置的那些银器,已经来不及收拾。 这时,走廊中响起昆希的声音,“嘉妮,有事吗?” 昆希生长于缅北那种战乱环境,对危险的警惕性天然要高。他一听见隔壁敲门声,立即探头出来察看,只是他的英语实在够烂,在沟通交流时,一律用短语。 “哦,希!太好了,你还没休息。”是嘉妮的声音,她似乎不止一个人来访,“我刚才给托马斯电话,聊到拿破仑三世黄家御用餐具。这个疯子,让我连夜带他过来欣赏!” “怎么?维文先生,已经休息了吗?”她问昆希。 她的话音刚落,立即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和昆希打招呼。 既然是嘉妮带来看银器的,卢灿便没再收拾摆放在桌上的那些东西,将门打开。 “哦,上帝!没打搅你休息吧!”嘉妮见到卢灿裹着睡袍,歉意的说道,然后指了指身后那位四十来岁的一脸络腮胡的男子,“这是托马斯.易扬.让.帕努特,就是我白天和你说的那位,痴迷银制品收藏的瓷器店老板。他听说你拿到一套拿破仑三世的御用餐具后,这个疯子,赶到我家,让我带他来这里的。” 那络腮胡身材很壮,看到卢灿如此年轻,一愣,旋即伸出大手,“叫我托马斯就行。我能见识那套餐具吗?” “OK!叫我维文,两位请进!”卢灿拉开房门,招呼两人进来。 一进套间的小客厅,那位络腮胡男子,眼睛就被桌面上的银制品吸引。他凑身过去,低头察看起来。 嘉妮也看见,诧异道,“是它们吗?” 此时的银器已经焕然一新,和下午时分那黯然无光的模样,截然不同。她一时间还真没敢确信。 卢灿笑着点点头,伸手示意嘉妮坐下。 托马斯的眼光,不仅仅在察看餐具,那对烛台,也吸引了他的目光。许久之后,他才回头问道,“这些宝贝似乎刚洗过澡?” 他的法语带有浓重的口音,卢灿一时间还真的没明白过来,嘉妮帮忙翻译一遍,卢灿笑道,“是的,而且是高档的牛奶浴。” 他对卢灿伸出大拇指,稍后又示意,“我可以上手吗?” 卢灿点点头,昆希从桌上抽出一幅手套,递给他。 九件餐具还有两盏烛台,他一时间可看不完。至于那尊花插,早早的就被他撇在一旁。 嘉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声向卢灿介绍这位托马斯先生。 这位托马斯出生于图卢兹,是当地的银匠世家。二战时,图卢兹被打得稀巴烂,一家人为躲避战火,来到法国中部城市利摩日。战后,托马斯的父亲抓住利摩日瓷器工业重新整顿的机会,购买一家瓷窑厂,正式转行为瓷器生产商。 托马斯受父亲影响很深,现在虽然继承了图卢兹瓷器厂的老板,但对于祖传的银器手艺非常着迷,将其发展成为个人爱好——喜欢收集金银制品。 图卢兹瓷器厂在这波经济衰退中,同样损失惨重。但从嘉妮的语气中能感觉到,这位托马斯很精明,生意做得要比嘉妮好,所以他家瓷器厂的情况,要稍微好一点。 “图卢兹瓷器厂规模怎么样?”卢灿低声问道。 他本来想用运通瓷器来做个对比,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运通只有七名员工的瓷器厂,不用说也是小厂之一。 “前十!”嘉妮的回答声音也很低,“图卢兹瓷器厂是后来改名的。最开始的名称是鲁瓦瓷器,创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年,曾经辉煌一时。在一战后,瓷器厂开始走向没落,二战的爆发,彻底摧毁鲁瓦家族的信心,于是将瓷器厂出售给托马斯的父亲。” 有个精通本地行业情况的导游,真心不错。嘉妮也许经商天赋缺乏,但她毕竟是美女老板,天生在行业中受追捧,了解的情况自然也会更多。 卢灿呵呵两声,看了眼正在欣赏那对烛台的托马斯。 图卢兹瓷器厂,卢灿没听说过,但鲁瓦嘛,他还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鲁瓦瓷器厂,在一九九零年左右,被法国奢侈品品牌昆廷所收购,成为他们旗下高端瓷器餐具的生产商。 好吧,也许大家对鲁瓦不了解,换个说法就明白——它是比尔.盖茨家庭所用瓷器的独家供应商。 上辈子卢灿去过昆廷的专卖店,当时导购人员对他介绍瓷器时,说的就是鲁瓦的辉煌。呵呵,生生将图卢兹瓷器厂这二战后四十年的历史抹杀。 不知道,这位托马斯先生,得知这消息后心底会是什么滋味。 卢灿走神之际,托马斯已经看完所有的银器,来到众人身边坐下。 昆希为他倒了一杯咖啡。 “嗨,维文先生……”他喝了口咖啡,出言问道,“不知道……你是如何判断那套餐具。” 他摊摊手示意,“尽管它确实很精美,但凭什么说它出自于拿破仑三世的皇宫?” 嗯?这……他是真的没认出来那个标识?还是故意以此来考验?捎带着压价?卢灿的目光凝了凝,落在他的布满络腮胡的脸上。 对方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脸上很快露出笑容。 “托马斯先生,也许嘉妮没有告诉过你。”卢灿轻笑着拍拍沙发扶手,嘴角挑了挑,“我在香江从事珠宝饰品行业,和爱马仕的杜马斯先生有过两次合作,这次来巴黎参加珠宝展,也曾经去过他们集团参观。” 这话真假掺合。杜马斯是现任爱马仕集团的总裁,和纳徳轩确实有过交集,但卢灿还真没见过其人,更没参观过他们的展厅。 托马斯脸色暗了暗,笑容有点勉强,“是嘛?没想到维文先生的生意这么大!竟然和大名鼎鼎的爱马仕有合作。” 他想从卢灿这里捡漏的心思彻底落空后,反倒磊落起来,“刚才看这套银质餐具时,确实想到爱马仕的埃米尔先生,只不过还是有些怀疑。现在维文先生能在爱马仕展厅看到过同类型的餐具,我也就安心了。” 这就是脑补! 卢灿可一句都没提,在爱马仕展厅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可托马斯却偏偏这么想。 不准备纠正他言语中的误会,卢灿笑了笑,算是接受他的认定。 一丝火苗在托马斯的眼中燃烧。能拥有爱马仕第二代掌门人亲手为拿破仑三世定制的银质餐具,对每一位银制品收藏家而言,都具有极大的诱惑。 “维文先生?我很喜欢这套餐具。”他又指了指另外一堆烛台,“比埃尔前辈的烛台,也非常有历史感,我也希望拥有。请你开个报价,好吗?” 他的这句话,同样在试探,试探对面的年轻人,是否了解那对烛台的来历。因此,他一说完,就盯着卢灿。 卢灿用手衬住额头,半遮自己的表情。 那对烛台,当时自己只是看老,有三四百年的历史,其简洁的罗马工艺,像是大师制作,可还真的没认出来是谁的作品。虽然下面有个“P”标识,可在欧洲前年银制品发展历程中,带有“P”标识的工匠,太多太多。 现在托马斯提到,这对烛台是比埃尔制作的,他显然认为卢灿也知道作者,那么这个比埃尔制作者,一定相当有名气。 刚才一直关注那两幅油画,还真的没在这对烛台上动过脑筋,现在托马斯提醒,卢灿脑海中迅速转动开来。 三四百年前,比埃尔,到底是哪位大神? 判定这对烛台的作者之前,卢灿需要简单梳理欧洲尤其是法国文化艺术的历史潮流。 影响法国最深或者说最早的是拜占庭艺术,这是典型的描绘神性的宗教艺术。 为了向教徒讲解圣经的故事,传达上帝的思想,内容的简洁与意义的明晰至关重要。艺术家放弃凭肉眼所见的直觉来描绘的习惯,而是展开想象,将自然与真实的东西转换为理念情感加以表达。 因此,拜占庭艺术不考虑空间感的真实和戏剧性的细节描绘,它的特征是用简约的图解式绘画来传颂宗教思想。 这种纯粹的以构图结构将“观念”翻译成可视形象的艺术手法,对后来的现代艺术尤其是抽象主义等艺术流派产生过重大影响。 第二种潮流艺术就是罗马艺术。 罗马艺术的盛行,在公元五百年到公元一千五百年之间。它对欧洲所有国家都产生深远影响,它体现在建筑、雕塑、绘画、文学、手工艺品等所有领域。 这一艺术最大的特色就是“庄严的古典风格”。 自己从康丁手中买下的这对烛台,就具备罗马艺术这一典型特色。 第三种当然是大名鼎鼎的“哥特式艺术”——十二世纪,一种区别于罗马式艺术的风格——哥特式艺术在法国形成,并逐渐拓展至全欧洲、普及于整个欧洲的国际性艺术样式,包含了绘画、雕塑、建筑、音乐和文学等所有文化现象。 这样一推断,自己所拥有的这对烛台,应该制作于罗马艺术和哥特艺术交/融的年代,可是这件作品上,丝毫没有哥特式艺术体现,那么可以肯定,这位比埃尔,是坚定的罗马艺术的追随者。 他会是谁? 尽管脑袋转动的很快,但丝毫没影响他对托马斯的观察。对方正在观察自己,怎么办? 卢灿衬着额头的手掌下移,握成拳头,在鼻翼蹭了蹭,笑着岔开话题,伸手向嘉妮示意,“托马斯先生,嘉妮女士没有和你说过吗?” 嘉妮在旁边,连忙搭腔,“嗨,托马斯,我在来的路上,不是已经说过吗?想要得到这些银制品可以,但需要以你手中的中国瓷进行置换。我说过,不是吗?” 托马斯的注意力,暂时被嘉妮吸引过去。 罗马艺术风格、三四百年的历史、比埃尔、银器制作名家,诸多因素在他脑海中翻滚。不对!卢灿忽然意识到自己走入误区——银器的制作者,并非都是工匠。在欧洲,很多艺术家,都有着很强动手制作金银器甚至瓷器的能力,其中以雕塑大师为最。 思路拓宽后,卢灿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人。 比埃尔.德.龙沙! 心底一阵狂喜,如果真是这位比埃尔先生的手笔,那这对烛台,绝对算是大漏! 丝毫不比埃米尔为拿破仑三世制作的那套银质餐具的价值低! 正文 第145章 强盗后人 比埃尔.德.龙沙,卢灿精通欧洲艺术史,自然非常熟悉。 法国第一位近代抒情诗人,1547年组织七星诗社,1550年发表《颂歌集》四卷,声誉大著,1574年所写组诗《致埃莱娜十四行诗》被认为是他四部情诗中的最佳作品。 更为重要的是这位比埃尔,可谓法国中世纪“古罗马艺术”风潮的发起者及领潮人。 “赠君一束花,选择经我手。今夕不攀折,明日委尘土……”,这首名扬法国文学史的《赠君一束花》就是仿照古希腊罗马文艺型制进行创作的。 他在法国文坛上,声名极盛,被誉为法国“诗神”。如同很多法国文学家一样,他多才多艺,油画、水粉、雕塑都很精通。 这位老先生出身图卢兹贵族,五十岁后,耳朵完全听不见声音,心灰意冷下,他选择图卢兹隐居。老先生在五十一岁,才开始学习雕塑与绘画,并取得不菲的成就。 其中壁画代表作为图卢兹大教堂的《圣女的歌声》,可惜这幅超大壁画,被毁于一战,现代人只能通过历史图片来缅怀。而他仅有的一尊存世雕塑为铜雕作品——《失落的天使》,现保存于巴黎国家博物馆。 虽然没有听说过他擅长制作银器,但欧洲艺术家动手能力很强。善于雕塑的人,制作银器,根本就不困难。 罗马艺术风格、图卢兹、比埃尔、还有制作时间,这些因素综合都很契合,让卢灿最终将这对烛台的作者,锁定在比埃尔.德.龙沙身上。 至于托马斯如何知道比埃尔?这点不用怀疑,要知道他的家族曾经是银匠世家——在法国,能撑起世家这一称号,那说明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 说不定,托马斯家族的祖上,和比埃尔有过交集也有可能。 知道了作者后,他轻松太多,笑眯眯看着托马斯。他还真的要感谢托马斯,要不是这家伙,估计自己是很难猜到,这对烛台的制作者是谁。 等托马斯与嘉妮结束对话,卢灿扬眉接过话题,“我能理解托马斯先生的急切心情,因为我本人也是一名古董收藏爱好者,我能感受到您对这些物件,发自内心的喜爱。” “可是,无论是埃米尔先生的手工作品,还是伟大诗人的传世之作,我本人也非常喜欢。” 托马斯神色一黯,尤其是听到卢灿提到伟大诗人后,表情毫无遮掩的变得沮丧。 不过,卢灿后续的话语,让他再度看到希望,“当然,相比欧洲古董,我对中华文化圈的文物,认同感更多,兴趣更大也更亲切。如果托马斯先生,有足以比拟这两套珍贵的银制品的物件,我愿意就交换展开商讨。” 托马斯一怔,笑容顿时涌上来,似乎非常自信,“如你所愿!” 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于是站起身来,再次向卢灿伸手,准备告辞。 “我盛情邀请维文先生,明天上午参观图卢兹瓷器工厂,没打搅您的行程吧?” 卢灿也站起来,与他握了握,“非常荣幸!” 送托马斯和嘉妮出门时,嘉妮突然回头,对卢灿挤挤眼,横起手掌,斜拉一下,做了个下刀的手势。呵呵,这姑娘还真有意思,这是让自己明天对托马斯狠狠宰一刀呢。 图卢兹瓷器工厂,位于利摩日附近的小镇圣伊利埃下面的一个小村子上。这座小村,背靠着两座高度不足百米的山丘,迎着公路的一侧,已经被被挖去一半,灰白色的石壁,如同疮疤一样,破坏这片丘陵夏日美色。 “这是费齐列村庄,法语的意思就是窑工之家。”嘉妮握着方向盘,向副驾驶位置上的卢灿努努嘴说道,“这里所有的住户,都曾是鲁瓦瓷器厂的工人。” 村落呈品字形,最后面应该就是窑场。在卢灿看来,这里有些衰败——房屋破旧不说,还很少看见行人,有点“鬼村”的感觉。 似乎猜到卢灿所想,嘉妮有些感慨的拍拍方向盘。 “我小时候还来过这里,那时,这里有足足六十多户人家,都是窑场工人。当时图卢兹瓷器厂,是这一带最大的瓷器厂。可现在,图卢兹的生意也不太好,不得不解职部分员工,这些人都去了朗斯、巴黎这些工业城市,寻找一条活路。” 说完她自己也摇摇头,不知道是感慨图卢兹瓷器呢,还是想到自家的运通瓷器。 卢灿也没想到,这一波经济下滑,会对利摩日造成如此惨重的影响。他记忆中,这波浪潮一直持续到八三年,密特朗总统进行资产国有化重组的脚步逐渐加大,才有所缓解。 在利摩日瓷器转型过程中,密特朗政府有着巨大贡献。 一九八二年,密特朗政府出台政策,一方面让国有化的金融机构,全面扶植有实力的瓷器厂,迫使他们向“精品瓷器、高端瓷器”转型;另一方面,他让贸易部门逐渐开拓铁幕另一边的市场——苏俄、东欧以及亚洲市场。 当然,密特朗政府出台的一系列政策,并非特意为瓷器行业所制定的,利摩日及周边的瓷器厂,不过是受惠者之一。 在八十年代,法国是唯一的能够在铁幕两边通吃的欧洲强国。这得益于密特朗的国际政策——他抵触美国,思想上更接近苏俄,典型的欧洲左倾社会主义政党。 卢灿陪着嘉妮唏嘘几句,心底也祝愿自己的这位外国同宗,能撑过这三年。 “哦对了!”在即将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嘉妮似乎想起什么,扭头对卢灿说道,“托马斯的祖上,曾经参加过多年以前的那场侵略清朝的战争。我父亲……曾经在他家见过不少来自中原的古董。” 我去!老洋鬼子的后代!嘉妮所说的战争,是八国联军侵华的那场惨事? 难怪昨晚托马斯听到自己的话后,那么自信的发出邀请! 知道他是老贼的后代,知道他所拥有的瓷器及文物,都是抢劫来的,又能怎样? 卢灿苦笑,对嘉妮耸耸肩,然后做了个下刀的手势,“看来,我还真的需要将刀磨得再锋利一些!” 这话更像是无奈的自我解嘲,但也是卢灿此刻心底的真实想法。 嘉妮虽然有一位汉人父亲,可惜,她对东方文化和祖地的历史,所知不多,她已经是纯粹的法国人,所以在听完这话后,呵呵直乐。 嘉妮的话,到底还是让卢灿心底起了一层疙瘩。下车后,与托马斯的见面,都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托马斯精于商场,见面寒暄几句,便感受出来,好在他还以为卢灿不舍得出手手中的银制品,也不以为意。这种感觉,他也有——每每不得已出手一件精品金银器,都如同挖去心头肉一般,让自己对收购方充满厌恶。 这两年,为了支撑图卢兹瓷厂度过难关,他也没少出售自己的藏品。昨天晚上之所以匆匆赶过去,与美女嘉妮在电话中提到的这点有直接关系——年轻人同意用中国古瓷置换这两套银器,否则托马斯还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积蓄来购买。 至于家中的中国瓷嘛,他并不觉得有多少珍藏价值。 经过百年的沉沦,中国瓷在欧洲,早已不复中世纪的风光——相比中国瓷,欧洲自己的瓷器,在色彩、光泽、器形、做工等方面已经超过太多。 所以,因为审美的差异,此时的中国古瓷,在欧洲并不被看重。 能用祖传下来的中国瓷器,置换一套埃米尔为拿破仑三世亲手制作的餐具,还有文学大家比埃尔自作的烛台,怎么看都是一桩很划算的交易。 品字形的村落结构,最后一群建筑是窑场及附属厂。 “那边就是图卢兹瓷器厂,咳咳……今天休息。维文先生,这是我在图卢兹瓷厂的办公室,还有收藏室。你请!” 托马斯手臂划拉一圈,先是指指工厂大门,然后又指向别墅,邀请道。 欧洲人对机密看得很重,托马斯并没有带卢灿进入瓷器厂,而是进入瓷厂侧面的一栋二层别墅中。 一进门,卢灿的眉头便皱了皱——正门客厅旁边的厢房两侧,半人高的大理石台上安置着两尊兽首。 这两尊兽首,他怎会不认识? 圆明园海晏堂前,正是由这十二尊兽首再加上晏池与御道,构成聚气风水大阵。主持设计风水阵的出自清代有名的玄空宗师蒋大鸿先生一脉,由其掌门大弟子会稽人姜垚绘制。 风水阵确定之后,具体的设计工程由意大利籍清朝宫廷画家郎世宁负责,法国传教士蒋友仁监修,清宫廷派出超过五十名匠师参与制作。 后世,为这十二兽首,闹出多次风波,卢灿太清楚这兽首所代表的意义。 没想到,自己刚一进门,就遇到这样的惊喜。 这两尊兽首,是后世从未露面也没有消息的两尊——羊首与鸡首。不知道是托马斯家族给遗失了?还是因为鼠首和兔首风波让他们吓得将其彻底隐藏起来。 羊首昂/扬,鸡首威武,通体为红铜所铸,高足有五十公分。其外表色泽深沉、内蕴精/光,历经百年而不锈蚀,堪称一绝。由于岁月的沉淀,红铜慢慢变黑,颈部开始泛出点点绿意,再不好好养护,这两尊兽首,恐怕也难逃劫难。 在两尊兽首的顶部,油光锃亮,显然出入这间房的人,经常用手抚弄。 堂堂的清王朝宫殿风水时钟兽,竟然被老贼后人当成看门狮子狗! 这一刻,卢灿心底辛酸无比。 卢灿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托马斯的祖上,一定不是参加的八国联军,而是一八六零年的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那场战事! 这两尊兽首,就是罪证! 这一刻,他心底涌起强烈的冲动,自己需要做点什么! 正文 第146章 疑心大起 “维文阁下喜欢这两尊兽头雕塑?” 注意到卢灿发愣,托马斯走过去,拍拍尖利的羊角,语气颇为自豪,“这是我爷爷的爷爷,从东方带回来的雕塑精品。” “恐怕不是带回来的那么简单吧。” 卢灿眼皮挑了挑,嘴角带出一丝嘲笑,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这家伙,无非是看出自己对这两件东西动心,想要及早敲定此次置换。卢灿心底冷哼一声,也不理会他的尴尬,迈步向客厅内走去。 再经过这两尊兽首时,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托马斯耸耸肩,对着他身后的嘉妮摊摊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我父亲是东方人,我比你更理解他们对当年事情的看法。”嘉妮对托马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就当年的事情,刺激卢灿。 “OK!OK!我尊重维文先生的民族情感,这我能理解。”接到嘉妮警示的托马斯,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说完,他快步追上卢灿的步伐,“嗨,维文阁下,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历史的真相已经被时间掩盖,我们双方都需要向前看,不是吗?” “对不起,托马斯先生,我不认同你的观点。历史的真相已经被记录在册,还有……”卢灿指了指那两尊兽首,“这些东西都是历史,它们在无言的见证曾经所发生的一切。” “我们不可能当作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的话,有些严厉而且激愤,这让后面跟进来的嘉妮脸色有些紧张,连忙伸出手来,摇摇卢灿的胳膊,示意他平静点,同时对托马斯使了个眼色。 托马斯无所谓的耸耸肩,很显然,他认为胜利者不应该受到指责。 卢灿就势坐了下来,等待稍后的双方交易。 第一次生气的嘲讽,是发自内心,而刚才这一次,有一半是装的。 所为的,就是增加稍后双方谈判时的筹码。卢灿相信这种做法有效,这是法国人的特性决定的——他们很自傲但同样欣赏或者崇拜骨头强硬的对手。 小别墅的客厅并不大,布置的挺有品味的。左右两侧的墙上,用玻璃框镶嵌的形式,挂着两幅油画。 一幅是亨利.热尔维的《出行的侍女》。 亨利.热尔维是本世纪初上世纪末这一时间段中著名的法国画家。他出生于巴黎,就学于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早期作品专门描绘神话,展示人体。他的作品由于描绘当时巴黎妓/女生活和场景太过直接,而被巴黎沙龙拒之门外,不与接受参展。 没有巴黎沙龙的认可,他始终挤不进最高艺术圈。痛定思痛后,亨利开始创作以现代生活为主题的作品,画出了一些非常具有时代代表意义的画作。 这幅《出行的侍女》应该是他中年以后的作品,画面中的女人红衣长裙,乘着雨伞,体态婀娜,风情万种。 这幅画相当精彩,能称得上亨利.热尔维中年的代表作之一。 另一幅卢灿一时间没认出来,其画作同样精彩,带有浓郁的罗马艺术味道。 画面中主体场景为巍峨的宫廷柱与层层阶梯,四位束着红色罗马议会长袍的男士,站在台阶顶端,显得贵气十足;台阶下,跪着几位光着臂膀被束缚手腕的平民;台阶两侧,铠甲鲜亮的卫兵,执着长戈,威风凛凛。 这是罗马艺术中,最为典型的“审判”类油画题材。 咦?卢灿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靠近这方油画。 这是木板油画——以橡木板或者栎木板为底托而非画布。 这类油画通常历史非常悠久,自从十七世纪之后,木板油画因为着色不宜同时不便于保存(木板开裂),逐渐退出艺术史舞台。 没想到竟然在托马斯家中,见到一幅大师级木板油画。 “维文阁下,能猜到这幅油画的创作者吗?” 托马斯也想缓和与卢灿刚才的小冲突,他端着一杯红酒,递给卢灿时,问道。 这幅木板油画,有着浓郁的罗马艺术风格,再加上时间因素,卢灿很快便猜到。 他呵呵一笑,对托马斯举杯,“没想到帕努特先生的祖辈,竟然和比埃尔大师的关系这么好!难怪你这么看重老先生的那对烛台。” 没错,这幅未曾面世的木板油画,其作者和烛台的制作人,都是比埃尔.得.龙沙大师。这位法国文学史上伟大的诗人,除了文学作品外,其它的艺术作品,可没多少能存留下来。 帕努特家族能保留下来这么一幅精品木板油画,实在罕见。 托马斯呷了一口红酒,对卢灿竖起大拇指,恭维道,“维文先生的学识,让人惊叹!” “比埃尔先生,在搬来图卢兹之后,很幸运,我家祖上,和他是邻居。我为有这样伟大的邻居而自豪。”他笑着对卢灿举杯,顺便解释一句为何看好那对烛台。 卢灿的脸色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不复刚才进门时的阴郁。他笑着举杯回应,语带调侃“说不定,比埃尔大师的制银工艺,还是和贵祖上学习的呢。” “Bingo,你的猜测是准确的。” 他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非常自豪的说道,“依照我家族谱记载,比埃尔大师搬到图卢兹时,患有相当严重的自闭症。是我的祖上,让他重拾对生活的信心,他开始学习雕塑、学习制银、学习绘画。” 他指了指墙上的那幅木版画,“这就是比埃尔大师支付的报酬,作为从我家先祖处学习制银之术的报酬。” 他说这么多为什么?无非是希望卢灿能意识到这对烛台对帕努特家族的重要。 “OK,你的急切的心意我理解,一切如果所愿。但是现在……”卢灿微笑点头,扬扬手说道,“需要你展示诚意!” “肯定会让你满意。” 托马斯对他挑挑眉毛,放下酒杯,对他做个请的手势,领着卢灿、昆希还有嘉妮,走进两座兽首看护的厢房。 说是厢房,并不准确。这里的面积足有上百平米,两大陈列区,右墙角处还立着一个高两米,长六米,厚度达到一米五的巨型保险柜——像极厢式货车的车柜。 托马斯正在鼓捣保险柜,似乎与卢灿交易的货品,正保存在那里。 在最内侧的拐角处,还有一道玄关直通二楼,想必,二楼应该同样是展厅。 为什么这么猜测,因为卢灿眼睛扫过这里的陈列品后,起了疑虑。 因为一楼大厅展示的是类型品,也就是向客户介绍瓷厂可以生产那些瓷器的样板瓷。这些瓷器虽然也算得上精品,但距离珍藏级别,还有很大的距离。 更不用说和运通瓷器厂的展览厅中那些精品中国古董瓷器相比——差远了。 在厢房的右侧,同样另行辟出一块范围,这里的展柜陈设的是来时世界各地的名器。来自东瀛的有田烧、来自西德的梅森瓷、来自英国的道尔顿骨瓷、还有丹麦皇室哥本哈根的美术瓷,当然少不了来自内陆的诸多瓷器。 只不过,这些瓷器,同样不算精品。 卢灿轻笑一声,对嘉妮开了句玩笑,“托马斯先生的营销方法,你需要多多学习呢。” 嘉妮长长的睫毛,挑了挑,同样低声回应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看他陈列的这些国外名瓷,再看他自己瓷厂出产的瓷器,两者逐一对比,想想结果……” 托马斯是个营销高手,他在一楼陈列的这些瓷器,有着明显的用心——用国外同类型的非精品瓷来衬托自己瓷厂的瓷器,让来访的客户自然而然的选择他的产品。 粗豪汉子,细腻心思呢。 嘉妮也看出点明堂,凑过来低声为自己解释道,“我父亲在世时,和帕努特家族交情不错,但自从他去世后,我们两家也只是点头之交。我和他的接触,更多的是在某些行业会议上,私交一般。他的精明,在行业内是有名的,你需要注意点。” 卢灿看着她,忽然笑了笑。 自己一直将嘉妮当成同宗,之前还没多想,现在她这么一辩白,倒让卢灿起了点疑心。 她有没有可能伙同托马斯一起,用伪作来骗自己呢? 还别说,卢灿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嘉妮是一位法国人,她可不理解同宗代表着什么,这让她根本就没有心理道德底线。 其次,欧洲瓷器乃至法国利摩日瓷器,最初可都是以仿制中国瓷起来的,所以这里的仿制高手不少,对中国瓷并不陌生,甚至他们存留几件百年前仿制的中国瓷,完全有可能。 另外,在欧洲,瓷器、油画、银器等交流,也存在着“只看眼力,不论真伪”的交易规则,这一点与中华文化圈中很近似。(很多小说将国外古董交易说成圣地般纯洁,火火表示,呵呵。近年来很多高仿都是从欧洲过来的) 也许,他们认为自己年轻,分辨不出来古瓷真伪,弄些假货来换取自己的银器,这不是不可能啊。 卢灿心中的警觉,瞬间提到最高点。 此时,托马斯已经将庞大的保险柜打开,两扇对开的铁门吱吱呀呀的靠向两边。 两米高的货柜,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之间又用十公分厚的泡沫板隔成一个个的直筒型小间,里面摆放的满满的有着中华文化韵味的瓷器。 卢灿和昆希眼睛冒光,可都很明智的没有靠近保险柜,等候他逐一将里面的瓷器搬出来——在刚才自己一行走进来时,陈晓就已经偷偷告诉卢灿,这家小别墅,内外的警备人员,不下于十名。 托马斯招招手,一直站在门口的一位年轻人走过来,两人开始从保险柜中往外搬那些瓷器。 托马斯手中的第一件瓷器,就让卢灿眼前一亮。 这是一尊将军罐,之所以叫这种器形为将军罐,正是因为它的盖——盖颇似明代将军的头盔,故而得名。 盖罐完好,通体白釉,釉上五彩,体呈直口,长颈,溜肩,鼓腹,敛胫近底处略外撇。 卢灿所见的一面,腹壁画片为“三英战吕布”。整个画面中,气氛紧张,激战正酣,骏马驰骋疆场,红色赤兔神骏非凡,张飞怒目圆睁、吕布略显狼狈、关羽长髯飘飘,稍远处刘备执双剑伺机偷袭,远处,战旗飞扬飘荡,两军阵前,将士斗志昂/扬。 这是一尊正品康熙五彩将军罐! 难道自己猜测错误? 此刻,卢灿还真不希望,托马斯是骗自己的。 顺顺利利的将这次交易完成,不好吗? 正文 第147章 国外伪作 卢灿一伸手,拉住想要上前察看的昆希,对他摇摇头。 人间多少难言事,但存本心一点真。 他本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人,两辈子也不喜欢玩/弄人心,可是毕竟有着网络时代的影响,各种各样的局,没见过也听说过。 今天,他对托马斯和嘉妮俩人起了疑心,自然希望看清楚再出手。如果只是赝品,卢灿还真不怯场,师门本身就是以作伪为长,岂能怕国外的伪作?他需要防止的是盘外招,譬如碎手瓷——手一碰就碎的堆头瓷;揭底瓷——捧起里就掉底的瓷器。 如果碰到这些讹诈,他还真的没什么办法——自己可没带律师见证,唯一可以见证的嘉妮,卢灿还对她起了疑心。 所以,一切小心为上。这些瓷器,每一件在上手之前,都需要仔细检查。 那个年轻人捧出来的第二件,是一件青花花觚(gu)。 觚,原本是商周青铜器,直腹敞口,细腰、高圈足,是商周酒器的一种,但到了明清时期,这种造型被工匠们引进瓷器中。 瓷觚因为造型优美,古风儒雅,很快成为上层贵族追捧的赏器之一。 这件瓷觚长颈,腹中部略鼓,为持手处,下部外撇,圈足,平底,造型挺拔俊逸。觚内外施白釉,绘青花图案,釉色葱翠素雅。颈部绘树石、栏杆、人物,腹部绘婴戏图案,着墨不多,但情趣盎然;下腹部绘翠竹、人物,构图严谨,疏密有致。 这又是一件正品,观其纹饰图案,应该是清三代仿明官窑出品。 连续两件精品亮相,让卢灿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托马斯转身,拿出第三件,这是一尊抱月瓶。 抱月瓶又称为“宝月瓶”,小口、直颈,颈侧双耳,因瓶腹似圆月,故有此名。 这件抱月瓶,直口,细颈,颈肩相交处饰对称的如意形双耳,扁圆腹,腹两面中心凸起,椭圆形圈足。 通体以青花为饰,口沿绘回纹,颈部纹饰分两层,上部绘上仰的如意云纹,下部绘缠枝花纹。腹心凸起处绘宝相花,外以回纹、莲瓣纹环绕,中心绘八瓣宽体莲瓣形开光,开光内分别绘八宝纹,腹体两侧各绘缠枝花四朵。足墙绘缠枝灵芝纹。 这件瓷器让卢灿心底咯噔一下——看来自己真的没猜错。 他抬头看了眼身侧的嘉妮,眼神闪烁,不知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参与到此局。而嘉妮似乎毫无察觉,正在一件件的欣赏着那些瓷器。 她是真不知情?还是在演戏? 不错,这尊抱月瓶虽然器形正确、青花纹饰精美,瓷胎质地也不错,但它偏偏就是一件仿品,而且是上年纪的老仿。 为何没上手他就能认定? 这件瓷器最大的问题就是——神韵不对。 对于一个老手而言,神韵,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偏偏能清晰的感知。 卢灿确信,自己稍后上手,一定能找到确切的仿制证据。 证实自己的猜测后,卢灿始终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托马斯与那位年轻人,从巨大的保险柜中,一件件向外搬瓷器。 一共搬出来四十三件,托马斯便没有再搬——如果按照中华瓷器真品,以及现在国瓷在欧洲的价格,这四十三件,差不多能抵上卢灿的那两套银器。 在七八十年代,来自中国的古瓷,即便这其中有几件精品,也就值这个价格。 中华瓷器不值钱,这是现实。 一九七九年十一月,佳士得在巴黎拍卖过一尊明万历五彩葫芦尊。这尊五彩葫芦瓶,造型雅致,纹饰优美,瓶高四十一公分,堪称大器,极具收藏价值。 可是拍卖最终成交价是多少? 区区三十二万三千美元,被一位东瀛藏家收入囊中。就这价格,还创造五年来中国古董瓷器最高拍卖记录。 卢灿看过照片,那尊五彩葫芦尊,放在二十五年后,没有一千万美元,拍卖会上都不要想着开口叫价! 埃斯肯纳齐,在后世被成为“欧洲收藏中国古董第一人”。他的大多数藏品,都是八十年代开始,低价扫货得来的,包括那件创纪录的“鬼谷子下山”青花大罐。 而去年苏富比拍卖的英国伊丽莎白一世曾经使用过的一套银质咖啡壶(壶、杯、勺、糖罐、咖啡罐一共九件),最终被美国福特家族拍走,成交价达到惊人的二百一十六万美元。 这就是差距,也是卢灿想要来利摩日扫荡的最根本原因。 当然,卢灿所拥有的这套餐具,因为没有图片或者文字记载,曾拿破仑三世真的用过,所以其价值肯定没有伊丽莎白一世所用的那套值钱,但毕竟是为皇室定制的,基本价值还是有的,所以三十万美元的估价,并不算离谱。 而另一对银质烛台,估价就更难,卢灿的心理价位是三十到五十万美元之间。毕竟是法国伟大诗人亲手制作的,独一份。 “维文先生,你可以一件件的检查了。” 托马斯脱下手套,拍拍手掌,笑容殷殷的对卢灿示意道。 这四十三件瓷器,将一张长条桌,摆的满满当当。显然,托马斯对这两套银器的估价,与卢灿的相差不远,否则也不会拿出这些瓷器。 从这一点来看,托马斯很“诚实”! 呵呵,可是为何要在这些瓷器中,夹杂有几十件的伪作? 刚才搬出的速度太快,卢灿并没有每件都看得很仔细,但这其中,最起码夹有二十件以上的伪作,这一点,他还是能确定的。 昆希早已跃跃欲试,被卢灿拉到一旁,轻声用粤语叮嘱两句。 卢灿的话,让昆希的脸色很不好看,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那些瓷器,“国外也有假货?” “欧洲最早就是以仿造中国瓷起步的,你说有没有假货?”卢灿反问一句。 他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卢灿接过嘉妮递过来的手套与放大镜,微笑着表示感谢,“嘉妮小姐,你也歇息片刻吧,等我和阿希检查完毕,会告诉你结果的。” 卢灿认真观察过她的神色,可还真没发现什么异常表现。 也许,她是无辜的也说不准,这让卢灿有点动摇。不过,在嘉妮有同谋的嫌疑下,卢灿可不愿意自己与昆希鉴定时,被她在旁边听到什么——她可是能听懂汉语的。 “OK!我在那边等你们。”她指了指门口附近的休息处。 嘉妮和托马斯坐在休息处品尝咖啡,时不时看看卢灿这边。昆希虽然戴好手套,可同样也没急于上手,他对国外伪作更不熟悉,跟在卢灿身边,看如何鉴定。 见卢灿跳过最开始的两件,他跟在后面问道,“这两件不需要检查么?” “这种人物故事画,需要具有深厚文化积淀,才可以表达的如此完美。”卢灿指指将军罐上的三英战吕布的画片,说道,“法国佬终其一生也难以仿制。” 这位未来会是自己的助手之一,藉此机会,卢灿提点昆希两句。 “外仿中国瓷,最大的难题就是对文化的理解。” “譬如这幅三英战吕布,如果没有对中华文化深刻理解,他们不可能懂得铠甲、兵器、马具、旗帜等式样,同样也难以想象张飞的短髯和关公的长髯是什么模样,更不能在画面中将刘备的谨慎与孤注一掷的性格,表现的如此淋漓尽致。” “上下五千年的文化,表现在瓷器上,可不是一个窑工所能凭空想象出来的,即便是艺术家出手,也不可能。” “因此,外仿有三种,这三种都会远远避开中国人物故事画。” 昆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中华文化几千年,他一个几十年研究者都没弄通,更何况国外仿制者。忽然又听到卢灿说外仿有三种,他连忙问道,“卢少,外仿有哪三种?” 卢灿站定脚步,伸出第一根指头,“第一种外仿是日仿。” “东瀛文化源于中原文化,他们的烧瓷工艺同样源于中原,先天的一衣带水的地理环境,和同色同种的人种关系,让他们对中原文化理解的最深刻。” “但他们依旧不敢涉足人物故事画的题材仿作。” “在瓷器方面,日仿更偏重于仿制白瓷、青瓷、开片瓷以及窑变瓷。” “辨别日仿瓷器,需要听声。脆而不实,是日仿中国瓷的一个共同点。你以后去东京,也许会遇到这类瓷器。”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继续说道,“第二类仿制为欧仿。” 卢灿低头观察一阵,才小心的拿起那只抱月瓶,对昆希示意,“这就是欧仿,而且是一百多年前的老仿。” “这极有可能是中原瓷器被带到欧洲后,欧洲工匠一对一进行仿制的。” 昆希在这方面也算是老手,经过卢灿指点,很快也觉得不对。 器形对、纹饰对、瓷胎也对,但纹饰结构总让人有点别扭。回纹结构有轻微的断裂,另外在纹饰比例上,也有所区别——每个民族的审美都是有差异的,这些诧异在瓷器作伪上同样有体现。 卢灿赞赏的点点头,“欧仿其实青花器不多,他们更喜欢硬彩、软彩、釉里红等色彩艳丽的瓷器。” “最喜欢仿制青花器的是伊斯/兰仿,来源于土耳其、伊朗等伊斯/兰国家。” “伊斯/兰仿的青花器,色重胎粗,你现在不需要理解。”卢灿摇摇头说道。 伊斯/兰仿此时还真的很少见,但在三十年后,中国古瓷尤其是青花瓷备受追捧后,伊斯/兰仿大量出现,充斥国内青花瓷器市场。 他所说的并非《金石秘录》上的记载,而是卢灿上辈子记忆中的总结。刚才一不小心突噜出来国外三仿,他不得不顺嘴将伊斯/兰仿提早说给昆希听。 “这里面有不少欧仿,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挑出来,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次锻炼,有没有信心?” 卢灿笑着拍拍昆希的肩膀。 昆希此刻心底讶异无法言喻,卢灿给他带来的震惊实在是无语。 年纪轻轻,一手高明的鉴定功夫不说,见识广博至极,都跟谁学的? 正文 第148章 顺手捡漏 欧仿的最高峰是2010年,那时,大量来自内陆、台岛的制瓷技术人员,或被邀请、或主动加入到欧洲瓷器厂,或者某些犯罪团伙特意来欧洲租赁小窑场,他们出产的“欧仿”,有着东方文化与西方技术的完美结合,真心难以鉴别。 这些人充分利用华人对文物回流的热衷心态,再通过欧洲各类不负责任的小型拍卖会,将“欧仿”光明正大的向东方销售。 沪上博物馆在2009年、湘南博物馆在2012年,香江收藏大家张鼎辰先生、台岛国史馆等等,都曾经在欧洲拍卖会上购买过“欧仿”,可见其的猖獗程度。 呵呵,那些都是未来的事情,不包括眼前。 眼前的欧仿作品,尚且属于“学习阶段”,并不难辨别。 这里面的仿品,全部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新仿?呵呵,中国瓷卖不过欧洲瓷,谁会仿? 因此,从某种程度来说,它们本身也是古董。这种古董,在研究欧洲瓷器发展史时,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如果将它们当成中国古瓷,那就是不折不扣的赝品! 这些老仿,很多都存在着一定的漏洞——譬如断纹和纹饰粗细不匀称的毛病。 缠枝莲纹、云纹、回纹是中国瓷中最常用的三种纹饰,前两种纹饰最大的特色就是整体相连,回纹的特色则是粗细均匀。这两项,都非常考校绘彩师傅的腕力和工笔画功底,而这些对于那些刚开始模仿中国瓷的国外工匠而言,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 因此,免不了要在这些老仿上留下断纹和粗细不均匀的痕迹。 得到卢灿指点后,昆希很快便上手识别。他走在前面粗选,卢灿跟在后面,再逐一检查一次,并将值得收藏的瓷器全部挑选出来,放在一旁。 托马斯拿出来的瓷器,与运通瓷器厂展览室的中国瓷,根本没法比。 这其中,没有一件大器(高度超过四十公分的瓷器)不说,还有有二十四件老仿。剩下十九件的时间范围都集中在明清瓷器,其中明代两件,清代十七件。而这十七件中,还有十一件是道光、咸丰朝的生活用瓷。 卢灿挑挑捡捡,也只挑出八件瓷器。 这八件瓷器,按照欧洲现有的中国瓷市场价格,也就在二十万美元到三十万美元之间。 显然,还存在巨大缺口。 卢灿示意昆希,注意这八件瓷器,可不能被人掉包,自己抱着双臂,朝托马斯走去。 “都看过了?” 两人一直注意这边,见卢灿过来,嘉妮率先站起身来,拉过一张椅子,让卢灿坐下。 托马斯为卢灿倒了一杯新煮的咖啡,笑容很亲切,“怎么样?对我为您准备的交换品,还满意吗?” 卢灿呷了口咖啡,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托马斯先生这是欺负我年轻呢?” “有什么不对吗?”托马斯的表情似乎很“惊诧”,放下咖啡壶,“维文先生鉴定银器的功底非常深厚,又听嘉妮说起过,你准备自己开设一家瓷厂,我怎么因为你年轻而小看呢?” 旁边的嘉妮眉头一皱,瞪了托马斯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多话。 听他说完,卢灿呵呵笑了两声,“托马斯先生,你准备的瓷器中,我只挑选出八件,至于其它的嘛,你还是自己收藏吧。” 卢灿并没有当场摊牌,对方将真假货色混在一起,让自己挑选。这是眼力的考校,本身不能算是做局——那些老仿也可以算是古董,成不了做局的证据。 当然,这并不说明他没有设局之心。 卢灿摊摊手,“图卢兹瓷厂的收藏,与其超过百年的制瓷历史,并不相称,而且这一楼展示的图卢兹瓷器,也并非精美绝伦。难道托马斯先生认为我不足以去二楼参观?这还不是欺负我吗?” 他调侃式的点明对方用心,算是给对方一个面子。这让托马斯哈哈大笑,“维文先生不仅眼光独到,而且富有智慧。这种人,自然有资格到我的二楼收藏室参观的。” 托马斯叩叩茶几桌面,并不因为老仿被挑出来而失落,笑得像头老狐狸,“维文先生想要去二楼看看,在此之前,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您手中那两套银器的价格?” 很显然,那件罗菲尼的花插,他并没有看在眼中。 “可以,托马斯先生报个价格吧。我可以保证,会按照欧洲中国瓷现有价格,来换取你祖上留下来的中国古董。”卢灿在看完一楼的藏品后,就已经下定决心交换。 楼上有什么,还不知道,但肯定精品众多。只要看放在一楼的那件三英战吕布的将军罐,就可以推测到二楼的东西更好。 要知道,那件将军罐,二十年后,任何一家博物馆,妥妥的国家二级文物。 “六十五万……”他想了片刻,报出一个价格,稍后又强调两个词汇,“美元!两套!你看怎么样?” 这是一个中等偏下的价格,不过也不算太离谱。 卢灿沉吟半晌,抬起头来,“这个价格不是不可以接受。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您说。”见卢灿有答应的倾向,托马斯立即坐直身子,问道。 “刚才看到保险柜的一侧,有几幅破烂的卷轴,不知道托马斯先生舍不舍得……在交易结束后,让给我,做个纪念。”卢灿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稳,波澜不惊。 是的,刚才托马斯搬运瓷器时,卢灿已经看到,在保险柜一层的边角处,堆放着几捆卷轴。那是来自中华文化圈的古字画,而且极有可能是来自皇宫的字画! 如果说中国古瓷在欧洲还有一点名气的话,那来自中原的字画,此时在欧洲,只能算是“符咒卷轴”。 从七五年年到八零年之间,除了香江的佳士得和苏富比,有古字画拍卖,在欧洲,这五年中,两大拍卖行,竟然没有来自中国的古字画拍卖成交记录! 注意,这里说到的是“古字画”,而非现代画(油画、水粉、版画类)。 这五年中,出现在欧洲拍卖会上,来自香江、台岛、内陆的油画、水粉、雕塑,还是有不错的成交价。 香江水彩画大师温少曼,他的画作,最近几年在欧洲屡创华人画作拍卖记录。 还有,温少曼的师傅,有着“中国油画之父”美誉的李铁夫,他的一幅《游鱼》,在一九七八年三月伦敦苏富比拍卖会上,以七十九万英镑成交。 旅美华人,中国近现代雕塑第一人的李金发,他的铜雕《生命线》,在一九七七年美国纽约的佳士得拍卖会上,以一百一十三万美元的价格成交。 这些都是中华艺术史上最黯淡的那一时期中,所闪现的几缕光芒! 这五年间,一共有十七件精美的宋元明清字画参与拍卖,最终只成交三件,剩下的十四件,全部流拍。而这三件,全都是小型拍卖公司进行的定向拍卖。 在欧洲,除极个别的中华文化研究者在收藏,可以说,来自中原的古字画,无人问津。 卢灿熟悉这段历史,也为此感慨不已——中华民族的艺术影响力,何曾落魄至斯? 他这是想要从托马斯的库房中,顺走一窖宝藏啊! 托马斯盯着他许久,似乎要看透他的真实想法,可惜,此时的卢灿,古井不波坐在那里品尝咖啡。 帕努特家族,祖传的东方文物中,确实有七件古字画,据说是来自东方皇宫。这些字画原本是藏在二楼,去年,利摩日瓷器市场整体下滑,托马斯便带着这几幅字画,寻找两家鉴定机构进行估价。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两家评估机构,都认为这是贴墙画(挂在墙上的装饰画),尽管尺寸很大,但价值并不高。 其中一家当时说需要考证价格,留下照片,答应帮托马斯询价,结果到现在快一年,都还没有回音。而另一家,给这七幅画估价为五万法郎(两万多美元),想要拿回钱,还需要等他们将这些画作运到香江变卖。 这一来一回,至少要三个月。 托马斯悻悻而归,随手将这七幅画塞进一楼保险柜中。 没想到,这小子眼尖,让他看上了。 “维文先生对贴墙画有兴趣?”托马斯突然开口问道。 贴墙画?卢灿一怔,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自己看到的卷轴很长啊,应该是中堂画才对!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欧洲人根本就不懂,挂在大厅的中堂画的存在意义,他们将这些中堂画当成普通的贴墙装饰画! 哈哈!他心底乐开花。 绷着脸,卢灿惊讶一声,“贴墙画?装饰画?那我不需要!托马斯先生还是在原来价位上,再加五万美元吧。这个价格才是合适的。” 以退为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托马斯,立即上当! 因为卢灿并没有看过这些字画,这让托马斯以为他真的不想要装饰画。 殊不知,中国古字画,有时并不需要看画,只需要看装裱,就能估价。 刚才卢灿就看到这几幅字画,都是一幅宽轴,两幅窄轴,包明黄丝绸的京装,这是典型的中堂画的配置!并非那种作为装饰画的年画,而且极有可能来自皇宫御园,或者说圆明园的哪座庭院中,这东西价值能差到哪儿? “NO!NO!NO!” 一听卢灿说道加钱,托马斯立即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一位具有绅士精神的东方年轻人,怎么能出尔反尔?” “维托福,你过来!”他对一直站立在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招招手说道,“把保险柜中的那几幅来自遥远东方的古画,包装起来,送给我们亲爱的维文先生,作为添头!” “不!不!托马斯先生,我现在需要验证,如果这些画真的没有什么价值,我保留让你追加部分款项的权利!”卢灿随即也站起身来。 做戏而已,玩收藏的人都很熟悉,卢灿更是这方面的老手。 “看字画太耗费时间,您还是带回宾馆慢慢欣赏吧!” 托马斯怕出意外,搂着卢灿的肩膀,向他伸手邀请道,“走!我们现在就去二楼看看!” 卢灿侧身对昆希挤挤眼,随着托马斯的脚步向二楼玄关走去。 落后一步的嘉妮,看见这一动作,本能的,她觉得托马斯应该上当了。 不过,这已经不管她的事情,她可不想多事。 托马斯在昨天回程的路中,就答应给自己成交额百分之五作为报酬,如果再加上卢灿这边的百分之二。 呵呵,这次交易,她凭空就能拿到四万多美元。 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正文 第149章 加大筹码 踏上玄关,托马斯推开二楼的铸铁大门。 一进门,卢灿便被一跳! “啊呀……吓死我了!”他身后的嘉妮更是一声尖叫,面色苍白的拍拍胸口。 一只体形巨大的汉白玉怪兽,趴在厚实的瓷砖砌成的瓷蹲上,两只圆溜溜的巨眼,面孔凶恶的瞪着进来的每一位客人。 托马斯似乎很享受两人的吃惊模样,哈哈大笑,“维文,这是来自东方的神兽,我放在收藏室作为镇馆神兽,不错吧!” 靠,真是恶趣味! 还东方的镇馆神兽? 狮子头,鹿角、蛤/蟆身、牛骨脊柱、马尾、鸭蹼,这型制,分明是来自东方的分水兽。 这只汉白玉分水兽,体长足有一米五,整块汉白玉雕成,趴在那里的高度,也有七十公分,再加上瓷蹲,足有一米五高,确实很吓人! 卢灿低头看了眼这块分水兽右脚后侧的石刻文字“良乡石府”。 他已经麻木了,风水时钟兽首被托马斯当成看门兽,这尊来自圆明园晏池的分水兽,被他当成镇馆神兽。 是的,这又是一件来自圆明园的珍贵石雕文物,产自于京城良乡。房山大石窝镇产优质汉白玉,良乡石府是清代御用的汉白玉制作机构。 卢灿不解,这东西足有两吨重,当年英法联军,怎么弄回来的?而且,这尊分水兽,在后世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出来。 欧洲国家,究竟还藏有多少我们未曾知晓的珍贵文物? “这东西不适合镇宅,你算到这次交易名录中吧。”卢灿面孔严肃,回应托马斯的哈哈大笑。 卢灿的话让他的笑容戛然而止,迟疑片刻。 尽管被他看成镇馆神兽,可是,汉白玉毕竟不是玉,依旧是石材,这东西不值多少钱。东方人识货,卖给这个年轻人,也许还能要个高价。 这一取舍,他很快做出决定,托马斯挥挥手,“可以!” “另外,一楼门口的那两尊兽首,一并算到交易名录中。”卢灿此刻的心境没法形容。 花钱买回这些当年被抢的文物,他真的心甘情愿吗? 可是如果现在不买,真的等到三十年后,几千万欧元时再出手?那更傻缺! 欧洲的铜雕,以溶铜法和焊接法为主,范铸法只是配合使用,不像中原铸铜手艺,基本还在使用范铸法。因此,就工艺而言,那羊首和鸡首,并不符合欧洲人对雕塑的审美观点。 后世那些兽首,在拍卖会上屡创新高的成交价,最主要原因还是国人追捧,让欧洲佬抓住机会。 譬如三千五百万欧元拍卖下来而又未曾付款的猪首,业内专业人士,从艺术角度,为其评估价为三千五百欧元。呵呵,整整少了一个万字。 许多事情,没法说对错。 这次,托马斯爽快很多,“我就猜测你会提到这一点。可以!” 他再度呵呵笑道,“我一直也有这心愿,让这些来自东方的文物,重回故里。这次您能来,刚好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说得太好听了,似乎是免费捐赠一般。 卢灿在心底腹诽一番,他的笑容渐渐堆积,挤兑了一句,“这么说来,稍后托马斯先生在核算价格时,可以松松口?” “呵呵……好说。”托马斯的笑容被怼了回去,有些尴尬的应承道。 嘉妮躲在一旁,为托马斯的尴尬,捂着嘴偷偷直乐。 相比一楼的布置,二楼更奢华。 四周挂了六幅油画,看其画风,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左侧的桁架上,摆放着数十件银器,银光熠熠。不过,这些都没有放在卢灿的眼中。 他的第一眼,就落在右侧产品展示柜上的釉里红双龙敞口瓶上。 绝对的大器!重器! 这是一件被《清瓷珍史》记录在案的皇家瓷器!清乾隆双龙釉里红敞口瓶——当年供奉在圆明园的四十景之一方壶胜境中。 方壶胜境建成于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位于福海东北岸湾内,是后代众多学者考证后公认的圆明园中最为宏伟美丽的建筑,是以人们想象中的仙山楼阁为题材而建造的。 前部的三座重檐大亭,呈“山”字形伸入湖中,中后部的九座楼阁中供奉着2000多尊佛像、30余座佛塔,建筑宏伟辉煌。 这里也是清廷爱新觉罗家族的家庙所在地。 换句话说,这尊瓷器,是清廷爱新觉罗家族,供奉在家庙中的“佛供瓷”。 皇家佛供器在瓷器中,是仅存的唯一位于皇家鉴赏瓷之上的一类瓷器。 这尊敞口瓶,高四十五公分左右,细长颈,腹下渐敛。瓶身为釉里红缠枝灵芝龙纹纹饰,近足与口沿处绘云纹。正背均为五爪金龙,代表着皇室的尊崇与高贵。 瓷器做工精细,造型秀丽,构图疏密得当,工艺精巧,于贵气中显露出古朴刚劲之风。 这类敞口瓶,在清代颇为常见,但多数以青花、粉彩花卉纹为饰,画龙纹的极为少见,而且还是釉里红,瓶高更是超过大器的标准,故此瓶愈显珍贵,能被台北故宫记录如《清瓷珍史》。 卢灿看了看底款,底足青花篆书双行六字款“大清乾隆年制”。 致臻品! 第一件,就选它了! 卢灿指指这件,托马斯在旁边含笑点头。嘉妮临时客串秘书,记录下来。 第二件又是大器,比第一件还要大。 高六十五公分,口沿直径约为五十公分的佛缸。此缸为冬青釉,缸口圆润,施釉匀净色泽莹润,如同青玉一般亮泽,配以白料彩花卉,堆料工艺精湛,如同雕刻般,立体感极强。 刚才是佛瓶,这次是佛缸。 很多人不知道佛缸是干嘛用的?其实是用来盛水,放置佛前莲花灯的专用水缸。 乾隆好华丽,珐琅彩、五彩大行其道,这让很多人以为,清三代素色瓷(青瓷、白瓷)很少。其实不然,雍正是虔诚的佛家居士,他自己所用的瓷器,大多数为素色瓷。 乾隆继位后,不太喜欢这些素色瓷,将其安置在家庙中,成为供奉瓷。 缸类瓷器,体形健硕,很容易让人有臃肿的感觉,但此瓷缸,反而给人俊秀的印象。 这应该是雍正朝的精品青瓷——这尊佛缸,有着雍正朝特有的制瓷亮点。 雍正时期瓷器的造型,一改康熙时浑厚古拙之风,代之以轻巧俊秀、工丽妩媚。器型之美,可与以精细秀丽著称的明永乐、成化瓷器相提并论,各部分之间比例协调,恰到好处。外形上素有“线条美”之誉。 确实增之一分则拙,减之一分则陋,给人以高雅之感。 他弯腰轻轻放倒这件瓷缸,底部落款为“立本堂制”,长吁一口气,这是雍正生前御用清水缸,去世后被乾隆敬献给家庙的佛缸。 立本堂是雍正御书房的堂号之一,与之相同的还有“郎吟阁制”“敬恩堂”“椒声馆”“庆宜堂”“养和堂”“燕喜堂”等私堂款识。 雍正在外只有十三年,大多数瓷器的款识为“大清雍正年制”“雍正年制”“雍正御制”这三种款识,向“立本堂制”这种款识的瓷器,非常少见,每一件都是当年雍正的心爱之物。 卢灿在缸沿轻拍两下,瓷缸发出“嘡嘡”的脆声,缸体无损。 鉴别缸类瓷器是否有冲、漏、补、残,有个小窍门,那就是听声。刚才卢灿就是用这一方法来判定,此佛缸是否有损。 有损的瓷缸,声音发木有嘶哑感。 “这件素色瓷,我也要了!”他直起腰,将瓷缸重新扶正,对托马斯点点头。 这两件,都能算得上国宝级文物。 第三件总算让卢灿松口气,依旧是佛供瓷,清嘉庆三足松石绿釉粉彩八宝香熏。这是嘉庆帝为家庙定做的三足瓷炉,焚香专用。 这一件香薰炉,要比前两件稍逊,但绝对可以算得上嘉庆朝的精品。 高四十公分左右,左右冲天耳,三足为松石绿釉,天地盖,盖上有卐字镂空,盖纽为蟠龙提纽;腹壁为釉上粉彩佛八宝图案。 佛八宝,又称八吉祥。由八种识智即眼、耳、鼻、音、心、身、意、藏所感悟显现,描绘成八种图案纹饰,分别是宝伞纹、金鱼纹、宝瓶纹、莲花纹、法螺纹、吉祥结纹、宝幢纹和法/轮纹。 没有佛教常识的人,是无法体会这熏炉的深厚佛教文化底蕴。 三件佛家重瓷,享受百年香火,连自身归属都无法庇护,落在强盗窃贼的家中,成为人家货架上的珍藏,更别说那个已经覆灭的王朝。 佛祖,你真的没有睁眼吗? 卢灿心底有些茫然,半捂着嘴唇,遮掩自己的表情,迈步继续向前。 “嗨,维文,这件不需要记录吗?”嘉妮跟在后面问道。 卢灿摇摇头,“不用了!” 二楼来自中国的瓷器,一共有三十六件,件件精品,大多数是佛供瓷,显然都来自于圆明园。 其中有一件,也许不是最贵重的,但却是卢灿最喜欢的。 宋代哥窑八方贯耳瓶! 这件瓷器,卢灿认出来,它在后世出现过——1992年,佳士得(香江)有限公司曾经拍卖过这件宋代哥窑八方贯耳瓶,落槌价为一千零八十万港元。 上辈子精于仿作,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件哥窑瓷器。 没想到,竟然是从托马斯这里流向市场! 自从开始的那两件,卢灿开口说记录,此后看完所有瓷器,他都没再开口,脸色也很严肃。这让托马斯和嘉妮两人,在旁边不知所措。 尽管托马斯对自己这间收藏室的中国瓷,很有信心,但在卢灿没有表明态度之前,他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这种相互置换的交易,考验的是双方的耐心。 见卢灿走过来,他向前迈出一步,挤出笑容问道,“维文先生,对这些……中国瓷,还满意吗?” 满意吗? 自然满意,只不过这买的,实在心理憋屈! 算了,看看有没有可能,用一幅勒南的油画,进行置换! 勒南兄弟的油画虽然珍贵,自己留一幅,放在以后的博物馆中作为展品,已经足够。另外一幅,完全可以利益最大化。 卢灿打定主意,脸色逐渐放松。他没有直接回答托马斯的问话,而是另起话题,笑着指了指四壁悬挂的油画。 “托马斯先生也喜欢油画?” 这不是废话么?油画一直是欧洲收藏家们的首选!尽管托马斯的收藏首选是银器,但油画因为增值空间稳定,伪品相对少,前些年,他也曾大力搜罗过。 七十年代,油画是欧洲最疯狂的收藏品。 这得益于毕加索油画在拍卖市场的强势崛起。 1973年毕加索去世后,因为怀念,他的作品受到众多藏家的青睐。这波风潮,很快涉及到更多画家的名作,譬如塞尚、高更、梵高等等。 在过去的十年中,塞尚的一幅《田园诗歌》被拍卖八次,价格整整上涨九十五倍。 尽管有些不解,托马斯依旧点点头。 卢灿笑眯眯的揭开谜底。 “我手中还有一幅油画,来自勒南兄弟的作品,不知托马斯先生有没有兴趣?” “真的是勒南兄弟?” 嘉妮和托马斯,异口同声问道。 正文 第150章 又是宝藏 勒南兄弟的画作,卢灿自然不敢放在宾馆。 他对楼下吩咐一声后,没多大功夫,陈晓就从随身行李箱中取出并送上来。 这是一幅勒南兄弟的《幸福生活》姊妹篇油画,经过卢灿昨夜修复并重新装裱过的,橡木镜框这让它看起来更润泽与光亮。 尽管这幅画只有26公分x48公分,算是小型张油画,但精彩的构图、深沉的暗色,与小女孩高光的仰面,形成鲜明对比。 写实的画面最能触动心灵,嘉妮和托马斯尽管都算不上顶级油画鉴定师,但依旧被这画面中悲惨与希望交织的浓烈情绪所感染。 两人心底都认为,这是一幅真品! 痴迷的趴在前面,用放大镜一丝一缕的检查这幅油画。 卢灿利用这机会,将注意力投放到左侧的桁架上。 左侧的桁架分为上下两层,底层一律是木箱、木盒,里面应该存放的是金银器的套装。 在金银器收藏时,一般都不会直接将其放置于空气中,因为金银的氧化速度太快,能很迅速在其表面形成氧化膜,让金银器变得黯淡无光,所以,金银器的收藏,以盒装为主。在上一辈子,卢灿曾经沪上博物馆,见识过用氦气袋保护“明代后冠”的收藏手法。 氦气是一种惰性气体,是收藏珍贵油画时经常用到的手段——特制充氦气的画框,往往被用来保护珍贵的油画。 当然,托马斯这里目前还没有这种水平的收藏装置。 虽然有心打开盒子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真品银器,可毕竟在别人家,卢灿只好将目光转向上一层——这里陈列这十来件大型银器制品和金银瓷组合制品。 欧洲金银器的工艺,确实够神妙。其中对中国瓷的金银再加工的想法,很是天马行空。 第一件银器是花式酒篮——盛放红酒的银质花式提篮,以多股银丝编织底框,在框口出刻画,并拉出花瓣檐,做工很精巧。 第二件银器是一幅银画——以白银为料,錾刻出来的画,画面内容是《胜利女神》。 第三件就非常有意思,典型的金银瓷组合制品,充满异域风味。 主体为欧仿中国如意瓶——型制上很像蒜头瓶加双耳,瓶身青碧如玉,这件如意瓶的双耳上被包金,又在底部加上圈形银托,在银托和瓷瓶双耳处,加上造型夸张的银质手柄,这又将瓶器变成造型奇特的壶器。 这件收藏品,已经不能纯粹的说是瓷器或者金银器,它既有瓷器的温润,又有金银器的奢华,让人感觉怪异之极,但偏偏又觉得很舒适。 这就是欧洲金银工艺的高超之处。 “嗨,维文,能聊两句吗?”卢灿正沉浸在欧洲金银器的奇思妙想中时,身旁传来嘉妮的问话声。 回过头,嘉妮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而远处,托马斯还在抱着勒南的那幅油画揣摩。 “有事?”卢灿问道。 “您能……把这幅油画,交换给我吗?”见卢灿一愣,她连忙又补充道,“运通瓷器展厅中的那二十一件中国瓷,你可以随便挑选。” “我能问一句……”卢灿比划个手势,“这是为什么吗?” 卢灿敏感的意识到,她想要交换,目的肯定不会只是看好这幅油画——这幅油画虽然很珍贵,但这两人刚才那仔细研究的劲头,现在想来,有些不对头。 她的神色,有些期期艾艾。 “对不起,这件事我无法答应你。”卢灿指了指托马斯,示意自己已经答应他了。 “不……您别急着拒绝!”嘉妮有些慌了,连忙挽住卢灿的胳膊,哀声说道,“我可以作为联络人,帮你联络我母亲那边,巴黎红楼的藏品,可不是托马斯这里所能比拟的。” 卢灿盯着她,她灿灿的放下手臂。 “理由!”卢灿问道。 一幅方寸之间的油画,有必要用放大镜查询一个小时?除非这里有大秘密!这时,卢灿也怀疑起来。 “您……知道卡尔卡松宝藏的事吗?” 她说出的一句话,让卢灿大吃一惊,不由得提高声量,“宝藏?!” 卢灿的声音惊动托马斯,他直起腰,向卢灿这边看来,眼光隐蔽的瞪了嘉妮一眼,显然在责怪她多事,然后笑着走过来,边走边说,“这是一个传说。” 他摊摊手,“是的,一个关于宗教宝藏的传说。” 卢灿没想到,自己在烛台中捡到的一幅破画,竟然还牵扯到宝藏的传闻,“我最喜欢听传奇,托马斯先生讲讲。” “基/督教清洁派,您知道吗?”托马斯走到卢灿面前两米处,问道。 卢灿点点头。 清洁派,指教父时代的几个小教派,主要指中世纪流传于欧洲地中海沿岸各国的基/督教异端教派之一,前身本来是罗马帝国晚期中的摩尼教。 十一到十二世纪,清洁派盛行于法国南部和意大利北部,以法国城市阿尔比,为活动中心,达到鼎盛时期。 清洁派怀有双重信仰,跟摩尼教和诺斯底主义有很深的渊源关系。他们主张灵魂高于肉/体的二元论——信仰两个神,一个是创造无形的精神世界的神,是属于善神;一个是有形的物质世界的神,是属于恶神。善神造灵魂,恶神造肉身,善与恶是不断斗争着。 这两个神的观念与最早的摩尼教是一样的。 “他们不是被剿灭干净了吗?为什么还有这种宝藏的传说?”卢灿不认为一个小教派,最后能遗留多少宝藏,扬扬眉,笑着问道。 因为清洁派,否认耶稣的神性,只视之为最高的受造者,他们认为耶稣来到这世上就是要带离他们脱离这物质的世界,解放他们脱离这可悲的循环,启示他们得救的真理。 这让他们触及到欧洲异端裁判所的底线。 更为‘作死’的是,他们认为基/督是赐生命的灵,他在这尘世中只是一个形相,基/督不是为女人所生,所以没有人的成分,其肉身不具实体,所以既没有死亡,也无升天。因此清洁派反对基/督道成肉身和复活的教义。 这让教廷将清洁派视为眼中钉,1179年被教皇亚历山大三世宣布为异端。 这让清洁派的生存空间受到严重挤压,但好在当时的图卢兹大公,给与他们庇护,距离图卢兹不远的卡尔卡松,成为清洁派新的活动中心。 1209年,教皇英诺森三世发起阿尔比十字军来进行武力镇/压,讨伐法国南部的异端。,图卢兹公爵屈服,放进来十字军血洗图卢兹,清洁派退守卡尔卡松。这场异端歼灭战一直持续了二十年──英诺森三世死后十三年,战争才结束。 “有史料证实,他们当时并没有被剿灭干净,只是转入了地下。”嘉妮回答卢灿的问题。 托马斯在旁边点点头,补充道,“确实如此。” “直至到1310年,清洁派在比利牛斯山脉一带的复兴运动领袖,皮埃尔和雅克奥蒂埃兄弟被捕后处以极刑后,这个异端教派,才算是真正的元气大伤。” “这幅画与宝藏有什么关系呢?”卢灿耸耸肩,指了指那幅《幸福生活》油画,“勒南兄弟可是生活在十七世纪,你别告诉我,他们也是清洁派的余孽?” 托马斯打了个响指,“你的猜测很准确。在巴黎,在法国,一直有传言,勒南兄弟三人,都是清洁派的最后信徒。” 呃?卢灿还真的没听过这种传闻,翻了翻白眼。 托马斯继续说道,“勒南兄弟出生在里昂的乡村,家境贫寒,而清洁派转入地下后,主要影响对象就是农民和牧民。如果说他们三人受到清洁派残存思想的影响,毫不奇怪。” 见卢灿似乎还不太相信,他笑着看看卢灿,又补充道,“你不觉得当时巴黎艺术界,对勒南兄弟的排斥,毫无道理吗?另外,勒南兄弟三人,一辈子未曾画过一幅宗教题材的画作,这是不是也很奇怪?” 卢灿心底还真的被他的话,挑起疑惑。 中世纪宗教势力大涨,兄弟三人一辈子不涉及宗教题材的画作,这确实太奇怪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兄弟三人都敌视当时的教廷。 “清洁派能有什么宝藏?”卢灿反问道。 “圣杯!”这次是嘉妮,她抢先说道,“十字军血洗图卢兹,但并没有找到传说中清洁派的宝藏,尤其是清洁派所拥有的‘圣杯’,于是故老相传,这笔宝藏还在卡尔卡松。” “勒南三兄弟知道宝藏的秘密?并把它藏入自己所作的画中?”卢灿指了指那幅画。 此时,卢灿已经有些相信两人的话了。 卡尔卡松宝藏在法国有着相当广泛的流传,卡尔卡松也因此成为全世界寻宝胜地之一。 昨天晚上,在修复这两幅油画时,卢灿就怀疑,什么人这么无知,竟然将油画卷成紧密的一卷,藏入烛台的空心柱中? 要知道,这完全违背油画收藏的基本常识。 现在想来,这个问题有答案——当时藏画之人,极有可能知道这两幅勒南兄弟的作品中,有着宝藏的提示信息。 当时情况紧急,他在匆忙之中,将两幅油画,剪去空白边,强行塞入灯柱中。 只不过,这人最后也没有机会再取出来!他极有可能被杀或者遭遇意外。 这两幅画,也就被掩藏到今天。 康丁.梯若尔家族祖上,也许是意外得到这对烛台,当然,也有可能,康丁的祖上就是这个塞画之人。 听到卢灿的话,托马斯微笑不语。 “看来,我这幅画,能卖个好价钱!”卢灿呵呵一乐,调侃道。 托马斯摇摇头,“您可能不知道,传言中,勒南兄弟将宝藏信息掩藏在六福小型油画中。您……这一幅,只不是是六分之一,所以……” 他摊摊手,示意你想要讹诈我,没门。 “它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增值,是不是?”卢灿笑着应答。 对所谓的卡尔卡松宝藏,卢灿没什么兴趣,他自己手中,还有着好几幅缅甸藏宝图,在安全没有百分百的保障之前,他都不打算取出来。 这虚无缥缈的法国宝藏,更无所谓。呵呵,六分之一?这更好,让托马斯折/腾去,自己手握另外一幅勒南兄弟油画,妥妥的又是一个六分之一。 他们即便是真的有线索,那最终还是要分给自己一杯羹。 坐享其成,不是更好吗? 正文 第151章 嘉妮意图 一幅小版勒南兄弟的油画,两套银质餐具,换来四十四件精品瓷器,两尊圆明园兽首,一尊晏池分水兽汉白玉石雕,还有七幅字画。 价值对比,怎么看都是一个合适的买卖,但卢灿依旧感觉有些窝心。 这些文物当年都是他们抢走的! 卢灿手衬着耳根,搭在车窗上,神游天外。 “维文,这些东西……你准备放哪儿?”嘉妮开着车,扭头问道。 “送到巴黎!”卢灿扭头看了她一眼,这女人,还挺有个性的。自从卢灿答应和托马斯交易那幅油画,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主动和他说一句话。 她所说的那些东西,指的是跟在这辆车后面的那辆厢式货车。 刚才交易结束,兴奋的托马斯很爽快的答应,将瓷厂运送瓷器的厢式货车,借给卢灿,安排了司机。 “我让陈晓押车,到巴黎后,有人会安排这些东西,走空运回港。” 此时的法国,《文物法》并不健全,可谓欧洲第一古董文物交流集散地。真正开始禁止文物流通售卖,还是在一九八四年颁布新的《文物交流新章程》这部律法之后。 这一整车的文物,卢灿有正规的交易合同,不虞法国海关的检查,到时候,纳徳轩珠宝在巴黎参加珠宝展的工作人员,会协助安排空运。 只不过,那只两吨重的汉白玉分水兽,是个麻烦事,空运肯定有问题。 算了,让群姐操心去。 “那只神兽,空运怕是不容易吧。”刚想到这问题,嘉妮就冒出这样一句话。 咦?她怎么关心这事? 卢灿已经确定,刚才在一楼时,托马斯肯定是故意将伪作、价值一般的瓷器,另外再特意拿出几件表现不错的瓷器,混搭在一起,让自己挑选。 这是一个交易范围内的局——去古董店买东西,卖家也不会百分百保证这些都是真品。 所幸,自己的眼光不错,可以说,将托马斯家中精品中国古瓷一网打尽。 这件事嘉妮是否知情,卢灿还没想清楚。不过,交易已经结束,这件事也变得无所谓。他笑着问道,“确实是个问题,怎么?你有什么好办法?” 她拍拍方向盘,“放在运通的仓库吧,等你的制瓷设备购买后,一起走海运回港,不是更好吗?” 主意不错! 卢灿点点头,“那行,就先去运通的仓库,把分水兽安置好,再让他们去巴黎。” 运通瓷器厂,位于利摩日西边的一个村落附近。这个地图上没有显示的村落叫芒迪,只有十来户人家。在村落的右侧,两米高的院墙,将运通瓷器厂圈起来。 与图卢兹瓷厂相比,这里要简陋很多,许多建筑落在卢灿眼中很熟悉——有着内陆南方民居的挑梁结构。 “这些都是你的臣民?”卢灿指指那些住户的房屋,调侃道。 她的笑容有几分苦涩,“这里最多时有三十来户,这些年搬走不少。你见过仅有七位臣民的女王吗?” 呃,这不是个愉快的话题,卢灿马上住口。倒是嘉妮,似乎找到发泄对象,滔滔不绝的讲起这里曾经的辉煌,以及心酸的没落。 运通瓷窑工厂,建立于1910年,是她父亲卢芹斋一手筹建的。最早就是仿中瓷,为此,卢芹斋还从景德镇及湘南挖来两大瓷器世家,专做中瓷。可惜,中瓷此时已经在欧洲没落,不得不改弦更张,又高薪请来本地的两位制瓷师傅,玩起了中西结合瓷器。 卢芹斋的手腕不弱,他充分利用人脉资源,将这家瓷器厂带上正轨。最兴旺时,这里的瓷器大量出口美国,红透纽约麦迪逊大道(卢芹斋的卢吴公司在这里有艺术会所)。 那时,这个附属瓷厂的村落中,最高峰时,住进了三十多户瓷工家庭,运通也成为利摩日十大瓷厂之一。 二战爆发后,不得不关闭窑场,这让运通瓷厂丧失了继续做大的绝佳机会。 战后,卢芹斋的生意一落千丈(随着新中国的建立,文物走/私和国际贸易中断,更使其国内文物来源断供,50年代初他不得不全部清货,结束生意),他不得不再度重启这家窑场以作生计。 可惜,美国市场也彻底衰败——卢的疯狂倒卖/国家文物行为,遭到谭敬为首的作伪集团阻击。卢芹斋连续三次失手,败在谭敬的伪作手中,这让他在纽约声誉急剧下降。 运通瓷厂在卢芹斋去世后,被记名到他最小的女儿,也就是嘉妮的名下,而主管这家瓷窑厂的是当初他从湘南醴陵请来的制瓷名家唐兖。 前些年唐兖去世,嘉妮不得不来管理。她管理经验原本就不足,这两年,又恰逢法国经济衰退,运通瓷厂,顿时陷入困境中。 在两辆车先后驶入运通瓷器大门时,门厅中走出一位老者,推开铁门。 这是一位来自内陆的老者,头发已经全白,见他出来,嘉妮放下车窗,对他招呼一声。那老者对着车里眯眯眼,了一眼,点点头。 汽车驶入瓷厂后,她对卢灿说道,“那是陈老,我父亲当年请来的,三十年代就来到窑场,是运通彩绘负责人。” 下车后,卢灿四下观望。 瓷窑厂,他太了解,看看建筑,便知道运通瓷厂在早期完全按照景德镇窑口的方式修建的,只不过在后来添加欧式电窑烧制设备后,又重新改建成大棚式中空烧制格局。 中式窑大多数是柴窑,窑口的布局,讲究“窑中”,也就是以窑口为中心,四周梅花形布局。而西式电窑,讲究流水直线布局——以流水线的方式运作。 中式到欧洲的变革,让运通瓷厂的布局显得有些乱。 卢灿在调景岭渔湾码头规划的窑口,就是典型的流水直线布局。同时还有一个大棚为柴窑,放在边角,是按照梅花布局来设计的。 陈晓、昆希,带着嘉妮招呼来的两名员工,负责往库房中搬运那沉重的分水兽。 卢灿在她的带领下,简单参观一遍,便没了兴致。 运通窑口,实在很一般。 他隐隐猜测到嘉妮的想法——她在试图让自己“买下”或者“投资”运通瓷窑厂。 买下运通瓷窑,不得不说,这是个足以令卢灿心动的想法。 首先,这七八位工人,还有内陆来的三位师傅,完全可以将自己在调景岭投资的瓷窑工厂支撑起来。 至于说工人愿不愿意远赴香江,卢灿认为问题不大。法国现如今经济相当困难,运通瓷厂两个月未开工,这些工人没想过辞职吗?不可能!还不是因为整个利摩日,瓷厂工作都不太好找罢了。只要自己稍稍提高点薪资待遇,即便是让这些人去非洲,估计也不会拒绝。 其次,自己对国瓷的烧制有一定经验,但对欧洲瓷器,还真的有些不是很明白,而这些瓷窑工人,二战后三十年,主要烧制的就是欧式瓷器。 这能有效补充自己的不足。 至于第三个理由嘛,更充分。 利摩日瓷器的未来如何,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可谓守得云开见月明。 利摩日瓷器在八十年代中后期,浴火重生,名动欧美,此后一直位于世界前三的瓷器生产基地,从未动摇过。 自己买下运通瓷器,可以封窑两年,所有人员抽调到香江,将渔湾瓷窑带入正轨。等法国瓷器再度焕发活力时,将这里的窑口启封,一帮人马再度杀回来。 反正在法国,这片山林、村落以及窑口附近的土地都是私有的,政府可不会强制拆/迁什么的。 卢灿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有价值。 他眯着眼,陪在嘉妮身边,等候她主动提出。 将汉白玉分水兽安置好之后,卢灿细细叮嘱陈晓一遍,便让他押车前往巴黎。临行前,他塞给那位图卢兹瓷厂派出的司机两千法郎,辛苦他跑一趟。 喜从天降!两千法郎,相当于他两个月的工资呢,这位中年司机,将胸口拍得咚咚响,保证又快又安全的将这些货物送到维勒班。 送走陈晓一行后,卢灿随着嘉妮,来到库房右侧的一间办公室。 嘉妮撩撩刘海,“这是我在瓷厂时的办公室,很简陋。平时没什么客户来,所以我也就没怎么收拾。” 确实很简陋,房间也只有十来平米。办公桌、会客区的沙发,还有一组放着样品瓷器的木架子,呃,靠内侧还有一组书橱,将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理解,如果不是瓷厂上不了台面,运通又怎会将产品展示厅放在路易勃朗大道呢? 那个兼着专卖店和展示厅的二层小楼,估计是运通瓷器最后的脸面。 在递给卢灿一杯咖啡后,嘉妮坐在他对面,终于提到正题,“维文,你为什么要选择香江作为制瓷基地?” 她摇摇头,似乎对卢灿的决定很不认同,“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香江有瓷器品牌?” 卢灿已经将她心思猜透,微微笑道,“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投资啊。” 这句话让嘉妮噎住,踌躇半晌,她开口道,“利摩日的条件似乎比香江更好,你……有没有想过,在利摩日这里投资一家制瓷工厂?” “你说的是运通吗?” 卢灿也不客气,直接点明她的想法,“你打算将运通全盘脱手……还是想筹措一笔资金度过难关?如果是前者,你卖掉运通,不后悔吗?” 卢灿一句话,点燃她心中压抑许久的委屈。 她突兀的站起身来,挥舞着胳膊,继而揪着黑发,“后悔?去他么的后悔!” “巴黎服装学院设计系毕业后,该死的命运!怎么让我来管理这家老掉牙的瓷厂?” “我实在是受够那些采购商们的白眼与调戏!我实在是怕看到那些员工一到发薪日资那种渴望的眼神!我实在是不愿意再闻到这里的烟灰与土气!我实在是受够了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知道你一直觊觎展厅中的那些中国瓷!说吧,你能出多少钱?我把展厅所有瓷器,还有这家瓷厂、周边的山地、还有路易勃朗街上的那栋楼房,捆绑在一起,卖给你!” “你能出多少钱!”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也许有些不舍,也许是多年委屈的倾泻,也许是彻底解脱的渴望。 这一刻,她泪如雨下。 正文 第152章 招揽康丁 嘉妮对运通瓷器的情感,卢灿有点理解。 卢芹斋将他自己视为最重要的资产,留给尚未成年的女儿,可惜,他没有料到,女儿并不喜欢这种安排。 嘉妮成年后,能够感受到父亲的用心,可是,由于能力问题,或者说兴趣问题,她更喜欢时尚的、潮流的、自由自在的、无需负责任的生活方式,并不喜欢这份在她看来有着沉重压力的工作。 可是,真要是放手父亲的遗产,她的心底毫无疑问被自责深深刺痛。 所以,她痛苦、流泪、哀嚎、嘶吼、歇斯底里…… 显然,现在并非谈论这件事的最佳时机,卢灿和不知所措的昆希,匆匆告辞。 “卢少,你不能帮帮她吗?”昆希的眼神有些闪烁。 这家伙,还真是同情心泛滥。 卢灿深深叹了口气,并非为嘉妮,而是为了曾经风云数十年卢芹斋。 他相信,等嘉妮平静下来之后,会做出理性的选择,那时,卢芹斋辛苦建立的运通瓷厂,就会改变主人。 同情心需常有,但不在此事上。 收购运通瓷厂,对工人、对嘉妮、对自己,都有好处。这是商业,并非支援一点资本,让她度过难关就万事大吉。在未来,她依旧会遇到各种纠结不已的问题。 一句话,她就不适合承担这份责任。将她从这个位置上解脱出来,才是最好的同情。 昆希似乎听明白了,坐在旁边,不再开口。 “先生是……准备收购运通瓷厂?” 开车司机,三十来岁,利摩日/本地人,瓷厂七员工之一,他回头问道,目光有些复杂。刚才卢灿与昆希的对话,他听不明白,但嘉妮在办公室的嘶吼,所有员工听得一清二楚。 “韦森特,大家不欢迎新老板吗?”卢灿笑着问道。 “不是……我们也希望运通瓷厂能有所好转,只是……大家都有些担心。”韦森特笑容有些勉强。这很正常,处于熟悉环境中,突然换来新老板,员工都有些担心与不安。 “维文先生,你们是回宾馆吗?”韦森特显然不太想继续聊这个话题。 卢灿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韦森特,“去这里。” 纸条上记录的是康丁.梯若尔的住址。 除了想要让康丁为自己所用,卢灿还想去他家看看,是否还存留着某些清洁派的遗物。 “库泽小镇?这可是够远的。不过,那边的房子便宜。”韦森特笑道。 撇开公事,韦森特很健谈,听他描述,库泽小镇位于利摩日市区的东北方位,与现在大家所在的位置,有点海淀到通州的意思。 按图索骥,车行半个多小时,一路上都是丘陵和田野,风景不错,库泽小镇的路口,远远就能看见镇上教堂的尖顶,最后停在一家小院子的门前。 “康丁在家吗?”开门的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眼神很警惕,卢灿连忙问道。 “大哥,你有客人邀约吗?是个东方人!”应该是康丁的那位被剑桥录取的弟弟,他朝屋内喊道。 “客人?没有啊?”康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嗨,我听说,康丁有个弟弟,被剑桥录取,是你吗?”利摩日的民风非常彪悍,尤其是牧民,经常为草场和牛羊械斗。卢灿见他的神色紧绷,赶紧挥挥手示意自己不是坏人。 刚好康丁冒头,卢灿对他招招手。 利摩日很少有东方人过来,康丁一眼就认出卢灿,擦擦手,打开铁门,笑着说道,“你还真的来了?不是昨天那对烛台,有什么问题吧?” “昨天的烛台非常棒,我清洗之后,刚好碰到一位银器收藏者,他告诉我,竟然是诗人比埃尔的作品,这让我小赚一笔。” “这不,我今天过来特意感谢你。”李辰扬了扬刚才在路上买的红酒。 那对比埃尔亲手制作的烛台,卢灿一开始就没准备隐瞒康丁。即便隐瞒,最终极有可能会被媒体披露出来,与其那时被康丁兄弟嫉恨,还不如早点告诉他。 当然,具体价值肯定不会说出来,用“小赚”来一笔带过。 让.梯若尔在旁边有点可惜,但康丁却神态依旧。 他哈哈一笑,接过红酒,很豁达的说道,“那是上帝保佑你,卖给其他人,也许连这瓶波尔多红酒,我都捞不上。对了,这就是我的弟弟,让.梯若尔。” 康丁的性格,卢灿非常欣赏,更加坚定将其招揽在麾下的想法。 他笑着与让.梯若尔握手,“能被剑桥录取,证明你的优秀,超过世上绝大多数年轻人,包括我,你叫我维文就可以。” 让.梯若尔还是缺乏社会经验,略显腼腆,“谢谢夸奖。” 昆希知道卢灿有事要谈,拉着韦森特去小镇里面转转,康丁兄弟陪着卢灿走进院子。 康丁的家中,可谓真正的家徒四壁——东西都被这兄弟俩卖得差不多了,卢灿想要寻找卡尔卡松宝藏的其它线索,彻底断了。 好在还有速溶咖啡,康丁为卢灿冲了一杯,他见卢灿四处张望,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还想着,来看看我家中是否还有值钱的银器?” 他摊摊手,“如果是这样,那真的会让你失望!” “也有这种想法,但更重要的,我是为你而来!” “为我?”康丁表示不理解。 “你在伦敦,找到工作了吗?” 卢灿的问题有些突兀,康丁摇摇头,“安顿好弟弟之后,我相信会找到的。” “我和一位朋友,计划在伦敦成立一家小型的金融投资公司,投资股票及期货。你愿意做我的私人投资代表吗?”卢灿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当然,薪水要比你在洛奇证券,要高上十个百分点,每年的盈利抽头,你可以再拿两个点。” 卢灿的话,让康丁的手一抖,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是开玩笑的?” “千真万确,这家公司的起步资金为一百万英镑。后期我们会依据业绩,追加投资。”卢灿的语气很肯定,“我的合伙人在伦敦定居,富家子弟。他很年轻,也是剑桥毕业,有两年的工作经验。他不会参与这家小公司的管理,但会每个月做一次财务审核。” “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怎么样?有兴趣吗?”卢灿说完,喝口咖啡,等待他的答复。 卢灿所说的朋友,就是在缅甸结识的阿尔达汗。 阿尔达汗的父亲,是伦敦西区穆斯林协会会长,尼德兰商贸公司的大股东。这位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两年前剑桥商贸系毕业后,换了好几份工作,现在自己弄了一家汽车行,挂在尼德兰商贸公司的名下。 为了了解玖宝阁南派分支及阿尔萨汗的消息,卢灿这两年,与他之间的通信就没停过。去年九月,阿尔达汗还来香江游玩过一段时间。 他虽然没什么能力,能上剑桥大学也是花钱进去的,但他为人颇为豪爽,没什么心机,有点嬉笑怒骂皆由心的味道。 卢灿很喜欢阿尔达汗的这种做派,两人去年就约好成立一家股票及期货投资公司——伦敦近些年金融市场非常火爆。 见哥哥一直不说话,让.梯若尔推推他的胳膊。他很清楚,这个机会对哥哥的重要太重要。一百万英镑的投资公司,体量上很小,但架不住哥哥可以说了算。 “真的是我说了算?”康丁沉思片刻,抬头问道。 “当然!这一点可以写进合约。”卢灿放下咖啡杯,点点头。 他两辈子也没玩过股票,与期货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当然,诸如八七股灾、九十年代出东瀛股市崩盘、九七东南亚经济危机之类的,还是知道一点,但那些事件不都还远着吗? “OK!我答应!”康丁伸出手掌,与卢灿的手相击。 达成口头协议后,让.梯若尔兴奋的将卢灿带来的那瓶红酒打开。 康丁递给卢灿一杯,调侃道,“嗨!维文,看来你带来红酒,也是有目的啊。” “回头我给你送上一箱!”卢灿说毕,三人哈哈大笑,举杯相碰。 “哦,对了,我该如何和你的朋友联系?”康丁端着酒杯问道。 “你们兄弟,什么时间去英国?”卢灿反问一句。 “七月一日的飞机。”康丁有些不舍的打量这栋房屋后说道,“这栋房子已经处理了,我们兄弟俩人,最晚可以住到六月三十日。” 卢灿核算了一下时间,自己在法国还有些事情未完成,去伦敦最快也需要到七月初。于是说道,“你可以先去剑桥,将你弟弟让安顿好。我会在七月四日赶到伦敦,到时候带你去见见合伙人,之后就可以开始准备工作。” 此行法国,能够招揽到康丁,实在是意外之喜。 此时,卢灿还真没想到,不经意的招揽,能起到一拖二的效果——让.梯若尔在金融方面的天赋,并不比哥哥差! 卢灿走后,让.梯若尔逐渐冷静下来,他有些担心,“康丁,维文这么年轻,他真的能做主,拿出一百万英镑做金融投资吗?” 康丁关上铁门,瞅瞅弟弟,又鼓励般的拍拍弟弟的肩膀,“维文的年纪,估计和你差不多(事实上比让小好几岁),但他看起来要比你成熟,说话行止有方,待人很温润。你呀,也要多历练历练。” 让.梯若尔停下脚步,不明白,自己明明担心哥哥的事,怎么又扯到自己的头上? 康丁走在前面,脚步不停,“让你多历练,就是让你学会看人。” “看人要看眼,他的眼睛纯净、真诚,这种人值得信任。而且,即便他不投资,我们有损失吗?” 让.梯若尔翻翻白眼。 晕!最后一句才是你一副笃定模样的根本原因吧。 卢灿回到宾馆,刚好田乐群来电话。 纳徳轩珠宝此次参展,收获不小,但也有烦心事。 譬如,她想要进军高端钻石饰品市场,在向世界钻石俱乐部递交申请时,遭到冷遇。 正文 第153章 钻石行业 世界最大的钻石交易中心由戴比尔斯创办,位于伦敦,正式名称为“中央统售组织”。 它不仅控制了全球绝大部分钻石矿,实际也控制了世界钻石毛坯的价格。当钻石供应量太多时,它就减少供货,以此维持钻石价格稳定,并每年都有一定程度的增值。 每五周,中央统售组织举行一次看货会,邀请大约二百来家世界最有名望并且最富有的钻石商,由中央统售组织来确认每个商人可购买的不同大小、不同质量的钻石数量,并且商家不得有异议。 戴比尔斯看货会的邀请函,非常难弄。目前,香江珠宝行中,也只有CIF(周大福)有这资格,至于说纳徳轩,暂时还没有实力。 因此,田乐群将目光锁定到次级销售平台——总部位于安特卫普的世界钻石俱乐部。 世界钻石俱乐部成立于二战后,依旧由戴比尔斯联络四十家钻石原矿矿主,以及比利时钻石加工企业创立的。 如果说中央统售组织是负责“批量”和“定制”钻石销售,那么世界钻石俱乐部走到是钻石商业流通模式——即小规模的采购。因此,世界钻石俱乐部的申请要求,要低很多。香江珠宝行中,有六家企业,是其会员单位。 田乐群组织人员,在三月份就向安特卫普递交俱乐部成员申请报告,原计划在此次六月份巴黎珠宝展上拿到资格证,就会当众宣布,纳徳轩正式进军钻石行业。 可是,世界钻石俱乐部(简称世钻)给出的回复是尚在审核中。 不用说,这一定是有企业在背后阴了纳徳轩一把。 “安安心心做玉石生意不好吗?”面对田乐群的恼怒,卢灿也只能这么安慰。他很清楚,未来翡翠、金银及其它宝石生意,随着内陆的崛起,同样有着二十年的火爆。 要知道,内陆的消费群体,对钻石真正感兴趣,还是在2000年之后。在此之前,一直是翡翠与和田玉为主打,金银饰品次之。 电话中,田乐群不乐意了,“没有高端钻石饰品,纳徳轩永远也不会走上珠宝行业的巅峰。这次要被我查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使坏,我一定和他……哼哼!” 卢灿咧咧嘴,田姐现如今真的非常有女强人的范。 “既然安特卫普那边遇到阻力,那就慢慢磨,别着急,只要我们纳徳轩东南亚市场开拓完毕,有了规模优势,还怕他们不开放?而且时间长了,那幕后之人一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我们俩再收拾他!”卢灿顺着她的话语往下说,帮她出主意。 “如果你真想拓展钻石饰品市场,不如去一趟孟买,那里的还便宜。” 孟买是亚洲最大的钻石切割基地,他们那里也有钻石销售授权机构。 “不行啊,孟买的都是小钻、碎钻,我不想刚起步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就安排人去特拉维夫采购。” “特拉维夫有钻石销售平台?”田乐群奇道。 呃,特拉维夫在2010年后,成为世界第一大钻石加工城市,但此时,他们的钻石加工和销售平台,才刚刚有所起色,在世界范围内根本就没有知名度,田乐群不清楚很正常。 “有!那里有大量的克拉钻!”卢灿马上回忆起特拉维夫钻石工业的崛起经历。 几次中东战争,以色列虽然赢得战争,但输了口碑。 以丹麦、比利时、瑞士等欧洲传统国家,在舆论上支持阿拉伯,同情巴勒斯坦,这让欧洲犹太裔与欧洲传统资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紧张。 戴比尔斯背后的最大股东是谁?南非的奥本海默家族,这是一个典型的犹太裔家族,满满的复国思想——奥本海默本人是犹太复国基金的最大捐款人和资助者。 “没有安全,所有财富都是空中楼阁!”这条犹太商法影响无数犹太商人,比利时政府的变脸,让掌控钻石开采、加工的犹太商团,也就是奥本海默家族,感觉深深的不安。 七十年代中后期,以戴比尔斯为代表的犹太裔钻石资本大亨们,逐渐将钻石加工的业务,转移到以色列的特拉维夫来进行,这直接促进特拉维夫在二十年后,成为世界第一的钻石加工城市。 现在的特拉维夫钻石加工工业,只能算是小有规模。 卢灿很快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嗨,阿群,你如果真想要在钻石饰品行业做大,现在有个不错的机会。” 那边的田乐群正在低声和孙瑞欣小声嘀咕,特拉维夫有钻石加工及销售平台?两人都有些怀疑,她们做珠宝行业的都不知道,阿灿怎么这么清楚和笃定? 此时的特拉维夫钻石加工成品,大多数都是运往安特卫普或者伦敦销售。本地销售嘛,因为众所周知的安全问题,一直很差,所以田乐群与孙瑞欣不知情就太正常不过。 孙瑞欣听到卢灿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连忙用手指捅捅田乐群,示意赶紧听电话。 “你可以安排采购部,或者投资部的员工,走一趟特拉维夫。”电话中,卢灿如此吩咐,“如果有需要融资,在考察之后,可以投资,或者立即收购一两家钻石切割加工厂,这是个切入钻石行业的最好机会。” “我需要理由!”田乐群立即问道。并非不信任,而是特拉维夫这座城市,太特殊——安全没保障,怎么投资? “你仔细研究中东战争之后,犹太裔控制的钻石行业动向,就能猜测到。”卢灿并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引导她自己去探索。 “你是说……戴比尔斯会将钻石加工业,向特拉维夫转移?”很聪明,田乐群瞬间就想到这种可能。 “是的,如果你安排人去考察,一定会发现,他们近些年,钻石加工业务的增长幅度惊人!”卢灿没等两人消化,又抛出一枚重磅炸弹,“没有那个民族比犹太裔更有民族归属感。特拉维夫背靠犹太裔,我感觉他们能超过安特卫普也说不定。” 卢灿说这一点,还真不是空话。 上辈子经营玉器,与钻石饰品也算搭界。在一次论坛上,特拉维夫世界钻石销售中心总裁曾经这么说过,“1981年,以色列政府推出的特惠贷款,是促进特拉维夫成为世界钻石加工中心的重要转折点。” 卢灿还就此问过行业老人,1981年5月,以色列政府为了促进钻石加工产业的尽快落户,出台“钻石商可以用钻石货品作为抵押在银行贷款,同时这些钻石仍然可由钻石商支配,进行加工和商业活动”的特殊金融政策——此举吸引大量钻石矿主和加工企业进入特拉维夫。 1995年,以色列钻石出口额为38亿美元;1996年为41亿美元,占以色列整个工业出口额的1/3左右;2007年出口额猛增到200亿美元;到2016年,更占到惊人的277亿美元的出口额,妥妥的世界第一。 “行!我立即安排人去看看,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好?”在自己的行业,再度被卢灿的远见击败,田乐群的语气中不由得多了一份娇嗔。 “呵呵……”电话那边的卢灿挠挠头。 “既然珠宝展没什么大事,就让吴静怡她们负责吧。你来利摩日散散心,这边的瓷器,真心不错,选两套钟意的带回去。”他诱惑道。 也没等她答应,卢灿继续加码,“对了,我可能要在这边购买一家瓷器厂,你过来时带上辛婶,另外从巴黎请一家资产审计公司和财务律师,帮我完成这次交易呗!” “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请我去散心!还不是让我去帮忙?”卢灿能想象到她在电话那边撅嘴的娇俏模样,心头一阵痒痒。嘿嘿,这次过来,头等大事就是把你给办了! 田家是沙田大户,但也只是个地主之类的存在,即便卢家中道衰败,但只要卢嘉锡在,卢家都可以称得上名门。呵呵,此时的香江,门户之见相当严谨。因此,田乐群如此勤奋努力,为的就是以后不被人说。 她的这点小心思,卢氏祖孙都明白,从不戳破,将纳徳轩交给她,让她为自己正名。 “怎么又起怪想法,跑到利摩日买瓷厂?你在调景岭不是正筹备一家吗?” 卢灿的这些投资,都不走卢家公帐,算是私人资金,因此田乐群也不过是问问而已。 “这两年利摩日瓷器不景气,我这算是抄底吧。”卢灿呵呵笑道,对田乐群没什么可隐瞒的,“也只有七八个人的小瓷窑,买下之后,把这批技术老手弄到调景岭,先将调景岭瓷厂带上正轨。” “就为几个人?”田乐群问道,“那利摩日这边呢?” “先封窑,待到山花烂漫时,我再开窑!”卢灿的话有些油皮味。 两人聊了几句瓷厂的事情,卢灿隐约听到电话那边,田乐群似乎在和孙瑞欣嬉闹。 “你们在干嘛呢?” “你的好阿欣,吵吵着,也想去利摩日呢。”田乐群咯咯笑着说道。 旁边响起孙瑞欣脆生生的嗓音,“灿哥,没有!我就问一句,群姐就编排我呢。” 呵呵,两人关系很好,孙瑞欣可以说是田乐群一手培养起来的。这也省了自己很多事,不是吗? “那就一道过来吧。”卢灿笑着邀请道。 放下电话的卢灿,心情很舒畅,哼着前世的小曲,扭扭腰。呃,闷骚型,也就只能用这种方法发泄心中的喜意。 至于嘉妮的放电,他还真的不愿也不敢接招。 这两天,被嘉妮撩得心急火燎的,群姐过来,立马放倒! 他举着胳膊,向灯发誓! 正文 第154章 古风出山 巴黎到利摩日的火车行程,只需要三个小时。 卢灿在本笃会教士火车站旁边的雷诺租赁公司,签订一辆十一座Dauphine(皇太子妃)商务车后,便站在火车站大厅,等候田乐群她们一行,顺便听着租赁公司的那位多嘴司机,在旁边唠唠叨叨,讲述火车站的历史。 车站是在二十年代建成的,遵循当时的装饰派艺术理念而设计的,设计师是法国知名艺术家Roger.Gonthie。站内贴满“法国装饰派”艺术风格的彩绘玻璃窗,相当有韵味。 旁边还建有六十七米高的钟楼,这座钟楼也是利摩日市内最高建筑。二战后,很长一段时间,这座钟楼的时间,要比其它地方快两分钟,那是为了督促旅客赶紧上车。 这种做法很符合法国人浪漫而自由的天性。 不多久,从巴黎到图卢兹的欧洲直线列车到站。辛婶走在最前面,孙瑞欣挽着田乐群的胳膊,嘻嘻哈哈的走出站台,朝卢灿这边使劲挥手。 两人身侧,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灿哥,我也来了!” 是温碧玉。这小丫头,不知怎么扫听到,也跟来了。 她们身后,是纳徳轩的两名安保,还有一位翻译,以及两名迪威尔财务公司的人员。 幸亏租了辆大车。 巴黎与京城时差在八个小时左右,此时,京城已经暮色沉沉。 远处的两栋高楼,亮着几盏昏黄的电灯,至于胡同院子,许多人家还在使用蜡烛和煤油灯照明——京城的电压并不稳定,到了夏天,要优先保证某些单位的用电。 什刹海的胡同口,典雅的潘苏,见到踉踉跄跄走进胡同口的瘦高老者,皱着眉头,问他身后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小古,你师傅喝多了你也不劝劝?” 那中年男子正准备开口,被那老者扶住肩头,他连忙又用臂膀搀住老者。 一身中山装在老者身上如同挂在竹竿上,精瘦无比。 他听到夫人的话,眯着眼睛,“没…没多,红星二锅头……就半斤。这不…心底儿高兴!我高兴…还不许多我…喝点?” 剪着时下最样板的遮耳短发的潘苏,没再说话,这些年,一家子,心底都苦。难得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头子喝点就喝点。想他年轻时,半斤老烧锅不过是簌簌口而已。 用手扇扇冲鼻的酒味,她扶着老者的右胳膊,“行了行了!回家吧。” 老者左侧的中年人,身高中等,有点天秃,扶着老者的左胳膊,两人将他掺进胡同。 看着胡同两侧的平房,潘苏打心底高兴——前几天老张的平/反结果下来了。当年查收的家具、文物,归还了一部分,虽然已经遗失了大部,但毕竟还有一些不错的。更重要的是胡同口两侧的平房,也都归还了,虽说还住着人,但房子总在这,是张家的,这赖不走吧。 “小古,你一家子住在通县张湾那犄角旮旯里干什么?现在你师傅家房子够住。不行的话,带着你婆娘还有孩子,来这边吧。”潘苏很亲切的和另一边的小古,聊着家常。 小古是老张唯一的弟子,潘苏虽然有自己的子女,但也知道老张对这个弟子很看重——老张一身的本事,没交给子女,全部传授给眼前的徒弟。 况且,小古当年对老张有救命之恩。当年在舒兰下乡时,老张发烧,是这位质朴的小伙子冒着风雪,从亮甲山采来菘蓝(板蓝根的草本形态),熬中药将他救活。 老张病好之后,有一次拉着小古的手,唏嘘叹息,说他错过年纪,不过最后老张还是收了他做弟子。 只不过,潘苏也不知为什么,老张将小古一家子,安置到周边的通县张湾那里。 小古的本名叫古全峰,成为老张的弟子后,老张为其改名为古风。 为人稳重、勤快,潘苏很喜欢这位低调质朴的弟子。 她还有点私心,老张的几个孩子以及自己的子女,都不是混艺术圈的材料,现在自己和老张年事已高,她想着,未来是不是让小古帮忙照顾张家的那几位? 至于说古风的本领如何,她一点也不担心——老张的亲传弟子,能差么? 在别人面前,老张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可潘苏作为他的妻子,很清楚自己丈夫的精明与能力。 听闻潘姨让自己一家子搬到市内,古风也有些心动。 张湾那地界,交通不便,四周都是荒山野地,孩子想吃块糖堆儿,都需要骑自行车跑十几里地去县城买。而且,现在孩子大了,要上中学,市内的条件肯定要好很多。 “潘姨,这……”他刚想要答应,扶着他肩膀的师傅,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 他连忙改口,“谢谢潘姨!我们一家子在张湾住习惯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没见过世面,一辈子就离不开那一亩三分地。这要是搬到市里面,估计她要闲出病来。” 对于师傅,古风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儿。 六九年,自己一家三口,随着师傅来到京城。即便是张湾那地界儿,也要比东北那犄角旮旯里强百倍。师傅还利用自己的关系,给自己和媳妇两人,上了京城户籍,还给自己安排在通县自行车厂上班。 到京城之后,古风通过其他渠道打听到,师傅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收藏大家,艺术家、诗人,一身才艺,受人敬仰。 能做他老人家的弟子,古风觉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可是,来京城的最先三年,师傅都很少来看自己,弄得自己还以为师傅是不是忘了还有这么个弟子? 后来才捉摸过味来,这是师傅的“品考”——用三年时间来考察弟子的品质。 三年刚过,师傅带着一大摞资料,让自己死记硬背。 这段时间,是自己最痛苦的日字——仅仅上过两年学,只能算是基本识字的自己,被这些资料弄得头昏脑胀——师傅一月一考,非常严厉,完全没有人前的好好先生模样。 第四年师傅传授琢技,也就是雕刻; 第六年师傅传授画技,也就是书画临摹; 前两年,师傅又开始传授制窑,也就是瓷器制作。 而在此期间,还需要背熟师傅带来的各种史料文献。 今天,师傅一大早就打电话到自行车厂,让自己来市内找他。说实话,这些年,还真的没怎么来过师傅家。 原本以为有什么急事,结果晚上师傅拉着自己,去私人小酒馆喝了一杯,师傅兴致极高,竟然喝的晕晕乎乎,自己拦都拦不住。 “小古,扶着你师傅,我去给他打盆水洗洗脸。” 古风被潘姨打断回忆,抬头看看,原来已经进了师傅家的小院子。 他将师傅扶到正厅门前的椅子上坐下来,顺便把老爷子的腿架在小凳上——老爷子早年关过牛棚八个月,落下风湿,不宜垂腿久坐。 直起腰来,他擦了把汗,六月的京城,天气也很热。 “你很好!”古风被身边的话吓一跳,扭头看过去,师傅的一双眼睛,清明、透彻,仿佛能看透人心。 “师…师傅,你没醉?”古风连忙放下衣袖。 “有点……不过没事,稍后你到我书房来一趟。”张博驹将衣领扣解/开两粒,他看了眼弟子,再度闭眼休憩。 在潘苏的服侍下,张博驹搽了把脸,推开旁边的书房门。 “你不早点休息,去书房干嘛?”潘苏有些担心,跟在后面喊了一句。 “和我弟子说两句,你先睡吧。”等古风进去后,他关上房门,拉上窗帘,神色之间哪有一丝醉意。 “小风啊……你今天四十整了吧。”张博驹挥手让古风坐下,他自己背身在书架上摸摸索索的取东西,一边和古风聊着天。 与潘姨喊小古不同,师傅一直以来,都用小风来称呼自己,这称呼,让古风更亲切。听到师傅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古风连忙站起身来,“师傅,劳您惦记,今天刚好四十。” “嗯,你做我张博驹的弟子,十一年零三个月,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今天你生日,我送你两件礼物,一算出师,二算你生日礼吧。” 他从书橱的柜子里,扒拉出两只盒子,一大一小,端在手中。 “出师?师傅您这是……”古风脸色大变,他可从来没想过出师。 张博驹走到他的面前,将两个木匣子放在茶几上,“你也别舍不得,有进门就有出师。” “这些年我也没怎么照顾过你,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造化。以后如何,也要看你自己。” “师傅……”古风言语哽咽,眼泪止不住的流出眼眶,也不擦拭。 “傻小子,都四十了,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张博驹拍拍他的手臂,呵斥中并没有多少责怪,反而透出一丝不舍,“又不是不见面,只不过是出师而已。” “我老了,耄耋之年,还能活多久?让你出师,也是情非得已。” “师门中有些事,需乘着我还清醒,交代给你知道。” “师门?”十多年来,古风还从未听说过。 “师傅当然有师门啊,否则我教授给你的那些,从哪儿学来的?”张博驹轻笑一声,面带回忆之色,“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十六七岁吧,就认识我的师傅。” “我师傅是我父亲的挚友,豫东三绝朱飞仙!能在他老人家膝下学习四年,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我们这一脉,正式名称叫玖宝阁。创派之人是明代中期收藏大家项元汴,将门派发展壮大的是第三代师祖项圣谟。” “恰逢乱世,项圣谟师祖,为了挽救将被清兵抢劫的天籁阁,带领两位弟子,开始仿制各种文物。” “世事如白驹苍狗,人力有穷时。最终……天籁阁还是被抢。项圣谟师祖的两位弟子,一位北上,一位南下,至此,玖宝阁就分为南北二宗。” 说到这,张博驹叹了口气,似乎为玖宝阁的分/裂而遗憾。许久,他才继续说道,“你应该能猜到,我们这一脉,就是继承的玖宝阁北宗。北宗的开派宗师是周亮工,他的资料,你应该很熟悉吧。” 古风如同听天书般,如果这些话不是从师傅嘴中说出来,他一定不会相信。见师傅问话,连忙点头。 “师傅老了,这玖宝阁北宗的事务,就交给你了。这里有详细的有关玖宝阁的信息,你自己好好看看,我就不多说了。” 张博驹将面前的两个木匣子,推给古风,“如果有机会,再去找找南宗那一脉。为师找了六十年,也只得到他们在民/国之前的消息。之后,再无印记,估计是烟消云散了吧。” 乱世之中,命不如狗。 玖宝阁南宗,如果不是遇到卢灿,还真的彻底消亡。至于穆九星(阿尔萨汗)为何不找传人,卢灿估测要么是没有合适人选,要么是这老先生担心缅人不可靠。 “如果有机缘,去找找南宗的遗物,看看能不能让南北合流。”老先生再度叹了口气,拍拍这两个木匣子。 “对了,为师还有一位大师兄,去了台岛,他应该有后人,如果有机会,帮他们一把,为师当年欠他们一份情。” 正文 第155章 收购运通 古风懵懵懂懂的回到客房。 两只木匣子里面,一只盛放着六本金石秘录,另一只小木匣子,则放着一枚温润的和田青玉扳指,其扳指表面,刻着花纹体的玖字——正是北宗的师门印记。 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今夜,师傅的谈话,让他有一种被突然推进一个陌生环境中的茫然感。 当然,也有许多许多的疑团,被解/开。 譬如师傅为何不公开自己的弟子身份;师傅为何要让自己去通州张湾那犄角旮旯去住;师傅为何不传授自己他最爱好的戏曲诗词;师傅为什么每次教授自己都严禁外人在场;甚至师傅还严令自己不能透露任何有关所学技艺的消息……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第一次听闻的玖宝阁。 许久,他挪动手臂,拿起打开的大木匣子最上面的一本文册。 字迹很熟悉,是师傅手抄的书册,记录的是玖宝阁北宗所有的传承及过往。 他用竹针挑了挑面前的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捧起这本将要让自己背负一生的书册,细细研读。 第三天,安顿好家务之后,带着师傅帮忙准备好的文件与资料,古风匆匆赶往机场。他要汇合京城的一个赴港商贸团,去完成师傅交给自己的最后一项任务。 “当年我在被打为右/派之前,为师不得已,制作了四十八幅夹画,将家中珍贵的字画,掩藏在其中。前几天,政/府返还了部分,但还有一部分被人倒卖。” “我打听到,是香江的一个古董贩子买走的,你去趟香江,看看能不能找回来。” 卢灿此时根本不知道,上辈子对自己影响最大的那个人,即将抵达香江。 他这两天,幸福的有些找不着北。 田乐群来的当天晚上,就被卢灿拿下。两人郎情妾意,情投意合,此时又在异域,没了老爷子和家人的盯防,钻进被窝也就水到渠成。阿群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随着开发的深入,她也算是食髓知味,如痴如醉的沉迷进去。 “群姐,你的皮肤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红润光泽?是不是有些水土过敏?”宾馆餐厅早茶时,温碧玉再一次提起田乐群的皮肤问题。 这丫头,昨天就问过一次,被田乐群支支吾吾的糊弄过去,今天又问。 田乐群脸色红扑扑的,低头喝着牛奶;孙瑞欣也有这怀疑,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田乐群还有温碧玉,只有旁边的辛婶,有些明白,她独自窃窃偷笑。 “面包还堵不住你的嘴?”卢灿将一根长棍面包,塞在温碧玉的盘子里。 温碧玉顿时苦着脸,“我……要减肥呢……” “瘦的根晾衣杆似的,减什么肥?”卢灿用叉子敲敲她的牛奶杯,“还未成年,正长身体的时候,多补充点营养。太瘦怎么长个?不长个怎么给纳徳轩做模特?” 卢灿的话顿时让她翘起嘴唇,不服气的怼了一句,“难不成我还要给你家纳徳轩当一辈子模特?你管的真宽,我还要演戏呢。” 田乐群眉头一皱,刚要发话,立即被温碧玉发现,马上乖巧下来,“我吃就是了……” 她的模样,让餐桌上的五人,呵呵的笑成一团。 田乐群伸手,将她面前盘子中的长棍面包一分为二,另一半放在孙瑞欣的盘子中,“你也要多吃点,瘦的跟什么似得,走点路就累,真不知道你以前怎么和孙爷爷活下来的?” 辛婶一直没说话,瞅个空,对卢灿伸出大拇指,不知是夸奖这个侄儿下手快呢?还是夸奖阿群贤惠有威仪。 “对了,辛婶,昨天资产评审结果出来了吗?”卢灿昨天陪他们逛上城街和杜布什国家博物馆,晚上回来又急于和阿群厮混,根本没来得及询问这件事。 前天财务评估小组一来,就主动向运通瓷器发出收购申请。 嘉妮很快便答应资产评估。 “出来了,不过……”见谈正事,几人都安静下来,辛婶问道,“鲁布斯对那二十一件中国瓷的估价有异议,他认为不值五百万法郎。” 布鲁斯就是迪威尔财务公司负责此次资产评估并收购的首席代表。 五百万法郎,是卢灿给出的估价,按照现如今欧洲中国瓷的价格,确实有点虚高,但他不准备改主意,“就五百万吧,就当接个善缘。” “嗯,知道了。”辛婶点点头,“那我今天就带着布鲁斯,约见嘉妮,准备谈判。” 停了停,卢灿又说道,“谈判时,不要太严苛。我还想着,收购运通之后,让嘉妮作为我的全权代表,在利摩日,在巴黎,收购精品中国古瓷呢。” 说道嘉妮,田乐群偷偷瞪了他一眼。 三天前,卢灿介绍嘉妮给她认识时,阿群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是误会了。呵呵,就这事,被卢灿当晚嘲笑半天,卢灿也被她掐了好几下。 “评估价值一共有四大项,运通窑场设备、地皮、矿山,估价为七百一十三万法郎;路易勃朗大道的二层小楼,价值九十四万法郎;中国古瓷为五百万法郎;剩下的意向就是他们的库存,一共还有三千两百件套的瓷器,估值一百二十一万法郎。” “我们的总评估价为一千四百二十八万法郎,折合美元为六百二十万。” “我们的最终收购底线,为六百五十万。” 辛婶虽然是雕刻师出身,但这些年一直负责纳徳轩的财务,因此在这方面,她已经算是老手,说起来条理清晰。 卢灿直撮牙花,钱这玩意,真不经花。自己带了一千多万美元的资本,购买这家瓷厂后,再添置七八百万法郎的设备,又加上英国的投资,算是彻底花干净。 见他如此,田乐群侧脸问道,“资金不足?纳徳轩账面上还有一千来万美元的货款,你需不需要……” 卢灿赶紧摇头,“不用。” 得赶紧找地方赚钱,而且最好有稳定的财源。纳徳轩是家族产业,他可不愿意挪用,尽管这些产业未来也会是他的,但心底还是有点小膈应。 吃过早点后,辛婶带着两位谈判代表去了运通公司。温碧玉拉着孙瑞欣,准备再度去逛街——利摩日美轮美奂的瓷器,对她们的吸引力很强。 卢灿正准备拉着田乐群回房重新眯一觉——昨夜两人玩得有点疯,结果有人敲门,田乐群连忙将他的脏手甩开,躲到内间去了。 “阿晓,什么事?” 敲门的是陈晓,见卢灿的脸色有些黑,连忙说道,“那个韦森特,带着一名法国人来访,听他介绍,也是一家本地瓷器厂小老板,想要卖给咱们瓷器。您……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要见!有人送货上门,怎么能往外推? “人在哪儿?”卢灿连忙问道。 “一楼大厅歇着呢。” “我马上下去。” 卢灿换了套衣服,歉意地在田乐群的脸上亲了亲(口勿被屏蔽,晕)。 包圆图卢兹瓷器厂所珍藏的中国古瓷,又准备收购运通瓷厂,终于引发自己所希望的新闻效应。这不,已经有人主动上门求包/养,哦不,求收购了么? 目前,最让自己发愁的,就是资金不足啊。 卢灿一边往电梯口走,一边琢磨这心事。 “咦?你还在这里?”电梯门打开,里面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孔。 “嗯?你还没回家?”卢灿同样惊诧的问道。 “我还需要几天。”卢灿回答道。 “我下去退房,今天离开。”电梯中的妙龄女郎,鼻梁上架着一幅黑超,头戴着灰棕色的卷檐礼帽,脚蹬一双平底黑色搭扣皮鞋,穿着无袖衬衣及牛仔短裤,露出白生生的大腿。 正是几天前有过两次偶遇的伊莎贝尔.阿佳妮。 这几天没见,卢灿还以为她已经回家了。 “能留个电话吗?” 话一说出口,卢灿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就向她要电话了? 对阿佳妮,欣赏之心肯定是有的,但自己貌似还真的没往其它方面去想。另外,她似乎已经有了爱情结晶,这要求提得,太唐突了。 他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这次来参加巴黎珠宝展…呃,就是维勒班正在举办的那个…我琢磨着,如果来巴黎开分店,也许…也许可以找你代言什么的…” 毕竟是临时编出的谎言,被他说的吭吭哧哧,脸上都冒出细细的汗珠。 真TM狼狈,我这是干什么呢?卢灿在心底咒骂自己。 阿佳妮愣了片刻,又见他如此窘态,突然灿然一笑,如同春花绽放,整个电梯都显得明亮起来。 哇哦,果真不愧是法兰西玫瑰! 两人走出电梯时,卢灿手中多了一张便签纸,口红写的,不仅有电话,还有她的巴黎住址。 这算是艳遇吗?卢灿有点晕! “嗨!维文先生,这里!” 直到韦森特在一楼大厅侧面的咖啡休息处站起身来招呼,卢灿才醒过神来。 “嗨,韦森特,再次见到你真高兴!”卢灿伸手与他握了握。 “我也是!”韦森特的眼神有些复杂,眼前的年轻人,过几天就是自己的老板。最近几天,瓷厂内有关收购的议论声很多,有看好的,也有看衰的,都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未来会怎样安置大家。 韦森特也想探探他对瓷厂未来的安排,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好机会。 他指着身边的另外一位壮实的法国人,为两人介绍道,“维吉娜瓷器厂的老板,奎恩斯.绍尔先生,他想要找你商谈点事情。这是维文先生,来自香江。” “嗨!很高兴认识你,奎恩斯先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卢灿向他伸手。 “你的慷慨和大方,传遍利摩日(应托马斯的请求,现场三人都不得对外透露有关勒南兄弟油画事宜,对外宣传的都是现金购买)。认识你真高兴!”壮汉连忙握住。 资本面前,外国人同样马屁溜圆。 什么慷慨大方?还不是手中有他们所需要的资金吗? 想归想,卢灿还是非常客气的招呼他坐下,心底寻思着,这位奎恩斯先生,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正文 第156章 圆明遗珍 利木赞大区的男性,也许是继承了先祖牧民的血脉,卢灿所见之人,壮汉居多,身材不算高大,但身板绝对厚实,像一堵移动的砖墙。 难怪这里在中世纪盛产战士。 卢灿上下打量着他,身高一米七五冒头,寸根短发,非常壮实,蓬蓬松松的大胡子,很久没修理,面孔褶皱中全是洗不干净的窑土灰。刚才握手时,那双手满是老茧,如同篮球皮纹,硬实扎手,应该是常年下窑洞劳作的结果。 “奎恩斯先生,你可以说了……” 等侍者送来咖啡后,卢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后仰,点头示意。 “啊…是这样…”奎恩斯捧着咖啡喝了一口,坐直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更镇静。 “我的祖上和托马斯的先祖,在同一支军队服役,当年他们一起去东方探险……他的祖上是蒙托邦爵士的秘书,而我的祖上是司令的一等侍卫。” 卢灿眼睛凝了凝,心底已经彻底明白。 因为维克多.雨果先生的一封信,大家记住了火烧圆明园中的法国上尉巴特勒,可是蒙托邦是谁?还真的未必有多少人知晓。 他就是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中的罪魁祸首之一,法国侵略军的统帅。 此人劫掠圆明园珍宝无数,为了巴结拿破仑三世,他在战后,个人献给欧也妮王后七车宝物,并帮助欧也妮在枫丹白露宫中兴建起“中国馆”——馆中1184件珍宝中,超过八成是他进献的。这仅仅是进献,他自己拥有的呢?无人得知,也无法计量! 卢灿搓搓眉心,这种交易,他从心底就感觉很不对味,可是,又能怎么办? “我能知道,都有什么东西吗?”他再次抬起头,抬手敲敲桌面。 “当然可以!”奎恩斯连忙应诺,侧身从座位上拿起一只有些磨损的牛皮包,又从皮包中掏出一张厚厚的大信封。 他将信封过来,“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古董照片,您如果愿意去维吉娜,我会更欢迎。” 卢灿接过来,抽出一沓老照片,有些地方已经氧化,他应该没少拿着这些照片四处问人。第一张照片,就让卢灿锁住眉头。 鎏金佛造像! 先有佛教,再有佛经,最后为佛造像,彼此出现相隔的时间并不长。 佛教在中/华/大地两千年的传播,深深烙上了中华民族的印记,出现了法相宗、天台宗、净土宗、律宗、密宗、禅宗、三论宗等几大宗派。 与之相对的是,佛像造型及所持器物的形象和意义等也越来越中国化。最终,佛教文化成为以儒释道为核心的中华三大基础文化之一。 佛造像历史悠久,两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一共有三个“完美期”。这三个时期的佛造像,在行业内公认的有较高收藏价值。 第一个时期自然是南北朝时期。无论是北魏的“云冈石窟”,还是“南朝四百八十寺”,都代表着佛教文化的全面兴盛。 北朝佛造像表情略微显“恶”,衣纹深刻,线条隆起,莲瓣形背光;而南朝的佛造像秀美典雅,带“女相”。两者都留下永久性的文化瑰宝——北朝的云冈石窟,南朝栖霞寺的千佛岩石刻造像,可以供后人研究及瞻仰。 第二个完美期在盛唐。 此时的佛造像,面相丰满,发型除了螺纹式,又发展出水波式,大耳下/垂,神情庄重而又不失慈祥——《西游记》电视剧中,如来佛祖的造型,就是典型的唐代佛造像形态。 唐代佛造像的身材比例匀称,结构合理,体态丰腴饱/满,袒/露的胸肌有起伏变化,写实性较强,而且体态自然舒展,具有很强的动感。 第三个完美期在元清,对不起,没有明。 明代大多数皇帝崇道,对佛教虽无压制但也不扶持,这使得当时佛教遭受道家的挤压,所谓的佛家文化或者佛造像的水平并不出彩,多继承唐宋遗风。 元朝崇信藏传佛教,尤其是黄教,为中原佛教文化带来一缕新风,而清朝同样如此。元清这一时期的佛造像中,藏传佛造像大行其道。 清代的佛造像,工艺已经登峰造极,五官、身材比例、衣着、衣纹、饰品,精致到了极点。其中,又以皇室供奉的藏传佛造像最为优秀。 卢灿轻轻晃动手中的照片,掩饰内心的震惊。 他手中就是一张龙尊王佛造像的照片。 龙尊王佛全称“龙种上尊王佛”,是佛教礼仪活动中称颂的三十五佛之一。 佛经记载,文殊的现身为菩萨,辅助释尊教化大众,但实际上他在过去、现在、未来三世都是果位上的如来。过去世称“龙种上尊如来”、现在世称“欢喜摩尼宝精佛”、未来世称“普见佛”。《首楞严三昧经》记载,龙尊王佛在过去世成佛后,寿命达四亿四千万年,度尽了世间天人,功德无量。 此尊龙尊王佛面相饱/满方正,五官刻画清晰,棱角分明,双眉间点白毫,双目微闭,大耳垂肩,温和端详。 佛头发髻造型较为锐尖,顶宝珠。身披佛衣,层迭有致,其上錾刻细密的花纹。右胸及右臂袒/露,双手结甲胄印,双腿结跏趺坐于双层仰覆莲花座上。 佛身背后有七条龙(实际是蛇,佛家尊称为小龙),罩于佛头上方。 整像鎏金华丽,面身等肌肤处泥金彩绘,工艺精美绝伦。 这应该是乾隆时期的精品佛造像。 尽管奎恩斯看起来很老实,但卢灿依旧不敢放松,在端详这幅照片时,眉头越皱越紧。 这种表情,通常都会给卖家一种强大的心理压力,也是为后续交易做铺垫的必然手法。 果然,奎恩斯有些不踏实,他探头看看照片,在扭头瞅瞅卢灿,“维文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卢灿摇摇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疑惑。”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最容易让对手慌神。 郑光荣一直说卢灿不会讲价,卢灿从来不辩驳。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并非不会讲价,而是经常不自觉的将二三十年后这件物品的价值,带入到脑海中。 其实,真的论到讲价的策略方法,郑光荣还未必有他经验丰富。 对方还想要问询,搭吧两下嘴,见卢灿专心看照片,也不好开口,端着咖啡杯,滋滋抽的直响。 卢灿大略浏览了一遍照片,照片共有六十六幅。 其中完好的铜像,只有十一尊;还有二十四尊是佛首——被当年那些强盗强行分割;十六尊或断臂或缺损莲花座。 另有七张瓷器照片,其中一张卢灿感觉像是钧窑作品,那是一件天蓝色的三足鼎香炉,有着钧窑典型特征——“蚯蚓走泥纹”。 因钧瓷的釉,厚且黏稠,所以在冷却的时候,有些介于开片和非开片之间的被釉填平的地方,会形成像雨过天晴以后,蚯蚓在湿地爬过的痕迹。 这一件,也不知是宋钧,还是明清仿钧——瓷器最终确定,还需上手。 如果真的是宋钧,那加上此前的定窑白盅、哥窑八方贯耳瓶,这一趟巴黎之行,竟然能将宋代五大名窑网络其三,何其幸运。 还真的应了收藏圈的一句老话——精品中华文物在国外! 还有八张照片,物件都是佛前供器或者佛教弟子随身法/器。 紫金铜馨(佛寺中使用的一种钵状物,用铜铁铸成,念经时打击用)一方; 铜镲一对,这是藏传佛教中做法/事常用的法/器; 十音云锣(用木架悬挂十个小铜锣,形成铜锣组合器)一尊,泛黑色的红木架; 镀金转经轮一尊,有损,应该是当年被强行拆分,顶部竖轴断裂; 四层曼扎盘(藏传佛教法器)一尊,应该是涂金或者鎏金; 镶绿松石鎏金金刚降魔杵(藏传佛教法器)一件; 紫铜法铃(藏传佛教法器,又称之为警钟)一对; 装饰精美的嘎乌盒(藏传佛教的护身法器)一方。 卢灿的心都在滴血——这些都是来自圆明园中的佛寺佛塔中。 整个圆明园一共有佛造像三千六百尊,其中仅方壶胜境中有这两千尊佛像,九座佛塔,这些都被抢劫一空。偏偏在后世,这些佛像、佛贡品,大多数都下落不明。 今天自己遇到,怎么着也要带回去! 可又该如何带回去呢?卢灿心急火燎! 让他掏钱将这些东西全买回去? 其一是心底有点膈应,不愿意让这些明显是强盗的后人,再占便宜;其二是他的资金现在也颇为紧张。 可不买回去,他又舍不得?这些都是圆明园的遗珍、中华佛家文化的瑰宝,这一次错过,也许就会永远错过! 上辈子,这些藏品从来没有出现过,也不知成为哪位收藏家的私人藏品! 卢灿暗暗咬牙,买回去不是不行,那就必须要往死里压价! 这里就需要技巧了。 他将所有佛造像的照片全部摆在桌面上,然后当着韦森特和奎恩斯的面,站起身来,整理衣襟,然后双手合什,向这些照片鞠躬施礼! 见他如此庄重,奎恩斯和韦森特慌忙站起身来避开。 施礼完毕,卢灿笑呵呵的将这些照片叠起来,解释道,“我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能在利摩日遇到佛家先贤,也算是有缘分。” “向佛祖菩萨施礼,是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很可惜,这些佛像和佛具,我不能带回去!” 说完,卢灿将这叠照片,放在奎恩斯的面前。 韦森特也愣立当场! “为…为什么?”奎恩斯当即傻了! 刚才卢灿向这些佛像施礼,他心底美滋滋,还以为能要个好价钱,哪知道,他转眼就说……不买了? 搞什么鬼呢?! 他是个普通的窑场老板,还不懂得汉家文化中的欲扬先抑的谈判手法。 正文 第157章 临门双喜 卢灿捧着已经彻底凉下来的咖啡,不急不缓地呷了一口。 见奎恩斯的表情有些沮丧而焦急,他才放下杯子,“这批来自东方的佛造像,我确实很喜欢,也很有古韵。” “那您……?”他挤出一丝笑意,问道。 卢灿摇摇头,语带可惜,“奎恩斯先生。我是一个东方古玩爱好者,您了解的情况没错。” “但您要明白,我首先是一个商人,其次才是收藏爱好者。” “您知道,你手中这批藏品,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奎恩斯摇摇头,这些年,他也找过不少人,准备出售。 想要购买的人并不多,有两三个人或者单位想要接手,可是,要么对方不满意他的要价,要么对方没能达到他的心理价位。最终,这批圆明园的遗珍,始终压在他的手上。 卢灿提到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原因。 在谈判中,让对方不断的肯定自己的说法,肯定肯定再肯定,最后水到渠成。这也是一种谈判技巧,现在卢灿正准备这么干。 他伸出一根指头,说道,“首先,佛教在欧洲并没有什么影响力,因此,这类佛像并不具备普罗大众收藏的基础,您说是不是?” 这是正确的!奎恩斯犹豫半晌,点点头。 卢灿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这类佛像,在欧洲,艺术价值和文化研究价值,要远高于它的收藏保值。这一点不可否认吧。” 这是上一个答案衍生下来的问题,答案显而易见,奎恩斯继续点头。 “这两点,决定了这批佛像,出货非常非常难。”他身体向后靠靠,面带笑容,再一次打击奎恩斯的信心,“您……应该深有体会吧。” 卢灿是根据氧化的照片,判断他一定找了不少人看这些佛像。可最终还是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就说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这批佛像,在欧洲,最好的出货对象只有博物馆或者私人研究机构。 不是所有的博物馆都像大都会博物馆那样有钱——大都会博物馆的背后股东是纽约曼哈顿的一帮银行家、商人,各个巨有钱! 呃,这里说明一点,大都会博物馆是私营的,而非属于美国政/府的。正因为是私人的,他们有着《临时筹款条例》,可以就某一采购项目,向董事会提出特别增资要求。 除了大都会博物馆财大气粗,全球国立博物馆都是一个货色,那就是喜欢“劝捐”! 劝捐和低价采买,是普通博物馆采购藏品的最主要的两条生存之道——卢灿在月初举行校园小拍时,就遇到台北故宫的劝捐和低价采买,被许胖子怼了回去。 卢灿估摸着他指不定也拿着这些照片去找博物馆了,只是这些博物馆给出的价格或者说奖赏太少,没能让他心动。于是卢灿毫不犹豫的再刺上一刀,“其实,您的这些藏品,最佳的收购对象,就是卢浮宫或者巴黎国立博物馆。怎么,你没考虑过吗?” 他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的神情,证实卢灿再一次猜对——他不满意博物馆给出的价位。 很好,有博物馆给自己打头阵,卢灿忽然感觉,低价拿下这些佛像与佛贡品,应该不太难。 卢灿的话,每一句都似乎在替他考虑,他拿起那叠照片,随手取出一张,朝上面的佛像某一部位点了点,“送去博物馆吧!这些佛像虽然是铜制的,但毕竟时间太久,您看,这地方已经开始被腐蚀,再过几年,说不定会大面积上铜绿,那价值会更低!” 这些佛造像,确实有点腐蚀,但还不至于像卢灿所说的那么严重。 奎恩斯的脸色变得通红,他揪着自己的短发,踌躇半晌,才语气嘶哑的说道,“我也不是不想捐献给博物馆,可是……可是我真的需要一笔资金,来挽救我的瓷厂!” “这家瓷厂,是先祖传来的,不能毁在我的手中,万万不能!”他像是给自己鼓劲,不停地絮叨着“万万不可以”。 “哦,这样啊!是我的冒失!”卢灿很礼貌的对他道歉。 “不是…是我自己…无能…不怪你!”奎恩斯此刻已经心神大乱,连说话都有些凌乱。双手揪着头发、胡子,眼神慌乱而无助。 一位中年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痛苦纠结的模样,实在让人不是滋味。 陪在身边的韦森特,情不自禁的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会过去的!别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卢灿扭过头,击溃对方的心理底线,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这一切,都是当年那帮强盗所造的孽! 自己想要以更低的价格,赎买回当年被抢走的国宝,有错吗? 这是商业,是夹杂着国仇的商业,容不得同情!他一直在心底念叨这句话,安慰自己。 卢灿将桌上的纸巾包,推给对方。 如果按照正常谈判策略和技巧,此时应该彻底将对方击溃——告诉对方,博物馆的报价没错,你手中的文物,真的就值这么点钱。然后等去他家看瓷器时(卢灿手中可是一直握着七张瓷器照片的),以比博物馆稍高一点的价格,报给对方,还要做出勉为其难的模样。 这时对方就会感恩戴德的接受这个报价。 见他痛苦纠结且矛盾的模样,卢灿拟定好的剧本,断了! 他的同情心,还是松了松,问道,“你联系的是哪家博物馆?他们出到什么价位?” “马亥区的卡纳瓦罗。”奎恩斯放下手掌,沮丧的说道,“我花费了一万法郎,请他们来鉴定这些佛像的价值。他们开出的鉴定保值证书为六十三万美元。” “当时,我准备多找几家来对比……可是,没有一家愿意出价,苏富比也无法承诺拍品不流拍,所以,我又去卡纳瓦罗,结果他们的收购部门,只愿意支付十五万美元。” 卡纳瓦博物馆是巴黎市政/府文化产业中的一项,也属于公立博物馆,主要藏品是巴黎历史的油画、雕塑、工艺品及古董家具,同时有一个小馆,是亚洲文化馆。 他们为奎恩斯的藏品所出具的价值鉴定,价格有些虚浮,还不算离谱,但十五万美元想要收购这些东西,价格就相当离谱了! 卢灿预估,这六十六件藏品,价格在四十万到五十万美元之间,都是可以接受的。运到香江,这些佛像,花半年时间脱手,肯定赚到一倍的利润。这其中,还不包含那七件瓷器。 当然,如果自己收入囊中,那肯定不会拿出来拍卖——未来以这些佛像和佛贡品为核心,成立一个藏传佛教专项展览室,妥妥的。 奎恩斯并不算是个精明的人,性格有些憨,否则也不会被卢灿将他的底细,套的一干二净。 这时,他的同情心泛滥的毛病,又犯了,主动说道,“他们确实有些过份。” “这样,如果你真的着急需要资金,我愿意以二十万美元的价格,将这六十六件藏品包圆。你看怎么样?” 韦森特连忙捅捅奎恩斯,他这是为对方高兴呢,毕竟对方刚才那伤心模样,他有同感。卢灿能报出比博物馆多出五万美元的价格,他认为这是维文先生的善意。 可是,令他和卢灿没料到的是,奎恩斯的神色似乎并不甘心。 他从皮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想要推给卢灿看,“维文先生,我刚才一句骗人的话都没有。真的……卡纳瓦罗博物馆鉴定部给我出具的报价,就是六十三万美元。” 卢灿心底一阵懊悔,这就是刚才谈话时没能狠下心来,彻底将他击溃的恶果。 这不,他见卢灿报价了,心底的胡思乱想,再度泛起,期待更高! 此时,万万不能再给他哪怕一丁点希望,至于说还价什么的,提都不要提,否则,这桩买卖,就会彻底陷入拉锯战。 呵呵!卢灿冷笑两声,站起身来,看都没看这份鉴定文件,用指关节敲敲桌面。 “奎恩斯先生,我看这些东方艺术品,你还是自己保管吧。” “刚才我已经说过,这些东西的文化研究价值,要远远超过市场价值。可文化研究价值,我们的客户并不看重,他们看重的是收藏品的保值增值。而看中文化价值的,是博物馆和研究机构,你如果真想出手,试试多跑几家博物馆吧!” “你手中的这些东西,残损不说,就那些完整的佛像,我运回去,如果想要出手,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否则会造成市场大乱。你觉得我会因为赚你这点银子,有耐心等候三五年吗?” 他抽开椅子,转身就走。 奎恩斯当即傻眼,这年轻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说走就走,不带回头的朝楼上走去。 韦森特此刻也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站起身来,“奎恩斯老板,我也要回运通了。” 奎恩斯根本顾不上他,站起来追着卢灿的方向跑过去,“维文先生,维文先生!您等等……就按照你说的价格办!” 已经到电梯口的卢灿,嘴角微微上翘。 ………… 真是收获的一天! 傍晚,辛婶一拨人率先回来,嘉妮也来了,她身后还跟着运通瓷厂的七名员工,另外一辆车中,拉着一拨他们的家属。 谈判成了! 今晚,卢灿将在开普敦假日酒店宴请所有员工及其家属,顺便和大家聊聊未来。 嘉妮已经彻底从甩卖父亲遗产的伤悲中走出,穿着花格子蝙蝠衫,蓬松的黑发,如同一只花蝴蝶,正陪着田乐群几女聊天呢。 七名员工,都拖家带口,足有三十来口人,坐了好几桌。那些孩子,平日里哪有机会上这种高档酒店?一个个嘻嘻哈哈,吵闹着快点上菜呢。 亲属宴,是纳徳轩这两年新兴的企业文化——带着员工家属一道聚会,能有效增强企业凝聚力。卢灿只是提了句这个想法,就被阿群坚决的贯彻下去。 朝门口望了一眼,昆希和陈晓还没回来。 为了体现自己对这批文物并不重视,卢灿没有亲自去验货,而是安排昆希去。中午出发,到傍晚还没有回来,难不成中途奎恩斯闹幺蛾子? 卢灿准备不等了——那些员工的孩子们,早就吵闹开来,服务员上来水果、沙拉什么的,一盘一盘清。 刚一抬头,昆希在门口露面,面带喜色,对卢灿招招手。 卢灿连忙对田乐群吩咐一声,让她帮忙致欢迎辞,自己抽身出来。 陈晓和另一名安保,两人抬着一只沉重的纸箱,刚好进入酒店大门。 “卢少,你猜这里是什么?”昆希的语气中抑制不住的喜意,有些得意。 晕,这怎么猜得到?不过卢灿还是迎/合了一句,“难不成是字画?” 昆希摇头,又点点头,嘿嘿笑了两声“也算是!” “这里有唐岱、沈源的《圆明园四十景》中的三册墨线白描图,另外还有一些文档资料。法国佬不懂,被我顺回来了!” 呵呵?卢灿咧嘴一乐,靠,还有这好事? “法国红酒还是不错的,晚上多喝几杯!” 卢灿拍拍昆希肩膀,又对陈晓说道,“阿晓也是。” 正文 第158章 初赴英伦 文献记载,圆明园四十景图一共有四套。 最为珍贵的那一套是绢本工笔彩绘,由内务府总管唐岱,内廷供奉画家沈源、孙祜,南派工笔画大师周鲲等人,前后耗时九年,才得以完成。 右图左诗,格调高雅,图绘精美,景观宏大,描绘齐全,分为上下两册,孤本。 这四十景绢本彩绘图册,在火烧圆明园时被英军抢占,献给英国派驻清政府全权公使额尔金,当成攻伐清廷胜利的标志之一。法军司令蒙托邦非常喜欢这种工笔园林图,他用一根水晶烟斗,从额尔金的手中换走。回法后,这套图册,被蒙托邦进献给拿破仑三世,现保存在巴黎国立图书馆。 当时尽管乾隆不愿意再出第二套绢本彩绘(他想做到真正的‘独’自欣赏),但还是听从内廷总管唐岱的建议,由沈源、孙祜两人,完成一套墨线白描宣纸本的《四十景》。 这套黑线白描本,没有上色,无题诗,更像现如今二维示意的平面施工图,其艺术价值要远逊于绢本。 这是第二套,这一套同样没能保全,两大故宫一共也只有九开十八页。 四十景图的第三套,出现的非常偶然。 张廷玉是清三代名臣,乾隆的股肱大臣,其子张若霭,二十岁便中二甲进士。乾隆爱其才,敕令南书房行走。张若霭喜欢绘画,善画山水、花鸟,他曾经见过一次《四十景图》的彩绘绢本,深为钦佩。 有一次在南书房,张若霭偶遇乾隆,便磕头请求临摹一册。 乾隆看在张廷玉的面子,又想试试张若霭的才华究竟怎样,便答应将沈源、孙祜完成的墨线白描宣纸本,借给他临摹三天。但乾隆提了一个要求——必须在三天后,归还两本。 这也就意味着张若霭必须在三天内重新临摹一本。 三天后,张若霭还真的交了两本给内廷。 这就是《四十景图》的第三套,张若霭的墨线白描宣纸临摹本。 至于第四套,就有些搞笑了。 圆明园被烧,四十景图被抢都已经过去二十七年,也就是光绪十三年时,十六岁的光绪帝,踏足这片被烈火焚过的圆明园故土,遥想当年这里的辉煌盛景,感慨国事衰微,一时显得英姿勃发。 当时随行的内廷总管崔龄(非内廷太监总管,包括唐岱,都不是太监,可别弄错),揣摩圣意,便勒令内廷人员,去收集残留的《四十景图》。 可是,彩绘绢本已经被英法军队整个儿抢走,沈源、孙祜的墨线白描本也残缺大半,张若霭的临摹本,也不全。 怎么办呢? 拼!这是他较劲脑汁想出来的办法。 当时还存留着部分圆明园修建过程中的样稿画,被他找出来,再结合前面两个版本,硬生生拼出一副《四十景图》。 可是,问题又来了——工程搞和墨线白描本,风格根本就不统一。 最后还是内廷一位小太监,告诉崔龄,可以用石刻本,来遮掩风格不同——石刻本线条硬朗,风格统一(类似印刷体)。 还真的被崔龄活生生拼凑出来光绪版的《四十景图》,现分藏于两故宫。 晚上宴会后,卢灿几人回到房间,他将昆希送来的三幅《四十景图》册页打开,摩/挲着三幅册页,顺便给田乐群几人普及一点当年民族的苦难。 这三幅册页,是沈源、孙祜的墨线白描本,画幅为边长六十五公分的正方形。其册页所绘制的内容,分别是《西峰秀色》《平湖秋月》《曲院风荷》。 “灿哥,你说这个老皇帝,一个人要这么多房子干嘛?他一天换一间,怕是也住不完吧。”温碧玉趴在《曲院荷风》册页上面,小手指点点,数着画面中的房间。 卢灿翻了翻白眼,貌似我在给你们普及爱国主义教育呢,怎么扯到皇帝的住房上面了? 还没等他开口,田乐群也笑道,“依我看,就凭这些空房子,这皇帝就合该下台。这也太奢侈了吧。” 她的话,引来孙瑞欣与温碧玉的不停点头赞同。 貌似没有共同语言呢?卢灿咧咧嘴,将温碧玉拽开,把摊在桌上的这三幅册页,小心的卷起来,等带回香江,再处理一番——这三幅册页,都有几处的霉斑痕。 几十年的隔绝,让田乐群、孙瑞欣温碧玉这一帮年轻的香江人,对内陆已经没有多少认同感,如果不是因为肤色和血缘,估计民族认同感都要消散一空。 相反,她们对英国的认同感更强一些。卢灿刚和田乐群谈到明天开始的伦敦之行,温碧玉和孙瑞欣两人,眼睛都不带眨的,期盼着言语中透露一两句信息——带她俩去伦敦。 结果注定要让两人失望,自始自终,田乐群都没提两人。 “你去伦敦之后,我还要在巴黎住几天。我看嘉妮听不错的,我想任命她为纳徳轩珠宝驻巴黎分公司的经理,负责西德、意大利和巴黎的几家店面筹备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田乐群微笑的看着卢灿,至于她话语中是否有另外意思,别人很难猜测。 卢灿摸摸鼻子,一时间不太好回答。 在他的计划中,想要让嘉妮担任一个自由职业——坐镇利摩日,帮助自己收集中国古瓷。基本的保底薪金后,按照收购额度,给与她一定比例的提成。 现在田乐群邀请她担任 “你找她谈过?”他问道。 田乐群点点头,“还没有给出具体回复,但我看的出来,她有些心动。” “灿哥,嘉妮确实很合适。”孙瑞欣靠着沙发扶手,斜侧着身子,双腿蜷在坐垫上,“今天晚上我们聊到珠宝、服饰,她的见解相当独特。” “哦?她说什么了?” “她说,高端翡翠想要打开欧洲市场,必须要向钻石、欧泊学习,就顶尖产品,要做好标准价的区隔,还有就是分级措施一定要严苛。” 嘉妮还有这见解? 欧洲在高端宝石这一行业,有着很细致的管理措施。 他们的钻石分级相当明确、欧泊石同样如此,其它红宝石、蓝宝石等等,在欧洲市场,都有明确的分级。不同的级别,对应不同的价格,消费者一目了然。 而且,他们在高端宝石流通管理上,都有追踪体系,消费者对每一块上克拉的钻石,都可以清晰的查到矿口、出产日期、切割厂家、切割师、镶嵌及设计人、品牌售出者等。 真不是胡说,这套体系是1974年戴比尔斯率先实施的,是他们控制市场,使之透明化的重要步骤之一。当然,这套措施,只能应用到克拉钻身上,至于碎钻,那就…… 翡翠一直难以打入欧美市场,与其缺乏明确分级制度,透明的价格区间制度,有着一定的关系。 冰种?冰糯种?豆种?什么鬼啊?欧美消费者根本不懂! 欧美对翡翠,只认宝石级翡翠,其它的嘛,他们摇头表示不待见。 “嗯。”既然田乐群和孙瑞欣两人都看好,卢灿只得点头同意,“你们和她继续聊,谈成了更好。对了,帮我收集中国瓷这件事,也可以让她兼着。” 田乐群笑嘻嘻拍了他胳膊,“这事容易,纳徳轩珠宝巴黎分公司,可以成立一个艺术品投资和收购部门,主管这件事。” “OK,我没有任何意见!”卢灿笑着举举手,示意通过。 他们在谈论正事,温碧玉可插不上嘴。 现在正事谈完,她终于得空,搂着田乐群的胳膊,抢着说道,“群姐,我这次工作结束之后,有假期的。你看,我是不是可以和灿哥一起去伦敦?” 她刚说完,那边的孙瑞欣也动了,悄无声息的考过来,搂住田乐群的另一条胳膊。 “阿玉,你的事我原本管不着,可我还是有两句话劝劝你。”田乐群侧着脸对她说道,“你既然已经投身无线,喜欢并且想要做一名艺人,那就要认认真真的对待这项工作。” “这次珠宝展,你的表现不错,无线旗下的《电视周刊》记者已经到巴黎,他们等着采访你呢。你真的打算放弃这样的成名机会?” 温碧玉目前是无线的学员,还有课业,这次巴黎之行回去之后,无线有想法要重点培养她——她在巴黎掀起的“青春风暴”,终于传回香江。为此,无线还特别派出旗下最大的纸质媒体《香江电视周刊》记者,准备给她来一期特辑。 温碧玉在利摩日,舍不得离开,这帮人在巴黎已经等候一天多时间了。 这是不想要出名的节奏啊!落在后世,妥妥的“耍大牌”! 好在本次珠宝展,可采访的内容比较多,纳徳轩珠宝的人,招待的也不错,负责接待的张文英,更是他们的前辈,所以到目前还没有发作。 “哦……”温碧玉灿灿的放下手臂,脸色委顿。 卢灿看着直想笑,她就是一个贪图享受、好虚荣、唯我为上的小丫头,什么电影明星,什么小花旦,估计她自己都没这份追求——当初被黄霑挑起当明星的兴趣,纯粹是看中明星的那层耀眼光环。 七月四日,卢灿生平第一次抵达伦敦,随行的只有陈晓一人。 昆希被留在利摩日,他还需要配合嘉妮,整理瓷厂资源,并安置好库存,组织瓷厂工人,采买制瓷设备,并押运到香江。这项工作,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很难完成。 至于嘉妮,她最终还是同意了,担任纳徳轩珠宝法国分公司经历一职。 希思罗机场是欧洲最繁忙的客运机场,吞吐量到达每年3千万人次。 走过长长的栈桥,从二楼可以俯视,位于右侧的一楼候机大厅,密密麻麻的人头,各种肤色,各种语言,交杂在一起。 “这人……可不比旺角夜市少啊。”推着行李箱的陈晓,感慨的摇摇头。 拿旺角夜市和这比?呵呵,还真是一人一个世界。 抵达出口处,远远就看见人群中,有人高举纸板,上面是歪歪斜斜的汉字“卢灿”。 阿尔达汗! 瘦高个头,梳着流行的分头,牛仔裤,朋克衫,哪有一丝穆斯林的味道? “你终于来了!”他狠狠的握住卢灿的手,使劲摇摇。 去年阿尔达汗去香江度假,之后屡次邀请卢灿来英国,都被耽搁,这一趟终于成行。 “我们的计划,要施展了吗?”他的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开心。 正文 第159章 师门遗藏 夜色深沉,对面的金丝雀码头,灯火辉煌。 阿尔达汗的家,在东伦敦陶尔哈姆莱茨区,位于伦敦东二区,金丝雀码头别墅区。 在过去航空、陆运都不太发达的漫长年代,航海占据了交通往来的主要位置。英国港口曾经是世界贸易的集散地,繁华而先进,而金丝雀码头就是伦敦最繁忙的码头之一。 这也使得这一带商贾云集,商业极其发达,移民众多。 这里,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尽管这里是别墅区,但阿尔达汗依旧叮嘱卢灿,到了夜间,万万不可出门。 卢灿有点烦躁,这几天温香软玉,佳人在怀,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突然又变成孤家寡人,心底总有一股火气,向上顶。 另外还有就是,他想要找的信息,不是很明确。 桌上摆放着一叠装订好的宣纸大册,内文全是毛笔小楷写就,整齐而俊秀。这是阿尔萨汗老先生早年日记本,阿尔达汗从父亲书房顺出来,让卢灿观看的。 与其说是日记本,还不如说是老先生早年的记事笔录。 不过,所描述内容,与卢灿期望所获得的“玖宝阁”,没有一丝联系,全部是他那些年在缅北抗日战场上的行军笔记。因为老先生字好,当年才被他唯一的侄子——阿尔穆罕(阿尔达汗的父亲)求来做临摹笔贴。 这份日记,清晰的记载,当年他与杨振声等人,带领队伍,在猛卯三角地、班洪、班老部落辖区等地的活动轨迹。 卢灿总感觉,老先生不像是在打仗,而是为了看守某些东西。 他用圆珠笔,在缅甸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这三个地方圈起来。 是的,卢灿在找宝藏——当年玖宝阁南宗南下时,可是带走了足足四百多件天籁阁的珍贵藏品。可是,卢灿在阿尔萨汗老先生的家中,并没与发现一件有着天籁阁印记的古董,在金石秘录的传世记载中,也没有发现一条与之相关的信息。 这些东西,去哪儿了? 所以他怀疑,这些东西,都被南宗前辈掩藏在某一地方,而阿尔萨汗前辈,即便不是亲手掩埋,也一定知情。 至于他为什么没能收徒或者将消息流传下来?老先生是怎么想的,这就只有天知晓。 阿尔达汗家族相当有钱,卢灿一开始也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被阿尔萨汗老先生变卖,然后变成族产? 他通过杨家和第三方渠道打听过,阿尔穆罕所拥有的财富,与老先生还真没什么关系。 阿尔穆罕家的财富,更多的来自于当年的“滇省回民起义”。 阿尔穆罕的爷爷,也就是阿尔萨汗老先生的父亲,是起义军领袖杜文秀的大帐房穆天宇,抢劫得来的财富直接掌管人。 杜文秀自蒙化起义后,一路高歌猛进,率领大军,占领大理,宣布遥奉太平天国号令,蓄发易服,联合汉、彝、白等民族建立政权。以大理为据点,杜文秀快速向外扩展地盘,同时对内打击当地土司、官僚、地主势力,声势浩大,并迅速积累了大量财富——丽江木家就是此时被彻底清扫一遍。 一八六九年,耗时两年的昆明围城战,被清军诱降围城的两路义军,致使杜文秀兵败昆明,元气大伤,此后局势急速逆转,步步失利。 杜文秀不得不考虑后路,他委派大管家穆天宇,偕同自己的幼子杜伊(时年十一岁),前往缅甸寻找后路,同时他们还带走二十多车各类辎重,以及一队以回民为主的杜家卫队。 可惜,天不遂人愿,年幼的杜伊抵达缅北后,水土不服,很快病死,而杜文秀自己在不久后与清兵议和时,被杀害。 杜家绝裔后,这批财富,被穆天宇牢牢的抓在手中。 后来为了躲避缅政府的抓捕,他改回自己的教名,阿尔达汗家族从此之后,开始发迹。 既然师门南下时所携带的古董,未曾被阿尔达汗家族拿到手,那必定还在。 试想想天籁阁收藏的王羲之《瞻近帖卷》、晋顾恺之《洛神赋图卷》、宋徽宗的《岁年图》、宋燕文贵《秋山萧寺图》、宋宗室赵孟坚《行书梅竹谱》、宋米元章《苕溪诗帖》…… 项圣谟祖师一定会挑选最珍贵的的文物进行置换。 卢灿估摸着,南下带走的文物中,说不定就有王羲之《瞻近帖卷》。因为这份贴卷,在明代之前的文物志上有清晰的记录,可没有具体下落。 类似的文物估计还有不少,让卢灿如何不心动? 心中烦躁,卢灿推开二楼阳台的门,河港的风,迎面扑来。伦敦的空气并不好,风中夹杂有特别的烟尘味。 这片别墅区,位于金丝雀港口后的半山坡,视野非常开阔。 伦敦的大楼林立,灯火辉煌,据此三英里的地方,就是知名的苏格兰银行大厦,那是伦敦金融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伦敦市又被称为“一平方英里(TheSquareMile)”,就是源于人们对这片金融城的戏谑。 过几天,自己的资金即将投入金融圈,未来会怎样?卢灿心底还真的没谱。 虽然他知道大势,但金融市场信息千变万化,可不是仅仅知道趋势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伦敦的金融市场,是世界上最宽松的交易市场之一,这是伦敦的骄傲,但这种骄傲并没有影响到英国的经济。 二战后,英国经济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辉煌,但最近十来年,不算景气。 1973年,英国靠近欧共体,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放弃英联邦中的市场最惠国待遇。选择欧共体市场还是选择英联邦市场,他们选择了欧共体。 事实上,英国加入欧共体,并没有增强他们的话语权,也没有改变其经济形式。 最近一段时间,英镑贬值的呼声越来越高。不知道康丁,能不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卢灿并不知道英镑何时贬值,但他很清楚的记得,在二十年后,英镑与美元之间的兑换比率始终维持在一比一点五上下浮动,而现在呢?英镑与美元之间的汇率比为一比二点四。 这中间肯定有暴利,但如何拿到暴利? 卢灿不知道,他准备明天见到康丁时,问问怎么操作。回港后,自己找纳徳轩的财务人员,在香江炒作英镑,弄点小钱花花。 至于新成立的投资公司,就看康丁是否敏感了。 这也算是一次小考核。 来伦敦的第一夜,睡得并不好。 阿尔达汗打着哈欠,看着卢灿在一楼前院锻炼身体,“怎么起这么早?” 他昨天邀请卢灿去酒吧,被拒绝后,自己开车出去鬼混。 呵呵,这家伙,东伦敦有名的花花公子。 卢灿从跑步机上下来,擦了把汗,“倒时差呢。” “切!巴黎到伦敦,有时差吗?”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心底有时候还是很细腻的。 卢灿没理会他,换了个臂力器,开始锻炼手臂。 这栋房子上下两层,独栋,前后院,前院陈设有不少运动器材,后院还有小号的泳池。在东伦敦,妥妥的一处豪宅。 这房子,是阿尔达汗一家最早来英国添置的产业,但从去年开始,他的父亲——阿尔穆.汗带着他母亲,搬到切尔西富豪区居住,将这里扔给阿尔达汗胡闹。 除了他之外,只有一名佣人,一名厨师,一名安保兼司机,因此卢灿此行来伦敦,被他强拉到这里住宿。 “对了,一直想问你,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二楼的阿尔达汗伸了个懒腰。 “说说,看我心情好不好啰?” “你为什么这么关注我的叔祖?”阿尔达汗又不笨,卢灿屡次打听那位老者的消息,他肯定有些怀疑。 “你家那位叔祖,我怀疑是位奇人!”朋友相交贵以诚,虽然不会告诉他全部秘密,但卢灿还是准备稍稍透露一点有关他叔祖的消息。 “奇人?什么意思?”阿尔达汗有点蒙。 “还记得我在你那买的十多件书房用品吗?”卢灿放下臂力器,揉揉手腕——一口气拉开五十次,还是很吃力的。 “怎么?有问题?”阿尔达汗顺着二楼的玄关下来。 “那里面有好几件是赝品,而且我怀疑是你叔祖亲手做的。” “赝品?我叔祖做的?这不可能!”阿尔达汗惊呼一声。 卢灿白了他一眼,“我是做什么行当的?我会骗你吗?” “嘿嘿!买到赝品算你倒霉,我可是概不退货哦!”阿尔达汗就是这种人,很快就将刚才还很惊讶的话题忘之脑后。 “老先生的赝品,做得非常好,所以……我才琢磨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秘?”卢灿再一次将他从岔路上拉回正题,“你想想,小时候,你叔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玖宝阁南宗掩藏起来的古董,对卢灿的诱惑力太强。既然让阿尔达汗知晓他叔祖是作伪高手,卢灿就希望能从他身上找到点线索。 阿尔达汗挠着头,想了半天,“你饶了我吧,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小时候,我们家和阿尔萨汗爷爷家有点隔阂,他参加抗日,我爷爷是反对的。叔祖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带着家人回内陆,至于为什么……” 他摊摊手,很无奈,“我也不知道。” 回内陆的叔祖奶奶?还带着孩子?卢灿眉头微皱。 难不成这秘密被她们带回内陆?可后世没听说有什么知名的文物古董宝藏露面啊? “知道你祖奶……” 还没等卢灿问完,阿尔达汗就直接打断他的问话,“知道你要问她们的下落。很抱歉,我们从来没联系过,我真的不知道。” “你问的这么仔细,不太像……”卢灿再度追问,又引起他的怀疑。 “我在香江筹建一家制瓷厂,你叔祖制瓷作假这么厉害,我寻思着,这样是用到瓷器制作上,那该多好啊。” 卢灿很快打消他的疑虑,阿尔达汗撇撇嘴,“我还以为叔祖知道什么宝藏下落呢?值得你这么用心,结果让我空欢喜一场。” 卢灿抬脚欲踢,笑着说道,“说到宝藏,我还真的知道一个,而且就在英国,挖起来很容易。”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别告诉我,是你做梦梦到的哦?”阿尔达汗根本就不相信,斜着脑袋看他。 “真不骗你!古罗马帝国时期的,我在一份资料中翻找到的线索。” 卢灿的语气很认真。 正文 第160章 幸运农夫 “你向真主发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阿尔达汗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他发现卢灿似乎真的没在骗他。 这次,卢灿还真的没骗他。 他所说的古罗马宝藏,就是后世非常传奇的萨福克郡的霍克森钱币。 一位农民,因为要寻找可能被掩埋在土壤中的铁锤,动用了金属探测仪在院子里搜索,结果在地下三米处,发现有金属的特征。他还以为是铁锤呢,结果生生挖出含有一万多枚银币,五百多枚金币,二百五十公斤的纯金块,还有其它的金银制品。 那将是一九九二年的事情。 这则传奇故事,被拍摄成纪录片、文学作品中也经常被引用。因此,卢灿能清晰的记得三个名称,萨福克郡的一个叫做霍克森的小村庄,那位发现的农民叫艾瑞克劳斯。 当时,他对这个幸运的家伙,可是羡慕不已。 卢灿此次来英国,也有着想将这些宝藏取出来的心思。 没办法,太缺钱!玩收藏,太费钱! 这些金块和金银币,运到巴黎,会很快脱手变现——巴黎此时就是欧洲最大的艺术品交易黑市。当然,也可以在伦敦交易,伦敦地下艺术品交易市场同样活跃。但这样一来,就需要阿尔达汗这位东伦敦的“地头蛇”出手。 “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卢灿耸耸肩,插身而过。 “你是我的大爷!行不行?拜托你和我说说,那宝藏的事情?我马上安排人……哦不,我亲自去查资料,决不让第三人知道。” 卢灿口中的宝藏,真的撩起他的兴致。阿尔达汗紧跟着卢灿进屋,围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打听宝藏事宜。 “嗨,你不准备去洗簌吗?稍后康丁就要到了,你就准备这样见他吗?”卢灿选择一张客厅沙发,坐下来。对面的茶几上,放置着一杯佣人泡制好的红茶。 “那个康丁,你很看好?”这句话阿尔达汗问得很认真。 “眼光不错,在洛奇证劵干了八年,做到中层主管位置,能力和性格也很不错,你明天就可以看见。”卢灿靠在沙发上,笑着说道,“总比我俩强。” “嗨!我信你,你认为可靠我就没二话!”阿尔达汗双腿架在另一张沙发上,吊儿郎当的抖着腿,咬着桌上放置的青苹果。 这人真是……牙没刷,脸没洗,这就开始吃上了? “你父母是不是厌烦了你这种惫赖模样?所以躲到切尔西区眼不见为净?”卢灿笑着调侃道。 “你这是污蔑!”阿尔达汗指着他,笑骂道,“我是一位优秀的穆斯林青年!聪明、善良、勤奋、热心……还有英俊!” 喔!卢灿作势,低头呕吐。 说起来,自从去年九月份阿尔达汗走了一趟香江之后,在卢灿有意无意的结识中,两人的关系变得非常不错。他的心地和为人,很不错,并非那种心机男。 否则,卢灿也不会找他合作,准备取宝。 “亨利(阿尔达汗的英文名),宝藏的事情,可以告诉你,但是亲兄弟,明算帐,有些话必须说在前面。”卢灿喝了口红茶后,斟酌着话语,慢条思语的说道。 “你说,我都听你的!”见卢灿终于说道宝藏,他赶紧将手中的苹果扔进盘子中,坐直身体。 “这批物件,金币、银币,还有金块,数量不少,你在黑市有渠道吗?而且是那种稳妥点的渠道,即便给对方让利一些,也没关系。” 卢灿这话让他挠挠头,“数量巨大?” 卢灿点点头,“如果不是太败家的话,足够我们吃一辈子。” “那只有慢慢出货。”阿尔达汗商议正事,还是非常稳重的。 他没有询问卢灿从哪儿得来的信息,这毕竟涉及到个人隐私,双手搓了搓,有些激动,“你知道,英国有着地下宝藏属于国家这条该死的条例,原则上这批物件,需要上缴的,我们走黑市,有些风险。” “不建议在英国处理!” 听他这么说,卢灿反而放心很多——他的建议很明智。 卢灿点点头,“说说你的想法。” “我拿到了MG(内陆译为名爵)汽车的缅甸代理权,最近正准备往东南亚送货。我的意见将这批物件分开处理。首先将容易处理的金块运往东南亚,那里是黄金大市;金币数量如果不多的话,伦敦黑市就能消化,如果数量大的话,可以运到海对面……”他指了指远方,示意欧洲大陆。 “无论是巴黎,还是威尼斯,都能消化这些金币。” “至于银币嘛……如果数量过于庞大,我的建议是重新熔炼,做成新的银砖,直接出售给银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做过一年多的老板,阿尔达汗分析得头头是道,其规划与卢灿所设想的差不多。 “安全能保证吗?”卢灿问道一个他最担心的问题。 无论是运往东南亚,还是伦敦黑市出货,亦或者是去巴黎和威尼斯,都是走/私! “东南亚那条线,一点问题没有!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他呵呵笑道。 英国加入欧共体,对英国汽车而言,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悲剧。 二战后,英国汽车产业一度非常强势,他们在1958年创下全球汽车销售11.4%的亮瞎眼球的业绩。悲剧出现在1973年,那一年,英国加入欧共体。 加入欧共体,意味着英国要放弃很多利益,譬如必须保持与欧共体成员国统一的出口税率。 在此之前,英国有着英联邦这一体系内的巨大市场,彼此可以实现低税率的自由贸易,现在加入欧共体嘛,这些低税率政策,自然也就没有了。 这也是此后几十年,依旧有无数英国人反对加入欧共体的真正原因。 英国汽车产业遭受重创——英联邦成员国的进口汽车税率大幅度提升,日式汽车和德式汽车乘势出击,将价格昂贵的英国品牌,逐渐排挤出市场。 可欧共体市场怎样呢?呵呵,在欧洲大陆,英国汽车尽管很出色,但想要竞争胜出德国车、法国车、意大利车,那困难可不是一般的大! MG汽车的困境同样来源于此。 MG汽车历史悠久,子品牌众多,结构繁复,造成资源严重浪费,再加上市场猥琐,MG在七十年代中后期,已经摇摇欲坠。 迈克尔.爱德华兹上任利兰集团总裁后,开始大力改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放低域外市场的代理门槛——这让阿尔达汗拣到便宜,拿下缅甸全境的莫里斯汽车销售代理权。 去年九月,阿尔达汗的东南亚之行,就是为了考察汽车市场。 在卢灿的帮助下,他与香江十大汽车行之一——盈运气车行,签订销售条约。 盈运气车行是谁的产业?林家的! 因为林嘉义的关系,卢灿能和林家搭上话。 缅甸最早也是英联邦成员国(后退出),英国汽车在这里受不受欢迎呢?当然受欢迎,英国汽车的品质,绝对是世界顶尖水准。可是它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贵! 阿尔达汗拿到缅甸代理权后,并没有正规经营,而是开拓了一条走-私线路——从自己在伦敦的莫里斯汽车专卖店中出货,通过海运走/私,在缅甸仰光港口上岸。 以此来躲避双方的高税收。 对此,MG睁一眼闭一眼,能增加旗下汽车的销量就好,至于所在国的税收减少,这关MG什么事?这就是风靡八-九十年代的“官方走-私”! 这种风气在内陆也盛行过很长时间,譬如那位著名的“赖星”。 卢灿听他说完,心底大定——只要藏宝能顺利运出英国就行,最不济,可以运到香江,自己慢慢出货也就是了。 “OK!合作愉快!”卢灿与他搭搭手。 “现在可以说……藏宝的位置了吧。”谈完正事,阿尔达汗再度问起。 卢灿正准备开口,咚咚咚,有人敲门。他耸耸肩,只见阿尔达汗的面容,有些沮丧,生气的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他开门一看,是他家的佣人,低低头,“少爷,外面有位叫康丁的男士来拜访!” “让他进来!”语气中还有点谈话被打断的气恼。 “康丁来了?我们去迎一迎!”卢灿听见,连忙打断阿尔达汗的吩咐。 “也对哦!”阿尔达汗从衣架上拿出一件上衣,快速披上,两人来到前院。 康丁正站在院门前,四处打量这里的建筑——这是个有钱人的住宅。 卢灿招招手,“嗨,康丁,你弟弟安置好了吗?” “已经安置妥当,所以我就过来了。失业的滋味,很不好受,想早点工作呢。”他笑着与卢灿握握手。 “康丁,这位是投资人阿尔达汗,我朋友,你可以叫他亨利。”卢灿指指阿尔达汗。 “嗨,你好,我是亨利!”“认识你很高兴,我是康丁.梯若尔。” ………… 后院泳池边,有一把太阳伞,卢灿三人坐在伞下,品味着来自印度大吉岭的红茶。 “康丁,我对维文聘请你来组建并担纲投资公司总裁一事,没有任何意见。我相信你具备足够的能力,因为我相信他的眼光。” 阿尔达汗与康丁还有些陌生,因此说话比较正式,他摊摊手示意道,“我只是想……听听你对新公司的规划,毕竟我们只是准备组建一家小公司。” 卢灿也想听听。 “组建投资公司?NO!我不建议两位这么着急组建公司。”康丁一开口,就吓了两人一跳。 尼玛,我让你来组建公司,你却说公司暂时不着急?什么意思? 康丁在说话的同时,还在观察卢灿与这位亨利先生的表情,见俩人并没有恼怒的意思,才继续说道,“一百万英镑,我建议先开户头。” “哦?你有什么好想法?”卢灿伸伸手,示意道。 “我最近一直在琢磨英镑贬值一事。”他的第一句话,卢灿就觉得靠谱,昨天晚上,他还在琢磨这件事呢,没想到他已经考虑上了。 “英镑贬值?你怎么看?”问话的是阿尔达汗。 他常年生活在英国,很清楚这件事所搅动的风波。 “有很多经济学家认为,这次英镑贬值最大的阻力在美国。”康丁摇摇头,面带微笑,“这种观点是错误的,英美资本一体,英国对美国的影响力,比我们看到的大得多。” “这次贬值,最大的阻力,来自欧共体,来自联邦德国。英镑贬值之后,在欧共体内部,会造成英资产品倾销的趋势。” 阿尔达汗插话问道,“那你认为这次英镑贬值,很难实施?” “不!恰恰相反!”康丁的语气很肯定,“撒切尔(此时还没有铁娘子的称号)上台一年,先是对国有资产动/刀,行动非常刚烈。这次英镑贬值,是她所领导的内阁致力推动英国商品走出去的第一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如果不想破坏欧共体的内部团结,最终联邦德国政府,一定会让步。” 精彩!非常精彩!卢灿在旁边,率先鼓掌喝彩。 正文 第161章 街头斗殴 康丁反对设立公司的理由很简单——暂时不需要。 他列举了两点,很快说服卢灿和阿尔达汗。 其一是组建公司需要招聘、选址、人员培训、福利安置等一系列问题需要他来完善,这势必会影响到资金回报的周期。 其二是英国投资公司的运营税收相当高。 也就是说,运营公司所开的户头,在盈利收割时已经缴纳了一笔税收外,公司还需要另行缴纳运营税,这就变成双重纳税,得不偿失。 一百万英镑对于家庭而言,是一笔巨款,但对于投入股票、期货市场的资金而言,沧海一粟。他只需要去伦敦期货交易所租赁一间大户室,然后招两名操盘手,完全可以应付。 至于何时成立公司? 这需要看户头运作的资金量,另外还要看是否有外来客户——也就是有客户找到他们希望代为管理资金。 康丁的建议很成熟,听专业人士的没错。 阿尔达汗与卢灿对视一眼后,好员工,替投资人省钱,有什么不同意的? 康丁来得比较早,卢灿与阿尔达汗两人谈论宝藏之事后,也没顾得上早餐,阿尔达汗更是连洗簌都没来得及进行。此刻,一杯红茶进肚,腹内空空,开始鸣叫。 “找个地方,为我们的合作干杯!不过,在此之前,我得要去簌簌口。啊呸,真难受!”阿尔达汗甩掉身上的衣衫,急急跑进洗簌间。 卢灿哈哈大笑,见康丁莫名其妙,他指了指阿尔达汗的背影,“这小子,昨晚出去鬼混,早晨起来的晚,还没洗簌呢,你就过来了!” 男人嘛,总有一些不拘小节。康丁听完,也是哈哈大笑。 哈克逊广场,是东伦敦有名的购物中心。 这里也聚集了大量的酒吧、画廊,嗯,还有数量众多的夜店,因此,这里也是阿尔达汗日常活动的据点。 三人加上两位安保,开了两辆车。陈晓与阿尔达汗的保镖,坐在后面一辆车上。 阿尔达汗亲自开着他父亲留下来的那辆劳斯莱斯,载着卢灿和康丁,直奔哈克逊广场诺福特酒店——这里的盐烤青花鱼、干酪肉丸是东伦敦一绝。 正宗英国餐没什么吃的,就这两道菜还不错,哦对了,还有一个英式扣肉也可以尝尝。 两辆车都停在哈克逊广场的西侧,大家步行前往东侧的诺福特酒店。 这里游人如织,而本地人中,非洲裔及亚裔占/有相当大的比利。 “伦敦也是一座移民城市,起码东伦敦是!”阿尔达汗笑着介绍道。 英国七十年代收紧移民政策,因此,在七十年代初的几年内,加入英国国籍的浪潮涌起,其中以中东、印度、东南亚、南非等国的移民人数最多。 阿尔达汗一家,就是赶上这趟末班车,举家搬迁至英国,成为其公民中的一员。 这波浪潮,也使得英国信奉伊斯/兰的民众激增——陶尔哈姆莱茨区就是伦敦伊斯/兰教民最大的聚居地。 三人说说笑笑,走在前面,陈晓与阿尔达汗的保镖紧随其后。 正要抬脚迈步上诺福特酒店台阶,侧面冲出一帮年轻的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往卢灿等人这边打闹着逼近。 “嗨!小心点!” 卢灿伸手,拉住正在上台阶的阿尔达汗,当头的那位金发白肤的年轻小伙子,从他身边滑过,差点就撞上阿尔达汗的身上。 卢灿有些恼怒,扭头斥责道。 “黄皮猴子!走路没长眼吗?” 这帮英国本土的年轻人,站住脚步,当头的那位,张口就骂! “加尼森!你想发动战争吗?你这白……”站稳住身子,阿尔达汗立即回口,可看了看身边的康丁,他愣是将最后的‘白皮猪’一词给咽下去了。 不过,他可不打算息事宁人,换了一句直接喷过去。“你这个败家子…白痴…找事吗?” 卢灿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这阿尔达汗与对方认识,而且有点仇怨,刚才那帮人就是故意撞上来的。 这时,陈晓已经站过来,贴在卢灿的身前半个身位。另一边,阿尔达汗的保镖,也冲了上来,挡在阿尔达汗的身前。 对方四男两女,这边可是五名大汉,其中两位还是专职保镖。 那位金发年轻人,手指点点阿尔达汗,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你等着!敢骂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领着几个同伴,从阿尔达汗身边,挤进诺福特酒店。 阿尔达汗对卢灿及康丁耸耸肩,无所谓的笑笑,“别理那个人渣!他父亲也是德尼尔商贸集团的股东。去年扩股时,我家的股权超过他家的股权,那家人就开始挑事。” 嗯?这还不仅仅是种族歧视,还涉及到商业纠纷! “恭喜啊,你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卢灿拱拱手,说这话一半是为了冲淡刚才的不快,另一半还是真心祝福。 德尼尔商贸集团,是西伦敦最大的商贸集团公司,垄断了英国对欧洲大陆的小家电、日用百货等众多商品的出口贸易。在英国所有商贸公司中,能排进前十的存在。 难怪他父母搬到切尔西区,那边是德尼尔商贸集团总部所在地。 三人并没有将刚才的冲突,当成什么大事。 咖喱肉汤,三文鱼派,还有熏蛙鱼,英式扣肉,什锦海鲜炖松鸡,柠檬汁盐烤青花鱼,英式布丁。唔,英国大餐的精华,基本都在这桌上了。 阿尔达汗兴致很高,又叫来侍者,要了一瓶麦卡伦单一纯麦威士忌。 “嗨,亨利,中午喝酒不太合适吧。”卢灿摆摆手,想要阻止。 “别!今天开心,没酒怎么算庆祝?听我的,去吧!”阿尔达汗挥挥手,让侍者去拿。 阿尔达汗今天确实很开心,一瓶威士忌,康丁还不算熟悉,只是意思一下,卢灿呢,对酒精类无爱,他一人干下去一大半。 “你…你们…聊着,我…去趟洗手间。”他撑起身子,摇摇晃晃,想去去厕所。 此时酒店包间还没有施行独/立卫生间制,还需要走道另一侧的公共卫生间。 陈晓及阿尔达汗的保镖都在一楼大厅用餐,并不在身边,卢灿见他有些喝高的模样,站起来问道,“你行吗?我陪你一起去?” “切!”他翻了翻白眼,“我可不是GAY,没兴趣与男性同上卫生间。” 卢灿只得对康丁耸耸肩,向他解释,阿尔达汗就这样,有时很精明,有时又放荡不羁。 藉此机会,卢灿倒是问了康丁不少有关如何利用货币贬值,来套取利润的方法。 康丁认为,针对英镑的贬值,需要做长线。 因为英国现在已经转变成外向型经济——即需要靠大量出口,来拉动本国的经济发展。英镑贬值在一定条件下能刺激生产,并且降低本国商品在国外的价格,有利于扩大出口和减少进口。 英镑与美元现有汇率,并不符合英国经济现状,但货币贬值又不宜过快,否则会引发英国本土的通货膨/胀。因此,在做货币期货时,维持长线,稳中有赚。 卢灿看了看表,咦?都过去十多分钟了,阿尔达汗这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这家伙喝高了,恐怕在厕所睡着了!我去看看。”卢灿和康丁开了句玩笑。 出门左拐,刚到走道,就看见两位男子,站在走道另一端的卫生间门前,指指点点。 呃?摔着了还是怎么的?卢灿加快脚步。 还没到没口,就听见卫生间里面有人打架的声音,还伴随着阿尔达汗的呼痛声。 糟了!他在里面和人打起来了! 也来不及去一楼叫陈晓和阿尔达汗的保镖,卢灿拨开看热闹的两人。只见卫生间的洗浴池旁边,阿尔达汗抱着脑袋,蜷在地上。拳打脚踢的是两位身材高大,金发白肤的英国人,就是门口挑衅的那几人中的两人,其中一位是阿尔达汗口中的加尼森。 靠,他们上厕所都能遇到? 卢灿此时也顾不上问为什么,直接飞起一脚,揣在那位加尼森的腰腹部位。 这一脚力量很大,又非常突然,顿时将身高一米八五的加尼森直接踹飞,整个人贴在洗浴间到卫生间的那道隔门上。 另一个年轻人见到卢灿来势凶猛,不由得往后缩了一步。卢灿顺势将倒在地上的阿尔达汗拉起,转身就走。 至于说将两人暴揍一顿的想法,他还真没有。那两个英国年轻人,身高都和他差不多,但要比卢灿更壮,打起来,呵呵,他还真的没有把握。 加尼森被同伴扶起来,暴跳如雷,“法克!法克!”,不时的又伸手揉着腰腹,“啊哟哎哟”的呻/吟着。 那同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加尼森咬牙切齿,点点头。 在同伴的掺扶下,加尼森很快也离开洗簌间。 阿尔达汗醉酒被打,这饭吃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康丁掺扶这鼻青脸肿的阿尔达汗,卢灿去结完帐,三人走到一层 阿尔达汗的保镖脸都绿了——主人被打,保镖却在楼下逍遥自在。这样回去,阿尔穆罕还不罚死他? “行了!先送你家少爷去治伤!”卢灿喝止那位保镖准备上二楼报复的举动。 陈晓在旁边自责不已,刚才他同样失职。他还真没料到,如此高档酒店中,竟然还有人当众斗殴? “阿晓,注意点,你走在前面,我们先离开这里。” 卢灿曾经在帮会混过一段时间,心底总有些不安,刚才加尼森被自己踹一脚,可不轻。 陈晓走在最前面,那位保镖要背着阿尔达汗,被卢灿拒绝。万一稍后对方有报复行为,你这保镖背着个人算什么? 让康丁掺扶着阿尔达汗,这家伙,晕晕乎乎的,还没清醒呢,卢灿走在他俩身侧。 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刚刚走过哈克逊广场,距离停车场也只有二十米的距离。陈晓惊呼一声,“少爷,你跑快点,先上车!” 跑快点?卢灿苦笑。 别说还有个烂醉如泥的阿尔达汗,就是没他,自己也跑不掉。 停车场四面,涌来十多位年轻人,或赤着胳膊绣着纹身,或衣衫打结头发卷曲,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好在他们手中,没有刀具之类的,最多只是一根棒球棍。 这些人必然是加尼森找来的,只不过他们也不敢下死手。 康丁的脸色煞白煞白,这种事他还真的没遇到过。 卢灿有经验,拉着康丁,就近找到停车场上两车之间的一条一米多宽缝隙,靠了进去。 “康丁,你扶着亨利,靠在车身一侧,蹲下来!阿晓,还有那个谁……”卢灿还真的不知道那保镖叫什么,“你们一人守住一边。守个三五分钟,警察就会到场!” 打群架嘛,香江帮会之间经常干的,老手都知道如何最快速度找到对自己最有利条件,这是经验,卢灿很熟,三年香江黑道没白混。 只不过卢灿没想到,扔掉两年多的手艺,竟然在伦敦街头,重新捡起来! 热血上涌,他将腰间的铜头皮带抽出来! 康丁经过最初的惊慌后,见卢灿有条不紊,而且快速布置好对己方最有利的阵形,心底一阵惭愧。他将阿尔达汗放在地上背靠着一辆轿车坐好,自己站起身来,双手握拳,也迎了上去。 一场街头短暂而激烈的械斗,骤然爆发! 正文 第162章 凶狠反击 卢灿身前的那名保镖,也是亚洲人,学的是泰拳。 泰拳擅格斗,一个技术成熟的拳师,能运用自己的四肢八体作为武器,于俄顷之间击倒对手。估计是为先前餐厅的失职内疚不已,这家伙今天算是打疯了! 完全不顾落在身上的棍棒,他站在两车缝隙之前半米,出拳如泰山压顶,肘击凶狠凌厉,斜劈腿直接将对面的一个年轻人扫得小腿骨折。卢灿清晰的听到咔嚓一声脆响,让人酸倒牙。 卢灿拎着铜头皮带,根本找不到出手机会。 这家伙也够狠,手臂粗的棒球棍,他挨了四五下,愣是一声不吭。 另一侧,陈晓那边,有些狼狈。 大圣劈挂门所习拳法有两种,一种是劈挂拳,讲究大开大合,专攻上三路,另一种是猴拳,讲究步伐灵活,主攻下三路。 套路性的东西比较多,因此在实战方面,反而不如泰拳凶猛。 见这边暂时还没有危险,卢灿拎着铜头皮带,兜头向陈晓身前的一位光头年轻人的脑袋砸去。 这家伙正在和陈晓对脚,没留神迎面来了一皮带,连忙手臂上举起,想要格挡。皮带如软鞭,那沉甸甸的铜头,绕过他的手臂就砸了下去。 “砰!”一声,铜头皮带狠狠的砸在他的后脑勺,这家伙晃悠晃悠,又被陈晓一记侧踢,直接踹飞过去,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卢灿抽回皮带,再度斜向上扫出去,这次目标是和康丁对峙的一个纹身的小混混。康丁已经挨了两下,嘴角肿起,应该是被拳头击中。 卢灿出手,那位纹身的小混混已经有了防备,伸手想要去抓直奔面门的铜头,一把抓了个空,皮带铜头狠狠的砸在他的手腕上。 “哎呦”一声,这家伙抱着手腕,向后退去。 卢灿上来之后,凶悍的两击,让陈晓这一侧,暂时没人赶冒头。而另一侧,那位泰拳手的狠辣,也让对面的人忌惮不已。 对方领头的是一个短发粗壮非洲裔,一双三角眼,冷冷的盯着卢灿一行人。他估计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硬。 那位短发非洲裔,似乎有点犹豫,就这么撤回去,很没面子,而且今天亏了! 十来个兄弟,被那位泰拳保镖放到四五个,还有一个断腿,而这边也不讨好,被皮带砸晕一个,另外还有两个被这边保镖踢伤,正坐在地上哼哼唧唧。 养伤就要花费一笔不菲的费用。 继续吗?他心底更没谱。 局面陷入短暂而怪异的平静。 “哎呀,我的眼睛怎么睁不开了?”卢灿身后,阿尔达汗醒来,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这家伙,醉成这样?一开口,差点没让卢灿笑出来。 这时候,谁也没空理他,他自己颤颤悠悠爬起来,睁开浮肿的眼睛,慢慢清醒过来。 “加尼森,卑鄙!无耻!法克法克法克!丹拓,你给我弄死那个加尼森,出事我负责!”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骂。 卢灿很想问阿尔达汗,你是猴子请来的逗/逼吗?没看见这正在打架吗?还弄死加尼森?咱们先保命要紧吧。 当然,这些话都被他闷在心中。 “康丁,你去看着那家伙,别让他瞎跑,打搅了丹拓。”他将康丁往后拽了一把,这家伙看起来高高大大,但估计从来没打过架,刚才冲上去想要帮陈晓忙,结果自己挨了两下。 康丁有些羞愧的捂着肿起来的嘴角,往后退了退。伸手准备扶住阿尔达汗,结果一把捞空,这家伙斜侧着身体,靠在车身上,软软的往下滑——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事实如卢灿所料,这边的大规模斗殴,引起停车场管理人员注意,很快,警车的呜鸣声响起。 警笛,成为压垮那短发非洲裔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恶狠狠的对卢灿一行瞪了一眼,随后低吼一声,他身边的兄弟,或背或抬,将伤者带走。 一分钟时间,这帮人消失的干干净净。 吁!卢灿长长出了口气,握紧皮带的手,微微发软。 “康丁,掺扶着亨利,我们走!”卢灿挥挥手,大家快步往停车所在的位置走去。 路过丹拓身边时,卢灿特意问了句,“你……没事吧。” 这位保镖,表情很硬,摇摇头。不过卢灿还是从他抽抽的嘴角看出,他也很疼,估计受伤不轻。 卢灿没想着和警察照面。 这种雇凶打架的事情,以前在香江经常发生。所有人都猜到是加尼森所为,那又怎样?那帮小混混即便抓到了,也不会供出他的——拿了雇主好处,没完成任务罢了,如果还牵扯出雇主,那这帮混混以后再这一带也别想混下去。 另外,这其中还隐约牵扯到德尼尔商贸公司内部的股权之争,如果真的弄到警察局,那阿尔达汗家族与加尼森家族,极有可能要撕/破脸。卢灿无法揣测,这会给阿尔达汗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当然,还有卢灿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他想等阿尔达汗醒来,看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并以此来判断阿尔达汗在伦敦的能量,还有就是他的能力。 康丁扶着依旧有些迷糊的阿尔达汗,跟在卢灿身后。 今天卢灿的冷静表现,让他非常震撼。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将整个事件重新梳理一遍,越发感受这个香江年轻人的不凡,处理突发事情睿智、非常冷静、果断、下手也狠辣——他上去之后的那两皮带,有着非常强悍的震慑效果。 不由自主,他对卢灿的评价,再上一层。 卢灿根本没想到,打一架,竟然能让自己虎躯一震?魅力值飙升! 丹拓开车,五人挤在一辆劳斯莱斯中,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有阿尔达汗靠在座椅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陈晓坐在副驾驶上,一直低头不语。 他今天受打击了! 想想在香江的练武场,与师兄弟过手交流,自己那时很自信,能将自己撂倒的师兄弟,还真的没两个,否则潘云耕师兄也不会派自己过来护卫卢少。 可是……今天一上手,才发现以前还真是坐井观天。 虽然没看到丹拓的出手,但他能独挡一面,而自己却狼狈不堪,甚至还需要雇主亲自出手,这就是差距! 这……问题出在哪儿呢? 卢灿眼睛微眯,假寐中。他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纳徳轩的安保队伍,一直都在招揽身家清白的武馆弟子,或者是飞虎队、警察队伍中的退役人员。现在看来,这是失策! 很明显,他们缺乏实战,不够凶狠,甚至都比不上黑道上的双花红棍。 卢灿此刻忽然非常想要走一趟内陆——对越战争其实在1977年就已经小规模展开,只不过真正的大战是1979年才爆发,如果自己手中有一批对越战争的退役老兵,那今天这事,分分钟搞定。 这种事情急不得,不说其它,就是老爷子那里,也不会让卢灿北上。 算了,等这次回港后,再慢慢琢磨这件事。 回到别墅,大家的情绪都不高。 陈晓帮丹拓将阿尔达汗抬进屋子,平躺在沙发上。 卢灿与康丁,恹恹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丹拓和陈晓,还有别墅的佣人,忙忙碌碌为阿尔达汗检查并涂药。 他的面部看起来很狰狞,其实还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卢灿倒是有些担心他的保镖丹拓,挨了那几棒球棍,可能有点内伤——在忙碌的过程中,卢灿已经看见他几次捂着小腹。 等医生上门时,阿尔达汗已经完全清醒。 从丹拓口中了解全部经过后,他躺在沙发上,斜侧着脸,竟然还对卢灿挤挤眼,“玛德,这次大意,让两位看笑话了!今晚别走,明天我请两位继续看戏!” 说道最后,他龇牙的模样,很凶厉。 “好好休息吧,别把面子看得太重要!这次大家安全无事,多亏了丹拓,你要给人家加薪才是!”卢灿替丹拓表功的话语,换来对方感激的眼神。 丹拓用自己的表现,获得大家的尊敬。康丁也开口表扬,“今天丹拓……还有这位,都太厉害了,否则,我可能要被打得头破血流。” 康丁顺带着也指了指陈晓,向两人伸出大拇指。 “嘿嘿!加工资,没问题,一定加!”阿尔达汗不清楚经过,既然大家都说好,他的面子也有光,立即答应下来。 丹拓面容虽冷,但此刻看向康丁与卢灿的眼光,还是很感激的。 医生看完阿尔达汗之后,又将陈晓、康丁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陈晓的胳膊青了一大块,是棒球棍击打造成的伤势,没有骨折,不算严重。 倒是丹拓,家庭医生建议他去医院仔细检查,最好能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被他冷冷的拒绝。 说起来,这五人中,只有卢灿毫发无伤,还真是幸运。 这场斗殴,带来另一个好处,那就是三人的关系变得更融洽——阿尔达汗与康丁也能嘻嘻哈哈的开起玩笑。 一起打过架的交情,就是不一样。 等医生走后,阿尔达汗挣扎着起来,也不要丹拓的掺扶,径直走到电话前,当着卢灿和康丁的面,开始拨打电话。 “黑格,你现在就给我派人盯着加尼森那混蛋!”阿尔达汗的口气很硬。 “什么事?”他的声音再度拔高两度,“老子今天被那小子阴了一把,先是趁我喝醉,把我堵在洗手间。然后他找来哈克逊广场的那帮黑鬼,把我围在停车场。” “自然没事!他想和我斗,还差点火候!不过我心底的火气,要出一出!” “你今晚带人,先把哈克逊广场的那帮黑鬼,给我好好收拾一顿。至于加尼森那混蛋,明天我亲自出面,你帮我盯好他的行踪就行,别给他跑了!” 很显然,阿尔达汗在发动他的关系,准备给施暴者、幕后者凌厉反击。 事实证明,阿尔达汗在东伦敦的关系网很不错——当天夜间的电视节目,就爆出哈克逊广场发生大规模械斗的新闻。 正文 第163章 古风困境 新华驻港分社总部位于湾仔皇后大道东387号。 这栋大楼原为一间接近完工的酒店,于六十年代末被新华社购入改建。内陆正规访港代表团,一般都被要求入住在这里——其一是照顾其生意,其二是新华社能就近提供安保。 古风所随行的商贸团率属于科工委下属企业——中船重工,他们此行是与维昌发展有限公司(霍营东家族所属的商贸公司)举行会谈,商议有关中低速柴油机的采购事宜。 中低速柴油发动机,用途极其广泛,卡车、拖拉机自是不用说了,更可用于轻型坦克、小型船舶等方面。古风隐约听到同行人员谈论,这次采购的一百台柴油机,主要是为填补中越争议海域的快速机动火力补给船的空白。 他站在大楼的第九层窗户前面,看着眼前的高楼与工地,下面道路上密密麻麻的车辆与人流,有些发呆。 震惊于香江的繁华?还真不是! 抵达香江的当天,已经震惊过了。他在发愁,这尼玛外事纪律太严格,怎么出去呢? 估计师傅也没想到吧,自己到了香江,却只能足不出户! 自己这一行人抵达香江后,三天时间,根本就没有单独外出的机会。 外事条例上有明文规定“单人不允许外出;有外出需求,需提前申请,获得许可后,需在分社安保人员全程陪同下完成。”(这是事实,当时的外事纪律就是这么严格) 至于说想要出门逛街,可以!但需要集体行动,并在分社安保人员陪同下逛街。 这三天,他已经联络几位艳羡香江繁华的同行人员,他们答应在今天会谈结束后,大家一起出门,感受一下香江繁华盛景。 没办法,这几天只能枯坐宾馆,等候他们空闲下来。 八楼的会议还在继续,听说今天港方代表中,来了一位大人物,大家都下去欢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会议能结束? 古风烦躁的揉了揉手中的纸条,狠狠的将小纸团从大楼九层的窗户扔出去。那上面的“莫少聪”三个字,已经印到他骨子里。 这人在香江做古董生意,而在此之前,自己已经打听过,香江卖古董的,只有那一片,荷里活道、摩罗街还有乐古道,应该不难打听到他的下落。 “小古,没休息呢?”房门被打开,有人进来。 古风闻声大喜,连忙回头招呼。 这是与他住在同一房间的祁玉民,祁老是中船重工柴油发动机研发方面的带头人之一。他回来,意味着会议已经结束。 等古风一行出门,矛盾又来了。 古董街?没意思!早些年破四旧的时候,不知道砸多少,有什么可看的?另外三人异口同声的反对他的建议。 “罗哥,辛工,范大姐,这样你们看行不行?我们先去湾仔看百货,然后去古董街。大家辛苦点,晚上回住处,我请大家烤鸭,怎么样?” 古风摸了摸兜中的外汇兑换劵,心底疼着呢,这下要缩水不少。 外汇兑换劵还是师傅临行前塞给他的——用来兑换港元买回那些夹画。 师傅也不知道那些夹画还在不在莫少聪手中,也不清楚那些画在香江能卖出什么价位。他将这些年的积蓄,还有补发这十年来的副厅级(张博驹是副厅级待遇,吉省博物馆馆长职称)补助,全部换成两万块的外汇兑换劵,交给自己,准备买回那些画。 逛过湾仔的商场之后,古风直撮牙花——香江好是好,这里的东西太贵!普通摊位上一条紫色薄雾纱巾,他想买回去送给媳妇,这些年媳妇也不容易。可是一问价,十五港元,吓得他直接放手走人——这个价位已经是自己一个多月的工资。 加上翻译兼职安保,一行五人,逛了半天,也只有范大姐咬牙给老伴买了一件“的确凉”衬衣,还是摊货而不是店货。 只看不买的逛街,并不舒服,尤其是当地人眼神中毫不掩饰的轻蔑,让四人很受伤。 “回去吧,不想逛了!”范大姐拿着塑料袋包装好的衬衣,提议打道回府。 “别介!范大姐!”古风急了,连忙伸开手臂,拦住想要回去的三人——这三人一走,他自己也不得不回去。 “我打听过,前面不远就到荷里活道古董街,是不是刘师傅?”他眼神充满希翼,希望安保兼翻译的刘师傅帮自己说句话。 “也…不算太远,要不……就逛逛?”那刘师傅三十来岁,此前古风就是向他打听古董街的下落,还塞给他一包三五香烟——三五香烟在香江,也算是顶级好烟。看在香烟的份上,他昧着良心说话,将湾仔到荷里活道两公里多的距离,说成不算太远。 “你看小古急的,”罗哥为人亲和一些,指着古风哈哈大笑,“走吧,权当散散步!” 一行人走了四十分钟,才赶到荷里活道,都累得气喘吁吁。 范大姐更是坐在街边长凳上起不来,揉着腿肚子,“小古,你想要买什么,自己去逛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那好,刘师傅,我能……”古风望着那名安保兼粤语翻译,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 “不行!大家只能一起行动!”香烟归香烟,在职责范围内有些事情可以放松点,但刘师傅还兼职安保,其实也在监视这些人——别弄个逃港,那他的过错就大了去了。 他已经感觉古风的表现很异常,坚决不同意一人单独行动。 没办法,古风只能等大家恢复体力后,才开始一家家询问,莫少聪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来的不是地儿,如果在摩罗街或者乐古道,莫少聪和他的“集雅轩”,并不难打听。 在荷里活道这边嘛,就不太一样。古董行圈子很小,那些店老板也知道莫少聪,但是你一个内陆人,打听莫少聪干嘛? 许多店家或者伙计,一听说古风一行人不是来卖货的,立即板下脸孔,绝不多话。 走了十几家,这次不再只有范大姐受不了,连罗哥也有些警觉。 “小古,你找那姓莫的老板干啥呢?你小子,可别犯错误哦。” “没有的事,我就是找他谈点事,买他手上一批字画。” “这里这么多字画铺子,为什么单买他家的?” 古风的话并没有打消刘师傅及罗哥的怀疑,反而疑心更重,“这么多字画店,就没你看得上的?还有……什么字画国内供销社买不到?一定要到香江来买?” “哎呀……跟你们说不清楚!”古风双手抱着有些天秃的脑袋,蹲在地上。 这事还真的没法解释。 天色渐晚,古风不得不恹恹的随着大家,再度回到住处。 在香江,找个人竟然这么难?这让他对此行目的,变得越发迷茫。 人没找到,可烤鸭还是要请的。 晚上,他在一楼餐厅,请三位同行还有刘师傅,尝尝京城烤鸭。 新华社总部餐厅的京城烤鸭在香江算得上一绝,生意非常好,而且他们提供“点杀”服务——想要多重的鸭子,可以自己去后厨挑选。 来到后厨,他正准备点一只小一点的活鸭,结果有了意外发现——后厨院墙有一道门,应该是送货送菜专用的,无人看守! 心中大喜,筹思着明天是不是可以从这里溜出去? 第二天上午,他神清气爽的迈步走在香江的大街上——从后厨偷偷溜出来太简单不过,根本就没人发现。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否则也就不用在宾馆枯坐三天! 此时,他根本就不知道,贸易代表团已经吵翻天!甚至连港澳工委的领导都被惊动。 午餐点名时,古风不在! 有人逃港!这一罪责在当时可不轻,所有成员都要受到连累。 古风走访了荷里活道之后,终于在摩罗街打听到莫少聪的消息。在集雅轩的陈旧字画中翻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师傅的夹画。 那些字画去哪儿了?没人告诉他。 莫少聪还有集雅轩的店伙计,对这位只看不买,而且只翻找来自国内老旧字画的家伙,早已经不满。 听到他的问话,莫少聪轻蔑的瞅瞅他,“我集雅轩每年要出货上万件,谁能记得那么清楚?也许……卖了吧?” 神色委顿的他,重新回到宾馆时,迎接他的是一纸羁押令。 “今查,科工委商贸代表团成员古全峰,违背外事纪律第九条,私人独自外出,无组织无纪律,影响极其恶劣,特准将其羁押回国。其所涉及行踪,图谋,将由外事纪检部门,另行追查!”落款是港澳工委办公室。 落在他的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 小小的一道后厨院门,一步跨出,人生又是一番境遇。 原本,在张博驹的扶持下,他可以成为一代收藏大家,可是,这一纸羁押令,将他的辉煌人生之路,生生斩断! 张博驹在得知消息后,也是欲哭无泪,申诉无门——这件事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他根本没想到,弟子此行会如此艰难! 是自己,将弟子生生推进陷阱中! 自责、激愤,可又能怎么办?涉及到外事,原本就是罪加一等,他一个刚刚平/反的艺术家,怎么也扛不过暴力机关! 一场大病,耗尽他的元气!张老的身体彻底垮了! ………… 卢灿呢?此时他坐在车内,与康丁还有阿尔达汗,三人谈笑风生。车窗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加尼森还有他的同伴,依旧在桀骜不驯的谩骂着。 等外面的声响渐渐变小,阿尔达汗嬉笑着下车,他要当面嘲笑加尼森。 卢灿的目光投向远方,在英格兰的东海岸,那里,还有一份宝藏,即将开启。 特别说明:1、此为小说,切勿当真。古风的经历,是参照功夫皇帝李,在回忆八十年代去香江进行武术表演时的经历,所写基本符合他口述的内容。2、大篇幅描写古风的经历,因为这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从此之后,他走上作伪高手的那条路。 过渡章节,有些平淡,有读者不太满意,见谅! 正文 第164章 虎豹别墅 英国的非都市郡,其实和内陆的县,无论是面积还是人口,都差不多。 郡下有镇,在英语中又被称为“市”。这给国内很多游客以误解,还以为英国的市有多大呢,结果到地方一看,嚯!这不就是乡镇吗? 但也有例外,譬如萨福克郡的郡治所在城市伊普斯维奇市。它在内陆又被翻译为诺维奇市,是英格兰东部历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 温瑟姆河乡村别墅,是诺维奇有名的度假避暑地。温瑟姆河直通北海,沿着河面逆流而上的凉爽海风,吹散英伦三岛特有的湿与闷。 卢灿趴在别墅的沙滩椅上,很惬意的将自己的后背露在英伦难得的阳光下。 最近几个月四处奔波,难得有几天休息,他连最喜欢的旧货市场都不愿意去。枕着胳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相邻椅子上的王大柱聊天。 王大柱师傅,这次没有参加珠宝展,而是被卢灿特意从香江召过来的。 取霍克森钱币,需要有一位贴心人在身边,这个角色,陈晓显然不合适,卢灿数来数去,也只有王大柱师傅。原本郑光荣也可以,但他最近忙着组建木材贸易公司,准备让堂哥走一趟琼州,摸摸底,看看那里还有多少黄花梨植株。 他是昨天到伦敦的,今天一行人就赶到萨福克郡——阿尔达汗因伤修养了四天,他实在是等不及,吵吵着拉着卢灿,将宝藏取出来。 今天,阿尔达汗去民政部门查资料,卢灿与王大柱留下来,美美的享受日光浴。 “大柱叔,福老的房子,找得怎么样了?他有相中的吗?” 卢灿到巴黎之前,特别安排王大柱,帮助福老和奎荣找房子,筹建收藏室。昨天没来得及问这件事,现在他想起来,问道。 “正想和你商量呢…”王大柱侧侧身子,“福老眼睛很毒,你猜猜他看中哪里了??” 卢灿撇撇嘴,香江那么大,这怎么猜? 好在王大柱也没真的让他猜,“那天真是凑巧。我开车载着福老和奎荣,前往大坑,那里雅静的房子很多,环境也好。” “刚到永兴三岔口,我们准备下车步行去看房,恰好碰见林嘉义夫妇俩送客人出门,看见我们仨。拉着我,进去喝杯茶。” 永兴三岔口,就是林嘉义夫妇别墅前面的大坑道三岔路口。卢灿每次去林嘉义别墅,都会经过那里。那一带的房子,确实不错,交通方便,背后是半山,闹中取静。 “听说我们要在这一带找房子建收藏馆,到林家拜访的那位女客,突然说他们家有一套别墅要出售,问我们有没有意向。” “我们仨在她的带领下,去看了一趟,福老当即拍板,就要那套。” “呵呵,阿灿,你这次可是要花血本啰!”王大柱还未说出房主名字,就先呵呵笑起来。 “谁家的房子?很贵吗?”香江现在的房价,虽然不能和二十年后相比,但大坑一带肯定便宜不了,卢灿有心理准备。 “那个女客,你认识。《星岛日报》胡娴,那天她去找嘉丽服饰谈广告合作,恰好碰到。” 王大柱说出的名字,吓卢灿一跳,他一骨碌从沙滩椅上坐起来。 他的惊讶不是为了胡娴,而是为了福老看中的那套别墅。 那套别墅,在香江太有名了! “福老看中了虎豹别墅?”他的嘴中妥妥的能塞入一个鸡蛋。 “是啊,所以我说你要多准备点资金。谁让你当初胡乱答应,看上什么房子买什么房子呢?”王大柱也坐起身来,呵呵直乐。 卢灿这两年变得懂事,但也没了小时候的可爱,现在,能看到卢灿的窘样,很有趣。 晕!怎么看上这套别墅?这不是活生生逼自己做房奴吗?我辛苦赚点钱容易吗? “啊……”卢灿抱着脑袋一声长吼,把王大柱乐得捧腹大笑。 房子不合适吗? 不是,而是太合适了! 香江大坑道虎豹别墅,从一九三五年建成之后,牢牢占据四十年之久的香江豪宅第一名,这一殊荣,一直到一九七六年大浪湾许家大院(又名晓庐)建成之后才被顶替。(八卦一句,晓庐被许晋亨夫妇继承,房产、周边地皮及物业,市场评估价为五十亿港元。第二名才多少?呵呵,李泽楷的超级木屋,才价值六亿港元。两者完全没法比) 是虎豹别墅真的拼不过晓卢吗?不是! 一九三五年,万金油大王、缅甸仰光华侨胡文虎,斥巨资一千六百万港元建造的,最开始占地约53.4公顷(五十三万多平方米),妥妥的世界第一私家豪宅。 依山而建红墙绿瓦的宫殿式房屋,中国园林建筑风格为主,同时融入很强的南洋色彩。 它以“虎塔”及“十八层层地狱”壁刻最为闻名。 七层的白色六角“虎塔”高四十四米,曾是香港岛上唯一的中式塔楼,也是香港八景里的“虎塔朝晖”。而“十八层地狱”是在形状突兀的崖壁上,大规模地雕刻取材于佛教故事和古老传说的上彩浮雕。胡文虎试图通过这些警世故事,劝人行善积德。 一九五四年,胡文虎先生去世,胡家分/裂。 老先生一妻三妾,养育五子二女,胡蛟、胡山、胡好、胡一虎、胡四虎;女儿则是胡娴和胡星。四房七位子女,将老先生的遗产瓜分干净。 王大柱刚才提到的胡娴,获得《星岛日报》所有权以及在内陆那座虎豹别墅的处置权。 其它的都好分割,就是香江这座虎豹别墅,不太好瓜分。于是在家庭会议之后,他们一致决定,分片出售这栋巨宅——整体出售香江根本就没人买得起。 截至到一九七六年,这片巨宅被卖了四分之三。所出售的面积,后来建成大坑道四片有名的别墅区——“龙华花园”、“嘉景台”、“龙园”、“华苑”。 林嘉义的别墅,就位于“龙园”私人别墅区。 也就是说,阉割后的虎豹别墅,才被新建的许家大院超过。 香江最有名的中式古建筑,未来做成中华文物博物馆?想到这,卢灿也不得不佩服福老的眼光——还有比这更般配的吗? 这就像故宫天然适合做故宫博物馆一样! 后世对这栋豪宅的处置,很不恰当——在2000年,胡家把约五万平米的面积,以一亿港元的价格,出让给长江实业集团兴建“渣甸山名门”别墅区;而另外五万多平米建筑面积,包括虎塔和十八层地域浮雕,被港府兴建成免费公园。 至此,虎豹别墅,彻底分解。 “大柱叔,那栋房子,现在还有多大面积?” 冷静下来之后,卢灿倒不觉得这是件坏事——如果真的拿下虎豹别墅,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未来博物馆的发展问题。 那片地带,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增加场馆;同时也有很不错的人文景观,搭配博物馆的藏品,进行商业开发会相得益彰;交通位置也好,毗邻港岛大坑道,无论/公交、自驾车还是地铁,都很方便。 还有一点就是,那地带未来寸土寸金——未来即便就是卖地,都够自己吃一辈子。 如果从这些角度来考虑,福老无疑在帮自己下了一手好棋。 刚才有点失态,那是因为刚刚将存款花得干干净净。 兜底没粮,心底发慌啊! “一共十三万四千六百平米,其中现有建筑面积一万两千平米,可开发面积五万三千平米,剩下的是枫树林和山地。怎么?下定决心买?” 大柱叔一定也看上这片地,所以才能记得这么清楚。 卢灿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大柱叔,您说呢?” “买!地段那么好,肯定要买啊!” “呵呵,这是王爷和我爷爷的意思吧!”卢灿突然问道。 “啊?不是啊,是我觉得那片地很好。” 大柱师傅的神色已经告诉卢灿答案,他没再说话。 对于自己在调景岭建瓷器厂,卢嘉锡和王鼎新虽然没有反对,但内心肯定是不赞同的,只不过碍于这两年他已经变得很会赚钱,很有主见,所以不便于反对。 自己这次在利摩日花费六百多万美元购买瓷器厂,两位老爷子可能觉得他越来越“不务正业”,想通过购买房产的方式,将自己的资金链锁住,促使自己收心。 “行啊,就听您的,咱买!”卢灿一掌拍在沙滩椅上。 “真买啊?胡娴报价可不低,四千八百万港币呢!”王大柱抠抠脑门,吃惊于卢灿这么快就做出决定。 尽管只有原来虎豹别墅的四分之一,但这栋房子加上周边的物业,依旧是香江排名前三的豪宅巨府。四千八百万港币与其自身价位,是相匹配的,胡娴并没有胡乱开价。 “真买!”卢灿再度点头,他似乎想要给自己鼓劲,扬扬手,“错过是无缘,遇见即有缘!既然遇到,就不要再错过!” 这句话卢灿是说给自己听的,既然自己的人生都能重来一次,那就一定不要再错过某些精彩!他有种预感,买下虎豹别墅,也许会让自己的收藏人生变得更璀璨! “可是……”王大柱此时反倒有点迟疑,“你刚买完法国的窑场,还有资金吗?” 呵呵!卢灿看了看王大柱,笑了两声,“大柱叔,你肯定猜不到我干嘛让您来。” “对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过来?还到萨福克郡?”卢灿在电报中没说,只是让他速来,结果他来了之后也没问什么事。 “嘿嘿!我找到一处藏宝,来这里挖宝呢!”卢灿嘿嘿道,“挖出之后,我就有钱了!” 王大柱奇怪的看着他,许久之后,“你没发烧吧……” 呃……卢灿差点吐血! 我很少要票,脸皮薄,这次壮着胆子问一句,大家有月票吗? 月票这东东,是大家在订阅过程中产生的,对您各位没什么价值,投了也没损失。不过对于作者来说还是有意义的——本书暂列男频封神榜第四,不上不下,需要您的持续订阅和月票!火火拜谢! 正文 第165章 偶遇唐刀 正待与王大柱详细说说这次计划,河岸别墅的门推开,跟着听见阿尔达汗有些张狂而得意的笑声。 他的身后,跟着那个冷面保镖丹拓。 “查到了?”卢灿对他笑道。 阿尔达汗是英籍,他去市议会下属的民政机构,去查霍克森小村子究竟属于那个镇。 “那是,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他扬扬手中几张卷成棍状的资料,笑容很得意。 没等卢灿问具体哪个镇,他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口,又和王大柱点点头,“还真是灯下黑,就在离这里不到二十公里的乡下。” “就在诺维奇市?”卢灿有些吃惊。记得纪录片中说是一个偏僻的农村呢,诺维奇周边可是商贸繁华地段。 “所以说啊,灯下黑嘛。”他把资料递给卢灿,“我顺便又查了查当地历史,嘿嘿,我越来越相信你说的话。” 卢灿接过来快速翻阅前面两页。这是英国的《地理志》,类似于内陆的《县志》,记载水文历史、故事传说类的杂记。 这里有两条内容被阿尔达汗标记出来,与霍克森有直接关系。 第一条是罗马皇帝克劳.狄乌斯征服英格兰的起点,就在诺维奇。而他的军营所在地就位于霍克森附近。 第二条则是霍克森附近曾被挖掘出大量古罗马时期的建筑,还有防护墙。 这两条都说明,卢灿被后世的传记误导了,那里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荒凉。至少,在古罗马殖民英格兰的四百年中,那个村庄曾经非常热闹而繁华,说不定当时的城市规模相当大,极有可能是东英格兰地区的商贸中心。 这得益于海斯廷斯港——这是罗马军队和商贸团最大的中转港口。而海斯廷斯距离诺维奇不足三十公里,距离霍克森村庄不足十公里。 至于后来为什么荒芜下去,这极有可能与罗马分/裂,古罗马统治者撤离英伦三岛有直接关系——在此之后,英格兰的发展重心西移,东边城市逐渐衰落。 后面两页是艾瑞克.劳斯的家庭资料。 谁说英国没有户籍制度?卢灿腹诽一句。 被他拿在手中的资料,非常详尽,至少现在的内陆或者说香江,还达不到如此完善的地步。这页纸虽然不是户籍资料,而是英国的财产登记资料,不过它完全可以替代户籍制。 艾瑞克.劳斯,男,出生于1948年5月22日,小手工业者、农民,拥有农场40公顷,林地1.35公顷,妻子克丽丝.菲儿.劳斯,父亲马丁斯.昆廷.劳斯…… “可怜的艾瑞克.劳斯……” 对不起,属于你的荣耀和财富,我要取走了,卢灿嘀咕一句。阿尔达汗没听清,还以为有什么问题,“你说什么?” “我说……拿下他家的住房,有什么问题吗?”卢灿回过神,将手中资料重新还给阿尔达汗。 他接过来,将其撕成碎片,“没什么问题,这年头,伦敦有钱人去乡下买栋房子再买块地,这种情况很多。大亨利我……现在怎么着也算是汽车行老板,买点乡下产业,不是很正常吗?况且,我确实很喜欢这里。” 他的手一挥,那些纸片纷纷扬扬,很快被温瑟姆河的汤汤河水卷走。 阿尔穆罕一家,在伦敦发展的很好,水涨船高,相比两年多前,阿尔达汗身上的富家子弟味道,越发浓厚,举止行事,也渐渐有分寸。 看他前几天处理与加尼森之间的矛盾就能知道,他的能力不错——他找人将加尼森一顿暴揍,但始终控制一条红线,那就是不挑起两家正面纷争,为家族合作留一份余地。 即便是加尼森家族知道,也会以为是两个纨绔之间的小纠葛。 他先是安排完丹拓和陈晓,前往二十公里外的霍克森去查探,然后又给车行的会计打电话,要求他们组织人,来收购霍克森一家农庄主的住宅,自己想建设一家小型的度假农场。 所有事情,安排的很有条理。 见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卢灿调侃道,“指挥若定嘛。” “这不是逼得嘛!”他摊摊手。 “逼得?”卢灿有些好奇。 “嘿,你可不知道,我从剑桥毕业,这两年没少被我家老头子操练。”他似乎心有余悸,摇摇头,“刚毕业,他安排我进入英国工业供暖公司,你猜,我去干什么?” 看其神色,肯定没好事,卢灿摇摇头。 “铲煤!他让我去铲煤!就是那种给卷扬机上煤的那种活!” 八十年代初,英国还存在大量的工业煤炭锅炉,卷扬机是将煤炭输送进锅炉的设备。呵呵,给卷扬机上煤,绝对是苦力活,而且脏。 阿尔穆罕为了锻炼这唯一的儿子,用心良苦。 “你干了多长时间?” “我干了一周,不想去!”他拿起一条毛巾,擦擦脖颈,“可我家那位,直接告诉我。不干满一个冬季,就不给我创业基金!也就是我开车行的起始资金。” “结果呢?”卢灿看他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似乎提到这个问题就冒冷汗,一个劲的用毛巾擦脖子。 “结果?结果我整整铲了一个冬天的煤渣!现在,一想起来就感觉身上灰扑扑的。” 卢灿忍不住哈哈大笑。真没想到,细皮嫩/肉的阿尔达汗,竟然还干过这种事?不过,阿尔穆罕这一招相当有效,现在这小子身上已经没有当初见面时的浮躁。 有志于传世的家族,都很重视子女的教育。 两人聊天时,王大柱一直在旁边没有插话。他听出来,这两个小年轻,确实在找什么宝藏,刚才阿灿没说瞎话。两人看起来还真把它当回事,还准备买农庄? 藏宝,真有这么好找?他不太相信。 不过,阿灿既然叫自己来伦敦,那就必须要做点准备。他经历了香江风云突变的六七十年代,对应付危险需要准备什么东西防身,比陈晓的经验要足。 很快,他在心底就拟定,要采买那些防身用品。 “嗨,大柱叔,我和维文去逛诺维奇市集,您去吗?”阿尔达汗问道。 “等等我,换身衣服。”这两小少爷,保镖都不在身边,去逛市集?怎能不跟着过去。王大柱闻言,一翻身从沙滩椅上坐起来。 诺维奇市集很有名,与诺维奇大教堂的创建时间差不多,都在十一世纪左右。 征服者威廉一世创建的英格兰诺曼王朝,也是从诺维奇这座城市起步。 在这里,他开始重用诺曼人,压制盎格鲁-撒克逊贵族,颁布《末日审判书》,加强中央集权,进行土地和军事改革。 这让诺维奇这座城市,一度成为英格兰中世纪的经济政/治中心之一,商贸极其发达。诺维奇市集,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创建起来的。它是英国最古老的市集之一,也是英格兰最大的每周六天开放的露天市场。 这片市场差不多有二百家以上的木质简易房,那就是一家家正规商铺。 在集市广场的右侧,则是车铺——将轿车或者货车的后备箱打开,露出里面摆放整齐的售卖货物。这种售卖形式,在英格兰郊区非常盛行。 卢灿走了三四家店铺,便没什么兴趣。与所有市场一样,工艺品、食品、小饰品还有服装,永远是四大主角。 阿尔达汗兴致勃勃,在卢灿的帮忙下,他买了一把古老的拉丁吉他。 拉丁吉他发明于十三世纪的西班牙,琴体已经接近现代吉他的8字型平底结构,涂清水漆面,但使用的是羊肠弦,音色相当棒,保存的还不错。 大柱叔看中了一把水锤片刀,只有一尺长,宽一寸五,有点类似于厚背柴刀,但是它的刃口斜着向上,与刀背形成尖刃,可砍可刺,携带还很方便。 店主见他们三人都是东方人,便信口开河吹嘘是来自大马士革的铸造工艺。 卢灿呵呵直乐,你这刀上面的水锤花纹和大马士革钢刀的波浪纹、流水纹,完全不是一回事,这是蒙谁呢? 不过这刀具的质量还是不错的,水锤的击打,让钢质更细密,二十英镑一把,不算贵。卢灿也就没揭穿他的谎言。 三人付款后正准备离开,那位头发有些花白的摊主,表情很肉疼,喊住三人,“嗨,等等!我这里还有一把好东西,你们想不想看看?” 阿尔达汗喜欢热闹,闻言拉住卢灿,“看看什么好东西?” 卢灿早已经将他的卖兵器的小木屋扫过一遍,根本就没发现有太大价值的兵器。如果说有价值,靠墙的那根棍状物可以算的上一件——那是一柄有些年头的朗基努斯长枪仿制品。 朗基努斯长枪是基/督教中的“圣枪”。 在圣经正典中提到过朗基努斯之枪,在《约翰福音》第十九章三十四节有描述:“唯有一个兵拿枪扎他的肋旁,随即有血和水流出来。” 圣经外典《彼拉多行传》对当时的情形也有记录:“因为要将十字架上的耶稣移走,通常士兵要打断被钉十字架的人的腿,但他们看见耶稣已经死了,就没有这么做,而是要用长枪刺入耶稣的身体。” “所以当时一个百人队队长,名叫朗基努斯,他为了证实耶稣是否真的死了,用了一枝长枪刺入他的身体。这时,鲜血从伤口喷出,染红了整枝枪。但这枪没有弄断他的肋骨,这正符合了旧约中的预言。” 这根枪因为是用来证实耶稣是否死去,再加上浸染了耶稣鲜血的关系,便成为宗教的圣物朗基努斯之枪。 当然,还有更神奇的传言,说明这把枪的神圣。 一个名叫朗基努斯的罗马士兵,为确认耶稣是否真的已经因刑而死,用一根长矛戳刺耶稣的心脏位置。突然血和水从伤口处喷溅出来,洒在朗基努斯的眼睛上。此时他几近瞎盲的双眼竟自行痊愈。 因为感受到神迹之力,朗基努斯放弃了原来的职业,受洗成为虔诚的信徒;后来他也是德行高尚的圣者,被后世封为圣朗基努斯。 无论是正经、外典还是传说,都让朗基努斯长枪成为信徒们心中的圣物,很多信徒仿照它的式样制成兵器,因此,它也是十字军东征时最常用的兵器 靠墙角的这柄枪,腊杆已经折断,只剩下一尺长的断杆和枪头。其枪头,正是朗基努斯长枪的造型,正背两面有隆起的枪脊,两侧的刃口为内凹的流线型,造型别致优美。 卢灿对西方兵器无爱,尽管这把枪可能有几百年的历史,但确实不值多少钱——这种枪几百年前很泛滥,又不是什么名人用过的。 “进来进来!”这店主再次招招手,这次示意他们三人进到店里面。 什么东西,这么故作神秘?卢灿也被他勾起好奇心。 四十来岁的店主,从柜台最下面,拖出一个长长的木匣子,上面覆盖着一层丝绸。 这倒是卢灿来了兴趣,这木匣子可是上等的楠木制成,已经很有年头,上面雕刻有龙凤二祥戏珠的图案。 这要比这家店中所有卖品都值钱呢。 “你们看看,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东瀛名刀!仲武刀!”他抱起这长度足有一米的木匣子,放在柜台旁边的桌子上,打开,然后很自得的说道。 去尼玛的!你个二百五,什么东瀛仲武刀? 卢灿此刻想要暴打他一顿! 这明显是一柄保存良好,来自中华的唐刀! 大家猜猜,这柄唐刀是唐代哪位名将佩刀吗?,大章求票! 这几章有些平淡,主要是为了过渡还有就是我在重新构思大纲,请见谅! 正文 第166章 名将之刀 有很多人在提到唐刀时,会采用唐刀四、隋刀二、宋刀三的说法,认为唐刀只有四种,这种观点是片面的。 譬如被誉为东瀛刀祖的“金银钿装唐大刀”,其风格仿唐代的“翘刀”而来,而翘刀是唐代的行旅佩刀,带有微微弧线,造型别致优美,为川中平原民间所制。 严格说来,是制式唐刀有四种,所谓制式唐刀是指官府统一范模后铸造的刀具。 眼前这一柄直刀,长足有八十厘米的,手柄长约二十厘米,典型的双手横刀。 刀柄处有桃心环,这是环首制式,为了是配重和防滑。刀身宽一寸三,厚达一个多公分,典型的厚背大宽刃,将军佩刀级(中刃为一寸二,校尉级;小刃为一寸或者一寸一,常规级)。刀尖斜向上,双面开刃。 刀身刻有流云纹,点錾七星,与东瀛珍藏的另一把唐刀七星剑(圣德太子的佩刀)有些相似。刀镡(护手)为凤尾小镡,在刀镡上方两公分,錾刻有金文“仲武”二字。 难怪这个二货店主,胡乱编造什么“仲武刀”?感情是用这两个字来命名的! 呵呵,真是有才! 这把唐刀保存的相当好,刀身虽然已经有些锈色,但锻造时留下的流水纹依旧清晰可见,手柄上的持手木估计已经腐烂,被店主用两片新胡桃木夹住后又重新缠上丝带。 这把刀,只要重新研磨,肯定是一把利器。 在木匣的另一边,放置着长六十五公分的刀鞘,楠木,包金单附耳型制,在刀鞘口部以及鞘尖,包镶的白银已经彻底发黑。 刀鞘为什么没有腐烂,而持手木柄却腐烂了?这是因为持手处经常沾有汗渍所导致。 这就是一把珍藏级的大唐将军横刀! 其最初的主人一定很珍爱这把刀,专门定制了一个长一米的楠木匣子,盛放这把刀和刀鞘。楠木能有效的防水防潮,隔绝空气,否者,历经千年,这把刀早已经锈蚀。 没想到竟然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店铺中遇到这种货色! 这可不是出土的刀具,而是传世古。古玩界,传世古要比出土古贵重很多倍。 “这把刀是什么时间从东瀛流到你家的?”对方自己认错,卢灿没必要替他更正,顺着他的意思问道。 这家伙,很善于表演,与卢灿印象中刻板的英国人完全不同。他半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睛,似乎在竭尽全力的去回忆。 好一会,他才恢复正常,说道,“我爷爷的爷爷,那时就已经有了。” “我的祖上,也曾经是显赫的贵族。我的太祖爷爷,曾经是女王身边的卫兵,他为女王担任大英帝国驻东瀛的外交使臣,因此他有幸去过神秘的东方。卸任归来时,带回来这把刀。唔……这就是我的全部记忆!” 好吧,当我没问!卢灿腹诽一句。这讲故事啊,不是汉人特长,英国古董商人,同样善于讲故事。卢灿怀疑,他指不定从哪儿扫货扫来的。 如果要被店主知道卢灿所想的,肯定大呼冤枉——这把刀还真的是他家祖传下来的。 “刀保存的不错,是把古刀,你准备卖多少钱?”不好判定他说的是否真实,卢灿直接问价。 “这刀来自你们东瀛,只要五千英镑,你们就可以带回家珍藏!”那店主摇摇一只手掌,报了个价位。 “亨利,我们走!”卢灿没理会店主,侧着身子,给王大柱使了个眼色,用手指了指那柄刀具,然后直接招呼阿尔达汗,抬脚就往外走。 阿尔达汗对店主点点手指,又摇摇头,满脸你是白痴的表情,也跟着卢灿出门。 “嗨!嗨!我说错了什么?”彻底懵逼,店主追了一步,拉住最后出门的王大柱。 王大柱身材很壮,像极了保镖,他瓮声瓮气回答道,“说错两点。” “其一,我们不是东瀛人,我们是来自香江;第二,你那把刀要价太高。” 价格非常高吗? 如果卢灿按照唐代将军佩刀来核算,这价位,并不高。 可是店主是按照东瀛古董刀具来报的价位,这个报价肯定比较高——东瀛古董刀具,值钱的不多,就那么几件,肯定不含这把所谓的“仲武刀”。 店主懊恼的一拍脑门,东瀛人和华人之间的恩怨,他也听过。 他紧追两步,“嗨嗨!我为刚才的冒失道歉,快回来吧!作为歉意,这柄刀具我会低价出售给你!” 此时,卢灿和阿尔达汗两人已经走进下一家店铺,似乎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 这店主搓搓手,可惜的叹了口气,轻轻在脸上拍了两下,“该死的脸盲症!” 他今天是真的走眼,从一开始卢灿三人买厚背刀具没还价时,他就将三人看成东瀛人——东瀛人很有钱买东西不还价的美名,享誉欧洲。因此,他才将家传的“日/本刀具”拿出来,想要卖个好价钱。 “那把刀,到底多少钱?合适的话,我就带走!” 他正懊恼着呢,耳边突然传出嗡嗡响。抬头一看,愁容变笑容,立即拉着王大柱的胳膊,往柜台里面拽。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说多少钱就是了,拉人干嘛?”王大柱声音洪亮,臂膀粗壮,一挥胳膊,差点将那店主拂倒。 那店主竖起三个手指,“为了表示歉意,这把刀,三千英镑,不能再低。” “嗤!”王大柱冷笑一声,转身欲走,“我看,你的歉意还是给别人吧。你那把刀,最多八百英镑。” “胡说,真的是祖传百年的东瀛刀,怎么会就八百英镑?八百不卖!”店主被王大柱的价位还得有点灰心,隔着柜台,将刀匣合上。 “这样啊,我给你再加点,一千五,再多我就走人!” 王大柱人虽彪悍,但心思细腻的很,他一见刀具店老板确实不愿意八百出手,很快调整价格,往上翻了将近一倍。 “这样啊……” 店老板有点迟疑,旋即他又伸出三根手指,“再加三百,一千八,不能再低!” 卢灿和阿尔达汗转悠两家店铺后,找了个临街咖啡屋坐下来。 “咦,大柱叔呢?”他看看左右,没见人。 “再买刀呢,喏,来了!”卢灿朝街面努努嘴。 王大柱抱着木匣子,正咧着嘴朝两人走来。 阿尔达汗手指朝卢灿点点,笑道,“你小子,连我都骗了,刚才是故意的吧。” 卢灿笑笑没搭话,刚才确实是在做戏——这就是购买古玩时经常使用的“双人局”。 给王大柱也点了一杯咖啡后,他刚好抱着木匣进来,笑呵呵将其放在桌面上。 “好东西啊!” 卢灿拿起桌面的餐巾纸,细细地将楠木匣子擦拭一遍。 这楠木匣子,六面都是整料拼接,天地盖,前后上下榫卯接面,通体不见一根钉子。 匣体上红漆,盖面四角为金漆波浪纹,长长的匣面上绘制着一龙一凤,龙为三爪金龙,凤为七尾彩凤,龙生双角,凤簇丹冠,一威武,一娇媚,其工艺非常精湛。 可惜的是,漆面有些许破损,凤腹部有一块金漆已经剥落。 “一把破东瀛刀,有什么可看的?”阿尔达汗喝着咖啡,不屑的说道,“上次缅甸同乡去看我父亲,带了两把二战日军战刀,还在我家仓库中,哪天回去,送给你。” “你也是个二货。”卢灿白了他一眼,没解释。 缅甸是二战后期的主战场之一,那里有残留的二战东瀛刀,很正常,但肯定没有将官佩刀,一般都是佐官刀,基本没价值。更何况,即便是将官佩刀,和这把刀完全没法比。 “亨利少爷,这不是东瀛刀,是唐刀。” 大柱师傅是雕刻师,对文玩古董有着一定认知,唐刀和东瀛刀,一眼就能分辨。 “唐刀?我看看!” 阿尔达汗站起身来,将木匣子扒拉过去,打开匣子盖,“这就是唐刀?!” 中华上下五千年,如果说推举哪一个朝代最受全球华夏儿女景仰的话,那一定是盛唐! 煌煌大唐!威加海内自是不用说,其宽广的胸怀同样是没有哪个朝代所能比拟的。 他双手捧起这把唐横刀,仔细端详这把曾经跃马扬威的军器,神色中的钦慕,无法言表。阿尔达汗虽然是第四/代华裔,但他骨子里对盛唐的景仰,依旧没有磨灭。 许久,他恋恋不舍的放下这把刀,拿起餐巾纸擦擦手,羡慕的说道,“那你不是捡漏了?” 这几天,他听卢灿讲过很多捡漏的趣事,没想到今天发生在他眼皮底下。 卢灿有点小得意,嘿嘿笑了两声,“纠正一句,不是捡漏,而是捡了大漏!” “这刀还有什么说法吗?”阿尔达汗立即意识到。 卢灿指了指刀匣上面的金饰,“看见这是什么了?” “龙凤啊,很正常的。我叔祖爷爷许多家具上也有啊。” “这匣子是御赐的。”卢灿又拿起纸巾将刚才阿尔达汗沾上的指纹擦拭干净,“这七尾彩凤和三爪金龙,具有鲜明的唐代特征,跟你也解释不清楚。你只要知道他们是唐皇室御赐给郡王级别的专有配饰,就足够了。” “你的意思是……这把刀是郡王佩刀?”阿尔达汗迟疑着问道。 这下,连王大柱也不淡定了——唐代郡王佩刀,那可不是一般的唐横刀。 卢灿点点头,指了指刀镡前的“仲武”二字说道,“那个二货店主,查到仲武这两个字,再加上这刀式样像东瀛刀,以为东瀛人尚武,故意刻上去的,就把它取名为‘仲武刀’。呵呵,真真是可笑至极。” “这仲武两字,其实是这把刀的主人。” “唐末名将张仲武,出生于唐代七大姓之一的张家。文武兼修,其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唐代的大官,换句话说,他就是个官后代。因此,他年纪轻轻就出任雄武军军使。哦,军使你不懂什么意思吧,是掌管赏功罚罪的官,有点类似于内陆部队中政委一职。” “会昌元年,也就是唐武宗李炎登基的第一年,卢龙军叛变,事情闹得很大,新皇帝非常生气。在这时候,张仲武带领雄武军镇/压了卢龙军的叛变,因此,他受到皇帝重用,任命他为卢龙军节度使。” “上任后,他重新整顿卢龙军,此后五年中,东征西讨,大败回纥、契丹与奚族,七战七胜,被称为‘七胜将军’。有他坐镇北方,北面边境多年平安无事。” “他劳苦功高,皇帝封他为检校兵部尚书,也就是掌管兵部的实权官员,此后又封他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在爵位上呢,皇帝封他为‘兰陵郡王’。” 阿尔达汗不懂中华历史,因此卢灿尽量用平实的话语介绍了一遍。 末了,他又指了指那一龙一凤说道,“这把横刀,极有可能是皇帝册封他为兰陵郡王时,赏赐的佩刀。因为只有他爵位到了郡王时,才可以配饰龙凤。” 唐代的高/官佩刀,最早是仪刀,也就是那种细长型的刀。至于横刀嘛,只作为中下级官员和卫兵的佩刀。 到了中唐以后,尤其是安史之乱后,唐皇室威仪和文官体系的影响力大减,武将势力大涨。那些武将认为细长的仪刀没有唐横刀威武霸气,他们出门和上朝,更喜欢佩戴宽厚的横刀。 因此,仪刀逐渐淡出皇室赏赐名单,改为赏赐横刀为高/官佩刀。到了宋朝,横刀还能看见影子,仪刀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这一点,没必要和大柱师傅及阿尔达汗解释,即便解释,他们也不懂。 正文 第167章 赠你一漏 收藏的魅力,就在于其背后的文化。 卢灿如同讲故事般讲述这把刀的来历,让阿尔达汗听得如痴如醉。 等卢灿将这把刀细细的擦拭一遍,重新放进楠木匣时,阿尔达汗眼中尽是羡慕与不舍,搭吧着嘴,想要开口。 “别!”卢灿一挥手,阻止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我正在筹建博物馆,这把刀将是我的虎园博物馆刀具类的镇馆之宝,你别开口。” “切…,小气吧啦的样子!”阿尔达汗对他撇撇嘴,终于没在开口。 卢灿这话还真不是说笑,这刀足以做刀具馆的镇馆之宝——前提是那些传说中的宝刀宝剑不要出现。 刀具类的收藏,不得不为东瀛点赞。在这方面,他们确实走在世界的最前列。也许是岛国的边民/意识,让他们祖祖辈辈缺乏安全感,因此,每一柄出色的刀具,在东瀛都会受到如同半个生命般的对待,异常珍爱。 因此,他们能流传五十把中华唐刀,而在唐刀的故土——内陆,截至2015年,真正被承认并注册的唐刀,不过区区两把! 内陆出土或者流传下来的唐刀数量如此之少,与中原人的对待刀具的态度有关——刀就是刀,再有名气的刀,也只是工具。 被当成工具和兵器使用的刀具,它怎么可能流传下来?更何况,唐刀是不容许随葬的,这又断绝了唐刀出现的另一条生路。 卢灿都有些怀疑,这把刀,是不是真的经由东瀛,然后流落到英伦?如果放在内陆,即便流传下来,绝对不可能保存的如此完好! 《新唐书》记载,张仲武去世后,他的儿子,卢龙留后张直方,扶柩回乡。将其父安葬在现如今的涿州清河一带。他的这柄佩刀,极有可能也被带到这里。 而涿州、蓟县这些地方,在唐辽宋时期,有着众多的高/丽以及东瀛人。张直方在黄巢之乱中被杀,张家衰败,东瀛人爱刀,完全有可能将这把佩刀运送到东瀛。 这把刀怎么到英伦的,已经不重要的了,现在很幸运的是,它落到自己的手中! 看卢灿那美滋滋的模样,阿尔达汗羡慕的叹了口气,“唉!后悔当初学什么商贸管理?你这捡漏的日子,真是舒心。” “我什么时间能捡个漏呢?”他挠挠后脑勺,看了看脚边的拉丁吉他,自怨自艾。 他购买的拉丁吉他,是吉他中的顶级货色,应该有两百年的历史,但相比价值八百英镑,算不上捡漏,只能说是买了个正品行货。 “你真的想捡漏?”卢灿收拾好楠木匣,笑嘻嘻看着他。 这话自然要遭白眼的,典型的饱汉不知饿汉饥。 “我送你一漏,不大,但遇到这类物件的收藏爱好者,赚个两三千英镑,还是没问题的。”卢灿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有没有兴趣?哥关照你吧。” “在哪里在哪里?”他腾的站起身来,浑然没有察觉卢灿刚才在占他便宜。 哥不是奔着捡漏赚钱,哥是图个捡漏的乐儿。 “去之前,你得想好理由!”看他着急上火的模样,卢灿慢条斯理的喝着咖啡。 “什么意思?”阿尔达汗不解。 卢灿指了指楠木匣子,“还是这家。我刚才进店时看了一眼,他店中有一把枪头,靠在门口与柜台间的墙上。断柄加上枪头,有两尺长,那个二货店老板,估计没认出来,把它当成撑门的杆子使用。你如果去买,可以捡个便宜” “那枪头有什么说道吗?”一听说是刚才那家店,阿尔达汗又重新坐下来。 确实要找个理由,否则刚才俩人忿忿离开,这不到二十分钟,自己又回头去买东西,店老板只要有点智商,都会怀疑。 “知道基/督教的圣枪吗?”卢灿说道。 “圣枪?你说那是朗基努斯圣枪?”阿达尔汗张嘴惊讶的差点大喊起来。他虽然信奉真主安拉,但在英国多年,对天主也不陌生。 卢灿翻翻白眼仁,“你想得美呢。” “那只是朗基努斯圣枪的仿制品。不过仿制的挺好的,其枪头应该是镔铁打造,防锈防腐性能很好,所以那老板,可能认为是百年前的货色。但我在大柱叔买水锤片刀时,认真看过,其制型有些像英法百年战争时期的法国长枪的造型。” “百年战争?那不是快有五百年了?”阿尔达汗心痒痒的。 “不是快有,是已经快六百年!” 卢灿纠正了他的错误历史知识,又和他讲述两者的区别。 朗基努斯圣枪的造型,基本差不多,但法国枪型与英国枪型还是有些区别。法国的仿制圣枪,整体是扁平的,枪脊不高,枪头的后半部分要比英制枪型宽大,整个枪头的长度,要比英制的短五到六公分。 法国油画大师雅克路易大卫,在他的精品油画《萨宾妇女》一画中,画面内容表现的是意大利萨宾人对阵罗马人,但对阵双方士兵手持的长枪,却都是法制的朗基努斯圣枪。 这算是这幅精品油画中的一个小BUG——意大利仿制的朗基努斯圣枪也有自己的型制。 “帮我想想办法,拿到这柄枪!” 阿尔达汗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直接去找店老板掏钱买下来。 那柄仿制圣枪,因为找不到出处,所以最高价值也不过两三千英镑;但如果找到印记,譬如上面刻有奥尔良战役指挥官圣女贞德的印记,那就非常具有收藏价值。 现在嘛,不过是一柄有点历史的长枪,仅此而已,所以卢灿并没有出手购买。 卢灿看不上,可阿尔达汗不一样。 六百年前,法国仿制的朗基努斯圣枪,而且还是镔铁的,英法百年战争的长枪,怎么着也是拿出去炫耀的好东西。富家子弟嘛,又不是真的收藏家,买回去还不是为了炫耀? “我倒有个办法。”卢灿轻叩茶桌说道。 这类买卖玉器古玩过程中设局,卢灿很熟悉,很快他就想到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阿尔达汗急了。 “刚才是我生气离开那里,又不是你,所以稍后你可以去。” “至于借口嘛?”卢灿从楠木匣子旁边抽出一张单据,扬了扬,“就说我们喝茶把这张进出口贸易单据弄湿了,让那老板重新再开一张。” “你陪着大柱叔去,在他们商谈开单据的时候,装作一不小心碰到那柄枪,然后很好奇的拿起来看看,产生兴趣……后面的不用我教了吧。你可是经常说谎欺骗你父亲的。” “切……你这小狐狸,你才经常欺骗你父……”他猛然想起卢灿的父母双亡,急忙改了话语,“……你爷爷呢!” 阿尔达汗与大柱师傅,匆匆出门,卢灿神色有些灰暗。 刚才阿尔达汗无心的话语,他还是听出来。平时不去想这些,但有人触及到这点时,他还是有些不舒服。尽管和卢平夫妇没什么感情,但是,两辈子都缺少父母关爱,这让卢灿自己也有些疑惑——注定无父无母? 他想到已经回到福克郡的路易斯.嘉里教授,还有教授曾经提及到的祖母的生长之地——荷兰的乌得勒支。这一次,是不是抽空去一趟? 嘉里教授那儿,是一定要去的,可是,乌得勒支,他还真的没想好。 祖母身上有秘密,那是一定的! 卢灿曾经隐约问过祖父,但卢嘉锡的态度很奇怪,要么回避,要么很简略的一句话带过。家中所有有关祖母的记录,都被清除的干干净净,只有他卧室中,放着一张两人当年的结婚照。 祖父似乎不愿意自己去接近这个秘密,他在担心什么? 有点心烦,卢灿找侍者又要了一杯咖啡,喝完之后,阿尔达汗扛着断柄枪回来了。 心得意满,趾高气扬的扛着一柄断枪,阿尔达汗如同一只高卢鸡,进门后,对卢灿比划了个八十的手势。嗯,话八十英镑买下,捡漏了。 “怎么样怎么样?帮我看看!”如同献宝般,他将断枪放在卢灿面前。 卢灿单手提了提,嗯,是镔铁所作,重量要比一般枪头沉一些。枪套杆部位已经有些锈蚀,但问题不大,用沙纸打一遍,然后过一遍黄油,就能除锈。 调转枪头,枪头位置黑黝黝的,有着镔铁特有的深沉。这柄利器,当年不知道杀戮过多少人,不知道捅入多少心脏,保饮鲜血,依旧光亮如新。 “去你的,不要说得这么恶心!”听到卢灿的感慨,阿尔达汗受不了了,用手扇扇面前,赶紧制止卢灿继续说下去。 卢灿笑笑,“你这个漏也不小。” “是嘛?哪儿看出来的?”阿尔达汗探头看过来。 “喏,这!”卢灿指指枪套杆侧面的一个篆刻的法文字母“I”以及旁边的水波纹勾勒的简易太阳花图案说道。 “这是家族标记,所以这柄枪应该是法国某个家族所拥有的。有这个标记,你安排人去查查,应该能找到答案。” “呵呵,有这个标记,你这柄枪头,很有收藏价值。” 刚才在店中,这柄枪头倒立着放置,卢灿还真的没想到,它的背面竟然还有家族徽章。还是走眼了!不过,这个家族应该不太出名,卢灿没认出来,估计那店主也没查出来。 中世纪,法国的中小贵族,太多太多。 英法百年大战中,第一场大型战役——阿金库尔战役,英国只伤亡两百人左右,而法国伤亡高达一万五千人,其中,就有五千名贵族! 说不定,这柄枪头,就属于那五千名贵族中的某一位的,主人战死或者溃逃,枪被扔在战场上,然后被打扫战场的英军士兵,作为战利品,带回英伦。 卢灿的解释,让阿尔达汗高兴的合不拢嘴。 “对了,用沙纸打磨一遍后,抹上牛油,封存两天,然后擦干牛油,一定要搽干净,放在干燥处收好!”卢灿叮嘱道。 这柄仿制圣枪,既然有家族徽章,那就有一定的价值,可别被他给毁了。 “呵呵,放心,我会安排专业人士处理的!”他笑得如同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等三人各有所得的回到别墅酒店时,陈晓和丹拓已经回来。 不过,两人带回来的消息,可不算太好。 正文 第168章 排外风波 英国人的种族歧视是骨子里的。 那种天生的傲慢,越偏远的地方,越严重。 你一帮修地球的农民,凭什么这么无理的看待来自东方的客人? 听完陈晓的介绍,阿达尔汗气得将准备下河游泳用到的毛巾,狠狠的砸在地上。 下午,丹拓开车载着陈晓,两人去二十公里外的霍克森小村子看看。村庄不大,稀稀疏疏,一共有十二户,每一户都是独/立院子,相距颇有些远。 艾瑞克.劳斯的家,在村子东头,已经紧挨着森林边缘。他家和最近的一家,隔着一片小池塘。陈晓两人想要近距离看看他家的格局,便将车子停放在池塘边,只身下车四处转转。 那地界儿风景确实不错,如果连着池塘一起买下,还真的可以做一处度假别院。 遇见他俩的村民,都很警惕,一开始,两人还以为这是对陌生人的正常警觉。陈晓还对丹拓开了句玩笑,说这个村子里的人,警觉性真高。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两人万没想到。 穿过村庄的公路边,有村民开了家小酒馆,陈晓两人看到招牌,便准备进去坐坐,喝杯咖啡顺带着了解这座村庄的历史。 两人正要进门,从里屋闪出一位壮汉,站在门框中间,眼神蔑视的看着,“黄种人,这里只接待纯正而高贵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种,这家酒馆不欢迎你们!另外,你们在这里转悠很长时间了,是不是想要偷东西?” 陈晓当即就懵了,他生长在香江,所见的白种人,虽然有些高傲,但总体表现还不错。丹拓来英伦时间很长,知道这边的种族歧视很严重,但也没有这样直接和放肆的! 两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敢动手,灰溜溜的回来了。 欧美的白人,是世界种族歧视最严重的人种,很多人认为自己是血统高贵而聪慧的。即便是三十年后,这种歧视也从未消失,现在才刚踏入八十年代,情况更为严重。 只是,卢灿也没想到,这些村民,实在是太过份了! 在伦敦、利物浦等大城市中,那些市民也存在歧视,但看在资本份上或者自身修养足够,都会稍作掩饰,哪有这么直接? 事情很气人,也让稍后准备收购艾瑞克.劳斯家房产的计划,出现不可预知的变故。 本来,阿尔达汗气得暴跳如雷,但听完卢灿的担忧后,反而变得冷静下来。想了片刻,他一挥手,“这事交给我,老子一定让这帮白皮猪不敢炸刺!玛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过,可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如果你不打算在这边待着看戏,可以去周边转转。” “剑桥郡离萨福克郡不远,你应该很喜欢那里。对了,剑桥大学丘吉尔学院旁边,就有一家大型的二手书市,我曾经逛过,看到过不少来自中原的字画,不知道是不是真货,你可以去找找,我安排丹拓开车带你去。” 卢灿估摸着他可能有些隐秘的手段要用,不太希望自己看见,于是点点头,这样也好。 在温瑟姆河乡村别墅休息一夜,卢灿和王大柱,在这位司机兼导游的带领下,驱车前往萨福克西部近邻剑桥郡。陈晓被卢灿留下,保护阿尔达汗。 丹拓很闷,话很少,基本是问一句才回答一句。不过,他对卢灿的印象很好,也愿意多说两句。一个多小时的行程中,卢基本将他的情况摸清楚。 他是缅甸回民后裔,家中贫困,很小就进入一个叫“穆斯/林卫队”的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都需要经历过残酷的训练,只接受穆斯/林长老会的直接领导。 丹拓对剑桥很熟悉,当初阿尔达汗在剑桥读书时,他就是随身安保。 汽车刚抵达丘吉尔学院附近,卢灿就想要去二手书市看看。 他难得的咧嘴笑笑,“卢少爷,这里的二手市场,都是从早晨七点开市,到上午十一点就结束,现在去恐怕没什么摊主了。” 呃?还有这事?卢灿挠挠头。看来今天只有在剑桥市内转转,感受令徐志摩魂牵梦绕的康桥风光与人文。 落脚地选在丘吉尔学院不远的安菲尔酒店,听前台温煦的接待人员介绍,这家酒店的建筑,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 呵呵,还真是够老的! 巨大的石材也不知当年的建筑师是从何处寻来的?要知道,剑桥郡最早是以沼泽和湿地闻名英伦三岛的。斑驳的墙壁,记录了几百年的人来人往、兴衰罔亡。前往后院居住楼的两侧通道的墙壁上,占满整整一面墙的爬墙虎,翠绿的枝叶下,足足有一尺厚的陈年老茎。 已经不用介绍,这就是历史,充满人文味道的历史。 放下行礼,简单洗簌一番,卢灿便兴冲冲的去阅读这所闻名遐迩的大学城。 剑桥是秀丽与柔美的,这是因为那条蜿蜒穿过校园的康河,还有康河上一座又一座的拱桥,增添了几分妩媚。 平底船的撑篙手,大多数是附近学院的学生,年轻而富有朝气。卢灿三人所定的这艘平底船的撑篙手,就是大名鼎鼎的国王学院二年级的学生,非常健谈。 康河穿过一座座的学院,河畔的教学楼古朴典雅,都有几百年的历史,沧桑中蕴含着淡定,从容中透露出睿智。有的校园建筑高/耸威严,有的校园里绿草如茵古树参天。 卢灿就看到一位少女在一棵树下,席地而坐,低头看书。长长的棕色头发,恬静的神态,仿似一枚音符镶嵌在剑桥的乐章里。 为什么欧洲同样经常处于战争状态,同样有着王朝更替,他们那些古老的建筑,还能保存得如此完好? 在亲历一遍剑桥后,卢灿似乎找到答案——欧洲人善于妥协!他们更追求实际利益,更追求占/有,而不是毁灭。 剑桥的游历,让卢灿浏览忘返。 两辈子,卢灿的学识都不算高,所在学院也不算知名学府,鄂省地质大学,本身就是一所二流大学,香江中文还不错,可惜他也只是一名旁听生。 来到剑桥,他不由自主的有些羡慕,羡慕那些学子,能够在明朗优美、庄严肃穆,却又蕴含着浓浓的学识氛围的空气中,自由自在的呼吸、生活。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拍拍脸颊,自己这是怎么了?也变得小资了?呵呵,这是佛家五障中的“识障”——被眼前美好的事物所迷惑、吸引,并逐渐沉沦进去。 是的,剑桥就有这种魅力! 回到安菲尔酒店,给阿尔达汗去电话,顺便问问情况怎么样。 “呵呵,跟我耍歧视那一套?看我怎么收拾他们!”阿尔达汗信心满满。 他的计划很简单。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他一共电话邀请了十六位有钱有势的同学和朋友,准备在诺维奇搞一次富家子弟的狂欢派对。 他虽然是缅甸人,但家族有钱啊,父亲阿尔穆罕更是德尼尔贸易公司的大股东之一,本人现在又是车行老板。所以,与他关系不错的同学和朋友不少他。对他此次发出的邀请,大多数都爽快的答应,今天下午开车过来。 派对地点,就选在霍克森小村子的池塘边。 那个小村庄不是歧视吗?他邀请的十六位朋友,其中日裔两位、非洲裔两位,还有两名中东阿拉伯裔,剩下的十来名,则是伦敦本土望族的子弟。 呵呵,他就是组织人马特意上门挑事的! 那个村庄的居民,如果有眼力劲儿,在他们聚会时,就不要冒头。如果一旦真的有人冲出来阻止,或者有居民冒出歧视性语言,这十七家势力,绝对能将这片村落拆得干干净净。 至于说双方有没有可能爆发激烈冲突? 有!但这些富家子弟,哪个随身不带个司机保镖什么的,区区十二户的小村庄,能有多少战斗力? 至于说购买房产,他已经做好备案。 如果没有人闹事,那他就当众宣布,在霍克森这片优美的田园风光中,购买一处房产筹建乡村别墅;如果有人闹事,他同样要宣布,在这片充满歧视和不公的土地上,购买一片房产,以证明自己对种族歧视绝不妥协的态度! “行,事情办好了电话给我!” 听完他的计划,原本还有些不放心的卢灿,在放下电话后,啧啧嘴,摇头感慨——阿尔达汗的手腕,足够了! 那片村庄的原居民们,弄不好这次要倒大霉。 英国种族歧视现象非常严重,但无论是政府层面、公众媒体、公众人物、王室成员等,一直都在提倡种族平等的。 这十六家富豪家族,算是被他绑上一条船。政/治正确,容不得你不支持! 以势压人!这就是阿尔达汗破解当地种族歧视的阳谋。 这次找他合作,找对了! 第二天一大早,卢灿便被丹拓的敲门声唤醒。 拉开窗帘,天色刚亮,整个剑桥,被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宁静安详。 洗簌之后,又去一楼餐厅用完早点,卢灿忽然有点两年前去荷里活道“鬼市”淘宝的感觉。 乐古道有地摊市,没有鬼市,香江的鬼市在荷里活道。 荷里活道的鬼市,从二十年代就已经存在,每逢周六开市。 早晨四五点钟,卖货的小商贩、店面的伙计、售卖家中老物件的市民、捣腾内陆墓葬或者东南亚佛寺的二道贩子,来到这里,沿着长长的荷里活道两侧,摆摊售卖物品。 可以说,香江的鬼市,是伴随着香江工艺品市场一起成长的。 它的最终取缔,是在1991年。 那一年,香江发生最大规模的为争抢鬼市管理权的黑帮火并,火并双方为义安公司和“德”字堆。 港府的做法非常可笑,他们没有办法惩罚到这两家,但是有权利,直接将鬼市取缔! 历时七十年的香江鬼市,最终烟消云散。 ………… 剑桥二手市场,距离丘吉尔学院不到五百米,位于一片宽广的康河公园草坪上。摊位分为两种,地摊和车摊。 地摊很简单,地上铺着一床毯子或者席子,售卖的货品摆放在上面;车摊与诺维奇市场一样,车车相邻,各自将后备箱盖打开,人人选购。 主人则坐在旁边,或喝着牛奶,或啃着面包,并不兜售自己的货物。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卢灿三人赶到这里时,已经有不少人在摊位间游荡。 他从左侧地摊方向走过去,在第一个摊位上,他的眼睛亮了,呵呵,有好东西——一本卖相完好的羊皮卷经书。 正文 第169章 羊皮经书 纸张的发明,是华夏民族对全世界文明发展的一次巨大贡献。 十二世纪造纸术传到欧洲之前,他们使用最多的是羊皮纸,也就是常说的羊皮卷。纸张进入欧洲,可以说间接促进了欧洲文明的进程,直接带动十四世纪开始的欧洲文艺复兴。有了这些造价便宜,携带轻便,又不像莎草纸那样印墨的纸张,那些艺术家们终于可以尽情的泼墨挥毫,聚彩凝色。 在此之前,欧洲贵族使用最多的是“皮纸”。 小科普一下,羊皮纸并非“鞣制羊皮”,而是用物理手段获得的纸张。 皮纸不是纸,而是动物的皮,工匠们将羊皮(或小牛皮、鹿皮、猪皮)等,在木框架上拉张到极致,用刀削薄(除去内外皮和油脂),干燥而成的片状物,就成了羊皮纸。 皮纸中,最高档的是小牛皮纸,其次是鹿皮,第三才是小山羊皮,这三种纸都可以被许可用来记录宗教、皇庭、议会等事宜。 猪皮纸不行,只能用做低等的商人记账本或者平民教学本。 小牛皮、鹿皮非常难得,因此,在中世纪之前,欧洲教会大量使用羊皮纸记录经文、教义,圣人语录等。 卢灿所见到的这卷经书,质地就是小山羊皮纸。 一卷,安置在一方榉木匣子中。 “可以看看吗?”卢灿蹲下来,看了眼摊主。 摊主是一位带着无框眼睛的中年人,浓浓的书卷味,棕色长发,向后梳起,坐在毯子一侧,正在啃着面包,腿侧还放着一盒牛奶。 这个摊位上,书籍并不多,只有二三十本,凌乱的摊开,最边上还有一沓A4纸扎装订成的手抄本,不知道是教案还是手抄书,字体很工整。 摊主努努嘴,示意卢灿可以上手。 欧洲旧货市场可没有放大镜、手套、电筒这么多的规矩,卢灿直接伸手,将榉木盒子挪到身前,然后拿起这卷山羊皮,放在地摊上,用榉木盒盖压住一端,将另一端慢慢展开。 对羊皮纸的鉴定,卢灿还真的没什么经验——这还是两辈子第一次上手呢。但他能感觉到,这卷羊皮经书,有着相当的古意。 极有可能是中世纪流传下来的好东西——中世纪已经有纸张但依旧有些人喜欢用羊皮纸,尤其是教会等机构。譬如英国议院到现在还在用羊皮纸记录重要会议内容。 这卷羊皮经书,其风格很像海岛风格手稿。 海岛风格手稿是宗教经书中的传奇之作。在公元六世纪到九世纪之间,一批传教士随着日耳曼人进入英伦三岛传教,设立寺院,广收信徒。 在此期间,很多传教士在羊皮卷上抄写圣经福音。为了更好的宣传主的福音,这批手稿装饰风格极其华丽,配有精美图片、泥金封面等。 这批手抄经书手稿,被收藏界称之为“海岛风格手稿”。 这批手稿中,最出名的是《凯尔经》。这是一部泥金装饰手抄本,是早期平面设计的范例之一。成书时间约在公元800年左右,由苏格兰西部爱欧那岛上的僧侣凯尔特修士绘制。 全本均为羊皮卷为底稿,由四部新约圣经福音书组成,语言为拉丁语。每篇短文的开头都有一幅插图,总共有两千幅。 它是西方书法的代表作,也代表了海岛艺术绘画的高峰。 卢灿手中的这卷羊皮经书,保存的很好,但没有泥金封皮,也没有内页插图,其花体英文书法很漂亮。 经文内容,属于《达勒姆福音》——达勒姆大教堂当年传抄的部分经书。 “请问……这卷经书的有什么来历吗?”卢灿对这本羊皮卷,不算很了解。不懂就要问,他见那眼镜男吃完饭,才开口问道。 “十三世纪达勒姆教堂的巴伦修士手抄《达勒姆福音》第三册。” 男子对这本书了如指掌,直接就点名这本书的来历和内容。但他的语气很奇怪,似乎毫不在意这本珍贵的手抄经书。 难道这卷羊皮经书有什么问题? 鉴定行业的职业病又犯了,他拿着这卷经书,细细检查一遍,没问题啊? “多少钱?”他将羊皮卷重新卷起,安放在榉木匣子里,问道。 十三世纪有名录的手抄羊皮经书,还是挺有收藏价值的,可惜不是全套。 不过卢灿并不在意,他想到了这件物品未来的去处——过几天去看路易斯.嘉里教授夫妇,它作为礼物很合适。 “二百英镑。”那眼镜男报的价位并不离谱。 卢灿边付款顺嘴问道,“方便问一句,这本羊皮经书还是很有价值的,您为什么要将它出售?” “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是圣女会的住院,所以……”他摊摊手示意道。 如果对宗教不熟悉,可能一头雾水。 基/督教分为天主、东正、新教三个主要的大型教派(还有其它小型教派),都以“圣经”为经典,但其实各有不同,这里就不详细解释。 大家只要知道,在欧洲,天主教是传统教派,尊崇教皇,承认教皇为最高领导,其他教派是不承认“教皇”的领导权威,这是区别天主教徒与其他教派的最简单方法。 在天主教中,同样存在很多有着不同教义的分支派别。譬如有着严格教义的隐修派别“本笃会”“方济会”,以及刚才摊主提到的“圣女会”等。 而每个分支派别,同样因为对教义理解的不同,又有细枝派别。譬如圣女会又分为“住院会”和“保守会”两大派别。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一句话——每个派别,除了尊崇《圣经》为经典,对其他教派的衍生解读出来的教义,并不认同。 眼镜男是剑桥圣女会中的“住院会”修士,他自然不会去研习和收藏“多明我会”的经典《达勒姆福音》——达勒姆教堂属于“天主教多明我会”教派。 “那方便问一句,您的这本经书从何而来?” 卢灿怕引起他的误会,连忙比划着手势,“我是一名古籍收藏爱好者,虽然我们的宗教信仰有区别,可是我认为,所有一切被文字记载下来的书籍,都是历史,都应该接受善待。” “嗨,说这么多,其实我就是想要打听,这卷经书来自哪里?有没有可能收集到一整套。”他扬扬手中的榉木匣子,“您博学多知,应该很清楚,收藏到一整套的羊皮卷经书,它的收藏价值和文化研究价值,将远远超过单一行本。” 卢灿的话语很谨慎,因为这其中涉及到对异教派教义的看法。 对面这位,别真的将他看成小商小贩,他是一名被录入教谱的圣女会住院修士。 本笃会、方济会和圣女会,在剑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剑桥郡的成立,是这三派共同发力的结果;剑桥大学能够快速成立,并得到亨利三世国王以及格雷戈尔九世教皇的认可,也是这三派力推的结果。 现如今,尽管英王室力挺新教,与罗马天主教教皇一直在闹矛盾,但这三家天主教派依旧掌控这剑桥很多学院的监管权。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的爱好值得钦佩。愿主的光辉能照耀到你,祝福你能达成这一伟大心愿!”这位圣女会住院修士很通情达理,在听完卢灿的讲述后,于胸口前画着祝福十字架。 “这卷经书,来自于我的一位学生。哦,忘了告诉你,我是剑桥三一学院的一名神学牧师,你可以叫我亚西西德修士。” “OK!亚西西德修士,认识您很高兴!”卢灿伸手,与他握了握。 “在你这年纪,能意识到书籍的重要性,这非常难得。希望你能继续将这种爱好保持下去。”他再度画了一个祝福十字,然后才开始讲述这卷经书的来历。 剑桥三一学院的一位苏格兰学生,去年在家乡偶然得到这卷经书,发现其内容与他所了解的教义有一定差异,便带到学院,希望亚西西德牧师为他解惑。 教派不同,教义自然也有差异。 这卷经书放在亚西西德牧师这里一年时间,今年夏天,那位苏格兰学生毕业,临走时将这卷经书赠送给老师。 可是,圣衣会住院要这卷经书有何用处?今天他来处理上学期置办的一些无用书籍,顺手也将这卷经书带过来。 “这样啊……”卢灿确实有些遗憾,这卷经书,想要凑齐,基本不现实。 不过,他还是在亚西西德的祝福声中,要来了他的那位学生的名称——如果有机会去苏格兰,试试联系呗,也许能凑齐呢? 他其实都已经决定将这卷经书送给路易斯.嘉里教授,能不能找到其它卷,意义不大 这只不过是卢灿的职业病在作祟——看见有收藏价值的东西就想将它们凑齐。 这种病,很多收藏大师都有。 收获这卷经书后,他又在亚西西德的摊位上翻了一遍,可惜,这上面基本都是神学方面的教案和教材,对他来说,没用。 让大柱叔帮忙捧着榉木盒子,告别这位善良的修士,卢灿步入相邻的摊位。 这是一个卖银制品的学生! 是的,很年轻的一位学生,他刚才观摩和旁听卢灿与亚西西德的全部交流,因此见到卢灿来自己这边,很亲热的招呼,“欢迎您来看看,这些银质器具,都是我当年入学时购买于这个市场,现在毕业了,我希望它们能再度从这个市场找到新的主人。您会是吗?” 呵呵,很有意思的欢迎词。 卢灿笑着点点头,蹲下来察看。在法国,他因为银器大发一笔,自然心中有点期待。 但现实毕竟是现实,尽管这套银器很齐全,银壶、咖啡罐、糖罐、银勺、托盘、搅拌器一应齐全,旁边还有咖啡机及瓷杯,可是它只是普通货色。 如果卢灿是一位学生,买下这套器具是划算的,可惜…… 他站起身来,依旧微笑着对这位毕业的学生说道,“看来我不是新的主人,祝愿你能帮它们找到更合适的。” 那位学生失望的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与陈晓丹拓在霍克森村庄的遭遇相比,这里,还真的没有什么歧视。 学识与修养,能给人带来太多的改变。 卢灿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剑桥这座大学城。 他的目光很快投到第三个摊位,这里又有惊喜! 地摊上一堆杂乱的书籍中,有两本是缝缋(hui音会)装的古汉本书籍。 缝缋装是一种装帧形式,可谓是现代精装书的师祖,呵呵,如果因此认为它出现的很晚,那就大错特错。 最早出现的缝缋装书籍,是在敦煌藏书中——不少唐以后的文献,都采用这种形式。 正文 第170章 敦煌遗书 缝缋装是一种很便于阅读的装帧模式。 把几张书页按顺序摞在一起对折,成为一帖,然后若干贴书页再集中在一起,用针线在书页折叠处反复连缀,把许多书叶装订在一起的装帧方法就是缝缋装。 缝缋装之后,往往还会在外面包上一层树皮,也就是封面、封底和书籍。 其版面排列顺序,与中华书籍的传统版面顺序不同,和近代印刷技术中的排版基本相同,因此堪称近现代精装书籍装订技术的始祖! 这两本缝缋装的古汉本书籍,书皮已经脱落不知所踪。其中一本,露出被麻线捆扎的书脊,在这一堆书中,非常扎眼。而另一本斜摊在一堆杂志上,任人翻弄,书页已经脆黄脆黄,书角处的破损非常严重。 卢灿直勾勾的眼光,落在这两本书上,径直上前,蹲在这两本书前。 因为没有树皮,银钩铁画的毛笔行书书写的内文,很清楚的显现在他的面前。 “复次舍利弗/是善男子善女人/若有持是八佛名及国土名者/受持讽读奉行之者/以是功德若发菩萨心/所生处常遇陀邻尼……” 这是佛教中著名的《八阳神咒经》,难不成这真是来自敦煌的遗书? “我可以看看么?”卢灿伸手指指这两本书。 摊主同样是个年轻人,应该和隔壁那位卖银器的学生很熟。隔壁的那位,主动替摊主抢答了,“看吧,没关系!” 见摊主点点头,卢灿才伸手,拿起这本没了封皮的《八阳神咒经》。 古书断代,首要看装帧,其次看纸张,再次看墨色,最后看内容。 每个时期装帧各有不同,譬如宋代的蝴蝶装、元明时期的包背装,明清的线装等。 这本书的书脊位于左面,六线装(在书脊上捆六道线),竖行,从左向右阅读。正背行书抄写,书页向左翻,读起来有点怪异——很像一本现代书籍从封底向前阅读的感觉。 这是典型的左脊缝缋装,在唐末五代时期非常盛行,到了宋代,逐渐没落,最终被宋朝的“蝴蝶装”所取代。 卢灿用两根手指轻轻搓揉被磨损的书角,感觉象硬黄纸! 唐代人在前代染黄纸的基础上,又在纸上均匀涂蜡,使纸具有光泽莹润,艳美的优点,这就是硬黄纸。是唐朝较名贵的艺术加工纸,经常被用来写经和摹写古帖。 台岛故宫所收藏的唐代官摹王羲之《兰亭序》,就是使用的硬黄纸,而且是“响拓”。 何谓响拓?说白了,就是蒙纸于原作上,双勾填墨,故最能接近原作。 卢灿将一张书页立起来,对着初升起来的太阳,照了照,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这就是唐代硬黄纸! 有些书页已经很脆,类似被风干的枫树叶,稍不留心就会撕下一大片,卢灿根本就不敢发力,轻轻翻动几页,然后又端起来,打开中部看了一眼。 这次看的是墨色。 虽然历经千年,墨色依旧沉郁,并没有散色和晕色出现,这是宋代之前的松烟墨。松烟墨被发明于汉代,盛行于隋唐,没落于宋代,被宋代的油烟墨所取代。 并非松烟墨不好,相反,松烟墨很好,但为什么会被取代呢? 两个原因:其一,松烟墨的重要产地为易县,位于冀省境内,当时被辽国占据;第二就是人们的审美观念改变——宋代书画不再以浓墨重彩为美,更讲究轻盈飘逸,轻描淡写。 因此,墨色墨迹很重的松烟墨,在宋代,逐渐没落。 看完这三项,卢灿已经笃定,这就是制作于唐末五代时期,并被藏于敦煌千佛洞的《八阳神咒经》原本! 纸寿千年,历经一千多年,这些纸张竟然还能如此完美的将墨色、笔迹、经书内容,如实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就是中华文化的伟大奇迹! 现在竟然流落到二手市场的小摊位上,被人随意丢弃翻弄! 不应该的! 它应该被高高的供奉在佛院中,享受无数信众的香火! 卢灿心底如同被人揪了一把,隐隐作痛。 将这本书放好,他拿起另外一本。这本保存的要好一些,起码在书角破损上,要轻得多。同样的鉴定过程,他得出,这本经书也是来自敦煌! 只不过,这本书的经书内容及名称,他没见过——中华佛经名录足有数千,他不可能记住所有。 “这两本书我要了,什么价位?”卢灿将这两本书叠好,问道。 隔壁摊位的那位青年,洋洋得意的对摊主说道,“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我就知道他会买的。刚才我就听到,他是书籍收藏爱好者,又是东方人,见到这两本来自故乡的书籍,一定会出手的!稍后你茶点你请!” 卢灿听得满头黑线!合着你两位拿我是否买书开赌局呢? 他正准备再问一遍,那隔壁的热心摊主,再次替朋友说话,“十英镑一本,没占你便宜,这书是他祖父传下来的。最近他整理祖父遗物时翻出来的,有很多年了!” 这哥们,典型的话痨! “能告诉我们,这是什么书吗?我看不懂东方汉字。”那摊主截止到现在,一个字没说,话全被他朋友说了。他坐在那里心安理得,似乎并不排斥朋友的自作主张。 这对好基友,一动一静,还真是绝配。 卢灿对他俩笑笑,“这是来自东方的佛经,确实有些年头。” “哦?是么?我对神秘的东方、古怪的汉字,有着莫名的景仰!听说那里有龙,还有宏大的城墙,有巨大的宫殿,还有美丽而善良的东方姑娘……我最喜欢东方姑娘的温婉柔顺,哪像现在的英格兰女人,骄傲的像只公鸡……” 卢灿算是见识了,这家伙,话是真多! 不过,卢灿对他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 因为内陆的政策还有铁幕的隔绝,现阶段的欧洲,对东方,对内陆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一种人认为那里野蛮、落后、贫穷而愚昧;另一种人就像这位,认为那里原生态、神秘而充满传奇,美丽且富有诱惑力。 卢灿向他伸手,“很高兴认识你,两位可以叫我维文!” 他刚才从那个年轻人的口中得知,这些敦煌佛经来自摊主的祖父,卢灿就想着,是不是还有其它经书? 追根溯源是收藏家必须具备的品质。 “我叫凯思立.戴勒斯,同学们都叫我话题制造机,你可以叫我凯文!”凯文很快与卢灿握手致意,旋即又扭头对摊主说道,“嗨!杜奇,该你了!” “我是杜奇,杜奇.马恩思!”那摊主欠欠身,与卢灿握手,第一次开口说话。 卢灿抽出二十英镑递给他,“很高兴认识两位,请问,你家中还有这类书籍吗?我很喜欢这种充满韵味的老书。” “这……”杜奇的神色有些迟疑。 “你的神色已经表明,你家中一定有啰?”凯文主动替卢灿问道。 “是有一部分,不过都已经破损,被我扔进垃圾桶了!只有这两本,相对好一些,所以我带来试试运气……”杜奇挠挠头,有些腼腆。 扔了?竟然把敦煌的书籍,扔了?卢灿恨不得暴捶这个腼腆的小伙子一顿! “扔了?你是白痴吗?你扔到哪儿了?还能找回来吗?”又是凯文,很急切的替卢灿追问道。说完,似乎还不解气,狠狠的踢了对方一脚,似乎为朋友的败家子行为而愤怒。 “没……我放在收纳箱,准备扔的!” 杜奇一闪身,躲过凯文踢过来的第二脚,连忙辩解道。 那小子,刚才没说清楚。在英国,将无用的物品放进收纳箱,也可以说是扔进垃圾桶。 “有多少?能带我去看看吗?”这次卢灿没让凯文抢先,站起身来问道。 杜奇再度挠挠头,“有二三十本吧,都很破烂,你确定要?” 卢灿点点头,“每本还是按照这个价位。” “可是我这……”他看向自己的摊位上还剩下的书籍。 凯文是个好同志,闻言立即说道,“收摊!我陪你一起回去。明天我们再来。” 杜奇犹豫了片刻,才点点头。 收摊很容易,两人将各自的货品,重新放回皮箱中,再叠上毛毯,再将皮箱架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五分钟搞定。 一路上,卢灿和两人闲聊,套出不少信息。 杜奇的祖父是剑桥大学卡莱尔学院的教授,父亲在英国石油公司担任高管,与凯思立.戴勒斯的父亲是同事,因此杜奇和凯文从中学就是同学,又一道考上圣约翰学院。 他祖父是卡莱尔学院历史系退休教授,在剑桥有房产,所以杜奇上大学期间,一直住在祖父家中。上个月,祖父去世,杜奇成为遗产直接继承人。 七月初,毕业考结束,他才有时间处理祖父的遗物,结果发现,祖父的一只皮箱中,有着众多的发黄破旧的来自东方的书籍。 这次来二手市场,主要就是为了售卖祖父所遗留的书籍,顺手带了两本东方的旧书过来,看看有没有来自亚洲的学生,对这些书感兴趣?这不,今天碰上卢灿。 凯文一直没有离开剑桥,就是为了等他。 这两人,还真是,基情满满。 杜奇祖父的住处,毗邻康河东岸,位于卡莱尔学院的西侧,一座二层的石楼别墅,门前的河岸花圃中,种满了玫瑰,景致非常好。 当卢灿看到收纳箱中的敦煌遗书时,心都碎了! “尼玛的!”他忍不住用粤语骂了出来! 这里面所有的书籍,都有破损!收纳箱的底部,还有一层如同蝴蝶翅膀般的碎片,一定是这小子在发现祖父的皮箱后,漫不经心的翻看导致。 最可恨的是,这小子一定是用簸箕和扫帚清扫的,那些碎片中,还夹杂有大量的灰尘与杂物。 好歹也是剑桥毕业的,怎么一点文物常识都没有? 卢灿气得直骂娘,可又无可奈何,谁让现如今的中华文物不值钱呢? 不值钱的东西,自然得不到重视。 卢灿数了数,一共有三十六本来自敦煌的遗书。至于碎片,也要带走。带回香江,找中大的教授,一点点的拼接好! 他人为敝帚,我当需自珍! 见卢灿心疼的模样,罪魁祸首杜奇自己在旁边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期期艾艾的说道,“我爷爷还留下一只皮箱,不过那里面都是卷轴,保存的要好得多。” “你要吗?” 尼玛!你说我要不要? 正文 第171章 剑桥收获 卷轴装经常用于书画的装裱,分阴阳轴。 主轴为阳,为书卷的中心轴,又称为轴杆/主杆,稍长,书页围绕着这根主杆一层层卷起来。主轴两端一般会装置轴头,古代读书人为了显示书卷的尊贵,在两端的轴头部位,常常会使用非常贵重的材料,譬如金、玉、玛瑙、象牙、珊瑚等,有时还会用上髹漆、镂雕、镶嵌等工艺。 副轴为阴,也叫前杆,在书卷的另一侧,长度一般与书卷等宽,通常为扁平状,它的作用是让书卷的起首平整服帖,便于捆扎。 这种装帧形式,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它被广泛用于装帧帛书,甚至竹木简。 面前这只打开的皮箱中,一共有阴阳卷轴四十一幅,裱带系好,有几轴外面还套有包首(压在副轴下面的长布料,可以卷起来,将书卷包裹好,作用类似于今天的包装纸)。 卢灿蹲着身子正在检查这些卷轴,挤过来凑热闹的凯思立.戴勒斯再次多嘴,“嗯哼?这些符文卷轴我似乎在哪儿见到过?” “对了……让我仔细想想?在哪儿呢?”他在旁边叩着脑袋,还真的在回忆。 刚才还觉得他很热心的卢灿,此刻恨不得将他的嘴给封上。 这些卷轴,还能在哪儿见到过?大英博物馆呗! 大英博物馆东方部,敦煌文化占据很大篇幅,一共四千三百多件。而这些文物中,超过九成是马尔克奥莱尔斯坦因盗取自内陆西北地区,以及敦煌! 斯坦因巧取豪夺王道士,运走二十四箱敦煌藏书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后世享誉世界的“考古专家”,还从西北的楼兰遗址、象牙屋寺院遗址、尼雅河故道遗址、安德悦遗址、拉瓦克窣堵波遗址等十六处遗址中,挖掘盗走文物六千多件。 其中就有迄今发现最早的中原木版画《彩绘神话人物像菩萨像》、《彩绘观音菩萨金刚力士菩萨像》等四幅;还有可以证明中原对西北统治的重要文书——五代时期的“于阗王写下诏书到奉”的边王奉诏书等重要文物。 斯坦因的考古,是典型的“刨根式”发掘。遗址中,古代写本、泥塑、壁画、木板画、木雕、建筑、钱币、简牍、陶器等所有有价值的物品,都会被他打包带走,留给当地的只有一个个大土坑。 斯坦因的那些文物,现如今,大多数都收藏于大英博物院东方古物部和大英图书馆东方部,成为东方考古学中重要流派——西疆敦煌考古的最关键学术证据。 凯文在这两处看到类似于敦煌的卷轴,根本不稀奇。 “嗨,不用想了,你一定是在剑桥图书馆的东方文化馆中看到的。那里有很多来自东方的卷轴。” 卢灿早早的出言,打断他的思考。 剑桥图书馆的东方文化馆,确实有数量不菲的来自东方的藏书、书画作品,可以作为教授和学生们认识东方的查阅资料。 卢灿用这一条,混淆概念——大英博物馆的珍藏与剑桥图书馆中的查阅资料,两者给人的价值感是完全两码事。 “也许……是吧。”凯文有点疑惑,很快便放弃继续思索的念头,蹲下来,摸着这些卷轴,颇为感慨,“真是神秘的东方,多么精美的艺术品。” 卢灿吁了口气,终于将心放进肚子里。 要是被这家伙回忆起来,这些卷轴可能与大英博物馆的东方藏品相类似,嘿嘿,以英国人的尿性,极有可能真的带着这些敦煌经书去询问。 那自己还买什么? 展开看过两卷,又检查一遍其它卷轴,感觉没问题,卢灿不想再在这里逗留,迟则生变,赶紧完成交易才是最重要的。 “嗨,杜奇,这些卷轴我收下,你报个价位。” 他掩上皮箱,搭扣扣好——这是一件老式皮箱,搭扣插孔式,两侧是背带。此时的皮箱都还没有轱辘,需要手提或者背着。 咦?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带轱辘的拉杆箱! 拉杆箱在后世的风靡,自是不用说,现如今似乎没见到过,是不是还没发明? 回香港后问问林嘉义,如果真的还没有发明,那还不赶紧的!注册专利,生产卖钱啊! 后世机场、火车站、汽车站,人手一只,这类拉杆箱可谓居家旅行必备的物件啊! 靠,我就是猪啊! 这么好的来钱手段,都没想到?卢灿狠狠的在自己头上扇了一记。 这事还真的怨不得他,此行欧洲,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可身边始终跟着陈晓,也轮不到他拎着皮箱,因此始终没想到。今天见到这只笨拙的老式皮箱,他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件大杀器可以赚钱。 卢灿的自责,吓了其他几人一跳。 “嗨,维文,你怎么了?觉得杜奇的报价高了?” 凯文的话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嗯?杜奇报价了?多少? 好在有“热心”的凯文在,他很快又说道,“这些卷轴保存的很好,甚至可以和你购买的羊皮卷经书相提并论。你购买的经书,可是二百英镑呢。杜奇提到的五十英镑一卷,我认为是值得的。当然,如果你认为贵的话,这里面四十一卷,我们收你两千英镑,怎么样?” 他滔滔不绝的替杜奇做起生意来了…… 他实在是太唠叨了,卢灿竖起手掌做了个STOP的手势,“OK,就这么说定了,二千英镑,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这只皮箱送给我吧。” 这只皮箱是巴宝莉的,也算是件小古董,遇到喜爱皮箱收藏的,还能卖出几百英镑呢。 “杜奇,我认为可以,你的决定呢?”热心凯文扭头问杜奇。 杜奇点点头,“好吧!” 一个热情似火话痨,一个沉默似金腼腆,偏偏还是好朋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卢灿也是无语。 一共两千三百六十英镑,卢灿付过账之后,立即让大柱叔和丹拓将这些珍贵的敦煌遗书送回宾馆。 他自己则被热情的凯文替主人挽留下喝一杯。 呵呵,刚好卢灿也想探探杜奇祖父的一些事情,就坡下驴,答应下来。 果真还被他探出点明堂,杜奇祖父有写日记的习惯。 整整十三本厚厚的日记中,有一页记载了这些经书的信息,时间是1947年5月21日。 从日记内容可以看出,这一天是他祖父继承曾祖遗产的日子。 杜奇的曾祖父菲利普.马恩思,在本世纪初,曾经担任印度总督寇松勋爵的侍卫官。 1906年4月,寇松答应斯坦因的第二次中亚考古之行,并安排菲利普.马恩思作为卫队长,组成三人护卫小组,保护斯坦因前往西北。 在日记中,记载着“父亲历时两年零九个月的报酬,是六块马蹄金,还有两箱书稿。” 卢灿如获至宝,这本日记,也被他花费五十英镑钱买下——这是收藏品传世的证据。 等大柱师傅和丹拓再次回来后,卢灿告辞了杜奇和凯文这对好基友,再次赶赴剑桥二手市场。 此时,时间刚过上午十一点,这里已经人去楼空,摊主和顾客都看不到影子。 虽有些遗憾,但心底还是非常兴奋的。能够在第一天就收来七十九份敦煌藏经,这个收获让人心悸。 只是,这些孤本藏书,许多都有问题,亟需要修复。 卢灿自己原本也可以尝试修复,但这里的数量很多,而且那些经书碎裂的很厉害,需要拼复,他在剑桥,可没这么多时间一点点的拼图玩。再说了,他也有些心虚——修复与作伪,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手艺。 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赶紧送回香江。 他看了看身边的王大柱,自己只带了大柱师傅和陈晓两人,还需要取宝藏,这……人总是不够用的。 “大柱叔,稍后发份电报,让奎荣来伦敦一趟,这些书籍要尽快送回香江,交给我爷爷,他知道该如何处理。” 卢嘉锡以前的中大教授,对这类古籍善本,非常珍视,在修复方面也有研究,但远不如香江的另外一位装裱修复大家。 在古籍善本的修复上面,香江有一位大师很牛的,那就是现在在荷里活道开了一家书画店的香江收藏大家张鼎辰先生(也就是后世曾经买过欧仿瓷器的那位)。 张鼎辰为什么能这么牛?他是民/国时期京派装裱大师马霁川的关门弟子。 如果大家看书仔细的话,马霁川在前面出现过——正是他的介绍牵线,张博驹从伪满政府那里收购到的《游春图》。 马霁川先生从1919年创立玉池山房,此后三十年,名誉京华。 “马老杰出弟子十二人,张鼎辰年幼,故最末,但聪慧异常,举一反三,故最得马老所爱,十六岁开始独/立持业(帮人装裱修字画),未有失手。”这段话采自崇古斋弟子回忆录《京城地界儿的那点事》。 这些书籍的修复工作,卢灿自己也没什么把握,也没时间,不知道张鼎辰老先生能不能复原这些珍贵善本。 “欸!我现在就去!”王大柱也见过那些碎片,知道事情紧急,瓮声答应后立即转道。 卢灿一行,在剑桥住了六晚,逛了四次剑桥二手市场。 收获太大,这让他都不想去挖什么罗马宝藏了。 明清史稿文件,一共收购了六十一份,其中还有一份是明代万历六年的内阁制诏。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居正担任首辅大臣时期,他们的内阁所制定的手写诏书。 其诏书内文为“二清全国土地令”,张泗维执笔,写好后贴在奏章上,旁边是六位辅臣签字。签字的下方,钤有五印,分别是玺印(皇帝大印)、章台印(内阁大印)、户部印、张居正私印,以及明代特有的司礼监印。 这是一件极其珍贵的史料,应该是八国联军时,英国/军队抢回去的东西。 这份内阁制诏裹在一堆文件中,被卢灿翻出来,如获至宝。 另外还收集到《永乐大典》副本第七百九十三卷的上半卷,可惜的是,下半卷已经被摊主弄遗失。 较为珍贵的还有宋版书——南宋阳刻版的《太平广记》第六十七卷和第一百零七卷。 此外,他还买进三件明清瓷器,都能算得上精品瓷,值得收藏的那种。 可惜,不得不离开,阿尔达汗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 是时候挖取宝藏了! 正文 第172章 剔红礼物 奎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没办法,那些敦煌藏书,有很多损坏太严重,必须要抢修。刚好,最近几天卢灿淘买的那些文件,也一并带回去。 嗯,一同带走的还有卢灿自己所画的几幅拉杆箱图纸。 这是捎给嘉丽服饰总裁林嘉义的,林是生意精,不用解释,也能看出其中商机。 剑桥到伦敦希思罗机场,开车需要两个小时。丹拓和王大柱两人送奎荣去机场,回来后再接上卢灿前往萨福克郡,这期间需要半天时间。 卢灿斜靠在房间的沙发上,取过一张已经被酒店侍者熨过的《泰晤士报》。 八十年代初,《泰晤士报》是欧洲发行量最大的报纸。 没错,是欧洲!它在欧洲有十一个印刷点,旗下的《每周报摘》单行本,有六种语言版本全欧洲发行。单行本的最高发行量,超过四百万份,因此,说《泰晤士报》为欧洲最有影响力的媒体,并非吹捧。 它之所以受欢迎,主要是因为《泰晤士报》的评论版块,被外界认为非常专业与公允。报业集团聘请欧洲四百多名知名人士为其特约评论员,涵盖方方面面。 今天,《泰晤士报》B版一封,也就是社评版面,刊登社会活动家威林顿.科尔的一篇专论《剖析霍克森村落事件与种族歧视的根源》 是的,在卢灿抵达剑桥的第二天,霍克森村民,与阿尔达汗精心组织的派对人员发生冲突,双方爆发一场激烈的对抗! 这篇报道中,条理清晰的对此次事件进行回顾。 七月八日,一帮富家子弟,在诺维奇郊区的霍克森小镇,举行野钓烧烤派对。写到这里时,科尔很是调侃了这帮富家子弟一番,让读者一开始还以为他将站在村民一方。 不过,他还是比较公允的说明,派对举办地的池塘及附近草场,是属于诺维奇市镇财产,并不属于村民的私产。 因为酒水准备的不充分,派对中,一名非洲裔和一名阿拉伯裔前往村口附近的小酒馆,购买酒精饮品,遭到早已经对他们这帮人在这里举行派对不满的小酒馆老板达瑞斯的拒绝,开口谩骂出种族歧视的话语。 一边是纨绔而莽撞的富家公子,一边是保守而傲慢的愚昧村民,冲突很快从口角演变成全武行! 这家充满歧视意味小酒馆,被一群愤愤不平的富家子弟,带领保镖们砸得稀巴烂。小酒馆老板达瑞斯同样不甘心,挨家窜户,撺掇村民,与这些富家子弟对峙。 那些富家子,在保镖的掩护下撤离,但依旧被砸烂三辆豪车…… 诺维奇的警察队伍,很快开到小村庄,扣押了十一名闹事的村民,保护这些富家子撤离霍克森。 舰队街的媒体虽然没有后世的敏锐,但已经初具规模。他们很快便打听到全部经过,事情很快传开。呵呵,舆论第一次没有站在原住民这一边——因为他们必须保证政/治正确。 这些原住民确实有着很重的种族歧视观念,以及种族歧视行为! 连威林顿.科尔都在文章中感慨与反思。 “盎格鲁撒克逊血统,真的就高贵吗?”“这些农民这种心理从何而来?”“大英帝国的教育,尤其是幼教与少儿教育需要加强,对种族平等的灌输!” 在这场冲突中,有一位亚裔,表现的非常出色,那就是本次派对的组织者阿尔达汗。 威林顿.科尔以充满赞赏的笔调来描述这位富家子弟,“这是一位很有涵养而富有责任感的年轻人。在冲突发生之后,他第一时间向媒体表示,对于发生这种事很遗憾,众生平等的原则,在每一个宗教教义中都有着不同的阐述。他认为,所谓种族歧视,是双方不了解所导致,他想要试图走进对方的心中,因此,他准备在霍克森置产,与对方和睦相处,化解这段纠纷。” “我钦佩他的勇气,但不得不替他担心……” 所有的媒体都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第四天,阿尔达汗真的履行了他的诺言——他以二十一万英镑的价格,购买了霍克森村庄也就是池塘边的一家农户庄园,包括四十多公顷的土地及山林。 用阿尔达汗自己的话说,他也已经是霍克森村庄一员,希望能获得对方的尊重与认可。 “反种族歧视的斗士?甘地般的宽容品质?曼德勒的斗争精神?小子,还真行啊!”卢灿呵呵笑了两声,抖抖报纸,上面阿尔达汗的笑容被扭曲,看起来有些狡诈和阴险。 这件事处理的非常漂亮,名正言顺的拿到这栋房屋!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最近几天,那栋房屋的旁边始终会有警察巡防,嗯,弄不好还会有媒体盯梢,想要悄无声息的取出藏宝,还得好好琢磨。 不过,既然地盘圈下来,一切就好办了! “咄咄!”有人敲门,卢灿放下报纸,开门。 “嗨,凯文,还有杜奇,快请进!”是一动一静的两位好基友,他们怎么来了? 卢灿在剑桥住了近一周时间,与这两位的关系相处的非常融洽。凯文天生活跃,喜欢缠着卢灿,就神秘的东方,问东问西的,陪着卢灿逛了好几天的二手市场。 “昨天你不是说要离开吗?我们过来送送,你们东方不是有一句话叫‘熊肿千里……’” 他突然在话语中冒出一句“类似”汉语的成语,卢灿愣是没听明白。 看出来,这句话是他这两天突击学来的,想要卖弄一番,可临场忘词,记得他抓耳挠腮。旁边的杜奇,放下手中的纸盒子,不急不慢的接上,“宋钧千里,钟旭一别。” 杜奇要比凯文更有语言天赋,虽然语音依旧不对,但卢灿还是听出,他俩想说的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卢灿翻了翻白眼,这句话是这么用的么? “算了算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卢灿听着凯文那憋足的“类汉语”,头都疼,笑着打断他想要继续卖弄的打算,“我们还是英语交流吧,爽快!” “嗨,我也觉得有些别扭!”凯文挠挠后脑勺,他的话多,语速快,用新学的汉语,啃啃哧哧,总是不得劲。 卢灿招呼两人坐下,“只有速溶咖啡啰,你们不介意吧。” “嗨,我们是朋友嘛,喝什么无所谓的。”凯文拍拍那方硬纸盒,又结果卢灿的递来的咖啡,“你今天没去二手市场,是么?看来我猜对了!” 卢灿点点头,将另外一杯递给杜奇。 因为要送奎荣离开,早晨便开始整理东西,今天就没去二手市场。 “你们今天有收获?”卢灿问道。 因为凯文有着痴迷东方文化的意思,这几天两位基本都跟在卢灿身边,天天去那里。 “当然!”凯文很得意,他放下茶杯,两只手捧起那只方盒子,“这是我们今天淘来的东西。我看像是来自东方的古董,非常漂亮,于是就买下来,送给你作为分别的礼物!” “猜猜是什么?”他将盒子递给卢灿,还不忘逗闷子。 卢灿确实有些感动,这俩人在英国,算是富有家庭子弟,身上并没有多少傲气,很好相处,竟然还知道送离别礼物! “不用猜!无论是什么,我看到的是你们两位满满的心意!谢谢你们!” 话虽如此,卢灿还是当着两人的面,将盒子打开。 惊喜!这真是一份满满的心意! “真是太感谢了,我非常喜欢!”卢灿双掌合拢,轻拍两下,以表示心中的喜意。 是真欢喜! 喇叭口,宽沿,深腹,形如尊,遍体嫣红,周身以土黄色漆为地,上部雕秋葵,下部雕山茶花。这是一件带有浓郁宋元风格的渣斗,眼缘很好,很像真品。至于是不是真品,还需要上手之后才能定论。 “这是什么东西?不像瓷器,也不像木器,有些像陶具,然后涂了厚厚的油漆?它的风格是东方的吗?是不是产自中国?刚才我和杜奇讨论半天,他说是东瀛漆器,我看像中原陶器涂漆,我们究竟谁对?如此精美,怎么做成的?” 见卢灿真心喜欢这件礼品,凯文又开始唠叨,一口气问出许多问题。 “嗨嗨,凯文,你的问题我需要一个个回答。”卢灿连忙阻止他。呵呵,如果不阻止,他还能说出一堆话。这几天卢灿算是见识什么叫“话题制造机”。 卢灿在寻思着,该用什么词汇来解释渣斗这个具有特色的中国器具的名称,挠挠眉角,他说道,“首先,这是一件漆器,以木灰或者金属为胎骨,做成模型,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刷上漆料。等到漆料有一定厚度的时候,并等这些漆料半干的时候,开始雕刻这上面的图案。” 他拿起这件剔红,颠了颠,很沉。 好东西! “剔红器皿,无新旧,但看朱厚色鲜红润坚重者为好。”这是明代曹昭在他的《格古要论剔红篇》中,提出的鉴定剔红好坏的总纲,多少年来一直被收藏界奉若圭臬。 从手指从内壁轻轻敲击,有金属声,“这件器具的胎骨,是铜的。” “你能听出来铜的声音?”凯文就这一点不好,话太多,而且想到什么问什么。 杜奇拉了他一把,“嗨,凯文,我们还是听维文的。” 凯文头一缩,歉意的笑了笑,用手指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手势,示意再也不说话。 卢灿摇头示意没关系,继续说道,“铜的声音与其它金属的声音,区别很大,你多听几次,也能区别。” “这类漆器,在中原又被称之为‘剔红’。这个名词解释起来很难,你们只要知道,它只是个品类的名称就行。” “而这件物品呢?用英语解释,可以称呼它为‘富贵人家的垃圾箱’!” 原本安静听卢灿讲述的凯文,再也坐不住,腾的站起身来,“哦,我的上帝!我们怎么能送一件垃圾箱给朋友做礼物呢?” 这次连安静的杜奇也站起身来。 卢灿捂额,渣斗这个词汇,用英文确实不好解释! 正文 第173章 利益绳索 “不不不!”卢灿连连摆手。 “你们误会了,这虽然是一件有着垃圾箱功能的物件,但它却是中国古代富贵人家,用来彰显品味的一件器具。” “用垃圾箱彰显生活品位?东方文化真是有意思!”凯文听到卢灿解释,咧嘴笑道。 “嗨,凯文……” 对于凯文再度打断卢灿的讲话,杜奇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两人,再和卢灿的接触中,对东方文化深深着迷。杜奇看似话不多,但这股劲头可不小。 “抱歉!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凯文一本正经的做好。 “在很久以前,富贵人家宴请客人时,都会把这件物品摆放在客人的旁边,方便他放置吃剩下的肉骨头或鱼刺之类的。” “因此,它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垃圾桶,而是能放在客人面前,显示主人家优越生活的一种展示品。这种器具越精美,越能彰显主人待客的热诚……” 卢灿尽量用他们能理解的词汇,来解释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 一口气说了很多,卢灿停歇下来喝口咖啡润润嗓子。 凯文伸伸脖子,对杜奇挤眉弄眼,示意我可以说话了吗? 怪模怪样,卢灿差点没把一口咖啡喷出来,“有什么话,你说吧。” “我看它非常精美,这是不是一件名师的作品?大概是什么时间出产的?我们花了八十英镑,有没有买亏?”一解禁,凯文的问题如同机关枪般的喷出来。 “我得好好看看!”卢灿再次拿起这件剔红渣斗,仔细观摩。 器形高二十五公分,铜胎,正面浮雕秋葵,另一面的下半部分为山茶花,同样是浮雕组织严谨,刀法有力,花纹自然柔和。 明黄漆为底,浮雕部分为嫣红,整个色调红黄相间,贵气十足。 从浮雕到黄色底漆,有五个厚(零点五厘米),如果按照这个厚度还推测,这件渣斗最少刷红漆五十次。 加上作为底漆的层数呢? 为了防止雕刻刀划破底料露出胎骨,底料刷漆最少需要二十五遍。 如此算来,这钱漆器,刷漆不会少于七十五次! 妥妥的一件精品剔红器! 鉴定一件剔红品质的好坏,其中刷漆次数是非常关键的因素之一。当然还有其它因素,譬如胚骨型制是否优美沉稳、雕工是否圆润、漆料是否珍贵,是否名家手笔等等 卢灿将这件渣斗翻过来,察看底部——剔红雕件如果有留款,一般会放在底部边缘位置,用细针雕刻,有微雕的意思。 底部刷黄漆,因为年月长久,底盘的漆料已经磨损,露出黄橙橙的铜底。他将渣斗慢慢旋转,果然,在山茶花的花柄部位,找到圆字形留款——针刻“杨茂造”三字款。 嘘!卢灿吹响口哨,将三字款的部位递给两人观看,“找到了它的年代,以及制作人的证据。你们看,在这!” 杨茂,元代嘉兴府西塘人,著名的剔红大师,南派剔红技艺的代表性人物。上辈子卢灿曾经在故宫博物院中见到过他的两幅作品。一件是山水人物纹剔红八方盘,另一件与自己手中这一件很像——花卉纹剔红渣斗。 “真是奇迹,能刻得这么小?”杜奇难得夸奖一句,神色中全是仰慕。 “很有名的大师?”两人看不懂,但能在器物上留名,这位大师应该很自信。 点点头,卢灿将这件渣斗重新放回桌面,“这是中国南方六百年前最有名的两位大师之一,所以这件作品很有收藏价值。你们花费八十英镑,没有买亏。” 这件物品,应该不是清末被抢的。如果是抢劫来的,肯定会进入博物馆——剔红因为色彩和型制的关系,非常受欧洲人的欢迎,那些将军们不会放过这件尊贵物件。 极有可能是民间流传下来,只不过后人不识货,以八十英镑当成旧货给卖了。 要知道,元代以铁木真为开端的对欧洲征伐,几十年从未断绝,上帝之鞭从东欧一直挥到西欧。这期间,那些将军、官员,携带几件中原的艺术品到欧洲,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商贸交流来到欧洲。 临行之前,能收到这样一件礼物,卢灿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盛情邀请凯文和杜奇,有机会去香江做客,并给他们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住址。两人也愉快接受他的邀请——一周的相处,让他们深深感受到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让他们深深为之着迷。 去东方,等我们俩找到固定工作后,一定会去的!凯文临走前,连续唠叨了好几句。 ………… 赶到霍克森村庄时,已经接近傍晚。 “哈哈,怎么样?我的表现怎么样?”阿尔达汗笑得有些张狂,看来他对自己在这次行动中的表现很满意,见到卢灿,连忙上来表功。 “嗨,兄弟,稳重点!”卢灿推开他要上来拥抱的手臂。 “我还想着和你成立一家寻宝公司,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刚一见面,卢灿就甩给他一个大消息。 “寻宝公司?你确定不是开玩笑的?”阿尔达汗刚刚没合拢的嘴,再次长到最大。 “为什么要开玩笑?我又找到一份宝藏信息,你没兴趣吗?”卢灿笑吟吟的站住脚步,对他说道,说完之后,自己往院子里走去。 “当然有兴趣!这恐怕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工作,是个男人,都会有兴趣!”他立即跟上卢灿的脚步,两人迈步走进以前劳斯家的庭院。 “你又得到一份宝藏的信息?”阿尔达汗小声的问道。 “是的,在缅甸,你的主场。不过想要人不知鬼不觉的挖掘,有些困难。在野人山,可能需要杨家配合。”卢灿在院子中站住,和他说话的同时,四下打量这里。 房屋、院墙很古朴,是英国海岸线特有的白垩岩垒就而成。这种石头,防腐蚀效果特别好,用来盖房子经久耐用。 英国很多古城堡,都是用这种材料建成的。 靠近院墙处,种着几簇茂盛的玫瑰花,算是一个小花圃。 “野人山?这样啊……”他沉吟片刻,在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 缅甸人,虽然出过十来年,但对野人山原始丛林,还是有一定认知的。 卢灿为什么这次一见面就抛出成立寻宝公司这个话题? 他心底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阿尔达汗! 阿尔达汗在处理这次种族歧视的事件中,所展现出来的心机,让卢灿有些忌惮。这位朋友,要远比所见到的更富有城府。 上辈子,盗换金缕玉衣最后惨遭暗算的阴影,至今还能让他从梦中惊醒。 可别挖完霍克森钱币宝藏之后,被他狠狠耍一道,那自己这两辈子,真是白活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卢灿抛出第二份宝藏的信息,就是让阿尔达汗心有期盼,尤其是在这份宝藏出土之后——如果不想只干一锤子买卖,对不起,那请你遵守游戏规则。 这就是利益的羁索。 另外,卢灿自己不想过多的涉及黑市出货这类灰色行当,这对于他未来名誉有很大影响。因此,也需要找一位颇有手腕的出货之人,而且最好的出货地点在欧美——东南亚很多宝藏,几十年前都是有主人的,只不过被东瀛军队抢掠罢了,所以,东南亚出货并不适合。 还有一点就是,那些宝藏中,一定会有值得珍藏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欧洲走一遍,然后被他光明正大的“买”回来,这样就不存在所有权纠纷,完全属于他个人的私人收藏。 阿尔达汗估计也能猜到卢灿的部分心思,不过,这又能如何?卢灿是专业弄古玩的,他有自己的渠道收集到宝藏信息,阿尔达汗可以吗? 显然不可能! 因此,在未来的合作中,卢灿因为掌控宝藏消息来源,阿尔达汗掌控销售渠道,两人会形成某种程度的制约,这样的合作,才能长久。 “你的提议很诱人,我决定合作了!”很快,阿尔达汗便想明白这一点。心中有点点遗憾的同时,又忽然轻松下来。 他想卢灿伸出手,两人很默契的握了握。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无需点明。 一个崭新的盗宝团伙,在这次握手中诞生。此后几十年中,寻找到的宝藏不下于十多处,其收获无法估量,被很多媒体称之为“二十世纪末最杰出的寻宝团队”。 “现在,你是不是该向我展示,你寻宝的真正实力?”彻底放下心中曾经有过的胡思乱想,阿尔达汗的笑容更豁达,笑嘻嘻的打听宝藏下落。 是的,卢灿一直没有告诉他准确消息,为的也是防备,而现在,没必要了! “你已经站在宝藏的上面,没有感觉到吗?”卢灿笑着调侃道。 “什么?你说这花园中……”阿尔达汗吓了一跳。 “我开玩笑的!”卢灿指着他哈哈大笑,“还是找找吧。当年这里曾经是古罗马占领军军营外面最大的集贸市场。” “工具准备好了吗?”卢灿又问道。 所谓的工具,就是金属探测仪,也就是抗日剧中经常出现的探雷器。 阿尔达汗从房内搬出的是手提式金属探测仪,一条长金属杆,前端是直径三十公分的金属探测圆盘,长杆的另一侧是方形的仪表盘,然后是一根长长的电源尾巴,插上插座,就可以工作。 别看它小巧,地下五米,周边三米范围内的金属制品,它都可以一一查明。 “陈晓,你来吧,从小花圃那里开始。” 这次取宝藏,是卢灿的第一次,因此很多事情都很匆忙。 目前也只能这样,谁让自己的班底,还不成熟呢? 好在陈晓也算是知根知底,为人很实诚,大不了事后给他包一份红包,权当利益共享吧。有了这种利益分享,他自然而然会紧闭嘴巴。 卢灿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庭院中,享受着下午茶。丹拓和大柱师傅,则站在门口聊天,权当岗哨。只有阿尔达汗心情急切,跟在陈晓身边,神情有些焦急。 陈晓走了两个来回,刚刚走近阿尔达汗曾经站立的地方,金属探测仪的蜂鸣声大作,仪表盘上的指针,来回剧烈晃动。 这说明,土壤下面有着大量的金属制品。 “真的在这?”阿尔达汗张大嘴巴,“你……能看到土壤里面的东西?” “我能骗你?”卢灿此时也站起身来,笑容有些神鬼莫测。 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宝藏竟然真的在阿尔达汗刚才站立的脚下。 正文 第174章 嚣张挖宝 知道霍克森村庄藏宝的,从一开始就只有五人。 自己、阿尔达汗、陈晓、丹拓还有后来的大柱师傅,现在,藏宝的位置似乎找到了,挖吧!卢灿看了眼阿尔达汗,这家伙显然不适合这项体力工作。 “嗨,亨利,我俩出门放哨去,让丹拓和大柱师傅进来干活吧。”卢灿踢踢脚边的镐头,指了指外面,向他示意道。 阿尔达汗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草坪地,站起身来,“行,我俩去。” 卢灿记得那些钱币掩藏不深,另外体积也不算大。别看有一万多的银币,五百多的金币,还有一些金银制品与雕塑,其实真正摆放起来,也不过两只大皮箱的量。 所以所需要挖的坑,并不太大,卢灿估计,以这三大壮汉的力量和速度,估计天黑之前就能见到踪影。 为了不打搅另外三人挖宝,两人自己搬着凳子,带着咖啡壶,来到门前右侧的小池塘边,摆好。卢灿扭扭脖子,看看四周,这里的视线相当不错。 “嗨,亨利,这里你算是买着了,风景宜人呐!” 这座村庄,右侧方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长着英格兰特有的海枫树,周边全是海岸冲积平原,土壤肥沃,植被完好。而阿尔达汗购买的这处住宅,左侧前方多了一洼水池,碧水漾漾,又为这里增添三分灵气。 “承蒙夸奖,那天一来到这里,我就喜欢上。即便没宝藏,我也有些动心,在这里度假,不错的选择。”卢灿的一番话,让他眉飞色舞。 除却村民的不友好,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 “当年那些古罗马军队,还真会找地方,竟然选择这么个地方做军营驻扎地?” “能统帅一支军队的将军,都不会简单。指挥打仗不用提,就这安营扎寨,学问就大大了去了。”两人喝着咖啡,侃着大山。 “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阿尔达汗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不懂,但知道的也要比你这个假洋鬼子多。”卢灿毫不客气的反击过去。 “说起假洋鬼子,我看你才真有资格这么说。没人告诉你,你的眼珠子有点泛蓝色吗?看人的时候,很深沉的。对了,你的祖上是不是有洋人血统?” 阿尔达汗的观察力够仔细的,一语就点中卢灿相貌中的特征。眼珠微蓝、高鼻梁,卷毛,是卢灿祖母遗传给他的欧洲人特性,但并不明显。 “我祖母是荷兰裔,已经去世……” 阿尔达汗意识到这并非愉快的话题,马上转换过来,“你说安营扎寨懂得比我多,那你说说,当初古罗马军队,在这里怎么分布的?” “军营驻扎,首要条件就是视野开阔,尤其是指挥中心。”卢灿指了指右侧的小山丘,“那里一定是作战指挥部。” “其次是必须要有足够的用水保障。”他指了指面前的池塘,然后顺着池塘的入水口向上移,那是村内唯一的一条溪流,说道,“古罗马军队,入侵英伦三岛,总军队只有四万人。其中一半,被派往高卢,对付当地难缠的凯尔特人。另一半大约两万人,最初就驻扎在这里。” “这条小溪,显然不能提供两万多军队的饮水。” 他再次指了指面前的池塘,“我很怀疑,这座池塘是古罗马军队当时挖掘的。用来做储水保障的。” “啊?这你也能看出来?”阿尔达汗不太相信,站起身,察看池塘的四周。 “天然形成的池塘,是自然的凹槽形状,坡度不会很大。可你看看这座池塘,左右两面坡度接近八十度,这不正常,显然是为了禁止士兵从左右两侧下水。” “而另外两面呈现三十度的缓坡,你注意看看就知道,我们这面是进水口,另外一面是池塘出水口。” “这么分布有说法?”阿尔达汗有些懵,面前这么个破池塘,他能看出这么多的道道? “你傻了不是?”卢灿站在他旁边,指了指小溪流入的地方,“入水口水质好,必然是军营吃喝用水;出水口那地方,是让士兵洗簌、洗衣、洗澡的地方。” “考虑到营房怕被敌军火攻,这水塘一定要放在营房的附近,既要便于快速运水,而又不影响大部队进出。我们将山丘上的指挥部位置连接上,你就会发现,那里,极有可能是营房的正门。”卢灿指着距离阿尔达汗新买的庭院不太远的方位说道。 “为什么是那里?”阿尔达汗完全被卢灿的推理吸引,甚至都忘记院中还有人在挖宝。 “理由有三条。” 卢灿向他竖起三根手指,其中长长的中指高高树立。阿尔达汗瞧着别扭,总感觉像是卢灿在讥讽自己的无知,恼怒的将他的三根手指都掰下去,“一根根往外伸。” 呵呵,卢灿干笑两声,自己的小伎俩被他识破。 “第一条理由我已经说过,为了防火还有生活用水方便,营房正门不能远离这个池塘。” OK!阿尔达汗点点头,他替卢灿伸出手指头。 “第二条,正门位置必须开阔,这一点容易理解吧。” 阿尔达汗再次点头——大军进出,前面当然需要有大空地。这一条也符合。 “第三条就非常重要了。”卢灿指了指那片空地说道,“诺维奇是古罗马军队从东英格兰发起进攻的起点,这里也是他们失败后撤的退路。所以,这座霍克森军营,从公园四十三年建立,一直到罗马人撤退,这三百多年时间中,都维持着五千人的驻军。” “五千人的驻军,所带来的消费能力是非常客观的,因此,我们站立的地方、你买的房子,以及后面这一带的空地,在当时,肯定存在众多的店铺、市场、妓/院、理发店、餐厅一系列的服务场所。” 这些服务是必须有的,但又能不能影响军队的进出,所以他们只能占据水塘侧面的位置。卢灿笑着看他,“这么一算,你看看,这片地带,还有什么位置适合做军营正门?” 阿尔达汗听完后,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奇特眼神,上下打量着卢灿,看得他浑身发毛,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维文,这些真是你学到的?小小年纪,懂这么多?这也太妖孽了吧?” “嘿嘿,兄弟我天纵奇才,不行吗?”卢灿信口胡柴,笑嘻嘻。 哪知阿尔达汗竟然还真的认同的点点头,“与我差不多年纪的一帮朋友中,维文,你的才华和能力,绝对能排行首。即便是我的那些剑桥天才同学,也不行。” 这夸奖,太正式,卢灿可不好接受。他赶紧岔开话题,指着远处向这座院子观看的几位村民说道,“亨利,你的增进接触,彼此了解的反种族歧视行动,似乎不太受欢迎啊。” “不用理他们。你可不知道,那天斗殴,这帮人真凶,十多名保镖都没能堵住他们,生生将吉瑞克,还有弗雷、侯赛因三人的车子砸烂。” 卢灿从陈晓的汇报、阿尔达汗的电话以及媒体报道中,已经得知那天的事情,没想到作为事件的幕后策划人,阿尔达汗竟然也有后怕。 “那你昨天夜里还敢谁在这里?”房子是前天购置,昨天晚上阿尔达汗执意要住在这里,这胆色还真不错。 “嘿嘿,昨晚两辆警车,停在池塘边。还能睡不好?” 呃?忘了这点。卢灿向四周看了看,“白天没见呢?” “在树林子里面呢,至少还有一辆警车。趁着有警察护卫,我们赶紧将藏宝取出来。”他朝树林方向努努嘴。 卢灿哑然失笑,这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大胆的挖宝行为——在警察的安保下,光明正大的开挖。 想想挺刺激,其实很安全。 这些警察只是为了保护“反种族歧视斗士”阿尔达汗的安危,只要村民不上前挑衅,不对阿尔达汗形成安全威胁,他们不会管,更不会上门察看你在干什么。 而阿尔达汗购买的这栋房子,院墙足有两米多高,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干什么。再说了,即便知道,也没关系——在自家院子里挖坑修个水池、花圃什么的,碍着谁了? 在外人看来,阿尔达汗正陪着朋友,在池塘边避暑、喝茶聊天呢,其行为还真的像将自己的生活展示给那些村民看。 卢灿中途回去看了一眼,活干得很快。 打的是地坑,斜向下走,现在最深处有一米左右。丹拓负责坑底铲土,陈晓和大柱师傅两人拿着铁锨,从上部往下一翘一翘的剖土。 这片土地表层有些板结,典型的英国海边红土壤,两尺深度以下,变成红沙壤。 上辈子卢灿就怀疑过——放在土壤中埋藏的金银币还有物件,就没有海碱的腐蚀?要知道,这地方距离海岸线,不过二十公里。 看到土壤层,有些明白。红土壤板结,黏性好,能有效防止雨水渗透;再加上红沙壤,具有很好的排水性,两者结合,形成一个很不错的天然干燥环境。 “不着急,慢慢来,别累着。”卢灿估摸着距离藏宝的地方已经很近了,吩咐一句。 “嘿!这里还真有东西?”大柱师傅到现在,还不太相信。 “再往下半米,应该就能看到结果。”卢灿没在解释,示意继续往下挖。 天色微微变暗,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阿尔达汗心思不定,已经能够坐不住了。 两人收拾好椅子和小茶桌,做戏兼放哨一下午,该回去了。 院门从内打开,大柱师傅露头,面带喜色,朝两人招招手。 哈哈,看来有发现!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露出惊喜的笑容。 卢灿看起来镇静,其实他的心底同样很紧张,这毕竟是第一次挖藏宝。 走进院门,两人不约而同将椅子和茶座,随手扔在地上,向挖坑处快步走去。 丹拓和陈晓,正蹲在坑左侧的土堆上,见两人过来,连忙将位置让出来。红沙壤的土堆顶端,散落着十来枚有些发暗的银币,还有一枚泛着亮色的金币。 这是被丹拓一铁锹铲上来的! “我靠,真有啊!” 阿尔达汗跪在土堆上,两只手各拿一枚银币,左看右看,脸色通红。 卢灿蹲下,也拿起一枚。 第纳尔银币,古罗马帝国的主要流通货币! 正文 第175章 心惊肉跳 谈到古欧洲,离不开古希腊和古罗马,这两位在欧洲发展进程中,占据的地位太重要。 他们的文化艺术、经济发展、法典制度、政/治模式等等,堪称欧洲所有国家的公祖!现在欧洲还有不少国家,依旧使用第纳尔和塔兰特作为货币名称,可见其影响之深。 其实,在古罗马建国初期,这个国家只不过是现在的意大利半岛上的一个部落联邦,根本就没有货币。一直到王政时期末期,即公元前六世纪才出现原始货币。 这个原始货币确实非常原始——稍作加工的铜块,非常粗糙,而且不规整。后世学者将这种货币称之为“粗铜阿斯”。 后来铜块形状稍微规整一些,并且打上印记,这种货币被称谓“印记阿斯”。 粗铜阿斯与印记阿斯并存,一直到公元前三世纪末,罗马才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铜币,叫做重铜阿斯,每一块规定的重量约为324克。 这种货币,太重,货币本身成货物。 当时古罗马的奴隶卖场有这样一条规定——想要购买什么级别的奴隶,只需要支付与他等重的阿斯即可。 公元前211年才出现我们所看到的银币——第纳尔,重量大约在3.8—4.5克之间。 卢灿颠了颠手中的银币,向他们简单介绍古罗马货币的发展史。 “嚯,那古罗马时期,奴隶的价格不便宜啊。”阿尔达汗随口感慨道。 “那当然!人是第一生产力,这句影响欧美几千年的话语,就写在古罗马法典中。所以千万别相信电视剧中有关奴隶随意买卖的片断——即便是奴隶社会,这些农奴的价格也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受的,而且战奴更贵,需要体重两倍的阿斯才能购买一个。” 知识渊博的人总是受人敬仰,连大柱师傅都关好院门,站在旁边听卢灿讲故事。 见大家都停下手中动作,卢灿连忙挥挥手,“先把这里挖开,表面浮土清理干净,看看下面到底都有什么好东西。晚上我们清理的时候,慢慢说给大家听。” “哦,对对对!赶紧的!” 阿尔达汗拾起地上的十二枚银币和那枚金币,一股脑塞进卢灿手中,抢先拿起一把镐头,沿着坑壁往外刨土。 几人见着真货,刚劲十足。阿尔达汗嫌卢灿碍手碍脚,将他打发去门口盯梢——门口还是需要有人盯着,防止警察、媒体记者或者村民,冒然闯上门。 天色渐渐暗下来,听见院子里不时传出一阵低声的惊呼,还有阿尔达汗不停的吩咐“小心点”“注意点”,卢灿的心像被猫爪一点点的挠着。 这批钱币及珠宝,上辈子在纪录片和报道中看过不止一次,可那时,是以羡慕及欣赏的态度,而现在,它们即将属于自己。这种期待感,难以言明。 好在院门口距离他们挖掘的地方,也不过五六米,坐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到他们挖掘出的每一件物品。 “维文,你过来指导一下,接下来怎么收拾?我们的圣明而睿智的考古专家!”心情大好的阿尔达汗对他招招手,示意卢灿过去。 陈晓主动过来,接替卢灿的工作。 院子中的坑已经被扩大到直径三米多,红沙壤堆在坑的两侧,深度足有一米五,能看见坑底裹在沙土中银币。唔,这是已经挖到银币堆了。 在坑口的另一侧,一张床单铺在草地上,上面已经堆放着数百枚混着泥土的金银币,还有一把造型很奇特的银壶。 卢灿没着急去看坑底,弯下腰,用手指拨弄床单上的银币。 有好几枚银币被铁锨铲断,还有几枚已经翘起来,应该是被铁锨铲中银币中部。呵呵,如果考古工作这么干,早就被解雇。 也许是东西多了就没了感觉,卢灿见到这几枚被弄坏的银币,也没什么心疼的。不过,他还是叮嘱一句,“不要用铁锹了,换成鹤嘴锄,用力轻巧点,用铁簸箕盛。” 土坑哦不,现在叫银坑的另一端,丹拓赶紧放下手中的搞头,去找小瞧的鹤嘴锄。 坑底很干燥,卢灿用一柄手铲,沿着银币堆铲了几下,再用手将上面的银币扒拉开,下面露出一块黑黝黝已经彻底风化的布片状物品。 卢灿挑起一小块,放在鼻翼前闻了闻,有点腥臭味。这些金银币,在安放的时候,应该被羊皮或者牛皮包裹的,只不过时间太长,最终包裹物全部腐烂。 “嗨,大家注意,有警车过来!”陈晓压低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过来。 靠!大家一愣!该怎么办? 其实在挖藏宝之前,已经做好预案,可是一下午都没有人来,大家都放松下来。谁能想到,即将大功告成之前,警车来了! “大柱叔,赶紧将被单拿进屋收好。”卢灿一骨碌从坑底爬上来,踢踢有些发呆的阿尔达汗,“赶紧的,将手弄干净点,T恤衫换一件。你出门接待那些警察,务必将他们拖在门外。如果他们问你身上的灰土是怎么回事,就说打扫房间,另外想要修理花圃。” “我估计他们是来叮嘱你晚上主意安全!你带上陈晓,别让他们进门。” “还有丹拓,你去把院子里的车,开一辆堵在坑前面,挡一挡他们的视线。” 卢灿两辈子的经验,这一刻起了作用,条理清晰的吩咐起来。 有主心骨就是好,欸!是!几个人立即分头行事。 大柱叔将毯子一裹,托住底部,抱着往屋内跑; 阿尔达汗也来不及换T恤,双手沾满尘土,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直接就向外面走去; 丹拓紧跑两步,钻进院内停放的汽车中; 陈晓先行出门,在公路通往门口的那条道上站住,准备适时堵住前来的警车。 虽说他估计那些警察不会进来察看,但为了预防万一,卢灿还是拿起铁锹,快速将坑边的沙土,向里面填埋,将露光的银币和金币,全部遮盖起来。 丹拓将车子开过来,车头顺了顺,用后备箱挡在大坑的正前方。 外面传来阿尔达汗的笑声,笑声有些不太自然,不知道他和那些警察说些什么,怎么还不将那些警察赶走? 卢灿有点放心不下,灵机一动,对着外面高喊道,“亨利!晚上是去诺维奇吃饭?还是我们自己准备烧烤?” 嗯,这就是赶人了! “稍等,我和两位警官聊几句,晚上我们大家一起去诺维奇。不过,我还需要洗个澡。”阿尔达汗的反应也很快。呵呵,卢灿用吃晚餐的借口赶人,他还加上洗澡以显示我的时间很紧迫,没空和你们这些警察闲聊。 果然,不一会功夫,就听见阿尔达汗提高了腔调,“OK!警官,谢谢两位的关心,我今晚就去诺维奇住宿。您二位辛苦一天,早点回家歇息。” 一场虚惊。 为什么要担心?还不是因为英国的地下资源所有权闹的! 英国工党二战后上台执政,国家社会主义思潮非常严重,将矿山、石油、铁路、钢铁等许多产业,收归国有,其中就包括地下宝藏——地下宝藏的所有权属于英国政府,发掘者可以得到一定金额的奖励,但如果私自盗卖宝藏,这是要克以一年到七年不等的刑法处罚。 阿尔达汗一进院门,立即靠在门框上,长吁一口气,两只手轮流在小腿弯上轻拍。哈哈,他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卢灿看了看天色,光线还很足。 “你歇会,你就在门口看门。陈晓,你过来,我们赶紧干活,省得夜长梦多。”他递给阿尔达汗一张椅子,让其坐下看门。 “行!你们去,我看着。”他挨着门框坐到椅子上,揉着双腿,笑着说道,“谢特,这种事情太刺激了!我都有一种二战特工的感觉。” 这一次,遮挡的车子没有挪开,卢灿领着三人一顿狂刨。至于说有所损坏,已经顾不得。等天色全黑,几人终于将地下的所有金属制品全部掏出来。 卢灿不放心,又拿着金属探测仪,将坑底来来回回走了两遍,等彻底没动静,才放手。 院门已经拴好,五人坐在大厅中,一个个累的揣不过气来。 厅中央的床单上,堆放着如同小山般的银币、金币、银器、金器还有鎏金的小雕塑。 “嘿嘿嘿!”阿尔达汗望着这堆黄白之物,嘿嘿傻笑不已。 卢灿踢了他一脚,“瞧你这没出息样儿,就这满足了?你要是看到缅甸宝藏,那还不得发疯?” 阿尔达汗斜躺在沙发上,白了卢灿一眼,身体不愿动弹,可嘴皮子不饶人,“说得你好像见过多大世面的样子?我就不信,看到这些东西你不动心?再说了,这不是第一次吗?下次去缅甸,哥们说什么也是有经验的挖宝人了!” 不过,他很快又说道,“兄弟,我真是服了你!说实话,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逗我玩的。” “你怎么就知道?这荒郊野外的,有宝藏?” 屋内大柱叔、陈晓和丹拓,都坐在旁边,一声不吭,有些事情,听见也要装作没听见。 “中国皇帝有句劝学诗,曾经这么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喏,就是这个意思。”卢灿摇头晃脑,用鞋子点了点面前那对金银币,调侃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么解释的?这纯粹是糊弄人嘛,陈晓和大柱师傅憋住笑低头不语。 “是啊,以后我也要多看书!”阿尔达汗没察觉,对卢灿这句话很感慨。不过这人性情跳跃性极强,很快蹬了卢灿一脚,“缅甸那边的宝藏,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我都有点等不及了!这事太刺激了!这种生活才有意思。” “急什么?”卢灿回蹬过去,“这里的这批货,手尾处理干净,我们在琢磨下一次行动。” “这包在我身上!”一听说处理钱币,阿尔达汗迅速坐起身来,从钱堆上抓起一把,“这些能值多少英镑?” “我还没检查都有那些货色,怎么能告诉你?普通的第纳尔,一枚也就一二十英镑,如果是珍贵或者发行量少的,一枚买个一两万英镑,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些货物,明天清洗一遍,我再给它们分分类,会给你一个市场价格。你出货给地下黑市时,可以下降三成价格。” “对了,我和你说过要成立博物馆的,所以这里的每一个品类,我会挑出一枚准备存入钱币馆,没问题吧。”卢灿扭头问道。 “没问题!”看着地上成堆的钱币,阿尔达汗挥挥手豪爽的答应道。 “嗯,以后有值得收藏的物件,我会将你应得的那份分成,折算给你。”有些话需要提前说明,免得时日长久后累积成两人之间的横沟。 “随你!” “还有,参与者,就像今天的陈晓、大柱师傅还有丹拓,他们的奖励,也需要有个明确的数额。至于私人奖励,那就是我们俩各自决定了。” “我准备一套奖励机制,到时候我俩商议再定。”这是正事,阿尔达汗对待正事,态度很认真。 这个后世有名的寻宝团队,就在今晚,被卢灿和阿尔达汗三言两语,搭建成功。 正文 第176章 绝品金币 昨夜拿着几枚古罗马金币,研究得很晚,等卢灿伸伸懒腰,赶到院子里锻炼身体时,所有人都已经起来。 客厅那小山般的钱币,上面盖着一层雨布,昨晚陈晓和丹拓就睡在客厅沙发。 阿尔达汗正拿着金属探测仪,将院子的角角落落,都重新扫一遍。 卢灿摇摇头,这个财迷,还想美事呢?浑然忘记,这事昨晚他自己也干过。 “丹拓呢?” 卢灿扭扭脖子,见陈晓和大柱师傅两人正在填坑,走过去拿起铁锨,动手帮忙。 “去买草坪。等坑填上后,重新铺草坪,这里就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大柱师傅扶着铁锨笑着回答道。 挖起来困难,填起来快,也就半个小时,昨天挖出来的大坑,被填的严严实实。 “好了!亨利,死心吧。我们还需要把这批货分类规整。”卢灿拍拍手,叫住正准备去后院再扫一扫的阿尔达汗叫停,“这次出门,前后二十天了,我也该回去看看瓷厂的筹备。” 英法之间的第一条海底电缆,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开通。前两天,昆希就来电话,汇报他在法国的工作进度。 电窑温控、拉坯机等制瓷设备,还有沉重的分水兽,都已经运往马赛港,最近将安排装船。至于在法国收购的那些瓷器和佛像,随同纳徳轩珠宝展的团队,由田乐群带人直接包机带回港。至于运通瓷器厂的工人和家属,将在半个月后,由韦森特和陈老两人的带领下,前往香江。 卢灿不得不早一点回去,准备安置设备,以及确定员工家属的住处及工作问题。 好在源森居的家具厂、纳徳轩的珠宝厂,还有自己的瓷器厂,嘉丽服饰的制衣厂,安置二三十名的家属工作问题,还不难。 这次金银币及银器的处理,就没有法国银器洗牛奶浴的待遇。 挖出来的器件,统一堆放在后院洗浴池中,水管直接浇,冲去裹在里面的泥沙,然后再挑拣出,擦干净即可。 卢灿主持最后一道工序——分类。 古罗马金银铜币,种类实在太多,即便是最专业的钱币收藏家,也不敢说完全掌握。卢灿也只能做简单的分类,阿尔达汗负责记录归类。 “这品类也太多了吧。”阿尔达汗按照品类很快记录了一张A4纸,他惊叫道。 “那是自然,否则罗马钱币怎么会被称为欧洲钱币之父。”卢灿扔给他一枚擦干净的小型号银币,“这又是一枚新币,叫赛斯太斯,是一种辅币,类似于今天的小额硬币。古罗马的官方为它规定的价值是四分之一第纳尔银币。” “这是一枚珍惜品种,现在的市面价值在五百英镑左右。” 听说这么一枚小东西值五百英镑,阿尔达汗赶紧记录下来,不过他还是吐槽古罗马的货币发行官,“这么多?他们不怕麻烦吗?” “这还真不是他们的过错。”卢灿道。 “那是为什么?” “最开始古罗马的货币兑换,并不复杂。” “他们最早发行的是铜币,也就是我昨天说的阿斯。喏,就是这种东西。”卢灿从盆中捞起一枚铜币,擦干净扔给他,“这种铜币已经是减肥后的阿斯,当时最流行的兑换比是十六个阿斯兑换一个银币第纳尔。” 见阿尔达汗翻来覆去的看着这枚沉重的铜币,卢灿又说道,“别小瞧这铜币,他们的购买力可不弱,放到现在,约等于零点八英镑。” 此时的英镑还是很值钱的,阿尔达汗拿出一枚银币,难以置信,“这小玩意购买力能达到十英镑?” “早期的第纳尔含银量高达百分之八十,购买力非常强,随着国力衰弱,含银量下降,购买力自然也有所下降,但抵值十个英镑还是没问题的。” 解释古罗马钱币的购买力之后,卢灿继续说起罗马钱币的兑换关系。 他拿起一枚背面跃马骑士,正面战士头像的金币,递给阿尔达汗,“这是古罗马货币中的最顶级存在,金币奥雷。” “这枚金币奥雷,在八克左右,官府规定的兑换比,是一枚奥雷金币兑换二十五枚第纳尔。所以说,拥有一枚奥雷金币,本身就是身家的象征。” “这是杜蓬帝铜币,两个阿斯兑换一个杜蓬帝。” “这是塞米铜币,两个塞米兑换一个阿斯;” “这枚小东西,非常珍贵,现在官方售价不少于伍仟英镑。”卢灿又捞出一枚小型铜板,擦干净后,对着阳光照了照,“这枚小可爱叫卡德拉斯铜币,是古罗马钱币中最小的单位。四个卡德拉斯铜币兑换一个阿斯。” “因为元老院认为铸造这种小额铜币,浪费铜材,所以,在铸造三批大约两万枚之后就被中止,所以它的存世量很少。” “如果你记不住兑换关系,那就以阿斯为单位,就容易多了。” “一个奥雷金币等于四百阿斯铜币;一个第纳尔银币等于十六个阿斯铜币;一个斯泰尔斯银币等于四个阿斯;一个杜蓬帝铜币等于两个阿斯;一个塞米铜币等于半个阿斯,一个卡德拉斯铜币等于四分之一个阿斯。” “喏,这样记是不是容易多了?” 认识罗马货币,首先就需要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兑换关系,其次是珍贵性。 珍稀珍稀,因稀而珍! 古币的珍贵程度、价值高低与发行量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这里的金银币中,有很多珍惜品种,可惜,它们都被卢灿放在一个大牛奶盆中搅和。只有他身边,放着一小碗牛奶。那里,单独浸泡着一枚! 他小牛奶碗中捞出一枚金币,很奇怪的,这竟然是一枚红色金币,被牛奶洗浴过后,通体泛红色,异常扎眼。 精心的用棉布擦干,他在手中颠了颠,“这枚红金币,我收藏了,折价八千英镑,记在账目上,从我的分红上扣取。” “好东西?”阿尔达汗问道。 “确实很罕见,这是奥古斯都屋大维发行的红金币,我之前只见过记载,没见过实物。” 阿尔达汗接过来翻看,正面是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侧面像,背面是他的第三任皇后利维亚德鲁苏拉的长裙橄榄枝正面像。 很精致,应该被原主人保管的很好。 “给大家说说,这枚红色金币是怎么回事?” 他笑着装作要将这枚红金币塞进口袋,被卢灿一把抢过来。 这是一枚传说中的红金币! 发行量多少?不知道!实物?没见过! 但它有清晰的记录,而是是屋大维自述的文字——在他的《自传》(真本损毁)以及《行述》(介绍奥古斯都日常言行、事件的书)中,都提到过这种红金币。 这种红金币的打造,源于埃及战争。 公元前三十六年,屋大维在阿克图海战打败安东尼,并借势消灭安东尼的支持者,古埃及的托勒密王朝,杀死艳名远播的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将埃及收归为自己的私产。 既然埃及整个国家都成为屋大维的私产,那么埃及国库自然逃不过他的搜攫。 屋大维带领军队,一共从埃及国库中搜罗出三千四百多塔兰特(中东和希腊的单位名称,一塔兰特约合今天的二十六公斤)的黄金。 屋大维惊讶的发现,埃及国库中竟然藏有“红色的黄金”,其颜色要比普通黄金艳丽很多。卢灿精通地质,所谓的红黄金是因为古代黄金提炼技术不到家,其中含有一定数量的硫元素所导致的。但屋大维不清楚啊,他觉得这种红金是上天恩赐的财物。 回到罗马后,他开始掌握一切国家大权。公元前三十年,被确认为“终身保民官”;公元前二十九年获得“大元帅”称号;公元前二十八年被元老院赐封为“奥古斯都”(意为神圣伟大),他已经成为事实上的罗马皇帝。 改组政府后的第一件事,屋大维发行新的货币。 他想起自己库房中的红金,便安排造币官,用这些红金打造一批最上等的红金币。他需要用这些红金币赏赐给追随自己的大将军。 可是,所谓的红色黄金,不过是含硫量高的金块而已,在进行二次回炉的高温作用下,硫元素很快分解。 造币官和一帮奴隶彻底傻眼——红色金块进去,出来的竟然是普通金水! 奥古斯都的红色金块哪儿去了? 屋大维听闻此事后,大怒,他本能的觉得,是造币官伙同那些工匠、努力,贪墨了珍贵的红色金块,将那些人全部拿下问斩。 都是物理盲,这找谁说理去? 造币官有一位小女儿,叫阿古斯,很聪慧,想要为父亲申冤,可她根本就见不到伟大的屋大维奥古斯都。费劲周折,她还是打听出来,屋大维非常宠爱他的新妻子,也就是第三任妻子利维亚德鲁苏拉,而利维亚是平民出生,为人亲和。 阿古斯这十来岁的小姑娘,堵在利维亚的住处,终于有一天她见到新皇后(没有名誉但有实权的皇后),善良的利维亚答应帮她。 屋大维在妻子的劝说下,亲自去造币工厂,看过红色金块进入熔炉,出来后变成普通金水的过程后,很快将造币官与工匠们放出来。 获得重生后的造币官与工匠们,非常感激利维亚。他们在此后的一年多中,多次试验,在金水中添加赤铜,最终打造出一批色彩艳丽的“屋大维红金币”。 出于感恩,他们将皇后利维亚的像,放在红金币的背面。 这件事的全过程,都被《行述》完整的记录下来。 可是,打造好的红金币,去哪儿了? 谁也没见过,因为数量极其稀少——屋大维经历这件事后,认为所谓的红金币,不过是添加了赤铜,其价值还不如普通金币,作为赏赐品赠给功高劳苦的下属不合适。 因此红金币就没再打造,所存留只有造币官和工匠们打造出来的那一批。 没想到,这堆钱币中竟然还裹夹着一枚! 至于后世有关霍克森钱币各种传记中,为什么没有这枚珍贵的红金币? 卢灿还真猜不透。 不过,也不外乎两种可能:被人隐匿;过于珍贵被文物管理委员会剔出来单独保管。 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现在落在自己的手中。 有打造记录,有名人效应,有人文关怀的故事背景,数量极其稀少,存世久远,这就是一枚绝品红金币! 遥想等自己的博物馆开业,这枚“屋大维红金币”展览出来,会引发欧洲金币收藏界怎样的震动?! 绝对是欧洲钱币的币王! 正文 第177章 福克乡村 送走大柱叔,陈晓开车带着卢灿,前往路易斯.嘉里教授的老家。 大柱叔带走了四十七枚金币、七百六十九枚银币,三十二枚铜币,这些都是卢灿从这一堆钱币中经挑选的样品币种。 必须得精挑细选,谁让古罗马钱币的铸造工艺差呢? 罗马的钱币制作工艺与中国古代货币制作工艺不同。 中国古代采用铸造法,所以每一枚钱币大小、模式都非常规范,切边完整,是真正的一个模具套出来的。 罗马银币采用打制法。 它的具体工序就是先把矿石冶铸成液态,然后倒入模具成为币胚,待冷却后把币胚夹到正反两面币模之间,用大锤用力砸下去,将币模上的花纹印到币胚上。 这种工艺费时费力,效率极低,而且成币质量不一。有时候由于币胚不正,造成图案偏移;有时候制币官没吃饱饭,用力不够,造成银币花纹模糊;有时下锤用力过猛又会导致银币周边开裂……如此种种情况,造成流传下来的优质银币少之又少。 大柱叔还带走大多数的银器,包括二十一件银质汤勺,大小银壶两把、银杯六只、大中小三张银盘,镀银和纯银雕塑二十七件,还有六件鎏金及纯金的金器。 那些银质雕塑很有意思,卢灿怎么看都像是原主人特意铸造出来的“儿童玩具”。造型非常夸张,无论是与英伦三岛的艺术造型还是古罗马艺术,都与之相差甚远。 卢灿左看右看,就觉得它们是玩具——如同中国传统的泥偶玩具一样。 至于其它的一万四千多枚银币,五百多枚金币,五十多把银勺以及其它一些银制品,都被阿尔达汗运到伦敦。 他将在未来三个月到半年时间内,在欧洲各地,把这些物件处理出去。 如果不是担心过去倾销会导致币种价值大跌,他都想十天处理完,然后好拉着卢灿去缅甸继续挖宝。 阿尔达汗还有一件工作就是在英国成立寻宝公司。 英国就是这么奇怪——英国地下宝藏属于国家的,并不鼓励挖掘,但他们鼓励寻宝公司去境外探索,并愿意为这些寻宝公司提供税率、交易、法律、外交等一系列的帮助。 国外挖回来的宝藏,在英国可以光明正大的交易(一九八四年出台交易新规定,仅增加一条,必须要有确凿的寻宝记录)。佳士得和苏富比,在八十年代屡屡举行招惹争议的拍卖,正是因为英国的“护犊子”律法。 相比欧洲大陆,英国还算好点。 法国巴黎此时的文物法,如同破渔网,连本国的精品文物都没有分级,哪来的精力去管从国外流入巴黎的古董?而法国最大的两家文物保护机构,卢浮宫和凡尔赛宫,对推动文物保护和正规艺术品市场,一点也不热心。原因很简单,他们是这种混乱市场中的最大受益者——很多精品文物最终流向这两家博物馆。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感慨一句:八十年代全球疯狂的掘坟盗墓潮,正是英法等欧洲国家的文物机构在背后策动,这也是他们疯狂扩张的十年。 欧洲还有一个城市的地下文艺黑市非常猖獗,那就是水城威尼斯。 相比巴黎和伦敦,威尼斯地下艺术品黑市更看重本土市场盗掘——意大利作为罗马帝国的最直接后裔,历史上更出现很多珍贵的艺术作品,他们拥有大量珍贵文物,再加上意大利政府在文物保护法上执行偏弱。 逐渐的,这里已经不仅仅交易意大利的文物,世界各地的艺术品黑货也来到这里转手。这让威尼斯这座小城,成为意大利半岛艺术品地下交易最活跃的城市。 这次的钱币,都将送往威尼斯,在这里出手一部分。 在威尼斯出售古罗马钱币,不是名正言顺吗? 其实这还只是幌子——让行内人知道,哦,有一批新的罗马钱币出土即可。 在威尼斯露面后,这批钱币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再度回到伦敦市场,或者进入巴黎的艺术品交易市场。英国相关机构会非常欢迎这批珍贵的钱币,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这些钱币本来就来自于英伦三岛。 这也是卢灿和阿尔达汗两人拟定的钱币出货计划图。 路易斯.嘉里教授夫妇的家乡在诺福克郡的大雅茅斯小镇,从名称就可以得知,雅(YARE河)茅斯(MOUTH出口)是个港口小城。 查尔斯狄更斯的经典小说《大卫科波菲尔》就取材于镇上许多人物、事件和建筑,在他的笔下,大雅茅斯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地方”。 沿着A47号公路,一个多小时,进入大雅茅斯。 这里天青海蓝,飞鸟众多,远远的就能看到白色的沙滩,平静的海面,飞鸟在海上自由滑翔,海面上有不少人,或架着风帆或踏着冲浪板在水面上嬉戏。 卢灿两人将车子停在沿海公路边,下车欣赏海景。没一会功夫,车顶上停歇着好几只美丽的鸟儿。蓝色的羽毛与尾巴,体形很小而最短,有些像被涂了蓝色釉料的黄莺,这是大雅茅斯特有的蓝尾鸲(qu音渠) 他手中的地址,是老先生离别香江时留下的。这次来大雅茅斯,卢灿并没有提前给老先生电话,就是希望给他一个惊喜。 大雅茅斯,如同一柄三角锥,插在雅河(又称耶尔河)和大海之间,形成一个小小的细长半岛。肯辛顿社区砸大雅茅斯很有名气,陈晓下去问了一次,就直接驱车到了社区门口。 这是一个临海的高档社区,全部是那种三层小楼的别墅。站在社区门口,就可以感受海风和煦,就可以看到海面上船帆林立。 老先生很懂得享受,这个地方选得,实在美丽极了! “哦!上帝,我没看花眼吧!” 开门的是嘉里夫人,见到卢灿,脸上满是诧异和惊喜! “嗨,亲爱的维文,快进来!你怎么来这里?” 她拉着卢灿手臂,亲热的将他拉进院子。嘉里夫人在香江时,是西城贸易的报关会计顾问,船王包玉纲旗下的公司,六月初她也辞职,陪同嘉里教授一起回故里。 “我去萨福克郡见一位朋友,想到您二位在诺福克,不远,我就赶过来看看您和嘉里教授。”卢灿将手中的盛有羊皮卷的榉木盒子,递给嘉里夫人。 “谢谢你的礼物。”她接过盒子,并没有立即打开,笑着拍拍卢灿的手臂,“萨福克郡到这边可不近,你这顺路可绕的够远的。” 老太太在香江很多年,对东方那一套谦虚说辞,很理解,她开了句玩笑。 嘉里夫人去冲咖啡,卢灿站在客厅四处打量,房子很大,有些空荡,墙壁上挂着几幅珍贵的油画,除此之外,基本没有怎么装饰。客厅一角有旋梯可以上二楼。 似乎除了嘉里夫妇居住,没有其他人,他家的孩子还在香江——嘉里夫妇只有一位女儿,在香江对外贸易发展局工作。 “嘉里先生不在家吗?”结过老太太递来的咖啡,卢灿问道。 “他啊……去搏海去了!”老太太看看墙上的挂钟,“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回来。你很着急见到他吗?” 搏海,就是冲浪,没想到老先生六十多岁,竟然还喜欢这种运动。 卢灿连忙摆手,坐下来陪着老太太说话。 嘉里夫人也许一个人在家很无聊,问了很多有关香江的人和事,细细询问赖利(许佳闻)帕托利(许家耀)和罗大伟三人的创业情况。卢灿能感觉到,她对那片土地,充满眷念。 不知不觉的,老太太聊起卢灿的奶奶。 “你祖母劳拉是个非常有涵养的人,我刚认识你祖母,还是在罗富国爵士担任港督时,是三七年还是三八年,我记不清楚了。” 老太太敲着桌面,给卢灿讲述当年如何认识她祖母的。 “那也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和另一位朋友,当时我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接受罗富国爵士的小女儿厄齐娜的生日晚宴邀请。那天傍晚,我第一次见到你祖母。” “在宴会上,你祖母的舞姿,非常高雅,让我们一帮生意人家的女儿自惭形愧,连总督先生的女儿厄齐娜的风头都被她抢去,她被誉为那场舞会的真正公主。” “因为那场舞会,我对你祖母的印象特别深刻。是的,你祖母并非那种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为人也很亲和,但是她的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贵,让人不自觉的感觉到压力。所以,我们和她在一起,总有点距离感。” “因此,你祖母的朋友并不多,包括我,当年我也算不上你祖母的朋友。” 卢灿没想到,竟然在老太太这里,探听到祖母当年的旧事! “嘉里夫人,我祖母当年是一个人来香江的吗?”他忍不住问道。 “怎么会呢?那是你祖母不过十六七岁,我记得她似乎说过,是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怎么?你爷爷没有告诉过你?”嘉里夫人奇怪的问道。 卢灿挠挠头,“也许,也许我爷爷不太想提这件伤心事,所以…所以他很少和我说起祖母,还有我父母的事情。” 嘉里夫人很理解的点点头,拍拍他的手背,“当年的悲剧,也许,你爷爷从未从那场阴影走出来。唉,他是一个善良而怀旧的人。” “嘉里夫人,您能和我说说,我祖母当年的事情吗?我想知道。”卢灿真的很想知道,被爷爷屏蔽的信息后面,究竟隐藏了什么。 “其实我和你的祖母不算熟悉,知道的也不多。”她笑着说道,“稍后路易斯回来,你可以问问他。呵呵,他和你的祖母,因为都喜欢绘画的缘故,关系很不错。当年在认识我之前,路易斯可是你祖母的追求者之一。” “很幸运,他败给你的爷爷,所以才有了你!”嘉里夫人怜爱的拍拍卢灿的脸颊。 “嗨,凯瑞斯,来帮帮我。该死的帆板,前后不平衡,今天又让我在海里翻了个跟头。”嘉里教授洪亮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他这是喊嘉里夫人去给他帮忙呢。 “教授,我来帮你,行不行?”卢灿探头,笑嘻嘻接话。 “哇哦……维…文…,你怎么来了?” 老家伙回家乡一个多月,晒得很黑,穿着沙滩裤,精神头不错。 订阅收藏量都不多,唉,竟然还有人看盗/版!我这无名小作者,该高兴呢还是该伤心呢?感谢十多位一直追读的读者,谢谢你们!另外看盗/版的朋友,有时间也来书海逛逛,火火需要你们的支持,真的需要——每天一万多字,还要查阅资料,真心很累的。 大家可以通过这本书,成为朋友的,不是么? 正文 第178章 祖母身世 大雅茅斯镇的白色细质沙滩,是当地的风景名胜之一。 卢灿扛着冲浪板,换上老头子拿给他的沙滩裤,光着脚丫,跟在嘉里教授的身边。 “知道吗?维文,小时候,我趴在父亲的背上,他能用那种长长的足有五米的简陋枫树冲浪板,在暴雨来临时,冲出海岸线五十米。” 卢灿对这项运动不熟悉,没玩过,对于冲浪人背着小孩驾驭浪潮,这种技术究竟有多高超,他无法想象。他只是在感慨,真心没想到,嘉里教授竟然还有这种奇葩的爱好。 老头子替父亲吹牛的话语,没得到应有的回应,有点生气,踢了卢灿一脚,“到海边不冲浪?你来干什么?” 人与人之间,要看眼缘。 如果许佳闻在这里,一定能逗得老头子喜笑颜开。卢灿的性格过于沉稳,用嘉里教授的话就是“和卢嘉锡那混蛋一模一样,闷骚闷骚!” 老头子对卢灿不错,那是因为他的才气而不是性格,另外还有就是卢灿祖母的缘故。 这是一处三角湾,海浪冲到这里,很自然的形成挤压,浪头也就会抬高,是天然的冲浪好场所。 老头子叉着腰,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看着远处渐渐涌过来的浪潮,大吼一声,“来了,看我的!” 冲浪板在卢灿面前竖着,这是一块两米一的复合板,带有尾翼。被他一把抢过,抱在怀中,朝海水中冲去。借助海水的浮力,他很利索的就爬上冲浪板,继而慢慢站起身来。 等浪头来到时,他哟呵哟呵的叫喊着,踏着冲浪板冲上去。 卢灿都看傻眼,又有些担心,跟着冲出几步,站在海水中,结果被浪花迎面一击,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眼前的这个疯老头子,哪有一点在香江学识渊博受人敬仰的教授模样? 只见他双臂展开,脊背微躬,踏着波浪,在翻滚的浪头穿梭。 很快,这波浪潮平息下去,他不得不从滑板上翻滚落水,等卢灿向那边游过去去时,老头子扶着滑板,露出脑袋,挥手示意卢灿不用过去。 真是个要强的老家伙,卢灿只好重新上岸。 坐在柔软的沙滩上,看着老家伙独自在海上嬉戏,他的脑袋瓜可没停着,手指在沙滩上刻画着祖母玛丽亚.劳拉.夏洛特的名字,心底想着稍后该如何向嘉里教授询问,有关祖母的信息。 嘉里夫人在午餐之前,透露出,当年祖母并非一人来香江,陪同的还有一位女性,应该是祖母的母亲。可是,这件事卢灿从未听说过,这位祖母的亲戚,在香江还有后人吗? 母亲那边的亲戚,虽然不走动,但卢灿多多少少还知道一些。可是,有关祖母那一门亲戚的情况,无论是爷爷,还是家中的王鼎新爷爷,两人都从未提起过,一句也没有。 嘉里教授三八年到香江,还曾经追求过祖母一段时间,那么他很可能知道祖母那边的信息。 “在想什么呢?呆瓜一样的傻坐着。”砰,一面滑水板杵在卢灿面前的沙地上。 “嘉里教授,我在琢磨一点事……” “鬼都知道你在想事情。”老头子湿漉漉的沙滩裤,一屁股坐在卢灿旁边。 “我想知道祖母的信息,可是……我爷爷从来没和我说过。”卢灿将身子侧过来,很认真的问道。 “劳拉?她是个善良而温柔的女人。”嘉里教授抓起一把细沙,洁白的沙粒从他的手指缝中滑落,一如时间过客。他看着手中的沙粒,眼神中似乎陷入回忆,但他一直没说话。 等手中的细沙流干净,嘉里教授捏了捏手指,将粘在手掌上的沙粒抖落,“至于你爷爷为什么不和你谈你祖母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点。也许……他的心底还放不下吧。” 这已经是卢灿今天第二次听到“爷爷放不下”这样的话语,刚才嘉里夫人说爷爷还没有走出那场阴影。 这里面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面对卢灿追问的眼神,嘉里叹了口气,“当年你祖母执意回荷兰探亲,你祖父是反对的,两人为此还争执的很厉害。这件事情,在学院都有传闻。” 探亲?祖父阻止祖母回乡探亲干什么?卢灿的眉头微皱。 “至于你祖父为何阻止,我也不清楚。”嘉里教授搓搓双手,“现在想来,应该是你祖父预感到什么。他的态度,非常坚决,可是……劳拉的性格,执拗起来,也不回头。”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看来,你的祖父是对的。最后的结果……就是你祖母,带着你父亲和母亲,一起去了荷兰,探亲回来的路上,遭遇不幸。” “也许……是上帝睡着了。劳拉真的是一位善良而富有爱心的人……” 这又是一条新的信息,祖父曾经预感到什么? 他为什么要竭力阻止祖母回乡? 还有就是,祖母为什么在爷爷的阻止下,还一意孤行的回乡探亲? 那一次回乡探亲,真的那么重要? 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嘉里教授没提到,但卢灿感觉到,那次回乡探亲,父母可能是赞同的,他们选择站在祖母一边,这又是为什么? 卢灿的脑海中闪出无数的疑团,可惜,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有放下,卢灿也抓起一把细沙,摩/挲着手掌,“教授,我听说,祖母当年来香江,还有人陪同,那……是我的外曾祖母吗?” “外曾祖母?”嘉里教授笑了笑。 “当时你祖母住在蒙高马利楼(香江太平山一带的老式豪宅),我有幸去过一次。和她住在一起的是一位上年纪的女人,你祖母也确实喊她母亲,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应该是一位久经训练的女佣。” “女佣?”卢灿低声惊诧道。 “是的,是欧洲豪门贵族家的那种女佣,所以,我怀疑你的祖母可能出自欧洲哪一家没落的贵族之后。” 事情比卢灿预计的更震惊! “我是画家,我走过很多地方,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看错。” 嘉里教授一口气用了四个我字,来强调自己的观察,“你的祖母,她应该出身高贵,因为她有着与身俱来的很特别的气质。那种气质并非高傲,而是透在骨子里的那种清谈、恬静,还有忧伤!” 卢灿听出,他竟然用忧伤来形容祖母的气质?但莫名的又觉得,这种形容是贴切的。 虽然容杂了两辈子的记忆,卢灿还是有些记得,沙田别墅的二楼临窗位置,经常会有祖母的身影,或一张小椅一杯咖啡,或一副画板一盘颜料,她独处时,画面通常都会很精致。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祖母到底是什么人? 爷爷应该是知道的! 难道爷爷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并且以东方商人世家所独具的那种嗅觉,推测她的身份,在多年之后回乡,可能会给她带来一定的麻烦? 卢灿忽然浑身冷汗! 难道……爷爷不告诉自己祖母的身份,他是在……担心祖母的身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难道……爷爷在怀疑当年的空难? 那场空难是有预谋的?不可能吧,那可是有着五百多人遇难的超级空难! 卢灿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摇摇头,想将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晃出脑袋。 尽快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可是,为何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浓烈? 卢灿的脸色,终于引起嘉里教授的注意,“嗨,小维文,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不舒服吗?” 啊?卢灿回过神,用胳膊擦擦脸,挤出一丝笑容,“没…没什么,只是想到五年前的那场空难,有些难过。” “上帝保佑善良者。”嘉里教授并没有怀疑,“我们都会为你祖母以及父母祈祷,他们也会在天堂带着祝福的眼神,看着我们。” 拍拍卢灿的肩膀,他站起身来,“我们回家吧,你的样子看起来需要好好休息。我让凯瑞斯给你炖点海贝汤,她的海贝汤鲜美可口至极。” ………… 后海张家大院中,体质虚弱的张博驹,接到一个电话,顿时呆立当场。颤抖的双手,连话筒都没有握住,滑落在桌子上,哐当一声。 张博驹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嘴中还不停的喃喃念叨,“你这傻孩子,你也太傻了!是我害了你!熬不过?熬不过?这肯定是挨打了!你这傻孩子!” 电话,是他拜托照顾古全峰的一位朋友打来的。 在看守所中被羁押了十多天的古全峰,逃跑了! 他趁着看守所晚餐的空档时间,翻墙偷着跑了! 朋友在电话中说道,古全峰的问题有三个,都解释不清楚。 其一,他兜中那两万多兑换劵,哪来的?凭他的工资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巨款! 其二,他找那位港商莫少聪究竟为什么事?一个自行车厂的工人,买书画干什么? 第三,他是怎么知道厨房有后门?有没有第三方接应? 这三个问题,有些他解释过,可是,答案有人信吗? 没有!外事纪律部门很显然将他的回答,当成胡言乱语。 朋友在话语中,隐隐约约提到,古全峰熬不过,曾经说过是去替张博驹买画,不过,被他好心的按下来。 这位朋友还告诫张博驹,老张,你好不容易平/反,可千万不能牵扯到涉外纠葛中,这种事,能要命的! 张博驹在最初的慌乱和悲伤之后,很快冷静下来。 那孩子既然说了这话,那就肯定不敢回来看自己,可是,这件事毕竟是因自己而起,怎么办? 他努力的扶着桌面,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双腿酸软无力,只得拍着桌子喊道,“阿欣(潘苏的小名叫小欣),你过来!” “老张,你怎么了?”潘苏走进房门,就看见他的脸色发白,神情哀伤,连忙问道。 “别问那么多!”张博驹抬头问道,“家中还有多少钱?多少粮票?” “还有两千,粮票不多,只有二十来斤。怎么突然问这些?”潘苏过来扶起张博驹,不明白他问这些干什么? “钱和粮票都包好,让阿宗(张博驹的长孙),连夜送到张湾。”他旋即又改变主意,“不能送到张湾古风家,那儿说不定有人盯着。让他送到张湾东北角的那个土窑厂,那个窑场有一间破房子,把那些钱和粮票,塞在门槛下面。” “老张,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别吓我!是不是小古出事了?”潘苏听到这番话,脸都吓白了,连声问道。 “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赶紧去找阿宗,然后让他赶紧去!”张博驹急的直拍桌子。 潘苏匆匆去找阿宗,张博驹坐下来,拿起桌子旁边的纸笔,写了一张笔锋怪异的字条,“你南下,家人北上!” 如果卢灿看见这七个字,一定会觉得很熟悉——这就是一笔道人作伪时所留的笔迹。 与张博驹平素的笔迹完全不同。 正文 第179章 古风南下 夜色中,一条身影,沿着通惠河两岸的丛林,踉踉跄跄的往东而去。 那里是往通县去的野路。 古风的心情从未如此灰暗过。 只不过在香江偷跑出去一次,竟然招来这么大的祸事!看审讯人员的态度,已经完全将自己定性在“特务”“间谍份子”这一层面。 关押的这十多天,疲劳审讯不说,还被打了好几次,胳膊和腿上,现在都有些不得劲,估计是伤了经脉。 身体上的疼痛还能忍,心底的愧疚才是真的痛。 前天,那疲劳审讯,实在是受不了,忍不住把去找莫少聪买画的真正原因说出来。这也就把师傅裹进这场旋窝。 我怎么这么浑?想到这,他抡起胳膊,狠狠给自己一耳光。这也带动那胳膊上的伤势,哎哟一声,他委顿在地上。 跑不动,实在跑不动,他干脆蜷起身子,窝在林地上,掩面痛哭。 实在是受不了无休止的审问还有殴打,今天傍晚,趁着放风的机会,翻墙逃走。可刚刚翻过墙,古风就意识到,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真正的没有出头之日。 夜色中,最初是呜咽声,继而是放声大哭。 一直到深夜,蜷缩的身影才动了动。 不行!我得回家,我得看看孩子,我得看看媳妇,我还要在老师面前磕头认罪! 古风从地上抓起一根木棍,支撑着自己,继续往东走。 张湾,那是他的最终目标。 张湾到市内足足有四十公里,等他颤颤巍巍的赶到村口时,天色已经泛出鱼肚白。 村口突然传出来的狗叫声,将他警醒——不行,我不能回家,家中说不定就有人盯着! 去哪儿呢?村东头的窑场,那里还有一间破房子。 这家窑场,最早是村民盖房子烧砖窑的,大运动期间毁弃了。前些年,师傅教授自己制作瓷器,自己便利用在自行车厂工作的那点威信,从村民那买过来。 那里,一时之间应该不会有公安人员查到,先去那儿休息缓缓劲。 破败的窑场,惨淡的草屋,但依旧有着铁锁锁门,因为这草屋内,掩藏着自己多年来制作的瓷器。 古风弯下腰,准备从门槛下掏出钥匙,手却意外的触摸到一团纸张。他扶着门框坐下来,将纸张掏出来,借助微弱的天光,他能看出,这是一个报纸包好的小包裹。 将包裹摊在地上,拨开外层的报纸,里面全是钱,还有粮票。 不用猜,知道这个窑场,知道自己藏钥匙的地方,只有师傅,还有媳妇。这些钱和粮票,只有师傅才能拿得出。 师傅已经知道我逃狱了! “师傅!”这一刻,古风的眼泪再度喷涌而出。 打开草屋的门,古风没敢点油灯,从桌子的抽屉中,摸出一包火柴,划亮一根。报纸中有不少钱和粮票,另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很熟悉。 “南下?”家人北上,这好理解,这是让媳妇带着孩子回东北老家,可是师傅说的南下?这是什么意思? 火柴熄灭,屋内再度陷入黑漆漆的夜色中。 古风揪着头发,趴在草屋的桌子上,心中的悔意再度涌上心来。 十多天前,自己意气风发的和村里人告别。去香江,多么令人羡慕的一件事。十多天后,自己回来的偷偷摸摸,还是狼狈的越狱,以逃犯的身份回来的。 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南方?南方在哪里?难道师傅还让我去香江? 香江虽然繁华,但此刻的古风,却对这座冷漠的城市恨之入骨,讨厌至极。这座城市,毁了他人生的全部希望! 况且,去香江,那是要偷渡的,师傅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师傅,您说的南方,究竟是哪儿? 这一刻,古风钻了牛角尖。张博驹的意思是让他往南,那边的环境已经日渐宽松。在南方躲上几年,就可以回来。可古风却认为,师傅是让他去南方另有目的。 南方?南方?古风念叨几遍,用力去想师傅什么时候和自己提过南方的城市? 还真的被他想起来一件事——师傅曾经和他说过,他查到玖宝阁南宗最后的消息是在滇缅边境一带。 师傅,您是让我去滇南?让我去躲避灾祸,就便查查玖宝阁南宗的事情,是这样吗? 没人能给他回答,他越想越觉得师傅就是这意思。 滇南在哪儿?他不知道,但只听说过,去那里会很远很远! 既然很远,那就早点动身,而且,这村中并不安全,说不定公安人员就在自己家附近埋伏着呢。 他将身上的衣服重新整理一遍,将师傅送来的钱和粮票,一分为二——媳妇孩子还需要生活。没有纸笔给媳妇留言,他只能将师傅的纸条,同样一分为二,留下“家人北上”四个字,重新将报纸包好,再次塞进门槛下的红砖窟窿中。 相信媳妇会来这里检查自己是否回来,她一定可以发现这个包裹。 来不及跟孩子媳妇见个面,他拿起木棍,再度上路,往大兴方向走去。 那里,是南方! 此行,一路向南! 此时,卢灿一路往东。 伦敦到香江的国泰班机,卢灿靠在包舱的宽大沙发上,眼睛微眯,回想着此次欧洲之行。收获嘛,自然是不用说。购买设备,买回很多中原文物,买了一家未来会增值无数倍的瓷厂,挖了一口价值千万英镑的藏宝,顺带着收藏了许多孤品、绝品的古罗马钱币。 可是为什么最后却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原本还想着在诺福克郡四处看看,还打算去奥尔索普庄园,去瞅瞅他非常欣赏的黛安娜王妃的少女时代,可是,心底的不安,让他无法再在英国逗留——还是回家更有安全感。 尽管他不愿承认,事实上他真的是落荒而逃。不仅没有和新结识的凯文、杜奇告别,甚至连阿尔达汗那里,他也只是简单的电话告别。 他已经有些后悔,不应该去打听祖母的消息。 爷爷卢嘉锡,还有王鼎新老爷子,这两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害自己的。他们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消息,一定是为自己好! 可是……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真不假! 现在好了,似乎是触摸到某种真相,但这真想却让自己惴惴不安! 这又是何必呢?他懊恼的嗒吧嗒吧嘴。 “卢少,渴了?我给你泡点咖啡?”旁边的陈晓问道。 这个时代,坐飞机的人不太多,毕竟太昂贵,长途飞机基本都有包厢,甚至可以抽烟。但这种好日子不长久了,从八十年代开始,航空运输业日渐繁荣,许多航空公司裁撤包厢制度,以头等舱、商务舱和普通舱来区隔VIP客户和普通顾客。 与蹒跚步行的古风相比,卢灿这次回港,选择的就是这种极度奢华的飞机包厢,他想在这种包厢中,找到一点安全感。 “嗯。”卢灿没睁眼,点点头。 等手边茶几上放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才睁开眼,说了声谢谢。 “阿晓,我准备组建一支有战斗力的安保团队,你有什么建议吗?”卢灿用手指轻敲着盛放咖啡的瓷杯,很随意的问道。 “您需要什么级别的?” 原本没指望陈晓有答案的,结果他竟然开口了,这让卢灿再度睁开眼。 “都有什么级别的?这个……我还真不懂呢。”卢灿笑着问道。 “丹拓应该是属于死士级别的,这种安保队伍属于贴身护卫型;第二种属于战斗小组,专门预防和应付突发事故,比如港督卫队,他们不仅要护卫安全,同时还需要对当代枪械、安全防范措施都有一定了解;第三种就是我们纳徳轩现在的这种,威慑型安保队伍。” 咦?这小子行啊,开始琢磨这事了?卢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纳徳轩越做越大,我们的安保队伍,也要往上走一走。”自从那天停车场冲突后,陈晓一直憋着劲头想要证明自己。这点,卢灿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是,这件事已经交给潘云耕在负责,也不知进行到哪一步?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回家后,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和潘哥说。” 欸!陈晓面露喜色,点头答应。 这几天,他还真的在研究自己的转型问题。 停车场被袭击一事,卢灿对丹拓的表现很满意,对他嘛,只能说感官一般,陈晓又不傻,自然能感觉出来。 卢家虽然不算顶级豪门,但有着纳徳轩这样的基础,冲顶不过是时间问题。再加上这次追随卢灿,也见识他的诸多神奇,陈晓自然不希望在他面前丢了面子。 尽管之后几天在努力表现,但那只是一个挖掘工的工作,自己的价值,不在于挖土。 于是他抽空找来基本有关安保方面的书籍翻阅,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用上了。 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卢灿刚一进家门,吓了一跳,嚯嚯! 卢嘉锡、王鼎新、孙立功、福老,四位老人家正在客厅等他回来呢。 “嘿!你小子可以啊,从欧洲搬回来这么多好东西?”说话的是王鼎新,他声音洪亮,也不客气,笑着拿手指点点他。 “那是!要不,我的博物馆怎么开得起来呢?”卢灿将手包递给孙瑞欣,笑嘻嘻说道。 “听大柱说,你准备买下虎豹别墅?”王鼎新紧跟着问道。 “买!为什么不买?那房子太漂亮,买下来做收藏馆正合适。” 正文 第180章 赚钱副业 卢灿嬉笑着与他们聊着这次欧洲之行的收获。 几句话之后,他就明白过来。四老齐聚,不是接风,也不是为了欧洲带回来的那些古董,更不是为了博物馆买房子一事,而是……在英国所挖取藏宝一事。 大柱叔回家之后,一定会将这次略有些诡异而平淡的挖宝经过,和大家说了一遍。 所以在今晚的在聊天中,几人都在明里暗里,告诫卢灿,不劳而获之心不可生,不义之财之念不可取。 好好将心思放在纳徳轩,放在不靠谱的瓷器厂,也比成立什么寻宝公司强。 为此,他们还拉来福老,福老可是几十年的缅北,对一直有传闻可谁也没挖去过的缅北藏宝,更清楚其内幕。 难怪今晚大柱叔没去机场接机,现在也没在客厅中,原来被几老逼着做了“叛徒”,彻底坦白,将自己的寻宝计划抖露个底掉!连下一次挖宝去缅甸都说出来。 这是不好意思见自己呢。 “没!”卢灿连忙摇头,“就是扫听到一点消息,准备下次去缅甸进货,带着杨家人一起过去看看。” “行!你们要是觉得不靠谱或者危险,就不去。咱家不缺那点钱。” 卢嘉锡与王鼎新对视一眼,两人太了解卢灿的性格,别看他平时不太爱说话,可是主意正着呢,这会答应,下次去缅甸,指不定就带人去了。 就像这次,谁也没告诉,他突然去英国挖了一个古罗马宝藏。 事情是好事,可这种事,总是虚的,不踏实。 这两人将卢家及王家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小子身上,自然不希望看见他行险事。 “阿睿,你去把陈晓叫来。”王鼎新挥挥手,招呼远远站在厅门口的孙瑞欣。 诶,小丫头脆生生答应一句,没多久,她就带着陈晓来到客厅。 “老爷……王爷爷,什么事?”被叫来的陈晓,有点懵。 “阿晓,这趟去欧洲,你也辛苦了,这里有点辛苦费,你拿着,回家休息两天。”卢嘉锡从客厅酒柜上拿出一个信封,笑眯眯的递给他。 “这……真不用。”陈晓看向卢灿,见他点头,这才收下。 “小子,跟在阿灿身边,好好干,多看多留心,少说话,学点本事对你有好处。” 王鼎新嗓门大,他的那句少说话,才是今天又是奖励又是鼓励的真正原因。 夜已深,有考虑卢灿旅途劳累,福伯孙立功两人相继告辞。 卢嘉锡与王鼎新,又仔细询问一遍,这次英国挖取的钱币,后续如何处理。听到卢灿将这件事全部交给缅甸小伙子阿尔达汗负责,卢嘉锡的眉头蹙了蹙。 他对阿尔达汗的印象,并不算好,感觉有点毛躁。不过听卢灿讲叙,这批货将在威尼斯露头,然后再折返伦敦,并分散一部分到巴黎出手,感觉还是很安全的,便没再言语。 两人又叮嘱卢灿一番,才各自休息。 “阿欣,你群姐说了什么时间回来么?”卢灿去浴室冲了个澡,回来后还看见孙瑞欣这丫头,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不知道想什么呢。 “啊?群姐啊,她说最多三五天就会回来。” 丫头马上站起身来,接过卢灿的浴巾,帮他擦头。 在卢灿说过特拉维夫有着很不错的钻石加工基础后,田乐群很感兴趣,这次结束巴黎珠宝展后,她转道特拉维夫,带着采购部的经理,亲自去看看。 “想什么呢?看来我们家的阿欣,真的长大了!”卢灿坐在沙发上,任由她帮忙擦着头发,想起刚才她在发呆,不由得调笑一句。 “没……没想什么。”孙瑞欣的手一顿,连忙辩解道。 想什么?自然是想着法国利摩日的事情呗。卢灿与田乐群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孙瑞欣跟着田乐群两年多时间,她的一点变化都落在孙瑞欣的眼中,隐隐约约的猜到一点。 刚才,坐在沙发上,她也在想着这点事。 现在,被卢灿点出,她的脸色红润可人,可是卢灿背对着她,没看见。 “早点休息!”擦完头发,卢灿起身前往书房。 “哦……”孙瑞欣点点头,声音有点落寞与失望。 ………… 一大早,卢老爷子带着孙瑞欣去纳徳轩珠宝总部。群姐去特拉维夫,公司很多事情需要老爷子决定。 卢灿没想到,今天第一位上门的客人,竟然是林嘉义。 卢灿还在和孙老爷子练习形意拳,林嘉义的车就停到门口,然后笑嘻嘻看着卢灿一板一眼的将这套形意散手打完。 “呵呵,阿灿,越来越有高手风范了,这套拳打得虎虎生威。”林嘉义拎着皮包,笑着奉承一句。 卢灿白了他一眼,“林叔,您这可不是夸我。形意拳讲究形、意结合,动中有静,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您说的虎虎生威,那可是在说我形意不到家呢。” “哦?是嘛?”马屁拍到马腿上,林嘉义也不尴尬,笑呵呵狡辩道,“不管怎么说,用虎虎生威形容年轻人,还是恰当的,难道你要陈年暮色来夸你?” “你不怕孙爷爷过来摔你一个大马趴?”卢灿对远处的孙立功努努嘴。 林嘉义耸耸肩,两人哈哈大笑,并肩往屋内走去。 “阿灿,你的文件我看过。”林嘉义举举手中的提包示意自己带来了那份文件,“给手提箱装拉杆,再装四个轱辘,拖着走。” “这主意看着简单,可为什么这箱包发明一百多年来,怎么就没人这么想过呢?” “又要老话重提,你的脑袋瓜怎么长的?” 卢灿嘿嘿两声,“林叔,你这算是夸奖吧?” “百分百的夸奖!”林嘉义一拍胸膛保证道。 四天前,他从王大柱的手中接过这份文件,商人的直觉告诉他,这桩生意不错。 为此,他这两天特意去车站、机场看了看。 现在香江人的出行,大多数都还带着那种配有拉锁的宽口帆布手提袋,笨重不说,还不美观。一小部分人,则是提着手提箱,可手提箱同样不方便。 两天的考察,让他心潮澎湃。这桩生意会很大,大到自己难以预估的地步。 拉杆箱?四个轱辘?真是天才的想法。 可以闭着眼睛想一想,一位穿着时尚的女士,轻轻拖着拉杆箱,脚步轻盈;和一位时尚女士,吃力的提着一只沉重的手提箱,那幅画面更美? 答案不言自明! 这拉杆箱技术实施起来的难度并不大,可以想象,这种方便出行的拉杆箱出现,将会极大的改变人们的旅行模式,让旅行变得方便快捷,还很时尚。 这种时尚、方便,就是市场的切入点!林嘉义甚至都想好了未来的广告画面和广告语。 今天他来的如此早,就是希望早点将这件事确定下来。 是的,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着急,卢灿却给他泼了一瓢凉水。 结果卢灿递过来的咖啡,林嘉义有些不解,“注册专利?还要去欧洲美国注册?真的有这必要吗?” 东方人并不注重专利,包括经济非常发达的东瀛。 之所以香江、台岛和东瀛,在两千年后屡屡攻击内陆不注意保护专利,那也是他们在八/九十年代吃够欧美在专利方面的卡、拿、上诉要挟的大亏后,才有专利权的意识。 此时,在香江谈专利,要不是对面是卢灿,估计林嘉义理都不带理会的。 香江的国际服装中心这一定位怎么来的?还不是抄袭调整巴黎、米兰和伦敦的国际时装款式吗?买回一件,有时候甚至连买都不愿掏钱,只需拍两幅照片回来,让裁缝改吧改吧,就成了自己厂的设计。 缺乏自己的设计力量,这也是进入两千年后,香江国际时装中心的地位慢慢没落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林叔,嘉丽服饰最近很红火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您想过没有?当年的错误,我们如今可不能再犯了。”卢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这……”林嘉义有些吭哧。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林嘉义很清楚,嘉丽服饰两年多来,成为香江中华特色服饰的代名词、领头羊,与眼前这位少年当年的独特设计有非常重要关系。 当年,无论是嘉丽服饰的林嘉义夫妇,还是卢灿、郑光荣这边,都没有料想到,中华立领竟然能这么红火! 1979年的巴黎国际时装周,嘉丽服饰中华立领为代表的香江服饰,一举斩获四项设计大奖,成为当时参展的所有服装品牌中最大黑马。 法国《费加罗报》非常浪漫的称之为“东方服饰艺术的浓缩结晶,展现身材的柔性美和阳刚美的天才结合,既有正装的严肃,又不缺乏商务装的亲和。” 可是,如此火爆的服装设计,他们几人,都没有想到去注册专利! 等他们从巴黎载誉归来后不久,香江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这种风格的服饰。这阵风波很快刮到东南亚、台岛,甚至东瀛与南韩。 林嘉义悔得肠子都青了! 尽管这两年嘉丽服饰因为坚持中华文化风,成为行业佼佼者领头羊,但谁嫌银子多? 现在,又被卢灿翻出来做反面教材。 林嘉义很快点头,“行,我就安排人,尽快落实专利注册。” “新的箱包工厂,我不准备放在嘉丽服饰旗下。”他从皮包中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卢灿,“我想,以卢家和我们夫妇的名义,重新注册一家箱包公司,你看怎么样?” 林嘉义这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嘉丽服饰最大的股东是林嘉义夫妇,占股62%,卢灿是第二股东,占股21%,这不,还有17%是其它小股东以及林家另外旁支。 他这是想甩开嘉丽服饰的其他股东,另起炉灶。 这么做,卢灿没意见,这对自己有利——新公司成立,自己的占比,肯定要比21%高,获利也高,不是吗? 拿起这份林嘉义草拟的文件,简单翻阅一遍后,卢灿没说话。 林嘉义的出手并不小气,新公司,卢灿凭借设计版权以及二十万港币的投资,能拿到四成的股权,这已经不低了。 不过,卢灿有些不太满意的是合同中没有提到专利所有权这一条。 拉杆箱的专利,未来能产生多少利润,卢灿目前还无法预估,但肯定不会少。现在,合约上没有著名专利所有权,未来会不会产生纠纷? 这谁也说不好。 “林叔,我有两条建议,您听听哈。”卢灿筹措着话语。 “你说,我听着呢。”林嘉义坐直身子,这是正式的商务谈判,可不是喝茶叙旧。 轻敲两下桌面,卢灿开口道,“第一条,您与钦丽姐(陈钦丽一直要求卢灿喊她姐)也不缺这二十万港币,要不,全部投资您出,我以拉杆箱的设计和版权入股,只要三成。但拉杆箱未来的专利所有权归我。” “第二条,专利所有权归新的公司,也就是我们双方共有,未来专利使用费算公司利润,我可以投资二十万港币,但我要五成的股权。” “您可以考虑考虑。” 拉杆箱的专利,未来能产生多少利润?谁也说不准。 林嘉义考虑了两分钟,便选择了前者——东方企业家,对于公司的控股权,有着难以割舍的贪婪与奢望。总认为公司股权只有控制在自己的名下,这家公司才百分百属于自己。这一毛病,在后世内陆,同样严重。 “OK!”卢灿伸出手掌,与林嘉义击掌盟约。 若干年后,已经成为服饰品牌大亨的林嘉义,每每回忆这次谈判,总是表情纠结。 曾经……有个多么好天上掉金钱的机会,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 箱包、服饰,这些产业,只是卢灿来钱的一种手段,他的工作重心,永远也不会在这方面。 拉着林嘉义,在卢家吃完早茶,又一位上门来的。 这位,他的工作才是卢灿未来一段时间关注的重点。 温季宸,打着领带穿着短袖衬衣,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在边婶的带领下,走进客厅。 “卢少,您昨天晚上回来的?”他笑容殷切的过来问好。 卢灿瞥了他的领带一眼,“你也不嫌热得慌?这大夏天的,打什么领带?” 正文 第181章 三波访客 温季宸闻言呵呵一笑,也不恼,松松领带,说道,“我也不喜欢这玩意,勒得慌。” “不过,这不是为迎接我们港人骄傲,在艺术品回流方面有着突出贡献的青年嘛,所以得郑重一些。”他解下领带,随手搭在手臂上,又点头和林嘉义问好。 说什么东东?什么港人骄傲?什么杰出青年?卢灿一头雾水。 “咦?你还不知道?”林嘉义看他莫名其妙的样子,反问道。 卢灿摸摸眉角,“我知道什么?昨晚才到家的。” “也对!老爷子不会和你说这些事,其他人嘛,估计暂时还没得来及告诉你。”林嘉义点点头,笑着指了指他,“你不是从法国弄回来一批瓷器、字画、铜器什么的?” 对啊,怎么了?卢灿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被媒体知道了。那些媒体都在说这事呢,这可是几十年来第一次中华文物的大规模回流,他们可都在夸纳徳轩,夸你做得好,是港人骄傲呢。”温季宸在旁边笑着补充道。 晕,还有这事?卢灿还真不知道。 这事在香江还真是第一次,估计是被海关的那些人捅出去的。 四十多件铜器、近百件瓷器、还有十多幅字画,这种大规模的文物入境,势必要惊动海关核查的。 这种风头卢灿不太想出。为什么?嘿嘿,只要想想马观复老师就明白。他无论去哪个古董市场,也别想着捡漏。 马老当时频频上电视台做专访,做节目,那还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他的观复博物馆。观复博物馆的地理位置非常偏,如果不炒作,生意根本就红不起来。 他那也是没办法,否则,没有一位收藏大家愿意如此高调。 佣人边婶找来了前两天的《南华早报》和《明报》,卢灿简单翻看一遍,心底吁了口气。 幸好这次有纳徳轩和卢嘉锡顶在前面。 纳徳轩珠宝在巴黎珠宝展上风光无限,占据相当大的篇幅。纳徳轩的掌门人目前还是卢嘉锡,卢嘉锡以前是中大教授,那些媒体在报道此次文物回流时,自动脑补,将他的这层身份介绍进去。 呵呵,卢灿在他们的笔下,俨然成为替爷爷执行这次文物回流计划的负责人。 林嘉义陪着卢灿,说笑一番后,猜测卢灿和温家老大有事情,便主动告辞。 “林叔,您能不能帮我约一下罗查理?我想这两天,请他吃顿饭。”卢灿怕林嘉义胡思乱想,说道,“这两年,他先是帮纳徳轩介绍玉器雕刻师,这次又帮我们介绍制瓷师傅,我怎么着也要感谢一下。” “那好,我回去和他通电话,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林嘉义点头应承下来。 卢灿和温季宸送走林嘉义,重新落座,谈到渔湾瓷器厂的筹备工作。 “罗查理介绍的那三名内陆制瓷师傅到了?” “到了,一位姓桂的老师傅,还有两位弟子,蒋师傅和成师傅。最近几天,柴窑不是搭建好了么?他们着急炕窑呢。不过……”说到后来,温季宸脸色有些犹豫。 “怎么了?他们生活不习惯?”卢灿问道。 “不是不是!”见卢灿误会自己的意思,温季宸连连摆手,“是桂师傅说的,他说这里的粘土还可以,但是缺瓷石,要想制瓷,必须要去内陆进口瓷石。” “哦,配方啊,我知道了。”卢灿点点头,这事他不担心。 估计这位桂师傅是景德镇老派制瓷传人,根本就没听过什么骨粉添加剂。 英国瓷器的骨粉配方泄漏是一九九三年的事情,此时外界对骨瓷一无所知。这份配方,是卢灿准备在香江开设瓷厂的最大依仗。 他最担心的是这三位内陆来的师傅,看不惯调景岭到处悬挂的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 “再过些天,法国有七位制瓷工人要来这里,你作为瓷厂的领导,要把双方的关系协调好。法国人那边,你安排他们负责电窑,桂师傅那边,让他们负责柴窑。” “嗯,那我在瓷厂配备两名懂法语的员工。”温季宸的心思很细,补充一条建议。 卢灿点点头,又问道,“住宿的地方,修建好了么?” “平家凹的大楼,已经盖了两层,工程要比预期的快,另外经费也够,我寻思,这运送材料挺麻烦的,盖个五层,空余的可以做客宾房。省得以后人多,没地方安置。” 这个意见也不错,需要预留一部分宾馆式的客房。以后生意火了,各地代理商、经销商来这里要货,也有地方安置不是? 两人又聊了聊其它事宜,卢灿很满意,自己离开的这二十天时间,温季宸很多事情处理的很到位。温季宸的下一阶段工作,是配合卢灿,安置来自法国的这些工匠。 “明天晚上,你带三位师傅出来,把嘉铭二哥也叫上,我在希尔顿请三位师傅。”卢灿叮嘱道,两人约定,后天,卢灿将去渔湾制瓷厂看看。 别墅门口送走刚送走温季宸,就看见胖瘦二头陀许佳闻、许家耀,开车抵达院门口。 “嗨,去欧洲转了一圈,给我们带什么礼物了?我们的港青代表?”一下车,许佳闻立即伸出他的肥手,嬉皮笑脸的讨要礼物。 “有你这样的吗?阿灿还能忘记我们的礼物?是不是阿灿?” 许家耀蔫坏蔫坏,拍了拍卢灿的胳膊,假假的斥责,然后笑嘻嘻的看着卢灿。 “你看你看!”见卢灿有点呆滞,许佳闻立即抱怨道,“我们幸幸苦苦组建拍卖公司,他去欧洲逍遥快/活,结果连礼物都没有。这朋友没法做了!” 呃?这次回港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卢灿还真的没准备礼物。 他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主意,轻踹胖子一脚,“像个怨妇似得,你离我远点。” “怨妇就怨妇,有礼物就成!”胖子脸皮厚,不在乎这点污水。 林嘉义是合伙人,温季宸是下属,这两位,在目前来说,还是朋友的意味更多一些,卢灿喜欢这种沟通交流。 招呼两人在一楼客厅坐下,卢灿从二楼的书房中拿出两块古罗马银币。这种银币多,当时卢灿自己也拿了几块盘玩,现在嘛,做礼物正合适。 胖子从卢灿手中一把抢过礼物,了一眼,就认出来。 “靠!哥哥这趟没白来!这是古罗马第纳尔银币,还是‘X’标的,共和国早期的银币,好货色。瘦子,让我看看你的……哈哈,我的这枚比你的年限早。” 许佳闻和许家耀这胖瘦二头陀,都是嘉里教授的得意弟子,一般的古罗马钱币,对他们而言,还不在话下。 古罗马共和早期一第纳尔银币可兑换十阿斯,之后汇率就固定下来,一第纳尔银币可兑换十六阿斯。因此,判断共和时期银币发行年代的方法就是看钱币正面神像下方出现的是罗马字母X(代表十兑换),还是XVI(代表十六兑换)。 如果是X,即为早期发行(约在公元前144年之前),若为XVI,则为中后期发行(约在公元前144年之后),如果没有标记,则一般为后期发行。(特别说明,这一原则可以用于鉴定古罗马第纳尔银币的年代) “切……你的那块,压边有问题,充其量只有八品,我这块的品相至少有九品。真要论起价值,我这块不一定输给你!” 许家耀看不惯他那得意劲头,反唇相讥。 许家耀的说法,属于香江特有的一种鉴定钱币、文玩的品级制评选法。将文物、文玩、古董,设定为十级,也就是香江鉴定师傅口中的十品级。 完美级自然就是十品,品相越差,品级越低,在同类品的拍卖中价钱就越低。 这种品级制度,后世曾经影响过一段时间内陆的文玩市场,但并不被广泛接受,尤其是瓷器等大件,基本都是孤品,你如何评级? 因此,这种品级制度,只是在钱币等数量众多的文玩类出现,影响力不大。 “你这是嫉妒,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也只能表示同情。”许胖子摊摊手,“谁让胖哥我下手快呢?” “我看看你那枚,究竟是不是‘X’标的?”许家耀眼珠子转动,想要诈取。 “嘿嘿,跟胖哥玩这套?”许胖子人胖心眼多,立即识破瘦子的诡计,嘿嘿笑着赶紧将那枚古罗马铜币塞进口袋。 “行了行了!拿了我的好处,是不是该有人和我说说,维德拍卖,筹备的怎么样了?”其实两枚银币价值差不多,许胖子手中的那一枚要稍稍好一点,他俩只不过习惯性的玩闹。卢灿拍拍手,打断他们的逗闷子。 “哟呵?我们的卢少,还知道问问拍卖行?”许佳闻侧着胖脸,上下打量他来着。 这家伙,就是这种德行。 维德拍卖,卢灿还真的一点没过问,全是许家耀和许佳闻两人在操持,罗大伟因为表达能力欠缺,只能从事跑腿工作。 “谁说我没关心拍卖行的事情?”卢灿强辩道。 “我可是从欧洲淘回来一套古罗马钱币,其中金币两块,银币十五块,铜币六块,算是小全套吧。还准备着贡献给拍卖行做首拍压轴,看来是用不上啰。” 他拉长音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趟去欧洲,我还淘回来六七件准备上拍的明清瓷器,看来也派不上用场啰。” “大佬!你是大佬!” 胖子脸色变得极快,蹭的就窜过去,坐在卢灿身边,对他竖起大拇指。 拍卖公司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拍品!能上眼的拍品。 卢灿此行去欧洲,弄回来很多中华文物,这些事情香江报纸都有报道,他俩今天过来,除了见见面,说说拍卖行的筹备工作,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从卢灿这里找首拍的物品。 “现在能老实说话了?”卢灿横了他一眼。 “你个衰仔,死胖子!”许家耀在旁边作势踢了胖子一脚,“会不会说话呢?我们的大佬,信任咱们才放权的,你怎么就阴阳怪气的?你想被弹劾吗?” “是是是!我的态度有问题,我要赔罪!”胖子低头拱手作揖。 卢灿捂额,这两个活宝! 正文 第182章 罗家之约 维德拍卖行,选址在中环约克大厦。 这是栋老楼,只有十一层,放在中环高楼林立中,很不显眼,但这栋楼非常有名气。 这栋楼起于1918年,在二三十年代,这可是港督办公楼!在杨慕琦总督时期,才搬到现在的港督府,但仍有很多机构在这里办公。港督府真正全部搬迁,还是在日占期结束。 按照香江的说法,这里地旺! 背靠太平山,前面是中环大道,能远眺维多利亚湾。周边居住人家,非富即贵,距离荷里活道、摩罗街和乐古道只有一公里多点的路程,步行十分钟即可抵达。 维德拍卖租赁的是八层以上的所有四层。 八层是文员办公楼,洽谈室;九层是展厅和鉴定师办公室;十层是会议室及一个小型拍卖会场,可以举办二百人的小拍;十一层是库房,以及公司高层办公室,他们还给卢灿留了一间。 公司的鉴定师傅、基础文员、销售人员,都已经招聘的差不多,正在装修库房和小型拍卖会场,这两者是一家拍卖公司的重中之重。 “首拍时间定了吗?”卢灿问道。 胖子挠挠头,面带愁容,“竹竿找大师看过,八月中旬有四天好日子。可是……拍品的筹集,我还不是很满意,精品不多!” “这不,我们找你来了!有你的那套古罗马钱币小全套,我们有点底。对了,你说的瓷器……究竟怎么样?”许家耀立即补充一句。 拍卖行的开业,与其他行业不同,通常会用首拍作为开业典礼。首拍的成功与否,将预示着这家拍卖行未来生意是否红火,而且,首拍还必须放在公司内进行。试想想,维德拍卖行的拍卖会场,只能容纳两百人,如果不是精品,那些大亨大收藏家会来捧场? 听完两人的话,卢灿也有些挠头。 他所说的那几件瓷器,真算不上重器,还是上次从调景岭收回来的嘉庆朝瓷器。至于这次从法国运回来的,他一件也不会上拍,那些,都是圆明园中的旧物,即便品质差一点,譬如嘉庆绿松石釉三足香炉,他也不会送拍。 他这两年收集的精品不少,可是,自己想要开博物馆,所以只要有收藏价值的,都不想往外扔,即便是自己的拍卖公司,也不行。 “这不是八月中才首拍吗?给我点时间,我去想想办法。”卢灿轻叩沙发扶手,准备这两天忙完,是不是可以联络一次谭卫东和温阿四,再去调景岭扫一趟货。 他总感觉,调景岭那地方,还有好东西。 谭卫东父亲的级别,在调景岭的那帮溃兵军官中,可不算最高级的,他都有那么多的藏品,其他比他更高级的军官家中呢? 肯定也有! 再不行,去趟台岛,上辈子就听台岛的一位朋友说起过,八十年代初期,台北中华商场(八德楼)可谓捡漏者的天堂。那里的“仁”“爱”两栋楼中,全是售卖真品字画、玉器、瓷器和钱币的。很多台岛收藏大家,都是那时候积累起来的。 “大佬,可不带你这样的……你别忘了,我们还需要印制宣传册,还要拿着宣传册去邀请来宾,这些都需要时间的。” 胖子今天过来就是想要卢灿松口,从法国运回来的那些物件中,漏出三五件,作为首拍的拍品。他算盘打得精着呢,有这一波媒体自发炒作,然后等首拍筹备完善,他再度借力,将拍品推出去,香江的那些收藏大家,能不追之若鹜吗? “从法国回来的那批,你想都别想,即使我愿意,我爷爷那也不行!”卢灿很快就琢磨过味,这两位今天来着,就是奔着那批从法国运回来的文物。 他连忙将爷爷抬出来,斩断两人的念头,“那是圆明园出来的东西。你们可能不懂,老一辈对当年火烧圆明园的痛彻心扉。” “这样啊……”胖子和许家耀顿时没话说。 “放心,我会想办法,筹集一批精品;另外,让公司的销售人员,多跑跑;你们也可以发动同学/联系一下,看看那些豪门家族,有没有败家子手头紧的。嘿嘿,我们帮他出货。”卢灿这最后一个主意,也挺坏的,不过,胖子和瘦子都眼前一亮。 豪门嘛,总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子孙。缺钱花,顺出家中一两件珍藏,这种事可不少。 “再不行的话,我和纳徳轩招呼一声,拿出一套在巴黎获奖的‘飞天’首饰,作为拍品。这套首饰,我们一共也就准备出三套,还是很有纪念价值的。”卢灿又出个主意。 “诶?这个好!”许胖子商业意识很强,立即明白这套首饰的拍卖价值在哪儿。 这趟没白来,一套古罗马钱币,一套巴黎珠宝展大奖限量作品,都是妥妥的精拍品。 这家伙可谓打蛇随棍上,立即提议,“能不能把那套tickledpink(非常开心)系列,也匀给我们一套?” 嗯?非常开心系列就是巴黎珠宝展上,温碧玉所佩戴的那套。这套珠宝倒不是限量,当时在巴黎就订走三套,八月中旬首拍,可以再加工一套出来。 胖瘦二头陀,心满意足的离开。 卢灿正准备开车去荷里活道,足有二十本残破的敦煌经书,前些天被老爷子送到张鼎辰大师那里,卢灿准备去看看。 “少爷,电话!嘉丽服饰的林总。” 边婶的喊声,让脚已经踏进车座的卢灿,不得不回来。 “嗨,你小子,运气真旺!我刚给查理打电话,他正好在罗老爷那,嘿嘿,你猜怎么着?”电话中,林嘉义卖了个关子。 “难不成罗老爷子让我过去?”卢灿随口答道。 “咦?你小子不要这么聪明好不好,这也能猜到?”电话中林嘉义异常惊讶。 靠,真的? 卢灿开车前往弥敦道的路上,还在琢磨,罗桂祥为什么要见自己? 七八十年代香江豪门,如果用金字塔来比喻的话,罗桂祥绝对是塔尖的那一小撮人物。与许爱周、包玉纲一个级别。此时的李佳成、李肇基、霍营东、何红森、郑玉彤、林百欣等,在影响力上,要比他们低上一级。 至于现在的卢家,要比这些人再低一级。 豪门之间,地位的差距,决定了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举个例子,澳门赌王何,在罗家已经逐渐没落时,依旧为何家能娶到罗桂祥的孙女感到高兴。 所以,罗桂祥能约见他,卢灿很惊奇。 “林叔,您知道罗老见我什么事?”等他赶到弥敦道半岛酒店时,林嘉义已经站在门口等候,见他过来,连忙招手。 “今天这事,巧了!”林嘉义面带喜色的说起事情原委。 林嘉义电话邀约罗查理时,罗桂祥正在罗查理的住处。老先生顺嘴问了一句,谁的电话?罗查理便告诉他,是纳徳轩卢家的那位小公子,想要感谢自己两次出手相帮。 林嘉义猜想,很可能是最近几天媒体报道的缘故,罗桂祥不仅知道卢灿的姓名,听完后,竟然让罗查理重新联系他,安排今天中午和卢灿一起午餐。 “嘉义,快进来!哦?阿灿也到了?”他俩刚被侍者领进大厅,就听见罗查理站在二楼的走廊,对他们挥手招呼。 “罗叔好!”卢灿早早的鞠躬致意。 “快上来。” 卢灿和林嘉义,顺着宽大的白色大理石台阶,走上二楼。 半岛酒店从1928年开业,就一直是香江的地标建筑之一,被誉为亚洲唯一的超六星酒店,世界十大酒店之一,装修极其奢豪,古色古香。其大堂上的哥德式圆柱顶,让这座酒店带有明显的欧洲风格。 这家酒店是嘉道理家族的全资产业,也是香江豪门及名人最喜欢的酒店。 “阿灿当年我就知道不凡,现在……啧啧,年纪轻轻就做出这番大事……了不起。”罗查理和林嘉义握握手,到卢灿面前,他却选择拍拍卢灿的肩膀,以示亲热。 这一次见面,罗查理的态度,改变太多,远不是两年前买“大茶壶”时的模样。这就是卢家地位在香江提升的最直接结果。 “谢谢罗叔夸奖!”卢灿再度躬身感谢。 没办法,谁让他的年纪小,辈分地? 两位头戴平顶圆帽的白衣侍者,为三人推开包间的大门。 这件茶室的主色调为条纹棕色与白色相间,棕色欧式家具、棕色地毯、棕黄色水晶吊灯、白墙、白色布艺、白色瓷盘、银白色的茶具,让这里显得素净的同时,还非常庄重。透过整面的蓝色落地窗,鞥清楚的看见维多利亚湾。 此时,房间中已经有四个人在座。 单独坐在主位沙发上的是一位年过七十的瘦弱老者,头发稀疏,长眉,见罗查理几人进来,他礼貌性的点点头。 这就是今天的主角,罗桂祥。 另外一人,陪坐在一旁,卢灿也认识。 正是当年鉴定卫景瑗自作用壶的鉴定师傅,贾文东。很显然,他对卢灿的印象夜很深, 尽管卢灿个头窜出不少,他依旧认出来,并微笑着对卢灿点点头。 另外两位,则坐在贾文东对面的一张双人沙发上。 一位是六十多岁的老者,相貌富态(微胖),一身嘉丽服饰出品的唐装,另一位四十岁左右,他看见罗查理带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 在他们之间的棕色茶桌上,摆放着一个四十公分边长的正方形锦盒。 盒盖已经打开,黄色丝绸衬底,盒内整齐的摆放着一套茶具。 内嵌圆顶盖方茶罐一尊、单手如意壶一只、三才盖碗一套、闻香杯六只。很精美且完整的一套中华宜兴紫沙茶具。 好东西!卢灿暗赞道。 紫沙壶,非错别字,而是那个石少不知怎么就违禁了! 正文 第183章 贾师鉴壶 没有出现卢灿所预想的亲热握手,也没有出现什么欣赏有加的场景。 罗桂祥坐在那里,微微欠身,对他和林嘉义两人点点头,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去,嘴角的带着一点点和煦的笑容。 “老裴,继续。这是两位家族后辈,听听,没关系。”他甚至都没有中断和来客的谈话,伸手示意右侧方的老者继续。 虽然没有招呼,但他的一句后辈出口,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受到怠慢。 这就是香江大豪的风范! 罗查理更不敢打断父亲与客人的谈话,他与那位站起来招呼他的中年人,摆摆手致意,随即又示意林嘉义与卢灿两人,选择距离茶几稍远的三个座位坐下。 不用想,卢灿也知道,这是双方就桌上的那套茶具,在交易呢。 刚才只是惊鸿一瞥,现在又隔着几步,那套茶具,卢灿怎么看都有宜兴古茶具的风范。 提到宜兴,大家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茶壶,其实,宜兴紫沙茶具同样有名。就像桌上摆放的这一套,它已经涵盖罐、盏、杯、壶四件套。 这样的四件套,如果出自名家之手,其价值要远超过单一茶壶的。 卢灿收藏甚丰,但在茶壶或者说紫沙器具方面,还真是一项空白。福伯手中有一把名壶,是晚明制壶大师周季山的名作,被他当成至宝,每天捧着不愿撒手。 “……国难之时,举家来台岛,家父把这套茶具,视若珍宝,时常把玩,却从不敢浸泡,是以,这套沈子澈的菱花棱壶才能如此簇新。” 那位裴姓老者,这是在讲述这套茶具的来历。 所谓“国难”就是指KMT败走大陆,逃到台岛。呵呵,台岛的高/官文人,还在粉饰,卢灿暗地里腹诽。不过,老者提到这位制壶名家,让他精神一振。 对紫沙或者说茶壶稍有了解的人,可能知道时大彬,知道陈鸣远,未必知道沈子澈。 这人是晚明崇祯年间的一位制壶怪才! 祖籍湖州长兴,后迁居到桐乡青镇(后世有名的乌镇),此人多才多艺,制壶工艺精湛,与宜兴时大彬齐名。他的壶具,非常受当时文人墨客的追捧。不仅如此,他还擅长制作各类文具,柳条书箱、湖州毛笔、楠木书柜、红木镇纸等等,无一不精。 一名制壶大师,在乌镇,竟然靠着妻子开设的一家书香铺子谋生,也算是当时的奇闻。他的壶器追捧者,明末江阴人周高其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 沈子澈淡然说道,“制笔之术,家传手艺(湖笔非常有名),自不敢忘。余者,皆为小道,兴之所致而已。” 此故事在吴骞的《阳羡名陶录家溯》中有记载。 这种散淡性格,还有那种隐逸之风,注定沈子澈无法和时大彬一样声名大作,但这人制壶手艺,在当时并不比时大彬差。 同是这本书中,还有这样的记录:“仁和魏叔子禹新为余购得菱花壶一,底有铭云云,后署‘子澈为密先兄制’。又桐乡金云庄比部旧藏一壶,摹其式寄余,底有铭云‘崇祯癸未沈子澈制’。二壶款制极古雅浑朴,盖子澈实明季一名手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 仁和魏叔的儿子禹新,为我购买了菱花壶一把,底部有铭文若干,最后的署名是“子澈为密先兄制”。又有金云庄(清代收藏大家)收藏的一把老壶,他将壶的款式临摹成画,寄给我。那把壶底部有铭文“崇祯十六年沈子澈制”。这两把壶,极其高雅古朴,那是因为沈子澈是明代一名制壶高手啊。 要知道,海宁新仓吴骞是清代有名的收藏大家,家中藏书室名为拜经楼,各类藏品极其丰富,仅各类书籍就达到五万册。 他能如此追捧沈子澈,足见沈的制壶手艺。 听说是沈子澈的茶具,卢灿腾的一下来了精神,眯着眼睛往茶几方向瞧。被翻开的盒盖挡住一半,卢灿只能看见茶罐和半边壶身。 他心痒如猫挠,急的直搓手指,恨不得立即趴上去看个仔细。 还好,没让他等多久,贾文东开始上手。卢灿装作好奇的模样,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却不敢靠近贾文东。 鉴定物品时,出现意外情况的事例很多,其中就有鉴定师被惊扰后失手的。 他的这两步,却让自己走进罗桂祥的视线。罗老对他招招手,示意过去,卢灿注意力在贾文东手中的那把壶上,根本没注意到。 林嘉义连忙推了他一把,又对罗桂祥点头致歉。 “罗老好!”卢灿连忙上前给罗桂祥行礼。 “你爷爷身体还好吧?”罗桂祥的笑容很温煦,声音也很轻。 难道爷爷认识罗桂祥?卢灿还真没听说过。他身后的林嘉义看了眼罗查理,罗查理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多谢您的关心,他的身体还不错,今天一大早就去珠宝店总部上班呢。”卢灿回答道。 “他的身体还好,我的身体是差啰……”罗桂祥右手在稀疏的脑门上摸了一圈,长长的眉毛随之抖动,语气非常感慨。 卢灿已经确定,爷爷和罗桂祥认识,而且交情还不错。只不过,卢灿不清楚,为什么爷爷和他从不来往。 不过,他倒是猜到一种可能性——罗桂祥一直和内陆的关系很好,而爷爷,显然对内陆政/府相当排斥,虽然这种排斥从未诉之于口,但卢灿还是能感觉到。两人早年有不错的交情,但随着罗桂祥日益向内陆靠拢,爷爷自动和他疏远,最后形同陌路,也未可知。 不论老一辈的恩怨,罗桂祥这人,还是值得尊敬的。卢灿听完他的感概,连忙接上一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罗老您春秋正盛,可不能称老啊!” “咦?卢嘉锡竟然还有你这么个会来事的孙子?看来天意让卢家兴旺,那是为你铺路。”卢灿这句话,真正让罗桂祥吃惊,他再度上下打量卢灿一番,感慨一句。 这话可不好接,卢灿微笑着没有答话。 此时罗桂祥扭头对另一边的唐装老者笑着说道,“让你见笑,这小家伙是我一位老友的孙子,多年未见,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那老者也是伶俐之人,笑呵呵的奉承一句,“罗家凤子麒孙,相交之人也是龙凤之姿,这位小哥一看面相,就知不凡。” 裴姓老者这是猜错了两家关系,还以为真的交往有多深厚呢。罗桂祥呵呵笑了两声,他并没有给卢灿介绍这位裴姓老者,看来两人的关系也不算很熟。 “你爷爷精于古玩,你也懂壶?”罗桂祥问了一句,见卢灿微笑不语,便挥挥手,“去看看,多向贾老师请教,他是这方面的鉴定大家。” 诶!卢灿点点头。 罗桂祥或者是忘记,或者是根本就不知道,两年多前他收来的卫景瑗自作用壶,还是来自卢灿手中。 得罗桂祥的许可,卢灿再度站在贾文东的身边。 这是一把菱花棱边紫沙枣红壶。 壶身为枣红色,通体作菱花式,盖身浑然一体,分六瓣组成,上下对称。棱线凹凸分明,有棱有廓,权衡比例,秀丽可爱。 这种壶的式样,是由线云壶变化而来,桥钮与菱花瓣相融,嘴作棱花式,胥出自然,手柄弯曲恰体,端握方便。 壶腹中央束一方腰带,整个菱线自壶顶至壶底相交成一点,分毫不差。 壶盖六面可置换,十分严密,技艺精湛。 壶是好壶,可是,卢灿却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自己上辈子见过这种壶? 不可能啊!这种精品壶具,只要见过一眼,肯定不会忘记! 这是为什么?卢灿挠挠头,想不明白。 也许稍后上手,能探明一二。 贾文东鉴定这把壶很有意思,戴手套的右手,五指揸开,托住壶底,形成掌心空。没带手套的左手,食中指两指探入壶口内,估计在触摸壶内部。左手大拇指以及右手托底五指发力,轻轻转动壶身,让探入的食中二指,在壶内自由滑动。 这是茶具行业内常用的“边角鉴定”。 所谓“边角鉴定”,就是从壶内部、壶口、手柄、壶底、壶盖孔、壶雕痕等边边角角地带,检查壶的质地、做工时间、工序,来确定壶具的真伪。 这一套茶具,型制古朴雅致,如果真是赝品,其外部还真的不容易鉴定。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沈子澈不是时大彬、陈鸣远,他的壶具,出现频率并不高,作品数量也不多。 因此,对他的制壶风格论断,并不准确,所以,不能以制壶风格来确定这套壶具真伪。 所以,贾文东才采用行业内非常少见的边角鉴定法。 罗查理和林嘉义不懂,看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卢灿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心底直叹不虚此行。 很多鉴定技巧是需要观摩学习的。 虽然贾文东不会介绍其中技巧以及判定标准,但卢灿作为行内人,从其手法上还是能看出某些端倪。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贾文东的手法,生怕遗漏一丝一毫。 旁观者此时都没有开口说话,裴姓老者双手搭在膝盖上,神态自若;罗桂祥以手衬下巴,神色肃穆;最紧张的是和裴姓老者一同到来的四十岁中年人,他的神色非常紧张,时不时以手背拂面。最悠闲的是罗查理和林嘉义,两人啥也不懂,无聊的在旁边看热闹。 大约五分钟,贾文东放下手中的茶壶,眉头紧蹙,却一言不发,又拿起壶盖,用放大镜仔细观看壶盖手纽侧的漏香孔(壶盖上的通气孔)。 他的眉头越蹙越紧,放下放大镜,用左手手指擦着壶盖边缘,快速转动壶盖。 许久之后,他将壶盖轻轻盖在茶壶上。 他并没有继续上手茶罐、三才茶碗和闻香杯,而是脱下手套,面色严肃,对罗桂祥说道,“东翁(旧时掌柜对老板的称呼),这壶制型优美,质地上成,应该出自名家之手。” 说到这,他转过头,“裴老板,接下来的话,只是我个人意见,可能说错了,希望您不要介怀!”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这套茶具有问题! 那中年男子蹭一下就站起身来,面带怒色,正准备开口,被裴姓老者一把抓住。 裴姓老者此时已经没有刚才的神色自若,他淡淡的说道,“贾师傅在壶具方面眼力一绝。你说吧,我老裴六十有五,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正文 第184章 精彩鉴定 同样,听完贾文东的话,卢灿在旁边一愣。 这壶的制型、款识、自然发色、刀痕,无疑不显示出自高手,怎么贾文东认为是赝品? 他一直没能上手,这次终于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蹲在贾文东身边,双眼直勾勾看着这把壶。他年纪轻,刚才又和罗桂祥神色亲密,裴姓老者和那位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都没好意思说话。 近距离观察,他才明白,那种淡淡的熟悉感觉,从何而来。 这柄壶具的手柄,采用了刮刀法。所谓刮刀法,就是说壶手柄并非工匠用手捏的,而是用刮刀一点点片出来的。在刮刀之后的修边(小刀重新修一次,使手柄平滑)刀法上,有着掩藏不住的玖宝阁作伪的风格! 这是一件清末到民/国时期的师门伪作! 贾文东的鉴定,精彩至极! 不愧是壶具方面的鉴定大家! 师门这把壶,造型古朴雅致,用料考究,刀工和刻工细腻,又很聪明的利用了大家并不熟悉的沈子澈作品作为临摹对象……可是,依旧没能瞒过贾文东的慧眼。 他应该对自己的鉴定非常有信心,连剩下的茶罐、三才茶碗以及六只闻香杯都不再看。 呵呵,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 一套茶具中,最核心的就是壶。既然茶壶为假,那么其它制品即便是真的,也没太多价值。 卢灿蹲在这盒茶具面前,看得津津有味,不自觉就沉浸去。 因为他懂这把壶! 贾文东只是鉴定,而卢灿是懂——这是出自玖宝阁,目前他所知的真正现世的唯一一件精品流通伪作。(一笔道人的夹画/阿尔萨汗老先生的玩笑之作及作伪毛料不算,它们并没有流通)上面的刻刀雕痕,他越看越亲切。 突兀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卢灿回头,贾文东笑眯眯的,拍拍他身边的沙发,示意卢灿坐在他身边。 感谢的点点头,卢灿在他身边坐下。 待他坐定,贾文东这才开口,“裴老板,我丝毫没有贬低这把壶的意思。相反,我非常欣赏这位制壶之人,他的技术,圆润娴熟,已经踏入制壶大师的门槛。” 裴姓老者的面色沉郁,并没有说话。 他身边的中年男子不忿开口,一口地道的台北普通话,“贾大师如此笃定我爷爷传来下的壶是赝品?总该有个理由吧。要知道,这套茶具,我们在台北也找人看过,他们……” 话中的意思,无非是台北找人鉴定,是真品。 贾文东面色木然,估计是有点不高兴。 “老贾,你说说吧。”罗桂祥靠在首座沙发上,抬抬手,“我也有点兴趣。” 罗桂祥这是在替自己掌眼师傅出头! 卢灿连忙竖起耳朵,这种机会太少,今天算是来着了——贾文东是专项鉴定大师,每一位专项鉴定者,都有自己的“秘技”。 贾文东朝罗桂祥点点头,开始说道,“沈子澈,字同疏,湖州长兴人,十一岁亡父,随寡母再嫁至乌镇。” 专项鉴定师傅,见识就是不一样,一开口就将沈子澈的过往说得清清楚楚,而且有些细节,连卢灿也不知道。 这番话并非废话,而是为后面所说的鉴定结果做铺垫。 “十三岁时,开始研习家传《制笔经要》,学制湖笔,十六岁学制壶,拜桐乡制壶艺人曾博瑞为师。” 贾文东说到这,卢灿忽然有些惭愧——自己真的小瞧这位鉴定大师。 两年前,自己手中的那把卫景瑗自作用壶,贾文东曾经鉴定过,并且还因为这把壶,两人有过激烈的争执,当时,自己还颇为看不起这位大师。 现在想来,当时贾文东追求的是确切证据,而不是像自己,使用了大量的推测。 虽然最后结果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但这种推测性鉴定,在现在的古董行业并不被推崇,因为推测本身并不能成为必然的证据。 贾文东在鉴定时,对绝对证据,要求的很严格。这是一位非常严谨的鉴定大师。 所以,他在说出鉴定结果之前,铺垫了大量为人所不知的细节,来增加众人对鉴定结果的信任度。 “正式记载沈子澈及其作品,并且单独成篇的书籍,一共有五本。” “明末江阴人周高起的《阳羡茗壶系》” “海宁新仓收藏家吴骞的《阳羡名陶录家溯》和《桃溪客话》” “清光绪《桐乡县志》,以及民/国时期南海李景康、顺德张虹合编的《阳羡沙壶图考》” “这五本书中,都对沈子澈赞誉有加。但很可惜,这些书中,对他的技艺风格、制壶特色等,并没有综合论述。再加上他本人的作品并不多,历经乱世,传下来的更少,因此,我们无法根据风格来进行鉴定。” “所以我采用了时间鉴定法和边角工艺鉴定法。” 不懂鉴定的人,肯定会吐槽,尼玛的说这么多?最后来一个无法依据这些记录和生平来考证!那你说他什么用? 譬如,贾文东身后的林嘉义和罗查理,两人悄悄退后几步,不知道在私聊什么。 卢灿却听得津津有味! 鉴定的本质,就是肯定和否定。贾文东所使用的就是现代鉴定法则中的“否定鉴定。” “我从泥料的细密度着手。” “行业内众所周知,明代制壶陶土的筛选,用的是双层筛,筛选出来的五色土非常细密。但随着清代的大量开采,宜兴的五色土急剧减少,制壶师傅不得不放低标准,使用一层密筛。看起来影响不大,但两者在成壶后还是有细微区别。” 他指了指这把壶,“这把壶的五色土虽然也是精选,但依旧是一层密筛,感觉上和双层筛有点差距。” 他终于说出第一个鉴定论据——壶料的细密性。 如此细小的颗粒,竟然能靠手指感觉出来?在常人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不过,卢灿可不会这么想,玖宝阁传下来的《金石秘录》中,有很多鉴定方法,都是要靠手感。譬如他赌石时所用的方法。 他的这句鉴定论据一出,裴姓老者和那中年男人,面色灰败。 清代帅选出来的泥料,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明代沈子澈手中的制壶材料。 “会不会……会不会,明末时……宜兴的五色土已经开始枯竭?”那中年男子仍然抱着一点点期望,以他自己也不相信的口气询问道。 贾文东神色不变,继续说道,“裴少提到的这个问题,我在鉴定时,也曾经想过。” 这下,那中年男子,如同泄气的皮球,呆呆的靠在沙发上。那位裴姓老者,嘴巴抿了两下,手有些颤抖,不自觉的抓紧沙发扶手。 这两人看起来应该不是骗子,极有可能是真不知道祖传下来的老物件,竟然是赝品! 贾文东马上说出自己的第二个证据,而这份证据,将这对父子的希望,彻底浇灭。 “紫沙壶起于明代,也兴盛于明代,但制壶工艺真正成熟,却是在乾隆朝。” “明代制壶,有九器,分别是顶柱、尖刀、片刀、独果、尺、木拍、蓖只、复只、滴棒这九种主要制壶的工具,又称为制壶九宝。” “乾隆帝爱紫(石少)壶,臣子文人纷纷效仿,制壶工艺也因此有很大改进,所用工具中添加了线梗和明针这两种。” “线梗是用来干嘛的?” 他右手拿起那把壶,右手指了指底面和壶口,“是为了治坯切泥用的。而明针有什么用呢?只用来剔除半干坯中突/起的颗粒,还有就是刺壶表花纹用的。” “这件壶具,虽然主要使用片刀与刻刀,但依旧能发现使用线梗和明针的蛛丝马迹。” 他看了那位中年男子一眼,“现在,你还觉得这把壶,是沈子澈的作品吗?” 太精彩了! 这就是完美的否定鉴定法! 卢灿这一刻都想鼓掌,可惜看看裴氏父子那如丧妣考的脸色,忍了! 他学过壶具作伪,但还真的不清楚,明针和线梗,竟然是清代以后才出现的。 又学一招! 贾文东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喝口茶水,继续聊道,“这把壶应该是清末民/国初年的作品,本身是一把好壶。” “我不建议东翁您收藏的原因是,这把壶我推断不出来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罗桂祥钟爱壶具收藏,更爱壶具背后的文化故事和名人效应。对这样一把没有作者的壶具,他还真的看不上。 他赞赏的对贾文东点点头。 裴姓老者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那中年男子,面色白得吓人,言语哆哆嗦嗦,“敢……敢问贾大师,这把壶……能值什么价位?” 贾文东沉思片刻才说到,“这把壶……虽然不是沈子澈所做,但依然是一把精品壶,有些年头,在香江,售价五到八万之间,是合理的。” “啊……才这么点?”那中年男子如同被阉割的公鸡,嗓音都尖锐起来。 卢灿心头一动,自己不是愁着没好壶吗?这可是师门作品,极有可能是北派张博驹张老的师傅亲手制作的! 买回去,好好琢磨! 他很快打定主意,看着这套茶具,眼睛变得火热起来! 这时,罗桂祥站起身来,笑眯眯的邀请,“老裴,中午一起喝点?” 如果交易成功,估计这位裴老有心情,可现在…… 裴老在儿子的掺扶下,站起身,面色尽管很难看,但依旧对罗桂祥客客气气。 “今天丢脸了!就不在这里叨扰,唉!”他一声长叹。 卢灿赶紧走到罗查理身边,“罗叔,您知道他们为何要卖这套茶具吗?” “怎么?不是说是赝品吗?你想买?”罗查理打量他一眼,不理解的问道。 卢灿挠挠头,嘿嘿两声,“贾老不是说,这把壶虽然是伪作,但不失精品吗?我一直想买一把壶把玩把玩,可没能碰到好的。这不……见猎心喜吗?” “行!我给你问问!” 罗查理笑着点点头,快步走到那中年男子的身边,低声耳语两句。 罗桂祥正陪着那位裴老说话,见到罗查理这模样,眉头一蹙。自己刚表态不买,现在儿子出面,这怎么看都像贾文东为了给自己压价,故意将真品说成赝品的。 罗查理连忙指了指卢灿,放开声量解释,“父亲,是卢灿想买这套茶具,自己把玩。贾老不是说这壶依旧算是精品吗?他就动心了!” “诶!是的罗老!是我见这壶具造型很雅致,想买回去多看看,学习学习!”卢灿赶紧上来,对罗桂祥和裴老解释。 罗桂祥指着卢灿,对裴老说道,“这小子,说起来和你们台岛的钱穆钱老头子渊源颇深。他爷爷,当年是钱穆创建新亚书院的得力干将。” “别看他人小,可还是有些能耐的。前些天,他可是干了件轰动港岛的事情呢。”罗桂祥呵呵两声,“他跑到法国,运回来二百件早些年从中华流落到法国的文物。” 那位裴老面色松了松,夸奖一句,“真是名门之后,年轻有为啊。” 再吐槽一句,石少我是真的会写,可是……不让写,只能写紫沙壶 正文 第185章 意外之喜 这套出自师门的紫沙壶,最终以拾万港元的价格,被卢灿收入囊中。 壶卖出去,虽然价格不甚如意,但十万港币,折合新台币四十万,在台岛还是能做点事情。故此,裴氏父子在罗桂祥的挽留下,终于坐到餐桌旁。 席间,卢灿了解到裴氏父子筹款的原委。 裴东岭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此前曾在加利福尼亚州惠普总部工作过几年。今年台北正在筹建岛上第一个科技园——新竹科技园区,裴东岭非常看好新科技这一领域,计划投资代理惠普打印机在台岛的业务。 裴家只能算是小有家资,对这种数百万的投资,有心无力。 裴老终于拿出家中珍藏多年的沈子澈菱花棱壶茶具一套,想要卖个好价钱。终于被他托人找关系,联系上香江的壶具收藏大家罗桂祥。 可是……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一结果。 听完后,卢灿也只能唏嘘不已。 午餐一结束,裴氏父子早早离开,他们还需要继续想办法筹款。 卢灿没着急离开,他还想找机会听听贾文东对壶具的鉴定,今天对于他来说收获太大。 贾文东陪着罗桂祥还在喝餐后茶,林嘉义和罗查理两人则在聊着生意场上的事情。卢灿一人有些无聊。得,还是好好看看师门的精品壶吧。 打开锦盒,他端起师门长辈所制的这把壶,想要找找有没有师门独特的玖字暗记。 壶口没有,手柄处也没有,六棱盖下也没有。 不可能啊!师门伪作,怎么不留下暗记?这不符合玖宝阁作伪留一线的宗旨啊? 壶身较为平滑,基本无花纹,玖字暗记无法藏身的。他端起茶壶,对着光线仔细观察茶壶内壁,有用食指和中指探进去,摸了一圈,没感觉有印痕。 真是奇了怪了! 放下壶身,他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壶盖上。 嚯嚯!真是佩服这位师门长辈!他竟然将师门花体印记,留在壶盖提纽的璃首的嘴中。 壶盖提纽为璃首型,长不过两公分,宽不过一公分,璃龙躬身,形成桥纽,璃首高昂,嘴部张开,镂空。在猩红的璃龙舌头上,有着几道细纹,构成花体玖字! 不是玖宝阁的人,不可能认出来,只会当成制作者刻画的舌头纹线。 查到暗记,卢灿算是彻底安心。 盖好壶盖,重新将茶壶放入盒中,这一次,他拿起的是那件瓜型茶罐。 茶罐高十二公分,腹鼓,形如南瓜,内嵌盖,通体为枣红色,质地为紫沙,细腻柔和,触之如玉,型制简约,无边纹。 他抬起壶底,想尝试一下今天新学到的贾文东的鉴定方法,察看罐底和罐口,是否有线梗所留下的拉线纹。 咦?有些奇怪!这件茶罐的底部和口部,是典型的刀切纹,并没有线梗所留下的拉纹。 他连忙揭开罐盖,灌口同样是平滑的刀切纹! 这不会真的是沈子澈所做的茶罐吧!他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沈子澈的作品一般都会留款,呃,这不仅是自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沈子澈的楷书,相当漂亮! 翻过茶罐,底部没有留款,他又拿起罐盖,心头狂喜! 在罐盖的内侧,六字刀刻款识“桐乡同疏自制”!字迹并不大,但刀刻的正楷,银钩铁画,非常有力! 沈子澈,字同疏,这竟然是他自制茶罐! 捡漏了!从茶具鉴定大师贾文东眼皮底下捡漏了。 贾大师犯了个经验方面的错误——鉴定壶具为赝品后,便认为这套茶具不具备收藏价值,那些辅助茶具,必定也是假的! 卢灿赶紧将这件茶罐放下,重新塞进锦盒中,再度拿起的物件,是那套三才茶碗。 三才茶碗,又叫盖碗,因为上有盖、下有托,中有碗的型制,所以被爱茶之人亲切的称之为“天地人三才碗”。 这套紫沙盖碗,颜色为深红,接近褐色,色彩要比枣红色沉稳,符合盖碗所特有的“稳”性。茶碗的腹壁上,刻刀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簇长叶剑兰。 说是碗,其实是杯。茶碗口径不过八公分,底托直径要稍稍宽于碗口。底托凹槽,紧扣碗底,这同样也是为了表现整套茶碗的稳性。 卢灿又是一阵心悸,碗盖上留有刀刻楷体“清茗清心”,与茶罐罐盖下面的留款笔迹完全相同! 这套茶碗虽然没有留款,但有这四个字,足以表明,它就是沈子澈所做。 他放下三才碗,掩着嘴,平息一下心情。 这一刻,无比期待,剩下六只闻香杯,也是沈子澈的杰作。 所谓闻香杯,就是细口直筒型的小茶杯。 什么闻香杯、公道杯这些名称,还是在民/国期间才有的。有传说闻香杯的出现,与中山先生有很大关系。 中山先生在东瀛期间,经常去朋友家做客,对东瀛的茶道文化感受至深,自觉中原茶艺,在技艺和表现上,都要远逊于东瀛茶道。回国后,他在招待朋友时,自创性的加入品茶闻香这一环节,后来就有了闻香杯。 呵呵,野史,当不得真! 明代是没有闻香杯的,所以,这六只细口紫沙杯,其实就是茶杯。 紫沙杯讲究圆、润、柔、滑,并不像瓷器那样追求色彩与图案,因此,这六只杯子造型很简单,清一色的在杯腹下部,几刀勾勒出的长叶兰花。 与三才盖碗腹壁上的兰花,型出一辙。 捡漏了!捡漏了!一一验证完这六口紫沙杯,卢灿心头狂喜! 师门长辈,还真不是有心作伪! 极有可能,他淘来这套沈子澈自作用茶具,却不知为何,茶壶给淬了,为了弥补这一遗憾,他亲自操刀,凭着记忆,仿制了一把菱花棱壶,重新构成一套! 一定是这样! 他情不自禁的一挥拳头! “阿灿,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是罗桂祥的声音。 他和贾文东坐在离卢灿不远的地方,品着餐后茶。刚才贾文东正和他聊起那套卫景瑗自作用壶的事情,所以他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卢灿身上。 此刻,见卢灿毫不掩饰的兴奋,不由得笑着发问。 啊?卢灿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挠挠后脑勺,嘿嘿傻笑两声。 “还真有开心事?”罗桂祥再度问道。 此时,贾文东、林嘉义和罗查理三人,也扭过头看看卢灿。 卢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翼,“贾师傅,这套茶具您给完整的鉴定一次吧。我刚刚粗略看过,这茶罐上留有‘桐乡同疏自制’的款识。” “除了那件茶壶,其它几件,我看着像沈子澈的作品呢。” “什么?”“真的?”卢灿话音刚落,几人惊呼声四起。 贾文东皱了皱眉,起身走过来,他刚才还真的没去关注其它物件。林嘉义和罗查理,也围拢过来,连罗桂祥也好奇的走过来。 卢灿将主位让给贾文东,自己站在他身旁。 相比茶壶而言,茶罐、茶碗和茶杯的正品鉴定更容易一些,更何况三者之间都有关联,或是字迹,或是刻花。 不过十来分钟,贾文东便将所有的器件看完。他抬头,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卢灿。 今天,他算是精彩了上半场,出糗了下半场!最大的便宜,被这小子捡走了! 尽管他的性情比较豁达,此刻也哭笑不得,用手指点点卢灿,笑骂道“你小子…还真是走狗/屎运!” 靠,是真的! 林嘉义狠狠的在卢灿肩膀上来了一拳头!这也行?不知道那个悲催的裴家父子得知消息后,究竟什么表情? 卢灿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罗桂祥。 沈子澈的茶具配器还好一点,那件茶壶,他是真不想出手。可是自己在他宴客时捡的漏,如果罗桂祥开口购买,自己不出手给他,好意思吗? 罗桂祥似乎看透他的心思,笑呵呵的摆摆手,“好运气!” “只能说,这套茶具与你有缘,我就不夺人所爱,好好留着把玩吧。” 听闻此话,卢灿心底大定,笑着道谢,“谢谢罗老成全。” ………… 怀中抱着锦盒,重新邀约罗查理再度聚会的时间后,卢灿和林嘉义向罗桂祥告辞。 罗桂祥坐在沙发上,眼睛微眯,看着卢灿的背影,似乎在思考什么。 等罗查理送完两人回来,他才开口,“走了?” “已经走了!”罗查理低头回答道。 罗桂祥的语速很慢,但罗查理却听得心头震动。 “卢家这两年运道很旺,原本我还以为是卢嘉锡改运了,原来出在这孩子身上。” “卢家崛起,就在眼前。和运势旺的人,多接触接触有好处,你可以和卢家,多联系,能帮忙的帮忙。现在结交,总有一天,我们罗家会受益的。” 香江人,信风水,信运势,罗桂祥也不例外。 这孩子今天竟然能从他眼皮底下捡漏,罗查理更是亲自出手凑成这事,可见这孩子的运势要比罗家更旺。罗桂祥很自然的认为,重新和卢家续好,是最佳选择。 贾文东在旁边点点头,“东翁说的对,两年前我见到这孩子,有才华,但头角有狰狞。今天一见,却是温润如玉。此子不可限量!” 贾文东的话,再度在罗查理的心中添了一枚沉重的砝码。 呵呵,此时的卢灿,根本没想到,诚惶诚恐的应邀吃顿饭,竟然得到香江顶级豪门罗家的友谊! 他正吹着口哨,开着那辆路特斯四座跑车,奔行在弥敦道。 心情不错,所以车速提得稍稍快了点。刚刚拐过伊丽莎白医院,即将驶过油麻地入口,路旁突然窜出一位老太太,弯腰低头捡拾被行人扔在路边的塑料瓶。 卢灿连忙一脚刹车,滋滋……噶,车轮在水泥路面上画出一道黑痕,然后车尾甩了出去,狠狠砸在道边护栏上。 “靠!真是乐极生悲!”卢灿坐在驾驶位,大口大口的喘气。 看向后视镜,嗯?老太太怎么半趴在地上?记得自己没撞上她啊? 正文 第186章 三走调景 老太太是吓得! 跑车插身而过,随即在她身后撞上护栏,她吓得晕过去,身体没有半点问题。 卢灿蹲在她身边,喊了两声,随即醒过来。 “阿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老太太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捧着胸口,不停的喘气,就是不言语。 上辈子卢灿没经历过,可是听说过无数的有关“老太太与马路”的传闻,难不成今天让自己遇到了? 头发花白,衣衫也很陈旧,但很整齐,其表情神色,是真的吓得不轻,卢灿感觉她并不像那种专业碰瓷,指了指街角的伊丽莎白医院,再次问道,“阿婆,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什么地方都不缺乏看热闹的,很快,两人身边围拢过来很多人。 “周家姐,你有冇事?这衰仔撞了?”很快人群中有人认出这位老太太,出言帮腔。 卢灿翻了翻白眼,你哪一只眼看见我撞了她?为了躲她,我的车子都甩出去撞在护栏上。不过这些话都闷在心里,没理睬那看热闹帮腔的人,“阿婆,你怎样?说句话啊?” “冇事。”老太太歇了片刻,终于开口,这让卢灿彻底放心。 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可是惊吓之后,身体发软,爬到一半时又软软的倒下去。卢灿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将其搀起。 老太太扶着路边的护栏,站在那里,腿依旧在直哆嗦。 这事与自己有关,不能不管啊。卢灿看着这么多人围观,也不是办法,“阿婆,你住哪儿?我送您回家歇息着?” 见没热闹可看,人群中开始有好心人对卢灿说道,“没事的,你走吧。周老太就住在前面的宝灵街。” 卢灿对这位笑了笑,老太太没发话,他敢走吗? 这位周老太在油麻地应该很出名的,不少人都认识。此时,香江的民风还算淳朴,大家见周老太没事,纷纷出言,“周太,让这衰仔走吧,他的车都刮花了,还要修车呢。” 老太太大概是恢复过来,扶着护栏,挪动两步,想要弯腰。 卢灿一见,啊呦喂,这位老太还想捡刚才那个惹祸的空塑料瓶子。这种瓶子,两只可以卖一毫(零点一港元),孙立功祖孙当年也没少捡过。这种事没什么可鄙视的,此时的香江,家境差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老太太吓成这样,竟然还没忘这事,让卢灿有些愧疚。 他连忙跑过去,帮她捡起来,“阿婆,我送你回家吧。歇息好了,再出来。” 宝灵街不远,就在前面三四百米的岔口中,开车两分钟就到。这辆路特斯质量还不错,尾部都没瘪,留下三条指头长的刮痕。 “后生仔,不用了,她家婶婆(媳妇的意思)来了。”有人指着不远处,那边,一位有些黑瘦的中年妇女,她的前面跑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慌慌张张,正向这边奔来。 ………… 将锦盒送进收藏室,重新拉上暗门,那件师门仿制的菱花棱壶,被他单独带出来。 尽管没能瞒过贾文东的眼睛,但这件仿品,至少能欺骗香江九成以上的收藏家和鉴定师,这已经是精仿赝品,卢灿能从中揣摩到很多东西。 这把壶的制作人,是师门北支的长辈所做,极有可能是张博驹张老的师傅亲手所制。 之所以他一眼就认定是师门北支的前辈所为,因为南派所拥有的《金石秘录》中,根本就缺这一项,卢灿所会的茶壶作伪,全是上辈子古伯教授的。 古伯是否拥有《金石秘录》,他不知道,也从未发现过,古伯去世后,他的遗物中也没有发现任何这类的文字书籍,不知道他藏在哪儿。 因此,在北派作伪的很多技术上,卢灿学得并不完整。就像制壶,他只是粗有涉猎,现在,有这把精品师门制壶,慢慢揣摩,他的制壶之术,会有大幅度提升。 坐在书房的红木靠椅上,把玩着这把师门精品壶,嘴角微翘。今天还真是有意思,开车吓着一位老太太,竟然是玉女的奶奶。只是这玉女,很不名副其实,带着牙套,黑框眼镜,十足十的丑小鸭,如果不是那标志性的鸭蛋脸,他还真的没认出来。 “阿灿,在家吗?”正想着今天的“车祸”呢,楼下响起一声粗嗓门。 不用猜,是郑光荣,只有他来卢家,不用通报,大嗓门。 “哎,郑叔,我马上下来。”昨晚回来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不知琼省那边的海黄事情,他忙得怎么样了。卢灿放下茶壶,带上书房门,匆匆下楼。 “咦?谭老板怎么来了?”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一位熟人,调景岭的谭卫东。自己上午还寻思着有空的话,去找找谭卫东,再走一遍调景岭,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卢灿家中,不知道什么好事? 谭卫东笑呵呵站起身来,“当不得谭老板这一称呼,我呢,准备跟着郑老板发财。这不,来见见你这位源森居的股东。” 源森居在成立之初,卢灿的父母,卢平夫妇出力不少,并且投入一定的股本帮郑胖子开起来,因此卢灿也算是股东之一。 “这是怎么说的的?郑叔,我不明白呢。”卢灿招呼两人落座,自己选择在郑胖子身边。 “你先去缅甸,后去欧洲,这前前后后一个多月,不知道还不正常吗?”郑胖子逗趣了一句,不过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卢灿一番,又说道,“怎么晒黑了?欧洲太阳这么毒?” 这就是关心了。 “嗨,去见路易斯.嘉里教授,晒了一天多太阳,就变成这样。”卢灿拍拍胳膊感慨道。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寒暄几句,郑胖子说起谭卫东的事情。 “谭老板看得上源森居,想要在台北开家源森居的专卖店,我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 谭卫东随后补充几句,卢灿明白过来。 谭家搬离调景岭,浅水湾那地带,好是好,可是不能坐吃山空吧。谭卫东本人又没有太多的资本和手艺,怎么办?前些日子,谭卫东随着父亲谭玉明,去台岛找关系,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份体面点的工作。 台岛最近几年经济发展不错,可是,小小岛屿上盘踞了几千万人,工作更不好找,体面的工作?你一个调景岭的遗民,还是别想了!这事谭玉明的一位老友当面说的。 谭卫东有些郁闷,在台北乱逛时,还真的被他发现一条商机。 台北经济发展不错,四处盖商场盖民居,家具装修生意非常红火,他想到挺聊得来的郑胖子,前些天彼此还约定去调景岭淘换老东西呢。 源森居的明清仿古家具,在香江卖得很火,在台北是不是也能行? 于是,回港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郑光荣,提出可以帮忙源森居在台北开张一家专卖店,自己拿点干股。 郑胖子多精明的一人,借口源森居港岛第三家店正准备开业,资金紧张,很快修改他的建议,两家共同投资,由谭家派人管理和疏通当地关系,源森居派销售和财务。 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这才有了谭卫东所谓的拜见股东这么一说。 “欢迎谭老板共同发财!”卢灿笑着伸手,重新与谭卫东握手以示庆祝。 “能和港青代表一起合作,不甚荣幸!” 谭卫东现在已经明白,几个月前与自己交易的主心骨,正是眼前这位年轻人。他可不仅是源森居的股东,还是纳徳轩的少东家,因此说话的语气都带有一丝谦恭。 郑光荣带谭卫东来,没什么正事。 他与谭在沙田源森居木器加工厂签订完台北专卖店的合作协议,两人吃完午餐后,想想有些时候没见卢灿,便打算过来看看。谭卫东听说,也跟着过来。 三人聊了点欧洲淘货的事情,卢灿便琢磨着如何开口,让谭卫东出击,带自己去扫一扫调景岭居住的那些KMT高/官家。 “阿灿,谭老弟当初的那个小院子,已经装修完毕,你什么时间去看看?”正想着呢,郑胖子说了一句。 “装修好了?”卢灿面色一喜,太好了,正愁着怎么往上套话,郑叔就丢过来台阶。 “我明天去渔湾瓷厂,刚好到岭上去看看。谭叔,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刚好去您以前的故旧家走走,看看没有称心的玩意,收几件,做维德拍卖的首拍物件。哎呀,这一回来,胖瘦二头陀,把我给缠得,烦死了!” 郑胖子一眼看穿卢灿的心思,笑着用手指点点他。 瞧瞧这话说得,邀请别人的同时,把自己的希望和难处都给带上,让人没法拒绝。 “维德拍卖?”谭卫东没听说过。 郑光荣顺着卢灿的话语,哈哈大笑,他指着卢灿给谭卫东解释,“这小子,小时候和他爷爷学过古董鉴定,不知天高地厚,拉着三位富家子同学,筹备开了个拍卖行。” “你说说,这不胡闹吗?可是现今……真金白银已经投进去,听说还在中环租了四层楼,马上就要开业。我们不得帮衬点?” “老谭,你那手头,有什么信息,就告诉他一声,算是帮忙。” 郑光荣话语虽然是责骂,可内容全是劝谭卫东。这种话,他更合适说。 “怎么会是胡闹呢?卢少这是有大志气。”顺水话都会说,谭卫东立即接上。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也没什么谱。一个多月前虽然答应郑光荣和卢灿,帮他们扫听调景岭哪家有货,可这不是中间去了一趟台岛,回来后有忙着与郑光荣谈合作的事,还真没去岭上打听。 见卢灿的表情有点失望,谭卫东摸摸下巴,心道,这合作后第一次正式交往,就没能帮上忙,卢灿和郑光荣两人会怎么想? 他琢磨良久,还真的被他想起岭上有一家有好货,而且,这家最近应该缺钱! “还真有一位,家中有好东西!卢少,明天我们去的话,多带现金,他家缺这个!”谭卫东连忙说出来,顺带着搓搓手指,示意多带港纸。 卢灿双手一拍,高兴的眉头直挑,“谭叔,是哪位?” “张翼杨张老。”谭卫东笑了笑,“张老上个月去台岛参加冷评会(台岛退役将领所组织的民间活动,在八十年代很活跃),没料到竟然在台北中风。现在家中正急着四处筹款。” 卢灿在调景岭投资,对所谓的十二老,自然不陌生。 张翼杨,黄埔六期生,撤退香江前是余汉谋集团军第三军的副军长。 此老一直担任文职官员,调任余汉谋集团任职副军长是他第一次带亲自领军,结果在粤西战役中,被打得溃败。 手下的部队,由一位冯姓师长带领着,向西南方向,逃亡缅北。张翼杨见势不妙,带着警卫营,选择往东南方向奔逃,最后来到港岛。 文职官员眼睛毒,他家有好货,这是肯定的。 正文 第187章 内陆大师 桂师傅,穿着簇新的唐装,站在金碧辉煌的希尔顿酒店门口,神情有点僵,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两位温经理聊天,显然心思并不在这里。 在他的另一边,是两位皮肤粗黑的汉子,穿着一身立领装,看起来挺精神,但局促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其中一位新买锃亮的黑皮鞋,估计有点不太合脚,能清晰的看到鞋尖大母脚趾不停上翘。 温季宸为了今晚卢灿的宴请,特意给三位置办的行头。 温嘉铭站在另一边,不说话,不过他的眼睛四处梭,忽然,他指着车流中的一辆车,“大哥,卢少来了。” ………… 桂生有些茫然,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年轻人,远远的伸手向自己走来。他扭头想找温厂长,结果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窜到那年轻人的面前。 “桂师傅,这就是卢少,我们瓷厂的老板!”温嘉铭在旁边说道。 老板?这个年轻人就是老板? 有关卢少,桂生没少听人提起过。甚至在内陆的时候,就听那位发小的副厂长说过,香江有位姓卢的富家少爷,想要开办一家瓷窑厂。自己原本还以为,这位卢少怎么着,也因该和自己见过的罗先生(罗查理)差不多大岁数。 可是,这年轻人,有二十吗? 这一刻,他突然想骂娘! 如果那位发小副厂长在自己面前,肯定要臭骂他一顿。 桂生,六十五岁,赣省瓷业公司八级技工,两次“省级劳模”称号获得者,一次“全国瓷器行业先进工作者”称号获得者。每个月能拿到五十斤粮票、五斤油票、四十元工资,每年都有一定数额的布票和二十斤肉票的奖励补贴。 在内陆,这是妥妥的高/干待遇。 自己怎么就听信那位发小的胡吹海侃?怎么就答应他来香江? 是的,在见到卢灿的那一瞬间,桂生后悔了!甚至都有马上回乡的念头。 香江给出的条件再好又能如何?先是一位不懂瓷器行业的厂长,现在又是一位嘴上没毛的富家子弟,这瓷厂会有前途吗? 没有前途的瓷厂,自己三人来干什么?就是为了享受吗? 自己带两位弟子来香江,是为了“援建香江瓷器产业”的,可不是为了身上的衣服,脚下的皮鞋,还有那丰盛的饭菜! 桂生侧脸看了看两位弟子,他们也是一脸愕然。 “桂师傅,欢迎欢迎,以后我们的渔湾瓷厂柴窑这块,还要请您多多照拂!” 那年轻人的手已经递到面前,桂生木然的握了握,他一时间还没能从惊愕中走出来。 似乎没注意到对方的生疏与冷漠,那年轻人随即又热忱的与他的两位弟子握手。 “蒋师傅、成师傅,住的还习惯吗?” “我记得赣省临近长江,你们到香江,气候还适应吧?” 年轻人的态度很亲和,没有香江人骨子里的那种傲气,这让桂生对他的印象好一点。 算了,既然已经来香江,对方接待也非常热忱,就看看这年轻公子哥,究竟有没有把这家制瓷厂当成正事来做。如果只是当成玩具,那再离开,也有理由不是? 桂生在观察卢灿,卢灿也在估摸着这三位。 蒋、成两位师傅,显然唯桂生马首是瞻。 刚才握手时,这两人手上满是老茧,另外这两人面色红润,这可不是油水足营养好,而是常年面对柴窑的高温炙烤的结果,有点类似于高原红。 由此可推断,蒋、成两人并非懒惰之人,再加上刚才和自己说话时的木讷,呵呵,可能还是讷于言敏于行的行动派呢。 至于桂生嘛,呵呵,卢灿为什么要请罗查理吃饭? 就是因为他! 香江人可能不理解制瓷行业的八级技工是什么水平,可卢灿知道啊!那个年代出来的八级技工,那是真的有水平,有能力的。 这种人,再过几年市场放开,个顶个的瓷器行业大师,哪一个不是老“牛”一只? 所以,尽管桂生的态度有点冷漠,卢灿并不放在心上——有能力的人有点脾气太正常。 今天见面,他对这三位,都很满意,因此,他的语气再添三分热诚。 “桂师傅,我们去包间?”卢灿对他做个请的手势。 温嘉铭在前面领路,温季宸和蒋、成两人最后,卢灿陪着桂生走在中间。 这家希尔顿酒店位于香江中环大道2号,1961年营业,香江最早的五星级酒店之一。层高二十六层,卢灿今晚宴请他们的餐厅在顶层,叫Eagle'sNest(鹰巢),是香港最高级的夜总会式餐厅。 这里香江名流众多,非富即贵,所以温季宸才赶紧给这三人新定了服装。 观光电梯中,蒋、成两人看着玻璃窗外的港岛夜色至发呆。 桂生的表现要好很多,他毕竟去过京城两次,虽然京城没有港岛的繁华,但那里也有着特有的庄重与肃穆,并不比香江给人的震撼差。 这家希尔顿鹰巢餐厅,温季宸都没进来过。昨天他还追问卢灿来着,有必要在这里宴请这三位? 卢灿呵呵一笑,将他打发。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卢灿想要挖人呗! 这是他从纳徳轩得来的经验教训。 纳徳轩聘请了五位来自苏州的玉雕师傅,师傅们的玉雕手艺没得说,职业道德也很好,本来是很简单的雇主与员工关系,但是偏偏中间横亘了两个政府部门,让这种合作变得有点不太舒心。 例如这次,卢灿的瓷厂,需要先内陆的外联部门递交申请,双方签订劳动输出协议。然后外联部门再去和赣省瓷器公司签订协议,由赣省瓷业公司组建人马,以“援建港岛瓷器工业”为名,向香江民政部门递交工作申请,然后由渔湾瓷厂出面担保和接受。 特别说明一点,从七十年代末开始,内陆向非洲、中东、东南亚、欧洲及南美等地进行劳动力,所打的名义都是“援建”! 总之,过程繁琐至极,根本不是雇主与雇工的面对面合作。 而在薪资支付方面,同样繁琐而且不公平。 纳徳轩每个月给五位玉雕师开出的薪资,都要打到内陆外联部门在香江指定银行账户。事实上最后落在玉雕师名义下的工资,不足纳徳轩支付的四分之一。 其它的去哪儿了?呵呵,这是双方都需要保守的秘密。 田乐群不止一次的向卢灿提起过,那五位玉雕师对于他们和香江本地玉雕师,“同工不同酬”很有意见。 天地良心,纳徳轩支付的工资,可都是同工同酬的!至于他们拿不到手中,那真不是纳徳轩所能管辖的。 玉雕师有意见,虽然目前还没影响到工作,但毕竟是隐忧不是? 所以这一次,卢灿特意带着这三位内陆来的制瓷师傅,来香江最繁华的地段,开开眼界,看看能不能撺掇他们主动向单位交辞职报告。 只要他们辞职,卢灿就有办法将三人招揽到麾下,甚至入港籍。 这点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哉。 温季宸定的包间位置不错,两面临窗,将维多利亚湾夜景看得清清楚楚。 “桂师傅,我听温经理说过两遍。”卢灿给桂生斟上一杯茶,笑着说道,“您来这里一周时间,多次向他提出建议。您能如此敬业,衷于事,我很感谢。” 他放下茶杯,做了个请茶的手势,“今天,你有什么疑问或者建议,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今晚好好聊聊,如果还不能解决,我明天去瓷厂,咱们现场办公,您看如何?” 桂生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年轻人。 说他是真的想要在瓷器行业大干一场,可如此年轻,怎么能让人相信?说那瓷器厂只不过是年轻人的玩具,可这年轻人的态度也太热忱了些,另外渔湾瓷厂的投入,可不小。 现在卢灿一提到“建议”这个词,桂生火气直往上冒。 这火气与温季宸有关。 七月初,桂生三人就抵达渔湾瓷厂。 刚一来到平家凹瓷厂基地,桂生就发现,瓷窑建设的有问题,怎么能选择流水直线建配套厂房呢?典型的外行啊! 他连忙找到温季宸说明这件事,被温季宸呵呵笑的打发离开。 第二天,他又去粘土坡看粘土,他马上又发现,这里缺少制瓷的关键性原料之一——瓷石。于是,他再度去找温季宸,又被温季宸笑眯眯的让他安心等候开窑就是,打发走了。 第三天,他仔细逛了一遍建设工地,发现对方港方人员建设的是双窑基地,可是你什么都没试验?怎能一开始就建设两个窑口?这不是明摆着赔钱吗? 于是,他第三度去找温季宸,结果发现温季宸不在,找人打听,说是去办事。很快,他就发现,不是不在,而是温季宸在躲着他。 这老家伙能不冒火吗? 听完他的吐槽,卢灿赶紧重新给他续上茶水,“桂老,这家瓷厂是我一手筹划,温经理是负责筹建管理的,所以……您的这些问题,告诉他他也解决不了。” “他对这方面不算太了解,所以这几天也未曾和您聊过我们渔湾瓷厂的全盘规划。” “现在,我来说说自己的想法,您老帮我参谋参谋。”他从温季宸处拿过窑场图纸,摊在饭桌上,开始讲述自己的规划。 “整个渔湾瓷厂,未来将分为两大窑口。” “目前走流水直线的厂房布置,是以电窑为主。这次我去法国,购买了一台长十六米,宽4米的超大型电窑。每次可容纳标准件一百四十件,从最初的装窑、炕窑、烧窑到出窑,只需要两天时间,正式烧制,也不过八到十个小时。” 桂生有点蒙! 电窑?电窑他听过,听一位来厂参观的东瀛友人说起过,可他还真的没接触过。他疑惑的看了看卢灿,你用电窑,请我们这些柴窑师傅来干什么? 卢灿看透他的心思,连忙有说道,“右侧是新建的梅花形柴窑。” “虽然电窑烧制方便,但柴窑有着不可替代的优点,譬如釉变、火色、脆性、开片等等,还有对水汽的控制,都有电窑所无法达到的完美境界。” 他向桂生三位伸手,“这就需要您三位大显身手了。” “渔湾瓷厂的在原料方面,我们准备大量使用骨粉!您老知道英国骨瓷吧?” 卢灿见他点头,继续说道,“我们渔湾瓷厂的瓷土配方,是采用欧洲的骨粉瓷土配方。骨粉配方所烧制的瓷器,在透明度、白净度、颗粒细密度和光泽感上,都有自己的特色。” “配方的比例是现成的,所以您老不用担心瓷土问题。” “哦对了,提前告诉您老一声,”卢灿看了看三位,“我在法国购买了一家瓷窑,他们的技术人员,将会在十天之后,赶到这边,负责电窑烧制工作。” “到时候,几位可以和法国同行好好交流技艺。” 正文 第188章 瓷料配方 鹰巢的粤菜非常精致,但桂生三人吃得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这年轻人懂瓷器! 原来在这年轻人的计划中,电窑将是瓷厂产品市场化的主要方式! 原来瓷厂准备使用欧洲瓷土配方! 原来自己不是唯一! ………… 可是,这些“原来”中,有太多三位不熟悉的领域。 这让三人彻底没了刚来时的信心满满。 回到渔湾瓷厂的员工宿舍,已经深夜十一点,蒋、成两位师傅,都满怀心思,不约而同走进桂生师傅的房间。 “别担心,电窑我们不熟悉,刚好借这个机会,学!” 六十多岁的桂生,咬咬牙,竟然率先提出这个让人钦佩的想法。 似乎为了给自己还有弟子鼓劲,他又揉着手指说道,“制瓷三要素,坯胎、釉色与火候,是永远不会变的。师傅我六十多了,都不担心,你们还担心什么?” “更何况,这年轻人,不是说了么?柴窑未来烧制高端品,他们电窑烧制的是商品瓷吗?”他扫了眼两位弟子,心底有点生气他们的胆怯。 “不就是有法国同行吗?到时候比比就是!无论是电窑还是柴窑,最终看的是窑货!你们俩还是五级制瓷技工吗?” 桂生一句话,说得两位弟子面红耳赤,都低下头去。是的,在刚才的那段时间,他们真的胆怯了。 “他欧洲瓷怎么了?声名再盛,那也是我们中国瓷的孙子!” 挥挥手,他将两位弟子赶出房间。 桂生真的不担心吗? 其实他的心中也没底,饭桌上,他一度做好准备离开这里的打算。 可是,今晚的见识,还有那年轻人的一番话,打消他的念头,让他的斗志蹭蹭往上涨。 “桂师啊,这一趟欧洲之行,给我最大的感触就是,中国瓷在世界上彻底没落。欧美市场,高档瓷器基本被英国皇家道尔顿、韦德伍奇日用瓷、丹麦的哥本哈根瓷器、法国的哈维兰、匈牙利的赫伦、德国的梅森瓷器所占据。” “瓷器的中档市场呢?基本被东瀛、南韩、意大利、古巴这些瓷器制造国家所瓜分。” “来自内陆的外销瓷,仅仅占据东南亚中低市场!” “卖一货车中国瓷器的利润,仅仅只有别人一套瓷器的利润。” “呵呵,桂师,您也别不相信,市场就是这么分部的。不仅当代中国瓷器不值钱,连带着中国瓷器最辉煌的明清老瓷器,也卖不上价。” “我在香江投巨资,建立这么一家瓷器厂,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尝试着融合中外制瓷工作,做出属于我们自己的高端瓷器。中国瓷的荣耀,丢失了,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找回来?” 那年轻人说的这番话,并不作伪,这给待在内陆的桂生,所带来的冲击是无法想象的。 赣省瓷业总公司每年出口创汇的成绩不错啊,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话,那年轻人的嗤笑异常刺耳,他竖起手指,指了指桌上的希尔顿瓷壶,“国内这把瓷壶多少钱?五块?八块?” 自己当时端起那把壶仔细瞧了瞧,瓷坯不错,金粉釉色也还可以,称得上是上品,不过这种壶具,价格怎么也要五元左右。 那年轻人随手找来一位侍者,当着自己的面问他,这把壶多少钱? “这是我们酒店定制于英国皇家瓦塞思日用陶瓷,单壶一百二十英镑。” 那侍者很有礼貌,话语很轻,可落在桂生的耳朵中,犹如滚滚雷鸣。这把壶一百二十英镑?相当于自己在内陆五年的工资总和! 想到这些,桂生有些烦躁,起身在屋内度步。 按照那位年轻人的说法是,瓷土配方的调整、工序的细节化、商品的品牌化,还有就是 这位姓卢的老板,很有点做事业的架势,其言语中,对制瓷和瓷器市场不外行,这让桂生心里多少有点底。只是,他说的那种西方瓷土配方,真的可行吗? 算了,那年轻人,不是说明天来窑场配土方么?到时候再看。 海边天亮早,人老睡眠差。 一大早,宿舍楼前面的工地上还没上人,桂生就背着手,向右侧的柴窑口走去。 柴窑已经全部建完,渔湾窑场剩下的工程为办公楼、五层高的宾馆式宿舍楼,还有直线型的电窑厂及配房,尚未完工,不过也快了。 这是一座三面窑口的梅花窑,周边的堆料房、熟泥房、拉坯房、釉彩房、雕工房、炕房等,以窑口为中心,围城圆圈,设计的很合理。 窑弧顶高为两米五,窑顶壁厚三十五公分,红砖砌成。封顶的并非水泥,而是旁边那座砖窑的窑灰泥。 从窑的设计、使用材料的细节能看出来,设计者对这一行业很精通。 可是,让他想不通的是,昨晚回来的路上,温经理说这座窑口甚至整个窑场的设计,都出自那个年轻人的手中。 难以置信! 桂生摇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伸手摸了摸窑壁,还残留着昨天炕窑时的余温。新窑口建成,必须要连续炕窑七天,使其内外全部干透。 今天已经第四天了,再过几天,可以尝试点火试试。 不知道那年轻人自信慢慢的瓷土配方,究竟能怎样? 这种三口梅花窑,特点是受热面均匀,缺点是窑炉容量有限,只能烧制大件二十五,或标准件四十,或小件碟盏碗一百,远没有景德镇最常用的馒头窑那样大肚能容。 也许,那年轻人,真的想用这口柴窑烧制精品瓷器。 桂生抬头,准备再去几个配房看看,一抬头,只见自己的二弟子成乾带着一拨人,推着推车,急忙忙向外窑场大门口走去。 “小成,干嘛去?”他喊了一嗓子。 “师傅!码头那边送了一船配料,我去带人运货。” 得,反正没事,自己也跟着过去看看。 第一批配料并非窑场自制,而是温季宸给将军澳的一家水泥厂下的订单。 这次运来的配料,主要有两种,一吨石英粉(海沙研磨的碎粉);一吨牛骨粉(牛骨头洗净蒸煮后碾成粉末)。 桂生还是第一次见过牛骨粉做主配的瓷土配方,他伸手抓了一把这种略带有刺鼻气味的灰色粉末,使劲攥成拳头,然后松开。 嗯?干燥的牛骨粉竟然没有松散!而是在手掌心形成指痕清晰的饺子形状。 咦?桂生作为行业内的大师级人物,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代表牛骨粉具有相当的韧性、黏性,而手掌在指压时的弹性也不错! 他顾不得牛骨粉粉碎后的那种如同头发烧焦的味道,将手掌抬到眼前,用另一只手,捻起一小撮,轻轻碾磨。 并不膈手,滑度也够! “师傅,怎么样?”成乾凑到桂生跟前问道,神色有些紧张。 桂生没回答,而用手指沾了一丁点,放进口中,用门牙轻轻磕着,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脆性也很好! “韧性、弹性、脆性和滑度都够了,瓷坯的黏性嘛,这里的粘土质量不错,坚固程度,那需要看石英粉。”他眼睛微眯的说道。 “师傅……?” 听到弟子的叫声,他睁开眼,“怎么了?” “您……您怎么把骨粉吃了?”成乾指了指他的嘴。 “嗨,三十年代,还有五八年大灾害期间,树皮草根都吃过,一点骨粉算什么?”见到实物并亲自验证过,桂生心中有底,还和弟子开了句玩笑,“你还别说,嚼在嘴中,挺香!” ………… 卢灿、郑光荣还有谭卫东抵达渔湾码头时,已经上午十点。 这次乘坐的还是许佳闻家的滚装货轮。 虽然还是以浮漂码头作为主要卸货停靠点,但距离它不远的正式码头,正在往海里一点点延伸,估计再有三个月,渔湾码头就能通航。 “卢少,这座码头修建起来,大功德一件!调景岭几万住民的出入,终于畅通。” “谭叔还没来过这边吧。” 谭卫东适时来一句奉承,让卢灿颇为自喜。他指了指那条隐约可见的盘山公路,“渔湾码头的公路,直通岭上。以后可以向港府申请一条小巴线路,由岭上到码头,而码头这边小天星轮渡的三条航线一旦开通,这里真的要方便很多。” 郑光荣脑袋灵活,他很快出了个主意,“阿灿的主意不错,要不这样,老谭……” 见卢灿和谭卫东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郑光荣才继续说道,“这次你回岭上,找人合伙购置两辆小巴,专门跑岭上到码头这一条线路。” “一人单程五毫,别看价格便宜,可是你想想,这才多点路程?充其量五公里长,十分钟就可以跑一趟,每趟装二十人,那就是十港纸。” “岭上有多少人?十来万!两辆小巴,完全可以全天跑,很快就能回本的。” “路是阿灿修的,他又不收过路费,这不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吗?” 谭卫东和卢灿的眼前均一亮,还真是好主意。 谭卫东想的是交好岭上十二老,而卢灿想到的是这桩生意之后,自己可以源源不断的将岭上那些人家的珍品货物掏出来。 “行!”谭卫东双掌一拍,赞道,“郑哥主意真不错,我家弟弟刚好毕业回家,高不成低不就的,安排他来岭上负责。您俩位……” 郑光荣和卢灿,自然瞧不上这点利润,连连摇头。 三人议定,稍后就用这借口,一家家拜访那十二老。 困守调景岭,那是死水一潭。现如今有了条活财路,这些岭上大佬们,能不动心? 我收你几件瓷器书画之类的古董,不过份吧。 ………… 温季宸和温嘉铭兄弟,为了欢迎卢灿等人视察,弄得很隆重。 不过让他们有点失望的是,卢灿匆匆看了一遍,赞扬几句之后,便将桂生师傅叫到一间偏房,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随后,又找温嘉铭开着一辆窑场运货的皮卡,直接奔岭上而去,连窑场准备的午餐都没有吃。 “桂师傅,阿灿对这里的进度,没有不满意吧。”温季宸忍不住,拉住桂生师傅,想要探听两人在偏房说什么。 桂师傅的神色很复杂,抬头看了他一眼,“配方,卢老板把瓷土配方交给我。” 吐槽两句: 瓷厂这个坑,就是个陷马坑!我后悔了,不该开这个坑! 真不该涉及不熟悉的领域!写的不顺畅不说,还费时间。我的本意是想用瓷厂这件道具,引出后面卢灿有组织的用精品赝瓷,换取某些敌对势力的珍品瓷器这一情节! 唉呀,现在越写瓷厂越吃力! 我能写瓷厂发生事故,譬如爆窑,然后倒闭,不干了么?嘿嘿嘿!玩笑。 看在我这么吃力的份上,求订阅求月票! 正文 第189章 饭馆偶遇 卢灿疑惑的看着谭卫东,“谭叔,这是张翼杨老先生的家?” 几人面前的房屋虽然是红砖垒就,在调景岭这地方,还算不错,但与卢灿所想的,依旧有很大差距,更不能与谭家小洋楼相提并论。 三间瓦房,顶瓦是粗糙的太平瓦(一种南方所特有的带沟壑的大瓦片,红色),伸手能够到的屋檐,大门是粗木刨平后拼成的单扇右拉门,此时是紧闭的。 另外,这栋房子在岭西半山腰,那可不算什么好位置。 怎么看,也与他岭上十二老、中将副军长的地位不相称。 谭卫东嗤笑一声,语意颇为深刻的漏出一句,“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哦?这里有故事?”郑胖子在旁边问道。 摸摸下巴,谭卫东嘿嘿笑了两声,指了指房屋,轻声说道,“岭上人家一直有传言,他家有国宝。嘿嘿,那可是国难之前就被称之为国宝的好东西哦!” 国宝?就这?卢灿还真的有些怀疑,不过他并没有将怀疑说出口。反正有郑叔在,他最能套话。 果然,郑胖子接着问道,“国宝?什么东西?有国宝还住这样的屋子?” 谭卫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没见过,但岭上有人家见过。” 真有人见过? 见郑胖子和卢灿都有些怀疑,谭卫东连忙再度点头肯定自己的回答,“我父亲昨晚告诉我,他家的那件东西,当初马衡亲自去他在中海的家中求取,都被拒绝。” 听他这么一说,卢灿的心顿时就腾腾乱跳。 马衡是谁?是民/国时期故宫博物院任期最长的馆长!资深的文物专家和考古学家。 他都深感遗憾未能收入馆中,这件东西,一定是国宝! 旋即,卢灿又开始担心,这件东西既然被张翼杨视若珍宝,他的家人会出手吗? “张翼杨张老还在,这事没戏!可是他躺在台北医院,这机会就来了!我们合计一下,今天还是有把握拿到手的。”谭卫东很自信的拍拍胸口。 温嘉铭在路旁盯着来往行人,卢灿、郑光荣谭卫东三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商议良久。 “谭叔,今天就要靠你了!”商议完毕,卢拍拍谭卫东的胳膊。 “瞧好吧!”谭卫东笑了笑,一人拎着刚才卖好的礼物,走向那栋房子,敲开板门。 他这是先去探探家中情况。 卢灿和郑光荣并没有待在这里,而抽身往山顶小街方向去。 中午了,得找个地方填填肚子。 “要不郑老板,卢少,我们去粤新?”温嘉铭提议道。 粤新是山顶上唯一一家有点档次的饭馆,就在调景岭政务中心的隔壁,岭上人办事请客吃饭,都选这里,也就是上次郑胖子请十二老吃饭的地方。 中午饭馆的人不多。 以岭上的经济条件,平时没事,谁会来这里消费?那不是浪费吗? “二哥来了?”呵呵,看来温嘉铭这两年没少来。一进门,站在柜台后的一位小姑娘立即站起身来,亲热的喊道。 卢灿觉得这小女孩有点眼熟,一时间没认出来。 温嘉铭和她很熟,扬扬手招呼,“莲女,阿玉在无线,你可以要多照顾哦。” “那有啊,阿玉现在可有名气了,我还需要她照顾呢。”柜台后的女孩子温言答道。 嗯?卢灿想起来这事谁了。她怎么跑到岭上了? 见卢灿盯着对方看,温嘉铭介绍一句,“十二老中的陈宝珊家的女仔,这饭馆是陈宝珊家开的。莲女有出息,自己考上无线,演了好几部戏。不像阿玉,那丫头,懒!” 他又扭头对那姑娘说道,“莲女,找个板间(平板隔开的小包间),上点家常菜,要快。” 哎!脆生生的答应到,随即,她领着卢灿三人向后面走去。 因为饭馆前面屋子面积不够,转过照壁,就能通向后院。陈家在后院搭上凉棚,再用半人高的隔板隔成一个个小包间,如果把隔板拆掉,就可以做大包间。 还真是生财有道。 饭菜都是温嘉铭点的,卢灿看了看捧着一张菜单纸的陈羽莲,直想笑。 未来堂堂的玉女,大明星,竟然给自己一行做服务生?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明星是为富豪服务的,这一点无论是好莱坞还是香江影视圈,几十年也从未改变过。 想到这,他就对所谓的明星没什么兴趣。真要是有兴趣,盘子中的温碧玉,好好培养,未必比眼前这位差。那小丫头还任揉任捏,娇蛮可爱的。 上辈子及这一世,他对女人都没有太大欲望。 他此时更心焦的是张翼杨家中的国宝,究竟是什么?能不能淘弄到手? 等明星侍者走后,卢灿忍不住问温嘉铭,“二哥,你清楚张翼杨家的情况吗?” 他还真知道一点。 张翼杨有两子一女,长子被他花费精力,送往台北,听说在粮站工作,不算美差。小儿子一直在岭上,照顾张老夫妇。女儿外嫁基隆,也在台岛,不过听说也不算安稳。 张翼杨平时在岭上很低调,除了早些年刚到调景岭时,为了赚取名气和威望,联合黄埔六期的同学,组建“国史研究会”之外,他一般不参与岭上事务。 温嘉铭的印象中,张翼杨是个好好先生。 呵呵,卢灿可不这么认为。 这位老先生精于一个“忍”字。看他的布局,无论是早期的国史研究会,还是儿女的外嫁,他都在往台岛布局。 可惜,时运不济,非他无能,而是台岛实在是僧多粥少。整个调景岭,能有马鹤龄的运气者,能有几人? “二哥,让让,别烫着。”三人正聊着张翼杨,温季宸身后传来女生。 她端着一只大海碗,里面是红烧肉配酸腐(长条形豆泡),算是这家小饭馆最有名的家常菜。可能是刚出锅,很烫,她左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对掐着碗口。 纤指如玉碗如墨!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咦,不对!卢灿眼睛微眯,盯上这件被油污沾染得黑漆漆的大海碗。 纤指抽走,卢灿半侧着脑袋,盯着这只大海碗。 “有什么问题吗?”陈羽莲还没离开,见卢灿盯着碗看,问道。 卢灿伸出手指,在海碗外沿摸了一下!嚯,还真烫!放在嘴边吹了吹,“你们家的碗,就不能洗干净点?” 一句话说得玉女不好意思,扭头就跑。 她最近电视台没有通告,回老家看看父母,中午来店中帮忙。 刚才陈大厨让帮忙拿碗,她随手拿过橱柜中的这个大黑碗,还真没注意上面是否干净。 村头小饭馆,哪有这么讲究?卢灿没有什么洁癖。 他所谓的碗面黑黝黝,其实是逗小明星玩的。那是哥窑瓷器胚所特有的紫黑铁色。 小明星啥也不懂,还真以为家中碗没洗干净呢。 见她走后,卢灿指了指这只大海碗,“郑叔,你看看这只碗,是不是哥窑的?” 郑光荣与温嘉铭正诧异呢。 听到他这么说,才回过神,感情这只碗是古董? “真的?” 温嘉铭低头看去,乌黑的碗面上,有着一道道皲裂的纹线,样子很丑。 郑光荣这两年随着卢灿一起,也接触不少老货,再加上他喜欢研究,现在看东西的眼力有长进。听卢灿一说,他站起身来,转动碗边,看了一遍,“还真像。” 说完,他还从兜中掏出一块放大镜,解/开镜头套,对着碗壁细细观察起来。 “金丝铁线,紫口铁足,鳝鱼纹开片,聚沫攒珠,这些特征全都齐了。” 郑胖子一时惊喜,声音有些高,“不会吧,我们这么走运?吃个饭碰到哥窑海碗?” “嗨,郑叔,这可是饭馆。不符合你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行事作风啊?”卢灿笑着调侃道。 “不会真是宋代哥窑的吧?”郑胖子灿灿笑道。 卢灿翻了个白眼,“想得美!” 他刚在法国经手一件宋代哥窑八方贯耳瓶,因此对这件大海碗的判定,轻车熟路。 “不会是民/国仿?那有屁的价值!”郑光荣一屁股坐了下来,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谁告诉你是民/国仿?这可是清三代仿哥窑!你不准备出手?”如果郑胖子喜欢,卢灿绝对会让给他。 郑胖子听卢灿说起过,中国古董不久会涨价,遇见好的可以留着给郑丫当陪嫁,这两年也没少淘弄古董。卢灿去看过两次,良莠不齐,但假货还真不多,放个一二十年,增值二十倍,无压力。 郑光荣迟疑了片刻,还是摇摇头,“要收就收正品宋哥窑,最好还是北宋哥窑,清三代仿的再精致,那也是仿的。” 嚯嚯?没想到郑叔还有这心愿? 卢灿斜了他一眼,嘴角带笑,心道,胖叔,你且等吧。 此后几十年,除了自己手中的那只宋代哥窑八方贯耳瓶,就没有听说过第二件出现。 郑胖子看不上,有的是人喜欢! 这件清仿哥窑大海碗,放在维德拍卖的首拍上,一定有很多人追捧。 没想到,自己还没淘到宝,先给胖瘦二头陀完成任务了。 三人拿起筷子,挑着这碗红烧肉,还别说,乡村野地有真味!陈家开的粤新饭馆,味道还不错。 三人吃完饭,这只碗彻底空了,郑胖子拿着抹布将里面的油污擦干净。将碗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忍不住问道,“阿灿,宋代哥窑和清仿哥窑,怎么判定?” “具体依据……”卢灿摇摇头,“没有!” 没有?郑胖子和温嘉铭一愣,做瓷器鉴定,没有依据,怎么鉴定? 哥窑是宋代五大名窑唯一没有确定窑址的窑口。没有窑址,意味着没有残片,无法做瓷坯的泥土检测,没有检测就意味着没有具体特征。 那卢灿从法国带回来的那件八方贯耳瓶是如何鉴定的呢? 其一靠感觉,其二靠否定之否定鉴定法。 哥窑的实物很少,但是有关哥窑瓷器的总结与描述,可不少。 卢灿指了指郑光荣手中的那件清仿哥窑海碗,“郑叔,如果你碰到一件疑似哥窑的物件,不要轻易出手。” “首先,要察看有没有具体记录。因为宋代哥窑瓷器异常珍贵,自元以来,每一件哥窑的出现,文献中都有其特征和描述。所以,有人告诉你这是一件未曾面世的哥窑作品……” 他晃晃手指,“这卖家八成是骗你的。” “如果你查到有这件器具的记录,那你只能采用否定之否定鉴定法。” “否定之否定鉴定法?”郑胖子摇头表示不明白。 卢灿笑着继续说道,“很简单,就是排除法。” “首先,这件器物需要符合文献记载的一切特征。” “在此基础上,你需要用排除法。譬如你要先证明它不是元代哥窑、再证明它不是明清仿制的哥窑,最后证明它不是民/国或者当代仿。” “有关元代哥窑、明清仿哥窑的特点,这类的记录有太多,这你应该都记得吧。” “只要你找到一件有着非元非明非清非当代仿,而且感觉很对的哥窑瓷器,那么它,就是宋代哥窑!” (这是聚宝斋一位老师傅告诉我的,宋代哥窑目前只能用排除法鉴定,非胡诌) 正文 第190章 一点意外 三人吃完饭,又聊了片刻,谭卫东还未带人过来。 刚才商议的计策很简单,利诱张翼杨的小儿子,出手他家的“国宝”。 无非是动之以许晓之以利。 张家长子在台北立业,长女外嫁基隆,张老妇人奔赴台岛照顾丈夫,家中只有张国怡夫妇看守宅子及一点山地。 张国怡夫妇没有怨言? 虽然外界没有张家家庭纠纷的传言,但以人之常理来推论,他们夫妇多少会有心不忿。 现在好了,张家只有他夫妇两人留守,家中老父中风亟需要用钱,而且谭卫东可是带着未来成立小巴公司老总的头衔过去,只要他卖,这家小巴公司的老总,就让张国怡来做。 张国怡能坚守底线吗? 卢灿三人心中也没谱,所以,越等下去卢灿越着急。 “郑叔,走吧,我们登门去看看吧!” 他终于坐不住,示意温嘉铭拿上那只乾隆仿哥窑海碗,去前台结账,然后直接登门,开一个让张国怡心动的加码! 来到前屋,屋内多了一桌客人。卢灿扫了一眼,嗯?认识!彼此还有点小纠葛。 三个月前,自己与郑叔收购谭卫东家的小楼,这位曾经待人上门捣乱,最后请来十二老中的三位仲裁,才解决的。 矮胖壮实的罗圪垯,正和几个人喝着金门大曲。他一抬头,看见郑胖子和温嘉铭,至于卢灿,他还真没印象。罗圪垯迅速低头,装作与朋友说话。 低头的一瞬间,卢灿发现他的目光很凶,但很奇怪的是,这凶光并不是对着当时有纠葛的郑光荣和自己,而是走在最前面的温嘉铭。 他并不知道,渔湾建码头、岭内修公路,平家凹筹建制瓷厂等等,温家两兄弟,老大负责统筹,老二负责工程施工兼安保头头,让温家在调景岭声威日盛。 温嘉铭身边更是招揽了一批岭下的壮小伙子,让治安总队颇为忌惮。 以前治安总队除了渔湾村,岭上岭下其他地方,什么事情都能插一手,但现在又出现一块他们插手不了,但又利润丰厚的业务。 治安总队的罗玉强,暗地里骂了好几次,瓷厂修路用人、工程建设用人,材料进出,这些都有利润,都被温家哪两个不醒目的东西霸占,也不给治安总队漏一点? 罗圪垯也曾经撺掇叔叔,找几个人给他们添点堵,可罗玉强不敢。 这次卢灿的投资,是调景岭历史以来最大的资本引入,对岭内的居民出行,经济发展都会带来积极影响。全力支持这一项目,是十二老开会定下来的基调,让罗玉强哪敢使坏? 更何况温嘉铭每天带着一帮建筑工人,还有二三十个做安保的壮小伙,另外还有渔湾村的黎焕东那帮人,也在帮他们。 治安总队出面使坏?最后说不定自己被打都有可能。 卢灿见对方低头装作不认识,也没放在心上,和温嘉铭走到前台。 陈羽莲穿着一身宽襟短袖白衬衣,下面是白色过膝裙,头发很简单的挽个马尾,红色皮筋捆扎,朴素、清纯、干净、利落。 卢灿将大海碗放在桌上,笑眯眯逗她,“大明星,我们吃饭打碎你家一只碗,怎么陪?” 美女将目光投向温嘉铭,温嘉铭不知道卢灿要干什么,不敢随便搭腔,笑笑没说话。 “嗨,一只碗,碎了碎了,没什么?不用赔。” 她的回答,让卢灿很不好意思,扬扬手中的那只清仿哥窑海碗,“那……我们就拿走了哦?你可别后悔呢。” 陈羽莲伸手拿过那只海碗,翻看一遍,,“这不没碎吗?你要它干嘛?” 似乎很不满卢灿的‘不成熟’表现,将这只碗随手往柜台上一扔,“真是无聊!” 刚才进门时,这家伙就盯着自己看,送菜时他又出言调侃,现在又弄个破碗到前台。莫名其妙!陈羽莲已经在心底将卢灿定性为“登徒子”之流。 卢灿尴尬的摸摸鼻翼,正想出言解释,这是一只颇有价值的古董碗时,旁边有人开腔。 “莲女,你可别上当!” 卢灿一回头,嚯!原来是罗圪垯站起来,充当巨蛋奥特曼呢 他喝的脸色红扑扑,指着郑光荣说道,“莲女,这家伙是个古董贩子,他们想要骗你的古董碗!一定是!” 郑光荣一言未发,被扣了个骗子名头,气得他瞪了卢灿一眼,就你小子多事! 温嘉铭眉头一扬,一步迈出,喝到,“罗圪垯,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带着碗出来,就是向莲女买的。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骗?” “哎哟?这不是温家老二吗?现在硬气了?人模狗样?”见温嘉铭冒头,罗圪垯眼睛横了过来,语气也变得怪腔怪调。 卢灿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事,根子还是在温嘉铭身上。这罗圪垯是看温嘉铭不顺眼,才挑头多事的。看来日后瓷厂那边,还让温氏兄弟多留点心。 “罗圪垯,你什么意思?”温嘉铭再度往前冲了一步,气势咄咄逼人。这个距离,马步冲拳能将人一拳撂倒。 罗圪垯身边的几位酒友纷纷站起身来,一时间饭馆中,还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调景岭,罗圪垯横行惯了,再说他认为今天自己是正义一方,占着理呢。气势上当然不让,梗着脖子,“没骗?哼!” “没骗,他怎么自己不出面买碗,让个小伙计出头?没骗,怎么不直接问价?编什么打碎了的理由?没骗,他怎么说直接拿走?” 他一口气说出的三个理由,看似都很在理,温嘉铭一时语塞,而罗圪垯身边的几位朋友,开始起哄。 站在柜台后面的陈羽莲,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说什么呢? 这只破碗是古董?阿玉二哥带着骗子来骗我们家的古董? 她将这只碗翻过来覆过去,除了像蜘蛛网一样碎裂纹,还破旧的不像话,这是古董? 没看出明堂,她又将碗放下,不过这一次,很轻。 前面要打起来,这可怎么办?她再次焦灼起来。 得,去后院叫大哥还有母亲来吧。 这丫头哧溜转过照壁,来到后院右侧房间,哐哐哐的砸着大哥陈录生的房门。 “什么事?阿莲,吵我睡觉了!” 陈录生穿着大裤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作为家中独子,陈录生从小娇生惯养,家中饭店,他向来只管账目,后厨有请来的厨师,前厅有媳妇。 今天妹妹回来,他很自在的回房睡觉。 “前面……前面……打起来了!”丫头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陈录生一听就怒了,撸起胳膊就往外走,“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我们家捣乱?” 刚跨进前屋,他的脚步马上有缩回来——这两方都算是调景岭的风云人物,谁都不好得罪啊。陈录生贴着照壁,想听听怎么回事。 “罗圪垯,你不清楚情况,就不要乱说话。卢少和阿莲开句玩笑,你在旁边乱插什么嘴?你罗圪垯,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 温嘉铭也意识到双拳难敌四手,语气也没了刚开始的强硬。 “嘿!是不是骗子,你们心里清楚!做生意不老实,以后调景岭,不欢迎你们!”温嘉铭一退缩,罗圪垯气势再度飙升,拿着手指点点郑光荣和卢灿。 卢灿气得牙直痒痒!他还真的没想从陈羽莲身上捡漏,刚才确实是开玩笑。 陈录生越听越不明白——怎么听着像以前在岭上嚣张霸道的罗圪垯,这次在做好事?而名声还不错的温嘉铭,这次怎么变成骗子? “别血口喷人!卢少是那种人吗?他几千万砸在调景岭,又是修路,又是建码头,还开瓷器厂,你说说,罗圪垯,他会骗陈老家的一只碗?” 温嘉铭终于忍不住,将卢灿的身份抖露出来。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罗圪垯的几个酒友,吃惊的看着卢灿,连罗圪垯本人,都张大嘴巴。 这就是有一个好名声的益处。 调景岭迎来一位富家子弟拢共两千万的投资,还帮助修桥铺路建码头,工钱也给的足,这事在岭上岭下无人不知。卢灿自己都不清楚,他都被调景岭的人传成“卢大善人”。 说这样的人贪图一只破古董碗,说出去没人信呐。 那罗圪垯人虽然莽,可不傻。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碰!像卢灿这种拿钱砸得调景岭高层十二老都出言庇护的人,绝对不能碰。 他狠狠瞪了温嘉铭一眼,然后瓮声瓮气说道:“卢少,我酒喝多了,得罪!” 卢灿摇头苦笑,这都算什么事? 这件事罗圪垯占着理呢,还真不好怪罪他。 他只得站出来,拱拱手,“对不起啊,各位。” “刚才的冲突,一场误会而已。我呢,看过陈小姐演过的电视剧,很喜欢她饰演的小昭(1978年郑绍秋版《倚天屠龙记》),忍不住和她开个玩笑。这个海碗,是清朝仿哥窑瓷器,有点价值,我挺喜欢。但既然闹了这么一出,这只碗我是不会收的。” “二哥,账付完了吗?我们走!” 卢灿说完扭头便走,看都不看那只清仿哥窑碗。 “慢着!慢着!卢少留步!温二哥留步!”三人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陈录生很懒,但这个世上,往往懒人脑袋转动更快。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能接触香江富豪家族,他怎么会错过?岭下温家,能从赤贫爬到现在调景岭首屈一指的人家,不就是因为巴结上这个年轻人吗? 更何况,刚才听那卢少的话语,似乎对自己的妹子,挺有好感的! 这事多好的事情! 即便成不了,能在这位少爷面前混个脸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从他手下混个美差,总比在这穷山岭待着强。 见卢灿要走,他急急忙忙赶出来挽留。 顺便说一句,八十年代初,香江将女儿、姐妹,送进豪门做妾室的,并非什么丢脸的事情,社会风气如此。另外,本书不会种/马,两三之数而已,更多的是美丽邂逅。 正文 第191章 珍品晋帛 即已出门,卢灿如何原意再回头。 他微笑着冲追出来的三十岁左右男子点点头,“谢谢,不过我还有点事,先告辞!” 可是让卢灿惊愕的是,这男人竟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嘴中直嚷嚷,“卢少,既然到了我家,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父亲回来,还不骂死我?” 卢灿还真的没遇见过这种极品男人!郑光荣和温嘉铭两人完全看呆了。 “喂喂!有话好说,你先放手!” 卢灿挣了两下,手臂被他牢牢把住,没能挣脱,只得站住脚步,“您是?” 温嘉铭连忙上来拉开陈录生,介绍道,“陈老家的长子,陈录生大哥。” “哦,是陈录生大哥啊,刚才和令妹开句玩笑,没想到惹来这么大的麻烦。真心过意不去。我真的还有事,下次来拜访,可以吗?” 这位陈录生异常热情,又要伸手来拽,“这大中午的,太阳正烈,去家里喝杯茶,等凉快点再去办事,不更好吗?” 卢灿连忙闪身躲过,“事情有点急,我们需要马上过去。哦对了,那个海碗是清仿哥窑,录生大哥送到荷里活道,还能卖个五千八千港纸的。别淬了!” 这话,卢灿还真的没骗他。外行人送到古董铺或者典当行,这只碗,最多只能卖这个价。如果是行内交流,遇到喜欢哥窑的人,这只碗卖个拾万二十万的也不稀奇。 这就是行内与行外的区别,即便是三十年后,也是这样。 在平时,五千八千港元,对陈录生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诱惑,但今天,眼前就有座活金山,他还真的看不中那点意外之财,“那东西我们也不懂,卢少是行家,刚好给我们讲讲。” 忽然,他又瞄见妹妹站在门槛边看热闹,连忙招呼,“莲女,来来来!介绍你认识一下。” 嗯?这下一直冷眼旁观的郑胖子,明白了陈录生的心思,连连摇头。合着这家伙这么热情,在这儿等着呢? 双方正在拉扯呢,旁边有人说话,“咦?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卢灿闻声大喜,谭卫东回来了,他身边还站着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妇。 男人偏瘦,个头不高,手中抱着一个纸盒,女人白净偏胖,眉角稍稍往上挑,有点张扬泼辣的味道。从面相上来看,这对夫妇,女人做主。 “哎,谭哥,你回岭上了?” 年龄差不多,那陈录生也认识谭卫东,举手招呼,“我正劝卢少进屋坐会,你是找卢少有事?那正好,进屋聊!” 谭卫东不明白发生什么,此时心情高兴,一点头,“那好,阿生,帮忙找个空房间,我们谈点事。” “好的,没问题!”陈录生大喜,扭头对自家妹子挥挥手,“阿莲,去把父亲的待客室拾掇拾掇,卢少他们去谈点事。” 卢灿此时也没心情计较刚才的事,眼睛余光,一直就没离开那位男子怀中抱着的木盒。盒子不大,宽与厚只有十公分,长度有五十公分,长条形的木匣子,质地应该是楠木,有些年头。 这就是那件“国宝”? 看其木匣长宽,里面盛放的最有可能是书画,但如此珍贵的书画为什么不装裱起来? 心痒如蚁爬,卢灿跟在陈录生的身后,重新回到粤新饭馆。 “罗哥,今天中午我请了,算是小弟谢谢各位。”陈录生一进门就对罗圪垯那一桌抱拳拱手,笑嘻嘻凑到罗圪垯耳边,轻声细语说了两句。 这厮是担心罗圪垯他们再度与卢灿一行冲突,赶他们走呢。 “行,我们走!”那罗圪垯站起身来,招招手,一帮朋友立即跟着他离座。不过,罗圪垯离开时,还狠狠瞪了温嘉铭一眼。 陈录生一直将大家领进后院,侧面还有一排住房,陈羽莲站在一间开门的房门面前,那应该就是陈宝珊日常会客的地方。 “对了,陈老伯呢?”卢灿问道。 “去岛上了。” 他对着东北方位指了指,故作神秘的说道,“最近不是传言,内陆和英国要谈香江问题吗?家父他们担心调景岭的未来,这次都去岛上,问问这件事,岭上该有什么态度。” 屁!这就是典型的脸上贴金。 中英香江归属谈判,港督府都没权力提意见,英国都不理会台岛方的抗议,小小调景岭,还需要什么态度?谁在乎? 卢灿心下鄙夷,不过这种话,想想就好,嘴上却带着一丝笑容,“陈老真是贵人事忙,这种事情确实需要他们老一辈出面。” 合着十二老全部去了台岛?那什么冷评会估计就是讨论这件事,张翼杨中风,也是因为此事。卢灿甚至有些怀疑,谭玉明带着谭卫东去台岛,也想借助这股风潮。 路过陈羽莲身边时,卢灿笑着对她点头,算是为刚才的事情致歉。哪知这丫头满脸通红,头一低,跑了。刚才卢灿说喜欢她饰演的小昭角色,显然让她也有些误会。 卢灿、郑胖子,谭卫东带着张国怡夫妇,坐下来,另外陈录生也厚着脸皮留下来。 陈羽莲端着茶壶茶杯,给大家都续上茶水,无论是谭卫东还是卢灿,都很默契的没去谈张国怡手中的楠木盒子。 “卢少,听说您准备组织岭上巴士公司?您准备怎么规划的?我家国怡真的能当上总经理?”聊了几句闲篇,有人忍不住,张国怡的妻子,率先捅出她最关心的话题。 旁边的陈录生闻言顿时精神来了! 岭上巴士?这位卢家大少准备成立岭上巴士公司? 也对哦,这边公路已通,那边的码头修好,小天星客轮一靠岸,岭上的人外出,还不得源源不断的往南涌吗?在岭上开一家短程小巴公司,钱财还不是滚滚而来? 真是个好主意!难怪他要免费修建通往岭上的公路,根子在这呢! 幸亏将他拉回来,不行,这事自己遇到,得参一脚! 陈录生竖起耳朵。 尽管卢灿心急如焚,他还是按耐住,喝了口未来的小龙女煮泡过的乌龙茶后才开口。 “码头不是修好了吗?通往岭上的公路,也修通了,我就寻思着,是不是拉上岭上几户,一起开个小巴公司,这样岭上出行也方便不是?” “初步规划是这样的,岭上到码头,安排两到三辆小巴,全天来回跑;等小巴公司稳定后,再组织人马,把将军澳到魏家村(温家所在的村),这一段十多公里的公路拓宽平整一下,再添置三到五辆小巴,跑岭下魏家村到将军澳这条线路。” “这样,岭上和岭下的出行,都能有所改善。” 说完,他还指了指谭卫东,“这件事还是谭老板提议的,大家有兴趣入一股的话,可以找他聊,我就是一个投钱的。具体筹办管理,都是谭老板的职责,所以,您问的总经理一事,我无法告诉你。” 谭卫东眼神有些狐疑,他看了看卢灿,又看了看郑光荣,郑光荣忽然对他轻笑点头。 卢灿的这番计划,明显比最初时,要大很多。这就是忽悠,忽悠张国怡夫妇动心。当然,他也不是瞎忽悠,小巴公司稳定后,开拓第二条线路,也是必然。 张国怡的妻子算了算,面露喜色,“啊呀,这么一来,小巴公司不是有七八辆巴士?” 七八辆巴士的公司,看起来不大,但香江这地方,本身就小,1980年香江最大的出租车公司叫摩利士,也不过一百三十三辆。最大的九龙巴士(上市公司,老板新艺城的雷觉坤),也不过十四条线路,九十七辆巴士。所以,七八辆巴士,已经是相当规模。 卢灿微笑点头,算是肯定她的问题。 欢欣的拍拍手掌,张国怡的妻子挑眉的神情,怎么看都像勾引,“卢少,只要您答应我们家国怡做经理,我们夫妇就答应把这东西卖给你!” 说完,她主动将张国怡一直搂着的楠木盒子推向卢灿。 张国怡伸手够了一把,又灿灿得把手缩回去,低头不语。 卢灿嘴角微翘,看来自己的差猜是对的,张国怡夫妇,尤其是他的媳妇,对张翼杨的安排,很不满意。这次谭卫东能撺掇这对夫妇拿出家传宝物,那女人在中间起了很大作用。 他没接,先看看谭卫东,“谭老板,这件事可是你的职权范围,我可做不了主的。” 这是在给谭卫东长脸,他双手捏成拳头,放在桌子上,咳嗽一声,“国怡老哥为人踏实本份,做经理没问题。不过……嫂子,我丑话说在前头,巴士公司的筹建还有运营的过程中,财务我会安排专人负责。” “那是……那是!办小巴公司对全岭都有好处,谁敢在里面伸黑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张国怡的妻子,早早表态。 “那行,我没问题了。国怡大哥担任经理,很合适。”谭卫东朝卢灿点点头。 此刻,茶桌周围,还有一人心如猫挠,眼睛滴溜溜转,可是,这件事他一时间找不到切入口。 他全明白了,这卢少想办岭上巴士公司,张国怡夫妇想当巴士公司总经理这一职位,把家中一直盛传的“国宝”拿出来,转让给卢少,以换取这一职位。 这一职位,他也想要啊…… 不行,得让卢少注意到自己! 懒人鬼点子多,他站起身来,端起茶壶,又给卢灿续满水,顺手将桌子中间的楠木匣子推给卢灿,“哎呀卢少爷,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多好啊。再说了,张老病重台北,张家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国怡大哥这也是孝心。您收下,这是在帮张家一个大忙呢。大不了,价格给的足足的,就是了。” 这人如果不懒,绝对是人才。 卢灿看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顺手打开这个长条楠木匣子。 匣子用木很厚,很沉,盒盖内边钉着一圈丝绒边料,扣上时,能防水,防尘,打开后,一丝淡淡的樟脑丸味道冲入鼻孔,这是为了防虫。 卢灿腾得站起身来。 木匣内,草纸垫边,这事防潮。 正中央,放着一卷淡黄色,似绢非绢,似绸非绸,布状物。 绢画还是帛书? 拿出手套,卢灿没急着拿出来,而是对站在桌旁看热闹的陈羽莲吩咐道,“拿块稍大一点的布来,干毛巾也行。” 等桌面安置好,卢灿从盒中取出这卷丝绢,他已经看出来,这是帛书! 帛书摊开,整个页面发黄,略有脆意,这是丝绸风化所制,这让卢灿更加小心翼翼。在考古时,墓葬打开,棺椁中彩缎丝绸,瞬间风化成灰的事情太多太多。 帛书为纵幅,宽不过三十公分,高为五十公分,四周各有半寸留白,字迹竖行排列,从右相左,很齐整。字是小章草,狂放有力,但依旧清晰可辨。 卢灿读了一遍,心中狂喜! 这是西晋帛书,而且是西晋名人帛书! 陆玄陆士鉴致叔父陆痒的家书! 陆玄是谁?陆逊之孙,陆抗之二子,陆机陆云的胞兄; 陆痒是谁?陆逊第三子,陆抗的弟弟,华亭陆氏的开山祖宗! 正文 第192章 帛书故事 帛书,顾名思义,以白色丝帛为书写材料的书册、信件、画幅、便签等。 商周时期,帛书已经出现,丝绢昂贵,这类帛书只有高级贵族才能使用 昂贵是昂贵,它也比沉重的竹木简方便太多。另外,它很高大上!很有逼格!因此,即便是春秋战国之后,已经有麻草纸,汉代蔡伦大师,更是造出无印染的白纸,也没有让帛书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它一直在贵族圈中流通,一直到清代,很多诏书圣旨都是采用帛书写就。这点和欧洲贵族喜欢羊皮纸,有着相同的道理。 西晋王朝奢侈成风,陆家在汉代就有“江东四大家”的称号,从陆康开始、陆逊发扬光大、陆抗继承,再到陆机陆云才名满天下。他们家使用帛书传信,再正常不过。 “上面写的什么内容?” 郑光荣正处于收藏的“将进未进”的门槛上,这时候的瘾头最大。他见卢灿的神色,知道这是份好东西,可是,眼前这物件,他还真的不明白。 “陆玄给他叔父的遗书。”卢灿浏览了一遍,心中也是喟叹不已。 “遗书?这陆玄是什么人?”陆玄他真的没听过,屋内所有人都不清楚。 “三国陆逊都知道吧。” 这个人,大家都知道,火烧刘备联营六百里,说书的都能说烂了。 “陆玄他父亲是陆逊的第二个儿子陆抗。陆痒呢,是陆逊第三子,也就是陆玄的三叔。” 听卢灿说完,郑光荣点点头,这陆抗他知道,三国末期名将之一,但是他马上又有问题问道,“他为什么要写给三叔遗书?” 涉及到传说中的三国名将的家事,大家顿时来了兴致,不知不觉的围拢过来。 卢灿指了指这份帛书,“这封信上面主要讲述两件事。” “其一,是对四弟被判夷三族的愤慨和哀叹;另一件事是请求三叔照顾自己两个儿子。” 这封信上半部分,讲述的是陆机兵败七里涧,被司马颖判处“夷三族”的酷刑,朝廷昏聩,自己这次无法幸免,做好引項就戮的准备。 下半部分说的是两位蠢子幸免于难,特嘱咐他们回乡投靠陆痒,希望三叔看在同出一脉的份上,给与照顾云云。 卢灿这么一说,大家越发的迷糊,陆逊的孙子,怎么会被夷三族? 一群文盲!卢灿翻翻白眼,喝口茶又开始解释。 “陆家的这场祸事是陆机引起的。对了,陆机就是那个文学家、书法家,留下传世名帖的《平复帖》的那个陆机,他和弟弟陆云并称二陆。” “这个陆机不安心做学问,想学爷爷的文武兼备,在八王之乱时,他带兵攻打长沙王司马乂(yi)。这个乂是义气的义少一点。” “可他又没有他爷爷的那种军事才能,在七里涧这个地方被人设伏,被打得打败。陆机平时为人有侠气,也就是好打抱不平,因此结怨很多仇家。这些仇家借助他打了败仗这个理由,向他的东主,也就是成/都王司马颖进谗言,结果,陆机被诛杀三族。” “那时候的三族,就是父、兄、子。” “陆机的父亲陆抗早已经去世。陆机的两个儿子陆蔚、陆夏当时就和陆机一道被杀。陆云还有陆玄,是陆机仅存的两位尚且在世的兄弟,也要被诛杀,但两人并不在现场。” “因此陆云和陆玄,是事后被杀,所以陆玄是有时间安排后事的。” “陆云和陆玄并没有选择逃跑。陆云只有两个女儿,无需安排后事。陆玄同样在有条不紊的安排自己后事,他将两个儿子送回华亭老家。华亭也就是现在的内陆中海。” “然后坐等祸事临头?”谭卫东忍不住问道。 卢灿点点头,不无遗憾。 历史上,对陆云陆机介绍很多,但这封丝帛的出现,让陆家再添一名忠信之人。 “龙驹九子晏景玄,庭化逸躭才比肩。中间特出机云异,百代文宗冠世贤”,这首赞颂陆抗九个儿子的诗句,还真的没有说错。 陆家,是真正的兄友弟恭之家。 众人为陆家的遭遇,唏嘘不已。 ………… “这么说,这份帛书很贵重?” 话很突兀,但从张国怡媳妇口中出来,就很正常了——她太想知道,这份帛书能卖多少港纸! “以国宝言之,不为过。”卢灿点点头。 陆玄一辈子都被掩盖在两位弟弟的盛名之下,但这份帛书的出现,证明他的章草体并不比两位弟弟逊色多少。笔锋刚劲有力,挥洒自然,结构圆润,上下一体,尤其是心境异常坚定,即便明知有杀头之祸,也未出现断笔枯墨的现象,堪称大师级别的书法作品。 “啊!太好了!”若不是大家尚且沉浸在陆家的灾祸的氛围中,这女人估计会鼓掌。 张翼杨家竟然真有这么好的东西 这女人的表现,引来陈录生和谭卫东的斜视,两人真的有些嫉妒了。 “这么说,这是存世最早的帛书?”陈录生问道。 最早?卢灿感慨的摇摇头。 “还有比这更早的?” 这次换成郑光荣,他早已经震惊于这份帛书,没想到还有更早的。 卢灿伸出四根手指,“我知道的就有四份。分别是春秋战国的楚国帛书帛画,还有汉代帛书。” “在哪里?”两三个人一起问道。 “现存最早实物的中华帛书,为子弹库楚墓中出土的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帛书,收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这份帛书,是生生被美国佬强骗走的!”卢灿语气有些遗憾还有愤慨。 “骗走的?”“怎么会被骗?这么好的东西!“是个猪啊,怎么会被骗?” 一片议论之声。 卢灿苦笑摇头,那个时代,骗你已经是文明行为,抢你的才是正常行为! 他所说的那份帛书,比这份更有价值,那是战国中晚期楚国的神学、玄学、天文学的综合代表作——“图文并茂”的《楚时令帛书画》,又叫楚帛书。 “阿灿,说说呗,怎么被骗的?”郑光荣率先问起来。 卢灿摇摇头,这件事双方当事人都已去世,而且上辈子,他和蔡季襄老先生的后人关系不错。蔡季襄老人在这件事情中确实有一定嫌疑——他手中有一份与美国人柯强的交易抵押协定。究竟是主动售卖还是被骗,双方各执一词。 他所说的其它三幅帛书帛画,分别是《人物御龙帛画》、《龙凤仕女图》以及马王堆出土的《帛书图像》。 “这份应该是存世时间排名第五帛书。”卢灿指了指这份《陆玄致从叔陆痒书》。 (说明:后世内陆一共出土了二十四份帛书帛画,但大多数都是在八十年代后期发生的,本文选四份为八十年代前) 桌上摆放的这份帛书,其实从品质、内涵、背后故事、涉及人物等方面综合论证,其价值并不输于前面那几份。 卢灿故意将其排在第五,所为的还是稍后的“议价”! 见卢灿不愿多说,大家便调转话题,再度开始研究这份帛书。 很多人误以为帛书就是直接书写在丝绢上,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不信?你试试直接在绸缎上写个毛笔字看看?直接就是一团墨迹。 因此,帛书也是中华文明推进过程中的一大发明,只不过,因为丝帛的昂贵,这种发明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在平民中推广过。 作为书写材料的丝帛,为了不印染,需要做到三大处理。 首先,丝帛的织法与传统的丝绸织法不同,它的天地线(古时可没有经纬线一说)是X交叉,而不是正十字交叉,这样织出来的丝帛更细密。 其次,丝帛需要单面上蜡做底衬,防止漏墨,但这又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上蜡时,蜡层往往会盖住书写面,致使书写面不蘸墨(蜡层上面留不住墨汁)。 因此,作为书写纸张的丝帛,还必须用明矾水煮。 煮过之后的丝帛,蜡的油性被清除干净,这时才可以写出一个个清晰的、不印染、不漏墨的汉字或者图画。 “这么麻烦?”郑光荣伸手在这份西晋帛书的边角捏了捏,感慨道。 “其实蜡还有另外作用。” 玩收藏的都很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讲故事,说者过瘾,听者唏嘘。 此刻一堆人围着他,他的话也多了不少,指了指这幅帛书,说道,“千年墓葬被打开后,棺椁里面同样有丝绸,知道那些丝绸为什么见风就烂?而我们面前这块丝帛,都已经有一千八百年,却没什么大问题?” “难道是蜡?”陈录生脑袋转得快,很快接上。 “对!”卢灿竖起食指点了点,“煮过的丝帛,每一根天地线,都被蜡层包裹,隔绝它们与空气中的氧气作用,才能让这幅丝帛保存的如此良好。” “蜡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防霉。” “霉菌基本上无法在蜡层上生存,当然,前提是帛书不能经常被翻动破坏了蜡层。” “这才有我们今天所能看见的这幅‘国宝’级帛书!” 说完,他还像老先生一样,摇头感慨一声,“古时候的劳动人民,真是智慧如海啊!” 大家一阵静默,偏偏此时有人在旁边‘噗哧’笑出声来。 扭头一看,原来是此时的小明星陈羽莲,她见卢灿那故作老诚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大家都将目光投向自己,她慌得低头扯动衣襟,继而扭头就跑。 狼狈模样,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温嘉铭虽壮,可不傻,眼珠子转转,又看了看陈录生,似乎想明白什么,眉头微皱。温家一直认为,阿玉进入卢家门,十拿九稳,可现在看来……卢少家世好,又有才华,盯着卢少的人可不少,现在看来陈家的莲女还有他大哥,估计就有这想法。 不行,回家还得和父亲大哥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能再顺其自然,需要出手帮阿玉一把。 温嘉铭的想法,外人不知道,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这份帛书上。 现在最急切的是张国怡的媳妇,她听了半天卢灿喊好,可是她最关心的是……这东西如此好,卢少能给开多少价位呢? 她急切的捅了捅自己的丈夫,半晌,张国怡趁着卢灿歇息的机会,吭吭哧哧的开口,“卢…卢少,这份帛书……您看多少合适?” 卢灿笑笑,伸出两根手指。 “二……二十万?”张国怡的语气有点失望,说半天,价格也不算惊喜。 卢灿笑着摇摇头,“二百万。” 这份帛书不可能低价拿到,高价拥有都算是幸福。 不见三十多年前马衡马老也只能悻悻而归吗? 如果欺骗他们夫妇不懂行,以二十万港纸拿下,以后卢灿一个“大骗子”的名头,永远也摘不掉。调景岭可是有着他视为基地的瓷厂,这里,是他未来事业发展根据地。 卢灿自认为,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没必要毁了来之不易的名声。 “嗷喔……” 一声长长的惊喜尖叫在屋内响起,如同母狼,张国怡的媳妇。 正文 第193章 百万效应 张家真的出宝贝了! 一张陈旧的绢书,竟然卖出两百万港纸! 这消息如同刮过一阵旋风,迅速扫荡调景岭的岭上岭下。 二百万,在月平均工资一千五百港币的今天,绝对是一笔调景岭居民难以想象的巨款。 谭卫东家的房子,再加上那么多的木料,才卖多少钱? 区区六万美元,还被郑胖子砍掉两千。 很多人家听到这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回家,翻翻看家中是否还有存留的老货。 ………… 卢灿谢绝了陈录生的热情挽留,不过,还是答应小巴公司给他留一份股份。 这家伙,头脑聪明着呢,虽然有些势利,但这种人,交好他,有用!更何况他的背后,还有十二老之一的陈宝珊。 清三代仿哥窑的大海碗,被这家伙硬送到卢灿购买的小洋楼这边。推辞不过,卢灿给他开了一张八千元元的港币支票,这家伙,接着支票乐滋乐滋的走了。 “你看上他家妹子?”郑光荣神色怪异的看着卢灿。 卢灿连连摇头。 欣赏归欣赏,收入囊中?没那想法,也没那精力。 这个时代,出色的女性太多,陈羽莲与霞玉芳红相比,还是要差一个等级。 连霞玉芳红,卢灿都没那份心思去刻意接触,更别说她了。 见他态度坚决不似作伪,郑光荣心底舒服多了。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媳妇说的消息,他还想找个时间问问卢灿,与田乐群的事情什么时候操办? 呵呵,卢灿还不知道呢,辛婶从法国回来,第一时间就找田婶报喜,把他和田乐群滚床单的事情抖露出来。 看看在身边东张西望的谭卫东,郑光荣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这座曾经属于他们家的小洋楼,与其说是装修,还不如说是重建。 门窗梁柱,全换!卫生间的那个扎眼的香楠木门,也换成推拉门,奢侈的紫檀大门,换成双扇铁艺门。二楼一水的塑钢落地窗、两侧厢房上面加盖了玻璃房,屋顶还安装两台平板管道太阳能。 这一切,让这里更具现代气息,与当初相比,孰好孰坏,还真不好评价。 不过,有人坚定的说好,而且是赞不绝口! “啧啧!这还是当年我家吗?” 谭卫东像个陌生人似得,四处打量这座四个月前还属于谭家的小洋楼,摸摸着摸摸那。 “谭叔,今晚住在这,可以好好回忆你的童年生活。”卢灿开玩笑的说道。 谭卫东手一挥,语气很坚决,“别!调景岭的童年是灰色的,我从来不愿意回忆。” 也是,调景岭现在都还很惨,当年就更别提了。 谭家有高档木材,还有古董,存有一定的积蓄,可是这一切,换不来物资啊!换不来米、面、肉、鱼这些改善生活的物资啊! 在饥饿中度过的童年,即便把黄金当玩具,也不会幸福。 卢灿和郑光荣,陪着谭卫东唏嘘感慨,直到温嘉铭的六妹温碧璃,为大家端来茶水。 温碧璃中三已经毕业,清秀文静,性格与温碧玉反差极大。她现在在工地上做临时的账目会计,每个月都要将她的流水账目交到纳徳轩辛婶那里,重新核一遍。 温季宸问过卢灿,是否可以让自己的妹子,在瓷厂成立之后,做正式的会计,卢灿答应了。因此,她也算是卢灿手下的正式员工。 这栋楼房没什么人居住,又需要有人打理,卢灿当时和温季宸随口说了一嘴,结果温家就把六妹温碧婷安排到这边,充当装修时的监工,未来也会住在这边。 “阿璃真不打算上学了?”卢灿接过茶杯问道。 温碧璃的成绩很不错,中三毕业考拿到调景岭中学第三名,原本是可以去市里面找一所好点的中学,继续中四、中五的课程。不知这丫头怎么想的,她自己不愿上。 她摇摇头,拂拂脸颊侧的刘海,“我现在挺好,也许以后会考虑学习专门的会计学。” 这又是一个主意很正的丫头。 等温碧璃离开,谭卫东问道,“卢少……巴士公司的发展,真的准备这么干?” “计划往大了做,但事情要一步一步做扎实。” 郑光荣接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卢灿点点头,补充了一句,“七八辆丰田小巴,也没有多少投资,岭上如果包不下,剩下的股份,我来包圆。” “如果往大了做计划,卢少你还真的必须投资。”谭卫东说道。 “为什么?”卢灿能猜到一点,但有些话自己却不方便说。 “我的卢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谭卫东搓搓手掌,继续说道,“投资越大,越需要主心骨。如果是三两辆小巴,也许几家合伙就买了,当成小买卖。但如果真的弄成规模化的公司,那一定需要有一家强势资本做后台保障的。” 郑光荣在旁边点点头,“这家小巴公司,你还真的需要注入股权,而且股权不能太低。” “有这么一个利益结合体,你以后在岭上也好说话,这是其一。” “其二,如果仅靠巴士公司自己的盈利能力,猴年马月才能将岭下到油塘、到将军澳的公路重新整修一遍?这些公路不整修,小巴公司永远发展不起来。因此,那两条公路的整修,肯定还需要你来投资。呵呵,你不会再次做大善人帮他们修好吧。” 见卢灿尴尬的挠头,郑光荣笑道,“喏,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愿做冤大头。那么你修路所投入的资本,完全可以折算到这家巴士公司的股份中。” “这样你自己能在岭上有了话语权,同时也能给巴士公司其他股东,看到切实可行的发展计划。” 话说得很痛快,可要承担后果时,很痛苦。 卢灿不得不再次核算自己的腰包。 欧洲之行,将他在缅甸赚来的积蓄,基本花费一空。至于说霍克森钱币宝藏的回款,最快也要到九月份,等到威尼斯出第一批货后才能拿到。 这次来调景岭收货,还是纳徳轩参加珠宝展订货款中属于他的分红——他以设计师和赌石师傅,能从纳徳轩拿到一定比例的利润分红。 这次纳徳轩参加巴黎珠宝展,一共拿到六百八十多万美元的预付款订单,仅这笔分红,就拿到六十八万美元。 不过,这六十八万美元,折合港币也不过四百五十万左右。 今天一下子花出去两百万,现在他的兜中,也不过区区二百五十万。 “这两条公路,估计重新修整需要多少花费?”他皱着眉头,抬头问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温嘉铭——码头到岭上的五公里山路,是他负责的。 温嘉铭对这两条路很熟悉,随口报来,“码头到岭上的公路,五公里多点,六十人,一共用了二十六天时间修完,工资、材料费用,花费是十九万港纸。” “油塘到魏家村,足有二十三公里,这条路宽敞一些,修整起来反而容易点。如果工一百人,差不多在两个月能拓宽和填平,费用估计在六十万到七十万之间。” “将军澳到魏家村这条路窄,虽然只有十五公里,但很多路面需要拓宽,工程量大,一百人需要三个月,花费恐怕不低于八十万。” 卢灿摸摸眉心,八十万,七十万,修路就得花去一百五十万,但好在修路是个持续过程,可以一笔一笔注资。等到了九月份,自己的手头肯定会宽松很多。 腰包中的资金,应付前期投资,还是可以的。他一拍桌子,“干!” “谭叔,张国怡不是经理吗?您辛苦一趟,稍后去和他商量商量,把小巴公司筹建资金、股份划分,都做出来。这修路的一百五十万,我出了,作为巴士公司属于我的股份投资。” 谭卫东对这件事非常热心,马上站起来,“行,我现在就去找他。把所需要的投资成本核算出来。” 等谭卫东离开,卢灿有对温嘉铭笑道,“二哥外粗内细啊,这工程建设这块,理得挺顺。要不,你也去找找那帮修码头到岭上的那帮人,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承接这两条路的修整工程?如果愿意,这两条路的修建,还是你负责。” “欸!我这就去!”温嘉铭刚才就在琢磨这事。 能在岭上有威望,还不是因为瓷厂基建工程的用工权吗?多少人家,希望能挤进去,赚点活钱。这两个工程,如果还能继续负责,他在岭上的权威,算是彻底巩固。 郑光荣一直没说话,这两年,他算是看着卢灿成长的,尤其是处理事务的能力,增长的速度,相当快。这让他很欣慰,但同时又有点失落。 卢家,再度出现一个顶梁柱的男人。 他见温嘉铭也离开,正想开口询问卢灿与田乐群的事情,温碧璃的出现让他的话再度憋回肚子里。 “卢少,有一位阿公(老大爷)着两件瓷器,在门口,说要见你呢。” “瓷器?”卢灿惊喜的站起身来。 “你的两百万,终于听到回响了!” 郑光荣也站起来,两人往门口走去。呵呵,卢灿的两百万购买一副帛书,终于带来今天的第一桩福利。 两人都没有料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从下午两点多,一直到深夜,这栋小洋楼的客人,络绎不绝。 卢灿劳累并快乐着,只不过,他的腰包再度变得瘪瘪。 或许是两百万的影响,这些人很少有和他还价的。价格低的,不过是有些沮丧,卖价高的,满口称谢的离开。 一下午加晚上,卢灿和郑胖子两人,接待了十六拨客人。 收购瓷器十一件,明清瓷器居多。卢灿挑出三件准备珍藏,这三件瓷器,分别是元代枢府窑双鹤玉壶春瓶、明代宣德窑宝石红葵花大盘、官窑雪花蓝釉钵。在卢灿的收藏中,它们并非最珍稀,但很有时代及窑口代表性。 至于其余八件,卢灿准备送去做首拍拍品,胖瘦二头陀一定很高兴。 数量排在第二位的是字画,一共七幅。 其中最珍贵的是“浙派山水首席画师”戴进的《秋江独钓图》。 绢本,浅设色,纵为八十三公分,横为六十公分。钤有“关西后裔”云印,为明代大臣杨荣藏印,旁边是清代王士禛的鉴赏印“渔洋老叟”。 同侧,还有清代王士禛的竖行题诗:《题秋江独钓图》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这幅画,珍品! 除此之外,还有金银珠宝首饰六件。 这些都是普通珠宝,倒是可以重新清洗,送进纳徳轩,换点利润回来。 卢灿收拾好这些物品,正想好好洗个澡休息一晚上,担任前院守卫的温嘉铭,神色怪异的走进来,低声对卢灿说道。 “卢少,外面有人自称是您舅舅,要见你!” 正文 第194章 舅舅来访 “辉舅来了?他来干嘛?” 卢灿顾不得洗澡,将大浴巾搭在脖子上,和郑光荣做了个手势,就匆匆去前院。 郑光荣看着卢灿的背影,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无法开口,他们是甥舅关系,没理由。 卢家与葛家的关系很复杂,比明面上双方都不满意的姻亲关系,似乎还要复杂。具体为什么,郑胖子也不是太清楚,当年只听卢平一次酒后聊过两句,应该是卢家在来港之前,与葛肇煌所负责的KMT情报机构有关。 尽管葛娅与卢平最后成婚,但婚礼低调的少有人知,卢嘉锡虽然认了这个媳妇,但从来不和葛肇煌的后人来往,也没见卢灿的外公葛志雄和舅舅葛辉去过卢家。 这件事情,最终还是需要卢灿自己去解决。 郑胖子没想着见葛辉,摇摇头,转身上楼。 在二楼走廊的阴影处,郑胖子朝下了一眼,卢灿陪着一位中年瘦高男子走进小院子,院门口人影绰绰,还有几位没进来。 葛辉与阿灿的神情颇为亲密。 “阿灿,这岭内人家,都眼巴巴想着离开,你怎么跑到这里买房子?”那瘦高个男子环首借助灯光打量这栋房子,说道。 葛辉今年四十出头,他是数字K创始人葛肇煌的长孙,卢灿母亲葛娅的嫡亲哥哥。长相很文秀,偏瘦的身材,眉宇间与卢灿有着两三分的神似。 “嗨,我这是瞎胡闹,在渔湾那边圈了块地,准备建个小窑场,烧点碗碟杯盏的。当时刚好谭家卖房子,见这房子不错,就买下来。”卢灿这话并非全实,不过是个好借口。 “那地方能建窑口?”葛辉似乎有点怀疑,扭头问道。 “大舅怎么关心这事?”卢灿笑着问道,同时伸手拉开客厅的门,将他迎进去。 “不是我关心啊……是有些人关心呢。” 葛辉的语调有些奇怪,卢灿也没着急询问,既然舅舅来了,这原因肯定会说明的。 自己找了个沙发上坐下,葛辉拍拍座位,示意卢灿坐到自己身边。等他坐下,又伸手摸摸卢灿的后脑勺,感慨道,“真快,转眼间就成比我还高的小伙子了。” 这句话满满的真情实意。 睡在右侧厢房的温碧璃被哥哥叫醒,揉着惺忪的眼睛,向客厅探头,“卢少,要喝点什么?” 葛辉扭头看了眼温碧璃,向卢灿问道,“这是?” “岭下魏家村的温家六妹,帮我照顾这栋屋子。” 卢灿挠挠头,这话解释出去没人信呢。 “还真是大了!”葛辉的感慨,有些暧昧。 他对门口的温碧璃挥挥手,“给我来杯白水就行。” 卢灿捧着水杯,等候葛辉自己说出今晚的目的。因为卢嘉锡老爷子的态度,卢灿已经有些年头没和娘舅家走动,甥舅之间,并非普通人家那样亲密无间。 舅舅今晚来此,难道是为了帮派的生计问题? 有这想法,还真不是卢灿的胡思乱想。 葛肇煌五三年脑溢血去世,卢灿外公葛志雄接替数字K的元老位。 可是数字K的统领方式与义安公司不同,采用的是元老会,所以在葛肇煌去世后,葛志雄的能力并不能服众,数字K十六位元老,各有人马,很快分/裂成三十六字堆,葛志雄只是名义上的精神领袖。 几年前港府加大反贪力度,抓捕一大批警厅内部的蛀虫;并逐步压缩黑道生存空间,将葛志雄、马惜珍、马惜如、向前、钟阿奎、耿祥义等一大批黑道大佬驱逐出境。 香江黑道,真正是经历一场死走逃亡伤的大难,日子并不好过。 葛志雄去了台岛,自己的亲舅葛辉接掌大权,可惜,数字K再也不复三十年前的团结,葛辉真正能指挥的,不过西庆堂和信字堆。 葛辉的处境更艰难,外有义安公司的虎视眈眈,内有字堆间的不时火并,还有港府调查科的监视。西庆堂和和字堆,最近都安分不少。 可是,对于黑帮而言,安份,意味着没有财源。 假如舅舅真的提出合作,自己该怎么办?卢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心底里,他不愿意再度沾染黑帮势力,可是,卢灿也很清楚,未来的十多年,黑帮势力仍将是香江的社会安全保障力量体系之一(嘿嘿,这是句大实话)。眼前是自己的亲舅舅,他手中就拥有相当强大的地下势力,相比别人,自己绝对算是得天独厚。 如何利用这种资源?卢灿短时间内,还不好做决定。 可是,接下来的话,迅速让他下定决心。 “阿灿,你的窑场请了三个北边人?”一杯白水喝干,葛辉才开口问道。 桂师傅三人来这边有一段时间,可是,舅舅怎么知道?卢灿不解的点点头,“舅舅,这三人有问题?” “没问题,你随便用。”葛辉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岛上漂的那拨人,还想着像当年那样,把调景岭当成他们在香江的基地据点?哼哼,也不看看他们这些年都做过什么?”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卢灿皱了皱眉。 岛上漂,这是指被赶到台岛的KMT政权,香江很多人都是这么称呼他们的。他们把调景岭当成据点,这在香江人尽皆知。可是,这和自己有关系吗? 想到舅舅刚才提到的自己请来的内陆三位师傅,卢灿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冒冒然请来三位内陆师傅,似乎触及到岛上漂的那波人的痛点,他们一定是透过外公或者舅舅,向自己表达某些不满。 调景岭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很排外,连港岛人士进入,都需要治安总队审核批准,这种情况一直到五六年前,才有所缓解。 自己这次投资调景岭,建设窑场,还聘请三位内陆师傅。岭上的人受惠,自然没有意见,但是总认为能遥控管理这里的岛上漂,却不这么想。 卢灿捻捻手指,自己总是习惯用二三十年后的目光看待某些事情,还真的没想到,台岛的神经这么脆弱?请来三位北边的师傅,他们就认为这可能会给调景岭带来“赤/化”? 看来舅舅今晚来此,还真不是为了帮派的生计问题,而是“政/治压力”。 葛肇煌被授予KMT中将,数字K从诞生之日起,就与台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尽管各个字堆已经分/裂,但他们各自与台岛,都有一定的联系。 卢灿放下茶杯,嘴角带出一丝笑意,“舅舅,台岛给你压力了?” “别理会,关他们屁事!香江归属问题都插不上嘴,还想着保留调景岭这片据点?痴人说梦。”葛辉撇撇嘴,扬扬手,语带讥讽。 他旋即站起身来,拍拍卢灿的肩膀,“几年未见,听说你出息了,我过来看看。” “别忘了我也是岭上长大的,在调景岭,有人敢找你麻烦,你给我打电话。” 他不说卢灿还真的想不到这点——葛肇煌创建数字K,所带走的十三人,全部是调景岭的军汉,所以说葛家在岭上的影响力,并不弱。 “我刚才去找罗玉强,让这混蛋安份点。你外公在台岛来电话,估计就是这家伙向岛上漂汇报的。” 手指撑着下巴,卢灿有点烦躁,自己想做一个纯粹的商人,可是偏偏总有些事情找上门。罗玉强向台岛机构汇报自己窑场有内陆师傅?这事有八成是真的。 见卢灿不吭声,葛辉再度说道,“顺便提醒你一句,以后行事要稍稍注意点。你们家是生意人家,能不沾惹这些事情,尽量离远点。” 他所说的这些事情,是指别牵扯入两岸之间关系中。 此时的两岸,在香江博弈的非常激烈。为了威胁和拉拢香江的势力,台岛一手市场利诱,另一手封/杀威胁,对港岛企业及家族,很有威慑效果。 卢灿站起身来,郑重的向葛辉鞠躬,“谢谢舅舅关心,您的话我记住了。” 舅舅今晚上山,是来警告罗玉强的,至于来看自己,那是因为听说自己在这边。这份情,也只有甥舅之间这种特殊关系,他才会这么做的。 “客气就显得生疏了。对了,我也要下山了!”葛辉呵呵一笑,抬手制止他,但也没说以后常联系的这类话。 “舅舅,我送送你!”卢灿连忙跟了过去。 卢灿估计,舅舅葛辉傍晚时分抵达魏家村,然后趁着夜色,到了山顶。至于他怎么警告罗玉强,卢灿不去想这件事。 葛辉身上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卢灿还是能闻出来的。 “舅舅手中能抽调给我十个人吗?我有些隐秘的事情,需要信任的人处理。” 两人迈出门槛的一刹那,卢灿想明白了刚才的困惑,低声问道。 自己的母亲出生于葛家,看似隐秘,其实无论是港府、台岛、北方甚至香江大家族,都一清二楚,这意味着自己再撇清也没用,因为身上留着一半葛家人的血。 葛辉的脚步一顿,眼神在微弱的光影中忽明忽暗,“你……想清楚了?” 卢灿没回答,点点头。 葛辉低头没说话,两人一直从客厅台阶,来到院子大门口。外面黑洞洞中,静悄悄的站着十多位大汉。 “你回去吧!”葛辉对他摆摆手。 见卢灿没进屋,他又加了句,“信字堆葛四,等你下山,我让他去乐古道纳徳轩见你。” 信字堆,又称为“杀堂”,人数只有两三千人,却是葛家掌控数字K的绝对核心力量。它的重要性甚至要超过“财堂”西庆堂——葛家掌控的数字K最大的外围组织,注册会员一万五千人,专门负责收保护费、涉足黄赌毒、走/私等业务。 “无杀不成财!”这事葛肇煌当初创立杀堂时所说的名句。 杀财两堂,是葛家历经三代依旧在数字K中保持一定影响力的根本所在。 正文 第195章 出手不凡 面对郑光荣探究的眼神,卢灿很坦然。 他从来没有想过,与舅舅那边有太多的纠葛。 这次用他们十个人,实在是稍后的赚钱计划中缺人,谁让卢家没落至厮?连门客、忠佣都是这两年卢灿慢慢收拢回来的。 是的,卢灿不得不考虑赚钱计划,现在的赚钱速度,远远比不上他的花钱速度。 “就你这花钱速度,给你一家银行也不够。港岛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还真把港币当港纸?”听到卢灿感慨缺钱,郑光荣哭笑不得。 卢灿的花钱速度,骇人听闻。 好在这两年他所花的钱,基本上还算是用在正途,另外所花费也是他自己赚来的,所以卢嘉锡、王鼎新包括郑胖子,一直想要教训他一顿,偏偏抓不住把柄。 所以,上次以卢嘉锡、王鼎新为主导的四老,弄出一个买座昂贵的别墅做收藏馆,来限制他的资金流。 这样,他的钱即便是花出去,也留下固定资产,不会像倒腾窑场那样不靠谱。 是的,卢灿的亲戚朋友,没一个人认为这件事情靠谱。 不过卢老爷子他们也找人打听过,精品瓷器烧不出来,但生活瓷还是有些把握的。以后卖点生活瓷,譬如碗碟之类的,在香江也有市场,毕竟渔湾瓷厂建成后,将是香江唯一的瓷器品牌。 正因如此,他们才没有真正的站出来反对,权当卢灿的小爱好。 卢老爷子对他娇生惯养至此,郑光荣即便是卢平好友,也心有腹诽。 不过,在第二天,他再度见识卢灿的神奇。这孩子可以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竟然真的懂拉坯制瓷! 第二天吃过温碧璃准备的早餐,温嘉铭再度开着车,将卢灿一行送回瓷厂。 安排温季宸找来几只大箱子,将昨天收来的古董,全部用泡沫和刨花塞好,卢灿便拉着郑光荣,一头扎进熟泥房。 桂师傅正在用手,搓揉着一条泥棒,时不时还用手掰开一点,看看泥心的颗粒。 “桂师傅,泥练得怎么样了?” 所谓练泥,就是熟泥。分别将晒干的粘土过密筛,配合同样过筛的石英粉,以及一定比例的牛骨粉、草木灰等,加水,搅拌均匀,和成泥状。 这瓷坯泥需要一定的硬度,以便于塑形。嗯,砖窑厂制砖的泥巴,要求可以用手端起来,两者的泥质硬度差不多。 听到卢灿的身影,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将手中的泥棒放到旁边的一条长凳上。凳子上已经并排放置了十来根长度差不多的泥棒。 卢灿呵呵一笑,也许是第一次熟这种牛骨粉的泥浆,桂师傅心中还是没底,估计昨天和泥,昨晚熟泥,都在盯着呢。这凳子上的每一根泥棒,都代表熟泥过程中的不同阶段。 “泥质现在看来,还可以,但是塑形还有高温后是否开裂,不敢保证。”桂师傅神色有些肃穆。 郑光荣昨天来看过,当时还空空如也,现在这里被布缦隔成几个小间。空间最大的一块瓷板地面上,堆放着灰白色的方形泥块。 “那些是干嘛的?”他指着布缦后面问道。 “筛粉用的。”卢灿回答道,“因为量小,所以昨天桂师傅带人用人工筛。等量大之后,旁边的配料间会上筛粉机。” “瓷器就是他烧出来的?”郑光荣又指了指中间的三个平米,半尺高的泥块问道。 “这只是熟泥。熟泥之后还要做成棒料和块料,工人们再用泥料拉坯,做成瓷坯。”卢灿一边回答他,一边弯腰,摊平右手手掌,沿着泥块四周按压,形成一个个平整的手掌模型,而且掌痕深度基本在同一水平线上。 郑光荣看不懂,可桂生眼前一亮。老板这一手玩得漂亮,很有熟泥老手的风范。 手掌平按泥面,可以感受泥质的松软,判断泥质的韧性、黏性还有水分含量,稍后还可以通过掌痕的恢复程度,来判断泥质的弹性。 这需要经验,或者灵敏的感觉,非老师傅一般不敢这么判定泥质。 难道老板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还是道听途说然后做的花花架子?桂生有些看不懂这位年轻的富家子弟。 按完手模之后,卢灿蹲着身子,围着这些手模逐一观看。 “你看什么呢?”郑光荣不明白,也跟着瞎瞅。 “观察泥料的弹性。”卢灿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有十三四年没摸过泥料,此时见到,格外亲切,而且……手痒,痒得厉害。 什么是化腐朽为神奇?拉坯就是! 什么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拉坯就是! 能亲手将一坨烂泥,培塑成各种各样规整而美丽的形状,这一过程,成就感太足! 观察了几分钟,卢灿直起腰,对桂师傅说道,“我看这泥料熟的差不多了,桂师傅,我弄一块过去,做点小玩意,试试看?” 还没等桂师傅回话,郑胖子拉着卢灿的胳膊,拽了两下,“怎么看出泥料熟了?” 卢灿指着手模,“掌心位置向上鼓起,五指边缘的泥料,很平均的自然向中间合拢,这说明泥料的韧性、弹性还有水份,已经达到一个极值。这种泥料已经可以用来拉坯。” 看他说的头头是道,桂生也想看看这位老板,究竟在制瓷方面怎么样?顺手将墙上的一把切刀递给他。 卢灿接过切刀,对外面的温季宸喊道,“温哥,给我找一套工作服,对了,还要有发套。成师傅,搬一套电动转盘出来,准备点清水,我准备玩点泥巴。” 两人匆匆去做准备工作。 卢灿也没歇着,而是用切刀在泥堆一角,划出一块边长十五公分的方形泥料。然后用左手操底一兜,右手的切刀一拨,整块泥料很平稳的落在手上。 长长的泥料软滑,没被托住的一端,很快向下/垂落,卢灿的右手将切刀一扔,一掌拍在下/垂的泥料上。紧接着左右手互拍,泥料在两只手掌之间来回飞舞,他的手打在泥料上啪啪作响。 他的手法熟练至极,左右双手,五根修长的手指揸开,轻重合度的扇在泥料上。 整个人呈马步站立,下盘非常稳,姿势非常老练。 这才是玩泥巴,高端的玩泥巴。 “这又是干什么?”郑胖子问道。 “挤出泥料中的空气。”桂生惊诧的看着卢灿的手掌,顺口回答道。此时他真的相信,卢灿玩过制瓷,而且是老手。 不过,这也太年轻了吧,还有就是谁教他的? 卢灿现在所做的,是制瓷拉坯之前的一道必须要走的程序,那就是挤出泥料中可能存在的空气。现代制瓷的过程中,可以用制作料棒的机器同步完成。在古代,这一道工序需要使用木拍子,匠人们会拿着木拍子,将泥料扇个遍。 等泥料在两只手掌中有些沾黏,这时候就可以放到转盘上开始拉坯。 等成师傅将小转盘机搬过来后,卢灿将泥团摔掷在转盘中心,赶紧套上围裙,将皮鞋换成胶鞋,又带上头套。 戴头套是为了防止头发掉入泥料中。国内很多窑场对这条执行的并不严格,可是在东瀛瓷器厂,不带头套者一律不准靠近泥料堆,更不准上盘拉坯。像卢灿刚才不带头套的拍泥,在东瀛,他一定找不到工作的。 拉坯是陶瓷成型的第一道工序,坯的好坏直接决定成品的好坏,因此,在中华几千年的陶瓷历史上,拉坯这一环节,往往是有经验的老师傅亲自出手。 “拉坯”,这两个字,也被解读成很多种含义。 首先,“拉”字,很形象——用“手”让土“立”起来; 其次“坯”字,拆解为“土不一”,可以解读为造型“不一”,风格“不一”; “坯”字,还可以拆解为“坏一”,敢于破”坏”(反常规),自成“一”格; 另外,“丕”者,大也,要做“大”作品,不仅指作品体量大,还须有“大心”。 呵呵,这些都是对“拉坯”这一环节的解读,由此可见,拉坯在制瓷过程中的重要性。 窑场第一件作品拉坯,还是老板本人,消息传得极快。很快,以卢灿为中心的两米外,围满看热闹的工人,还有人搬来凳子,翘首观望。 桂生和郑光荣一直站在卢灿身后,看他能不能顺利完成这次拉坯工作。 卢灿润湿双手后,用脚开启转盘,神情顿时专注起来,眼神落在面前的泥料上。 双手合拢,将转盘上的泥料,慢慢向中间挤压,形成粗柱状,然后左手扶住柱状泥料,右手成拳头,拳背压在柱料的顶端,又使之慢慢的变成底部粗大的泥墩。 如此往复三次,才开始正式拉坯。 别人不懂,但桂生和蒋、成两位眼前一亮,这位公子哥还真的懂制瓷,这拉坯过程中的二度挤压空气的手法,很老道。 成师傅更是主动承担解说员的角色,向大家解释,卢灿的手法及作用。 桂生一直盯着卢灿的两只手掌。 卢灿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呈鹤嘴型,随着转动的泥坯,慢慢探入泥料内部。双手剩余的六根手指,看似随意的搭在转动的泥坯外,其实也是有讲究的。 拉坯过程如同钢琴弹奏,五指分工明确。 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泥坯壁,转动过程中控制泥料坯的厚度;无名指起到塑形作用,必须紧贴外壁;小拇指微微翘起,起到刮泥的作用。 软软的灰白色的泥料,在他的手中,一点点的升高。底部直径约十公分,由下至上,口径逐渐增大。 “卢少拉的是一尊瓶坯,应该是敞口瓶或者梅瓶,当然,有可能是罐。这是瓷器中的大件,并不容易拉制,需要用力很巧。大家注意看卢少的大拇指,这种口径向外扩张的拉坯,需要探入内壁的大拇指和食指稍稍用力,将泥料往外顶……” 成师傅也是拉坯的好手,一眼就看出卢灿想要拉制的物品,做起了现场直播。 卢灿坐在那里,神情非常专注,封尘在内心深处十多年的记忆和感觉,如同喷泉般涌出。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这一刻,卢灿忽然觉得,自己制瓷的进步,经过十多年的沉淀与发酵,进步不少! 手掌似乎能感觉泥浆的欢跃与跳动,那就是一盘泥土的精灵,随着自己的手掌,一点点的向外绽放它们的精彩。 这一刻,他甚至有感觉,自己完全可以操作瓷器中的大器。 当年,因为古伯的突然被害,瓷器中的大器制作,自己始终没有踏过那道门槛。 花费一个章节写拉坯,实在是……这个环节太帅。制瓷,最爱拉坯!大爱! 正文 第196章 报业女王 沙田卢家别墅大客厅,茶几上铺着一块丝绒面巾,上面摆放着卢灿刚刚带回来的西晋帛书《陆士鉴致陆痒家书》。 卢嘉锡、福老,还有奎荣几人围在桌面,用放大镜一点点辨识上面的文字。 “好东西!节气传家,兄友弟恭的典范,华亭陆家,名不虚传!”卢老爷子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赞叹道。 “来历清楚吗?”他抬头问卢灿。 卢灿嘿嘿一笑,这等至宝,来历能不查清楚? 抗战前,华亭陆家已经有四支九脉,其中小昆山的山南支和山北支,以及华亭陆氏宗堂三支最大。这份帛书,是华亭陆氏的传家宝,一直被完好的保留在华亭陆氏宗祠中。 这是家族至宝,原本只有家族核心几人知道,但不知为何,传到东瀛人的耳中。 1932年,第一次中海事变爆发。趁着中海混乱无序,以黑龙会成员日籍僧人天崎启升为首的“浪人武士”,血洗陆家宗祠,企图抢劫这份他们慕名已久的至宝。 张翼杨时任驻扎中海的十九路军代理连长,他所在的连队驻地就是华亭。 在灾难平息后,他们赶去救火,张翼杨偶然情况下,得到这份装有帛书的楠木匣子。 张国怡的讲述中,他父亲能得到这份帛书,是受陆家一位老者临死前的馈赠。 这条理由卢灿是不信的,呵呵,接受馈赠?华亭陆氏的后人太多,为何不见你父亲重新归还陆氏? 更何况,这种带有浓烈的宗族特色和情感的东西,老者即便是临死前,也不敢送人! 倒有很大可能是贪墨——张翼杨黄埔毕业,知道帛书的贵重,将老者的“寄存或者转交”的嘱托,直接变成“馈赠”! 呵呵,这一切不管卢灿的事,他收的光明正大。 老爷子听完,微笑着点头,这帛书,卢灿花二百万,不亏! 俄而,福老也放下放大镜,连连感慨,“虽未见过陆机的《平复帖》,但观其兄陆玄的章草体,已经窥得宗师门槛。” “人人都说劲草控不住(草书作者往往会越写越嗨,最后写出来的字自己都不认识),可陆士鉴这贴,笔力刚劲又不乏柔和,不拘随意取势,但又收放自然。” “好东西!我个人感觉,此贴比《平复帖》还要珍贵。” 福老在卢嘉锡的对面坐下来,依旧忍不住兴奋,轻拍着茶几,嘴中还念叨,“那幅戴进的《秋江独钓图》,也是好东西。” “对了,你小子回来有几天了,和胡家的谈判,什么时间去?” 福老这是心急博物馆的事情,他哪知道,卢灿此刻兜中空空如也。 四千八百万港元的虎豹别墅,那还仅仅是产权购买。如果要改建成博物馆,需要重新装修、安保系统也要定做;如果要将周边的林地、草地还有山壁,改建成景区,所需花费更大,差不多需要再投入一个虎豹别墅。 卢灿皱眉苦笑,缺钱呐! 卢嘉锡知道孙儿的毛病,赚一个大子能花出去两个,他在旁边微笑道,“如果你真的决心买下来,我可以安排公司团队,先行谈判。” “至于款项嘛……珠宝公司那边先行垫付一部分,之后的……” 明白祖父的意思,卢灿摆摆手,摇头拒绝。 “安排公司的人开始谈判吧。我估摸着如此庞大的物业转让,胡家也需要开几轮会议,双方还需要进行具体价值勘定,没有一个多月,这个谈判结束不了。” “到那时,我手头就有余钱。至于首付款,我已经有资金了。” 卢灿不是没想过继续去赌石赚钱,但翡翠饰品这东西,市场容量有限。 内陆市场还没起来,目前只有东南亚市场比较成熟。东瀛市场一般,他们更钟爱蓝水翠,自己不可能专门挑蓝水翡翠吧,也没那能耐,更何况东瀛人此时很自信,喜欢买明料回去自己加工。台岛和南韩市场还不错,但纳徳轩在这两个地方,还没有分店。 另外,翡翠饰品出货的速度,并没与大家想象的那么快。纳徳轩珠宝的翡翠明料库存,如果按照现有规模,能支撑十年无缺货。 出货速度快,意味着翡翠贬值,田乐群不可能乐意,还需要背负市场搅局者的坏名声;出货速度慢,卢灿回收资本的速度就慢。 这两条,决定了卢灿这次回港,很难将筹集资金的眼光盯在赌石上。 不过,他已经想到了解决之道,那就是黄金。 霍克森宝藏中,还有两百五十三公斤的金块,前几天阿尔达汗已经将其重新熔炼成规制的金砖和金条。他答应卢灿,将这批黄金用自己的走/私渠道,带到缅甸,交由卢灿处理。 欧洲人爱钻石,亚洲人爱黄金。 二百五十三公斤的黄金,放在香江,连水花都不会冒一个,就会被消化的干干净净。 找舅舅要十个人,就是为了从缅甸带回来这批黄金,在香江处理之后,能缓解燃眉之急。呵呵,二百五十公斤黄金,按照现在的市价,价值一千万美元,够他再折/腾一段时间。 见卢灿的态度坚决,卢嘉锡笑笑没再说话。 自己这孙儿自从经历两年多前的那场“劫难”,改变得太多太多,也给自己带来太多惊喜。所以,这两年卢嘉锡也不愿管他,看他能长成什么样子? “那我安排奎荣,联系那胡老板?”福老对博物馆这件事非常上心,急切的问道。 在卢灿点头后,他又说道,“你是不是要去看看?和那胡老板见一面?” 第一次会商,是必须要见一面的。这能显示自己购买的诚意,不是吗?此外,卢灿对这位1971年当选为世界新闻协会主席的“报业女王”,也有接触的兴趣。 “您老和荣哥看着安排,我最近都有时间。”卢灿点点头。 ……………… 卢灿抬头瞅瞅面前的四层老楼,非常老式的挑檐盖瓦楼,在香江湾仔路这一繁华地段,异常扎眼。他忽然明白胡娴为什么要出手虎豹别墅,根子就在面前的办公楼。 “钱叔,有个情况和您说一声,也许对您以后的谈判有点帮助。” 一行人即将步入《星岛日报》老式办公楼的大院时,卢灿拉住旁边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此人姓钱,钱伟,带着一幅黑框眼镜,香江菲力普斯会计事务所的收购专家。 他身后还有两位,是收购审核会计师和事务所的律师。 纳徳轩珠宝,算得上是菲力普斯会计事务所的优质客户,这两年收购店铺的业务,都是这位钱伟带队负责的,彼此合作的不错。 “卢少,你说?”钱伟站定脚步,不明白这位富家少爷想要说什么。 卢灿朝这栋四层老楼指了指,“钱叔,这房子……是不是太老了?” 钱伟一时间没明白,但还是附和一句,“确实够老的,估计得有六七十年了房龄。” 卢灿点点头,“星岛日报在八年前上市,但胡家始终控制超过六成的股权,这些年报纸发展的不错,旗下不仅有星岛日报、星岛晚报,还有英文报刊《虎报》。” 见钱伟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再度指了指这栋老楼,“三家发行量都还不错的报社,挤在这栋破楼中……您不觉得这次胡娴筹款,可能是为了筹建新的办公大楼吗?” 钱伟眼睛闪了闪,“卢少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 “听说胡娴在港岛东区那里,看中一块地,估计是想要筹建新的报业大厦。” 卢灿不敢说得太肯定,他不记得星岛日报什么时候搬迁的,但最终的地址是在东区霄淇湾那一片。上辈子来港岛蓝湾游玩时,有朋友介绍过。 钱伟点点头,“行,这次只是初步接触,等今天回去,我会安排人查探一下。” 这条信息在谈判中虽然起不到决定作用,但对于摸清谈判对手的底细,还是有帮助的。这次谈判,最终的成交价格,还需要看双方对虎豹别墅及周边物业的价值评估。 卢灿的猜测是对的,真实的历史上,胡娴为了新建星岛报业大厦,不得不稀释百分之十的股权,让给她的至交好友何世杰家族。换来三千万的借款和两千万的股权购置款。 星岛日报的峰值是在1992年前后,市值超过六十亿港元,旗下拥有七大报刊,在新加坡、印尼、缅甸、欧洲、澳洲、北美都拥有发行点,堪称港岛第一报业集团。 胡娴个人拥有的股权市值,再加上她在地产方面的收入,身家超过五十亿港币,妥妥的华裔女首富。 可惜的是,盛景不过是昙花一现。 随着地产投资的失误,出现巨额债务,又恰逢“发行量作假”一案的牵连,她差点锒铛入狱。最后她不得不出售星岛报业集团的股权,才得以脱身。 一行人走进院子,胡娴已经站在台阶上迎接,她的身边还有两位年轻的男子,应该是胡家的嫡系后人。 即将破五的胡娴,带着一幅金丝眼睛,齐耳短发,显得精明利落。她的目光在来人中扫了扫,很快落在个头高高的卢灿身上。 “卢少,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幸会幸会!”她的手掌,第一时间递向卢灿。 卢灿的反应让她吃了一惊,一点也没有豪门子弟的那种纨绔劲头, “胡姨这么说,担当不起呢。”他握住胡娴的手,热情的抖了两下,“一直听嘉义叔说胡姨能力出众,风范怡人,今日一见确实如此。我可是真的慕名而来。” 胡娴这才明白,这声“姨”是怎么来的。 林家与胡家堪称世交,胡娴与林嘉义认识很早,最近两年嘉丽服饰大放异彩,成为星岛日报的广告大户,林嘉义与胡娴之间早年的交情,起到一定作用。 卢灿叫林嘉义为叔叔,喊胡娴一声姨,不过份。 正文 第197章 葛家死士 胡娴对卢灿印象甚好。 在稍后的初次会谈中,卢灿架着腿,专心致志的翻看会议室中摆放的《星岛日报合辑》,对双方谈判内容,不闻不问。 她也试图就某些问题,征询卢灿的意见。 “胡姨,我不懂,让福老钱叔他们决定吧……”、“胡姨,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您的,真心不是偷懒……”、“胡姨,您说的问题,我没想过……” 这些问题,均被他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推开,似乎眼前的报纸,要比这场会议内容更有吸引力。 胡娴听林嘉义说过几次,卢家出了个小妖孽,此刻见卢灿如此表现,很自然的认为,他在藏拙。 年轻人藏拙,没什么不好。懂得收敛锋芒,总要比那些四处张扬的富家子,强太多。 这只是初次接触,表明卢家的购买意向,钱伟代表卢家,提出需要对胡娴报出的四千八百万港币的价格是否合适,进行价值评估。 这个要求不过份,胡娴代表胡家,很快答应下来。 双方约定,下周一,也就是七月二十一日,双方带着律师、财务审核人员,在大坑虎豹别墅见面。 卢灿也不是没有收获,在胡娴宴请的午餐会中,和陪同胡娴参加会面的两位胡家年轻人,关系混得挺熟。 胡炯是胡文虎的长房重孙,胡蛟(已逝)的长孙,他需要叫胡娴为姑奶奶。今年二十三岁,已经开始接掌家族在南洋的连锁药店生意。 胡旭是胡文虎最小的儿子胡四虎的幼子,今年二十一岁,港大学生,这次代表五房旁听会议。胡旭很喜欢热闹,与卢灿更能谈得来。 听说卢灿刚从中大结业,他张口闭口谈论港大要比中大好。倒没有恶意,纯粹是习惯性的意气之争。 前面在黄霑出现时,也曾提到港大与中大的意气之争,这里就把原委聊一聊。 香江中文大学的创立打破了一条规律,那就是英国殖民地近五百年来,只允许一所高等学府存在的无法理喻的破规矩。 单这一条,已经让港大很不舒服。 中大的建立,从一开始就以“正宗中文研究者、传播者”自居,并很快掀起了香江七十年代的“中文运动”,成功终结了英文垄断官方语言地位的局面。 中文教育的强势崛起,更被视为香江中大狠狠扇了港大一记耳光。 为什么这么说呢? 港大的前身是香江西医书院(中山先生是首届毕业生),模仿利物浦大学的制度,重理工而轻人文。虽然在1927年成立了中文系,但很显然,中文教育与传播,在港大被有意无意的忽视,这种情况一直到六十年代末。 为什么会这样? 呵呵,翻看港大历任校长,直到1972年黄丽松校长上任之前,前十届全是欧洲人。 在港大的教育史上,曾经一度盛传,“香江教育不需要中文”这种荒谬的言论出现。 香江中大的中文教育在岛内掀起热潮,自然是扇了港大的耳光。 看到中大的强势崛起,港大开始发动多年的资源,在报章媒体上,宣传港大多年教育成果、名人辈出的社会效应,隐隐中有贬斥中大“跟脚浅、善空谈”的意思。 中大的一批老先生,硬气得紧,随即展开反击,说港大在中文教育方面虚有其表,不如将中文系裁撤,并入中大得了的讥笑言论。 此事后来越闹越大,变成“港大”与“中大”的历史传统。 呵呵,这就是港大和中大的恩怨由来。 卢灿对港大中大的争执无所谓,他笑眯眯看着胡旭在滔滔不绝的讲述港大的历史。胡炯有些看不过眼,捅捅这位小叔,示意人家都不和你辩,你一个人瞎说个啥呢? 胡旭很快醒悟过来,嘿嘿嘿傻笑几声。 这对叔侄,性格都还不错。叔叔年纪小点,有点纨绔味,侄子胡炯很沉稳。 胡蛟一脉,继承的是胡家祖业,药店;胡四虎一脉,继承的是胡家在缅甸、泰国的木材生意。卢灿有意将他介绍给郑光荣认识——琼省木材公司已经成立,未来东南亚的渠道,也许胡旭就能牵线搭桥,省去郑胖子很多事。 双方约定,改天去游海(游艇海钓),卢灿便匆匆告辞。 他今天还要会见一位神秘人士。 ……………… 将跑车停在乐古道与摩罗街的停车场,卢灿步行到马路对面的纳徳轩乐古道店。 至于葛四会不会来?不用纠结。 这一带都是数字K的地盘,卢灿只要出现,不久葛四就会上门。 纳徳轩乐古道这家店,起于两年前,当时还是卢老爷子当家。他受卢灿怂恿,直接用从缅甸赚回来的钱财,高价购买了三家相邻的平房院落。 花费六百万港币,购买三座破院子,在当时很被人耻笑一番。 但不足一个月,港府正式推出《乐古道片区改造规划》,这一带的地价飞涨。当时这三家院落还在装修时,就有地产商上门,以一千两百万的价格,包圆这些院子。 一个多月时间,净赚一倍多。呵呵,耻笑者彻底傻眼。 这里的房子,自然不会轻易出手的。在卢老爷子和田乐群的决定下,这三座院子,院墙拆除,内部全部打通,屋顶和墙壁重新装修,变成纳徳轩珠宝乐古道店。 这家店面,在纳徳轩珠宝七家店中,面积最大,它已经取代荷里活道纳徳轩总店地位。 一进门,就可以看见安放在正厅门口的巨大墨翡关公像。 当年费劲心思的将这座墨翡关公,从娃达公司交换回来,卢灿原本打算将其肢解,取出其中的极品墨翡,但被王鼎新老爷子一顿暴揍——老爷子太喜欢这尊雕像的手艺。 滇省一级工艺大师黄奕名先生虽然在香江名声不显,但这手大型玉雕工艺,还真的震慑很多进店的顾客。 墨翡关公像的眼睛,被老爷子重新打磨过,极品墨翡的光线赭色,让他看起来双目炯炯有神,威武霸气。整座雕像被木栅栏圈住,前面摆放着一尊香炉,香火很旺。有不少顾客,特意赶到乐古道店,给这尊财神上香。 关公像的存在,让这家店的安保级别提高很多,纳徳轩安保团队,足足派出八人驻店看守,其中领头的就是安保队长田坤。 田坤是飞虎队退役成员,田婶和田乐群家的亲戚,知根知底。 见到卢灿进店,田坤连忙迎过来,“卢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卢灿对他点点头,“给我找个空房间,稍后有人来找我,你带他进去。” ……………… 走的人多了,邪道也能成正道。 这是葛肇煌的人生信条,来自于他那漫长的军统生涯。来港后,他更是将这一条信条植入到数字K方方面面。彼时,以KMT残军为主干、由大陆流/亡至港的洪门支流数字K,迎来其史上最兴旺发达的岁月。 短短数年,一举成为全港最声势浩大的黑帮团体,成员多达三十万之众。他们敲诈勒索、欺行霸市、组织贩毒卖YIN、开设赌场、走/私。最顶峰时,为维护KMT党派声誉,他们公然与港英政府对抗,酿成香江史上最惨重的群体性/事件。 如果不是葛肇煌早逝,数字K可能不是现在这种模样,还真的有可能在香江政/治圈中谋取一定的地位,将邪道走成大道。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以,数字K,彻底堕落、腐蚀、分散、溃败,变成现在人人喊打的状态。 这样的团体与组织,当年的卢灿,也许很向往,现在的卢灿,却不愿过多沾染。可是横亘在其中的血缘关系,又迫使他不得不考虑如何拿捏彼此的关系。 卢灿坐在椅子上,五指叩着扶手,看着对面精瘦的来者。 葛四,顾名思义,葛家所收家佣中排行第四,三十来岁,个头不高,但很精悍,目光天然带有一种鹰味。 不知道他在杀堂是什么位置,但舅舅能派他来这里,说明此人是舅舅的绝对心腹。 “葛叔,我要十个人,处理点事情。”卢灿放开手掌,在他面前翻了翻。 “别,卢少爷叫我葛四就行。”葛四抬抬手,意欲阻止卢灿的客气称呼。虽然他只效忠葛家,但卢灿毕竟是葛娅的独子,名义上也是主人之一。 “叫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这十个人,你要给我挑选好,有血契的那种。” 卢灿笑笑,似乎颇为亲和,但所提到的条件,让葛四一震。 血契,那就是死契! 葛肇煌出生于军统,他将军统中“敢死队”“锄奸队”死士培养机制,完全移植到数字K。这些人,后来都成为杀堂的核心成员。 葛家的死士,也不过几十位,这位爷一张口要走十位!葛四张张嘴,又合上。 卢灿敲敲桌子,“我也不会白要你们的人!” “这些人此次去帮我处理一批黄金,总价值的四分之一,算到你们杀堂头上。这样,我舅舅那边,和元老会也有所交代。” “卢少爷……能问一句,大概有多少?”葛四毕竟是葛家人,卢灿的身上也流着一般葛家人的血脉,但毕竟姓卢。 听到卢灿开出条件,葛四很自然要替葛家问话。 再说了,这件事还轮不到他来做主,他只是传话之人。 “二百五十公斤,一千万美元。怎么,给你们二百五十万美元,不满意吗?”卢灿眉头一皱,声音带着两份严厉。 葛四咧咧嘴,摇摇头。 “记住!要绝对忠诚的那种。同时,血契也要送到我手中。” 卢灿站起身来,端茶送客。 坐在舅舅葛辉这个位置,他所需要考虑的问题,不仅仅有亲情,还需要照拂帮会内部的情绪。卢灿一口气要走十个死士,他还真的需要与元老会说明情况。 正文 第198章 设局换画 香江一日一变。 沿着乐古道被清理干净的街道慢慢行北走,卢灿颇有感触。 距离上次来乐古道,也就两个月不到,乐古道北区,一栋十多层的高楼又起来了。看其高高的塔吊,上面应该还有不少层。 向天空要土地,向大海要空间,是八十年代香江大发展的两大主题。难以计数的高楼,拔地而起,越建越高;许多岛屿被圈起,再被填平,越填越广。 这种争与拼,是香江资本在八十年代活跃世界的主旋律,只可惜的是,这种拼争,在九十年代开始消磨,进入新世纪后,已经少有残存。 想想三十年后,人们谈论香江大亨,似乎都是七八十年代崛起的。 两千年后呢?香江似乎就没有出现什么杰出的年轻企业家,更没有一位成为大亨级的人物。更多的是那些二代、三代公子哥,操弄祖业那点东西。 精神的缺乏,香江没落,也就成为必然。 走了两家小院子,卢灿失望而出。今天似乎没有捡漏的运气,要么是自己看不上眼的,要么被摊主挂个高价做“幌子”。一幅明代孙克弘花鸟扇面,竟被摊主标出八千港币的价格! 这价格明显是宰人,虽然现在买下来,未来肯定会升值,但这种毛病不能惯,否则几次下来,这条街的古董,价格都要翻翻。 别以为古董的价格上去有多复杂。 这位摊主今天扇面卖出八千港币,明天进祝枝山的一幅小开画,他就敢开口要五万。三两次,这古玩就蹭蹭往上涨价。 “咦?阿灿,你也过来了?” 卢灿正准备再进一家小院子,院门内走出来两人,其中一位惊喜的喊道,是温阿四。 温阿四现在也算是文化人,他已经入职维德拍卖,成为拍品征集部的副经理,听许胖子说,干得还不错,但有个毛病,就是拍品的档次还不够。 此刻,他穿着短袖衬衣,腋下夹着皮包,下面套着西装短裤,皮鞋铮亮,很精神。 “温哥,你怎么在这?”卢灿站定脚步。 温阿四身边的那位,三十出头,文质彬彬,神色颇为友好的对卢灿点点头。 “嗨,还不是我们的首拍拍品闹得?”温阿四似乎被拍品筹集工作弄得有些头大,都忘了给卢灿和那位同事介绍。 有人出入,他拉着卢灿往门侧让了让,继续说道,“两位许老板暂定的首拍,分下午场和晚场。下午场为杂项、珠宝、玉器,铜器,晚场为书画及瓷器。一共需要拍品一百五十件左右,另外还需要二十件替补。” “下午场的拍品够了,但精品不多,晚场的书画和瓷器,数量和质量都不行。这不,全公司上下都出动,四处找拍品,尤其是精品。” 这句话说得卢灿脸色通红。 全公司的人都四处找拍品,自己还在这边优哉游哉的逛摊位。而且,从调景岭带回来的那些可以上拍的老物件,竟然没有到现在还没交给许佳闻。 温阿四忽然想起没介绍卢灿,连忙又补上,“马辉义,公司的书画鉴定师。马老师,这位是公司股东,卢灿卢少。” 听说是公司股东,马辉义的态度又热切一些,微微躬身握手,“早就听说过卢少家传鉴定绝学,一眼定乾坤。” 嗯?还有这传闻?卢灿扭头朝温阿四看去,温阿四却将头扭向一边。 不用问,一定是这家伙在公司说的。 他小学都没上完,一个小流动摊位的摊主,突然卓拔到拍卖公司征集部副经理的位置,压力一定相当大,不得已,抬出公司大股东,这也算是侧面让自己为他撑腰。 “哪里,我看东西的眼光,也就和胖瘦二头陀差不多。”卢灿谦虚一句。 “那已经很厉害了。两位许总,还有罗总监(罗大伟)的鉴定能力,我们鉴定部所有人都非常佩服。”这位马辉义八面玲珑,话说得滴水不漏。 “你们来这里……收货?”卢灿看了看两人手中,应该没有收获。 “淡墨轩老板王春成,手中有一幅都痴道人的《花鸟草虫图》,可惜……”马辉义遗憾的摇摇头。 都痴道人是明代著名画家孙隆的号,宣德中曾为翰林待诏。 这人别看名声不如四大才子,可这人在画坛上的成就,可不比这四人差。 他是“没骨画派”的宗师级人物,擅画翎毛、虫草,不作墨线,纯以色彩点染而成,生动鲜活,饶有机趣,自成一家,别具一格。 呵呵,要知道,没骨画派,可是和工笔、写意并称的国画三大派。 这条消息是温阿四找以前的摊友打听到的,结果,今天他带着马辉义兴致勃勃的来到这,哪知道,人家店主根本就不接茬——两个字,没有! 孙隆的作品?还是花鸟草虫图?这可是好东西。 孙隆画过不少花鸟草虫图,每一幅都堪称精品。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故宫珍藏的大纵幅花鸟图、吉省博物馆中自己的师门长辈张博驹捐献的《花鸟草虫图册》,以及中海博物馆的长卷《花鸟图》。 不知道染墨轩所珍藏的花鸟图,究竟怎样? 心被撩拨的痒痒的。 “还有这种好东西?我得去看看!” 卢灿抬脚就准备进小院子,又快速收了回来,扭头问两人,“打听过,这家店主有什么爱好没有?” 想要看别人的珍藏,又和王春成没交情,凭什么给你看? 不设局是不成的。 他这一问,温阿四和马辉义都醒悟过来,这是要投其所好。 “老板爱字画,他店中明代字画尤多。”马辉义的观察力还是有的,但字画嘛,玩古董的,就没几个不喜欢。 温阿四挠挠头,想了半晌,“王春成信奉密宗,这算不算?” 当然算! 马辉义补充道,“确实信奉密宗,我看见他柜台旁边,供奉了一尊莲花生大师的坐像,前面是八供,看来很虔诚。” 他这句补充,让卢灿对他刮目相看。一个优秀鉴定师必须具备的素质就是观察细致入微。他和温阿四进去,竟然能注意到八供,这观察已经很细致。 藏传佛教的供盘,一般分为五供和八供。 五供就是花、香、烛、茶、果,这是普通人(非信徒)的供法。 八供则是虔诚信徒的特供。 八只碗或杯,陈列佛像之前方,由右至左,第一只碗放海螺一、第二只碗放水果一、第三只碗放香末、第四只碗放烛一、第五只碗立檀香三支(无需点燃)、第六只碗花五朵、第七只碗用沐浴水(即清水加肥皂粉)、第八只碗用清水。 藏传佛教信徒?卢灿揉/捏着手指,在院门侧边转悠两圈。 卢灿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枚五彩翡翠球,冰种质地,分别是黑、白、红、绿、黄五色混杂。 “四哥,你幸苦跑一趟,找南边纳徳轩店中找田坤,就说我要一枚五彩翡翠球,店长知道,让他带你去库房领来。” 欸!温阿四立即小跑着朝纳徳轩乐古道店面跑去。 卢灿和马辉义两人,离开院门几步,嘀嘀咕咕商议三人稍后如何做这个小局。 不一会,田坤亲自带来那枚五彩翡翠球,交到卢灿手中。 这枚翡翠球,还是卢灿这辈子第一次接触赌石时,从天和斋带回来的小料中开出来的。明料原本有棒球大小,但在他将其磨平之后,也只有乒乓球大小,色彩斑斓,精致可爱。 马辉义也拿过去看了看,啧啧称奇,“这东西还真是做天珠的好材料!” 没错,卢灿准备用这枚翡翠球,换取王春成手中的孙隆那幅画。这东西不好卖,所以一直存放在纳徳轩乐古道的库房中,今天也算是“废物利用”。 这东西还真是做天珠的好材料!卢灿此举,肯定不是骗他。 天珠的收藏热潮,起于九十年代末,现在才八十年代开始,所以香江人对于藏传佛教中的天珠,还真的没概念。但王春成既然是虔诚的藏传佛教弟子,那么他一定懂得这枚五彩翡翠球的价值。 卢灿将两人留在外面,自己的右手中,颠着这枚彩色乒乓球,走进院中。院子左右靠墙各有两个帐篷摊位,院子中主屋门楹上挂着一块红木匾额“淡墨轩”。 这名字取意于元代王冕的“吾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诗句,颇为雅致。 别看卢灿刚才很急切的想要那幅画,但真进了院子,脚步放慢,心平气和,这是他多年以来形成的习惯。逛古董铺子,越心浮气躁,越急切,越容易误事。 没急着进屋,像个富家子弟看热闹般,将两侧的四个摊位看了一遍。 与两年前相比,假货多了,如果说以前半真半假,那现在,假货能占据八成。 香江火爆的艺术品市场,催生了很多作假团伙,不过,很多假货都是一眼假,蒙蒙外行,远没有到后世让专家吃药的地步。 磨蹭十分钟,没什么值得出手的,便缓步踏上染墨轩的台阶。 卢灿今天去见胡娴,穿着很正式,短袖衬衣是丝质面料,脚上蹬的也是品牌皮鞋。常年看人的伙计,眼睛很毒,连忙迎了上来,“这位少爷,您要看点什么?我给您服务。” 卢灿一边颠着翡翠球,一边扫视这家店面,信口开河道,“老爷子过寿,你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得,原来还真是一个憨货(有钱的蠢蛋)!那伙计心头一喜,连忙点头应承,“当然有!染墨轩在这三条街是有名的卖珍品货,好货的地方。” 伙计的话,让柜台后面的一位中年人抬抬头。 他一抬头,就被卢灿盘在手心的五彩翡翠球给吸引住。 正文 第199章 换一带一 一颗上等的天珠,讲究“圆”“聚”“散”“衍”。 很多人认为天珠对材质的要求很苛刻,这是一种非常错误的认识。 决定一颗天珠的品质如何,并非材质,而是“纹线”。 天珠纹线中的“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眼睛”,它代表生生不息,为世界之源点。“眼睛”为白者,最上等,寓意开眼光明。 “聚”指的是天珠上的“汇纹”,向眼睛部位汇集的纹线,均匀而密级者为上品,代表着能凝聚和增强的作用,后世有人认为凝聚的是自然界的磁场和佩戴者的信仰。 “散”与“聚”是相对的,汇纹的另一端,又叫散纹,纹线需要清晰,不断裂无褶纹。这是天珠凝聚的力量,反作用于佩戴者的行径。 “衍”指的是汇纹和散纹的分部趋势,纹线均匀而且具有强烈外张与内聚趋势的天珠,“衍”势最好。 如果用普罗大众中的实物进行解释的话,那就像一口活水池塘。“眼”为池塘,“聚”为活水源头、“散”为去水途径,“衍”为来水和去水的途径分部是否合理。 卢灿并不信奉这些东西,但王春成很懂啊。 小院平房面积并不大,他在柜台后直立身子,将卢灿掂在手中的五彩翡翠球,看得清清楚楚。绿为底,白为眼,黑为圆框、红绿黄三色为线条,色带清晰明了,纹线呈现大衍之势,这就是一颗上等天珠。 他看了一眼卢灿,这年轻人有点眼生,衣着不错,年纪不大,估计是周边哪家在外读书的公子哥,再看手中掂量那颗珠子的漫不经心模样,王春成心中有了判断。 嘿嘿,今天竟然有人送宝上门? 他放下手中账册,从柜台后缓步走过来,拨开伙计,开口道,“这位少爷,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您需要什么样的字画?我亲自为您挑选。” 那年轻人用拿着翡翠彩球的手指了指他,“你是店东?” “鄙人姓王,舔为本小店店东家。听闻您是为家中老爷子准备寿礼?真是至孝至善。”王春成微笑点头,奉承一句。 “您是要松鹤图,还是要寿字幅?” 这两种字画,是贺寿最常用的寿礼。 卢灿眼睛溜了一圈,还真的发现,这里明字画居多,其中就有一幅明代“三宋”中的的宋克温《十寿图》,没上手,不知真假。 他指了指这幅《十寿图》,“拿下来,我看看。” 王春成心中暗喜,有你看上的东西就好,稍后再想办法,把你手中的天珠料给顺到手。连忙指挥伙计,将这幅宋克温的《十寿图》取下来。 字幅摆在卢灿面前,他看了一眼,有些失望。 这幅《十寿图》应该是民/国年间仿制的,尽管仿制者有一定的水准,但距离宋克温的水平,还是有一定差距。 宋克温为人“任侠使气”,他的行草流走畅贯,挥运自如,似飞剑狂舞,潇洒纵横。他还善于画竹,今尚有《万竹图》传世,“竹叶片片似剑,簇枝直戮人心”。 性格使然,因此他的字,很好辨识。 卢灿一手盘玩这翡翠彩球,一边低头,装模作样的欣赏这幅十寿图,嘴边还时不时感慨一句。 王春成站在他身边微笑不语。 这幅十寿图是赝品,他焉能不知?此时他正想着美事,怎么把这幅画卖给这个年轻二货,同时还将他手中的天珠料,低价给顺过来。 他正琢磨这呢,店外进来两人。一见这两人,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正是刚才被他赶走的两位什么维德拍卖公司员工。 那幅孙隆的《花鸟草虫图》,他非常喜欢,视为珍藏,怎会送拍?更何况,这家维德拍卖公司,根本就没听说过,所以他才连画也没让对方看,直接撵走。 没想到,这两人又来了!王春成眉头微皱,停下准备劝说这位年轻人买画的话语。 “王老板,那幅《花鸟草虫图》我们无缘欣赏,请问您这里,还有其他可以拍卖的字画吗?”当先的温阿四拍着胸口保证。 “您放心,我们公司举行首拍,您拿出的字画,我肯定能给你要来最低手续费折扣。这样……您的画也能卖出个高价,我们也得一件拍品,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王春成恨不得将温阿四的嘴巴给封上,他瞟了那年轻人一眼。 果然,那年轻人听到这两人的话语,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店东,做人不诚实啊,店中还有珍藏?我可是一进门就要看珍品的,怎么,不值得拿给我看?” “这不……您是为了祝寿,这幅画更合适,不是吗?”王春成恼怒的瞪了温阿四一眼,随即扭头对年轻人赔笑。 那年轻人也不看画了,靠在柜台上,玩着手中的翡翠球。 “咦?”马辉义被这枚翡翠球吸引住,他的目光落在那枚彩球上,似乎想要说什么。 靠!这下真要坏事!王春成眼睛都红了,他记得刚才自我介绍时,这个人是拍卖公司的鉴定师。既然是鉴定师傅,那认识上品天珠,不算什么难事。 这年轻人明显不懂得天珠的珍贵,要是被他一说明白,自己稍后怎么从年轻人手中套漏?他赶紧上前一步,拉住马辉义,阻止他往下说,“两位不是要看拍品吗?我给你们安排。” 马辉义被拉到一旁,恍然大悟状,拿手指点点王春成,笑嘻嘻说道,“王掌柜,你这是看上了?呵呵,王老板,你不厚道啊。” 王春成的捡漏心思,俨然被他戳破,老脸一红,急忙低声说道,“我稍后安排一件东海翁的书法作品给你们,别多嘴。” 马辉义心头一喜,虽然没能拿到孙隆的画,但有张弼的字幅,同样精彩。 东海翁是谁?张弼也!字汝弼,家近东海,故号东海,晚称东海翁,松江府华亭县(中海松江)人,明代景泰、天顺、成化年间著名的书法大家。 他立即答应下来,伸出手掌,笑眯眯的说道,“王店东,击掌为誓。我不发一言,稍后你能否捡漏,结果与我无关,但你的那幅交给我们上拍的张弼字幅,需保真。如何?” 王春成恼怒的摇摇叹气,他酷好明代书法藏品,自认“明代,节气也。先有帝守国门,后有王殉国难,中有王被擒,犹自抗敌,不献一分一厘供饷。” 明代的书法和字画作品,每一件真品都被他视为珍藏,现在不得不掏出张弼的字幅,如同割肉,痛彻心扉。 不过,相比天珠,他家中有多幅张弼字幅,拿出一幅也算是两相取其轻。 他暂时还没怀疑到双方做局,勾自己上套,只能哀叹这两个家伙闯进来的太是时候了。 “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呢?我怎么感觉和我有关?” 那年轻人突然说了一句话,惊出王春成一头冷汗,私下对马辉义摆手,他自己却扭过身子,对卢灿点点头,“抱歉抱歉,这两位是拍卖公司的朋友,我先招待一番。” 他快速对温阿四和马辉义点点头,同意刚才的要求,又吩咐伙计,给这两个搅死棍上杯茶水,免得他们又去柜台那边捣乱。 温阿四低头喝茶,斜着脸对马辉义哧哧暗笑。 这人呐,就不能有贪念,一有贪念就容易被人摆布。想刚才,自己两人进门不过说了几句,就被他直接拒绝,现在,呵呵,主动送上一幅张弼的字幅做拍品。 真是让然感慨。 两人低头喝茶,偷看卢灿表演,刚才他们已经把《花鸟草虫图》这一话题撩出来,还意外拐带一幅张弼的字幅,剩下的就看卢灿了。 “王店东,我看你们有蹊跷呢?刚才他提到什么什么草图的,我就感觉你是在敷衍。这半天,你们又在一旁嘀嘀咕咕什么呢?” 年轻人的目光似乎很几分责问,同时带有几许怀疑。 “没有没有,少爷你想多了。”王春成连连摆手,连忙岔开话题,“哎呀,您来这么长时间,都忘了给你倒杯水。您是喝茶还是咖啡?” 他意图用这种方式,岔开对方的注意力。 “咖啡吧,还真有些渴了。”年轻人似乎上当,真的顺着他的话答道。 等伙计上了咖啡,年轻人美美的喝了口后,王春成准备直截了当,用这幅赝品换取他手中的翡翠球。他开口说道,“怎么样?这幅十寿图很适合做寿礼,您看……我是不是安排人给您包上?” “等一下!” 那年轻人直接伸手按住王春成准备将字幅卷起来的动作,将十寿图摊开,边欣赏边摇头,“有点老气,他们几个上寿,估计都是这玩意。你就不能有点新鲜的吗?” 说完,他将彩球放在咖啡杯旁边,看着王春成的眼睛,“王店东,我还是想看看刚才那个人提到的什么什么草图。” 那个圆球,没放稳,骨碌骨碌直接朝王春成那边滚过来。 王春成连忙伸手按住,捡起来,借机端详一番,天然翡翠五彩,白眼睛,纹线清晰,果真是做天珠的好材料,放在身边佩戴一段时间,就是上品天珠,如果能请到大师开光,那就是绝品天珠。 “这枚……彩球,您从哪得来的?” 一时间王春成想不到如何称呼,只得用彩球来替代。 “前面纳徳轩珠宝店的,我看挺好玩的,就买回去送给侄子。”那年轻人语气漫不经心。 “我家也有个大孙子,这球挺好看的。”王春成琢磨着话语,他指了指桌上的那幅十寿图,“要不这样……您不是要买寿礼吗?我用这幅十寿图,还你的这枚彩球,怎样?” 年轻人连忙摇头,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彩球,“这是我送给孩子的礼物,不能混为一谈。” 天珠料上手,王春成如何舍得放手?他手掌一翻,又再度提议,“我看少爷满腹经纶,不如换个条件,我店面中所有字画,随你挑拣一幅做寿礼,怎样?” 他这店中,字画八成是赝品,仅有几幅价值高的,还被挂在不显眼的位置,王春成可不相信,这位小年轻,能找到真品。 卢灿嘴角微翘,你这是自己撞上来的哦,可不怪我心狠。 店中字画,赝品虽多,但还是有几幅不错的,譬如墙角边就有一幅陈淳的《水仙图》。 陈淳,号白阳山人,其水墨山水,能与徐渭徐文长并肩,并称“青藤白阳”。这幅水仙图为横幅,水墨淋漓,颇得氤氲之气,笔法挥洒,富有疏朗轻健之姿。 这幅画,算是店中展出的精品之作。 “那好吧……”卢灿似乎答应的很勉强,但随后一指,却让王春成脸色灰白! 玩收藏,莫贪心,贪心必被坑! 当然,今天卢灿三人设的这一局,算不上巨坑,毕竟对方喜欢那枚天珠料,但王春成小亏一笔是肯定的。这幅白阳水仙图,怎么着也值二十万港币,而那枚天珠料,抛却信徒追捧,能卖出三五万港币就不错了。 那东西可是放在纳徳轩两年没卖动? 尽管没有见到孙隆的那幅《花鸟草虫图》,有些遗憾。 但一枚在卢灿看来无用的彩球(他对藏传佛教无甚感觉),能置换来陈白阳的《水仙图》,还附带着对方送出一家拍品——张弼的《渡江》字幅。 “扬子江头几问津,风波依旧客愁新。” “西飞白日忙于我,南去青山冷笑人。” “孤枕不胜乡国梦,敝裘犹带帝京尘。” “交游落落俱星散,吟对沙鸥一怆神。” 这应该是张弼的“醉书”,如骤雨旋风,应手万变,并可见怀素遗意。 好东西! 一出院门,温阿四和马辉义愁眉不展,因为卢灿盯上这幅字而且开口了。 正文 第200章 乍闻古伯 “愁什么愁?首拍那天,我安排人去举牌就是!” 卢灿恨不得踢两人一脚,一听说自己喜欢这幅字,立即哭丧个脸,给谁看? “阿灿,你是不知道啊,我们最近为了拍品,弄得头都大了。”听到卢灿准备在首拍上出手,两人立即转愁为喜,温阿四连忙解释。 即便拍卖师到时候给卢灿一点照顾,但这件拍品,毕竟上拍了不是?那就不是征集部的问题了。 “行了,别念叨了,跟我回家,我那还有十几件可以上拍的拍品,你们带走。”卢灿说完,领头先行。 什么?没听错吧?卢少还说有十多件拍品? 两人对视一眼,温阿四连忙跟上,马辉义张张嘴,也跟了上来。今天算是惊喜连连,从染墨轩淘弄到一张张弼的字幅不说,竟然还在卢少这里把剩下问题解决了! 三人准备直接回卢灿沙田别墅,走了没多远,卢灿的脚步停住了。 路对面,是他曾经捡漏北派师门十多幅夹画的“集雅轩”。 老板姓莫,很有能量的一人,能源源不断的将内陆的古玩淘弄到港岛。上次那批画,每一幅后面都有“京城革委会”印章,这说明都是当年抄家后堆积起来的仓库货。能拿到京城仓库货的人,说明他在北面,关系很深。 “怎么了?”温阿四问道。 “没什么,你们去停车场等我,我去集雅轩看看。” 卢灿将车钥匙扔给温阿四,独自过街。马辉义准备跟上看看,被温阿四一把拉住。 见他不解,温阿四扬扬车钥匙,“卢少这是不想让我们跟着。” 论起看人眼色,马辉义还不是温阿四的对手,连忙拱手致谢。 这个院子来过几次,认识不认识的摊主,都会点头致意。 “这位少爷,您有段时间没过来了?” 等卢灿一进门,集雅轩多了个伙计,不过领班的,还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他还记得卢灿,在他看来,卢灿才是愣头青,花好几万港币来买装饰画的愣头青。 “上次在你这淘弄一批旧货回去,装起来还挺有风格的,最近还有旧画吗?拿出来我看看。”卢灿随口答道,眼睛四处瞅瞅,和两个月前相比,这里变化不大。 “哎哟,您又要装修房子?”这店伙计挺有意思,凑趣的问道。 “嗨,这次不是!”借口得常换,否则很容易被识破,卢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我家老爷子,当年来自北边。喜欢淘弄点北边的字画,我这不……搜罗点,赚他点零花钱。” 卢灿用手向北边指了指,示意内陆。 这种情况太普遍,店伙计标识理解,连忙点头,“这您就来对了,我们老板,在北边的关系,那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示意。 “有新进的货吗?我一眼。”外面还有人等,卢灿也不和他废话,直接问道。 “没什么新货,但我们莫总前一段时间从仓库中又翻出一批,属于老货,您……要不要看看?” 看,当然要看!越老货越有惊喜! “您和我去后面?东西比较杂,店面放不下。” 那伙计与同事比划个手势,怎么看都像庆祝。 什么放不下?无非是那些东西,真的很难上台面,今天难得又碰到二傻子。 对此,卢灿表示呵呵。 伙计推开店面右墙上的一道门,这里通往后面的生活区。 一条仄仄的过道,紧贴墙壁,另一边则摆放着两张床,这是店伙计们的卧室。过道的另一侧,又是一扇门,那里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库房。 伙计前面带路,不停的嘱咐卢灿小心。 唉,都不容易,这家店面外面看着还不错,其实这些伙计老板都很拼,只看这低矮阴暗的卧室就知道。 终于看到所谓的仓库。 其实就是一间卧室改建而成的杂物间,三面都是铁架子,上面堆满了笔墨纸砚、画筒、版画、根雕这些物品,旁边的地上,还堆着一些残破的物件。 “你们就这么堆放外面的那些东西?”卢灿扇了扇鼻前,似乎非常不愿意踏足里面。 那伙计有点尴尬,不过他还是挺会说话的,“这些东西都还没挑拣,您正好下手啊。” 莫少聪在乐古道开这家店,当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处理尾货及次品货——总不能出现在摩罗街精品店吧。店伙计说没挑拣那是假话,这里面的物件是从莫少聪家的仓库中倒腾过来的,能卖点就多赚点。 “得,你也别说好听的。既然来了,我就进去看看!”卢灿挥手打断他的话,抬脚进门。 那伙计连忙开灯,又找来一副手套,递给卢灿。 “就看几幅画,不用那东西。”卢灿拨弄开他的手套,赤手走进去。 卢灿这次来,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师门北宗留下来的夹画,那些零碎破旧的其它物件,还真没放在眼中。 画卷都堆在最里面的桁架上。 他扒拉几幅,大多数是来自津门的杨柳青年画,有些年头,收藏价值嘛,如果遇到爱好者,那还是不错的,但在香江,年画这种收藏还是过于冷门。 杨柳青年画,属于木版印绘制品,与其他几种年画的方法有些不一样,它属于“半印半画”,即先用木版雕出线纹,然后用墨印在纸上,套过两三次单色版后,再以彩笔填绘。 卢灿挑出两幅保存还不错的,递给那伙计,帮忙拿着。这两幅,都堪称杨柳青年画的代表作,一幅三国故事《火烧赤壁》,另一幅则有水墨画感觉的《鱼跃于渊》。 “您真有眼光,这两幅画挑得好。”那伙计接过去翻开来看了看,夸奖道。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卢灿,自己这是在装外行呢,回头反问道,“看着挺顺眼的,什么地方好了?” 那伙计见卢灿又开始收破烂,心情舒畅,拍起马屁一溜一溜的,“您这句话深合古玩收藏之道,要不是您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干了多少年的老手呢。” “买画,最重要的就是顺眼,顺眼的画,才是好画。不是有句俗语说,最贵的未必是最合适的,但最顺眼的一定是最合意的。” “行了行了,别拍了,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的很。”卢灿被他说乐了。 这堆画卷中,还真的被他挑出好东西——《津门十景》黑白版画一套十幅。 卢灿拿起一幅,看看右下角的拓印,“民/国十五年秋月万盛恒捌拾”。 这是1926年印制的黑白风景版画,由当时津门有名的木版年画制作商行,万盛恒印制,一共发行了八十套。 好东西! 不是说这东西有多贵重,而是珍稀! 黑白画,是指只用黑色(或白色)一种颜色作画,画面只呈现黑白效果的图画。 它有着独特的艺术风格,它以黑、白对比为造型手段,画面主题以黑、白形体的巧妙组合来得以充分表现,具有高度概括的艺术特色。 在中华传统文化中,黑是实,白是虚,黑是一切,白则是空灵。黑与白如同有与无的相互浸润渗化,从而造就一个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有无相生的大千世界。 津门这地方,从清末到民/国这段时间,因为大量遗老遗少的入住,以及各国使馆的建设,使得这里发展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这套《津门十景》就是用黑白版画的形式,再现津门当年的风光。 现在,香江无人喜欢黑白画,但再过十多年,黑白画的收藏风潮涌起,带动一批知名画家,专作黑白画。譬如冷冰川的黑白装饰画、范梦大师的黑白山水画等。 “这个墨画看起来像一套,也帮我卷上。”卢灿将这一叠版画拎出来,抖抖上面的灰尘,递给那位伙计。 “欸!好嘞!我给您包上!” 木版年画,这年头真心没人要,那伙计欢天喜地的将这《津门十景》卷在一起,用细绳子扎好,与刚才那两幅画放在一起。 “您就是有眼光,嗨,前段时间来了个北边的,也在我们这仓库翻了半天,什么都没买,被我们轰走了。就她……那穷酸样,还懂字画?” 卖出十二幅垃圾,那伙计的画明显多很多。 “哦?这里前段时间有人来翻过?”卢灿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语,随口问道。 那伙计说兴奋了,继续突噜,“是啊,还是内陆来的土佬。说是莫老板收了他师傅的随笔作,现在想要买回去!翻了半天,什么也没买,晦气!” 卢灿的手一顿!心头巨震! 内地?师傅的习作? 怎么听都向奔着自己买走的那十六幅夹画来了? 他没回来,尽量让语气平静,问道,“是吗?那找到了吗?” “嗨!我们集雅轩每年要从内陆进来上千的字画,卖出去也有八百,哪能这么容易找到他师傅的画?再说又不是名家,我们店连记录都没有。指不定在哪儿仓库中,或者转手给那些小摊主了。” 莫少聪从内陆进来各种古玩,通常都采用包仓制。即他出点费用,然后整个仓库都属于他,那里有什么他要什么,自然并非件件精品,有些次等货色他也会转给小摊主。 “那北边客岂不是很失望?”卢灿又递了一句,让他把这话题继续下去。 “可不是?找了一天没找到,四十多岁的人,都快哭了!” ……………… 卢灿无法形容,自己离开集雅轩的心情。 听到这则消息,他再也没心思翻看什么画堆,让伙计包好挑选的木版画,匆匆离开这里。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古伯来了!古伯到港了! 他在哪里?还在不在香江? 听店里伙计描述,古伯应该不是偷渡来的,那就好办! 自己现在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找人去新华社驻港总部,打听古伯的消息。 正文 第201章 欧亚审美 交代田坤几句后,卢灿神色复杂的离开纳徳轩乐古道店。 拍拍脸颊,镇静点,也许,你很快就能见到古伯。能再次听到,上辈子对自己最重要之人的消息,卢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刚才,他已经安排田坤,去新华社驻港总部,看能不能打探到古伯的消息。田坤是飞虎队出身,官面上很多事,他能拉上关系。 停车场,马辉义与温阿四远远的迎上来。 “卢少,又淘到好东西了?”温阿四伸手要接他手中的画筒。 “孙立功老爷子津门人,瑞欣那丫头都不记得津门什么样子,我淘了一套《津门十景》的年画,让他俩回忆回忆。”卢灿顺手递给温阿四。 木版年画算好东西吗?现在还真不算。温阿四立即添了一句,“做卢少的家人,还真是幸福。连这点小事,还惦记着。” 卢灿抬头看了他一眼,温阿四以前摆平板车时,不是这样的,入职公司后,改变太大,估计还是压力使人改变,“四哥,有时间看看书,如果哪天拍卖公司感觉不舒服,自己说出来,我这边准备成立一家收藏馆,也需要人帮忙打理。” “欸!我知道了。”他终究还是没说,担纲征集部副经理,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不过,卢灿这句话,让马辉义彻底明白,温阿四在这位不出面的大股东心目中的地位。暗自心惊,准备回去和几位同事聊聊,可别再挤兑这位“不识货”的征集部副经理了,否则,祸事临头,都不知道得罪谁。 温阿四将车子直接开到沙田纳徳轩珠宝总部。从缅甸福记当铺运回来的物品,以及最近收集的文玩,全部存放在这里。 卢灿一共拿出三十三件拍品,其中有五件较为珍贵的明代瓷器,还有两件不错的明仿宣德炉,因为卢灿有同类型的精品,这些被他塞在拍卖物品中。 至于字画,卢灿挑了三幅前天从调景岭收回来的,分别是明代边景昭的《双喜牡丹图》、程嘉燧的《题长蘅次醉阁贴》、清代宫廷画家冷枚的《惜花春早起》,也让两人带回去。 首拍,必须要有点精品,这三位明清画家的作品,卢灿也各有收藏。 马辉义看卢灿一次次从收藏间抱出这些东西,眼睛都直了。心头哀嚎,这……大老板家中这么多好东西?却让我们辛辛苦苦四处征集,为什么? 其实卢灿需要处理的古董,足够开一次双场首拍,这不是怕其他三位股东有别的想法吗?真要让胖瘦二头陀,还有罗大伟几人,认为拍卖公司是给卢灿处理尾货的,那就不太妙。 等到许胖子缺拍品,求过来时,岂不是更妙?免得许胖子总觉得他不为公司尽力。 卢灿这点心思,马辉义是不会懂得。 安排纳徳轩的安保人员,开车将两人及这些货品送走,卢灿转身来到储藏室隔壁,这里是珠宝公司的设计大厅。 “卢少来了?”“卢少好!”“卢少”…… 他一进大厅,里面的设计员工,还有几位玉雕师,纷纷起立问好。他们要比公司其他员工更清楚,这位少爷才是纳徳轩屡屡创新设计的背后推手。 “卢少,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上来和他说话的是现任纳徳轩珠宝设计室主管,来自内陆的范明璐师傅。 范明璐师傅,苏州玉器厂的玉雕师傅,他带领其他四位师傅还有五位徒弟,两年前就来到纳徳轩。今年刚过五十岁,家传手艺,不仅对南派的镂雕工艺掌握的娴熟,同时他的手绘设计功底,非常出色, 因此,卢老爷子任命他为设计室的经理。同时,卢灿还知道,这位范师傅,也是“援港玉雕工业小组”的组长和党委书/记。他们内部的事情,卢家很少过问。 “范师傅,最近忙什么呢?”设计室一共有十一人,还有三位兼职玉雕师,譬如范明璐,活计多的时候,他们也要上手。 “公司准备在巴黎开设分公司,我们正在准备他们所需要的饰品设计稿。欧洲人的审美观点,与我们东方人不太一样,所以,大家正在讨论,如何为提供给欧洲的产品进行类型划分。”范明璐指了指桌上凌乱堆放的那些杂志、资料及书籍。 几张巨大的流线型平板桌,拼在大厅中间,是当初卢灿的想法。这种大开放式的办公环境,有利于设计师之间的交流,同时能提高工作效率。田乐群当时听到这个办法之后,当场嗤笑,她认为卢灿这是怕员工偷懒,才不设一间办公室。 不过,卢灿可没亏待这些设计师,在设计室周围,有咖啡歇息间,有面包机,甚至庞大的冰箱都弄来一台,让这些喜欢加班的设计师,还可以烤制面包、火腿充饥。 “卢少既然来了,就给我们提点建议。大家说好不好?”这时,设计室一位年轻的员工,凑热闹起哄。 范明璐瞪了那员工一眼,那员工假装吓得对他吐吐舌头。 设计室气氛还是不错的。 卢灿笑笑,翻了翻他们的画稿,确实不是很满意,偏东方风格化的味道太重,没能脱离窠臼。珠宝公司的设计力量,还有待加强,尤其是巴黎分公司开设后,有必要请两位欧洲设计师加入这个团队。 “那我就说两句?” 他一开口,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有些诧异,真说?即便设计室很多人都知道,卢家少爷很有才华,很多设计图稿出自他手,可年龄在这呢。 范明璐率先反应过来,他的目光扫遍全场,“大家还不欢迎?” “没必要,又不是什么领导讲话,我就是谈谈这次欧洲之行中,对欧洲人审美观点的一点看法,大家可以参考借鉴。” 卢灿拿起桌上两幅画稿,一幅是背光观音挂牌,另一幅是棕榈叶纹饰吊坠。 “大家说说,这两幅设计,成品后,哪一件更受欧洲消费者的欢迎?” “这”“这”“左边这个”……大多数人都认为,棕榈叶纹饰吊坠更符合欧洲人的审美。 “OK!”卢灿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 “我们的设计团队,直觉很敏锐。”卢灿将左手的棕榈叶吊坠扬了扬,“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但是,我们的设计稿,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强烈的东方味道?当然,我并非说东方味道不好,而是指它们未必适应欧洲人群。” 他放下手中画稿,将桌面上的一摞都拿起来,抖了抖。 “可是……我们的‘飞天’不是在欧洲拿了大奖吗?这不正说明,我们东方文化设计,符合他们的审美观点?”说话的是设计室中的一位年轻女孩,港大设计专业毕业。 “这个问题很好。飞天为什么能拿奖?你们想过吗?” 卢灿的问话让其他人面面相觑,难道不是设计好吗?难道还有其它原因? 停顿了片刻,卢灿才开口,“飞天的设计,带有强烈的东方文化传统,其包镶点錾工艺精彩绝伦。从工艺上和设计上,它都配得上这一次的大奖,但是……” “我认为这次拿奖,更重要的原因是欧美人为主的评审机构,对东方文化、东方元素的好奇心在作祟。也就是说,我们很幸运的钻了空子,迎/合了他们的好奇心理。” “那不正好说明,东方艺术元素,在欧美有市场吗?”那个叫做欧阳泉的女孩,再度开口反驳道。 “我们不能把一时的兴趣,看成欧洲大众化市场审美。这两者完全不同。” “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香江电影不错,在欧洲,放一场两场,可能有人观看,但是……香江电影,在欧洲受欢迎吗?他们能撬开欧洲电影市场吗?事实显然是不肯能的,李小龙先生在北美算是有知名度够高吧?他的电影,在欧美又有几部真正实现赢利并大赚的?” “再举一个实例,飞天系列拿到大奖,但我们只拿到一套订单。可是非常开心粉红系列呢?我们在巴黎的订单就拿到三套,另外还有两套正在谈判,这还仅仅是开始。” “你们就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吗?” 留给他们一点思考时间后,卢灿给出自己的答案,“很明显,非常开心粉色系列的设计,是符合欧洲消费者的审美观的。” “那么,你们可能要问,欧亚审美观点,有何不同?” “东方人或者说中华文化圈中,对‘圆’非常追捧,认为圆代表了圆满、圆润、柔和、含而不露、线条美、富有哲学等等,因此我们能从东方艺术中,发现很多有关圆的设计。” 他再度拿起那张背光观音像的设计图稿,“人物的面部,圆;造型整体设计,圆;背光设计,圆;腿型和衣饰,圆;就连这个方形观音牌,都设计成圆角。” “圆不好吗?不是!圆很好,设计的非常漂亮。” “但是,在欧洲消费者的眼中,圆,不过是一种几何图形,他们将圆等同于三角形、菱形、梯形、六边形、不规则形状等等。” “这就造成双方在审美上的最大差异。” “譬如,我们认为圆脸蛋、鹅蛋脸、鸭蛋脸的女孩漂亮,欧洲人也认为很漂亮;但是很多欧洲人认为漂亮的女孩,在我们眼中,很丑,因为她们的脸型是方脸,甚至是三角形的。” “这就是东西方审美根本差异的最直接表现。” “引申到我们的珠宝设计中来,那就是……我们需要拓宽思路,可以大范围运用几何图形来表现,不要拘泥于东方人对圆的执着,师法自然,这样我们的作品才能真正打开欧美市场。” 这场有关圆与几何形的论述,是卢灿上辈子在做玉石生意时感悟的,这次刚好分享给设计师们听听。 至于正确与否,并不重要,反正比现在用这种浓郁东方风格的饰品去冲击欧洲市场,要强很多。上辈子东瀛、内陆、南韩、东南亚,无数珠宝企业用血淋淋的教训证明,东方风格,在欧美并不受普罗大众的欢迎。 卢灿的这番话,后来被定性为纳徳轩必须遵守的设计室五大原则之一。 说完后,卢灿抬抬头,看见爷爷卢嘉锡还有王鼎新爷爷,两人正站在设计室门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对他们来说,没有比卢灿真正关心纳徳轩珠宝,更开心的。 (有关东西方审美差异的论述,一家之言,不同意见的,请一笑而过) 正文 第202章 去信北方 田坤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下午,就拿到确切消息。 卢灿放下电话,呆呆的坐在书房中,表情沉郁。古全峰逃港?羁押回国?这条消息不停的在脑海中翻腾。隐隐约约,他有点明白,为何上辈子古伯会如此低调? 上辈子古伯一定也来港了,也去集雅轩找画了,可能也没有找到那些画,可能也遭遇到现在的处境,最后不得不隐姓埋名! 否则以他师傅张博驹的名气,他不可能过得如此凄惶! 回忆越发的清晰,上辈子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如同电影快闪一般,一遍遍地过。古伯对自己算不上亲热,甚至两人对话都不算多,但他确实传授自己太多的东西。 而且,老头子对自己的关心,现在能感觉到。 他从不让自己去接触赝品出货渠道,当时自己还以为老头子贪财,现在想起,这应该是他在保护自己。在老头子遇害之后,才能使得自己安然无恙的度过八年。 老头子从不公开自己是他弟子的事情,当初一度有过愤懑,现在想起,他依旧在保护自己,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名头让弟子前途无亮。 至于最后自己的下场,那是贪念作怪,自己作死。 不行,自己得做点什么? 这一念头越发的炙热,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 内陆的事情可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香江少爷能干涉的。卢灿此刻烦躁至极,站起身来,不停的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也许,我可以试着联系张博驹张老,让张老把古伯送到香江。对,就联系张老,还必须要快,张老的春秋岁月过了这个春节就会终止,迟了更来不及。 用什么名义?卢灿再度挠头。 不可能直接用玖宝阁,卢灿甚至提到不愿提,不是因为想要隐瞒张老,而是……此时内陆对海外来信,清查的很厉害。 用西晋帛书的名义也许可以,张老拥有《平复帖》多年,想必对陆机乃至陆家有所研究,自己刚好拿到陆机的哥哥陆玄的家书,邀请张老或者其弟子来港,帮忙鉴定。只要在信中某一部位留下玖宝阁的“玖”字花体印,老先生一定会明白。 主意打定,卢灿立即摊开宣纸。 第一次与师门北宗通信,卢灿采用正规的毛笔竖行格式:游春主人敬启…… 这就是一封言辞切切,诚意累累的邀请函,邀请张老或者亲传弟子来港,帮忙鉴定西晋帛书的邀请信。 只不过,在落款签名处,卢灿留下一个花体玖字,看起来像私人印签,并不引人关注。张老先生一见,就能明白。 写完信,卢灿操起电话,他现在联通内陆的渠道只有一个,这次又得麻烦罗家。 罗查理刚好和朋友午餐聚会完毕,正准备午休片刻,佣人过来低声禀报,有位卢家的少爷来电话。 “卢家?”罗查理很快想到卢灿,这小家伙以前从没有主动打过电话,都是林嘉义转述的,这次怎么…… 他旋即有想到爷爷前几天说过的话,想了想,挥挥手,“转到我卧室来。” “罗叔好。”电话中传来卢灿的声音。 罗查理哈哈两声,“你小子,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是不是又有好东西?” “还真的有件好东西,可是被我爷爷看上了。” “还真的被你找到好货了?你小子,聚宝童子转世?既然卢老看上,那就算了。不过究竟是什么东西?那天我也去欣赏欣赏,你可别藏着掖着哦。” 罗查理语气非常和气,像极了长辈与溺爱的晚辈间的对话。让卢灿吃了一惊,我什么时间和罗家关系这么好了?不就是前几天在一起吃了顿饭吗? “好啊,我爷爷一定欢迎罗叔到访。” “是西晋陆玄,也就是文学家陆机二哥的一封家书,挺有收藏价值的,老爷子很喜欢。” “呵呵,那可是好东西!确实值得收藏。”罗查理在电话另一头,呵呵笑道,“陆机,《平复帖》我还是知道的。他哥哥的家书,那可是好东西。” 卢灿一听他知道《平复帖》,心中一喜,“罗叔,还真与您提到的《平复帖》有关系。” “怎么?你想借《平复帖》对比?那我可办不到,它在故宫里藏着呢。”罗查理打趣道。 “我怎敢有那痴心妄想!我不过是想请《平复帖》当初的收藏者张博驹老先生来港,帮我看一眼,另外,我给张老写了封信,想让人捎到京师,还请罗叔帮忙。” 此时港岛与内陆的关系纠结,很多事情走官面渠道畅通无阻,如果走/私下渠道反而阻碍重重。因此,卢灿采用两条腿并行的方式,一方面通过正规渠道请张老来港,另一方面则将私信送到京城。官面是旗帜,私信才是主。 电话那边的罗查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这件事的可行性。 良久,罗查理答道,“我给你问问,邀请张老这件事成功与否不敢保证。你的信给我,我找人送到京城,这应该没问题。” “谢谢罗叔!” 放下电话的卢灿,将晾干的信纸折好,塞进信封,准备封口,想了想又将胶水放下。本来就走光明正大的路子,不如就这样,主动让他们看。 “灿哥,群姐四点钟的飞机,你准备好了吗?” 外面走廊中响起孙瑞欣那丫头的脆脆的喊声。今天下午,田乐群从特拉维夫回港,卢灿拟定去接机的。 “欸,你让范师傅准备好车子,马上就出发。”去往北方的联系通道确定后,又想到今晚就可以搂着火热的身子入睡,卢灿心情大畅,行动也迅速几分。 …………………… “怎么样,群姐,特拉维夫是不是经常有街头爆炸?是不是特危险?” 田乐群一出接机口,孙瑞欣就上去挽着她的胳膊,把想要上去献殷勤的卢灿都挤到一边。这个死丫头,卢灿忿忿的白了她一眼。 田乐群朝卢灿清颜一笑,然后伸手在孙瑞欣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呢?” “特拉维夫和香江一样,很平静安详的一座城市。城市规划的也很合理,干净整洁,行人也很有素质,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我这次拍了不少照片,洗出来后你看看。” 两人相拥着走在前面,卢灿笑着与采购部经理肖大姐打了个招呼。 “肖姐,这次去特拉维夫,找到钻石合作商了没有?”卢灿问道。 伸手准备帮她提行李,被她一闪身躲过,又顺手交给跟上来的范司机,“卢少,这个问题,你需要问田总。” 得,田姐在公司威武霸气啊,女员工都不敢跟自己说话呢。 “特拉维夫的钻石加工带在那塔尼亚,距离特拉维夫市足有二三十公里,不过那里真的很漂亮,毗邻地中海,浅黄色的沙滩,围拢那里,美不胜收。” 车中,田乐群的由衷赞美,让孙瑞欣满满的神往。 “那此行一定非常顺利啰?”卢灿伸手,握住田乐群的柔荑,她轻轻拽了两下,被卢灿牢牢攥住,没拽动,只得任由他盘玩。 “还行,一共有七家较大规模的钻石切割加工厂,我们走访了四家,其中阿维泰维赛尔,对与我们合作很感兴趣,他答应下周来港,考察我们的销售能力与品牌实力。” “是阿维泰维赛尔?”这个名字卢灿可不陌生。 以色列钻石中心(IDC)于1986年在以色列最有名的特拉维夫钻石交易所上市,是以色列第一家,也是最吸引人的钻石加工及销售上市公司。 IDC是一家手工作坊式钻石业务公司,在钻石抛光、交易与珠宝设计方面拥有多年的经验。IDC为阿维泰维赛尔、妻子艾玛、女儿伊尔以及儿子戴琳纳拥有,经营着以色列业内最大的钻石以及珠宝展厅,为客户提供最具成本效益的一手采购方式。 为什么卢灿对他的事情如此熟悉? 因为这一大家子,在2014年走访内陆文交所,卢灿作为欢迎嘉宾,也应邀出席。那时,阿维泰维赛尔已经八十三岁,依旧精神矍铄,与大家谈笑风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你知道这人?”田乐群美目眨眨。 “哦,我在感慨这人很有商业眼光,不仅只知道卖货,还知道考察合作者的实力。”卢灿信口胡诌了一句。 田乐群没察觉,反握着卢灿的手,说道,“对啊,我对阿维先生也非常佩服,虽然他们的加工厂在那塔尼亚不算最有实力,但他的合作态度真的很认真。” “怎么个认真法?”卢灿好奇的问道。 “一开始我们去拜访,是一位叫维尼的销售经理接待我们。当我们拿出公司营业资质,还有这次在巴黎珠宝展上的新闻报道之后,阿维先生出面。” “老先生的态度,与前几家截然不同。” “他并没有问我们的进货量,以及对钻石的大小、型制的要求,而是详细的询问我们纳徳轩未来的规划,我们的设计能力、销售渠道,我们的管理团队,以及我们在东南亚的影响力。那认真的问话态度,让我们就能感觉到,他想要的是长期战略合作关系,而不是卖货。” “甚至他还询问了几个有关钻石方面的问题,来试探我们对钻石的了解。” 成功者,有其必然之处。 阿维泰维赛尔此时已经显现出,他的成功者潜质。 卢灿想起一事,问道,“他来香江,就只有考察纳徳轩实力这一件事?” 经卢灿提醒,田乐群眉头颦了颦,“应该没有其它事吧。” 卢灿嘴角微翘,群姐虽精明能干,可还是太年轻。他的表情被田乐群抓住,粉拳一挥,拳在卢灿的肩膀上,威胁道,“你肯定猜到什么?赶紧说!” 卢灿嬉笑着抓住她的拳头,“好了好了,我说就是。” “我们想涉足特拉维夫钻石加工产业,那有没有可能,阿维先生想要涉足香江钻石加工产业呢?要知道,香江可是亚洲珠宝饰品基地之一,更是东南亚饰品加工中心。” 咦?还真有可能!田乐群放下拳头,越想越对。 也许,这是纳徳轩全面进军钻石加工行业的重要契机! 别忘了,阿维泰维赛尔是犹太人,他天生在这个行业中无阻碍。 钻石,属于犹太的。 这句话可不是虚的。 田乐群不愧是女强人,得知有插手钻石切割和加工的机会,她第一时间,选择回公司。她要全面安排公司的接待事务,以最佳的状态争取到合作的机会。 抵达沙田纳徳轩珠宝公司的大门口,卢灿远远便看见温季宸夹着皮包正往外走。他手中拿着一叠纸张。 这是来找自己的?难道瓷厂那边出什么问题? 正文 第203章 杂事二三 阴历六月十八,阳历七月二十九,天德合,五行利土。 宜祭祀、祈福、开市、立约、交易、嫁娶、建屋、安门、安床、结网、捕捉、纳蓄。 卢灿面前的这张纸上,写的是黄道吉日的判词。 笑着抖了抖这份黄色蘸纸,“黄大仙看的?” 他所说的黄大仙并非人,而是香江有名的黄大仙祠。 民/国初年,陈炯明占据羊城,以“革命者”自居,要破除迷信,拆庙宇修公路。1915年,原黄大仙祠的主持人梁仁庵道长携带黄大仙的画像、灵签和药签等南迁到香江,并于1921年建成香江黄大仙祠。 九龙十三乡的竹园,是黄大仙祠吉地,香火鼎盛、善信众多。 “嗯,仙师说,这是七月份最后一个吉日。” 温季宸点点头,他今天特意去那里,为了就是求取瓷厂挂牌的好日子。 卢灿手指轻叩桌面,琢磨挂牌这件事。 昆希押船,带着第一批工人,以及自己收购的铜器、分水兽,还有几台设备,将于二十五日抵达香江。 柴窑这边,桂师傅带两名弟子,最近正在拉坯、修坯。 第一批柴窑准备烧制釉下彩,品种为釉里红。釉下彩在瓷器烧瓷过程中,是一次成形,烧制程序简单,但对窑温要求高,有利用彻底炕窑。 因为是初窑,成品率,卢灿的要求并不高。 初窑准备三十件标准器,要完成所有工作,也要到月底。 想到这,卢灿点点头,将蘸纸递给温季宸,“可以,你去准备吧,就选这天。” 温季宸接过蘸纸,神情有点吞吞吐吐,“我……我……以什么……名义……” 哦,为这事?温季宸一直顶着瓷厂总统筹的名义在工作,来了许多瓷器方面的老人,他这事在担心自己的位置不保呢。 卢灿笑了笑,“当然是总经理的名义筹备。” 温季宸心头大定,立即站起身来,“好的,我这就去筹办。” 临出门前,他又转身问道,“卢少,我们瓷厂的大名,您准备好了吗?” 卢灿敲了敲脑袋,昨天到今天,因为想着古伯的事情,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等等。” 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只卷筒,递给温季宸,“从今天开始,我们渔湾瓷厂,正式更名为‘润馨瓷器’。这是我请爷爷给写的字,你拿去拓印。” 润馨,取义于“础润而雨,品艺双馨”。 虽然不支持,但老爷子还是希望他的瓷厂能做出声誉。 “润馨?好名字。瓷如玉润,馨名满香江。” 温季宸展开字幅,自己画蛇添足解释起来,然后自己被自己的话逗乐,哈哈大笑。 行了行了!卢灿哭笑不得,挥挥手将他赶走。 ……………… 回来这么长时间,还没去小茶室看过。 财务室前天拿来两张批款条,黄碧雲两次请款三万五千港纸。也不知道她把茶室装修的怎么样了? 蹬着脚踏车,十多分钟后,赶到中大图书馆。 尽管已经放假,校园中还有很多留校的同学。一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点头示意。 第四阅览室旁边,小茶室有人进出,门是开的。 二楼的阅览室是对公众开放的,许多同学还有前来查阅资料的社会人士,都选择小茶室,一杯咖啡一本书,静静消磨傍晚时光。 卢灿一进门,热闹了,如同水珠入油锅,好几位同学都站起身来招呼,还有两位同学过来抱了抱。 “卢老板回来了?”这是同学开玩笑的叫法。 “卢哥回来看看?”这是熟悉的同学的招呼。 “啊哟?大佬回来视察?”这是不服气卢灿他们上次成功举行小拍的同学。 “回来收账?”这是仇富的同学。 卢灿这个小茶室老板,在中大也算是小有名气。尽管问候中夹杂有不少调侃,但这种感觉让人暖暖的,要比社会上闲适舒心太多。 黄碧雲站在柜台后面,对他微笑点头。 卢灿四周扫了眼,风格完全改变。 当时他离开时,应黄碧雲的要求,将那些明清桌椅、字画全部搬走。重新装修后,这里的主色调为银色和黑色。墙壁上是牛奶波纹贴纸,悬挂了几幅简约的线条油画。茶桌换为银色边框的玻璃桌,椅子为带有靠壁的黑色五轮升降转椅,连柜台也换成银色铝塑板穿孔台。 整个风格,时尚、简洁,色彩鲜明,很当代。 黄碧雲给卢灿端来咖啡,卢灿冲她翘起大拇指。 “还担心你不喜欢呢?”她声音低柔。 卢灿心中一凛,脚步后撤一点,连忙说道,“不是说过,这里你做主吗?你喜欢就行!” 黄碧雲似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脸侧了侧,再回头时,换上一副笑容,声音也大了许多,“前一段时间,有不少同学/联系不上你,在这里留了便签,我拿给你?” 嗯,卢灿点点头。 因为是旁听生,卢灿离校,无需什么正式手续,只需要和辅导员招呼一声即可,所以他离开,很多同学并不知情。 便签有十多张,大多数是询问地址和联系方式的,卢灿挑出两张。一张是艺术系主任魏明倩教授的,另一张是杨开雄的。 和魏明倩教授,不过是认识而已,她为什么找自己? 魏明倩的这张便签有十多天了,那时自己正在法国。真要有什么急事,她完全可以通过指导员那找到自己的家庭住址啊? 卢灿也纳闷。 电话接通之后,那边传来一位偏中性的女声,正是魏明倩的声音。 “魏教授您好,我是阅览室小茶室的卢灿,您十几天前留下一张便签,找我有事?” 电话那边的魏明倩,竟然想了十多秒后才恍然大悟,“是是,确实是我给你留的纸条。我问过你们的姚师,他说你已经结业了,我懒得去找联系方式,才给你留了便签。” “我想问问你,下学期有没有兴趣到艺术系来旁听,学学谱曲和作词?” 卢灿傻眼,这都哪儿跟哪儿?自己什么时候入了魏明倩的法眼? 魏明倩教授,港大毕业后,又去法国弗朗罗戏剧电影学院进修,欧洲游历十年,回港后加入中大,才华出众,很快就成为中大新亚学院新设立艺术系的主任。 她的性格偏欧化,无论是处事为人,都很中性,在新亚书院是个绝对的另类。 卢灿追问两句,才弄明白,还是给温碧玉的几首旋律惹的祸。 阿玉因哼歌结识黄霑而去了无线,卢灿答应那几首平时哼唱的口水歌的版权,送给温碧玉做零花,结果这丫头转手将这些旋律或歌词,交给黄霑处理。 黄老怪和魏明倩是港大同学,几次聚会他都嘲笑魏明倩,中大把一位作词作曲的天才,放到咖啡馆当伙计。这不,魏明倩就想问问,卢灿愿不愿意正式跟她学作曲作词。 卢灿心虚的直冒冷汗——自己不过是记得几首后世的口水歌,怎么就成了作词作曲的天才?这黄老怪真会挑事。 连忙婉拒,“魏教授,爷爷年纪大了,希望我去帮他……” “OK,我明白了。没事了吧,再见!” 魏明倩干脆利落的撂下电话,卢灿只得咧嘴苦笑。 另一个电话是杨志雄的,电话中他支支吾吾的。听说卢灿在小茶室,他撂下一句半个小时后到,随即就挂断了。呵呵,估计有什么话,不好意思当着家人面说。 小拍的时候,杨志雄也带着父亲过来,这个人情,得领。 卢灿泡了杯茶,从柜台上顺了本书,是三毛的作品《撒哈拉的故事》。哑然一笑,哪个少女不怀春,还真没说错,这应该是黄碧雲看的。 这本书1976年出版,普一面世便受到港台文学界的极高赞誉。文字清新动人,讲述她与丈夫爱情生活点滴,如春水润苗,平淡中见真挚。去年,她丈夫荷西潜水的意外故去,让这本书再度掀起销售热潮。 等杨开雄的到来,卢灿靠在临窗的位置上,翻看这本畅销书。看了几页,肚子轱辘叫了两声,刚才过来是突然兴起,现在错过饭头。若是温碧玉在这,卢灿肯定指挥她去买饭,黄碧雲嘛,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得,找点茶点充饥算了。 “茶点怎么能当晚餐呢?”得知卢灿没吃晚饭,黄碧雲匆匆拉开柜台的隔板,“你等会,我给你下碗米线,十分钟。” 透过半掩的房门,卢灿粗略扫了眼当初自己的办公间。 一张窄窄的行军床,被布帘隔开,算是她的卧室。布帘的另一头靠窗,则摆放着一张小条桌,上面放着电炉子还有一口白铁锅。 同样家境不好,温碧玉娇小姐脾性从未改变,这丫头却如此朴素,竟然还自己做饭? 米线是典型的南方食品,卢灿很喜欢,辣辣的,撒了一层切得细小的腌豇豆,上面还卧了个鸡蛋。 卢灿挑了一筷子,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他上辈子在鄂省上学,对那里的热干面,还有校门口的桂林米粉店,记忆犹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重新尝到当年的味道。 “好吃!手艺和谁学的?都可以开店了!”卢灿喝一口酸中带辣的汤汁,忍不住赞道。 “我母亲就是桂林人,她现在还在庙街那边摆米线摊。”见卢灿是真的喜欢,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改天你带我去尝尝伯母的手艺。”话一出口,卢灿就意识到不对,自己刚才还琢磨着和她保持点距离,怎么自己又贴上去了? 原本是卢灿的顺口一说,结果黄碧雲很清脆的答应道,“好啊,下次你有时间,到店里来找我,我带你去。” 也不知是一碗酸辣米线下肚的缘故,还是卢灿心虚,他的汗珠都下来了。 女人是藤,男人是树,树有多高,藤有多长。 这才是卢灿喜欢女人的标准。 上辈子读过过黄碧雲的书,文字风格强烈,极力描写人性阴暗面,令人触目惊心,这也让卢灿对她一直亲近不起来。 “维文在吗?”杨开雄的声音,出现的太是时候。 最近感冒,处于低潮期,又恰逢情节过渡,有些平淡,见谅。 谢谢十多位读者的一直支持。看盗/版的朋友,有冇空回书海,支持一二? 正文 第204章 赝品来袭 卢灿愕然,他面前摆放着庚斯博罗的幻想画《祈望》。 他皱了皱眉头,指着这幅画,“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坐在他对面的杨开雄,银勺将咖啡杯搅拌得叮叮当当响,目光有些躲闪,神情尴尬。“不为什么,我父亲想要出手这幅画,我琢磨着,既然出手……还不如卖给你。” 卢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见对方不肯说真话,又将目光转投这小幅油画上。是不是这画有什么蹊跷? “我能上手吗?”卢灿拿起画框的边缘,问道。 可以,杨开雄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这是小幅直立画作,画面中女子衣衫褴褛的站在汹涌的水面上,晕散开来的金色光线从右上角照射下来,光芒落在两人的身上。 卢灿自忖不会认错,这就是庚斯博罗的手笔。 画作保存良好,没有出现掉粉干裂这些症状啊,杨开雄或者说杨家要处理这幅画干吗? 将画框重新放下,卢灿身体向后靠了靠。他很想拥有这幅画,可杨开雄的表现明显有问题,这让卢灿心底不太舒服。 “说吧,到底为什么?这幅画不会是你从家中顺出来的吧。”卢灿微笑着敲敲桌面,“要是这样我可不敢收,杨叔知道,还不去找我麻烦?” “唉呀,真不是!”杨开雄揪了揪头发,“确实是我父亲想要处理这幅画。” 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可是……英国王室大爱的一幅庚斯博罗的作品,为什么他们家不收藏?杨家在香江有一家工程建筑公司,专门承包修路、园林造景等港府项目,有时还能承包点住房建设工作,没听说他家经济紧张呢。 越发好奇,卢灿站起身来,作势欲走,“森碟(杨开雄英文名称),你再不说实话,我可就走了。” 对付这种刚毕业的青年,卢灿经验十足。 果然,杨开雄急的连忙站起身来,伸手要拉卢灿,“我说就是…维文,你不忌讳骷髅吧。” “骷髅?什么意思?”这画面上可没什么骷髅,卢灿不解。 杨开雄身手麻利,很快将画框拆开,打开后面的衬板,示意给卢灿看。 在画稿的右下角,有人用给油画勾勒基画的炭笔,寥寥数笔,画出一个浅色的十字架和骷髅。 卢灿明白过来,一定是杨家认为庚斯博罗的作品值得珍惜,他们想要为这幅画重新换画框,结果发现画布后面的十字架与骷髅。香江人迷信得很,可不认为骷髅是什么好东西。 “你父亲准备将这幅画重新上框发现的?”杨开雄的点头,印证了卢灿的猜测。 卢灿嗤笑一声,“森碟,你主修的是西方历史吧,别告诉我,难道你不明白骷髅在《圣经》中的含义?” “哎呀,我懂,可是我父母不懂啊,他们觉得家中有这东西不吉利。”杨开雄苦笑,摊摊手道,“他们前几天就想把这幅画送去当铺,卖点赚点。这不……我想起你了。” 他的解释,能说得通。 骷髅图案,在此时的香江人印象中,十足十的死亡代表,不详征兆。 可卢灿无所谓。 十字架与骷髅,在西方作品中经常出现。它们代表时间陨灭一切,万物归于虚无。正所谓《圣经传道书》所云:“虚空之虚空,凡事皆虚空。” 十字架、头骨与其他一些象征物譬如地球仪,时钟,书籍,沙漏,凋谢的花朵等并列而作的静物画,称为虚空画。 专门以死亡反衬生命中的浮华欢悦,主旨是人生之短暂,宛如“清风轻烟”。 “行!这幅画我收下!”卢灿愉悦的点头答应。 “价钱还是按照当初既定的?”杨开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问道。 “就按照那个价格。”如果此时压点价格也是可以的,但这样做没必要,反而伤了同学之情。又何况,那幅十字架和骷髅的出现,更能证明这幅画是庚斯博罗的作品。 要知道当时庚斯博罗已经身患脑瘤,痛苦异常。他在画布背面留下骷髅和十字架,何尝不是表达忧伤,在主的面前悔改,又渴望着主能够给与自己力量,直面死亡,反思人生。 炭笔画的骷髅与十字架,与油画内容所表达的对光明与重生的渴望,形成鲜明对比,这何尝不是当时庚斯博罗焦灼、矛盾、恐惧、渴望交织的困境心理的真实反应。 有了这炭笔画,这幅画能增值不少。 可惜,杨家不识货! 杨开雄听到卢灿原价买下这幅画,表情舒畅,动作麻利的重新将这幅画装进画框。 卢灿摸了摸口袋,有些尴尬,今天出门来着,是一时兴致,哪记得带支票本? “森碟,今天忘了带支票。”卢灿挠挠头,“我记得你家在港岛,要不……明天我去中环约克大厦,到时候我们再交易?” “嗨,小事。画你带走,明天我去约克大厦,到时候你再给我支票就是。”杨开雄不知是急于将这幅画送出去,还是真的很豪爽,他很直接的将这幅画,递给卢灿。 “那……也行。” 事情办完,卢灿和黄碧雲告辞一声,在小姑娘颇为复杂的眼神中,与杨开雄一起,走出小茶室。 “嗨,维文,那小姑娘似乎对你有意思呢。”杨开雄学习不怎么样,这方面很敏锐。俩人下楼时,他开玩笑说道。 卢灿连忙摆手,“别瞎说,那可是新闻系的高才生,巾帼须眉。” 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很熟悉,见卢灿不太乐意,杨开雄便没再提这事,见卢灿推出单车,他招招手,“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从港岛到沙田,距离可不近,还要过海底隧道,卢灿笑笑,拍拍单车手柄,“你早点回去,我锻炼身体呢。” 时隔三个月,竟然还能将这幅庚斯博罗的《祈望》拿到手,真是意外! 晚上,他偷偷溜入田乐群的房间,两人时隔多日未见,嘿/咻的有点过分。一大早,院子里人,眼神都是怪怪的。 田乐群羞得躲在房中不敢出来,昨晚也不知怎么了。卢灿脸皮厚,无所谓,反正卢老爷子已经和群姐父母见过面,将订婚日期确定在今年的十一月十日。 ……………… 尽管约克大厦很老,但因为早年是港督府民政办公楼,所以整座大楼的气势不凡,巨大的门洞、哥特式建筑的尖顶,还有巨石打磨的台阶,彰显它当年的荣耀。 客运电梯只能抵达八楼,八楼以上全是维德拍卖的私企空间。 八层是征集部、文员办公楼,洽谈室,卢灿正准备让前台小姐给胖瘦二头陀打电话,温阿四刚好从里面出来。 “认清楚,这是公司股东,卢灿卢总。”温阿四指着他训斥前台一句。 卢灿笑着对前台点点头,伸手打断他“行了,你这么说,特显得我对公司关心不够,连公司员工都不认识。” “你这是信任!信任朋友嘛。”温阿四变得越来越会说话。 两人迈步走上楼梯,卢灿问道,“拍品准备的怎么样?” “够了!从您那带回三十三件,瘦许总又从刘作筹大师那找来两幅明末字画,征集部宋经理,昨天也找来四件高品质拍品,现在已经很充足。” “宋经理?能耐可以啊。”卢灿随口问道。一次性找到四件高品质拍品,能力确实不错。 温阿四神色有点复杂,看看楼梯上下无人,开口说道,“我不是从您那弄回不少东西吗?可能宋经理感觉有压力,这才……” 江湖,无处不在。 估计温阿四在公司倍感压力,与这位直属上司有很大关系。 “好好干!你以前摆摊就有底子,到拍卖公司来,多跟掌眼师傅学。鉴定这一行当,靠的是经验,不是学历。”卢灿拍拍他的胳膊,鼓励一句。 “欸!最近跟鉴定师出门看货,感觉收获很大。” 两人闲聊几句,来到十一楼,温阿四指了指走廊尽头两边,“那是两位许总的办公室,您和罗总监的办公室在这头。” 四间办公室,隔着走廊,相对而设。 卢灿探头看了看自己的那间办公室,班台、转椅、书柜齐全,都空荡荡,进门处是一套沙发围着一张玻璃茶几,这是会客区。 又扭头看看对面的罗大伟办公室,没人。一样的陈设,多了很多文件和书籍,墙上挂着两幅估计是罗大伟自己画的油画。 顶头那间,传来许胖子的声音,还有罗大伟那特有的口吃声,估计在商议首拍的事。 卢灿示意温阿四忙去,自己信步走进许胖子的办公室。 许胖子、许家耀、罗大伟,还有三位中年人,正围在沙发茶几边商量事情呢。 “……活动部孙经理,你们需要立即准备资料,拍品目录一定要力求精美……”胖子正在滔滔不绝的嘱咐工作。 门口黑影一压,胖子抬头,立即嗷的一声,站起身来,“你小子,还知道来看看?” 会议算是被卢灿打断,罗大伟和许家耀相继站起来,连带着三个中年人也直起身子。 “怎么?拿了我的那么多拍品,我上门签合同,不行吗?”卢灿拳头擂了胖子胸口一下,笑道。 “行!你大佬!” 许胖子回复他一拳头,拉过他,向那三位中年人介绍。 “这是公司大股东卢灿。”又指了指那三人,“征集部的宋凯宋经理、活动组织部的孙展孙经理,这是鉴定部的马占奎马经理。” “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胡乱的打了通招呼,又和许家耀、罗大伟抱了抱,卢灿见他们都在忙正事,也不好打搅,“不打搅你们开会,我来欣赏欣赏拍品。胖子,你安排一下。” “你不旁听?”许佳闻指了指茶几,示意卢灿。 “不了,我去看拍品。”卢灿摆摆手,他对这种事务性会议,真心不感兴趣。 罗大伟站起身来,“库…库房钥匙,我…我陪…维文去!” 拍卖公司,库房重地,钥匙有三把,胖瘦二头陀还有罗大伟,各执一把。 库房门是前段时间特别安装,足有三寸厚的钢坯,两道明锁,一道暗锁,库房四角都安装有摄像头,安全级别还是不错的。 库房面积足有两百平,靠墙的多宝阁,中间部位为铁质桁架,上面摆放着征集来的首拍品。每一排桁架或多宝阁上面都贴着所属分类,瓷器、陶器、铜器、杂项、字画等标签。 卢灿在罗大伟的陪同下,从第一排的瓷器看起。 第一件就是大器,卢灿翻了翻鉴定牌,这是鉴定师所写的判定数据。 编号0001;名称,明洪武青花荷叶盖罐;高45公分,盖径29公分,口径13公分、底径14公分,腹径36公分,民窑。器形厚重、青花瓷质饱/满敦厚,胎色夹米灰米黄。品相:八级,灌口有磨损,盖檐有轻微冲。 后面是鉴定师的签名以及鉴定日期,入库时间,经手人等等。 卢灿带着手套,揭开荷叶盖,将这件器形翻看一遍,点点头。 鉴定师说得不错,这就是一件洪武年间的民窑青花。洪武时期民窑青花瓷胎质疏松,烧制的瓷化程度不强,因窑温掌握不好,器物常有未烧透的空隙,胎色米灰色或米黄色。 这件民窑品质一般,但架不住器形很大,上拍卖会还是有人争抢的,拍卖出二三十万的价格,还是没问题的。 罗大伟陪着卢灿往前走,卢灿看货很快。到第七件时,他发现卢灿脚步停下来,脸色一有些不对。 他手中,是一对元代枢府款卵白釉凸花盘。 正文 第205章 马上封侯 所谓凸花盘,是指盘子内部,有突/起的图案。 这种盘内凸起的图案,并非刻刀雕刻,而是在拉坯成盘时,用木模在盘坯内部模压而成,有点近似月饼表面图案的生成过程。 凸花盘最早出现在邢窑,邢窑白瓷凸花盘内模相对简单,大多数是花卉、枝叶、莲纹等,此后,越窑、定窑都推出过类似的凸花盘。 真正让凸花盘大放光彩的是元代,元人好素色,枢府款卵白釉凸花盘曾经是元代贵族祭奠长生天的贡品盘,更是宴客、会友的常用物品,甚至被当成礼物送人。 卢灿手中拿的,就是这样一对枢府款卵白釉凸花盘。他不停的将两者比对,甚至对着灯光照了照。 “有…有问题?”罗大伟只知道卢灿喜欢收藏古董,西方艺术品鉴定能力不弱,对他的瓷器鉴定水平,还真不了解。 卢灿面色沉重,点点头,将其中一只递给他,“拿稳!你也看看。” 这种直接递交瓷器,非熟人之间,都不会这么干的。即便是和罗大伟关系不错,卢灿也叮嘱他拿稳。 他将另一只,重新放在多宝阁上,顺手摘下鉴定牌。 编号0007;名称,元枢府卵白釉凸花盘一对;高6公分,口径13公分,底足径5公分,枢府款景德镇官窑。胎体厚重、压纹清晰、胎质细密坚/硬、釉质厚重,釉色白里泛青。 品相:九级,盘口有使用痕。鉴定师:宋逸仁。 卢灿的目光在这宋逸仁的名称上逗留了几秒。 罗大伟的专业是油画,瓷器鉴定没什么研究,他将手中的那只盘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盘内的凸花图案为中国传统吉祥图案“马上封侯”,骏马奔驰、一只俏皮的猴子尊在马背上,抓耳挠腮,马前面还还有一簇花草,上面飞舞这两只蜂虫。 寓意也不错啊,有什么问题? “你把两只盘对比着看。”卢灿指了指另外一只说道。 没在理会罗大伟,继续往前。 这批拍品,总体质量还是不错的,卢灿现在看完的十多件瓷器中,明瓷占大多数,而此时的香江,明瓷大行其道,平均价格要比清代贵出一截。 胖瘦二头陀的经商眼光,还是很准的。 那位宋逸仁的鉴定师,他署名的瓷器一共有六件,只有刚才那一队凸花盘有问题。剩下的那些,则是鉴定部主管马占奎的署名,一件都没问题。 那边,罗大伟依旧在纠结痛苦中。 他将两只盘子放在多宝阁的空隙间,一点点的比对。 后拿的那只盘子,模压画面是“喜鹊登枝”,同样是中国传统吉祥图案。 他用手电筒和放大镜结合,一点点的看,还真的被他看出蹊跷。 首先是釉色,两者有细微的差别。喜鹊登枝盘的釉色要沉(色值稍重),有一种厚重的历史韵味在其中,而马上封侯盘,在这方面给人的感觉要差一点,釉色有点浮,不踏实。 其次是盘底瓷胎。 喜鹊登枝盘的瓷胎,呈现乌黑面,自然磨损痕迹明显,三只烧钉痕并非正三角形,很像匠人随意分布。而马上封侯盘的支丁痕呈正三角分布,显得装窑者对此很用心,而在盘底胎质上,有一块芝麻大小的非自然露白,露出里面的瓷胎很白净。 不用说了,这对盘子,一真一假! 马上封侯盘是赝品! 为什么这么说? 古代,装窑工作纯粹靠手工,很苦很累的,窑工不可能如此精心的将支丁痕弄成正三角。而作伪者为了保障烧制成功,完全有可能这么干。 另外,从元代到今天,已经五六百年的历史,浅层的胎质及外层的釉色变深,是一定的,不可能像马上封侯盘那块芝麻颗粒所露出的白净。 罗大伟撑着靠墙的多宝阁,身体晃了晃,今天幸亏卢灿来了。 否则,维德拍卖首拍品中就发现赝品,这以后别想混了! 他一把抓起那块鉴定牌,咬牙的嘴缝中蹦出三个字,“宋……逸……仁!” 从旁边抽出包装纸,将两只凸花盘包装好,又将鉴定牌放在上面,他怒气冲冲的端着盘子出门找许胖子他们去了。 卢灿没注意罗大伟出门,他手中编号0037的瓷器,又有问题! 他翻了翻鉴定牌,鉴定师又是宋逸仁,不用说,这宋逸仁有问题。 鉴定牌上写明,这是一件明宣德高温黄釉地青花釉里红鱼藻莲纹玉壶春瓶 所谓黄釉地青花釉里,指的是这只玉壶春瓶内外施釉,外层施黄釉,内层为浅色青花。图案为双鲤嬉莲,一左一后两只红鲤,朝中部的莲花游去。 肩部青花款“大明宣德年制”。 这件赝品制作的相当精美,不过,赝品终究是赝品。 卢灿发现三处作伪痕迹,其中一处还是从贾文东那里学来的。 那天从罗桂祥午宴回来后,卢灿就明代“制壶九宝”这一说法,进行反推断,明代制瓷的工具,是不是也与清代的有区别? 还真的被他找到了,明代制瓷,就没有线梗,而清代大量使用线梗。 清代用线梗最初干什么用呢? 起坯! 瓷器拉坯之后,整个瓷坯不是与转盘粘在一起吗?泥坯未干,怎么分开将泥坯晾干呢? 明代之前的做法是在转盘上加薄板,拉坯完成后,端着薄板直接晾,等瓷坯半干后,就非常容易将它与木板分开。 清代,线梗出现,解决分离的问题变得简单,直接用绷直的细线,沿着转盘的表面横拉,直接就将泥坯与转盘分开,无需木板这一道工序。 因此,在很多清代瓷器的底部,留有拉线纹(利坯时没修干净),而明代瓷器坐底较为平滑,根本不可能出现拉线纹。 这件大明宣德年制的瓷器,在圈足的一侧,有着明显的拉线纹。 这是赝品的证据之一,另一个证据则和古伯有关。 古伯在介绍作伪派别时,专门提到明鬼派,也就是卢灿怀疑福老当年学艺的宗门。 “明鬼派,善臆造,莲花翘,火莲烧纹绕。”这是古伯不知从哪儿得到的鉴别明鬼派的作伪特点口诀,当初让卢灿死记硬背。 明鬼派的伪作,喜欢臆造物品,可能因为他们崇敬“业火红莲”,所以经常用莲花做题材。他们的莲花绘制特色是花瓣将展未展,含苞待放,这也使得花瓣的尖角微微翘起。在纹饰上,火莲纹用的比较多,像一团烈火燃烧。 刚才卢灿一上手,古伯当年教授的这句话,就冒出来,再看细节,还真是赝品。 上辈子没用上,这辈子用上了!卢灿看着着玉壶春瓶连连摇头。 这胖瘦二头陀,究竟得罪谁了?公司首拍竟然塞进来两件赝品?这还没看玩呢。 至于最后一处,是胎质。 明代景德镇一统天下窑口,像这种大器、明器、黄器,只能在景德镇烧制,可景德镇的瓷土偏软,高岭土细密,因此瓷坯较厚。 但这件瓷器的重量显示,它的瓷胎很薄脆,另外它的瓷坯有点粉白,卢灿怎么看都像闽省德化窑口的高岭土。 德化窑口在明代,也曾经作为官窑之一,但他们主要输送的是白瓷!德化白瓷是当时仅有的一种可以和景德镇瓷器媲美的种类。 至于黄釉彩瓷,卢灿表示呵呵! 卢灿正琢磨着呢,大铁门被撞开,许胖子差点真的轱辘进来。 “阿灿,这瓷器真的有问题?你不会看错吧……”包子脸皱成一团,他手中拿得正是马上封侯这张盘子,气喘吁吁的问道。 后面罗大伟、许家耀、还有那三位部门经理,也跟着进来。 胖子这是心存侥幸呢。 看错?卢灿被他气乐,“你有点文化没有?让你多看点书,你是不是尽看小黄人了?” 进来的人一愣,这与看书有关系吗? 卢灿将手中的黄釉玉壶春瓶塞到许家耀手中,接过许胖子手中的马上封侯,问道,“你们见过明代以前,以马上封侯为题材的画册、文字、玉雕、瓷器还是铜器,或者是年画?” 见大家还不明白,卢灿扬扬这盘子,“马上封侯一说,起源于明代,怎么会出现在元代卵白釉凸花盘上?这不是明显的赝品吗?” 马上封侯起源于明代? 还真没人研究过!大家面面相觑,如果卢灿说的是真的,这盘子甚至都不用再验证,肯定是赝品。 “阿灿,你给说说,马上封侯怎么就是明代的?”许家耀问道。 “公元1356年,朱元璋亲自带兵,分三路用十天时间攻破了集庆路,也就是今天的金陵城。城内安定之后,前锋将军廖永忠回到大营,邀请朱元璋进程。” “廖永忠为朱元璋牵马扶鞍,低声问朱元璋,‘大帅,这次进城,大位在望!’其实他是代表军中大将,来询问朱元璋是否有称帝的决心。” “朱元璋哈哈大笑,轻轻甩了廖永忠一马鞭,然后说道‘上马,封侯去!’” “这句话其实就是答应这些大将,进入南京准备称帝。” “廖永忠大喜,高呼‘上马封侯!’周围的士兵也跟着喊上马封侯。后来不知怎么就传成马上封侯。” “廖永忠被朱元璋封为德庆侯,也算是让马上封侯名副其实。” 卢灿将盘子塞回许佳闻的怀中,“不管传说真不真,但明代以前,还真的没出现过马上封侯的作品。至此一条,这件盘子,赝品无疑!” 许胖子彻底傻眼,首拍品中就有赝品,得亏卢灿来了。 “马经理,宋逸仁在吗?把他给我叫上来。我要好好问问他,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许胖子说到最后,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慢着!先别打草惊蛇,马老师,你再来看看这件玉壶春瓶!” 卢灿指了指许家耀怀中抱着的那件瓷器,对鉴定部经理马占奎说道,同时,他将鉴定牌塞给另一边的许佳闻。 许佳闻翻过鉴定牌一看,胖脸气得通红,扔到地上,使劲跺了两脚。 卢灿既然这么说,那这件黄釉玉壶春瓶,肯定也有问题! 马占奎神色凝重的接过许家耀怀中的瓷器,放在多宝阁的空隙中,拿着手电,开始仔细观摩。 这件瓷器,在被点明之后,鉴定师还是能看出端倪。 尤其是瓷胎,德化白瓷的高岭土与景德镇的高岭土,差别还是有的。 不久后,马占奎直起腰,叹了口气! 许胖子心都凉了!挥舞着手臂,“检查,所有拍品都给我重新审核一遍!” 正文 第206章 来龙去脉 当第三件赝品被查出来时,所有人都意识到,宋逸仁有问题。 鉴定牌上写着“宋景德镇窑青白釉双鱼碗,高5.9cm,口径18cm,足径6.8cm” 可稍有经验的鉴定师,都可以判定,这是一件明代民窑作品,瓷质疏松,釉色不均匀,其模压双鱼,竟然不是对位的,而是呈斜角。 “刚才听说你们准备拍资料册,难道你们不准备检查了吗?就这货色,也能上拍?乐古道平板车摊上,也不会超过五十港纸!”卢灿扫了郑胖子一眼。 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 两件赝品,一件以次充好品,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首拍品中。而这,还仅仅检查瓷器,卢灿还不清楚字画、杂项、玉器、铜器等品类中,是否有赝品和次品。 胖瘦二头陀最起码有监察不力的责任,必要的问责卢灿还是要提的。 “另外还有两个问题,一并要追查清楚。”卢灿将手中的双鱼碗放在多宝阁上,“这位宋逸仁,什么来头?要查清楚,他为什么要在我们首拍上动手脚?” “另外,这三件瓷器,是谁征集上来的?也要问清楚,是不是和宋逸仁有勾结?” 卢灿的话音刚落,六人中的一位,脸色煞白。 “卢……卢总,两位……许总,这几件瓷器是我征集来的。”说话之人,真是征集部经理宋凯。 “宋凯!老子将你从丰盛典当挖过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许胖子闻言,一个箭步,那胖墩墩的身材,也不知怎么做到如此迅捷,一把封住宋凯的衣领。 “许……许总,您听我说。”那宋凯脸色白得怕人。 卢灿有点烦躁,挥挥手,“胖子,家耀,你们把这人带走,问清楚。我和马师傅还要检查其他拍品。” 许佳闻、许家耀,还有活动部经理孙展,三人推着宋凯去外面办公室。留下罗大伟,陪同卢灿、马占奎重新检视其它拍品。 马占奎今年四十五岁,十三岁进入盛有当铺当伙计,干了五年后,被当时的老掌柜张文顺看上,收做关门弟子,此后,他从伙计到掌眼,再到掌柜。六月,在刘作筹的介绍下,他加入维德拍卖,成为鉴定部经理,其实也就是总鉴定师。 今天发现三件赝品和次品,他同样有责任——整个鉴定部有六名鉴定师,其他五人都是负责单项鉴定,譬如马辉义负责的是书画,宋逸仁负责的是瓷器等等,最终总把关为马占奎。他把关不严这一责任,无论如何推脱不了。 刚才见卢灿发怒,连双许老总都被批,他此时看卢灿,眼神有些发虚,“卢总,怎么查?” 卢灿指了指书画那一列桁架,“马老师查书画,其它的杂项、玉器和金属器,我来。” 书画只有二十来件,其它杂项足足有八十件。 马占奎乐得清闲,连忙点头,心底还不无看热闹的念头。 看你稍后检查不完,怎么开口求人? 不过,马占奎很快发现,这位年轻的卢总鉴定速度相当快,准确率很高,连连纠错。 “大伟,这一件笔筒,是明末清初嘉定派朱缨的作品,不是他儿子朱稚征的。你帮忙改过来。”卢灿举了举手中的一件明末清初的竹根雕红漆笔筒,鉴定牌上写的是朱稚征雕刻。 “理……由?”罗大伟在旁边负责修改和记录。 改一名鉴定师的鉴定结果,必然需要令人信服的理由。 马占奎忍不住竖起耳朵,因为这笔筒他上手过,当时没找到定论,最后他认可杂项鉴定师的判定意见,也就是现在鉴定牌上写的朱稚征。 这件竹根笔筒,高二十五公分,口径十一公分,筒壁刻松鹤延年图。刀法深刻,浮雕圆雕结合,典型的明清嘉定派的艺术特色。 留白处刻有宋代卢祖皋的《临江仙》: “六鹤飞来松帐晓,菊迟梅早年光。西池移宴到萱堂。笙箫清弄玉,环佩暖回香。” “未问诰花金五色,新来乐事难量。双添瞿凤趁称觞。争书八十字,分抱彩衣旁。” 卢灿重新看了一遍笔筒,筹措着语言,“清同治年间嘉定竹雕大师朱云聪,也就是朱鹤第九世孙,在他的《竹雕纪年》一书中,曾经提到过自己的祖先。其中有几句,可以作为判定标准。‘嘉定竹雕,鹤祖善透、缨祖精圆、稚征攻平’。” 马占奎一怔,《竹雕纪年》?自己怎么没听说过?可卢总连作者及身份都说出来,不像是假的,另外竹雕大师朱云聪的大名,自己也听过,甚至见过他的作品。 卢灿抬头见罗大伟发愣,忽然想到他对竹雕更不懂,又详细说道,“嘉定派是明清时期全国影响力最大的竹雕派系,推动这一派系发展的是朱家祖孙三人。” “爷爷朱鹤是明末之人,他擅长透雕,特点是用刀很深,有力,因此作品表现相对粗犷。朱鹤的儿子朱缨,是明末乱世到清初的艺人,他的刀法以圆雕为主,有一定的透雕和平雕技法,但在作品中往往做点缀用。” 他将竹筒在罗大伟面前晃晃,“就像这件,整体雕刻手法为圆雕,松枝鹤腿刚劲,刀法有力,你再看看鹤羽,又不乏柔和,这是他儿子朱稚征所专攻的平雕手法,所难以达到的。” “那他儿子朱稚征的特点呢?”马占奎忍不住问道。 “朱稚征专攻平雕,作品中带有一定的富贵气息。如果是他雕刻这笔筒,其鹤必肥,其松必臃,其山必险。” 卢灿这手竹雕鉴定,学自《金石秘录》中的杂项。 每一代玖宝阁的阁主,都会往《金石秘录》中填充新的内容,嘉定竹雕,就是第十四任阁主顾庸羟填写进去的。 顾庸羟为找回北宗的《金石秘录》,以及当年被北宗带到京师的师门藏宝,曾经游历中原三十载。晚年,他对《金石秘录》进行大幅度的增补及修改。 卢灿刚才所讲述的《竹雕纪年》以及鉴定方法,就是他下的结论。 罗大伟听不明白,马占奎懂啊,想想后很快点点头,看向卢灿的目光变了变。 原本他还以为,这家拍卖公司不过是四个富家子弟的玩笑之作,没想到,里面竟然真的藏着一尊大佛。真懂!比自己这接触古董三十年的老手还懂! 也不知道,他年纪轻轻从哪儿学的? 中午午餐,他忍不住,向罗大伟问出来。 “他…爷爷是中…中大教授,也许…也许是家传。”罗大伟也是第一次见卢灿鉴定物品,这说辞是他所能想到最合理的理由。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两人终于将首拍品全部重新鉴定一遍,连卢灿送来的三十三件,都重新核实一次。 结果还行,没有出现赝品,只有三件杂项拍品和一件铜器,出现断代错误,影响不大。 卢灿终于松口气。 ……………… “胖子,究竟怎么回事?”卢灿坐在许佳闻办公室的沙发上,动都不想动。 鉴定,既是体力活又是脑力活,非常累人。 “玛的,不出意外,是丰盛典当干的!”胖子骂骂咧咧的在他对面坐下,许家耀也进来,坐在另一角。 丰盛典当,香江老字号典当行,成立于三十年代,老板姓荣。没错,是内陆大名鼎鼎荣家的支脉,创立之初的老板是纺织大王荣老的第三子。 其后,这家当铺吸收了港岛四家资本进入,荣老三退居第三股东,将大股东的位置让给香江南洋集团,他的主业并不在典当行,而是港岛有名的申南纺织。 他们也拥有自己的拍卖公司,叫丰盛拍卖行。 丰盛典当,在香江古董行中,虽然不算最大,但难缠是一定的。 “听起来,你似乎和他们有纠葛哦?”卢灿眉头皱了皱,旋即问道。 “嗨,人倒霉,喝水塞牙!”胖子愤愤不平,“那天,我和竹竿去拍卖行工会注册名录,没想到碰到那孙子……” “行了,我来说!” 许家耀打断他明显带有情绪的讲述,他一五一十的和卢灿讲明整个原委。 卢灿挠挠头,这事,说不定还真的与丰盛典当有很大关系。 六月中旬,四家完成合作谈判,很快维德拍卖公司注册下来。 香江是英国殖民地,很多制度直接套用英国,例如香江就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工会,譬如拍卖行有拍卖行工会、鉴定师有鉴定师工会、拍卖师有拍卖师工会等等。 维德拍卖想要在行业内混,这三大工会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六月底,胖瘦二头陀,拿着维德拍卖的各种资格证书,去拍卖行工会进行注册,准备成为他们的会员。 拍卖行工会大楼位于港岛东区霄淇湾,距离港岛三大街古董市场不远。 两位富家子弟,怎么看也不像做古董生意的,当时值勤的工会负责人,正是丰盛典当的一名分店掌柜(工会值勤是轮流制) 也不知道这位分店掌柜出于什么心理,要是干脆利落的办理不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他偏偏问东问西,还不时拿古董行的一点知识,刁难一下胖瘦二人。 虽然最后办下来,但胖子可不是吃亏能忍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汪明旭说卢灿两句,他就暴跳如雷的大吵一架。 胖子那富家子弟的纨绔味上来,他一合计,维德拍卖要用人,而且还是老手,既然你丰盛典当刁难我,那好,可不要怪我小锄头挥得快。 他前后十天时间,从丰盛典当各家店面,高新挖来包括他们的销售经理宋凯在内的六名销售,随后又挖来包括宋逸仁在内的两名鉴定师。 丰盛典当,能不恨维德拍卖吗? 他们搞点小动作,用旧情拉拢鉴定师和销售员,往维德拍卖首拍品中塞几件赝品次品,太正常不过! 唠叨两句:八月一共更新三十三万字,累死我了。 希望大家看在我这么勤勉的份上,九月的月票,订阅,不要忘了哦?月票那玩意,您留着没用,别忘了! 火火在九月,继续努力! 正文 第207章 家丁队伍 卢灿抠指甲了抠眉梢。 既然大家聚在一起做拍卖行,日子还长,有些话还是需要摆上桌面说清楚。 他敲敲沙发扶手,动也不想动,“胖子,就今天这事,我想给你提两点建议。” “哦……”许佳闻似乎也预料到卢灿会说些什么,低声应承道。 卢灿眯着眼睛,“第一,我们不是在学校,这里是社会,既然走上社会,我们在学校的那一套锋芒毕露的东西,可能就不太适用。我们是为了求财,该装孙子就得装孙子。只有做得了儿子,才有机会成为老子。” 为了不影响感情,卢灿的话语尽量平实不做作。 “你们俩都算是豪门出生,你们见过父辈或者香江豪门中的哪一位大亨,是头角狰狞之辈?没有吧。我们想要成功,成为大亨级别的存在,那么,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学习父辈及活着的大亨们的做法。” “第二点我要说的是人。我虽然不如你俩懂得公司经营,也不如你们对商机的把握,但我知道,一家公司做大,最终靠的是人,靠的是忠心耿耿的员工。” “挖人是公司快速正常运行的必要手段,但最终支撑公司的,一定是那些忠诚度高的员工。所以,胖子、竹竿,你们从现在就要开始,培养属于我们自己的员工。” 卢灿所说的两点,很朴实,也很在理,俩人不约而同的点头嗯嗯两声。 许胖子有才华,商业眼光很好,但他身上的纨绔味道要比许家耀更浓,棱角更多,社会经验欠缺点。而许家耀更圆滑,但在决断力方面,相较许胖子要差上一些。 这也是卢灿当初支持许佳闻担纲一把手的原因。 “要不……”许胖子在卢灿大腿上狠狠拍了一记,“你来当头?” 卢灿睁开眼皮,白了他一眼,“屁话!我要想当头,当初就不让你了!” “切!说的你好像很重要似的!”胖子随即讥讽道。 “你还别说,今天要不是我来了,到首拍时,看你是什么下场?”卢灿反唇相讥。 许家耀在旁边看两人斗嘴,松了口气。 上午卢灿在库房板着脸的模样,确实很吓人,他一直担心许佳闻下不了台。那这家刚成立还没开业的公司,就有意思了! 斗了几句,许胖子突然叹了口气,“你说的用人,有道理,我也想培养忠诚员工,可现阶段,香江十多家拍卖行,四十多家典当行,超过两百家的古董铺子,都缺人,你让我上哪儿找有基础同时又能作为忠诚员工培养的?” “我真替你的智商捉急!”卢灿再度白了他一眼,讥讽道。 “说,你有什么想法?不说拍死你!”他那肥厚的手掌再度落在卢灿的大腿上,卢灿啊哟一声,直接被他扇得蹦起来。 “你个死胖子,是故意报复的吧。”卢灿直搓大腿,被这家伙一掌扇得有点发麻。 “嘿嘿嘿!”胖子坏笑站起来躲得卢灿远远,“赶紧说,你有什么办法?” “你不会去东北招人吗?”卢灿向台岛方向指了指。 “你个笨蛋,当年KMT溃败台岛,带来多少古玩方面的人才。你和竹竿走一趟台岛,以港岛的工资条件,什么人挖不到?” “这些人还没什么背景,离岛来港,浮水飘萍,只能靠公司,你自己用猪脑想一想,这些人是不是比香江本土挖来的人更合适?你是猪啊!” 卢灿一顿讽刺带挖苦,让胖子挠了半天后脑勺,摇摇头,“这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他没办法反驳卢灿,调转枪口对准许家耀,“竹竿,你是猪啊!你怎么也没想到?” 许家耀和卢灿,没有胖子和卢灿熟悉,另外他的性格谨慎,说话不如胖子爽快,所以加上罗大伟,四人之间,许胖子算是核心人物。 许家耀很快反击,“是哪头猪着急开业?时间弄得这么赶?搞的纰漏丛生?” 朋友嘛,开诚布公,事情谈完,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 卢灿回家时,天色擦黑。 原本可以回来早点,结果杨开雄这孙子晃点爽约,他中午和朋友喝高了,在游艇上睡了一下午,直到下午四五点才想起要到约克大厦找卢灿要钱。 相比许胖子,杨开雄更像纨绔。 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卢灿当时确实很生气,但转念再想,何尝不是自己在维德拍卖确立威信的好事? 公司创立,一次没去过,连前台都不放行,自己这么一闹,公司上下,谁人不知有位卢总,威望和水平都很高? 想到这,卢灿又得意的哼起小调。 别墅花园台阶上坐着一人,正在抽烟,见卢灿哼着小调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少爷回来了?” 是潘云耕,卢灿没和他在这里细聊,拍拍他手臂,笑着说道,“等不少时间了吧?走,去我书房聊。” 自从上次缅甸回来,潘云根一直负责给卢灿招揽忠实可靠能打的死忠,他出现在这里,想必事情有点眉目。 “卢少,我一共挑选了七个,无论是枪械还是手活,都算狠角色。” 潘云耕递过来一沓资料,上面都是他所说的那些人的详细履历。卢灿翻了翻,潘云耕用心了,人数虽少,可资料详细得连上小学的基本情况都有。 卢灿将这七份资料整理好,转身放到书柜中,又快速填写一张支票,递给潘云耕。 “你辛苦了,先就用这七人,加上你和陈晓,九个人为班底。” “这张支票,你去取出来,你们九人,每人五万,做安家费。剩下的费用,你在大屿山,找一家废弃的工厂或者大一点的民居,买下来做训练场所。” “是少爷!”潘云耕接过支票,一眼,整整百万,他暗自咋舌。 “这事情要快,再过几天,我舅舅那边,会送来十个人,到时候你和陈晓,统一负责操练他们。”卢灿敲敲桌面,又说道。 “舅爷那边来人?是借调还是?”潘云耕闻言惊喜的问道。数字K杀堂的人,个顶个的敢拼敢打,港警最怕的就是那波人。 “拿着契书,转过来的。”说到这,卢灿自己也有些得意。 前天舅舅来电话,示意这事没问题,这两天,他正让葛四挑人手。虽然这件事情看似交易,但卢灿毕竟是他的嫡亲外甥,挑选的人需忠诚可靠不是。 潘云耕一拍手掌,“有了那波红棍,闯缅甸丛林,谁想动我们,也得掂量掂量。” “在那之前,你得能降服他们。”卢灿笑着给他泼了瓢凉水。 “嘿嘿……您瞧好吧。”潘云耕嘿嘿两声。 “对了卢少,田哥问过我两次,单独拉人出去干吗,我该怎么回复?” 他所说的田哥,就是纳徳轩安保的田坤,田坤是安保队长,主要负责大院和纳徳轩各家珠宝店的安全,这种事要是不察觉,那就是失职。 卢灿扬扬手,“我给田哥电话解释,这种事情瞒不过他,有时还需要他打打外围。” 这支卢家卫队,其实就是卢灿准备的挖宝时武装保障队伍。财帛动人心,无论是杨家还是阿尔达汗那边,他都不得不防着点。 五指叩着桌面,卢灿琢磨片刻,又将葛四的电话交给潘云耕。 这件事,让他找葛四直接联络更好。数字K在香江声誉可不好,卢灿不想明面上沾染过多,另外,爷爷追问起来,自己也有个退路不是? “人聚齐之后,潘哥,你们在月底就有一趟任务。” “月底?什么事?” 他单拉出来的队伍,很快就能接到任务,这在他看来,是卢灿的信任。 “有一批黄金,大约二百五十公斤,从英国运到缅甸,你需要在仰光附近海域接洽,然后运回香江。怎么样?这任务难吗?”卢灿笑眯眯看着他。 缅甸的海防如同筛子,海岸线还长,那点海巡力量,潘云耕还不会瞧在眼里,但进港有些难度。香江海巡这两年为了防止偷渡,加大巡查力度,但问题也不算太大。 自从上次与卢灿两人发现佛像中的藏宝图后,他对缅甸地形图很熟悉,立即保证道,“我立即拿两套方案,保证不出问题。” 这件事卢灿同样也不想亲自出面,自己做个干干净净的收藏家,不好吗? 送走潘云耕,恰逢老爷子与田乐群、孙瑞欣三人回家。 老爷子顺口问道,“小潘来这,有什么事吗?” “哦,我让他找几个可靠的人,以后出门跟着我。”卢灿随口答道。 老爷子点点头,这是正事,随即他扭头嘱咐田乐群一句,“人手不够的话,让田坤再去找一些。” “欸,田哥今天遇到我时,还说到这件事,法国分公司开业在即,那边的安保还没着落,我正打算让他去招募一批。”田乐群回复老爷子,同时笑嘻嘻对卢灿挤挤眼。 这丫头,肯定是被她在田坤那里打听到什么。 田坤是田家人,再加上卢灿不太喜欢插手纳徳轩珠宝的事情,他有事情直接禀报田乐群,很正常。 让卢灿也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田乐群让纳徳轩珠宝安保队伍,一口气招聘四十位,将纳徳轩珠宝的安保队伍,直接扩充到六十人。 不管是架子货,还是真有能力,这都是一股让人震慑的力量。 安置好新队员,又与葛四完成交接后,潘云耕一行十四人,离开港岛,以各种名义,抵达缅甸的海港城市土瓦。 他们将从这里出海,接回属于卢灿的二百多公斤的黄金。 二十五日,在海上飘荡十八天的昆希一行,终于抵达港岛。 一大批珍贵的圆明园铜佛像随船抵港。 香江媒体再度掀起一波对纳徳轩老板卢嘉锡的热心回收中华文物的报道。 这一事件,终于惊动北边,他们的目光,投到这位在香江声誉日盛前中大教授。 卢嘉锡在客厅中,语带热情的招呼客人落座。 卢灿作为陪客,在旁边端茶倒水,很是乖巧。 来访客人是新华社驻港第二社长李菊胜。 正文 第208章 京城闻喜 李菊胜,化名,本姓朱,今年已经七十,依旧精神矍铄。 此人是我党优秀的政工干部,十多岁入党,十八岁组织派遣,前往南洋从事政工工作,组织进步活动。此后被英当局逮捕,遣送回国,但他的工作重心一直在闽粤赣等南方地区。 卢灿望着眼前这位老者,脑海中却翻腾着他孙女的形象。 没错,上辈子,卢灿也算是京城颇有名气的王老五,和他孙女朱丽萍关系很好。 那是奥运会之后,卢灿去王府井那边给客户供货,恰好碰到留学归来的朱丽萍买手镯。黑心店家卖假货不说,价格还死贵死贵的,卢灿瞧不过眼,再加上朱丽萍的整体颜值过八十,妥妥的一位美女,他便出手帮了一把。 一来二处,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近,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惜,卢灿在第一次走访京城大院之后,主动断了这层关系。 也是那一次,卢灿得知朱家背景,得知朱老的身份。 卢灿当时的身份,可不愿意招惹这些是非。 这些家庭招女婿,肯定要把祖宗八代都翻出来,卢灿那点事,还经不起捣腾。 此后,朱丽萍又来找过两次,见卢灿不冷不热,慢慢的关系也就断了。 卢灿很想问问他有没有一位叫朱丽萍的孙女,如果时空没有改变的话,她刚满三岁。他已经不太记得朱丽萍的模样,但那两条大长腿,怎么也忘不了。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从小就练习军体拳,两条大腿修长有力,让人沉迷。 “令孙清秀精神,卢老后继有人呐!”见卢灿时不时盯自己一眼,还以为卢灿是为了另一件事着急。于是李老便将话题转到他头上,说了句略带奉承的话语。 “呵呵,这孩子,聪明还行,就是有点莽撞。”对这个孙子,卢嘉锡满意得不行,有关孙子的赞誉,一律收下。他笑呵呵的谦虚,还不如说是夸耀。 “孩子嘛,聪明是基础。经历多了,莽撞就少了,还年轻。”老先生夹着雪茄,与卢嘉锡并座在一起。他弹弹雪茄烟灰,“前几天我们港澳工委,接到卢家的申请,已经递交报告,拟请中央组织故宫的一批资深专家,来卢家交流《西晋帛书》真伪。” “这次又有一批圆明园旧物被卢家运作回来,也可以放在交流名录中嘛!” 糟糕,这老先生怎么突然将这事抖露出来?卢灿在旁边有点着急,这事他还没来得及和祖父说。从李老的语气来看,他还以为是卢嘉锡托罗家申请的。 卢嘉锡望了一眼卢灿,接过话头,“那就多有感谢,我这边一定会接待好!” 李菊胜做政工多年,聊了几句,便感觉卢嘉锡对这件事态度有些奇怪,他再度提到另一话题,“对于卢家想要邀请张博驹张老来港,这件事我们不能做主,因为据我所知,张老日前大病一场,行走都有些困难。” “哦?是嘛?那真是太遗憾!”卢嘉锡拍拍扶手,一脸惋惜的模样。 可李菊胜是干什么的?他的工作,说是专门揣摩人心也不为过。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件事有蹊跷。可罗家作为内陆的好友,肯定不会在这件事上骗自己的。 他将目光落在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卢灿身上,估计问题出在这小鬼身上。看来情治机构打探来的情报不虚,卢家当家责任,有一半落在眼前这位看似温驯的小鬼身上。 作为港澳工委的直接负责人,在某些事情上,他的责权比第一社长王框更大。第一次代表港澳工委接触卢家,他事先也做了足够的功课。 情治机构递交过来的分析报告,将卢家的崛起,直接指向十八岁零三个月的卢灿。当时,李菊胜怎么也不相信。 内陆领导接见国外来宾,最喜欢穿的其一是中山装,其二就是香江嘉丽服饰推出的“立领装”和“唐装”,每年政府采购订单,就让嘉丽服饰狠赚一把。 报告分析,这立领装和唐装,都出自眼前这位年轻人之手。 这怎么可能? 那需要深厚的对中华文化理解才能裁剪和设计的式样,他一个小年轻,有吗? 在来卢家之前,他唏然一笑,可现在,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坐在旁边的卢灿,根本没想到,对方已经将自己查个底掉,就连近期组织家丁人马,都被查出来。 听闻张博驹张老大病一场,他埋首胸前,手掌在沙发扶手上使劲揪了揪。 他很想问问,张老的弟子,古全峰上次来香江,那件事究竟怎么处理。可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情问不得。 他神游天外,自己的信,该到京城了吧。 ……………… 后海胡同中,有一棵合抱粗的柳树,根部的树皮,被调皮的孩子掰得露出光秃秃的树干,可它依旧旺盛的活着。 柳条依依,树荫浓浓。 树下的竹制躺椅上,张博驹躺在上面,眼神微眯,看着这棵树出神。 这棵树还是自己十九岁那年种下的,岁月觞觞催人老,树大了,人老了。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张博驹最近就喜欢躺在柳树下,一点点翻阅自己的人生。 有遗憾吗?遗憾太多了!多到想一想就悔恨懊恼。 有成就吗?这一问题如同揪心般,他不愿意回答。 最近有人撺掇写回忆录,自己这一辈,有什么值得写的?临老临老,还将自己的弟子送到未知的陌路上,有什么值得回忆? 想到弟子,他瘦弱的脸孔一阵抽抽,那是心痛所致。 “老张老张!”院门口传来媳妇潘苏的声音,声音中充满喜气。 也是,苦了许多年,她最近才活出滋味来,为难她了。 “欸!我在呢。”张博驹淡淡的答应一声。 “今天上面来人,到社里找我,问你的身体呢。”潘苏推着二八加重的自行车,走进院子。她最近心情很好,刚调任美术家协会担任理事,重拾画笔的她,意气奋发。 “还不是老样子,死不了!”张博驹扭头看了她一眼,没动弹。 潘苏撩了撩齐耳短发,将自行车支起来,坐在躺椅扶手上,又顺手把落在张博驹身上的柳叶拾起,兴奋的说道。 “这次真的是好事!统/战的人,他们问你身体怎样,有没有可能去香江走一趟?听说那边有个富豪家,收到一幅陆机哥哥陆玄的家书,想要请你去帮忙鉴定呢。” 富豪家?呵呵!清末民/国年间,谁敢在张家面前称富豪? 不过陆玄的家书,还是让张博驹睁开眼,有些惊讶,“确认是陆玄的家书?” “这不,请你去看看吗?那边的人鉴定过,认为可能是,但最终确定,还不是需要你出手?”对丈夫的鉴定能力,潘苏打心眼儿佩服,同时与有荣焉。 去一趟香江?张博驹很想去,努力抬抬腿,酸软无力“你看我这模样,能去香江吗?香河(冀北/京师交界地)走一趟都会要我的老命。” 沮丧、认命、懊恼的一声长叹,“唉……!” 潘苏眉头皱了起来,去香江走一趟是不错,可是丈夫的身体,真心不能远行。 “那就别折/腾,我明天回复他们。你这身体,确实需要将养将养。” 论贤惠,潘苏在张博驹的几位女人中,排得上一二。又聪明,有才气,这才是她当年能抓住民/国四公子之一张博驹的原因。 潘苏将自行车推到侧面车棚停好,准备进屋准备晚餐。 “老张家的,您家的信!”有人在院门前猫了一眼,喊道。 “欸,来了!”潘苏急忙又赶回来,是街道办的于婶,接过来一看,是一封未曾封口的来信,信封上毛笔小楷写就,“游春主人阅”。 潘苏善画,鉴定书法的水平也不低。这信封上五个字,笔锋不错,但架构不显,典型的“有肉无骨”字。 和于婶瞎聊两句,潘苏才回到院子中,顺手抽出两张宣纸,一水的毛笔小楷,和信封上字迹相同。 这人谁啊,这年代还用毛笔书写?还是繁体字?还是从右到左的竖行排列? 潘苏乍一看,还有些不习惯,以为是那位慕名者写来的作品,让老张品鉴呢。 她翻过第一张,目光直接落在封底署名上,“香江卢氏晚辈明熠敬上!” 这是香江卢家一名叫做卢明熠(卢灿,字明熠,英文名维文)的来信! “老张,你有香江亲戚吗?”刚问出口,潘苏就醒悟过来,香江的?姓卢,不就是今天统/战来人说那个富豪家?呵呵,还挺有诚意的,来了封邀请函。 “这人还挺有礼貌的,写封信还用老体竖行,还毛笔小楷,看来家教甚好。”潘苏边说边将这封信浏览一遍。 “什么信?我看看。”张博驹坐直身子,潘苏赶紧将信递给他,又从后面,将椅背折起来,让张博驹靠上。 “香江的?”看看毛笔楷体繁书,张博驹抖抖信纸,又评价一句,“字体工整有余,笔画尚有劲道,但骨架疏松,典型有肉无骨,成不得大师。” 这夫妻两的评价,如果让卢灿听见,估计哭的心都有。当初练字,可是古伯逼着他只练笔画,不练骨架,为的就是做仿品时不带个人风格。 张博驹眼神还不错,看得很快。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签名部,那个花体字“玖”,让他身体巨震! …………………… 因为是第一次接触,双方都有些保守。 告辞时,李菊胜代表内陆,邀请卢嘉锡爷孙,有空闲回老家新会看看。 卢嘉锡微笑点头答应,并再次表示款待不周的歉意。 临出门,李菊胜特意伸手,与卢灿握握,目光颇有深意。 送走李菊胜之后,卢嘉锡没着急回房。 他拉着卢灿,沿着别墅的石径,俩人轻声细语,说了很多。 正文 第209章 墨博小轩 一大早,卢灿就和爷爷卢嘉锡出门。 昨天晚上,墨博轩的张鼎辰来电话,那批敦煌遗书已经修复完毕,来验收。无论是卢灿还是卢嘉锡,都是爱书之人,匆匆塞点面包牛奶,就前往荷里活道。 张鼎辰学艺于玉池山房,学得就是书籍修复,之后又开始涉足书画修复。 古籍修复与字画修复,一脉相承,到了宋代以后,两者才开始分道扬镳。 究其原因,是宋代开始,活字印刷让书籍变得越来越普遍。书籍的装帧技法与字画的装帧技法差别越来越大,因此,古籍修复很自然的就自成一派,自立门庭。 优秀的古籍修复师一定是个出色的书画修复专家,但反之未必。 两者的共同之处,都是要求在修复过程中,对古书画的纸张、墨迹、色彩进行有效处理,使之完整的保存下来,也就是修复的最基本要求,“修旧如旧”。 优秀的修复师,都必须要做到这一点。两者的真正差别,在于对装裱和装帧的认识。 煌煌中华几千年,书籍装帧技艺数不胜数,字画的装裱,其种类变化不大。 古籍修复师最基本的功课之一就是了解各类装帧技艺,其中包括书画装帧,但字画修复,无需学习书籍装帧。 张鼎辰的书籍、字画修复技艺,在香江无出其右,台岛有一位海派书籍修复大师,倒是能和他比肩,张志清,山城人,此人是台北故宫的御用修复专家。 自己的虎园博物馆一旦开张,修复专家是少不了的,该找谁呢?福老和他的两位弟子,都懂一点修复,但并不专精。卢灿自己的修复能力也不弱,但这不是懒吗?哦不对,是忙吗? 不知道张鼎辰有没有弟子?能不能找他要一位弟子过来驻馆? 卢灿正琢磨着,老爷子开腔了。 “阿灿,你还能说得清楚,古籍修复有那几派吗?” 车上,卢嘉锡突然来了兴致,想要考考卢灿。最近两年,他也传授卢灿不少书画方面的鉴定知识。 修复与作伪,往往是一体两面。因此他也对卢灿介绍过古籍修复的派别和绝技,谨防那些从修复派别中流落出来的次品。 注意,这里说的是次品,而不是赝品。 修复派别如何作假呢? 他们主要作假方式有两种,极其难以防备。 首当其冲的就是劈纸。 一幅画卷,一张册页,被修复师傅劈成两三层,那是基本功。古籍修复中的津派,有绝技“千波刀”,名如其艺,可以将纸随意劈成需要数量,而且保证原来的墨色、纸质。 一幅画,被劈成三四张,你能说他是赝品吗? 但显然,每一张都不能算是真品,只能以次品相称。 其二是引墨。 所谓引墨,就是用新的空白纸张,平整的压在字幅上,将两张纸用水润湿之后,再涂抹一层秘制的浆糊,使得原作上的墨迹,完整的拓印到覆在其上的白纸上。 引墨后的纸张上,墨迹不是反向的吗?没关系,拿着新的纸张,重新引墨一次就是。 喏,一张全新的名家书法作品就出现了,其笔锋、墨迹、点染完全相同,如果纸张上再度处理一番,妥妥的让一干专家打眼。 这种引墨技术,卢灿就非常擅长。 引墨绝技,源自于书籍修复的苏派、扬派和海派,多用于书法作品。 引墨新品,用的是原作上的墨色墨迹,你能确定它是赝品? “爷爷,六宗九派,是不是?”卢灿笑着答道。 老爷子有时候挺可爱的,时不时用一些简单问题让卢灿作答,他好借机夸奖几句。整个一个爷爷疼孙子的状态。卢嘉锡是真疼卢灿,疼爱到骨缝子里,这两年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有时候卢灿都觉得太幸运,两辈子没有父母缘,但有个疼自己的爷爷,真好。 “我家阿灿就是聪明,你说说,都有哪六宗九派?”卢嘉锡伸手摸摸卢灿的后脑勺。 “蜀派、徽派、岭南派、鲁派,各成一宗;京派、津派师出一门,明末才各立门庭;沪派、苏派、扬派同出苏派,沪派清中期分家,扬派清末自立门户。” “不错不错,说得都对!”卢嘉锡老怀大慰,他再度拍拍卢灿的脑袋。 “我今天和你聊聊另外一个野派,对于你以后鉴定有帮助。” “野派?也是古籍修复的吗?”卢灿顿时来了兴趣,他还真的没听说过古籍修复的野派传闻。 “算不上,但他们的古籍修复能力可是有史记载的,技术绝对一流,但这一派从来未曾被人承认。” “为什么?”听到卢嘉锡的话,卢灿兴趣大增。 “你应该知道民/国时期的风云人物潭敬吧?” 太知道了,潭敬一帮人为后世誉为是民/国年间第一大书画造假团伙。卢灿购买运通瓷厂的原主人卢芹斋,就在他手中倒了几次大霉,连续打眼三次,最终衰败。 卢灿点点头,老爷子替他干嘛?修复野派,与潭敬有关系? “这个派别叫明鬼,很神秘,传人不多。潭敬就是其中杰出弟子,非常聪明,还去美国留学一段时间,将现代技术与古代修复技艺结合,曾经帮助当时的故宫博物院修复六份破损诏书,钱穆院长对他的才华赞不绝口。” 我去,卢灿耳朵嗡嗡作响。 家中养着一位明鬼派的鉴定高手,估计老爷子还不知道,这下又蹦出个明鬼派弟子潭敬?福老和潭敬是师兄弟? 想想年岁,福老六十有几,潭敬今年七十未到,还真有可能。难道福老避祸缅甸,与潭敬当年的作伪团伙事件有关? 福老当初曾经提过一次,他去缅甸,似乎与董源的《夏山图》有关,而且貌似与玖宝阁北宗还有点纠纷。福老来香江后,卢灿几次想要开口询问他当年的经历,但总觉得难以启齿,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福老竟然和潭敬是师兄弟? 董源的《夏山图》、玖宝阁北宗、潭敬、书画作伪团伙……卢灿感觉脑海中有条线,若隐若现却难以捕捉。 爷爷的话,还在继续。 “明鬼派并非专门的书画造假门派,他们一门,所涉猎庞杂。我和钱穆院长曾经谈过一次,他认为明鬼派源于墨钜南迁,所以在神鬼说上,对南方影响深远,所谓文物修复或者造假,不过是他们的生存技能之一罢了。” “所以,这一派的修复技能,并不被古玩界所认可,因此,他们被称为野派。” 直到车子抵达荷里活道,卢灿还在消化爷爷透露的消息。 潭敬为粤省广平人,富豪家庭出生。南方深受神鬼之说影响,越富贵越相信。他成为明鬼派的弟子,完全有可能。 潭老在京城可是传奇之一,卢灿上辈子涉足古玩圈,没少听过他的传说。那老人家也看得开,将自己收藏的书画作品,一股脑捐赠去处,最后得以善终。 卢灿记得他去世的时间是九一年。 在梳理潭敬先生的线索时,卢灿发现一点,无论是玖宝阁还是明鬼,他们的正式传人,家庭条件都很好。张博驹如此,潭敬如此,穆九星(阿尔萨汗)也如此,玖宝阁第十四代阁主顾庸羟家,更是南方巨富,茶马古道的滇商代表。 想想也对,非富户家玩不起收藏。至于古伯,呵呵,那时代,内陆就没有富户,甚至连阿尔萨汗前辈为什么没有传下师承,估计与缅甸的经济环境有关。 车停在摩罗街停车场,卢灿和爷爷两人步行前往墨博轩。 在众多店铺中,墨博轩门脸很小,和文武庙纳徳轩店面差不多。 台阶上,一位六十来岁、头发稀疏的老者,穿着大裤衩、对襟短袖马褂,端着盘子,边吃边吆喝着伙计,安排他们向路边摆摊。 荷里活道的店租,要比乐古道、摩罗街贵很多,因此即便墨博轩生意不错,张鼎辰也不敢轻易扩大店铺,想要生意好点,只能往行人道上挤点缝隙。 非他一家,家家如此。 “老张,还没吃呢?”卢嘉锡伸手招呼一声。 “啊哟,老卢,你来了?快进来!”张鼎辰连忙将手中的盘子交给一位路过的伙计,喜笑颜开的迎上来。 这位,伙计出生,没什么文化,整个行止,毫无大师做派。 他拉着卢嘉锡的手,表情热忱,左摇右晃,“老卢,你这钱,着实不好赚!累的我和几位徒弟,跟孙子似得。” 尽管来港三十年,他的话语中,依旧夹杂浓浓的京味。 累得跟孙子,是典型的京片子。 突然听到一句熟悉的京片子,卢灿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 “咦?老卢,这是你孙子吧,小孙子长得真俊。” 他一句话说得卢灿翻了翻白眼,这便宜占得,老家伙,典型的京油子。 “德勒您老,赶紧子吃饭去吧。”卢灿冒出一句京片子,回了张鼎辰一句。 “哎呀,你这孙子真不错,这话说得顺溜啊。跟谁学得?”京城人爱用感叹词,他拍拍卢嘉锡的手臂,看向卢灿的目光越发有意思。 “好了好了,我们进去谈吧,这儿堵着伙计搬东西呢。”卢嘉锡受不了他的油腔滑调,赶紧打断他。 “好嘞,我们进去聊。”他当先一步,引着卢嘉锡和卢灿进门。 卢灿扫了一眼,墨博轩以售卖字画为主,捎带着卖点笔墨纸砚之类。 不愧是修复大师,这里面的纸张,种类真多。从价格低廉的竹纸,麻纸、到中等的藏经纸、毛边纸、毛太纸、棉连纸、官堆纸,到高档的白绵纸、皮纸、桃花纸,应有尽有。 卢灿打定主意,稍后走时,带点这儿的纸张回去。字画修复嘛,自己有时间还是要练练手,免得手生。 正想着呢,旁边的张鼎辰已经注意到他了,见他正在看各色纸张,张鼎辰开玩笑的说道,“卢家小孙子,你要是认得这些纸,说出名字来,说出一个名称,我就送你一刀,回去擦屁股玩去!” 卢灿以前和张鼎辰没接触过,没想到这位如此老不正经。 他哑然失笑,送上门的便宜,能不占吗? “谢谢张爷爷!”卢灿嘴角微翘,笑着答道,“那我就拿啰?” 十万港纸修补费,修复自己花几千块买回来的敦煌遗书,自己搬他十来刀纸,卢灿表示无压力。 卢灿自己去纸柜上搬出一刀,指了指,“这是桃花纸,中有桃花印。” 旋即又搬出来一刀,“这是太史连纸,绵软有韧性,擦屁股合适。” 继而又搬出来一刀,“这是白麻桑皮纸。成份是桑皮加天麻。” ………… 张鼎辰张大嘴巴,搭吧两下,彻底傻眼。 正文 第210章 古籍修复 看着小范进来,将满满一大纸箱各色纸张端走,张鼎辰张张嘴,最后感慨的摇摇头,苦笑着对卢嘉锡抱怨道,“你家的这孙子,不得了!” 一刀纸一百张,卢灿将他这里所有的十七种纸,全部说了一遍,他白送十七刀。 卢嘉锡早就憋着得意,闻言哈哈大笑,眼泪都快溢出来。 十七刀纸累计也不到一千港纸,重要的是卢灿给他争脸。 “瞧你那得意劲?我孙子十二岁就认识所有纸张。”张鼎辰让人送来茶水,见卢嘉锡尤带笑意,忍不住打击道。 “嗯,你家孙子我见过,也很聪明,好苗子。”卢嘉锡点头微笑。 卢嘉锡性情稳重,不拘言笑,才不会和张鼎辰一般,闻言顺带托了一句。 “那是!儿子愚鲁不争气,生个儿子挺机灵!” 骂儿疼孙是共性,张鼎辰见卢嘉锡夸自己孙子,顿时开心起来,坐在他对面,滔滔不绝说起自己那乖巧的孙子,顺带着还损两句自己儿子。 说了几句,见卢嘉锡爷孙的脸色不太对,顿时意识到自己冒失。卢家这两人之间可是有断代啊,他马上歉意的扇了自己的脸,“瞧我这张嘴,说话没个把门的。老卢,看货?” 卢嘉锡点点头。 “阿润,带人把天字号的书箱搬过来。”张鼎辰吩咐一位经过身边的四十岁的中年人。 卢嘉锡向卢灿招手介绍道,“阿灿,这是张老的儿子张润泽,你需喊叔。” “哎,卢伯,您太客气了。这是阿灿吧,真俊!这些天的报纸,没少夸你呢。” 原来这位中年人是张鼎辰的长子张润泽,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见其言辞,并非张鼎辰所说的愚鲁之人,抢先和卢灿打招呼。 他所说的报纸没少夸,是指这两次从法国运回大批圆明园旧物一事。一句话说得卢嘉锡笑容大张。 这种看似朴实,实则心细之人,做生意绝对是一把好手。 卢灿笑着点头致意,“张叔,麻烦你了。” 不一会,张润泽和另一位伙计,两人抬着一只藤条书箱出来来,摆放在小八仙桌上。 “老卢,验货。一共三十八本,一千一百三十三块碎片,都在这里。” 张鼎辰伸手示意,语气中有着强大的自信,这一刻,他大师之势毕露。 “那我就不客气了!”卢嘉锡打开书箱盖,取出一匣书。 张鼎辰有心了,每五本用一副硬皮书匣盛装,书脊外露,便于拿取。 卢灿跟着祖父身后,也随手取出一匣五本,不过,他只是一眼,没动。这些书要爷爷鉴定过之后,他才会拿取观看。 卢灿注意到,老爷子鉴定很有程序。 首看书脊,因为书脊被淡黄色的桑皮纸包裹,他换成看上下两端。 这是看装帧是否缜密。 其次是动手搓边,即一手执着书脊,另一只手平展,搓弄书籍切边处,时不时还抖弄一二,看有没有残页或碎片掉落。 这是验证书籍重新注浆后的柔韧性,还有就是检验是否有残片碎渣存留。 两项检测完毕后,他这才展开书,快速翻动至中间,将书脊朝下,平放在八仙桌上,双手各自压住一边书页,向下平压。 这是验证书籍针线缝缋的紧密度。 第四才是检测是否有劈纸或者引墨的情况发生。 劈纸或引墨,无论技艺如何高超,对原本都会造成巨大损伤。书画和书籍的原主人是不可能愿意的。 在检查是否有劈纸和引墨发生的同时,检测碎片拼接的痕迹处理情况。 三十八册,一共分为八只书匣盛装,卢嘉锡每一匣都抽出一本,检验一番。 整个鉴定过程,张鼎辰不插手不发话,坐在旁边悠闲自在的喝茶。 “老张,好手艺!” 整整花了半个小时,卢嘉锡放下最后一本时,由衷的夸了一句。 “那是!”这句话让张鼎辰得意起来。 他给卢嘉锡重新斟了一杯茶,抬头笑着说道,“你以为我说的这十万块不好挣是假话?” “三十八本,一千多块碎片,小的只有米粒大小,一点点拼接,连续熬了七个晚上,把我的几位弟子,拼得眼睛都花了。” 卢嘉锡附和的点点头。 确实难,试想想,一百块的拼图,有迹可循,都需要常人一整天的时间,更何况这三十八本书,碎片更是无迹可寻,其难度难以想象。 不过,卢灿估计他们是有技巧的——只拼文字。空白碎片极有可能是乱拼的,反正要注浆,那些碎片只要颜色对得上,最后都会成为一个整体。 两位老爷子在旁边叙话,卢灿拿出一本,看了看。 张鼎辰话虽贫,但古籍修补技术绝对超一流。 他所使用的修补技术,是京派绝学——补浆法 补浆和拼缺是古籍修复的最常用手段,看起来并不复杂。譬如古籍有虫洞,缺角,修复师傅会调配好相应的纸浆,将其缺损部位补齐,等待新纸浆将干未干之际,用刮刀将补缺部位磨平,等干透之后,缺损就修补完善。 但京派补浆法不同,他们属于“整补”。 所谓整补,即将缝缋装的书页拆开,将整张书页平摊在一张夹板上,再用拼图技术,一点点将碎裂的纸张拼完整,固定好,在整张书页的背面上纸浆,正面涂防止晕散的浆糊,在将干未干时,再将背面的纸浆刮去,揭开正面浆糊层。 这样,一张完整的书页重新展现在人们面前,连缺角、虫洞都会补上,整个书页看不见一丝修补痕迹。 将这些书页按照缝缋装的模式,重新装订好,又是一本修旧如旧的古籍出现。 卢灿当时找回这些敦煌遗书时,有些已经封皮缺失。张鼎辰很会做生意,他将每本书都用桑皮纸重新做了封皮,不留书名。 一本有千年历史的残书,在匠人的手中,重新焕发异样光彩。这就是修复师对中国传统文化传承所做的巨大贡献。 卢灿拿起一本书,放在鼻下闻了闻,这算是偷艺了。 整补所使用的纸浆,卢灿问出来了,是藏经纸,很对路。要知道这些敦煌遗书,大多数是硬黄纸,它也是属于藏经纸的一种。 卢灿第二个闻出来的是明矾的味道。 新修复的古籍,都有股子明矾的味道。明矾是字画和古籍修复中最重要的材料,它可以防止墨迹晕散。还夹带有一丝花椒和桂皮的味道,这是防蛀虫所用必须材料。 第三种味道是蜂蜜,这是京派修复中很重要的道具,为了降低纸张的膨/胀系数,对于点镶、补缺和补虫眼很有作用,也有防止油墨晕染的作用。另外,蜂蜜还有个作用,就是使得纸张呈现自然黄化,在制作书画赝品时,也会经常用到。 第四种应该是白芨,一股特有的淡淡的酸味。白芨是粘合剂,将其混在纸浆中,能增加纸浆的粘合度。 很满意,张鼎辰修复技艺比自己要高。 连带着对张鼎辰的印象都改变不少,至少不是那个油嘴滑舌,满口贫话的京油子形象。 卢灿将所有书籍装回书匣,重新塞进书箱,然后静静的坐在旁边,听两人叙话。 大家都很忙,既然验证完毕,卢嘉锡很痛快的支付尾款,站起身来准备回公司。 “老卢,我最近看到一幅神鬼画,很有意思,但不好断代,作者我是没听说过,从纸张、彩料来看,应该是宋代作品,但是画面内容很怪,你有兴趣看看吗?” 收下卢嘉锡支付的尾款伍万元后,张鼎辰的笑容更殷切,他知道卢嘉锡在字画收藏方面见识颇丰,顺便回报一句。 “哦?还有你老张拿不住的画?”卢嘉锡正准备告辞,被他一句话撩拨得重新坐下来。 “你要是有兴趣,我就去叫人,隔壁陈麻子上个月从台岛带回来的。那幅画很怪,相当奇怪,我是看不准。”他语气中连用几个奇怪来形容,这让卢嘉锡爷孙来了兴趣。 陈麻子,卢灿不认识,但刚才看了眼,隔壁是一家金石店,专售佛头、佛像、奇石的。 “叫来叫来!我也看看,怎么个怪法?” 卢嘉锡挥挥手,张润泽走到门外,对隔壁喊了两声。 俄而,一位三十来岁的精瘦中年,拿着画筒,进门就笑道,“张老,您看准了?准备下手?” 张鼎辰没好气的对他挥挥手,然后又对卢嘉锡说道,“这就是陈麻子,接手他死鬼爹的店铺,干得还不错,这条街有点声誉,人品没问题。” 这话听着别扭,可透着亲腻。看来张鼎辰和陈麻子的关系还不错,或者说和陈麻子的亡父关系挺好,他挺照顾的。 又是外号,又是死鬼爹,那陈麻子也不恼,笑嘻嘻道,“这位老爷子眼生,鄙姓陈,陈开来,街坊四邻都叫我陈麻子。您老也这么叫就行。” 得,难怪感情好,合着陈麻子的父亲也是京城人,连带着陈麻子说话都是一口京腔。想必张鼎辰在当年就和陈麻子的父亲一起来香江的,然后又一起在荷里活道开的店铺。 卢嘉锡将书箱盖子盖好,交给卢灿看管。这才打量陈麻子一眼,人如其名,这位脸上堪称烧饼,一脸的芝麻粒,应该是过天花时留下的痕迹。 “这画怎么来的?”卢嘉锡没报姓名,张鼎辰也没介绍,他懂行规——对方要是知道卢嘉锡是纳徳轩老板,也许凭空就会提高三成报价。 “六月底七月初,走了一趟台北,在中华商场看到的货色。准备买回来送给张老,哪知张老嫌不好。您说我一送佛像的,留一幅字画干嘛?得嘞,这不,就想着处理呗。” 这画来自中华商场不假,但后面肯定半真半假,张鼎辰老神在在,也不戳破。 古董交易,凭眼力,看水平,外人是不会插嘴的。 卢嘉锡接过张润泽递过来的手套,将画筒打开,抽出,平展在八仙桌上。 卢灿探头望了一眼,这是一幅神怪图,准确的说是罗汉图。 四位虬皮罗汉,位于画幅正中央。一位捧经斜卧,另外两位烹茶小品,还有一位在伺弄花草。背景是青云缭绕,笼罩着一座庭阁。 很快发现张鼎辰所说的怪,怪在哪儿了。 画面的右下角,就在那位斜卧的罗汉脚边,竟然有一双人字拖! 异常扎眼的人字拖! 正文 第211章 罗汉怪画 香江人爱穿人字拖。 一副人字拖,一条沙滩裤,挂篮背心,光着膀子,这种形象卢灿没少干过。 究其原因是香江潮湿,脚气比例较高,(因此有‘香港脚’美誉)人字拖可以让脚部随时处于干爽晾风状态,有益于脚气治愈。 人字拖源于木屐,很多人认为木屐是东瀛人发明,其实真不是。 最早的木屐被发现,是在慈湖遗址中,1986年发掘出土的。那是两件器形完整的木屐,也是内陆发现的最早的木屐实物。 慈湖遗址是什么年代的?呵呵,距今五千三百年多年的历史。 那时东瀛岛上有什么?即便有土居,估计也在爬树摘果子呢。 不过此时慈湖遗址尚未发掘,在很多人看来,木屐就是东瀛人发明的,谁让人家将木屐发展成一种穿着文化呢? 卢灿的目光重新落在这幅画上。 画面为纵幅,窄边装裱,典型的苏裱,无轴,贴画(有轴为挂画)。纵高90公分左右,横宽约为40公分,画法为工笔勾形,软笔涂色,色值饱/满,四位罗汉身上的袈裟,或蓝或红或黄,颜色分明。通幅画无款无钤印无字迹,更没有作者签名。 这就是一幅寺院佛画。 那双醒目的木屐,缇绊为棕色,人字形叉开,鞋底为深蓝色,鞋跟不高可视为平底,与传统的木屐的高底,差别太大,越看越像一副塑料人字拖。 卢灿已经认出这幅画,无它,前世见过同系列的画作,甚至见过类似的人字拖。 没想到,当年流失的画作,竟然辗转千里,流落到自己手中。 他抬头看了看爷爷,卢嘉锡正皱着眉头,检测纸张呢。 卢灿伸手摸了摸画角,不用仔细看,是官堆纸。这种纸张盛行于两宋,衰落于元明,但并没有绝迹,民/国年间金陵书局的印书,就大量使用这种纸张。 估计爷爷在使用排除法,来确定这幅画的真伪。 卢嘉锡看了半小时,最终还是对张鼎辰点点头,“这画是宋代寺院画无疑,其画风像南宋江浙一带的老式版画所做,但具体作者嘛,我也推断不出来,应该不是名师,走线涂色有匠痕。至于这副人字拖,应该是作画者所在地的一种简易版木屐。” 卢灿在心底为爷爷点赞,看得很准。 张鼎辰点点头,认可卢嘉锡的鉴定,他抬头说道,“有兴趣吗?有兴趣就收了吧。这孩子给我带的礼物,我没精力琢磨这幅画的作者,你不同,有空闲可以慢慢品味揣摩。” 卢嘉锡有点迟疑。 不像后世收藏者属貔貅的,什么货都往家里搂,此时的收藏大师,都不太喜欢收藏存疑的作品,至于没有作者名录的画作,更不愿意收藏。 试想一下,来朋友鉴赏自己的藏品,结果连作者都说不明白,岂不是很丢面子? 就在卢嘉锡准备摇头拒绝时,卢灿插话了,“陈……陈叔,这画多少钱?我看那人字拖挺有意思的,买回去和朋友炫耀炫耀。” 卢嘉锡不愿意收,可卢灿的灵魂是后世来的,他是属貔貅的。更何况这幅画的来历、作者、同系列画作藏于何处,他一清二楚。 陈麻子看了眼卢嘉锡,见他确实有些不想要,在看看卢灿,小年轻一个,估计是和爷爷出来见世面的公子哥。 再加上这幅画确实有些难以出手,没见张鼎辰和他关系这么好都不愿意收吗? 他踌躇半晌,二度看看卢嘉锡,见他没阻止,便开口说道,“我花了三千新台币收来的,少爷要是喜欢,一千港纸,拿走。” 价格不贵,卢灿原本准备答应下来,可是卢嘉锡却皱了皱眉,于是卢灿嘻嘻一笑,没再接话。这时,张鼎辰开口了,“老卢,这幅画宋代无疑,尽管不是大师作品,但一幅宋画一千港纸真不贵,就让孩子买回去玩玩呗。” “要不这样,陈麻子,我做主,这幅画再降两百,八百港纸,让卢小子带走。你们看怎么样?”说完,张鼎辰看了看双方。 卢嘉锡并非为这点港纸,而是古董行中,每一幅画都有既定价位,这幅很难找到作者的画作,即便是宋画,又怎样?它没市场啊!所以,他觉得,花一千港纸也是贵! 张鼎辰作中,再加上卢灿偷偷在他身后顶了一下,卢嘉锡点点头,“行,就按照老张说的吧。” 对此,陈麻子更没有意见。 卢灿愉悦的掏出八百港纸,然后将这幅画装进画筒,快速塞进书箱,动作利索之极。 旋即,卢灿抱着书箱,对张鼎辰嬉笑道,“张爷爷,这箱子也送我吧,装书正合适。” 张鼎辰笑骂道,“你个小猴子,混不吝的!” ……………… 回公司的途中,卢嘉锡终于问道,“怎么,你知道这幅画?” “嘿嘿,爷爷,我们也算是捡个小漏。”卢灿嘿嘿一笑。 “看来你还真的知道?”卢嘉锡经常见到卢灿往家里搬东西,对他的具体鉴定水平,还真不如福伯他们清楚。 “我在中大图书馆的一本佛经注释中看过,那本书叫什么《禅林注疏录》,主要介绍天下禅院千年兴衰的,以及禅林名人轶事的。” “书中提到这个?”谁没事去看佛经注释?卢嘉锡还真没听过。 “这幅画出自惠安寺。”卢灿指了指书箱。 “在浙东一代,从唐代起,开始流传罗汉现真身的传闻。唐代天佑年间,东钱湖青山顶有十六罗汉现真身,天台石梁也一直流传有五百罗汉夜游天台的传说,罗汉信仰由此在浙东一带兴起,很多寺庙开始供奉罗汉。” “南宋时期,义绍大师任东钱湖惠安院住持。他邀请浙东画师周季常、林庭珪,历时10年绘成一百幅《罗汉图》,其画上共有五百罗汉各种形态出现,因此也被统称为《五百罗汉图》,供奉于惠安寺院内,成为当时禅院的一大奇景。” “这些画还在惠安寺?”卢嘉锡眉头微皱。 他很清楚,如果这些画还在惠安寺,现如今肯定损失惨重,否则也不会流落到台岛。 卢灿摇摇头,爷爷还真猜错了,这幅画可不是内陆流传出来的,而是东瀛。 “东瀛?”卢嘉锡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卢灿的脑袋,“瞧把你惯的!赶紧说,吭吭哧哧的逗谁呢?” “当时,东瀛镰仓寿福寺的和尚魁英,带领四位僧人,渡海来中原求取真经。在惠安寺禅院见到罗汉图时,大惊失色,长跪不起。义绍大师感其心诚,以‘大千世界佛日同辉’为旨,在赠送佛经的同时,把这《五百罗汉图》也打包送给魁英一行。” “这些画现在呢?为什么会流落到台岛?”卢嘉锡追问道。 这个问题可不好明说,卢灿虽然知道,总不能说藏在奈良大德寺吧。要知道,《禅林注疏录》可是清代僧人悟性大师的作品。你卢灿又没去过东瀛,你怎么知道? 卢灿笑着摇摇头,“也许战争遗失了吧。日后去东瀛,我再找找。” “说得天下珍宝都像任由你信手拈来似的?”卢嘉锡再度拍拍卢灿的脑瓜子,对他的博闻强记,很满意。 强祖胜爷,不正是汉家长辈对晚辈的期望? 这幅画,卢嘉锡没完全鉴定准确,并非鉴定能力不足,而是时代的局限性。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信息大爆炸。鉴定大师都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连国外有多少中华文物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去了解东瀛当年从内陆顺走的文物。 这种现状,一直到2006年国家文物局推出的《流失国外文物图考》后,才有所改观。 卢灿知道这件事,还与上辈子网上流传很疯狂的“宋代人字拖”有关。 当时他翻阅网上资料,才发现这《五百罗汉图》,被奈良大德寺收藏。现存八十二幅,另有六幅遗失,十幅于七十年代时被波士顿美术馆强购,两幅被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强购。 呵呵,东瀛也够悲催的,做小弟做到被人上门强制收购文物,关键是他还其乐融融。 卢灿也没有和卢嘉锡说假话,《禅林注疏录》中确实有关于《五百罗汉图》的详细记录,并不怕爷爷考证。 聊完这幅图,卢嘉锡忽然又问道,“明天瓷窑挂牌,客人都邀请好了?需不需要我出面?” 卢灿挠挠头,“就邀请几位朋友,有身份的人不多,就林嘉义叔、罗查理叔,其他人,都没请,不想大操大办。” 对孙子的低调,卢嘉锡还是很满意的。 是的,润馨瓷厂明天挂牌,同步进行的还有柴窑的封窑点火、电窑的正式安装落成、办公大楼封顶等活动。 因为事情很多,卢灿一开始就否决了温季宸的大操大办计划,甚至中午的午宴,都安排在窑场食堂,卢灿让温季宸请来几位港岛大厨,自己做! 不过,有些环节是不能省的。 温季宸就请来港岛有名的南狮队伍——陈济棠醒狮队,明天将表演一系列的踏椿、采青等节目。 陈济棠大家可能不熟悉,但当红明星刘佳辉,饰演《少林三十六房》的那位,就是陈济棠的弟子。陈济棠的儿子陈新发,后世是香江醒狮队的狮头,多次在国际南狮大赛中获奖。 对于明天陈济棠的醒狮表演,卢灿也充满期待。 不过,现在让他头疼的一件事是,如何与福伯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福老人很好,可是明鬼派的身份,或多或少影响卢灿对他的观感。虎园博物馆一旦建成,那可是卢灿的全部希望所在,交由福老负责之前,总要把某些话说清楚吧。 正文 第212章 封窑点火 卢灿一大早就赶到润馨瓷厂。 按照温季宸他们规划的程序,今天要祭窑神,封窑门,点火。 点火的同时,起狮,踏椿,采青,落牌。 到日上三杆时,电窑落成典礼又将接上来。 总之,今天会很忙很忙! 抵达窑场时,门口竖着十六根高高的木桩,最高一根已经接近窑场大门的顶端,离地足有四米高。 门牌楼顶端,润馨瓷厂四个大字牌匾已经挂好,上面蒙着一层红纱,被一红球束住。 今天,陈济棠所带领的醒狮队,将从这十六根木桩,逐一而上,此过程称之为踏椿。到达顶端时,他们还需要表演一番,然后用狮子嘴叼起红球,此为采青。 红球落下,牌匾露出,这才算完成挂牌仪式。 卢灿到来时,醒狮队已经在走场(类似于彩排),见到这位年轻而任性的公子哥们,纷纷点头,不过态度有些奇怪,还有两位在低头窃窃私语,时不时的指指点点。 卢灿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随着两次大批量运回中华文物,卢灿在香江也算是有名的公子哥们。有媒体就把他想要在香江建设瓷厂的事情,挖了出来。 香江建立瓷窑厂?破天荒第一次啊! 昨晚无线和丽的两家电视台都报道这件事,无线甚至还邀请两位所谓的专家,从地质土壤的酸碱性开始分析,在栏目中嘚啵嘚啵一通,最后得出结论是两个字:胡闹! 老爷子昨晚气得不轻,当场就想给邵一福打电话臭骂一通,被卢灿拦下来。 这才有那些醒狮队成员嘀嘀咕咕这幅摸样。 “赶紧忙活自己的事情去!围着干嘛?”一声爆喝,那些队员立即一哄而散。 说话之人身体并不壮,但手臂粗长,五十多岁,长胡子,笑容满面的向卢灿伸手,“卢少,别和那些蛮子一般见识。您的瓷厂,一定能财源广进,大利四方!” “谢陈老吉言!” 这点小议论,卢灿才不会放在心上,晃了晃他的手臂,“今天要辛苦陈老。” “这点卢少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不会砸招牌的!” 走进窑场后,温季宸愤愤不平,“这帮白眼狼!” “今天你应该很忙吧,还有精力管这事?不用陪我,忙你自己的去。”卢灿笑着将他赶走,自己走向柴窑这侧。 梅花窑所在大棚两侧,蒋、成两位师傅,正在往上面各挂一面巨大的飞虎旗,下面韦森特等一帮法国佬。法国利摩日烧窑,哪有这么热闹?都在看稀奇呢。 这是镇窑旗,据说是唐英督管景德镇窑口时首创。 唐英之前景德镇的督窑官为年希尧(年羹尧的哥哥),世称“年窑”。乾隆继位后罢掇年希尧,不久后,年希尧病逝。恰巧这一年乾隆任命唐英担任年希尧当年的职位,年希尧的去世让唐英心有阴影,他特意去赣省的龙虎山,请来一面飞虎旗壮胆,对外借口是镇窑。 窑户不懂里面的弯弯绕,有样学样,飞虎旗镇窑便流传下来。 “韦森特,两位老师傅呢?”卢灿拍拍正仰着脖子的韦森特。 “哦,上帝,这仪式很有意思,我越来越喜欢这种交流。”韦森特回头见卢灿,笑容满面连声感慨,好在他还没忘记卢灿的问话,指了指柴窑,“两位老师傅,还在检查匣钵呢。” 八十年代,欧洲国家中,对东方人最有好感的就是法国人,所以这帮人来香江,感觉不适应的基本没有。前两天没事的时候,他们还拉着蒋、成二人,去市里面瞎逛,这次柴窑试烧就从电窑那边抽调四个工人帮忙,大家相处的还不错,让卢灿和温季宸放心不少。 见卢灿转身要走,韦森特连忙拉住他,话语中有点腼腆,“原本我不该说的,这里的环境不错,可是……维文先生,我们的家属将在一个月后抵达,不能让她们也住在这边吧?交通实在是不方便。” 卢灿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你很诚实,没什么不该说的。” “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你们的家属被安置在油塘,你们每天上下班坐半个小时的轮渡就可以,这不算远吧。当然,如果遇到特别情况,譬如暴雨或者台风,你们需要住在宿舍,这条要求必须遵守,没有问题吧。” “对了,如果她们愿意工作,工作也预留好了,一部分在瓷厂帮工,一部分可以去我家的玉器厂,还有一种选择是进入我有部分股权的制衣厂。” “这事,你可以和温季宸温经理商议。好好干,韦森特先生,期待你们能奉献出精彩的作品!” “OK!我们不会让你的投资白费!” 听他的话,卢灿打了个趔趄,原来他们昨晚也看了电视节目。 梅花窑的正门窑口,门楣上贴着用黄裱纸书写的“风火仙师”四个大字,两旁贴上一副“风助火力”和“火借风威”的对联。 长长的条案桌,紧贴通道右侧,上面摆放着已经准备好的黑猪头、黑羊头还有黑鱼这三色贡品,桌上靠墙摆放着一幅桂生师傅手绘的窑神像。 明清时期,南方两大窑口,景德镇和德化窑,祭拜的窑神各不相同。景德镇窑口祭拜窑神童宾,而德化窑口祭拜的是玄女。 润馨瓷厂的柴窑把桩师傅是桂生,出身于景德镇,因此,今天封窑点火之前,祭拜的是童宾,童宾的神位称号是“广利窑神。” 温季宸根本不懂,一切都是桂生师傅和电窑那边的陈师傅,两人主导的。 说起陈师傅陈礼,就是运通瓷厂看大门的那位,卢灿当初还真看走眼,这位肚中有真货!他来到窑场不过五天,就立下一大功。 陈老师傅湘南醴陵窑口出身,这次能回香江,重新见到柴窑,尤其是熟悉的梅花窑,兴奋异常,和桂生师傅两人聊得挺不错的。 景德镇以馒头窑居多,可醴陵盛行梅花窑和奶/头窑,陈礼老爷子当即与桂生商议(他以为是桂生砌的窑口),在其内部加三道高两尺的引火墙。 温季宸哪敢做主改窑洞造型?不得已,卢灿中途又来一次,不得不佩服老师傅的经验。 这里得从馒头窑与梅花窑的异同说起。 馒头窑是直筒窑,只有一条火道,局部窑温很高,在窑口位置,最高时能达到1500度,烧窑时,温度从窑口到窑深,逐渐递减,因此景德镇的窑口中,高温瓷全部会集中在窑口部位,低温瓷集中在窑深。 而自己建的梅花窑,两条火道,呈十字交叉型,窑温稳定,集中在1200度到1300度之间,不容易起窑变,更容易掌控,但缺点是高温瓷肯定难以烧制。 卢灿原本计划高温瓷放在电窑烧制,哪知道陈礼老爷子见到柴窑后,直嚷嚷只要改建改建,就可以烧高温瓷。 他的建议是在三个送柴口附近建三条引火道,所谓引火道,其实就是在火道中间砌一堵中线墙,这样在烧窑时,火道变窄,火苗和高温气流涌动更猛烈,梅花窑的火道交叉口,就能形成局部高温,能烧制高温瓷。 这就是老窑工的经验,可不是卢灿所能摸索出来的。 卢灿走进窑洞时,桂生和陈礼两位师傅正在做最后一次匣钵检查,看看有没有放稳、瓷坯有没有过于贴近匣壁,位置分部的是否合理等等。 这些匣钵是用来盛放已经上釉的瓷坯的。 因为是第一次烧制,这次匣钵中基本都是统一型制的标准器。 为什么这么干?因为要用这些标准器,来测试窑内各处的温度高低,以及窑内不同位置烧制瓷器的变化效果。 检查完毕,卢灿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将到八点,“桂师傅,准备请窑神吧。” 原计划十点钟点火,请完窑神还需要留点时间砌窑门,因此时间有点赶。 三人走出窑炉,嚯,这么多人来看热闹,整个窑场,聚集了众多岭上岭下看热闹的人。 卢灿扫了一眼,岭上十二老来了七位,温家老爹在陪同,郑胖子陪同的是林嘉义和罗查理。胖瘦二头陀和罗大伟也到了,他们身边分别站着一位长者,许家耀的父亲许国伟、许佳闻的父亲许权盛,他们正陪着卢嘉锡说话呢。 岭上的张国怡夫妇、谭卫东、陈录生都赶过来帮忙接待。温季宸更像传花般在人群中穿梭,今天,是他在调景岭最风光的时刻。 温嘉铭正指挥一帮安保人员,将桌椅之类的往外抬,不停的招呼来人就坐。田乐群和孙瑞欣则带着一帮女人,给各个桌子上茶点、端水送杯。 弄得还真有些像南方的 “灿哥,我来了!”卢灿的后背被人轻擂一拳,不用说,是温碧玉这丫头。 卢灿伸手往后一捞,将这小丫头的肩膀搂住,“你个小懒虫,没看见群姐和阿欣在忙吗?” 一回头,又发现陈羽莲带着两个无线的明星美女站在不远处,笑嘻嘻看着温碧玉。 出糗了!卢灿连忙松手,温碧玉也是脸色通红,低头甩胳膊赶紧跑到陈羽莲身边,不知说些什么。 那两位来瞧热闹的明星,卢灿还真的认出一位,卷发,稍显稚嫩的钟美眉。陈羽莲与钟美眉的认识,是因为周闰发,难道发哥现在就和陈羽莲有关系? 卢灿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不着调的事情,他作为窑主,稍后需要喊窑神。 负责主祭的是把桩师傅,桂生师傅;喊窑神的必须是窑主,卢灿本人;主持串词的是二把头,陈礼师傅,负责放鞭炮的必须是督窑官,今天担任这一任务的是窑厂经理温季宸;负责摆放供桌贡品的是火手,蒋、成两位师傅…… 总之,祭祀过程中,所有环节必须是与窑场有亲密关系的人,外人一律不能插手。 说来也奇怪,内陆这二三十年,牛鬼蛇神打倒一片,但祭窑神,在景德镇从未被禁止。 八点四十,祭窑神正式开始。 蒋、成两人抬供桌、安置窑神像,桂生师傅斟酒,点红烛,燃檀香。 陈礼师傅站在旁边高喊“吉时到!” 卢灿站在梅花窑的最前方,扯着脖子高喊“有…请…窑…神…” 喊声刚落,桂生师傅率领一帮参与烧窑的工人,跪在地上,他开始念祭文…… 等他的祭文念完,并焚烧干净,陈礼师傅还需要再喊一遍“窑神到!礼!” 温季宸此时可以点封窑鞭!噼噼啪啪声中,开始封窑! 窑场大门口,锣鼓声大作,陈济棠的醒狮队,踏上第一根椿! 润馨瓷厂,正式挂牌! 它究竟是一场闹剧,还是香江新产业开创性的起点?谁也不知道! 当晚,无线电视台新闻栏目主持人如是说! 正文 第213章 美人解题 新落成的润馨大楼会议室中,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温季宸、桂生师傅、蒋、成两位师傅、陈礼老师傅、韦森特以及另外一位运通过来的唐师傅,围坐在会议桌旁,大家脸色都不算好。 会议桌上摆放着七件瓷器,都是釉里红标准件,高度在三十五公分到二十五公分之间。 一件卢灿拉坯制作的敞口瓶,三朵白色桃花,映在猩红的釉色中,分外妖娆。两件抱月扁瓶,瓶身稍显玲珑,两侧瓶腹同样是白色桃花图案,赏心悦目;还有两件通体红釉的梅瓶,颜色靓丽醒目;在它们旁边的两件是红釉水仙蒜头瓶,品质要稍微差点,红釉色泽泛黑。 这是桂生师傅他们精心准备的第一窑所有成功作品。 是的,所有成功作品。 卢灿坐在上首,手衬着下巴,眼睛微眯,似乎聚焦,又似乎无神。 烧窑很快,十点点火,下午六点停薪,彻底封死窑口,开始长达一整天的闷窑。今天傍晚,终于开窑。 结果…… 整整四十件标准件,只成功烧制七件! 剩余三十三件,要么变形,要么开裂,要么瓷胎软塌损毁。 卢灿在瓷厂整整盯了两天,换来这么个结果,心中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当时在开窑时,一匣钵一匣钵的废品端出来,他都快奔溃。 卢灿的记忆中,景德镇大窑口,成品率高达七成,当年的德化窑,成品率为六成五,被誉为百年来最难烧制的毛瓷,醴陵窑的成品率也高达五成,普通窑口的成品率如果低于五成,铁定亏本。 尽管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将第一次开窑口当成试验,但低于两成的成品率,还是让卢灿大吃一惊。 这问题出在哪儿呢?要知道上辈子自己在景德镇做赝品时,成品率也没有低于七成的。 看来,自己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卢灿收回心思,一再告诫自己,此时要镇定。 第一窑失败,窑主心慌,窑工就没法干了! 望了望低头不语的内陆三位师傅,又看了看运通过来的三位窑工,还有一脸悲切的温季宸,卢灿忽然笑了,声音还很大。这让在座的几位,纷纷抬头。 “大家这么愁眉苦脸干嘛?不就是成品率低一点吗?” 他站起身来,单手拿起自己亲手拉坯的敞口瓶,另一只手在瓶体上用食指弹了几下,发出脆耳的“刚刚刚”响声。 这是一件品质非常优秀的釉里红瓷器。 “事实证明,香江是可以烧瓷器的。这是我们第一窑的最大收获,不是吗?”他扬扬这件釉里红敞口瓶,又指了指桌上其它六件瓷器。 “这证明我们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只不过现在出现一点小小的差池,那就是究竟要如何保障成品率。” “保证成品率,不外乎几个方面,大家都可以围绕这几个方面去琢磨,问题出在哪儿?” “首先是窑口结构。这七件瓷器,有三件出自火道中心位置,有三件出自三个送柴口,还有一件出自纵轴火道侧面。” “这是否说明我们的窑口内部结构不合理?” “其次是炉温,成品率不高,与炉温的关系很大。这七件瓷器能烧制出来,它们所处的位置,都位于高温区,是不是意味着炉温看似红火,其实还不够?” “我们有没有可能找到炉温偏低的原因?” “第三,有可能是瓷坯坯胎不结实。这是不是我们的配方有问题?有没有可能需要添加部分内容?使之在烧制过程中不软塌?” “大家回去多琢磨琢磨,有时间去窑炉内部走走看看,就不要这么愁眉苦脸。” “行了!温哥,皱着一张脸,多难看!你赶紧联系岭上的陈录生,晚上我们去他那儿摆庆功宴!” 庆功宴?! 桂生站起来,“卢少,庆功宴就没必要了,食堂伙食不错,就在食堂吧。” “欸!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加菜!”温季宸立即借着他的话题点点头。吃庆功宴?烧失败了还吃庆功宴?按照他的想法,恨不得将这些窑工拉出去砍头,浪费钱财。 桂生并没有坐下,他也拿起一件瓷器,是一尊抱月瓶,同样用手指弹弹,“这次成品率低,我是把桩师傅,有很大责任。” 内陆老师傅就是实诚,第一个往自己身上揽责。 卢灿摆摆手,示意此时不谈责任,只谈问题。 “我感觉,最大的问题,还是炉温。”桂生指了指那两件有些黑色的水仙蒜头瓶,“这种黑色,就是炉温没上去的直接证明。” “炉温不够造成的开裂并不少见。在景德镇,瓷坯开裂垮塌,最主要出现在前半夜(烧窑时的上半段时间,为低温烧制期),主要原因是这段时间内,窑内和瓷坯内部还存在部分水汽,炉温不平衡,非高温处温度更低,不足以使得瓷坯的硬度快速增加。” “至于窑炉结构,我认为没什么大问题,多火道结构在瓷窑中并不少见。至于瓷土配方……”他再度弹弹瓷瓶,声音清脆动听,“也许可以添加点粘合剂,譬如炉灰之类的,但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所以,如同卢少所言,这一次的成品率不高,并不是太严重的问题。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炉温。” 桂生多年烧窑经验不是白来的,他直接否定瓷坯和窑炉结构等方面,将问题锁在炉温上。如此一来,问题就要简单多了。 “我同意桂老师的意见,炉温应该是主要原因。”陈礼老先生也点点头说道,“电窑烧瓷时,因为密封问题或者水汽没能完全干燥,也会出现大批量开裂和垮塌。” 卢灿长吁口气,问题算是找到了。 至于引发炉温不够的原因在哪儿?还需要大家琢磨。 ……………… “这是咱家窑场烧制的?群姐,你看好漂亮!”接过卢灿递过来的敞口瓶,孙瑞欣爱不释手,抱着左看右看。红色宝玉般光泽的瓶体,上面是三朵洁白的桃花,显得高贵典雅。 卢灿点点头。 “成功了?”田乐群微笑着拿过卢灿手中的衣衫和提包,笑容殷殷的问道。 “第一窑,还算成功。”卢灿含糊着应对一句。 “恭喜啊,阿灿,这是你们产出的?真靓!” 等卢灿转过门厅,大柱叔笑容满面的恭喜,眼睛落在孙瑞欣和田乐群两人手中的那件釉里红敞口瓶。 卢灿再度笑着点头。 客厅中,老爷子、王鼎新还有孙立功、福老四人都在,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哈哈,还真没想到,竟被你小子弄成了!阿欣,拿过来我们几个老头子看看!”王老的声音异常洪亮,招招手让孙瑞欣将瓶子送过去。 瓶子放在桌上,福老率先上手。 他掂量掂量后,又将瓶身转了一圈,最后屈指在瓶身弹了两下,“不错不错,器形大方、重心很稳、釉色均匀,色彩明艳,壁薄身坚,声响而脆无嘶哑,好器!” 福老是行家里手,他所说的这些,是鉴定一件瓷器的几大标准。 卢老爷子坐在上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几个老头子确实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卢灿鼓捣成了,而且烧制出来的瓷器,品质不低。 “给我准备几件,我要送给几个老友,也帮你的瓷厂做做广告!” 卢老爷子上手后,越看越喜欢,心底想要满世界炫耀一番,于是这个让卢灿为难的要求,脱口而出。 卢灿苦笑,这一窑,成品七件,精品只有五件,另外两件水仙蒜头瓶只能算是普品,老爷子这一开口就是几件,让他上哪儿变去? “爷爷,要不……下一窑怎么样?”卢灿的迟疑引发老家伙们的注意。 “怎么了?成品率不高?”卢嘉锡很快想到什么。 “第一窑成品率一般,精品只有五件,留两件做首窑窑宝(每一窑最精品的那件称之为窑宝),除了这一件,剩下的只有两件。”卢灿再度含糊其辞的应答道。 王鼎新老爷子心中高兴,没听出来问题,还以为卢灿懊恼精品率不高,笑骂道,“你小子,还真贪心。四十件瓷坯,出五件精品,还不开心?还真是貔貅呢!” 几人哈哈大笑,卢灿陪着他们呵呵笑了两声。 细心的田乐群在旁边默默看了卢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 深夜,卢灿伏在娇/嫩的身躯上,微微喘/息,与爱人静静享受退潮后的安宁与温馨。 两只手,从上至下抚摸着他的背脊,“阿灿,是不是成品率很不理想?” 几年的接触,田乐群绝对是最了解卢灿的人,如果不是成品率有大问题,他不会拒绝爷爷的要求。 卢灿的脑袋挪了挪,吐出嘴中所含的挺/翘,重新找个舒适的位置,埋首其中,所发出的声音有点沉闷,“嗯!” “拿回来的瓷器,不是挺好的吗?”对制瓷,田乐群一窍不通,不明白为何同一窑口,既然有精品,为何还会有失败品? “炉温低,炉膛内的火力上不去。这几件精品,只不过是位置好,放在高温区。”卢灿将脑袋稍稍抬了抬。 “那以后烧窑,将瓷坯都堆在高温区不就行了?” 这就是典型的外行话,不过卢灿还是感激她浓浓的关心,低头在雪山红莓上咬一口算是报答。 “啊哟,说正经事呢。”一声娇呼,手掌不轻不重的在卢灿的背上扇了一下。 卢灿撑起身体,和她并肩躺下,两人又聊了聊这次祭窑神、醒狮采青、烧瓷过程的一些趣事。 “香江的柴火就是不经烧,不如烧煤气划算!”听到卢灿说这次烧窑,一共花费一千两百公斤松柴,田乐群不禁感慨一句。 “你说什么?”卢灿隐隐把握住什么,连忙问道。 “我小时候在家,经常做饭,就感觉香江的柴火不经烧,现在用煤气,方便多了。”田家在沙田,算是大地主家族,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很富裕,七八十年代依旧在用地锅灶,田乐群烧过柴火,不奇怪。 卢灿忽然意识到炉温低的原因出在哪儿了! 柴火!香江的松木柴火有问题! 这次烧窑所用的松木,全是产自照镜环山和五桂山的三叶松。香江松木成长快,密度低,树干中松油含量低,远比不上内陆华中华北地区的松脂含量。 柴窑烧制,为何一定要用松柴? 就是因为松柴含有高热能的松脂而其它木材没有,松脂的燃烧能将瓷窑内部温度提升到瓷化的要求。 香江松树松脂油含量低,自然炉温上不去! 我去,原因如此简单!卢灿兴奋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群姨,你让我怎么奖赏你呢?” 心中难题一解,卢灿立即再度兴奋,轻喊着当年的称呼,再次挺深,让夜色变得更暧昧温柔。 正文 第214章 丰盛挑衅 问题找到,卢灿神清气爽的扭扭脖子,来到花园。 孙立功老爷子,正带了卢嘉锡和王鼎新两人练习健身太极。王鼎新有基础,打得相当流畅,自己的爷爷动作很笨拙,划水的…… 卢灿呵呵笑了两声,自己也摆开架势,练起形意。 也许是心情剧烈震荡后的放松,他今天的形意,练得格外顺手,以前稍涩的崩拳,竟然能打得骨节啪啪声响。 “卢少这是入门了!”孙立功听见声响,抬头看了眼,点头向卢老爷子夸了一句。 这里的入门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精通拳路,而是指引精入体,将精气神衍化到皮骨锻炼中去,从而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强身健体。 “嘿嘿,这小子。” 王鼎新老爷子停下来,看着卢灿,他有家传拳术,懂拳,知道形意不像太极,太极入门容易想精难,而形意入门最难,此后的成就如何,就需要长期不缀的练习。 卢嘉锡笑笑没说话,拳术是小道,卢灿取得什么成就,并不重要。 吃过早饭,卢灿与润馨瓷厂的桂生师傅聊了几分钟电话,将自己的分析,解释给他听。老师傅,一点就透,很快答应去做柴火的火力测试。 如何做木柴的火力测试呢?熔铁! 铁的熔点是1538度,与高温瓷所需要的窑内温度基本相同,因此制瓷行业的火力测试,就是熔铁。 普通木材是融不化铁坯的,但经过松木是可以的,尤其是密闭空间经过鼓风机的助燃。 如果香江的松木融化不了铁坯,那肯定是木柴所致的炉温不够。 在香江办窑场,竟然要去内陆引进木柴?卢灿无奈的摇摇头。 得,去找郑叔叔,两家合办的木材公司已经开业一段时间,还真的没问过,刚好去看看,顺便让他们帮忙捎带着引进干松木。 另外,郑光荣可是木材方面的行家,听听他的意见,究竟是不是香江松木的缘故。 见卢灿推着单车往外走,田乐群从门厅追出来,“阿灿,去哪儿?” “去胖叔家。”卢灿跨上单车回头说道。 “等等我,我去找田姐有点事。”她一撩裙裾,坐上后座,侧身搂着卢灿的腰间。 “嗨,貌似你占我便宜呢。”卢灿回头看看她是否坐好。 “怎么就占你便宜?不就是带我一段吗?”田乐群一时没明白卢灿的话意。 “我喊婶你喊姐,不算占我便宜?”他嬉笑着,扭头见四下没人,又悄悄道,“昨晚喊你姨,是不是特有感觉啊?” “你个死流氓,臭阿灿!”田乐群毫不留情在他肋下一夹,拎起一块皮使劲一拧。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女侠饶命!” 田乐群这才松手,扯扯衣裙,盖住膝盖又回头对客厅喊道,“阿欣,我去田姐家有点事,稍后去乐古道店里时让范哥拐个弯,接我一趟。” “欸!”孙瑞欣从门厅探出头答应一声。 见卢灿骑着单车带田乐群,晃晃悠悠的远去,孙瑞欣摇摇指关节。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客厅的孙立功看见,轻声叹了口气,怜惜的伸手摸摸孙女的脑袋。 ……………… 郑光荣的源森居家具厂,与纳徳轩珠宝加工厂相邻。 前两年,他听从卢灿劝告,将原有的地皮,从村民手中买下,这两年又扩充不少,主营仿古家具、现代沙发、沙发床。近年来香江经济发展很快,他的生意火的不要不要的。 田婶现在已经不坐店,而是带着孩子坐镇家具厂,担任源森居的销售老总。她提出的上门定制家具,让源森居产品挤进香江不少豪门大户的家。 卢灿踏着单车,载着田乐群,对家具厂的门卫挥挥手,径直骑进去。 正对厂区大门的是四个标准车间,锯木车间、粗料加工间、手工间、组装间,此外在左侧面还有两个小车间,皮质处理间、布艺间。 右侧是办公楼还有员工宿舍楼。 田婶正坐在走廊中,监督五岁的郑丫吃饭呢。 郑丫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张光荣,愁得田婶天天念叨,这女儿长成你这样,以后怎么嫁人?郑光荣的回复很霸气:嫁人干吗?我郑家就她一根独苗,招一个上门呗。他敢挑剔我女儿?打断腿然后扔到万宜水库去喂鱼! “田婶!”卢灿喊道,支住车子。 田乐群牵着裙裾,很利索的跳下去,“阿丫,你这是怎么了?苦着张脸?” 郑馨那丫头,原本就不满母亲的严厉,正在置气呢,这会见到田乐群,不管不顾的扔下碗筷,扑了上去,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外滚,“田……姨……!妈姆骂我!” 田婶回过身,和卢灿点点头笑笑。 “郑叔呢?” 田婶指了指车间,“不是准备在台北开店吗?他安排人,备货呢。” “嗯,郑叔哪天去台北?我刚好也要走一趟。”卢灿问道。 正说着,郑光荣从车间出来,听到这句话,刚好接上,“阿灿也去台北?那我一道把你的签证也办了吧。”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位是郑胖子的司机兼安保乔曲明,另一位也对卢灿点头微笑,是温家老伍温明奎,温碧玉的五哥。同时,温碧玉的三姐温碧婷也在源森居,她是源森居总店的现任店长,田婶的心腹干将。 “谢谢郑叔!”卢灿将单车支好,跟着他们三人走进郑光荣的办公室。 郑胖子在吩咐温明奎备货的事情,卢灿随手从他的书架上拿起一件木模战车。 这是郑胖子亲手做的德国虎式坦克模型,做工精细,惟妙惟肖的。他的一手木工活,真是绝了,有空闲时,做些模具,放在店中,很受半大小子的追捧。 “你的瓷器烧得怎么样了?”等温明奎和乔曲明出门之后,郑光荣问道。 “炉温有点低,只有高温处出了七八件瓷器,来着向您求助呢。”卢灿放下木模,做到办公桌对面。 “哟,还真被你小子烧成了?只要瓷坯成瓷就行,炉温低,想办法就是。” “郑叔,香江的松木,是不是松节油特别少?” “这和炉温低有关?”见卢灿点头,郑光荣撑起胳膊想了想,“我这松木用得很少,不过九龙木材市场的松木我见过,粗大,板材很松,你这么一提醒,似乎还真的是松疤很少,松脂含量低。锯木房应该有松木,我带你去锯开一根看看。” 两人来到锯木房,内间堆满了木料,外间则是两台巨大的电锯。 招呼工人翻出一根合抱粗的松木,卢灿在这根足有一丈长的松树干上,竟然连一个松节也没有发现。 郑光荣在两端的切面摸了摸,很快有结论,“你的推测是准确的,香江松木松脂含量要比内陆松木低至少两成。” 我去!我的第一窑,竟然真的毁在木柴手中! “得,郑叔,以后木材公司多了一项任务,帮我从内陆引进松柴吧。” “呵呵,你这烧窑,还真够奢侈的,柴火都要进口。”郑胖子打趣道。 唉,创业不易啊!卢灿感慨的摇摇头。 胖子嗤笑一声,“就你这?还叫创业不易?一次不称心就叫不易?谁家创业不要经历几次失败?” 卢灿翻了翻眼,将他的嗤笑收下。这位可是偷渡、闯丛林、出入几个国家边境,然后凫水港岛的,还真没法和他比。 两人又聊了聊琼州的黄花梨。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我堂哥前几天发电报,琼州地区(当时还未升级为省)林业局,两组工作队员,跑了九乡二十二寨,已经统计了大半个琼州,拢共才七千三百株成树,三米以下的幼苗,七百二十二株。” “按照林业局的说法,当初大炼钢铁时砍伐太多,现在的植被环境有所退化,野生黄花梨的存活率不高。” “至于你说的承包,被林业局一口否定,多少钱也不行。不过,他们同意了我们加大海黄入港的植株数量申请。” 卢灿摸摸眉心,自己还真是异想天开,小岗村私分田地到现在还偷偷摸摸,一个市级林业局,敢大批量将国有山林交给私人承包? 不过,郑叔的后一条消息还不错。 “每年引进一千株,他们同意了?” 申请报告卢灿看过,还觉得郑叔狮子大开口,要求引进琼州海黄,每年一千株。 郑光荣嘴角带着一丝讥笑,“为什么不同意?我们采买,总要比他们砍去烧火炼钢强吧。” 有些事别人没法劝,郑叔一家子可以说都葬送在那场风波中,那种恨意是无法消弭的。卢灿只得问点高兴的,“都什么价位?” “径粗一尺五的两百;一尺五到一尺的一百二;一尺到五寸的八十。” 尼玛!这才是真正的白菜价! “哦,对了,是北边的货币,这换成港币的话,这个数字要翻个跟头。” 那又有什么?不过是大白菜变成小油菜而已! “让大伯在那边赶紧下单,最好能加大购买植株数,如果觉得诱惑力不足的话,我们可以付美元,那边缺富兰克林!” 这才是卢灿的真面目,所谓保护海黄……呵呵,总会有人保护的,或者等海黄囤购了之后,再来保护。 这么干,卢灿表示无压力,因为他太清楚,即使他不这么干,等海黄风潮涌起,野生海黄植株照样被人连根刨走! 便宜他人,还不如便宜我! 真是个好消息!推着单车,卢灿哼着小调,直接去了隔壁纳徳轩珠宝厂。 至于田乐群,她已经去乐古道店面,最近在培训店员。 巴黎分公司开业,东南亚有几家合作正在洽谈,销售管理团队都需要分派人员过去帮忙。人手不足,大规模招聘,培训上岗。 卢灿给自己泡杯茶,正准备美美地歇息会,电话又想了! 许佳闻这胖子,在电话中暴跳如雷! “小娘养的!这帮孙子太踏酿的欺负人!上次事情还没找他们算账,这次又来了!” “慢慢说,究竟什么事?” 卢灿不得不将话筒拿得远远的,胖子声音太大。 丰盛公司这次做得很过分!直接扇在维德拍卖公司的脸上! 他们在向拍卖工会递交拍卖申请时,日期竟然与维德拍卖首拍日期,完全重合! 而且,拒不更改! 正文 第215章 拍卖公会 难以想象,香江拍卖行公会的前身竟然是是鱼市公会! 成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负责在港口边组织拍卖当天归航海船所打捞的大鱼的。 本世纪二十年代,鱼市公会分/裂,一部分销售人员联络鱼户,在九龙和港岛成立渔家大市场,成为专业的鱼市联合会。 剩下一帮负责组织拍卖的公会成员,彻底离开鱼市,重新组合成现在拍卖行公会。 香江拍卖行公会很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调整香江各大拍卖行的拍卖日期,避免重合。 维德拍卖的首拍日期申请报告,在七月二十六日呈交,申请拍卖日期为八月十八日。第一轮报纸广告在昨天也就是八月一日打出去了,所有的资料均已印制,往台岛与东南亚各大收藏家的邀请函都已经发送。 可是今天,拍卖行公会来电话,丰盛艺术品交易集团旗下的丰盛拍卖,递交拍卖日期申请,他们的日期,与维德拍卖重合,公会工作人员调解无效,特此通知维德拍卖。 胖子给卢灿打完电话,就和许家耀两人赶去霄淇湾,罗大伟则回他父亲的律师楼,寻求法律援助。 卢灿叹口气,放下还未喝一口的茶杯,拔腿就走,回家换套衣服,再开车准备过海。 这两天忙着窑口的事情,还真没去关注维德拍卖那边,胖子是怎么处理的。挂牌的那天,胖子和瘦子,想说来着,结果卢灿没空听,直接将他俩赶回席位。 车子经过油麻地,卢灿不由自主的向当初阿婆吓晕的地方瞅一眼。没办法,谁让她有个日后长得祸国殃民的孙女呢?尽管没那份心思,但男人嘛,癔想一下,还是有的。 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看见了。那位十四五岁的少女,带着黑圈眼镜,陪在母亲身边,应该是从商场回来,沿着街道往家走呢。 没想着打招呼,但卢灿的车速还是放缓,眼光在白裙少女的身上扫了一圈。 知道他人命运,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让人有一种想要去改变他人命运的冲动。如同第一次遇到温碧玉,答应温阿四照顾他妹妹,何尝又不是这样一颗想做上帝的心在作怪? 卢灿最终也没有停下车,隔着一道洁白的道路护栏,和那对母女擦身而过,越行越远。 “咦?阿姆,刚才过去的那辆车,是不是上次吓到阿婆的那辆?” 香江唯一一辆的路特斯还是很扎眼的,戴眼镜的白裙少女,很快注意到从身侧缓缓向前的这辆车,指着车尾问母亲。 “应该……是吧。”车子走得有点远,她母亲有些迟疑,旋即警告了女儿一句,“阿敏,这些富贵人家,是不会和我们这些穷人家交往的。” “阿姆,你说什么呢?没想着和这些人家交往。”少女脸色红了红,辩解一句。 上次车祸时,自己可是吓坏了,不过,在得知阿婆是吓晕之后,对他印象有所改观。那天,他还买了燕窝,还有许多水果,送到楼下。尽管当时全程都没和他说话,但女孩子的直觉告诉她,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相当多。 当时,心头还有些少女那种被偷窥的窃喜,可惜,之后一个月,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今天,擦身而过,却…… 心中隐隐的有点失落,她再度抬头,车尾已经消失在车流中,再也看不到。 ……………… 港岛东区霄淇湾一带,没有西区繁华。拍卖公会十六层大楼,在这里鹤立鸡群。 拍卖行公会、拍卖师工会、鉴定师工会、香江收藏协会,这四家影响香江古董市场的民间组织,都在这栋大楼中。所以将这栋大楼称为香江艺术品市场的指挥中心,毫不为过。 泊好车,卢灿信步走进大厅,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 迎面是一堵高足有六米,宽度为七八米的风水墙,天地星空布局,与前面的假山流水池构成小型风水阵。左右大厅是全开放式,围绕四根圆柱设有四个环岛服务台,应该是这栋大楼内驻扎的四家机构,设置在一楼的接待台。 卢灿拿着车钥匙,准备从风水墙的左侧进入后面的电梯间。 一位安保伸开手臂挡住,“先生,请出示会员证。” 会员证?进这栋大楼还要会员证? 晕,香江的艺术品交易市场还真旺,连带着这四家民间机构都如此做派。 连卢灿有点发懵的模样,那安保伸手向大厅示意,“只有会员才可以直接进入。你去哪一家机构,请先去他们的服务台办理进出证。” 嗯?被鄙视了。 别看卢灿这两年玩收藏玩得挺嗨,藏品挺多,那都是自娱自乐。在香江古董和艺术品圈子中,他尚未入行,或者说起码没有得到行业内的承认。 今天算是他第一次与这个行业的权威机构打交道,不过,过程并不愉快。 坐在环岛办公台内部,两位年过四十的女性,正在兴致勃勃的聊天,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性,翘着二郎腿看马经呢。 卢灿敲敲桌面,“我是维德拍卖的股东,去楼上找公会办点事,办张进出证。” 那两位女人根本就没理他,而那看马经的男子,抬头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打量卢灿的衣着,验证对方的身份。 他甚至都没站起来,用屁股挪动着转椅,来到桌子面前,懒洋洋的问道,“哪家拍卖公司?姓名?找谁?” 前两项没问题,当填到找谁时,卢灿卡壳了,他是接到许胖子的电话赶过来的,怎么知道找哪位?找哪个部门? “麻烦你……帮忙给楼上打个电话,就说维德拍卖来参加调解的,他们会知道的。” 因为求人,卢灿说得很客气。 “对不起,没这义务!”桌上电话离这家伙仅有一尺,可他冷冰冰的回答,让卢灿想要拍桌子。 卢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打个电话很麻烦吗?” 这家伙梗着脖子,“你先去打听清楚找谁,我这里才能开进出证。你的要求,不合规矩!” “呵呵,好一个不合规矩!”卢灿冷笑两声,突然问道,“你是丰盛的人?” “啊?”那男人惊愕的抬起头,旋即,他马上反驳,“我只是按章办事,无关乎什么地方的人!” 很明显,卢灿猜对了。 香江拍卖行公会的执行主席这一职位,是A类会员轮流坐庄制。A类会员一共也只有六家,丰盛因为成立年头够久,占据一席。至于维德拍卖,现在还是C级会员。 当然,这个组织同样有部分理事和员工是固定的。 “好一个按章办事!我们拍卖公司,每年缴纳五万港纸的会费,就享受这种服务?打个电话就是违章?这件事我还真要在理事会上问问,你们就是这么服务的?”卢灿手指在这中年人面前点了点。 这边的争吵,早已经惊动那两位中年妇女。 听到卢灿要上理事会反应这件事,她俩先慌了。要真的上理事会,那男人是志愿者,拍拍屁股走人,她俩是正式员工,可走不了,说不定要受到牵连。 俩人连忙凑过来,其中一位陪着笑脸,“这位先生,消消气,我…我来打电话问问。” 卢灿再度盯了那位男人一眼,才扭头说道,“那就麻烦了。” 他今天真的很生气! 无论许佳闻做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今天他亲自经历的这件事,已经活生生表明丰盛集团的霸道。 他们不知道维德拍卖公司的投资背景吗? 不可能! 可依旧能做出这种抢拍卖日的事,甚至员工都这样嚣张,无非是认为这四个家族在古董行没什么人脉和经验罢了! 这就是最直接的行业欺生! ……………… 刚刚走出六楼电梯门,卢灿便听见许胖子的吼声,“凭什么?这就是你们和对方商议的结果?这和刚才的结果不是一样吗?我们维德拍卖不能接受这种仲裁!” 卢灿走到声音传出的房间外面,没急着进去,站在门口听听究竟。 “如果你们执意坚持这种意见,我们会诉之法律,相信法官会依照行规,给出应有的判决!”胖子是真急了,连上诉法官的话都脱口而出。 这已经不是在威胁丰盛,而是威胁拍卖公会。这件事真的要闹到法官面前,香江拍卖行公会肯定会颜面大失。 许家耀的声音也不小,不过,他的语气柔和很多,“我朋友刚才的情绪有些激动,但他说的并不算威胁,那将是我们最后一步所采取的行动。” “我们在七月底之前递交的申请,要比对方早五天,现在告诉我们撞拍?而且仲裁结果是让我们提前或者退后三天举行拍卖?这一结果,无论如何我们也不可接受。” 许家耀声音刚落,又有一位男中音响起,“你们一帮孩子懂不懂规矩?我们丰盛这十几年来,每年都在八月中旬举行一次拍卖,算起来,是你们在和丰盛争抢拍卖日期呢!” 这位看来是丰盛拍卖的高管,语气中充满蔑视。 “是嘛?这么说八月中旬这十天,都是属于你们丰盛的?”许家耀很快反击。 “那为什么前年八月十二日,佳士得在香江举行秋拍,你们没去抢日子?去年苏富比在八月十六日举行拍卖,怎么没见你们丰盛阻止?” 佳士得香江公司、苏富比香江公司,同样是香江拍卖公会六巨头中的两位,实力远超香江各大拍卖公司。 那男人没想到许家耀的反击如此犀利,直接戳到他们恃强凌弱的肺管子上,哽了片刻,才说到,“狡辩无用!” “你们只有三种选择,要么推迟三天或者提早三天;要么我们同时开拍;最后一种选择就是斗亮,嘿嘿,可惜你们又不敢接受!” “这就没办法了,你们愿意见法官,我们丰盛奉陪!” “斗亮”就是比拼眼力,看谁的眼力更亮。 香江古董行中很盛行的一种比斗方式,主要发生在古董店铺之间,拍卖行很少用。 斗亮的规则很简单,对赌双方,各自准备一定数量的古董,让对方的鉴定师现场鉴定。 每一方仅限定一位鉴定师出场,你一件我一件的轮着鉴定。对赌过程,颇有些像足球比赛中点球大战,直到某一方超出一局即算获胜。 本世纪最出名的斗亮,发生在1958年10月,马来西亚传奇华人鉴定师丁欢,对阵摩罗街思源斋的东主楚中原,双方连续鉴定出一百五十七件物品的真伪,整个斗亮历时两天。 楚中原因为年纪太大,体力不支,以八十八比八十九,输掉这场斗亮。 后果很惨,思源斋不得不转让给丁欢的东主——马来西亚富豪艾伦费埃纳。思源斋及左右店面,现改建成摩罗街最大的百货商场。 听到这里,卢灿迈步走进仲裁厅,“那就斗亮吧!” 正文 第216章 影帝表演 房间内椭圆形的桌子,左侧是胖瘦二头陀还有活动组织部的孙展经理;右侧坐着四个人,丰盛的人;当首坐着一位欧洲人还有两位华人老者,应该是仲裁组。 卢灿的接腔,吸引屋内所有人的关注。 “嗨,阿灿!你来了?”胖子此时正站在圆桌前,见卢灿进来,高兴的向他招手,又拍拍桌子,为强援的到来高兴。 许家耀窜出一步,焦急的低声对卢灿说道,“阿灿,斗亮我们不能答应,一旦输了,我们维德真就没法开业!” “如果我们赢了呢?”卢灿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按了一下。 能赢吗?许家耀有些懵,难道卢灿有把握? 不仅许家耀懵,仲裁组的三人,还有丰盛的四人,都齐齐笑出声来。 “真的弄他?!”许佳闻身上的公子性格很盛,原本就瘪了半天火气,早就想对拼一场,能忍到现在,还是许家耀在旁边劝阻他和气生财的功劳。 现在卢灿出面,直接接下对赌要求,他反而有点不敢相信。 卢灿忽然提高音量,半搂着胖子肩膀,旁若无人的说道,“许胖子,瞧你那个鸟样!” “维德拍卖是什么?还没开业,瓦片一块而已。丰盛是什么?从荣老先生开始,已经经营五十年,美玉一枚。人家拿美玉和我们瓦片对撞,你还不接招?” 卢灿的眼光,又从丰盛四人和仲裁组身上扫过,呵呵笑道,“输了又怎样?说明我们修炼还不够,我们四个年轻人,重新回校园再坐一年班就是了。” “一家未开业的拍卖公司算得了什么,你许胖子家,还有许家耀船王家族,赔不起吗?” “丰盛赢了又怎样?他们在香江的业绩会有大幅度提升吗?呵呵呵呵,我看未必!”卢灿突然探头,向对面丰盛的四人问道,“我说的对嘛?丰盛的几位……前辈!” 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听着浑身起疙瘩。 话语中没有半点威胁,可丰盛的那几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对方已经表明,我们四个是纨绔,我们可以随时走人,可是……你丰盛掂量好了吗?我们走人之后,你们丰盛恐怕也不会好过! 卢灿话语中,就是这个意思! 一个新近崛起的珠宝家族、一个香江有名的大状家族、一个上百年的香江本土家族,一个船王旁支家族,四家中虽然没有一家是顶尖豪门级,但联合起来给丰盛找麻烦,那简直太简单不过。 坐在上首的三名仲裁,听得目瞪口呆,尼玛的,投资上千万租房、装修、招人、找拍品,说不玩就不玩?还真是纨绔子弟的处理方式。 卢灿的话语很纨绔,表明的态度也很坚决,你们不带我玩,那好,我就不玩了!成不成?不过,我们不玩之后,可就算不上行内人,就不要怪我用非行规的那一套找事! 坐在圆桌右侧的座位上老者,眉头微皱,冷冷的看着卢灿。 他就是现任丰盛艺术品投资公司董事长鸿荣轩。 祖籍潮汕,菲律宾华人,兼任南洋集团董事会董事。 丰盛集团在香江拥有三家当铺、一家拍卖行,此外在马尼拉、台北、新加坡等地还拥有六家典当行。在行业内虽然算不上规模最大,但他们创办的年头很久,很有影响力。 坐在他身边的那位瘦高个,是丰盛拍卖行的总经理安凯达,刚才和许胖子对喷的那些话,正是出自安凯达之口。 见卢灿进门后如此嚣张,安凯达皱着眉头,用手一指,斥责道,“你又是谁啊?你能代表他们?”说完还指了指郑胖子及许家耀。 卢灿这番话太对许佳闻的胃口,这家伙欢欣的拍拍卢灿的肩膀,“维文,这番话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过最霸气的话。” “就这么干,怼他,怕个卵球!大不了散伙不干,还能饿死胖爷我?” 瞧瞧,这才是许佳闻的真性情。 他拍拍桌子,瞪了安凯达一眼,“这是纳徳轩的少东家,维德拍卖的最大股东,他说话,完全可以代表我们!斗亮,我们接了!” 卢灿身份确定,安凯瑞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看了看鸿荣轩,没敢乱说话。 鸿荣轩也在琢磨卢灿刚才那番话的可信度,他不太相信这样一家精心筹备的拍卖公司,这几个小孩子,敢说不玩就不玩? 可万一他们真的因为开业首拍被搅合,彻底放弃这家拍卖行,那就真的结下死仇! 南洋集团怕这四个家族吗?还真不怕! 但必须考虑另一个问题——因为一时之气,得罪香江颇有影响力的本土家族,而且是四家,值不值得?还有,这种年轻纨绔无底线,他们报复的手段,防不胜防,丰盛以后在香江还怎么平安的做生意? 可是,现在让丰盛退一步? 怎么退?之前仲裁组找双方协商,自己和安凯达已经将话说死,没法退! 矛盾中的鸿荣轩有几分恼怒,私下瞪了安凯达一眼。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安凯达挑唆起来的。 每年八月份的秋拍,是丰盛拍卖的重中之重,今年他们的拍卖日期,很早就定在八月十八日,但很可惜,因为拍品没有收集齐全,致使没有上报拍卖公会。 前些天,鸿荣轩问起秋拍准备的怎样?安凯达吱吱唔唔说精品不足,因为新开一家拍卖行,挖走丰盛典当征集部不少销售人员还有鉴定师,影响到拍品征集工作的开展(丰盛拍卖行的拍品多数来自旗下典当行)。 鸿荣轩并没有询问其中原因,怒不可遏,当场放话要给不守规矩的新来者,一点教训。 至于怎么教训,自然不用他过问。 三家当铺经理还有安凯达私自定下报复计划,也就是用赝品次品破坏维德拍卖的首拍。这件事被卢灿识破后,他们一时间没找到更好的方法。 谁知,今天来提交拍卖申请,竟然又遇到维德拍卖的首拍开业日期,与丰盛日期恰好在同一天。冤家路窄,这次安凯达自然不会让的。 两拍对冲,对丰盛有影响吗?有,但不大! 丰盛五十年经营,已经掌握一大批收藏家名录,还拥有一定数量的固定客户。可维德呢?几个小年轻弄出来的小拍卖公司,尚未开业,没有固定客户那是一定的。 简单分析一番,他便将自己的意见汇报给鸿荣轩,鸿荣轩随即同意这次“教训”行动。 规矩,是古玩行中常被提及的一个词。 四个小年轻开设的拍卖行,不守规矩,四处高薪挖人,已经不止丰盛一家向拍卖公会投诉维德。再加上安凯达在许胖子到来之前的一番添油加醋的话语,让仲裁组三人,都带有明显的倾向性。还有就是,刚才许胖子口不择言,要将这件事捅到法官面前,也让维德在仲裁组面前失分。 卢灿刚坐下,仲裁位左手的那位老者,突然开口问道,“你是……卢嘉锡家的孩子?” 许家耀在旁边连忙介绍,“这是大兴拍卖的华老,华老还是收藏家协会的理事。” 卢灿站起身来,对华老点点头,算是问好,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再度让人确信,这就是卢家的纨绔,这帮人就是不讲理的纨绔。 “华老,还有两位仲裁,成为拍卖公会的会员时间不长,我们维德拍卖什么利益都没享受到,这我能理解。可是……总不能让我们这些会员来受气吧!” 他用指关节敲敲桌面,声音非常急促,而且无礼嚣张! 许家耀今天算是彻底傻眼,这阿灿怎么了?刚才一番话还可以说怼得非常顺心,可怎么又将枪口对准拍卖行公会了?这不像他平时温煦低调的性格啊? 卢灿继续敲着桌面,满脸怒色,语气中带有很强的质问,“我在楼下,保全不让直接进门,理解!可为什么我去开进出证时,那位前台连电话都不愿意往楼上打?” “我是维德拍卖的股东,是应邀来参加调解会的,坐在前台看马经的男接待,不阴不阳的态度,是拍卖公会的服务态度吗?” “我们维德拍卖缴纳了五万港纸的会费吧?”他扭头问许胖子。 许胖子隐约猜到卢灿想要干什么,配合的点头。 卢灿又开始质问那三位仲裁,“既然是会员,我就有追究公会服务人员怠工、服务态度不好的权利吧!三位仲裁先生,今天我在一楼遭遇的情况,我希望公会能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会捅到媒体上!” 坐在中间的那位欧洲人,看着卢灿的手指,眉头直皱。 莱昂布莱克,拍卖行公会的专职执行理事,仲裁事务一直由他负责。 在此之前,他听过卢灿的名字——两次从欧洲运回圆明园的古董,还有任性的瓷器投资,让卢灿在香江圈内名气颇大。 原本还以为是少年英杰,今日一见,彻彻底底的一位富家纨绔。 他冷冷的回答道,“卢先生所说的事情,与今天的调解无关,你可以去专门投诉。” 许家耀准备伸手拉卢灿一把,却被眼尖的许胖子搂着,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听完后,许家耀惊疑不定的看着卢灿。 卢灿似乎愤愤不平,再度敲敲桌面,“投诉?行!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投诉!” 这句话出来,三位仲裁都皱眉不已。他想干什么? 孰料,卢灿再度拍桌子,“那就仲裁啊!坐在这瞎扯淡?” 这一刻,除了胖瘦二头陀,房间内所有人都明白,这位维德拍卖的大股东,什么玩意?纯粹比纨绔还要浑的富家阿飞! 坐在右侧的鸿荣轩忽然想起卢灿两年的传闻 他可是真的做过阿飞,而且还捅过人!看今天他的表现,这种野性依旧在。 这种无底线的富家子弟,没必要得罪! 他迅速做出决断,站起身来,“布莱克董事,丰盛的拍卖,提前到十五日,就这样吧,感谢你们的仲裁。” 他的发言很突兀,这老家伙,说完抽身就走,看都不看卢灿那边一眼。 ……………… 这场冲突结束的非常突然,许家耀走到停车场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丰盛总体来说,还是正经生意人。正经生意人怕什么?”许胖子坐上驾驶位。 “怕什么?”许家耀也钻进车中。 “怕阿飞闹事、怕无休止的纠缠、怕报复,嘿嘿,你现在明白卢灿进来后为什么有这种表现?” “你说维文都是装的?他用我们四个年轻人无下限的身份,来吓唬丰盛?甚至最后和仲裁组的争吵,也是做给丰盛那些人看的?”许家耀还不肯相信。 “那他真的可以去拿戛纳影帝!” “嘿嘿,有些是装的,但有些,肯定是隐藏内心深处的一种释放,所以才这么真实!”许胖子开着车,看了看行驶在前面的那辆路特斯,嘿嘿暗道,维文,没想到,你比我还有做纨绔的天赋! 卢灿也在想着今天的事。 最开始,他没想着吓唬对方,是真的想要和对方明刀明枪的开始一场“斗亮”,但他很快发现,对方因为自己的出现,退缩了。 得寸进尺,那是必然。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算是惊喜吧。 了却一桩事情,也可以安安心心东行台北。 正文 第217章 金色火焰 “竹竿,华老你熟悉吗?” 将车停在公司楼下,卢灿随即向许家耀打听华老的信息。那位华老应该对自己没恶意,而且可能与爷爷早年熟识,自己今天所做作为,算是得罪他了。 几人刚才没在拍卖公会大楼逗留,直接驱车回来。许家耀有些话正想问卢灿,却被他堵了下去,“你问的是大兴拍卖的华老?我感觉华老应该和你爷爷认识。” “是啊,所以想着什么时间去赔罪呢?”卢灿挠挠头,模样又变回平常的温润如玉。 许家耀朝他点点手指,感慨的摇摇头,人有千面,面面不同,果然不假。 “刘作筹老师,和我聊过华老。”许家耀话语一转,“忘了告诉你们,这不是开了拍卖行吗?我父亲出面,让我拜刘作筹为师,学东方藏品的鉴定。” “昨天晚上磕头敬茶,不过没能入室,只是记名。”他的语气中有两分得意又有些遗憾。 他拜刘作筹为师,其实还是受卢灿那天神目如电的鉴定技术所刺激。同为中大西学学生,卢灿还是旁听生,许家耀自然不希望被他甩得太远,有点年轻人较劲的味道。 “哟呵?这可是好事啊!”许佳闻一掌拍在瘦子的后背上,将他扇了个趔趄,笑道,“以后公司找刘老帮忙,他不会不答应吧?不看唐僧也要看沙僧不是?” “你个死胖子,你这是嫉妒!” 许家耀往前冲出两步,回身反击,“你才是猪八戒,悟能大师!” 卢灿笑嘻嘻看他俩斗嘴,许家耀说胖子嫉妒,还真有可能。刘作筹在香江收藏圈中名声很响,尤其是明清字画方面,很有心得。 许家耀能拜他为师,是许国璋的面子大。 “中午我们找个地方,给竹竿庆祝一番。”卢灿伸手拉住两人,“竹竿,你还没说华老的事情呢。” “哦,对。”许家耀想起刚才话才开头就被自己岔开,“刘老师说,华老少年时是九宫山的道童,三十年代时九宫山大难,他脱下道袍逃出来,还俗为民,后随叔父来到香江成家立业。嘿嘿,这华老很有意思,你知道他喜欢收藏什么?” 九宫山是道教五大名山之一,所谓的九宫山大劫难,那是指1931年KM郭汝栋部上山清剿红五纵队时,将九宫山上的庙宇道观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胖子不知道,卢灿在旁边给他解释两句。 至于华老收藏什么?收藏种类千万种,这怎么猜,不过听他的话意应该够冷的。 “他喜欢收藏符箓,还出过一本书,叫《正气灵箓考》。”许家耀逗够闷子才说道。 “收藏符箓?这可够冷的。这么说华老属于法藏?”卢灿咧咧嘴,确实有些惊讶。 符箓属于道家法器之一,有些人特别爱收藏法器,像袈裟、香炉、锡杖、手铃、转经筒、道画、符箓、神鬼画等等,都属于法藏。 法藏属于古董收藏中的一大类,它的收藏特点就是所有藏品都带有浓郁的宗教味道。 香江人很迷信,喜欢法藏的人很多,但专门收藏符箓的人,卢灿还是第一次听说。 “准确的说,华老属于道藏。除了符箓外,他还收藏了不少道冠、道袍、道画以及桃木剑、七星剑。”许家耀纠正了卢灿的说法,顺便给他出了个主意,“你要是想上门道歉,去找一件道藏物品带上,说不定事半功倍。” “竹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不会昨天晚上你师傅教你的吧。”许胖子酸酸的问道。 “真是只聪明的二师兄!昨晚师傅给我上第一课,说的就是香江各大知名藏家及收藏特点,其中就有华老。” “有个师傅,真好!”胖子的羡慕,不加掩饰,连许家耀话语中的讥讽都没留意。 收藏路上,有名家指点,和自己摸索,差别太大,也难怪他羡慕。 许家耀的主意不错,这次去台北,寻摸一件道家物品,回港后再去华老家中登门道歉。 听闻卢灿即将去台北,许胖子马上理直气壮的要求:“我和竹竿,都忙着准备首拍及开业典礼,只有你优哉游哉清闲自在,顺道带回两名鉴定师呗。” 中午,拉上闻讯赶回来的罗大伟,四人在大厦旁边的叮当酒家,狂吃一顿,算是为竹竿拜师庆贺,也算为首拍问题解决庆功。 听完许家耀介绍上午事情解决的经过,罗大伟对卢灿竖起大拇指,“维……维文,这…这算是虎…虎躯一震!” “屁的虎躯一震,顶多是痞身一抖!还害得我们四人,在这个行当中名声算是彻底坏了!”胖子撇撇嘴,直接将卢灿上午的功劳否定得一干二净。 卢灿翻翻白眼,合着我这事做坏了? “我最欣赏的是你一开始进来时说的那番话。”胖子见卢灿的神情,连忙拍起马屁,“斗亮,我们接了!太霸气了!” 他扭头问卢灿,“对了,如果他们真的答应斗亮,咱们拍卖行的老马,我可不敢押宝。你打算请谁?不会是请卢老太爷吧。” 斗亮没进行,卢灿自然不会告诉他们,打算自己上。他嘿嘿一笑,“我家有位福老先生,他的眼光很不错,我准备开一家收藏馆,让他负责照看。” 卢灿这也是给朋友打个预防针,免得自己的虎园博物馆开起来,他们都不知道。 “开收藏小馆?像我师傅的虚白斋那样?靠,你这家伙,不声不响弄不少藏品啊!”许家耀惊得连筷子都掉落一只。 “有什么惊讶的?他这次去欧洲,帮卢老太爷从法国就弄回两百来件圆明园珍品,开个收藏小馆,还不绰绰有余?”许胖子没将这件事情想得太复杂。 “嗨,你不懂,不一样的。” 许家耀摇摇头,否定许胖子的说法,但也没给胖子和大伟解释,毕竟这中间涉及到卢灿的藏品数量这一隐私。 在香江,私藏小馆,也是需要报批的,除非藏主不申请带枪安保。 只要申请带枪安保,就必须上报藏品名录。高于一千件较为珍贵的文物古董,可以申请五名以下正式配枪安保。 正式注册的博物馆,较为珍贵的藏品必须在三千件以上(这一条件内陆与香江一样),可以申请五到二十名配枪安保。(说明,这是1985年颁发的《香江文物管理条例》中的两条,因情节需要,前置) 聊到斗亮,四人很自然的聊到思源斋斋主楚中原,还有马来西亚的传奇鉴定师丁欢。 “丁欢听说定居在新加坡,今年七十五,身体还好着呢。”许胖子竟然对这件事来龙去脉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愧是本土百年家族出来的。 “思源斋主呢?”卢灿询问道。 “死了!六五年就死了。他儿子好像搬到台北,在八德路开了一家古董铺子,名字我记不住。你这次去台北,可以找找,听老人们说,思源斋当年可有不少好东西。”胖子啧啧的感慨道。 八德路?这次肯定要去的,到时候好好扫听一二。台北的中山路、八德路和仁爱路,是台岛古玩销售最集中的三条街,也是卢灿此行的主要目标。 等到卢灿回家时,一位安保队员匆匆递给他一份明码电报:客已接到,小有波折,三日回家,顺利勿念。 卢灿的心,终于彻底放松。 至于小有波折,难道出了点问题?卢灿再度抱怨这该死的通信条件——八十年代初,从缅甸往香江的通讯,只有电报。 ……………… 缅甸东南半岛狭长,紧邻泰国,从海岸线到缅泰边境最窄处只有十三公里。 土瓦位于的东南半岛的中部,是北上仰光的远洋货轮的最后一个停靠点。因此,这里天然的就成为走/私者的天堂。 阿尔达汗运往缅甸的所有车辆,都会在土瓦港附近卸货。 至于缅甸海警缉私队?呵呵,别说没什么力量,即便他们装备齐全,也拿这里没办法——前后五十公里的海岸线上,从北向南密布了纳基辛、泽杰、德士道、土瓦、浪弄、佩港、伯劳七个港口,另外还有数目不明的私港。 潘云耕一行人,选择居住地点为德士道海岸,院前前面五十米就有一道小小的海湾,两艘租赁的摩托艇,就泊在海湾处。 夕阳西下,海霞映天,美丽异常。 潘云耕可没心思看景,他拿着一根木棍,在黄褐色的细沙上,写写画画。如果熟悉这一带,会发现他所画的线条,全是周边海岛还有港口。 “潘哥,靓昆已经二度确认,货船今晚十点抵达浪弄港卸货。”是陈晓,还有一位二十来岁的黑壮青年,向这边走来。 潘云耕脚一划拉,将沙滩上的画痕全部抹去,“接货是按照我们要求安排的?” “靓昆还是希望我们能从浪弄一道卸货。但他也说了,如果我们希望提早接货,他会安排货轮在土瓦角外十公里的海面上停二十分钟,让我们接货。”陈晓回答道。 “葛七,你查的怎么样?那些盯梢的人,和靓昆有关系吗?”潘云耕问的是那位黑壮青年,这人是卢灿从舅舅葛辉那里要来的十个人的首领,算是葛家的家仆。 抵达土瓦的第二天,潘云耕他们就发现,自己一行被人盯梢。怀疑的目光,自然落在阿尔达汗安置在缅甸的负责人靓昆身上。 葛七这两天,带人开始反盯梢,并将靓昆的行踪监控起来。 “应该与靓昆没关系,他很正常。盯梢我们的那帮人,是这一带绰号‘海青帮’的人,估计是我们的服饰和话语露出破绽,他们认为,我们是走/私货的,想黑吃黑。” “呵呵,想黑吃黑?有那胃口吗?”潘云耕冷笑两声。 “计划稍稍调整,葛七,给你四个兄弟,你们五人在八点钟之前把盯梢的人给处理了。另外,还去趟海青帮的驻地,给他们添把火。那时,我会带人出海接货。” “你们五人,一定要在明天早晨八点钟,赶到巴洛,和巴洛的两位兄弟汇合后,等我们到来。”潘云耕的木棍,在沙滩上勾勒一条海岸线,他用棍子戳戳其中一点,说道。 巴洛是距离土瓦三十公里外的一个港口小城。有两名队员,在那里做离开缅甸的准备工作。 天色擦黑,土瓦角小镇上,一家民居突然燃起熊熊烈焰,将整个天空映成金黄…… 正文 第218章 墨门传承 端着木匣子,卢灿边寻思稍后如何开口,边朝隔壁的别墅走去。 一进屋,便看见福老和荣奎一家三口在吃早茶。 “卢少早点吃过了吗?”奎荣和他媳妇,站起身来问候。 卢灿将木匣子放在桌上,摆摆手,对福老笑道,“福老,维德拍卖征集首拍品,寻到一件有意思的东西,我琢磨着像臆造品,您老给掌掌眼?” “臆造品?什么东西?” 卢灿的鉴定实力,福老深有体会,听他说有意思,福老匆匆喝了两口粥,便放下碗筷。 “瓷器,红鱼藻莲纹玉壶春瓶,宣德肩款。” 卢灿打开木匣子,横卧在纸卷堆中的,正是前些天卢灿检查出来的赝品——明宣德款釉里红鱼藻莲纹玉壶春瓶。 他经过两天的琢磨,还是决定用这件明鬼派的臆造品作为引子,和福老谈谈。 那天,许佳闻一怒之下,将宋逸仁和宋凯两人赶出维德拍卖,再回头联系这三件物品的货主时,全都销声匿迹。这三件物品全都变成无主之物,于是昨天,卢灿从维德拍卖将这件东西带回来。 “嗯?” 福老打一眼,就发出一声轻咦,这东西上面的印记太熟。 “阿荣,把手套和放大镜拿来,呵呵,有意思,竟然能看到师门的东西。”福老似乎没打算隐瞒什么,小声喟叹一声 “这是您老师门之人出手的?”卢灿顺势问道。 “像,等我稍后仔细看看,究竟是哪位同侪的手笔?” 福老的话语,让卢灿有些惭愧,枉做小人呐!福老根本就没认为自己出身明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不说,不过是认为没必要而已! 奎荣很快送来手套和放大镜,站在师傅身边。听说是师门前辈的手笔,他饶有兴致的探头细看。 福老将这件玉壶春瓶扶正,坐在沙发上,从火莲纹开始观察,再看莲花,后看锯齿金鱼。拢共鉴定时间也就五分钟,他就放下放大镜,摘下手套,交给奎荣,笑眯眯问道,“卢少是怎么验证出它是臆造品?” 卢灿将这件瓷器翻了个,指着瓶底说道,“两条证据都来自瓶底。” “其一是拉线纹,清之前瓷器,多为刀切纹和平板纹,线梗纹是清之后才出现。” “其二是胎质,这种黄釉器,明代基本出自景德镇,景德镇瓷器粘土软而细,因此瓷器较为厚重,而这胎质粘土较硬,瓷胎薄,明显来自德化瓷土,这是德化土仿器。” 福老连连点头,夸奖卢灿之余,还不忘教训弟子一句,“卢少鉴定之道,见微知著,深得其意。阿荣,你还早这呢,还要多多努力!” “是的,师傅!” 奎荣性情较昆希更沉稳、木讷,话不多,老年人更喜欢老实的弟子,因此福老和他们一家住在一起。昆希一家,已经搬到润馨瓷厂那边。昆希负责润馨瓷厂瓷器定型、上色、上釉等艺术创作类的工作,顺便沟通柴窑和电窑之间的工作协同。 “福老看出这是出自何人之手了?”卢灿将玉壶春瓶放好,坐直之后才问道。 “不出意外,应该是方廷辉,我师门的一位前辈。” 福老指了指那条锯齿金鱼说道,“方廷辉前辈的鱼藻堪称一绝,特点就是尾翼宽阔,鱼齿尾翼都为锯齿状,模样凶恶,很好辨认。” 方廷辉?这人卢灿还真的知道。上辈子瓷版画曾经掀起一阵收藏热,方廷辉、王顺发等清代艺人的瓷版画,非常受追捧。 方廷辉活跃于光绪年间,以鱼藻瓷画见长,兼攻瓷器。所画金鱼,尾翼宽阔,作锯齿状,卢灿见过不止一次。当时卢灿鉴定这件瓷瓶时,没有往瓷板画匠人这方面想。 没想到方廷辉竟然是明鬼派传人。 “师傅,我们的师门……” 奎荣老实,不意味着没有好奇心,他也是第一次听老师提到师门传承。 “你也坐下。”福老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道。 老先生朝卢灿笑笑,“卢少也听听?” 也不知是要赶卢灿离开,还是真心邀请?卢灿装着听不明白,好奇的摆正姿势,“好啊!刚好长长见识。” 奎荣的媳妇,送来一壶茶,卢灿主动给三人倒上。 “阿荣,我们这一门,源自上古时期。” “啊?!”老先生的第一句话,就吓了奎荣一跳,上古时期?这么久远。 福老挥挥手示意他别一惊一乍的,“不过是个历史罢了,你把它当个小故事听听就行,和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 这是老先生的真实态度。明鬼派的前身,就是个故事。 邓陵氏之墨亲传弟子苦获南迁之后,墨家全面衰败。很快,内部分为两大主要支脉:法宗和术宗,法宗为主,术宗为辅。 墨门术宗,以术求生;墨门法宗,以术求胜,两者截然不同。 法宗一心想要重回朝堂,重振墨家思想,为此,他们不惜支持唐末浙东裘甫起义、宋代王小波起义,唐宋以来活跃在南方的白莲教,也有着他们的身影。 可惜,无一成功。 在王小波起义之后,付出巨大牺牲的术宗,终于和法宗闹翻。借助元人入侵中原之际,术宗宗主赵友钦(此人是宋王室之后,宋末元初著名科学家)带领两名弟子,南迁莆田。 术宗南迁,为区别法宗,改名“明玉宗”,而法宗彻底潜入地下,被称为“明鬼宗”。 “明玉?”卢灿念叨一句,明鬼派他知道,但什么明玉,真没听说过,连师门的记录上也没有。不过很快,福老给他解惑。 “我明玉一门,因为宗主为宋代藩王后裔,元人追杀甚烈。赵祖师潜踪隐迹,隐身道门,浪迹江湖。即便这样,赵宗主和他的大弟子赵毅先,先后遇害,只剩下明玉二代宗主陈致虚祖师。” “陈致虚祖师为求避祸,投身到当时颇受元庭重视的全真门下,法号上阳子,终于躲过一劫。” 卢灿真的惊到了!明鬼派还出了这两个杰出人物? 奎荣不懂中原历史,卢灿精通啊。 无论是赵友钦还是上阳子陈致虚,都算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赵友钦被称为中国古代光学物理第一人。卢灿这一刻明白,难怪赵友钦的小孔成像实验,与墨子的小孔成像,一脉相承,原来他本就是墨家弟子。 陈致虚更是全真北宗有数的内丹理论家,全真教南北合流的推动者。 “这么说来,明……明玉门,应该属于道脉?” 卢灿想不明白,究竟是墨家传人占据全真,还是全真道门同化墨家后备。 福老摇摇头,否定卢灿的说法,“都不是,明玉一宗始终独/立,不过是变成隐门而已。陈致虚祖师在上全真之后,下山收了一名弟子,以续墨家术宗传承,与道家无关。” 隐门,就是不出世的门派,或者不对外宣称的门派,玖宝阁就属于隐门。福老连这都说出来,也是想借此机会让卢灿明白。 “那后来为何转向鉴定和……”卢灿指了指那件玉壶春瓶,示意作伪。 福老呵呵一笑,“你忘了术宗最大的本领是什么?” 卢灿摸摸眉角有些尴尬,是啊,墨家最擅长的就是手工!他们成为隐门之后,因生存需要,学习琢玉、制瓷、作画,太正常不过。 “这位方廷辉老先生,是您的师门前辈?”卢灿又问道。 “嗯。算是师叔祖!” 他感慨的再度拿起这件瓷器,摸摸上面的黄釉。 “明玉一门,时代单传,但到了太师祖马庆云先生这里时,情况有些变化。” 马庆云?这人卢灿也有所耳闻,活跃于咸丰同治年间,有名的制瓷大师,本人还是水墨山水的画师。他创造性的将水墨写意画的意境,融入到瓷画当中。 另外,中华文化圈中流行的年画中的大头细身胖娃娃形象,就是马庆云的首创。一直传承百年,甚至后世动画片《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中的形象,都是仿制他的作品而来。 “太师祖马庆云开一派之先,收了三名隐门弟子。” “这三人可能卢少你都听过名字。”福老笑着说道,“雕瓷大师王炳荣、我师祖书画收藏大师陆心源,还有就是……” 他指了指这件瓷器,“制瓷大师方廷辉。” 我草!卢灿嘴唇有点干!这明玉宗也太牛气!哪像自己所在的玖宝阁,籍籍无名。 方廷辉刚才已经介绍过,这剩下两人,在当时都是赫赫有名之辈。 王炳荣,活跃于清同治光绪年间,与晚清著名雕瓷家陈国治齐名,两大瓷雕家之一。他的瓷雕仿制品,天下一绝。后世内陆每逢他的作品上拍,落槌价不会低于百万。 《饮流斋说瓷》对此有所记载,“雕瓷巧者有陈国治、王炳荣所作作品,精细中饶有画意,瓷、画、艺三者皆佳。” 陆心源同样很牛! 清末著名的四大藏书家之一、官至闽省盐运使,富收藏,精金石之学。 咸丰九年己举人,筑“皕宋楼”、“十万卷楼”、“守先阁”三楼藏书,藏书达15万多卷。可惜,陆心源死后,他的儿子不争气,1906年陆树藩将大量藏书卖给东瀛岩崎弥之助的静嘉堂文库。 岩崎弥之助是谁? 东瀛“第一财阀”三菱集团创始人之一,他哥哥就是岩崎弥太郎! “那您老的师傅?”卢灿早已经收起先前那点看不起明鬼派的心思,对方的底蕴,绝对比玖宝阁深厚。 “先师马复兴,卢少可能没听过。他最早是陆家佣人,在十万藏书楼帮忙整理书籍。一次偶然机会,陆祖师想要寻找一件古本,其他人皆不知,唯有我师记得编号。” “从此,先师马复兴入了祖师的法眼,跟着他学鉴定和书籍收藏。” 前清时期,马复兴这名字卢灿听说过一位,可那是瓷版画大师,没听说书籍收藏和鉴定啊?卢灿想了想,问道,“马师是不是也精通瓷画?” “咦?卢少还真的听过?”这让福伯很意外。 马复兴在陆心源去世后不久,就离开陆家,又去寻找王炳荣和方廷辉学雕瓷、制瓷。故此,他对瓷器也颇为精通。 卢灿拍拍大腿,这就解释的通了。 墨门南迁,法宗也就是现在被人称为明鬼派,非常活跃,术宗明玉为隐门,很低调,外界并不了解其中纠葛,再加上两宗之人,信仰相同,因此被人统一称之为明鬼。 一惑尽除,一惑又生。 “福老,当年您为什么到缅北?能和我们说说嘛?”卢灿探身为福老斟满茶水问道。 现在,卢灿更关心老先生当年和玖宝阁北宗之间的纠葛。 (此为小说,大家看看,一笑而过,墨门传承,一直是个谜,这里大多数是编撰,不可当真。) 正文 第219章 当年纠葛 “当年的事?”福老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很快将桌面浸湿。 卢灿将玉壶春瓶的盒子拿起,奎荣拿起抹布,将桌子擦干净。 “卢少,师傅,要不就改天再聊?”奎荣虽然老实,但不是笨,看得出,师傅似乎不太愿意回忆这段往事。 重新放下水杯的福老,看了卢灿一眼,却笑呵呵的说道,“阿灿的心思,我懂。也好,今天就把这些旧事翻一翻,免得后人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什么。” 被福老看破心事,卢灿有点尴尬,摸摸后脑勺,咧嘴笑了两声。 这事原本就没什么,过去,东家雇佣大掌柜和账房先生,连祖宗三代都要调查清楚,更何况卢灿将要交付给福老的,是他收藏的三千七百多件珍贵古董。 虽然福老不可能有什么坏心事,但毕竟有些事情要问清楚。 “那就麻烦福老,给我讲讲当年的事。”卢灿带着笑容,重新给福老斟茶。 “既然卢少愿意听,那我就说说。”他接过茶杯,小酌一口。 “那是抗战胜利不久,应该是十月份。当时我三十未到,成家不久,在滇省昆明龙晓堂做掌眼师傅。” 龙晓堂,滇省有名的大当铺,滇省大佬邹若恒(龙云的把兄弟,此老1980年去世)家的产业。福老三十岁不到,就任掌眼师傅,可见他的鉴定能力,当时就很出色。 “刚过完中秋节的第二天,我正在家中纳凉,孰料,多年未见的师兄,带着两位同学,竟然寻到龙晓堂。” 说到这,福老的指关节根根凸起,也没有提及师兄的名字。卢灿隐约猜到,这位师兄,恐怕就是潭老先生,只不过,福老似乎对这位潭师兄,有些恨意。 “师兄来访,我欣喜莫名,安排家宴接待师兄和他的两位同学。” “宴席上,师兄突然让我辞去工作,和他一起去外面闯荡,并且历数他这些年的风光,并保证在国/民政府中为我谋其一官半职。” “当时,我确实有些心动,毕竟当官要比做掌眼师傅强太多。可是又有不舍……” 他没说不舍啥,卢灿猜测,新婚未久,自然不太愿意离开窠臼。 “师兄见我勉强,便换了种说法。他告诉我,郑斋先生的旧藏,流落到桂林。听说其中有珍贵的宋拓本《熹平石经》,还有众多的晋唐石刻拓本,邀请我一道前往桂林寻踪迹。” “当时我碍于面子,想到没答应随师兄出山,已经让他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再不答应去桂林,有些说不过去。另外昆明到桂林,来回不过二十天,见见传说中的《熹平石经》,也算一件幸事。于是,我就答应师兄,一起去桂林。” 郑斋先生就是沈树镛沈老,金石大家。咸丰九年(1859年)中举,官至内阁中书。 史书/记载,其博学多才,长于考订碑版文字,嗜金石书画,精鉴别,收藏甚富,所藏秘籍珍本极丰,尤富于书画金石碑帖。建造有“内史第”别墅中,曾经藏有计汉碑、六朝造像、唐石、宋石等众多文物精品。 学者俞樾曾称:“沈家收藏金石之富,甲于江南”。 其藏品中,最珍贵的算是同治二年(1863年)获得的宋拓《熹平石经》,含有《尚书盘庚篇》五行,《论语为政篇》八行,《尧曰篇》四行共127字。 《熹平石经》之所以珍贵,因为它是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官定儒家经本,另外碑刻书法为大文学家蔡邕亲笔的隶书,极具经义考证、书法鉴赏等收藏价值。 桂林之行,想必是福老一身的重要转折。 卢灿心中暗自感慨,物迷人眼,果真不假。那位潭老先生,为了得到藏品,不惜用尽方法,勾引自己的师弟上船。难怪后世在古董圈子中,尽管他很传奇,但业内人对此老的评价一直不高。无论他有没有料到最后的结局,这番手段用在同门师弟身上,总是人品污点。 “我们一行四人,抵达桂林后,师兄竟然还有两位同伴在此等候,我便感觉到,这恐怕不是一次正常的看宝。” 所谓看宝,其实就是掏老宅子,去货主家看物品。 “师兄见我起疑,便坦白的告诉我,他之前来过一次,可货主只要金牛和大洋,法币一律不收,而且报价不低。自己没那么多的金牛去买,当时他告诉货主,回去筹资。” “师兄告诉我,这次去货主家看宝,如果价格合适,就买一些,如果不合适,瞅准机会,换下来几幅。成功了,所得我们几人平分。” “我不愿意参加,准备返回昆明。这时师兄的一位朋友出面,提出希望我能在他们事成之后在离开,以免走漏风声。” “当时我很生气,可师兄似乎也是这态度,不得已留下来。” “我当时并没有想要参与,只是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熹平石经》。” 似乎怕卢灿误会,福老特意强调道。卢灿很理解的点点头,福老的遭遇,与他上辈子遭遇很相似。 收藏忌贪!上辈子他也没想着盗取金缕玉衣,可是……最后还是不知不觉的陷进去。 “晚上师兄再次来找我,为白天的事情道歉。” “他告诉我,现在的这位藏家,就不是个好东西,这批东西来路不正。藏主是秀峰的一位乡绅,姓于,水帮(桂林一代水上讨生活的纤夫、鱼户等统称)的老大。民/国二十八年,故宫博物馆馆藏,从江城转运巴渝,途经秀峰,雇佣了这家伙的一帮手下拉纤。” “这位于姓乡绅,见船上大箱小箱很多,还以为是金银财宝,利用晚上时间,让手下弄翻一艘货船,并乘乱偷走四只大箱六只小箱。” “打开之后,就是这些书卷,防水措施不错,竟然没有一件水损。这位于姓乡绅有些文化基础,也知道这些东西贵重,保留了几年。可抗战结束,国家即将统一,他怕KMT当局追查当年旧事,于是便想将这些东西脱手,换成金牛。” 说到这,福老深深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迷茫和后悔,他喃喃自语,“不知怎么的,我真的相信了师兄,加入了他们的团队。” 老先生双手青筋暴起,紧紧捏着茶杯,手臂颤抖,久久不语,陷入深深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师傅?师傅?”奎荣担心师傅出事,连忙拍拍他的胳膊。 老先生倏然惊醒,双手搓了搓脸孔,有些落寞。 卢灿歉然,朝他摆摆手,“福老,要不……就不用说了。” 福伯摇摇头,“这……也许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完整讲述这件事,我想讲完。” “我师兄博闻强记,他看过一次藏品,虽然不能记得所有,但套版出伪几张还是可以的。” “第二天,我师兄负责在纸上录下他记忆中的拓本,我负责石刻,他的两位同事负责调墨,那两位同学负责调试药水准备拓本纸张。” 福老简单几句,卢灿便暗自咋舌。潭敬老先生这帮作伪团伙真TM专业! 也明白潭老为什么费尽心机拉拢福老加入,因为福老拥有他们所不会的技能——石刻! 于姓乡绅所拥有的《熹平石经》属于宋拓本,伪作不可能用手绘本或者印刷本,必须同样使用拓本来实现真假置换。 因此,福老负责将师兄回忆起来的文字,字体等,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刻下来,然后用陈墨、处理过的老纸,重新拓印一次。 这种作伪,极其困难。 首先,雕刻在石板上的字体大小、字间距、粗细,必须做到高度相似。 其次,拓本的墨色深浅,可要比临摹绘画的墨色,更难控制。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拓本的形成方式所造成。 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拓本,并非从碑上揭下来的那张纸,那张纸上的字迹是反的,必须将拓纸重新印在一张全新的纸张上——后形成的这张纸,才是拓本。 双重印制的文字作品作伪,墨色控制难度极大。 尽管卢灿很想仔细询问福伯,他们是如何做到墨色控制,想想后还是没打断他的回忆。 “一周时间,我们准备好三幅唐代碑林拓本。” “我和师兄,还有他的同学,三人赶往秀峰。” “于姓乡绅的家在秀峰城中,高门大院。走进院门时,恰好看见一位五十岁左右戴鸭嘴帽的中年人出来,他肋下夹着一只皮包。” “见到师兄时,他低了低头,可是,还是被师兄认出来。” “不过,他俩都没有和对方打招呼的意思,插身而过。” “我悄悄问师兄,这人是谁。师兄说此人是这一行当中有名的作伪高手,姓裴,具体叫什么,师兄没说。” 裴姓?作为高手? “师兄担心宋拓本被提前置换,我们三人匆匆赶进客厅。” “正好赶上那位于姓乡绅在收拢一幅字画!” “师兄和房间主人在闲聊,我借机看了看那幅字画,正是五代董源的《夏山图》。” 卢灿心头猛然一跳,《夏山图》如此珍贵,不在宋拓本《熹平石经》之下,怎么一点前/戏没有,现在突然跳了出来? “师兄也看到这幅画,拐弯抹角的向主人打听这幅画的来历,我在旁边听得很清楚。” “这幅画竟然也是当年箱子中的东西,他同样想要出手。前段时间有人给他介绍一位京城豪客,他信以为真。结果,豪客不豪,前前后后来看过三次,最终也没有买。” “那位豪客,就是刚刚出门的那位!” “师兄说刚出门的裴姓老者是作伪高手,他来来回回看了三次?莫不是也打着和我们一样的主意?” “我再看这幅画,还真的被我找到破绽!” “毕竟是靠记忆作画,有些地方处理的不太合理。我当时就感觉,这幅画用点簇皴绘山石,不够果决。” “这是赝品无疑!” “真品被那位裴姓换走,极有可能就是刚刚换走的!” 说到这,卢灿低头,用手指掐了掐眉心! 事情有点乱!需要理理! 董源的《夏山图》现在在自己手中!自己是从张博驹前辈的夹画中得到!董源的《夏山图》被一位姓裴的五十岁左右老者,从于姓乡绅那里骗走! 裴姓老者肯定不是张博驹先生——潭敬老先生不可能认错张老。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裴姓和张博驹张老,什么关系? 如此珍贵的画作,他费尽心机骗到手,然后送给张博驹张老? 卢灿有点懵! 福老的故事,还在继续…… 正文 第220章 黄金处理 福老的回忆完全被打开。 他的语速、语气越来越模拟当时的情形——他已经用我们来代替“师兄和他的同学”,显然,在这件事的中后段,福老当时是全身心投入的。 “发现这幅董源的《夏山图》被掉包,我们并没有吱声,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而且在言谈中,我发现这位乡绅对古玩并不算在行,这让我对此行的成功充满希望!” “在于姓乡绅鉴定完我们带来的金牛后,他让人抬来两只樟木箱子。箱子内存蜡布,密封良好,难怪能从水中打捞起来后,毫无水损。” “打开箱子,姓于的拿出第一件拓本,就让我心跳不已。” “那是唐代许敬宗撰,王知敬书《卫景武公李靖碑》的宋代完整拓本!笔力健劲,字体秀美,拓印清晰。只看了一眼,就让我沉迷进去。” “事情进展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顺利。” “我们三人,购买了一件,置换了三件。不过,那件宋代拓本《熹平石经》不在此列,因为我们的金牛带的不够,那于姓乡绅不肯拿出来。” “此后十天,我们又去了两次,购买两件,换回十一件。” “人心不足,贪念焚身!” “始终没有见到《熹平石经》让我们很不甘心。师兄几人四处筹集资金,准备这一次一定要见到《熹平石经》,并将它置换出来。” “在我们准备好一切之后,第四次踏足于家大院。” 福老说到这,突然停顿下来,双手交叉相握,在下巴上蹭了蹭。显然,这一刻的回忆到现在依旧让他心悸! 卢灿与奎荣都没有打搅他的回忆。 “刚踏进大院,我们就发现不对。今天大院内竟然来了至少一个班的KMT警卫力量!” “客厅大堂上,于姓乡绅正陪着一位老者说话。” “看到那位老者,我们三人吓得扭头就跑!” “好在前几次我们买过几次东西,这大院中的家丁并没有阻拦我们离开,那帮警卫是为了护卫那位老者,也不愿多管闲事,才让我们顺利逃出大院。” “你道那位老者是谁?” 福老这句话完全是自己问自己,倒是真的勾起卢灿的兴趣。 “三原髯翁先生!” 原来是他,难怪这三个骗子转身就走。 此人有“千年草圣”之美誉,中国近现代政/治家、教育家、书法家于右任老先生。 于老坐堂,他们能不跑? “桂林是不敢待了,师兄再次邀我东逃,我舍不得离家,再度婉拒他的邀请,执意西归。于是,当天夜里,我们一行人各奔东西。这一趟,师兄分给我三件文物,其中就有我最喜欢的宋拓本《卫景武公李靖碑》。” 听到这里,卢灿一怔,故事不对啊,既然都跑了,福老为何要避祸缅北? “事后,我也托人打听,当时髯翁公为何出现在他家?” “呵呵……”福老的笑声有些悲凉而悔恨。 “这于姓乡绅竟然是三原于家的一房支脉,他出手珍贵文物的事情,不知怎么就被髯翁先生知道。那天于老上门,就是劝说他能交出这些文物,我们不凑巧,撞上而已。” “我们这一跑,终于引起于姓乡绅的怀疑。” “他请于老帮忙鉴定所有的文物,所有的被置换的赝品,全部暴露。” “于老震怒,发动当地的警察、部队,特工,开始查找我们一行的下落。”(于髯翁是KMT的元老,监察院院长,很有权力而且名声很好的一位KMT大佬) “很快,我们在桂林的住处被发现,我们作伪的工具,也被找到。店家供认出我们六人的相貌,其中,因为我/操着一口滇省口音,最为突出。” “我在龙晓堂心惊胆颤的过了一周时间。” “很快发现不对,龙晓堂和我的住处,被特工监视。那时,我真的害怕了,不得不托老掌柜,请东家邹若恒帮忙说和,愿意拿出分得的三件文物,换取平安。” “邹东家尽管臭骂我一通,但还是很护短,坚决不让特工和警察进门抓我。” “邹东家将我那三件文物上缴,依旧没能解决问题。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罪名,无辜的落在我的头上——那件赝品《夏山图》!” “当天,只有那位裴姓老者,还有我,两人接触过《夏山图》,于老发现此图为赝品后,责令必须找到。” “图不在我手中,如何交出来?” “那帮人自然不信,他们连夜闯进我家,彻底搜查一遍,顺带着将我家中所有值钱物品,全部卷走。” 福老神情悲愤,“我妻,经此一吓,卧床不起。” 他停歇好一会,才平息心情,“龙晓堂是待不下去了,邹东家仁至义尽,帮我联络上来滇省进货的杨家马队,连夜安排我装扮成马队成员,混出城。” “就这样……我来到缅北,一待就是三十多年。” 难怪福老对《夏山图》如此关注,难怪他通篇不远提及师兄的名字。 他这一生,三分之一毁在师兄的手中,三分之一毁在自己没能约束贪念上,还有三分之一,要算到这幅《夏山图》,或者说裴姓老者身上。 于老的故事,再度警醒卢灿,收藏莫太贪! 离开福老的别墅,卢灿也不知道什么心情。 福老与明鬼派的关系弄清楚了,福老与潭老的关系也明白了,福老与玖宝阁的关系也理顺了,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那位突然冒出的裴老,究竟与师门有没有关系? 接连两天时间,卢灿都待在家中,什么地方也没去。 润馨瓷窑那边,桂生师傅已经做过火力试验,确实是香江松柴火力不够。柴窑要想开下一窑,还必须等从内陆进口的松柴来到。 桂生师徒三人,正在帮电窑那边拉坯,跟着陈礼师傅学习法国骨瓷的制作呢。 维德拍卖公司,在解决首拍之争后,一切顺利,胖瘦二头陀,再加上罗大伟,三人干得热火朝天,也无需卢灿管事。 顺便提一嘴,安凯被开后,温阿四已经正式担纲维德拍卖征集部经理。时不时还给卢灿来个电话,汇报工作进度。 至于虎豹别墅的价值评估,最终价格为四千六百万港币,在卢灿答应首付款四百万美元后,报业女王胡娴,主动将价格降到四千五百万。目前,双方正在商议合同条款。 纳徳轩珠宝这边,近期也发生一件大事。 以色列钻石加工中心IDC总裁阿维泰维赛尔,偕同妻子艾玛,还有市场部的维尼经理一行五人,在七月下旬初,来香江考察纳徳轩珠宝。 得到卢灿的提示后,田乐群对他们一行极为重视,不仅全程陪同考察了纳徳轩珠宝的几家大型店面,还走访沙田翡翠加工中心。 两天的参观结束后,田乐群不仅向他们展示纳徳轩的拓张计划,更向他们展示纳徳轩的设计能力——拟定明年元旦推出的“芭蕾舞”系列钻石饰品的设计图。 此系列是卢灿直接拷贝梵克雅宝在五年后推出的经典作品。 胸针、头饰、项链、戒指、耳钉、腰环、脚链,非常完整的一套,让阿维的妻子艾玛,尖叫不已,早早的给自己下了一份订单。 田乐群的热情真诚,以及纳徳轩珠宝的实力与未来,终于让严谨的阿维夫妇下定决心。 他们在即将离开香江时,不仅答应成为纳徳轩供应钻石,还提到,想要与纳徳轩珠宝展开深度合作,在香江开始克拉钻以下的小钻切割与打磨中心。 能不答应吗? 田乐群立即安排三名纳徳轩玉器作坊的员工,随同阿维一行,前往那塔尼亚,学习碎钻的打磨与切割——钻石的切割与打磨,很大程度上靠熟练工种的手工操作。 两家的钻石合作计划,目前正在紧锣密鼓的谈判中。纳徳轩珠宝算是彻底摆脱对欧洲钻石的依赖。 至于卢灿,也不是一点事情没干,最起码,他将黄金的处理渠道已经打通。 香江是黄金的金市! 1974年,港府撤消了对黄金进出口的管制,此后香江金市发展极快。 由于香江黄金市场在时差上刚好填补了纽约、芝加哥市场收市和伦敦开市前的空档,可以连贯亚、欧、美,形成完整的世界黄金市场。其优越的地理条件引起了欧洲金商的注意,伦敦五大金商、瑞士三大银行等纷纷来港设立分公司。 他们将在伦敦交收的黄金买卖活动带到香港,逐渐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当地“伦敦金市场”,促使香江成为世界主要的黄金市场之一。 从1978年6月开始,香江金市已经连续二十六个月走高,金市太火! 林嘉义帮忙牵线,林嘉义的六叔,九龙银行创始人林继礼,答应以美元收购卢灿手中的全部黄金,并非以银行的名义,而是九龙林家的家族基金名义。 价格参考市价,具体价格还需要看黄金的成色。 八月五日一大早,天色昏暗。 卢灿亲了亲尚在熟睡的田乐群,起身来到车库。那里,已经有两位安保在等候。 “潘哥说什么时候到岸?”卢灿钻进车子问道。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丁一忠回头道,“他们昨天下午五点,以港商投资者身份抵达的珠海,预计今天早晨五点会到达屯门。” 此时缅甸或者内陆机场安检,名义而已,漏洞太多,十多人分散开,每人携带十来公斤的黄金,过境无压力。但是,进入香江机场案件,事情反而变得复杂。 香江机场在1968年就有规定,私人携带黄金含饰品,不能超过五百克,违规者需要缴纳一笔贵金属出入境税金,最麻烦的是,还需要出具黄金来源证明。 因此,潘云耕一行,在抵达香江的最后一段路程中,还需要选择偷渡。 好在从珠海到屯门,即便是舢板,也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即可抵达。 卢灿到达屯门西侧的龙鼓滩时,天色依旧没亮。 成功之前的最后一步,是最让人心焦。 卢灿站在礁石间,不吸烟的他,破天荒连抽两颗。 “卢少,有消息!”陪着他的丁一忠,忽然指了指站在远处岩滩上用望远镜瞭望的另一名安保。他正对这边打手势,发现舢板。 卢灿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资金有了! 虎豹别墅的首付款、舅舅那边的资金,调景岭小巴公司的资金,还有自己今天下去去台北的资金,都落在这笔款项上! 这两年也没少赚,可自己怎么就这么存不住钱? 卢灿挠挠头皮,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再加大赚钱的力度就是了! 不久,三条舢板小船,出现在视线中。 他高兴的对丁一忠挥挥手,“走,迎接归来的英雄去!” 正文 第221章 首飞台北 柯士甸道林家大宅,建成没几年。 金铜色的铁艺大门还有明黄色的院墙,昭显这里的富贵与豪奢。 一辆黑色加长通用商务车,听着铁门前的缓坡上,等候主人的开门。 卢灿看了眼黄色墙壁还有高/翘的屋檐,对副驾驶座位上的丁一忠吩咐道,“阿忠,稍后别忘了把后备箱中的礼盒拿上。” 林继礼崇佛,并非汉家佛教,而是泰国佛教。据说当年他开办九龙银行时,就是受到泰国拍侬佛塔寺高僧大德的指点。 泰国佛教为小乘佛教,因此,卢灿为林继礼准备的礼物是一套1945年香江/西冷刊印社刊印的《阿毗达摩藏显宗论》,一共十二册。 这套礼品可不容易找,市面上早已销声匿迹,卢灿是找到当年西冷刊印的股东之一,袁晓芳的后人,才从他们家的库房翻出来的。 不一会,铁门被佣人打开,车子驶入。 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站在通往住宅楼的大道上,对卢灿的车子挥挥手。他是林家林继礼这一脉的唯一继承人林嘉年。 “林叔早!”卢灿下车和对方热情的招呼道。 林嘉年没有选择握手,而是用招待晚辈的方式,拍拍他的胳膊,调笑了一句,“没你早啊!一大早堵门,就这么急?” 香江林家底蕴深厚,体量大,在东南亚,没人敢动林家,他们十三房联合起来,轻易碾死一国首富。没办法,林老太爷太会培养儿子,十三个儿子,房房有出息,新晋崛起的林嘉义,又是东南亚林家的一颗明星。 林嘉年对卢灿如此亲热,也是因为堂兄林嘉义的影响。 同是堂兄弟,他很清楚两年多前,嘉丽服饰半死不活,就是遇到这小子,再度焕发生机。现在的香江,林家两大服饰品牌,丽新制衣和嘉丽服饰,妥妥的占据香江服装产业的前三名中的两个位置。 “没办法,今天事情多,下午还要去台北,所以……只有打搅了。”卢灿摸摸眉角,尴尬的笑容在林嘉年看来,还略有几分青涩与单纯。 卢灿的这种表情,骗过很多人,也包括面前这位。 当初在林嘉义家中第一次见面时,林嘉年就认为这孩子单纯、听话。虽然他的看法遭到堂兄林嘉义的嗤笑,但第一印象总是难以改变。 “早到早了结,挺好。”他拍拍卢灿的肩膀,示意去客厅,不过途中他还是问道,“你小子弄来的这批货,来路没问题吧。” “林叔放心,”卢灿扭头对他解释道,“缅甸的矿山股权,老爷子交给我了。这不,翡翠矿中侥幸挖到点金矿脉,杨家不想缅甸政府占便宜,精炼后让我找个渠道出手。” 单纯的表情下,卢灿的谎话,随口就来。 谁让林家不涉足翡翠业?翡翠矿中挖出金矿,林嘉年想想,似乎有可能。另外,缅北家族与缅甸政府关系不和,也是实情。 他点点头,算是认同卢灿的说法。其实林家也不在乎这批黄金的来历,他们需要这批黄金来积淀家族底蕴。问一问,只不过是表明态度。 “叔祖在家吗?”卢灿踏进客厅时问道。 林嘉年迟疑了片刻,摇摇头,“昨天他去九叔家,没回来。” 呵呵,林继礼这是避嫌呢。 林继礼,原名林立人,字继礼,十三太保中行六,香江人称之为“林六爷”。 1937年来港后,他在渣打做拉吸储经纪人,开始接触金融业,1945年,以三百万港币的资金,创办九龙银行。 1980年的九龙银行,在香江可以说排得上号的优质银行。卢灿也不明白,为何这位精明的林嘉年在八五年继任银行董事长后,竟然将这家兴盛的银行弄得负债破产? 仆人上茶后退出客厅,林嘉年笑着问道,“着急用资金?纳徳轩不需要存储黄金?” “够了!再存储就是积压资金。”卢灿的话,有点装逼。 真的够了吗?不是! 实在是最近需要资金,而纳徳轩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的资金量,不得已才转手给林家,当然,纳徳轩暂时也不缺黄金。 卢灿的话有些不经意,却让林嘉年浮想联翩。一家珠宝饰品公司,竟然说黄金存储够了?这是什么概念?他从事金融业,对珠宝行每年的黄金消费量很清楚。 金饰仍是香江珠宝消费的主流,港岛珠宝行业龙头,当属周大福,每年消耗的黄金,约在四百公斤左右。纳徳轩达不到他的规模,但也需要一百公斤左右。 如此大的消耗量,这位纳徳轩的少东家,竟然说库存超标?林嘉年想得有点歪,这一刻他还真的有些相信,卢家在缅甸,有金矿。 “阿灿,如果金矿的产出量足够,有否考虑出售部分给九龙银行?” 林嘉年笑眯眯的建议,让卢灿一怔,这是好事,唯一的问题是这种售卖变得不太隐秘。 他琢磨片刻,为安全计,他还是摇摇头,把卢嘉锡推出来,“这件事还是私下交易比较好,我家太爷一直告诫,这种事不可大张旗鼓。” “呵呵,阿灿,看来你对金市还不是完全了解。”林嘉年呵呵笑道,“香江黄金交易所,还有各大金铺,发行的都是金券。你以为他们有那么多的黄金存储吗?” “没有,甚至连五分之一的存储量都没有。” 卢灿张了张嘴,有些讶异。 他对金融不熟悉,根本不了解这种“纸黄金”的运作方式。不懂的事情不插话,他面带微笑,听着林嘉义讲述。 “截至今年六月份,香江黄金交易市场,还有各大金铺、银行,一共发行了七千两百吨的黄金金券。” “黄金哪儿来?无非是各大金铺和银行的存储金。总储量够吗?呵呵,具体数据我就不和你说了。” 香江不产黄金,这个数据连卢灿都知道,肯定是在做虚头。但他并不明白林嘉年说这番话的用意,好在林叔没让他多等,直接说出意图。 “这种情况危不危险?”林嘉年自问自答,“危险,非常危险。” 卢灿脑海中闪过一条信息,貌似香江在两三年后,确实爆发了一次因“纸黄金”失去信誉而引发的金融风暴,好多银行与金铺,在这阵风浪中倒闭。 隐隐约约的,卢灿感觉,这应该是一次发财的好机会!但如何做?他还真的不懂。 不行!找个时间给康丁去封信,问问该如何应对。 “林叔,您的意思是……”卢灿抠抠眉梢,没听懂,问道。 “我的意思是,只要有黄金实物到港,那些银行还有金铺,会想办法将它们洗白!” 这句话卢灿听明白了!合着自己只要负责将黄金运到香江,这些金融机构,会主动保密并且将它们弄得干干净净。 我草,还有这好事! 能为今后寻宝,找到一条最安全的黄金出货渠道,今天收获太大! 卢灿伸出手掌,“林叔,我同意与九龙银行合作,祝愿我们合作愉快。” ……………… 上午十点,从林家出来,卢灿兜中揣着一本支票。 二百五十三公斤黄金,一共换取林家支付的二十二张现金支票,厚厚的一沓,一共一千一百万美元。 为何不开一张?没办法,此时香江金融业规定的最大额现金支票为五十万美元。 “卢少,回家?”司机兼安保罗瑞问道。 “去莲香楼!” 香江四大茶楼,莲香为首。 1933年建立的陆羽茶楼是富豪们的首选,那么1926年创建的莲香楼是老香江的最爱,这里的霸皇鸭堪称一绝。 舅舅葛辉,在这座茶楼有专座,有空闲就会来这里坐坐,喝杯香茶,品品黑芝麻糕。 卢灿从手包中抽出一张信封,数五张支票,塞了进去,这是稍后给舅舅的。 又拿出一个信封,塞进去八张,这是购买虎豹别墅的首付款。钱伟叔叔正在湾仔星岛报业大厦等着呢,今天签订合约,缴纳首付款。至于尾款,胡娴女王很大度的同意,在年底之前交付即可。 又抽出一张,塞进另外的信封中,这是给林嘉义的。双方合作的箱包工厂,前期所有资金都是他垫付的,现在有钱该还账了。 又抽出一张,这张稍后要给温季宸,他负责帮忙组建的调景岭巴士公司,这是公司股本以及修建油塘到调景岭中学的修路费。 调景岭巴士公司一共有九家股东,张国怡任总经理,谭卫东的弟弟谭卫国和陈家的陈录生任运营监理,温家六妹温碧璃,兼职财务总监。 又抽出一张,稍后交给潘云耕的。这是给卢家卫队此次行动的奖励,剩余部分则投到训练的基建工程中。 又抽出一张,这是准备交给福老的。虎豹别墅转售合同一旦签订,老先生和奎荣就要带人重新规整内部结构,需要花钱。 卢灿看着原本厚厚的一沓支票,变成薄薄的几张,忍不住一声哀嚎! 这种拼命挣钱的日子,什么时间是个头啊! ……………… 与郑胖子一起出门,永远别想坐包厢! 胖子苦过,尽管现在已经是大老板级别,他依旧开着那辆丰田,最好的衣服还是卢灿让嘉丽服饰每年给他定做的那几套,一条真丝领带,还是结婚那年配的,颜色已经发灰。田婶并不抠,是他自己不乐意。 卢灿花钱猛,被他教训的次数最多。 如果被他知道,今天上午,卢灿散出去八百五十万美元,那他绝对能唠叨得卢灿发疯。 港台交流很密切,国泰以及台北各大航空一共有十一个航班前往台北、高雄等地。卢灿、郑光荣、谭卫东、丁一忠和乔曲明五人,乘坐的是下午四点的华航班机。 候机大厅中,卢灿背着双肩包,靠在椅子上迷瞪。起的太早,有些困意,但脑子里依旧很兴奋,如同过电影般,今天的一幕幕飘过,睡不着。 一阵香风掠过,卢灿感觉身旁的座位有人坐下,接着是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一帮女孩子。 懒懒的向另一侧挪了挪,没睁眼。 “先生,先生?”标准的台北腔调,字正腔圆,有一丝丝的嗲味。喊第一声见卢灿没答应,又提高一点声调。 卢灿懒洋洋的睁开眼,眼前晃动的是一张精美白皙的面孔,至少有孙瑞欣的级别,年龄不大,同样十五六岁,而且卢灿貌似有点熟悉。 “您能让让吗?我们这边四人。”那张精美的面孔,没注意到卢灿眼中的惊艳,指了指身后。 卢灿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呵呵,那边还站着四位青春美少女呢。 抱着背包,卢灿点点头,挪了挪位置。 听她们的唧唧咋咋,应该是来香江旅游的。 卢灿闭着眼睛,这次是回忆那女孩是谁?为什么有点熟悉? “阿如,你那还有莲蓉吗?饿了,给我点。”旁边的女孩忽然说出一个名字。 阿如?卢灿貌似想起来了。 应该是一位影星,但她不会太出名,否则卢灿不可能想不起来。像霞玉芳红女鬼歌后这类明星,即便不看电视电影,都会认得。 正文 第222章 遇思源斋 松山机场建于日治时期,单跑道起降,卢灿他们所在的飞机,不得不在机场上空盘旋半个小时,才得以落地。 其实,桃园机场已经建设完毕,并且在去年投入使用,但有些航班尚未迁移过去。原因很简单,离市区太远,新机场的交通配套也没能跟上,许多乘客反应不方便。 谭卫东在旁边抱歉的解释两句,招来郑胖子的白眼,“与你有关系吗?你抱歉什么?你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香江人。” 他张了张嘴,哑然失笑,“可不是呢?我们这帮人,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子民。” 一行人说笑着走出机场,很巧,他们前面,又是那帮黄莺。 从候机大厅到飞机上,再到下飞机,这五个小姑娘,与卢灿一行,相距都不算远。 那长发精致面孔的姑娘叫阿如,学生发的那位圆脸姑娘叫高英,马尾辫的是陈兰香,个头最高的叫孙甜甜,还以一位脸上有雀斑的叫小麻雀。 并非卢灿偷听,而是……这帮女孩,实在太能说了。 从候机大厅一直到下飞机,前后足有四个小时,卢灿没感觉到这几个女孩停过嘴。 她们此行香江的原因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五人都是忠孝东路中学毕业生,结伴去香江旅游,是为了庆祝她们即将升入高等中学,这也是她们人生中的第一次远游。 出了机场,发生一点小意外——谭卫东拍胸口保证的朋友,竟然没来接! 他嘴中不停的念叨,钻来钻去,可最终还是没找到。又找了个公用电话拨了过去,半晌后,才悻悻的回来,“那个臭小子今天一大早开车去日月潭,他母亲说还没回来!” 呵呵,看来,谭家所谓的在台北的能量,也就那样。 但愿他朋友帮忙预定的酒店,没问题。 松山机场位于基隆河岸边,地处台北市中心,距离谭卫东朋友帮忙定下的怡亨酒店不过巴士五站地。郑胖子阻止谭卫东挥手打车的奢侈做法,领着大家向巴士站台走去。 他没来过台北,但在家时做足了功课。 排队坐上十八路电车巴士,巧了,前面依旧是那帮女孩,不过,此时她们身边已经有亲人来接站。座位很少,卢灿一行还有那些女孩子,都挂在车厢中。 途径第二站中山国中时,站台上又用上一拨人,车厢顿时挤得满满当当。 “卢少,背包放在胸前。”丁一忠应该是觉察到什么,他托了托卢灿背在后面的双肩包,提醒道。 有小偷?卢灿连忙将背包移到前面,抓着扶手,眼睛四处瞅瞅。 还真被他发现一点端倪。 那位叫孙甜甜的高个子女孩,与卢灿之间还隔着一人。她一只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挽在父亲的手臂上,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背在后背。 她父亲则扶着行李箱,和她并肩站立,正询问女儿此行的感受呢。 两人聊得正欢,浑没注意,他们身后站着两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挂篮背心,胳膊上搭着一件短袖衬衣,模样有些像高年级的学生。 胳膊搭衬衣,不偷也有疑。 卢灿用眼角余光盯着这两人,还真是小偷。 其中一位侧身挡住同伙的身影,另一人,小刀片轻轻一撩,那女孩的双肩包中部立即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 原本卢灿不想管这闲事,可目光落在父女两人那孺子相亲的画面时,心底被戳了一下。 “孙甜甜,你帮我带到东西呢?我马上要下车了。” 卢灿的声音不小。 那高个子女孩,立即一转身,朝卢灿看去,她的背包也甩向她父亲那边。 失手了,那两个小偷,立即抽身,往车门方向挤去。 “少爷,要留下这两人吗?”丁一忠看得清清楚楚,卢灿这是在帮那女孩呢。 “算了!”卢灿摆摆手。 台北不是香江,八十年代,台北的黑道势力要比香江的猖狂多,还不知这两人有没有背景,既然主动走了,那就不要多事。 丁一忠知道卢灿是好意,可那几位小姑娘不知道啊。 那高个子女孩,警惕地看着卢灿。她也认出这一路随行的年轻人,印象还颇深,一路上懒洋洋的,不是睡觉就是低头看书,她和同学们还小声猜测,他是大学生呢。 他说什么带东西?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孙甜甜姑娘瞬间想到什么,脸色顿时不好看了,用手指了指卢灿,“你……偷听我们谈话!” 嚯!这罪名可不小! 卢灿撇撇嘴,心道,你们的谈话,需要偷听吗?恐怕整个机舱都听见了。 孙甜甜的话,顿时让其她四个女孩脸色同时垮下来。原本还有两位,对卢灿印象颇好,这一刻也不乐意了。 孙甜甜的父亲,那位四十岁的中年人,也皱着眉头看着卢灿。 丁一忠将手提箱往前提了提,搁在两群人之间,黑着脸回了一句,“你们瞎说什么?我么家少……” 卢灿拉了他一把,自己帮那孙甜甜,又不是为了看上她们,亦或者需要什么回报,没必要解释。 乔曲明也挤过来,站在卢灿前面。 这两人都有算得上彪形大汉,顿时那帮小女生不再言语,车厢内一下子安静很多。 五站地,很快就到。怡亨酒店就在路边。 谭卫东和郑胖子,在车尾部找到座位,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下车见丁一忠和乔曲明的脸色不太好。 一问,郑光荣顿时笑得一张肥脸挤成一团,粗壮的手指点点卢灿,“你小子,英雄救美?救出毛病了吧。” 在卢灿下车之后的下一站,忠孝东路站,孙甜甜她们也到站了。 那位叫阿如的小姑娘,走在孙甜甜的身后,她用手指抠了抠孙甜甜的背包,“甜甜,你的包怎么破了?你塞太多东西了!” “破了?不会啊!下飞机我还看了眼呢。” 她不相信的将背包挪到前面,顿时发出一声尖叫,“这是怎么回事?” 这条缝隙很工整,刀割的。站台旁边,一帮人议论一番,很快就确定,那年轻人突然说话,是为了帮她们。 阿如咬了咬指甲,眼前闪过候机大厅时,那个懒洋洋的坐姿,真的是他帮忙? ……………… 还好,谭卫东的朋友,终于没忘了订酒店,怡亨酒店给他们留了四间房。 此时的怡亨酒店,可以不是黄建华先生手中的五星级酒店,而是台北一家特色宾馆。他们的台北菜肴,很正宗,三杯鸡让喜欢味重的卢灿及郑光荣,赞不绝口。 听谭卫东介绍,台北菜的特点是汤汤水水,清、淡、鲜、醇,三杯鸡可算是例外。 原本谭卫东还想带着郑光荣和卢灿走一趟士林夜市,被郑光荣拒绝了。他们明天还要考察专卖店的地址。 谭卫东的朋友,介绍了三处店面,分别在八德路、仁爱中路上,明天需要走一趟。 卢灿也没有逛的心思,原本计划在飞机上休息,结果被几个小黄莺吵得愣是没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卢灿几人正在餐厅吃早茶。 一位卷头喇叭裤的青年,闯了进来,刚进门就高声喊道,“啊呦喂,谭哥!昨天不好意思,我送未来的岳父岳母去日月潭上香。谁知道,他们竟然能玩一整天!没能赶回来接你们,对不起啊对不起!” 浑然不顾餐厅内其他人的目光,又是道歉,又是作揖。 他的这幅模样,让谭卫东颇有面子。 谭卫东上前,轻轻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装作嗔怒的说道,“新大头,我还以为你小子搬到台北富贵了,就把我们这些岭上的兄弟给忘了呢!” “怎么会呢?忘记谁,也不会忘记卫东哥你啊!” 这年轻人,一看就是很会来事的那种,他边说话,边朝桌子这边打量。 “我给你介绍一下。”谭卫东带着他来到茶桌边。 “这位是香江源森居的老板,郑光荣;郑老板,这位是我岭上的同学死党,孙培新。” “幸会幸会!”郑光荣与卢灿早已经站起身来,握住他递过来的手,晃了晃。 “啊呀,郑老板一看就知道,富贵逼人,是做大事业的人!” 卢灿在旁边咧咧嘴,瞧瞧孙培新这张嘴,把郑光荣的胖,说成富贵逼人! “这位是纳徳轩的少东家,也是源森居的股东。”谭卫东又开始介绍卢灿。 卢灿微笑着伸手,很好奇对方该怎么夸奖自己? “您就是卢少?谭哥每次打电话,都要和我聊聊您呢。他对您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您能到台北,我太荣幸荣幸!”他热情的握着卢灿的手,用力抖动。 这人真会说话! 谭卫东在旁边补充一句,“卢少喜欢古董文物,这次你可得带他好好转转。” “一定一定,包在我身上!稍后我带各位去八德路,那一条街,有不少这种店铺,卢少一定能找到钟意的货色。”他拍着胸口承诺道。 卢灿笑着和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这种能说会道的人,偏偏昨天没去机场迎接,这让卢灿对他的印象不太好。有点言大于行,人浮于事的感觉。 吃完早茶,卢灿顺着问了一句这人的情况。 这位孙培新的父亲孙庄,是小诸葛白崇禧集团军的一位师长。华南战役,白崇禧集团被打散,孙庄带人来到香江,与谭卫东家关系不错。 桂军喜欢抱团,因此孙庄在走访当年桂系的几位顶头上司后,终于在五年前被接回台北,当了某一个局的挂名职位,拿工资养老。 至于孙培新,他在台北做干海货批发生意,听说做得不错。 尽管昨天孙培新有些不靠谱,但今天表现挺好。 开来了一辆黄色的莲花小巴,车虽旧点,能装下所有人,还能盛放点物品。 车子沿着八德路走了几步,卢灿便瞧见一家店面牌坊,“等等!停下!” 红木牌匾上从右到左三个粗壮有力的大字,“思源斋”! 运气这么好? 正文 第223章 牌真款假 这,会是楚中原当年搬迁到台北的思源斋? 不会这么巧吧?卢灿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红木牌匾上的字迹,苍劲有力,红漆还有些剥落,一看就是老牌匾。从对开门右侧的玻璃橱窗,也能看到一排排瓷器,折射着如玉般的温润光芒。 不管是不是,去看看!再度挥手,示意孙培新停车。 这里地处八德路四段,算是信义商圈,台北的繁华地段之一,但路不算宽,双车道上挤满了自行车和摩托车,高楼并不多,两旁大多是二层商铺。 这就是真实的八十年代初的台北,他们的经济刚刚踏上黄金十年的起点。 听到卢灿的招呼,孙培新缓缓将面包车停靠到路边。此举,遭到路过的自行车和机车车主的谩骂及指责。 对后排丁一忠打了个下车的手势,卢灿扭头对郑光荣说道,“郑叔,专卖店面我就不去看了,反正也不懂。我和阿忠沿着这条街慢慢逛下去,中午我们再到宾馆集合。” 郑光荣太了解卢灿的性格,他决定的事情,连卢嘉锡都不会反对,叮嘱道,“台北可不是香江,别管闲事。阿忠,注意安全啊。” 那孙培新也探出头,对卢灿挥挥手,“卢少,如果遇到有人找事,您就报董桂森董哥的名号,他是我们竹联的忠堂堂主,这条街都是他罩着的。” 卢灿打了个趔趄,靠,孙培新这小子,竟然是竹联的人? 竹联?江湖上有太多的传说!董桂森?这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听说过。 没想到自己竟然用竹联的人做司机?这究竟是荣幸还是不幸? 卢灿回身对他们挥挥手,示意赶紧走,单行道已经开始拥堵,后面车子不停按喇叭了。 等他们走后,卢灿也没着急进去,靠在马路牙,抬头打量这家“思源斋。” 两间门面,上下两层,对开门在组侧,右侧为玻璃橱窗。一二楼之间有向外探出的挑檐,红色琉璃瓦覆面,很别致。 门两侧,挂着一对乌木红漆的木刻楹联:“趁冬堪博古,春云夏雨秋夜月;入宋亦居奇,唐诗晋字汉文章”,配合思源斋的牌匾,颇有雅意。 许佳闻所说的楚中原迁移到台北的思源斋,八成就是这家! 卢灿兴致勃勃的踏进店内。 门洞直通二楼玄关,一楼店面呈正方形。 三面靠墙的连体多宝阁,靠玻璃窗一侧的是其次,最左侧的多宝阁是书画,对门的一侧陈列的是金属器。三面多宝阁的前面,都有柜台相连。 中岛的位置,陈列的是竹木牙角雕,以及一些文玩老玉器之类的小件,同样,玻璃柜台也上锁了。 看到这样布局,卢灿有点失望,这是传统的点柜销售而不是自选销售。 所谓的点柜,就是顾客看准哪一件,售货员会帮忙拿下来,在柜台上观看。 点柜销售,顾客没有什么上手的机会,充其量你说出需要买什么类别?看好谁的作品?售货员给你拿出两三件以供挑选,再多,不现实。 店内有三名员工,两人站在柜台内,是售货员。 还有一位应该是安保,见卢灿进来,他很利索的退到门口。很专业,这么做是防止有人抱着货品就跑。 三人年龄都不大,二十来岁,其中一位售货员还是小姑娘。这种店面应该有掌眼师傅坐堂,估计在二楼。 “客人您需要点什么?我们思源斋的货品,品类齐全,名家字画、官窑瓷器、各类文玩、书房雅件,应有尽有……”小姑娘培训的不错,张口就来,一套一套的。 卢灿笑着指了指中岛柜台,“看看!” 那位男售货员拉开柜台的搭板,走出来,但没靠近卢灿,微微躬身,“需要我为您介绍吗?” 思源斋的销售培训,很到位。 卢灿摆摆手,“有需要我会麻烦你的。” 中岛是由四张两米乘一米五的玻璃展柜拼成,第一张展柜中,全部是老玉器,一共十六件。每一件旁边都放着一张折叠卡,并非价签,而是物件的名称和简单介绍。 思源斋对自己的货品很自信啊。 这样的介绍卡,意味着店家必须保真,否则就是欺诈顾客。 第一件货品,卖相就不错,一对独山玉的虾蟆镇纸。折叠卡上写着:虾蟆镇乱,光绪闽工,材质独山。 卢灿看到这名字,乐了。 虾蟆镇乱?取得还真形象。镇纸嘛,当然是镇那些被风吹动/乱翻的书页或者字幅啊。 区区一个名称,就能显得这家思源斋文化底蕴要远超过香江的那些店铺。 鉴定也很准确,这对虾蟆镇纸,确实有着明显的闽工风格。 闽工就是常规意义上的“南派玉雕”。 近现代玉雕分为四大流派:京派、扬派、海派和南派。其中南派玉雕,指的就是以闽粤地区玉器雕刻特点为核心,所形成的玉雕流派。 长期受竹木牙雕工艺和东南亚文化影响,在镂空雕、龙船、多层玉球和高档翡翠首饰的雕琢上,造型丰满、呼应传神、工艺玲珑,形成独树一帜的南派艺术风格。 南派作品多以写实为主,注重细节的逼真刻画,善于利用巧色对局部的修饰,必要时能做到薄如蝉翼、细如发丝,做工精细极致。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不惜料,只求玲珑传神,以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的细致刻画尤其明显。 眼前这两尊虾蟆,皮肤纹理雕刻清晰,足部脚蹼纤毫毕现,神情活灵活现。 卢灿对那男服务员招招手,“这对玉镇怎么卖的?” 那服务员微微欠身,微笑着回答,“这对虾蟆玉镇,一万二,新台币。客人,需要上手吗?” 这价格,不便宜,折合港纸三千。当然,如果抱着投资的心态购买,放到二十年后,翻个五倍十倍没问题。但现在嘛,在卢灿看来,购买它不划算,毕竟只是独山玉,不是和田白玉或者田黄这类的,雕工嘛,只能算是优秀工件,尚不能称之为精品。 卢灿摇摇头,继续向前看。 第二件是将军亭笔架山,书房用来搁置毛笔的。雕刻者别出心裁,将山形加上一个顶盖,形成亭阁的模样。 卡牌上写着:亭阁暂歇,光绪苏工,质地岫玉 亭阁暂歇?这名字也取得很有味道。笔架山是搁笔用的,既然毛笔都撂下了,自然是歇息了。 这家主人真有意思。 卢灿在中岛玉器柜台上,一连看了七件,件件名称都很别致形象,但也印证了他的猜测,一楼的东西,恐怕精品不多。 倒是第八件,让卢灿有出手的想法。 这是一件玉牌,也就是鼎鼎大名的子刚玉。 这块玉牌,高五厘米,宽三厘米,厚半厘米。质地为和阗白玉,玉质通透洁白,籽玉,一角带皮。正面雕太极推手图。顶部为双龙戏珠纹,刀工线条柔和,文饰细腻流畅。 整个玉牌,很有大师范儿。 所谓大师范儿,就是名家作品给人一种或浑然天成,或震撼人心的印象。 这是一种感觉鉴定。 卢灿对玉雕可谓轻车熟路,雕刻手艺的好坏,闭着眼睛也能摸出个一二三来。这件作品,给他的感觉,像陆子冈本人的作品,那种感觉非常强烈。 唯一怪异的是,右下角带籽皮的上部空白处,留下“子刚制”三字刻款。 尽管这三个娟秀小楷,刻工也不错,字迹并不大,但通览整个玉牌,这三个字就像一幅绝世名画上面被人涂了几笔,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却偏偏在下巴留下一块酱油疤。 卢灿断定,这块子冈牌,牌真款假!不知哪位玉雕师,为了证明这块牌子是子刚玉,他特意在上面留下子刚款。 殊不知,他这做法,是真正的画蛇添足。 嚯嚯?自己要捡漏? 卢灿心头砰砰猛跳。捡漏,有时候并不在乎多少钱,而是那种感觉!非常让人沉迷。 他将目光看向玉牌旁边的折卡牌,顿时一腔热血空欢喜。 聪明人,好眼光的,不只有自己一个,人家思源斋的鉴定师傅,眼睛亮着呢。 卡牌上写着:明代子刚玉(存疑),牌真款假,和阗白玉籽料。 合着人家早看出来了。 即便有些失望,卢灿也准备将这块牌子拿下。子冈玉牌,后世每出现一件都会引发/骚动与追捧,这件即便有些问题,自己也不能放过。 “把这件子冈玉牌拿出来,我上手看看。” 卢灿已经意识到,在思源斋,自己别想着捡漏,还是老老实实的购买吧。 那服务员微微躬身,从工作服的兜中取出手套、放大镜,放在一只托盘中,端到卢灿的面前。再用腰间的一把钥匙,打开展柜,将这面子冈玉牌连同盛放的小盏,一道取出来。 把小盏放到柜台中间部位,他才伸手示意卢灿可以上手了。 整套流程规范至极,卢灿都觉得有必要将纳徳轩珠宝公司的销售,都送给过来培训一段时间。 在香江,纳徳轩珠宝销售人员的素质已经不错了,但和思源斋相比,差距甚远。 卢灿带上手套,用放大镜将正背顶侧四面都仔细看了一遍。 这次,他故意用手指捂住那三字款,越看越有感觉。 背面为行书诗文五言对,字体流畅,刻线优美,大小整齐划一,与前面的三字款一笔,就是大学教授和中学生的区别。 太明显了,这就是子刚玉! “多少钱?”卢灿放下这块玉牌,今天第二次问价。 “这件玉牌,我们的鉴定师认为,牌真款假,但因为略有存疑,价格要比市场子刚玉牌稍低。我们的报价为十五万新台币。”那服务员回答的有礼有据。 四万港币不到,值! 卢灿点点头,“包上!” 听说卢灿要买,那服务员的脸上,笑容再添几分。毕竟,素质再好,如果只看不买,心头总有些不愉快。卢灿出手,他也能多点提成。 他端着小盏,引着卢灿来到另一个柜台,交个那位女服务员,“蓉蓉,这位客人请了这面玉牌,你帮忙办理一下。” 那女服务员结账之前,先向卢灿半鞠躬,“感谢惠顾!” 这边在结账呢,玄关处传来一阵人声,有一拨人从楼上下来。 等人群下来时,卢灿抬头瞧了一眼。 一共有五位,其中就有一位,卢灿还真的认识! 我去,怎么碰到他了? 两年前卢灿曾经将阿尔萨汗前辈的玩笑之作,卖给东瀛御木本的中田骏,而这人当时就是中田骏的参谋。 朝鲜裔东瀛人,金克成。 他来思源斋干嘛?还上二楼了? 最近严重感冒,一天用了一卷半的纸,擦不干汩汩清泉!唉! 正文 第224章 坂本五郎 五人中,金克成并非主角, 除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是明显的送客外,金克成和其他两人,都围绕在一位六十岁老者身边。这位老者,头发花白,单手拄着一根老藤条手杖,点在台阶上,咯咯作响。 他,才是今天的主客。看其姿势、做派,应该是东瀛人。 老者身侧另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人,手中提着一只长条形的礼盒,应该是他们购买的物品。 听到里面有动静,刚才外出的丁一忠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 他身形彪悍,自带威慑力,立即引来老者身前一位年轻人的警觉,向前快走几步,用身影将老者遮住。这位八成是保镖,很专业的那种。 丁一忠闪身进门,与那位保镖擦身过来,站在卢灿的身侧。 两人的小异动,引起其他人的目光,不过都没太在意。 金克成的目光,在卢灿身上扫了扫,又自然的平移开来,显然,他没能认出卢灿。 尽管卢灿的面貌变化不大,但当时他的身材没有现在高大强壮,整体上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况且,两年前不过是茶楼匆匆一面,而且远在缅甸小城,金克成认不出来,很正常。 见金克成没人认出自己,卢灿松了口气,虽然不怕他,但少一事总是好的,心中暗思,也不知中田骏买回的那两件瓷器,现在有没有发觉是赝品? “客人,您的玉牌!”那位叫蓉蓉的销售人员,声音甜甜的。 她双手递过来打开盖的包装盒,子冈玉牌被安置在中间,卢灿翻看了看,没问题,顺手接过来,盖上。 “楚桑,我还想看一眼子冈玉牌,可以吧?” 卢灿以为这帮人即将出门,哪知那位东瀛老者突然向他身边的陪客问道。他的国语(台北官话)说的相当流利。 “当然可以!”姓楚的中年人侧身点头,然后抬手向一楼的男销售人员招呼,“阿龙,把子冈玉牌取出来,让坂本先生过目。” 那叫阿龙的服务员一怔,连忙小跑两步,来到楚姓中年人身侧,小声汇报几句。 呃,有意思了。 刚才那老者进门时,曾经颇为欣赏这件子冈玉牌,当时并没有出手,去二楼谈其它物件交易。现在好了,屁大会功夫,东西被卢灿攥在手中,而且已经付过款。 楚姓中年人,对卢灿笑着点点头,然后很遗憾的对老者说道,“很抱歉,那件子冈玉牌已经售出。” 说完,他还指指玉器柜台中空出的一块。他很懂规矩,并没与说出卢灿手中那件就是。 “是嘛?太遗憾了。刚才我应该出手,只是有些犹豫那三字款对玉牌的伤害。”老者走两步,看了看柜台,喟叹一声,失望的摇摇头。 卢灿将玉牌盒子交给丁一忠保管,他还想继续看看。 逛古董店,有时并不为买某件东西,而是看实物,增长鉴定经验,尤其是思源斋这种老字号店面,真品多,还有鉴定结果概要对应,在这里多看看,能大幅度增进鉴定水平。 鉴定一道,博大精深,卢灿从来不敢自满。今天能有这样好机会,还不抓住? 卢灿与丁一忠,一交一接的过程中,有人眼尖,看见他们手中的玉牌礼盒。 那位提着包装盒的中年人,凑过去在老者耳边低语两句,那老者瞬间抬头看向卢灿,还有丁一忠尚未来得及收起的盒子。 “很有眼光的年轻人!”老者拄着手杖,笑眯眯向卢灿走来。 “年轻人,我能看看你的盒子吗?”他指了指丁一忠手中的玉牌盒子。 刚才人群拥簇,卢灿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老者。 个头不高,恐怕一米七都欠奉,精神头不错,衣着一丝不苟,衬衣还打了领结,但清瘦无比,脸色有点发黄,加上那柄老藤条手杖,给人风烛残年的感觉。 坂本?卢灿倒是知道一位东瀛大收藏家,叫坂本五郎的。 可那人活到2016年,足足九十二岁才病逝的,那么坂本五郎的身体应该很好的才对。 那位坂本五郎可算一位风云人物,他被誉为“继広(音广)田松繁之后,东瀛中国古藏民间第一人”。 在内陆与东瀛关系恶化之后,很多东瀛收藏家,纷纷掩藏自己的藏品,那位坂本五郎反其道而行之,在各大拍卖会上频频出手,狂收中国古董。 1999年4月,坂本五郎在香江苏富比以2917万港元拍下“明成化斗彩鸡缸杯”,成为当时中国古代瓷器在拍卖市场上的最高成交记录,掀起中国古瓷飙高价的第一波浪潮。 他创立的“不言斋”,巅峰时期,收藏中国瓷器、青铜器、漆器、玉器、杂项等老物件三千两百多件。 可是,坂本五郎现在应该五十来岁,怎么也不会是面前这六十有几的老态龙钟模样吧? 他翻了翻脑海中的杂货铺,一时间没对上。 “嗨,年轻人,对于长者的问话,不回答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正琢磨这位老者是谁时,旁边那位拎着礼盒的中年人,语气有些不太友好的发话了。 这应该是台岛人,古董掮客,或者老者的朋友,他的国语,与东瀛人的发音完全不同。 “哦,抱歉,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老先生的请求。” 卢灿对坂本点头致歉,很有礼节。 “没关系,我也年轻过,对那种拥有心爱之物舍不得拿出来分享的感觉,很理解。”坂本先生笑眯眯回答道。 卢灿示意丁一忠将玉牌盒子放在玻璃展柜上,让坂本先生观看。 “多谢了!”坂本点头表示感谢后,很专业的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手套和放大镜,伏在柜台上,仔细观瞧。 卢灿后退一步,眼角余光却发现,金克成一直没说话,正盯着自己看呢。心中一颤,如同做贼被抓的感觉,心底暗道不好。 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其实当初的交易,虽然是卢灿设局,可是,那桩交易自始自终都是中田骏自己主动要求的,即便金克成说出来,与卢灿的关系也不大,只能怪中田骏和金克成走眼而已。 不行,得想个办法,主动将这件事挑出来,否则被这家伙在背后说几句坏话,更要命。 七八十年代的东瀛人,在亚洲是和煦的,他们的话,肯定能影响一大批人。自己可是刚刚到台北,还未开始大规模扫货,要是被这件事坏了名声,那以后怎么淘弄东西? 卢灿脑袋转得极快,很快便有了对策。 他再次后退一步,站到那位楚先生的身边,轻声问道,“楚生,这位坂本先生,与东瀛坂本五郎,什么关系?” 卢灿如此年轻,刚才得知他购买子冈玉牌,楚臣已经很惊奇,现在,他竟然知道坂本五郎?楚臣惊讶的看了卢灿片刻,忽然伸手,“楚臣,恬为这家店的店东,小老弟贵姓?” “卢,香江来的。”卢灿伸手与他握了握,“恰好听说过坂本五郎先生。” 楚臣没有追问卢灿的名字,点点头,“老弟见识不浅,这位就是坂本五郎先生。” “他就是坂本五郎先生?”卢灿的惊讶不是装的。 实在是难以置信,五十五岁的坂本五郎,看起来足有六十五岁的模样。就这鸟样,竟然能活到九十二岁?按照卢灿的猜想,这老者还能活九十二天就不错了。 这特么的太能熬了吧! 上辈子对坂本五郎,卢灿既无好感也无恶意。这家伙在国际拍卖市场上频频出手,抬高了回收文物的难度,但也证实了中国文物的价值。 生前,他也捐赠过内陆和台岛博物馆一些物件,但同时,他在七八十年代的台岛、八十年代到两千年之间的内陆,卷走了大批珍贵文物,间接推动这两地的文物走/私活动。 和楚臣聊完,卢灿忽然向右侧迈出一步,主动与旁边的金克成伸手,声音提得很高,“金先生?真的是你啊!我刚才还以为眼花看错了呢?” 卢灿的主动出击,让金克成一愣,不自觉的向后退出一步。 一开始没认出来,但坂本五郎与卢灿对话时,他终于确定,这个小子,就是两年前在缅甸做局欺骗中田骏和自己的那个少年。 金克成恨他吗?肯定恨! 中田骏回东瀛不久,就招揽众多朋友来欣赏自己的“宝贝”。 原本,他的朋友鉴赏水平也难以看破,偏偏这其中有一位东瀛的围棋国手,三十岁的加藤正夫。 支丁痕以“小天星”开局布置的,自然瞒不过围棋国手的眼睛。 指着那件官窑桃式洗,加藤正夫当场就满怀钦佩的感慨道,“中原棋道文化博大精深,连一名默默无闻的瓷工,竟然都懂得围棋开局式。”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中田骏再傻也知道,即便围棋在中原很普及,也不会是当时地位低贱的瓷窑工人所能接触。他连着找了两位真正的瓷器专家鉴定,给出的结论都是赝品。 上当了!摆花冤枉钱就算了,还在同僚朋友面前大大的丢了一回面子。 这口气必须得出,可卢灿远在香江,那只好委屈同时鉴定并怂恿自己购买的金克成。 此后不久,金克成就被中田骏抓住辫子,赶出御木本。 幸好金克成鉴定珍珠的眼力还不错,对中原、朝鲜的瓷器古董,有些认识,才能得以进入不言斋帮忙。 你说他恨不恨卢灿? 刚才他还想着,稍后怎么揭穿卢灿的骗子面目。可当时卢灿所做的局为引君入瓮,都是中田骏和自己主动的,一时间没找到破绽在哪儿呢,所以才没有开腔说话。 现在,骗子竟然主动上前相认,你让他如何不惊? 他伸手与卢灿搭了搭,勉勉强强的回了句,“嗨,你好!” 卢灿的表情似乎有点愤懑,语气中带有一丝懊恼,“金先生,两年前你和朋友买走我的瓷器,是不是赚大钱了?” “回港后,我爷爷找摩罗街的古董铺子问过,他们说那两件瓷器,带回香江,最少值四十万港元。你们欺负我年纪小,亏大了!” 瞧瞧,这就是恶人先告状,给金克成扣上以大欺小的名头。稍后即便他说那两件瓷器是赝品,可对方是个少年,你能说他做局? 扯呢,还不是为自己眼光差找借口?不会有人相信。 这就是主动和被动的差别。 金克成气得脸色通红,恨不得上来给他一大嘴巴。 可是,他的手在衣襟上使劲攥了攥,开口说出的却是,“那两件瓷器,都被中田先生收藏,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金克成也是聪明人。 他借助卢灿的话语,不回答真伪,却又借机将自己的鉴定眼光抬了抬。 卢灿呵呵一笑。得,危机解除,这老小子,不会再说自己走眼的糗事。 两人的对话,连坂本五郎都被惊动,放下放大镜,向这边看来。 “年轻人,这块玉牌,转让给我,如何?”坂本先生没问什么事,而是指着子冈玉牌说道,“价格……在你的购买价基础上加一成,怎么样?” 卢灿心底嗤笑,落在我手中的东西,你个老鬼子还想要?做梦去吧! 正文 第225章 劝捐之忧 卢灿微笑,却坚决的摇摇头。 老者脱下手套,伸出两根手指,“提高两成。” 即便是翻倍,卢灿也不会卖的。,他向前踏了两步,将子冈玉牌放入盒中,“坂本先生,这是我送给爷爷的礼物。我爷爷做玉器生意,您应该清楚,玉器行对子刚先生的崇敬。” 卢灿很果决的将爷爷抬出来,中华文化圈,孝为先,这个借口足以封死他的觊觎。 “好吧,只能说我与这玉牌无缘。” 坂本五郎遗憾的摇摇头,没再追问,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金克成惊出一声冷汗,“听你刚才的话语,是被克成君骗卖了货品?” 也不知他这话究竟是真关心,还是有其它什么意味?卢灿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那倒不是。” 金克成连忙插话,“坂本桑,事情经过不是您所想象的。” 这次,他可不敢胡乱添加内容,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的故事版本,变得极其简单:茶楼偶遇卢灿,卢灿拿着刚买的两件瓷器,中田骏看上这两件,准备低价骗买,被卢灿识破,不得不出高价。 因为不明白这老头子是不是知道中田骏所买的瓷器为赝品,他甚至将涉及到自己的环节,都简略掉,将卢灿做局的嫌疑,也摘得干干净净。 整件事情中,中田骏是贪婪而愚蠢的。 卢灿在旁边偷着乐,瞧瞧,多好的人证。经他这么一表述,这件事,即便中田骏出面,自己也不惧。 卢灿和金克成都不知道,当初中田骏找到的两名鉴定大师,其中一名就是坂本五郎。 刚才卢灿与金克成之间的谈话,唤起他的回忆。中田骏拿来的两件瓷器,作伪手法非常高明,坂本也是研究良久,才发现一丝破绽的,因此,他印象颇为深刻。 金克成的表述,与当初中田骏的说法,肯定差别很大。 听完后,坂本五郎也不发表看法,他呵呵笑了两声,向楚臣提出告辞。 卢灿随着人流,将这位老者送出门。 门口,坂本五郎笑吟吟的和卢灿握握手,“今天真是幸会!我非常喜欢和年轻人交流,如果不嫌弃我的老迈,年轻人,你可以去怡亨酒店找我。” 巧了,他们也住在怡亨酒店。难怪没见他们开车,从那边走过来,也不用五分钟。 “谢谢!我会记住您的邀请。也许,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刨除民族情感因素,这位老者的成长历程,非常令人崇敬。他可没有名师,全是在吃药打眼的经历中,成为鉴定大师的。 “哦?难不成,你也是随长辈来参加品瓷会的?” 卢灿的回答,让坂本五郎误会了什么,从他的嘴中,冒出一句“品瓷会”。 品瓷会?应该是品鉴瓷器的一次行业聚会,卢灿还真没听说过。 能邀请坂本五郎这种级别的收藏大咖参加,这个品瓷会,顿时勾起卢灿的兴趣。 ……………… 送走坂本五郎一行,楚臣回身,目光在丁一忠身上扫过,然后落在卢灿的脸上,笑着伸手邀请道,“卢老弟,出自是虎门卢?还是新会卢?” 他在香江长大,对那边的情况很熟悉,能带保镖出门的,必定是哪家少爷。 卢?香江出名的卢家一共有两户,恰好这两户都做珠宝生意。 一户自然是纳徳轩的东家卢嘉锡,因为祖籍新会,港媒又称“新会卢”。 另一户卢家,同样历史渊源很深厚,卢家骢创办的富恒珠宝行在香江也颇有名气,因祖籍虎门,港人称之为“虎门卢”。 两户卢家都有杰出的年轻子弟,他实在猜不出来,故此,楚臣才会如此问话。 卢灿拱拱手,“家族卢嘉锡,恬为新会卢家后人。” “哦……”楚臣拉长声调,伸手与卢灿正式认识,“原来是纳徳轩的少东家,我说眼力这么精准,一眼就将那块子冈玉牌挑出来。” “卢少东看来已得卢教授的真传,深通鉴定之道。难怪能从法国运回二百多件圆明遗宝!功德无量啊!” 说到这,楚臣的态度很正式,对卢灿拱手致敬。 卢灿慌忙还礼。 这是怎么说的?自己在台岛竟然这么有名? 两人上二楼之际,经楚臣简单介绍之后才明白,自己在台岛很有名,比在香江还有名! 事情的因由还是那两次从法国运回来的圆明园遗宝。 香江的媒体报道后,台岛媒体随即转载。 相比香江人对中华文化圈认同感逐渐淡漠,台岛一直自诩中华传统文化的正宗!而且此时,还有很多传统的老文人尚且在世,他们在台岛政/治圈中的影响力非常大。此事一经报道,随即在台岛引发巨大的舆论狂潮。 赞誉者自然数不胜数,还有很多人从卢灿的做法中得到启发——是不是可以联合政/府和民间的力量,趁着中华文物价值不高的时候,赎买一批回来? 这种议论,以台北故宫博物馆最为积极,蒋复璁老先生更在报章上大力倡仪,“或官或民、或公或私,均应向卢氏学习,此乃拾遗补缺的绝佳良机!” 听他说完,卢灿有些傻眼! 这位老先生怎么想的?也许心是好的,但这种事情,只能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您真当那帮欧美人是傻蛋?您这么一呼吁,全球中华文物的价格,立即就会飙升! 我靠,您老这么一说,让我中华文物全球大搜罗的行动,怎么开展? 卢灿忍不住埋怨两句,旋即,他脸色骤变! 正给他斟茶的楚臣见到,连忙问道,“卢少东家,怎么了?” 劝捐!卢灿刚才想到的就是这个词! 此时的内陆博物馆,对文物保护和回收的态度,远比不上台北故宫的那帮老人。 自己运回来的两批圆明园遗宝,估计那些老家伙早就惦记了!远在香江,他们还不好意思上门讨要,这……自己跑到台北,那些老家伙要是知道,还不蜂拥而上? 不给几件?台北的舆论一下子就会倒向另一面! 给他们几件?舍不得!另外这些遗宝,可都是自己准备安放在虎园博物馆“圆明园分馆”中的馆藏品。给他们,自己的虎园博物馆就会失色太多! 卢灿苦着脸,将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 房间中,楚臣哈哈大笑,笑毕感慨道,“那些老赖!” 继而也苦笑着摇摇头,“你还好点,顶着香江人的名头,他们不敢硬来。像我这思源斋,他们每年都要来逛上两趟,有看得上眼的,扔下三瓜两枣,算是博物馆内购!” “你当台北故宫博物馆,能入列全球四大博物馆之中,那么多藏品,是怎么来的?”楚臣敲敲桌子,语气中有些愤慨,“就是这么来的!” 卢灿在香江就听说过,台北的劝捐猛如虎!听楚臣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 两辈子,卢灿都认为,劝捐是博物馆对藏家最大的伤害! 说起来那些博物馆的老人们,也不是为了自己,但他们的行为,真的让藏家无法接受。 藏家正因为喜欢,才会想方设法去筹集资金,通过各种渠道将藏品弄到手。结果,你博物馆一来,轻轻松松一句“这件东西你捐献出来吧!” 这不是心头挖肉吗? 你不给?试试!他们发动起来的舆论都能让你在行业内无法立足! 两人谈到劝捐,都是相顾无言,眼泪汪汪。 还是楚臣给卢灿建议,这次来台北,尽量低调,也许,那些老人们未必能察觉。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有人敲门找楚臣,卢灿这才有空闲,详细打量二楼的陈设。 相比一楼的简朴直接,二楼的陈色一如线装书卷透出爽籁清幽之气。 自己所在的位置,是被六扇屏风隔开的一个小型会客室。三座屏风,隔开两个单独的空间。在空间的角落,各摆放一盆修长的天竹,翠绿的竹叶和竹竿,让这里倍增雅气。 卢灿透过屏风空隙,隔壁的空间坐着两位上年纪的老者,应该是鉴定师。 其中一位桌上摆放着一件粉彩,老者应该是在描花。 所谓描花就是将瓷器上的图案,描绘在白纸上。这种描花主要是为了防备瓷器破损,可以按照描花图案重新修补。 描花这一技术,也是作伪高手必须会的一道工序,通过描花,来进行仿制品的制作。 背对着卢灿的那位老者,正在翻阅资料,桌上摆放着厚厚一沓书卷。 卢灿示意自己到外面看看,楚臣点点头。 二楼也有一位售货员,三十来岁,笑容很标准,见卢灿出来,他微微鞠躬。 楚臣一定是借鉴了英国一些庄园博物馆的陈列方式。 这边销售店面,被布置的如同一间优雅的会客厅,桌、椅、沙发、茶几、酒柜齐全。货品呢?都被按照它实际使用价值摆放的,只不过他们都背罩上玻璃罩。 在柔和的灯光下,这些货品,绚丽无比。 譬如卢灿面前的茶几上,红木茶盘中,放着一整套的米黄色茶具——一壶六杯。正上方有一枚拖线吊灯,光源将这套米黄色茶具,全部笼罩,非常醒目诱人。 卢灿看了两眼,咦了一声,不自觉就走了过去! 这套米黄色茶具,是典型的范大生大柿子壶! 范家紫沙壶,是祖传工艺。 范家自明清以来名家辈出,先后涌现出一大批壶艺大家,代代相传。 范章恩、范鼎甫、范静安、范大生、范锦甫、范占等人在紫沙艺术史上更是名垂青史,享誉海内外。其中范大生更具盛名,成为范家壶艺集大成者,一代宗师。 “千金易得,大生壶难求!”这是行业内对大生壶的至高评价。 大生壶就在眼前,卢灿心痒了! 正文 第226章 大壶往事 这是一把紫沙壶,是段泥做的。 所谓段泥,也叫团泥。原料呢,是绿泥和紫泥的共生矿土。 所以,这种段泥做出的壶,既不是紫泥的紫色,也不是朱泥的红色,而是一种发暗的米黄色。和绿泥烧出的那种娇/嫩的纯黄色还不太一样,色泽上带有一种沉稳之美。 “大生柿子壶?真品?”卢灿坐在茶几旁的真皮沙发上,指指这套茶具,问道。 这种问法,在其它店面是要被嗤笑的。可思源斋给卢灿的感觉很好,一楼他所看过的物品,鉴定都很准确,因此才有这么直接的问题。 销售员微微欠身,“这套大生壶柿子壶,是范大生先生制作于民/国二十一年五月,是老先生技艺成熟的巅峰之作,远非“南洋劝业会”奏奖作品所能比拟的。” 大柿子壶荣获1910年清政府举办的第一届“南洋劝业会”最高奖——奏奖(意为要向朝廷“奏报”的奖),因此而扬名。 此后数十年,范大生一共制作了六把,具体哪一把什么时间制作的,除了获奖的那把留有时间款外,其它的还真弄不明白。 思源斋这么牛?鉴定的这么清晰?连制作时间都一清二楚? 见卢灿的目光中的怀疑之色,那售货员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这把壶,是我们的老东主年轻时,特意去吴门拜见大生先生求来的。” 难怪连制作时间都这么清楚,原来是楚中原登门求购的。 信息如此准确,卢灿正准备开口问价,被这销售员一句话堵回来,憋得他郁闷至极。 “这把壶是老东主的心爱之物,所以……属于我们的镇店之宝。” 言下之意,你看看就行,不要提出求购要求,这壶,不卖!难怪这茶壶旁边没有看到写着介绍文字的折卡牌,合着是非卖品。 卢灿搓搓手,好东西买不着,这种感觉太揪心。 “怎么?卢少东也看上这把壶?”卢灿正遗憾着呢,楚臣从小隔间出来,见到他盯着大生柿子壶看,笑着问道。 “是啊,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啊!”卢灿站起身来,开了句玩笑。 “哈哈,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卢少这句话,道尽收藏的心道历程。”楚臣被他的这句话逗乐了。这句话采自《诗经》“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被卢灿挖空中间两句,用来形容收藏不得,很贴切。 他坐在茶几的另一边,手搭在玻璃罩上,依旧止不住笑意,“卢少看来是真的喜欢这把壶,不过,这把大生柿子壶我不坑你。” “如果不嫌弃,我稍后安排人去库房,那里应该还有几把范家壶,其中还有一把范鼎甫的壶。虽然比不上这把,但把玩收藏,还是不错的。” 范鼎甫的壶?那也不错啊。 范鼎甫是谁?那可是范大生的哥哥,一手制壶之术也非常了得,是范家壶的顶门杠子。 《茶林史话》中可是记载着,范大生幼年随母学制壶四年,后随同哥哥范鼎甫学壶六年,终大成。 “多谢多谢!”卢灿连忙拱手致谢。 嗯?不对!卢灿很快想起刚才楚臣的话,他说“这把壶我不坑你”什么意思? 这把大生壶难道是赝品?卢灿抬头看了眼楚臣,他表情如常。 难道我看错了?这把壶真的是赝品?卢灿的目光再度落在这套大生壶茶具上。 虽然隔着一层玻璃罩,但如此近距离,卢灿自信不会有问题的,这就是一把大生壶啊。 “楚东主刚才说……”卢灿指了指这把壶,忍不住问道,“不坑我?是什么意思?” “刚才我听说这把壶是楚老心爱之物,属于镇店之宝级别的。难道不是?” 楚臣顺手揭开玻璃罩,笑道,“这把壶确实是我父亲生前心爱之物,说它是镇店之宝也没错,但我父亲并没有留下遗嘱说不可以卖。” “不卖,是我当初的决定。” 这话有点意思了,原来这把壶是出手的,但不知为何,楚臣不打算卖。 “难道这里有故事?”卢灿越发的疑惑。 “有!”楚臣的回答很干脆。 他见卢灿焦灼的神色,笑道,“这个故事我说给很多人听,再说一遍没什么。” 他揭开柿子壶的壶盖,平放在桌子上,双手捧起壶身,“我楚家最早并非经营古董铺子,而是闽商,专门做南方及海外的买卖。很荣幸,范家壶的东南亚生意,是我先祖及父亲一力承销,甚至,范家壶几次拿到国际大奖,都有我楚家背后出力。故此,我楚家与范家人很熟悉,我父亲虽然比范大生小十六岁,但两人私交很好。”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他说库房中还有几把范家壶。 要知道,当时吴门范家庄,全庄人都在制壶,必然需要有代理商。闽商在清末民初很活跃,楚家成为他们的海外代理,不奇怪。 “民/国二十一年,我父亲再度北上范家庄进货。”楚臣继续说道。 “他一进范家庄,就得气氛很压抑。很奇怪,于是找到和他年龄相近的范锦甫先生(制壶大师),酒后,范锦甫先生透露了一个大消息。” “就在前几天,有一位来自京城的人士,上范家庄斗壶!” 草!卢灿有点晕。所谓斗壶,就是比试制壶之技。这谁这么牛/叉?上范家庄斗壶?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要知道,清末民初这段时间,制壶名家大多数集中在宜兴、赣省景德镇等南方地区,北派制壶大师,很少有南下挑衅的。去贼窝中挑事,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不过,听楚臣的语气,似乎范家庄的人,没占到便宜!这就有意思了! 见卢灿表情讶异,楚臣也感慨道,“是啊,当初听我父亲说起,我也难以置信。” “范大生输了?”卢灿用手指蹭蹭下巴,问出的话,让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楚臣摇摇头示意不知道,但话语却肯定了卢灿的说法,“我父亲的猜测是输了,因为范家三杰的脸色都不好看。” “怎么比试的?那位京城的大师,姓什么?”卢灿心痒难耐,这人也太牛了!京城有这样的制壶大师? “姓什么不知道。但比试的过程,我父亲听说过一点。”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大生先生曾经高价卖给一位京城富商一把柿子壶。这位富商的朋友,也就是上门挑衅的这位,认为不值那么多钱。” “于是,他自己仿作了一把,然后带着这两把壶,找到范家庄,要求他们自己辨认。” “仿制的那把,惟妙惟肖,精细之处,犹有胜之。范家三杰不发一言,范大生一怒之下,当场将自己的那把柿子壶给砸了,推给那家伙一千大洋!” 卢灿听得啧啧称叹。 一叹仿制者技艺高妙,仿范家壶,竟然让范家庄无人出面反驳。 二叹范家四位大师,胸襟开阔,能实事求是,大生先生面对如此挑衅,盛怒之下,还能选择理性解决这件事,有容人之量。 要知道,并非每一把大师制作的壶具都能算得上精品,因为作品的成形,与制作者的精气神是否充足有很大关系。有的大师,一辈子只能出两三件精品,这种事情很常见。 卢灿感慨的摇摇头,前辈的技艺,胸襟,无一不值得后世那些钻到钱眼中的艺术家们学习。 “和这把壶有关系吗?”卢灿示意他手中的那把柿子壶。 “有啊!”楚臣把玩着这把壶,感慨的说道,“我父亲此次北上,恰好接了一份东南亚大富豪林海泉的订单,希望能获得一把大生先生的柿子壶。” “这种情况下,大生先生还会出手吗?”尽管知道楚臣手中的这把壶,极有可能是大生先生当时制作的,但卢灿还是担心的问道。 “是啊,这就是我佩服大生先生的地方。”楚臣看着眼前这把壶,神驰目眩。 “我父亲见到大生先生后,没敢说客人定制,而是借口楚家卖了一辈子范家庄的壶,结果自己没能珍藏一把精品,拜求老先生出手,制作一把传家宝。” “大生先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他制作的依旧是柿子壶。不过,这把壶可不是卖给京城富商的那把,可以比拟的,这是老先生知耻后勇的精品之作。” “我父亲得到这把壶后,怎么也舍不得卖给林海泉。于是找借口,截流下来。”楚臣放下这把壶,故事似乎也到此结束。 “我能上手吗?”卢灿听得心旷神怡,对京城来的挑衅者,对大生先生,对范家其他三杰,充满敬意。 楚臣伸手示意。 为了亲手体验其中质感,卢灿没戴手套,直接端起这把壶。 壶不重,但压手。说起来很奇怪,似乎有些矛盾,其实还真不是。 有压手这种感觉并非因为重量,而是整个壶身的重心把握的很好,落在手指与掌心之间的第三关节区。 这就是精品壶的“稳心”! 卢灿掂量两下,整把壶握在手中很稳,平衡感非常好。 壶身呈四瓣筋纹,一捺底,弯流擎出,圈把圆弧,琢以树节。 盖内钤“大生”小印,盖以仿生技艺模拟柿蒂塑成一翻,柿柄为钮,均匀分布,功/法细腻,刀工精良。 壶一侧铭隶书“凌虚长啸”,下署“玉道人录于蜀山”;另一侧镌刻“橘云龙比密云帝,白鹤园林苦竹丛,碧云池头添活火”,左署“党姬未见此家风”,上款“沪上铁画轩制”。 沪上铁画轩乃大生先生的工坊名称。 全器壮硕可观,令人观之精气满盈,壶身有加工磨光痕,观之皎洁如镜。 难怪楚中原舍不得出手,这把壶的材质、做工、重心与重量、雕刻、纹饰、文字、钤印、抛光无一不精! 卢灿爱不释手,把玩良久。 忽然,他的眼睛落在柿子盖上,纹纽之间,隐约可见一个花体“玖”字! 心中大震,难道大生先生也是玖宝阁传人?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他低了低头,重新观察,没错,是个花体“玖”字! 不过,这个玖字的花体结构,稍微有些生涩,纹线结构与卢灿所熟悉的花体,差别很大,这又是为什么? 这把壶,一定要拿下! 他轻轻吁了口气,抬头笑着问道,“楚东主刚才说不想坑我,现在我上手了,舍不得放下,真心希望你来坑!怎么办?” 解释一句: 有朋友留言,错别字多。 很抱歉,每天超过万字的录入,确实有些错误没时间修改;另外就是该死的违禁,不得不让我的语文,看起来像体育老师教的。 再次抱歉! 正文 第227章 日式屏风 “卢少东真的想出手?”楚臣笑眯眯问道。 不知他的笑容为何意,卢灿点点头,再度表示自己的购买意向。带有师门印记的东西,无论范大生先生是不是师门的人,卢灿都想要将其收入囊中。 “卢少东可是看出什么?” 楚臣的问话,吓了卢灿一跳!他怎么知道自己看出什么? 卢灿在心底暗叫,这不可能! 卢灿重新抬起头来,眼神中带有一丝茫然,不解的问道,“楚东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壶有问题?不是说大生先生亲手制作的?” 楚臣再度看看卢灿的眼神,似乎不像作伪,想想卢灿的年纪,应该没有如此深沉的历练,点点头,“这壶藏有一个小秘密。” 卢灿心中大骇,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壶把,语气尽量平静的问道,“哦?有秘密?我看看什么秘密。” 装模作样的将柿子壶拿起来,再度观摩一遍,“没发现什么啊。” 楚臣向后靠了靠,脸色也有些迷茫,“是啊,这壶在我父亲手中三十五年,在我手中十五年,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秘密。” “可我父亲不会骗我的,他当初告诉我这件事时说过,这把壶,藏有一个神秘的作伪隐门的标志。可是我和黄、沈两位大掌柜,这些年就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 神秘的、作伪的、隐门标志?这是说玖宝阁啰? 卢灿低了低头,手指在裤脚边擦了擦,顺带着拧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将柿子壶放在茶盘中,这次,他连盖子都没敢盖——花体玖字纹线,就在柿子盖面上! “隐门?作伪团伙?大生先生是作伪……团伙中的一员?难以想象!”卢灿装作误解他的话,直接将范大生先生说成隐门中的医院。 咳咳!楚臣笑得咳出声来。 “不是……”他捂着嘴在旁边咳嗽几声,等气息平顺后才扭头笑着继续说道,“当然不是大生先生!” “哦?那又是怎么回事?” 大生先生既然不是,那这把壶上,为什么有师门的印记?卢灿也很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告诉你也关系。”楚臣再度拿起壶盖与壶身,左看右看才说道,“还是与当初京城来范庄斗壶之人有关。” “斗壶结束后,范大师拿着对手仿作的柿子壶,仔细研究,终于看出一点端倪,那把壶上似乎可有对方师门暗记。” “老先生惊叹对手的仿制技艺,在制作这把壶时……”他晃晃手中的壶身,示意道,“老先生佩服对手的仿制技法,于是也在这把壶上留下印记。” “具体是什么……对不起,老先生没告诉我父亲,可能老先生自己也不知道吧,所以我也不知道。”楚臣摊摊手,有些无奈。 他没有注意到卢灿嘴角虽然挂着笑容,但眼神有些发直。 上门挑衅的人竟然是师门大拿?! 在卢灿的认知中,玖宝阁一直低调神秘,而且传人极少。可是,这两天扫听到的有关师门传闻,完全推翻他的想法。 从福伯那得知,一位姓裴的作伪高手,换取了董源的《夏山图》,今天在思源斋又听到师门前辈,不远千里,从京城赶赴吴门,上门斗壶。 这位老前辈,还是玖宝阁的人吗? 师门北宗,究竟有几位大拿?张老肯定是,那姓裴的可能是,自己手中拥有的那把仿沈子澈的壶的作者,极有可能与前往范庄斗壶的那位,是同一人,那么他也有可能是。 如此算来,这就有两到三人! 张老,您的同门到底有几人? 您怎么还没回信?距离卢灿寄往京城的信件,足足二十天了,卢灿也没等到回信。 卢灿并不知道,张老的回信早已寄出,可是,中途出了点小岔子,信件被扣留在港澳工委。老先生挂念自己的那十多幅夹画,在信件中提到了香江古董商莫少聪名字,希望卢灿帮忙找找。 莫少聪,也算是无缘无故被卷进去了。 这个名字,港澳工委的人不算陌生。 古全峰“逃港事件”中,也说是找这个人,而且古全峰在谋一份笔录中,也透露是帮助张博驹找画的。现在,张博驹在信中,依旧托人找莫少聪。 这中间能没有问题?敏锐的港澳工委情治机构,很快就将其串联起来。 七八十年代,内陆基本上每封去往境外的信件,都有专门机构阅读。至于说私拆信件有违隐私权,这都不叫事!呵呵,那个年代有隐私权吗? 于是,这封信就被压了下来,等待事情进一步调查。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楚臣终于还是看出卢灿的心不在焉,问道。 “哦……这不在想,究竟是什么隐门,这么神秘厉害?”回过神的卢灿,这话接得很顺畅,没露什么破绽。 “是啊,什么门派这么神秘?”楚臣感慨的拍拍大腿,“楚家两位大掌柜,黄师傅和沈师傅都说,所谓隐门可能是子虚乌有。仿作嘛,在纹饰上有点差异,太正常不过,可能大生先生看错了也未必。” 师门花体玖字在这把壶上,仿制的并不算成功,可能大生先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字,他是按照花纹仿的。这个玖字的中心,就在壶盖提手,四散开来的纹线被刻成柿子蒂上的纹线,不熟悉玖宝阁的人,肯定认不出。 “也许吧……”卢灿含含糊糊的应承他的猜测。 “嘿嘿,我父亲生前开玩笑说过,这把壶的价格,提高五倍,如果还有人想买,那他一定是这个隐门中人。卢少东,我把价格提到大生壶的五倍,你还出手吗?” 这事玩笑?还是测试?卢灿一时间没猜出来。 他的回答同样含糊,同时也给自己预留后路,“价格提高五倍?啧啧,那可真够贵的!也许……真心喜欢大生壶的藏家,会出手吧。” 市场上一把上等的大生壶,在八万港元到十五万港元之间,五倍就是大几十万。拍卖会上也拍不出来这个价格。 这个价格卢灿会买吗?会,肯定会! 看着这把壶,楚臣有些兴致索然,“我研究小二十年,也没什么结果。今天,既然卢少东看上,就让给你吧。” “不过,这是一把精品壶,价格上,要比普通大生壶贵五成,卢少东能接受吗?” “呵呵,难得楚东家割爱,多谢!”卢灿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十八万港币,折合新台币七十多万,这是最后的成交价。 大生柿子壶,值不值?见仁见智。 1995年2月,佳士得香江拍卖会上,一把大生先生的“鱼化龙”壶,拍卖价为两百四十三万港元。这把大生柿子壶,做工用料上,并不比那把壶差。当然,拍卖会的价格,要扣除一半的虚头,所以,这把壶十年后的市场价值过百万,妥妥的。 卢灿今天上午出手,在思源斋送出近百万新台币,楚臣虽然有钱,也颇为高兴,拉着他,“走,快到午饭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请你喝一杯。” 喝酒?卢灿连连摇头,“我们还有事情没办完呢。” 楚臣莫名其妙,“什么事情?” “范鼎甫的壶呢?你不是答应我,匀给我一把范鼎甫的壶吗?” “你还要?”他指了指卢灿手中包装好的大生壶礼盒。 “两码事!”卢灿回答的很干脆,并且反问一句,“你买了一幅董其昌的山水画,难道就不想要石门山人的《中流砥柱图》?” 卢灿提到的两人,都是华亭画派的代表人物,只不过董其昌的成就更大。石门山人即宋旭,他的《中流砥柱图》是其杰出代表。 有钱,任性,你能拿我怎么着?卢灿的脸上写满这种表情。 “行!开餐馆的,历来就不怕大肚汉!开古董铺的,还怕出货多?你把我这思源斋扫干净,我才高兴呢。”楚臣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感情这位花钱一点也不心疼啊。 高兴的拍拍卢灿的肩膀,“不就是范鼎甫吗?走!我带你去思源斋的小库,那里面有什么看得上的,你尽管出手。” 小库即库房的谦称,能去思源斋的库房,好事啊! 卢灿将大生壶礼盒递给丁一忠,嘱咐他在大厅等自己,随即跟在楚臣身后,从一楼玄关后面的门洞,走进院子。 这种临街门店,基本都带后院,院子挺大的,是楚家的生活区。 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迎了出来,听楚臣的介绍,卢灿连忙喊婶子。 没办法,刚才在聊天时,楚臣说卢嘉锡当年与他父亲楚中原当年有交情,卢灿的辈分自然就低下来了。谁让自己年纪小呢? 楚臣的媳妇,应该是港人,听到卢灿来自香江,一口地道的粤语,直蹦出来,盛情邀请卢灿中午在家吃饭。 楚臣还有个儿子,没在家,和同学暑假野游去了。谈到儿子,楚臣直摇头,也就比卢灿小两岁,可差距……天上地下不足以形容。 两人说这话,踏进居民楼。 “楚叔,您这院子,够老的啊。”这栋房子,具有强烈的东瀛建筑风格,低矮、推拉门多、直道回廊多,外挑窗檐(用一根杆子将纸窗户外部的挡板撑起来)多。 三多一矮是东瀛民居的特色,这栋房子,应该是日治时期建设的。 “是啊,当年我父亲买下来的老民居,前些年在信义那边买了一套新房,可是又赶上政策放松,生意好做了,因此拖着一直没搬过去呢。” 楚臣侧身走在前面,卢灿跟在后面,直廊两侧都是那种推拉门的房间。 “嗯?不对!”卢灿路过一扇推拉门后,又立即退了回来。 这扇门有意思。 准确的说,不是门,而是宽屏的屏风改建。 原来的房主,将屏风的两腿截断,上下装上滑轮和滑轨,变成了两扇对开的推拉门。 真TM有才气! 不过,卢灿的眼睛可不是盯着门,而是落在屏风的画纸上! 两扇屏风的纱帘上,各自蒙着一幅精美绝伦的日式仕女图! “怎么了?”楚臣见卢灿停住脚步,他也走回来。 卢灿指了指那两扇屏风,笑着问道,“楚叔,这么有才的事情,不是你干的吧。” “买房子的时候就有了,怎么了?”楚臣不解的问道。 “这是屏风改的吧!” 卢灿这次指的是屏风下部尚留有半寸长的木腿,木腿中间嵌着一根滑轨。 “嚯,你小子眼尖,这些年我还真没发现!”楚臣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叹服道。 所谓灯下黑,就是说这种情况。自己家中的东西,太熟悉,不注意,往往忽略过去。 “得嘞,这两扇屏风卸下来,我带走。” 卢灿提出的要求让楚臣目瞪口呆,到人家买房门?有这么干的吗? “这是两扇日治时期的屏风,估计是被原来的房主改成房门。你看看这两幅画,都是东瀛仕女图,画的不错,我带回去。” 卢灿这话半真半假,东瀛画作,精美的有不少,这两幅他可不准备收藏,而是出手。 出手给谁呢?呵呵,那位和自己住在同一酒店的坂本五郎先生一定有兴趣。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换取几件上等的藏品。 两幅画都是长竖幅,落款在右下角,卢灿的日文不错,能辨认出那四个字。 蛇足十世! 也难怪楚中原、楚臣、两大掌柜的都没能认出来这幅画,盖因整个中华文化圈中,很少有人研究东瀛文物。他们不注意,同时也不知道蛇足十世是那位大神,太正常不过。 也许曾我萧白,他们可能听过,但蛇足十世,放到整个台北,估计知晓的不超过十人。 蛇足十世,就是曾我萧白的书画署名。 正文 第228章 思源小库 曾我萧白是谁? 东瀛十八世纪有名的画家,其画风类似唐宋画作,人物山水花鸟皆精的绘画全才。 据说此人和中原有关系,有人考证并信誓旦旦的说,曾我萧白是明代失踪皇帝建文帝东逃之后,留下的种子(有兴趣的可度娘)。 东瀛画作的发展,脉络很清晰,虽然一直受中原画派的影响,但一直有着自身的特色和传承。从最早的古坟壁画,到表达清晰的大和绘,再到镰仓时代的屏障画,然后进入高峰期,也就是东瀛人引以为豪的江户时代水墨装饰画,最后是近现代的版画与漫画。 从始至终,线条在东瀛画作中,所占据的比例非常重。也就是说,东瀛画派,从一开始就偏向于“工笔”(东瀛人称之为绘),真正的写意画作不多。 这两幅曾我萧白的作品,是经典的江户时代人物代表作。 两幅画中,各有一位和服女子,体形偏胖,高发髻。一位身着蓝色,另一位鹅黄,画作通篇由细密的线条构成,在每一块方格中单独涂色,这使得观感上很零碎,但动感很强。 整幅画不留白,全部涂彩,配合方格中的色块,让画面非常绚丽。作者在用色上很到位,颜色并不冲突,相反,有一种温婉柔媚的感觉。 楚臣对东瀛画没研究,只觉得一团乱糟糟的, “你真要?”他指了指这房门问卢灿。 “不占您便宜,两扇房门给您拾万新台币。”卢灿估摸着他不太懂行,自己报价了。当然,这个报价是市场上普通东瀛装饰画的价格。 出于商人的本能,楚臣想要拒绝,可是一想到卢灿刚在自己家中购买了近百万台币的古董,拒绝的话,一时说不出口,他只得说道,“你要东瀛装饰画干嘛?别说拿去学习,咱们汉人绘画,没人学他们!”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此时,很多人都看不起东瀛的艺术品。这种情形,就如同明代开始的文人士族,看不上元代青花瓷一样,典型的大汉族主义! “确实没想着学习,不过,我准备用它,换取一件坂本五郎的收藏品而已。”卢灿的回答,中规中矩。 从东瀛人手中换取古董?想想卢家从法国淘弄回来的东西,楚臣觉得这里理由还是充足的。于是,他点点头,“行!算是我为回收文物尽一份力吧。” 俩人自己动手,很快将两扇推拉门卸下。 “现在送出去?”楚臣指了指外屋。 打铁趁热,卢灿点点头。一人夹着一块,在楚臣夫人不解的眼神中,将这两扇门板送到一楼销售展厅。卢灿很快找那位女销售员,将拾万港币付上。 这两扇蛇足十世的侍女屏风,属于自己的了。 卢灿还没想好,这两扇屏风如何让坂本五郎发现,并主动找自己购买。至于说上门推销?卢灿没考虑过。上门推销的东西卖不出价格,这一观点同样符合东瀛人。 门板放在店内不合适啊,楚臣主动安排一楼的那位叫阿龙的伙计,和丁一忠一道,把两块门板、大生壶礼盒统一送回怡亨酒店。 “还要再看看吗?说不定我家还有其它宝贝呢?”重回小院子,楚臣开了句玩笑。 卢灿心道,你当我没看吗?刚才就四处寻摸,没发现好东西而已。他笑着摇摇头,“那两扇屏风有点价值,但具体价值多少,不清楚,我对东瀛文物价格不了解。” 走过长长的直廊,最里面的房间,就是思源小库。 楚中原是商人,不是藏家,他对古董的态度是商品,而不是藏品。这一态度,对楚臣影响至深。因此,他能将物品很从容的卖给东瀛人,也可以将自家房门拆卸卖给卢灿。 这种态度,也决定了他不会如同卢灿那样,对小库精心布置。 小库可不小,足有两百平,里面不是常用的桁架,而是齐腰高的平台柜。这种平台柜,上面可以陈列普通,下面可以盛装珍贵物品。 平台柜一共有长长的四列,只是中间那两列的柜子是背靠背放置。柜台上,金属器的陈列,与瓷、陶器远远隔开,一列靠东墙,一列靠西墙。中间的一长溜,摆放的是各色杂件、玉器及小件。 这样的陈列方式,才是卢灿所喜欢的。 陈列台上,陶瓷器有三十来件;另一边的金属器件有十多件;中间的小件难以估计,笔墨砚台木雕笔筒等就占据相当大的位置。 不过没看到字画,估计都存放在柜子下面。 “楚叔,我自己看看,有好东西,我自个挑出来。你稍后帮忙,把柜子下面的东西取出来就行。”见到这些,卢灿顿时将此行的目的忘得干干净净。 “你不看范鼎甫的茶壶了?”楚臣正准备去取货呢,结果卢灿来这一出。 “不急,茶器不久在前面吗?我稍后就能看过去,自己挑。” “行,那你看,我刚好整理整理!”楚臣挥挥手让他自己闹腾去。 这里应该也是思源斋的初鉴室,设备很齐全。 卢灿从墙上摘下一幅白手套,戴上一只,另一只手空的,便于感知。又将挂在墙上的放大镜取下来一只,放在手旁,有些重要物品,还需要用放大镜看看。 他所在的这一列,展台上面大多数全是瓷器。 当头第一件,卢灿就想出手。 大开门瓷器,清乾隆青花三多果纹蒜头瓶。器表自上而下饰连续回纹、缠枝莲纹、如意纹肩纹、海水纹,主题纹样用六枚折枝花果表现,分列两层布排。 全器白釉温润细腻,装饰设计疏朗大方,青花呈色典雅鲜艳,笔触点染为仿明初青花铁锈斑式样,为乾隆朝御窑厂的杰出佳作。 “楚叔,这蒜头瓶怎么卖?”卢灿弹弹这件瓶身,刚刚作响,瓷质很亮,无冲口。 卢灿拥有不少清三代标准器,这件依然虽然算得上精品,而且这一件有些纪念意义——唐英督造景德镇时期,第一类标准器就是仿明宣青花果纹蒜头瓶。 正在整理柜台的楚臣看了一眼,伸出手掌,示意五万新台币。 价格差不多,拿下。 卢灿拿起第二件,这是一对小碗,乾隆矾红五蝠五桃小碗口径十二公分,圈足径四公分,高度六公分,标准祭祀器型。底“大清乾隆年制”六字官窑款,使用痕迹几乎看不出来。 这可是寿碗,又称为供碗,是给老祖宗上寿和祭祀佛祖时才用到的碗型。 又是好东西。 “这一对呢?”卢灿拿起一只,朝楚臣扬了扬。 楚臣两根手指竖起来。 “一对吗?”卢灿故意问道,这种碗两万新台币,已经算是便宜了。 楚臣迟疑片刻,很爽快的答应道,“行!谁让你卢少东今天大出血呢?” 得,收下!这两只供碗可以配合自己收回来的圆明园佛供瓷一道陈列。 第三件,又是乾隆官窑器——清乾隆粉彩如意福寿纹官窑尊式瓶,高度为标准器,三十五公分,粉彩艳丽,造型优美、福寿纹勾线清晰,器形大方,底款“大清乾隆年制”。 大开门的东西,都不用细看。 这件卢灿没着急问价,翻开第四件瓷器,清乾隆青花缠枝莲纹盘,大清乾隆年制官窑款,基本无使用痕迹。 “楚叔,你们家打劫了故宫?”卢灿忍不住怪叫道。 “我家哪有那本事?”楚臣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怎么我看的几件,都是乾隆官窑款,看其状况,都没有使用过。”卢灿回身笑着指了指看过的几件,开玩笑的说道,“不是打劫的,难不成您的祖上是宫中的?” “小毛孩,瞎说什么呢?” 楚臣手指点点卢灿,笑道,“我祖上是闽商,不是告诉过你吗?” 刚才确实说过,卢灿还知道,清末时四大商帮各有特色。滇商的马队、晋商的驼队,闽商的船队,徽商的车队,天下闻名。 不过,这和楚家拥有大量官窑瓷器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 “乾隆好大喜功,给嘉庆留下巨大的财政窟窿,钱粮亏空数目巨大。” “嘉庆有没有他爷爷雍正的铁腕,所以……只好自己往里面贴钱,可是,钱粮亏空大,查抄和珅的那些钱财贴进去还不够,怎么办?” “只好清理库存,卖一些皇庭内根本用不上的东西啰!” “因此,从嘉庆朝开始,内务府开始定期清理内库。从嘉庆朝到光绪帝退位,百年间一共清库二十二次。” “清库清什么?还不就是这些从来没用过的瓷器?铜器?杂件?” 清廷清库的事情,卢灿有耳闻,但从来没人告诉他这么详细,“你们家也是承包商之一?” “我家哪有那势力?”楚臣耸耸肩,“有那势力,我现在还需要一件件卖货?” “官窑瓷器大甩卖,这种事情,几大商帮很快勾结京城势力,完全把持。前两批清库,没我家什么事。” “我的太祖父急的实在是没办法,四处找关系托人,得以拜在和硕恭亲王奕欣的门下。” “这位亲王是道光爷第六子,很受宠爱,此后的几次清库,我闽海商帮才能拿到一定的份额。” 他指指这些瓷器,“这些都是皇宫清库出来,没卖出去的存货。” 听到这,卢灿忽然想起自己在谭卫东家中淘弄出来的瓷器,其中还有一捆未曾拆包的嘉庆粉彩大碟,一共三十件,瓷器竟然还有火光,手触摸上去还有点拉手。 估计那些货色,也是内务府清库出来的东西。 在小库中,卢灿一共收购十一件物品,含范鼎甫的那套茶具。其中瓷器四件、字画四幅、范鼎甫茶具一套,老海黄根雕笔筒一座,清代脂砚斋研制的临朐红丝砚一方。 卢灿最喜欢的是那方留款脂砚斋研制的临朐红丝砚,也不知道这里的脂砚斋,和点评《红楼梦》的那位脂砚斋,是不是同出一处。 再度花去一百二十万新台币,这还是楚臣给打了八折之后的价格。 一上午,两百万新台币,花得干干净净。 不行!得想辙,从那老鬼子身上把钱赚回来!在楚臣家混了一顿午餐,卢灿一出思源斋的店门,就嘀咕开来。 该怎么设计这个局?让坂本五郎心甘情愿掏钱? 卢灿一时间还没头绪,稍后问问郑叔,看他是否有主意? 正文 第229章 生活反思 春泡调养夏补水,秋汤强身冬养颜! 温泉文化,在台岛很盛行。 怡亨酒店的一层西侧,有一座小型的温泉馆,两大公共池,六个单间小池,最多也只能容纳十五人,因此想要泡温泉,住店客人需要提前前台预约,而且有时间限制,每次四十五分钟。 卢灿、郑光荣一行,有幸拿到今晚八点半到九点一刻时间段的莲花池使用时间。 “郑叔,你真的要减肥了!” 卢灿靠在汤池石壁上,眯着眼睛享受温汤水的滋润,可郑胖子穿着兜裆布一下水,汤池水面立即从胸口线上升到他颈脖位置。 “办完事去日月潭!那里有很多大汤池,这里的池子太小!” 郑光荣不说自己肥,偏说汤池小。这个莲花池,已经是这里最大的一件汤池,面积约有十五平米,比隔壁的另一个标号为芙蓉池的公共汤池大上三平米。 大池子,好时段,这还是卢灿塞给前台一千新台币小费的功劳。 说起这个小费,郑光荣忍不住教训一句,“你这粗手大脚的毛病,才是真的该改改!” 这是顺带着表达对卢灿一天花掉两百多万字新台币的不满。 他知道卢灿的眼光很好,也很支持卢灿去买古玩,但那是捡漏,包括调景岭花费两百万购买陆玄的帛书。这次不同,基本是平价买卖。 “郑叔,哪有那么多的漏让人捡?平价买到这些精品已经很幸运了,再过几年,这些东西价格翻上十倍也不稀奇。”卢灿听完他的抱怨,苦着脸说道。 郑胖子顿时不言语了,阿灿既然说过几年能增值,估计没问题。这孩子就这点好,眼光准,看事情透彻。 很快,他又关心起另一件事,“你在饭桌上说的那两幅东瀛屏风,真的能卖出十万美元的价格?” “需要想点办法,否则,单幅卖出两万美元,都算是高价。”卢灿点头之后又摇头。 “给它加点背景故事?”郑胖子对古玩行当很熟悉,操作手法也知道一些,但他想不明白,这两幅东瀛门板画,卢灿准备怎么往上增值。 “是啊,正在琢磨着呢。”拍拍水面,卢灿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说想法,有!那就是炒作曾我萧白的来历,还有他们家族的族谱。 曾我萧白家族,建文帝之后的说法,难以立足,但曾我一门,出现四位绘画大师级人物,还是值得研究的。可是,任何炒作,都需要媒体的配合,远不是自己一句话就可以撩起坂本五郎的兴趣的。 郑光荣的生意头脑,越发精明,听完卢灿的想法后,他随即又详细询问一遍,今天与坂本五郎认识的经过,尤其是打听与金克成之间的对话。 他将身子泡在水中,眼睛微闭,许久之后,才缓缓睁开。 “我感觉……坂本五郎可能已经知道那个叫……中田骏手中两件瓷器是赝品,否则他不会在那种场合下,多嘴去问当初的经过。” “如此一来,即便他不认为你当初是有心要骗中田骏,但他也会对你提高警惕。” 郑光荣的话让卢灿一惊,倏的从水中坐直身子。 再度回想上午坂本五郎的表情,越想越觉得郑叔的推测是对的——坂本五郎知道中田骏,也知道那两件赝品,甚至过手了。 否则以他痴迷中国古董的特性,不会不去询问两件瓷器的特征,而只问事情经过。 他之所以不露声色,无非是这件事与他没多大关系。 尽管泡在温汤中,卢灿还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对一位沉于中华古董收藏三十多年的老手,而且是个有防备心理,早年有无数吃药经验的老手,自己如果去设局,结果如何还真很难猜度。一个不慎,坏掉自己名声,也是有可能的。 得亏有郑叔提醒! “所以,我给你的第一条建议是,不要摆弄花花肠子,也不要试图去做局套他。”郑光荣看了卢灿一眼,继续说道。 卢灿有点沮丧,自己在商业应对上的敏锐度,再度被证明,只能算中人之资。 重新做回水中,卢灿抹了把脸,再度警醒自己。这两年能小有成绩,不过是自己曾看过、听过,还有努力过,万万不可得意忘形。 小瞧天下人的后果就是被天下人小瞧。 他的问话也变得谦逊起来,“那……郑叔,这事还能进行下去?” 既然郑光荣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郑胖子闭着眼睛没理他。 在郑胖子看来,这两年的阿灿,被卢老伯惯的不成样,他变得有些肆意,能挫挫他的傲气,对他的成长有好处。 “郑叔,不行的话,我就把这两幅画带回去,放在博物馆中,也算是特色之一。” 卢灿的声音继续传来,口气有点沮丧。 挫挫傲气可以,锐气可别受挫。郑光荣忍不住睁开眼,斥了一句“屁的特色,要那两幅鸟画干嘛?即便是建文帝的种,那又怎样?已经是彻头彻尾的东瀛人!” 那个时代,上年纪的人对东瀛人,没什么好印象。 “难得一个冤大头住在同一家酒店,不坑他坑谁?”郑光荣的生意人本色,再度显露。 “郑叔,你有好办法?”哗啦一阵水响,卢灿坐了过来,急切的问道。 郑光荣白了他一眼,“你呀,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年纪轻轻,不要一头扎在古董堆里,那些东西虽好,但掩饰不了其中的暮气,接触时间长了,会影响你的性格。” “年轻人,就该要有年轻人的爱好。多和阿群、阿欣四处走走,另外,你要是喜欢温家的那丫头,也可以带着四处转转。你是卢家独苗,多娶两房,开枝散叶,家里没人反对。”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你给阿群、阿欣送过一次花吗?你陪温家丫头去外面约会过吗?你有认真的想过她们心理的想法么?” “我就想不明白,你的生活这么乏味,为什么还有小姑娘喜欢?” “男人,靠才气吸引女孩子,但女人不能靠着男人的才气过一辈子!” “她们需要哄,需要陪同,需要关心,你自己想想,你做到哪一样?” 郑胖子此刻化成一位心理专家,叨叨叨一通乱枪扫射,将卢灿说得呆若木鸡! 两辈子,也没人教他这些。 郑胖子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般,将他这辈子的乏味生活剥离的通通透透。 买过花吗?没有! 陪她们约会过吗?没有! 想过她们所想吗?没有!一次都没有! 因为珍惜重来的时光,自己似乎过于重视知识的学习,还有爱好的培养与收集,日子过的确实有些乏味。 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似乎是,似乎又欠缺点什么? 卢灿颓然的往后一靠。心底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自己向往的是那种花团锦簇,而不是青灯古佛般单调的收藏生涯。 郑胖子心疼的看着他,这孩子,从少年时的鲁莽,到突然开窍般的聪慧,再到如同魔障般的自我,他都看在眼中。 这孩子看着温煦,骨子里的倔强和自我(郑光荣就是这么认为的)令人惊讶。 全香江,也没有哪家的孩子,敢花千万美元在国外买一堆东西回来,尽管这些东西很有价值,投资也不错,但不和家人商量一句自己就决策了,这还不是自我? 投资近千万美元开设香江从未有过的瓷窑场,家人婉转的劝说也没能改变他的决定,这还不是自我? 这次来台岛,半天时间花去十来万美元,都是他自己的决策,这还不是自我? 这其中有卢老伯惯出来的因素,更多的是这孩子经常会自我封闭的原因。 卢灿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郑胖子不希望老友的遗孤在这条自我的路上越趟越远,早就想点醒他。 这孩子很聪明,刚才自己的那番话,他有感触,这就好! 郑光荣松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拍拍卢灿的肩膀,“你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太多的东西。” “当年那么困顿,你爷爷宁肯放弃教授工作,也要去接触他不熟悉的珠宝行业,也不放弃纳徳轩。你知道为什么?” 卢灿的眼神闪顿一下。 “因为纳徳轩是你父亲和你母亲留下来的印记,坚持纳徳轩,那是你爷爷怀念你父母还有你祖母的唯一表达方式。” 他再度拍拍卢灿的肩膀,“多去陪陪关心你的人,多陪你爷爷聊聊天,尤其是要多关心纳徳轩。” 两辈子缺乏父母的润养,终究在卢灿的性格上留下一点不完美的东西——他不太会关心人,不知道如何关心人。 如果不是郑胖子今天这番话,也许……未来还真不好说。 “谢谢郑叔!”卢灿的这句话发至肺腑。 “好了,别煽情了,这次回港,你自己多琢磨,另外找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多请教如何追女孩子。”郑光荣哈哈笑道,“我们还是聊聊你的那两幅东瀛画作的处理。” “你小子的聪明劲头,我是知道的,”他用手掌在水面上划拉一下,“我们做木工活的都知道,材料,曲不如直。” “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我的建议就是,带着这两幅屏风画,直接上门求教。” “求教什么呢?就是你刚才所说的。建文帝当年东逃东瀛?这一话题我听着都吃惊,更勿论他们了。你把你所怀疑的曾我萧白究竟是不是建文帝的种,一条条以疑问的形式,向坂本老鬼求教。” “这老家伙,自诩东瀛收藏大家,必定对这些问题感兴趣。即便他研究不明白,也会将这一话题带回东瀛,自然有人热心研究这一问题。” “无论结果成立不成立,与你无关,但是……曾我萧白的作品价格,肯定飙升。” “所以,以坂本五郎的精明,一定会看出你这两幅画带回东瀛后的升值空间,你只要坚持不卖,他自己会涨价的。” “更何况,即便他不买也没关系,老家伙得到这一线索提示,回东瀛后一定会收罗曾我萧白的作品,然后再度炒作盈利。” “你的这两幅作品,也算是借了东风,以后会有人上门高价求购的。” 这一刻,卢灿佩服的五体投地。 郑叔对人心的揣摩,对商场的敏锐度,远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 不过,今天收获最大的,还是自己对生活的反思。 收藏,是我的爱好与事业,但收藏不能决定我的生活! 洗浴完毕,卢灿陪着郑光荣,在夜色中向宾馆方向慢慢度步。 宾馆侧门,走出一行人。 巧了!正是坂本五郎、金克成还有白天的那位中年人! 说明: 原本想加点心路历程的,唉,还是不擅长写这些东西!短板啊,怎么弄呢?大家凑合着看吧。 正文 第230章 狩野画派 “坂本先生,您好!”卢灿微微躬身,先行致礼。 夜色灯光有些昏黄,坂本五郎站定之后,才看清卢灿,神色有些怪异,“哦?有坚持的年轻人?你好!难道你也住在这里?” “是的。所以我才说,也许我们很快就会遇见的。”卢灿回答道,又顺带和金克成以及另外中年人点头致意,“坂本先生,这是我叔叔,郑光荣,做仿古家具生意。这次来台北开设分店,我就是随同他一起来的。” “郑桑?” 做家具生意,能将分店开到台北,其规模不会太小。坂本五郎主动向郑光荣伸手。 郑光荣上前一步,紧握住他的手,摇晃两下。 “坂本先生的大名,在香江收藏界耳熟能详,见到您,很荣幸!”郑光荣是生意精,典型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其姿态哪有半点在汤池中鬼子长鬼子短的模样? “哦?郑桑听说过我?”坂本五郎有些怀疑。 “当然!您当年在伦敦佳士得以二十二万英镑,竞拍拿到元代青花釉里红开光镂空牡丹纹盖罐,可是刷新了中国瓷的拍卖纪录,这件事在香江,耳熟能详!” 这话说得非常自然,连卢灿在一旁都有些讶然。他可是知道,胖叔所有关于坂本五郎的信息,都是从自己这边打听过去的。 生平最得意的事情被提及,坂本五郎虽然连连摆手,但眉开眼笑的神情,显示他非常高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郑桑过奖了!” 郑胖子乘势而上,盛情邀请道,“有幸遇到坂本先生,不知有否荣幸,等您洗浴完毕,我们一起宵夜?” 见坂本五郎的脸色有些犹豫,郑光荣连忙加码,“主要是有问题向您请教。我手中有两幅曾我萧白的侍女扇屏,希望您能帮我指点一二?” 曾我萧白?曾我画派创始人的作品? 坂本五郎一愣,脑海中很快想起中田骏上当的那两只瓷器,眼角余光自动扫了扫卢灿。那年轻人正笑眯眯看着这边的对话,一副不关他事的模样。 只是这一眼,卢灿就彻底断定,他肯定知道中田骏的事情。这件事情如果是自己出面,一定卖不出高价钱。即便是真品,依旧如此,这是一位收藏老手的本能。 “确定是曾我萧白的作品?”收回目光,坂本五郎追问道。 “不敢确定,但我问过一些收藏家,他们认为可能是。这不,明天准备送去台北故宫,请那些大师帮忙看看。”郑胖子说得一本正经,连台北故宫都扯出来。 郑光荣又微笑着与金克成及另外一位中年人握手,还顺便轻声问了句,“两位知道坂本大师的目利费是多少吗?” 目利是东瀛人对掌眼及捡漏的一种专称,意思就是靠眼睛获利。这句话很明显就是说给坂本五郎听的——这件物品我准备收藏,你的鉴定,我会按照市场价给掌眼费用的。 “我会在四十五分钟出来,到时候一楼宴会厅见。”坂本五郎挥挥手,答应下来。 ………… 坂本五郎三人离去,卢灿隐约听到金克成似乎在用日语提醒坂本,不能上了那俩人的当。那坂本给人的感觉很谦逊,还对金克成的提醒表示感谢。 见卢灿还站在原地,郑光荣回身拉了他一把,郑重的交代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就不用参合,稍后只带眼睛看,不要插话。” 计划赶不上变化。 刚才在汤池中,原本是让卢灿明天上午带着两扇屏风,去拜访坂本五郎。 可刚才卢灿第一声招呼,坂本五郎的神色就有些奇怪,神色很警惕或者说很难以置信的模样,这让郑胖子果断选择自己上。 卢灿点点头。 中田骏的事也给他一个教训,收藏圈中,好名声难养,坏名声远扬。哪怕中田骏的那件事,卢灿能洗脱干系,但给人的印象还是差上一筹。 此时收藏圈,诚信还是主流,远不是二十年后,圈中坑蒙拐骗偷盛行的乱状。 如果卢灿是拿着两件假货,准备去坑坂本五郎,估计郑光荣也不会帮他。至于当年坑中田的事情,卢老可是在旁边一言不发,看孙子教训东瀛鬼子。 “走,赶紧的!回房间,把那个什么曾我萧白的一些东西说说,我稍后还要糊弄坂本呢。”郑光荣再度拉了卢灿一把,急切的说道。 “嘿嘿,郑叔,你刚才记坂本的资料,可是溜熟哦?”卢灿郁闷了一晚上,终于在这会扳回一点点颜面。 回到房间,只有丁一忠在看守这些物品。乔曲明和谭卫东,被孙培新拉着去逛士林夜市,三人还没回来。 “阿忠,我和阿灿聊点事情。你去对门我的房间,把门打开,注意点看有没有人在走廊偷听。”郑光荣是老/江湖,他把对门的钥匙扔给丁一忠,吩咐道。 “欸!”丁一忠闪身出门,顺手将门带上。 “你说吧,我能记得多少记多少,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是我去求教他。”虽然这么说,但郑光荣还是很认真的找来笔和本子,摊在面前。 时间很紧,卢灿琢磨一会,便开口说道,“记住两个方面,您对东瀛画派在外人看来就不陌生,就有资格对曾我萧白的作品提出疑问。” “那还不赶紧说?”郑胖子敲敲笔记本。他稍后要去装样子,怎么得有点样子吧。 “第一,您需要记住狩野画派。” “这个画派是宗族画派,代代相传的。第一代狩野景信,他的画作没什么艺术性,主要给幕府作画,但正是他,启迪并教会自己的儿子作画。” “他儿子是狩野画派的创始人,狩野正信。” “代表作有东京中村家的《周茂叔爱莲图》,栗山家的《崖下布袋图》和京都真珠庵的屏风画《竹石白鹤图》” “他的画作特点是水墨山水不是以笔墨表现禅意,而是轮廓清晰,线条化明显,这正是糅合了东瀛艺术中固有的纤细风格所形成的新的特色画派。” “狩野正信在东瀛画坛上地位很高,他将以前模仿中原的汉画,融合大和民族自身的线条化,以及风格纤细的特征,逐步形成大和汉画,堪称是东瀛近代画的始祖。” 卢灿也来不及详细表述狩野画派的特点,只能粗略的将主要特色提炼出来。 “狩野正信的后人不错,每一代基本都有杰出画家出现。譬如他的儿子狩野元信,将狩野画派彻底发扬光大的人物。狩野元信的最大贡献就是创建了障屏画。电视中经常会出现武士居住的房屋中,有中间的贴纸隔断,照壁、还有屏风上的画作,就是障屏画。” “障屏画是东瀛装饰画的师祖,影响几百年。” “狩野元信的画作特点是点染很多,用墨很轻,线条勾勒痕迹较重,颜色多样。” “狩野元信的孙子狩野永德,这是一个杰出屏风画师,也就是稍后您要带去的屏风画。他的画作特点用色很艳,喜欢用金底艳色,笔墨相对较重,作品富丽堂皇。” “对了,狩野永德是丰臣秀吉的御用画师。” “狩野永德的孙子,又是一个震惊东瀛画坛的人物,那就是狩野探幽。狩野探幽的屏风画和壁画,被称为当时的双绝。名古屋和京都的皇宫,现在依旧保留有他的壁画。” “狩野探幽的作品返祖。” 正在笔记本上快速连线和记录的郑胖子一愣,“返祖?你是说这小子,把他的父祖辈发扬的画技又扔了,直接捧老祖先的臭脚?” 卢灿噗哧笑出声来,点点头,“还真是这样。” “狩野探幽摒弃了爷爷那种金色华丽的画风,喜欢色调柔和,清墨点染的山水风格。不过,他的画作中,线条感一直很明显,因此,依旧是狩野画派的基本框架内的变化。” “狩野画派是东瀛传统画作中最精华部分,影响东瀛岛国三百年之久。了解狩野画派的发展,基本就了解东瀛画的风格变化。” “说这么多狩野派,主要是为了今天的曾我萧白。” 等待郑光荣记录完毕,卢灿才接着说道,“您需要记住第二点就是有关曾我萧白这个人的历程和特色。” “曾我萧白生于十八世纪初,死于十八世纪中叶,五十来岁。” “在年幼时,曾我萧白就进入狩野派位于京都的画室学艺,只不过那时狩野派已经开始没落,但底蕴还在。他们位于京都的画室,藏有两百多份狩野画派各位大师的作品以供临摹。这对于他未来发展,影响很大。” 卢灿上辈子就不认同某位画家信誓旦旦、指天发誓的认为曾我萧白是建文帝的种。 那位画家指出的两大证据,其一是曾我萧白在《雄鹰》图上,有明太祖第十四世孙的签名;其二,他认为曾我萧白的画作充满唐宋之风,是临摹建文帝东逃时卷往东瀛的唐宋名画所形成的。 卢灿只能给与两个字评价“放屁!” 曾我萧白师承狩野派,而狩野派最早传承的就是唐宋汉画,最尊崇的三位中原画师,分别是南宋的夏圭、法常、王涧。 中途更有狩野探幽这位异类返祖,重拾唐宋画风以及尊儒思想。 也就是说,唐宋画风,在狩野派从未断绝! 曾我萧白的唐宋画风,哪需要去临摹唐宋画作? 至于曾我萧白在《雄鹰》图上留签的明太祖十四世孙,为什么其他画作上没有呢?谁都知道,曾我萧白性格孤傲、特异且叛逆,这种疯子一般的人物,他的行径能相信? 曾我家族一共传承二十九代,现在依旧存在,就出了这么一位奇葩说自己是明太祖十四世孙。 心中鄙夷归鄙夷,但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炒作话题。 今天还要将其拿出来,让郑叔记在本子上,稍后撬动坂本五郎的那根神经。 卢灿将他所知道的能忽悠坂本五郎的几条证据全部亮出来。 第一自然是宗族谱系的猜想(做不得证据,只能说是猜想) 第二就是木村家族所收藏的曾我萧白《雄鹰》图上的签名。(最直接证据但也最无力) 第三就是曾我萧白在江户时代所刮起的唐宋汉画风(同样是猜想)。 相信通过自己的总结,会给坂本五郎一个惊喜。他可不仅是收藏家,更是有一位精明的以藏养藏的商人! 卢灿讲完,还有点时间,郑光荣很认真的逐条记忆。于是卢灿将床单扯下来,将这两扇被拆开的屏风包裹起来。 “郑叔,我们是不是该提早点下去点餐?”卢灿看看手表,只剩下十分钟,连忙提醒。 郑光荣将本子和笔一夹,又从包中取出信封,装上一千美元,夹在笔记本中,很霸气的挥挥手,“走,让你瞧瞧你郑叔我,怎么糊弄这位坂本大师?” 正文 第231章 清池下钩 夜宵的人不多,一楼宴会厅很冷清。 “你去找个包间,把东西放好,另外再要点汤水茶点什么的。”郑胖子挥挥手让卢灿进去,自己却朝侧门走去,“我去迎迎那位老……大师。” 他刚才差点把老鬼子给突噜出来,这大厅的前台服务员正在身边站着呢。 卢灿寻到一处靠角落的隔间,将两块床单包裹的屏风靠好,要了几份生煎虱目鱼,又要了几份蔬菜粥,点了一壶阿里山乌龙茶,至于茶点,还是等客人到来再点吧。 等了五分钟,就听到胖子洪亮的声音,“怎么能算上破费呢?能遇到您,是缘分。金老师,元老师,请!” 卢灿连忙对站在旁边的服务员上茶上餐,自己走出隔间,等在门口。 见到卢灿,坂本五郎点头半鞠躬,“叨扰了!两位太客气了!” 东瀛人的礼节多,在全球都是有名的,很多人也因此被迷惑,尤其是初次接触,很能给人留下好印象,认为大和民族是礼仪之邦,对此,中原人表示呵呵。 走进隔间,坂本五郎看见被被单包裹,指了指,“这就是?” “嗯,就是那东西!不过,我们先进夜宵,坂本大师和两位泡完温汤,刚好适宜补充点能量。”郑胖子笑容殷切,半搀半推的将坂本五郎让到上座。 “可以打开,先让我瞧瞧吗?”坂本五郎坐下后,再度问道。 “不急不急!夜宵后有时间看!” 郑胖子站起身来,给他们三人布茶,卢灿则帮服务员布置夜宵,两人热情至极。 坂本五郎看了眼金克成,还有另外一位元姓中年人,这两人不约而同的微微颔首。卢灿不用猜也知道,这两人都认为今晚郑胖子请宵夜有问题。 胖叔这一招名头,这事典型的欲扬先抑,让对方从一开始就认为东西有假,或者别有居心,到最后发现,东西极好,或者说冤枉他人。 这会是什么心情?或多或少都有些愧疚吧。 如果你愧疚了,那你就入糓了!在后续的谈判中,很快就会失去主动权,失去主动权的谈判,结果可想而知。 胖叔显然将这一招用得极其熟练。 “来来来!尝尝生煎虱目鱼,这可是状元鱼,在香江很受欢迎,没想到台北也有?”他圈圈手掌,招呼大家。 生煎虱目鱼,配蔬菜粥,做夜宵很合适。 “郑老板以后来台岛,这种虱目鱼随便点。我们这里,五年前就从印尼引进虱目鱼的养殖技术,现在已经有很多鱼户,开始大规模人工饲养了。”那位元姓中年人,果然是台岛本地人,听完郑胖子的夸奖,忍不住说了一句。 “是嘛?那太好了!刚才我还以为进口的呢?原来台北就有饲养基地?那稍后多要几份,也算是为台岛渔民增加点收入,大家别客气!”郑胖子说要就要,扬手招招门口的侍者,“服务生,再来两份生煎虱目鱼!” 坂本五郎中途看了郑胖子两眼,似乎在琢磨这位究竟有何图谋?他可不会认为自己在香江收藏界有让人敬仰的名声。 在此过程中,卢灿也没说话,看着胖叔的热情表演。还别说,胖叔的八面玲珑,真不是吹的,不仅主陪坂本五郎,对金克成还有那位名叫元济生的中年人,在谈话过程中,时不时能捎上几句。 这种清风和煦,长袖善舞的能力,卢灿两辈子也追不上。 夜宵完毕,上乌龙茶。 开茶之前,胖叔从口袋中掏出准备好的信封,放在茶盏上,缓缓向坂本五郎推去,“区区一千美金,作为您的目利费,希望不要推辞!” 坂本五郎伸出手,挡住茶盏,看着郑光荣,“郑桑,你实话实说,究竟想要干什么?如果想要我出具考据,不行!” 考据就是东瀛的鉴定大师出具私人鉴定书。 郑光荣哈哈一笑,“坂本先生,您想多了,我确实就是希望您帮我鉴定两幅扇屏。如果您能出具考据,那是最好,如果不愿意,绝不勉强。” “您鉴定之后,无论真假请坦白告诉我结果,另外,我可能会请教您几个问题。” 郑光荣的要求很合理,坂本五郎狐疑的松开手,直至茶盏推到他面前。 “喝茶?”郑光荣扭头问道? “不,还是看看郑桑的宝贝吧!”坂本五郎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阿灿,去拿一面扇屏!”这次郑光荣没在推辞,站起身来帮服务员将茶盘收拾到一边。 卢灿则起身将包裹平摊在地,解/开被单,抱起其中一扇,平放在茶桌上。 金克成早已经将放大镜、手电筒手套准备好。 卢灿还是第一次见东瀛人鉴定物品,他站在一角,注视着坂本五郎的一举一动。 这幅扇面摆上来之后,坂本五郎的眉头就皱了皱,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幅扇屏,看起来像真的! 扇屏高度一米九,宽度两尺,标准的日式双叶扇。 他伸手摸了摸扇屏的四周木材,是东瀛最普遍的枫树所制,年月已久,门框边缘有裂纹。他又摸了摸被安装滑轮的四只断腿,轻微的叹了口气。 这表明,他已经初步断定,这扇屏来自东瀛。 支起身子,将整幅扇屏通览一遍后,带上手套,另一只手拿着放大镜,目光落在右下角的签名及钤印处。 这是要鉴定印签和画押。 顺便解释一句,画押就是压画的题跋,后引申到官府判案时所用的供状签押。 画押与题跋的区别在于,画押的字,需要有部分压住画面,是作者用来防伪的小窍门。 画押为五个隶书汉字“蛇足十世笔”,苍劲有力。 画押下面是阴阳圆印,即钤印为圆形,从中间分阴阳刻。这份钤印萧为阳刻,白为阴刻,印泥为红色朱沙泥。 看完印签与画押之后,坂本五郎忍不住冒出一句“搜噶!”。这是日语感叹词“是”的意思,也有好的寓意。 这说明他已经基本认可这幅扇屏。 但坂本五郎的鉴定并没有完,而是弯下腰,用放大镜从侍女头部开始观察,一路向下,重点落在和服的装束上。 这是一幅身着鹅黄色和服的女子,在勾勒出基线后,从上至下上色。发髻为乌黑,面部为粉,旗袍的主色调为鹅黄,其带枕颜色为深蓝。 这位女子身上的和服很薄,远不是现如今和服的臃肿模样。 这是因为和服起源于江户时代,它最早的作用就是浴衣,俗称“汤帷子”。 帷子指的就是单衣,即用于单穿的衣物。东瀛古时的浴室基本上都是蒸气式的,和桑拿很相似。女人们为了防止被墙壁和柱子烫伤,都穿着汤帷子入浴。 穿着衣服入浴,自然不可能太厚。 而且,这件和服,与现如今流行的和服,在是式样上也有很大区别。 其一是袖口很窄,远非现在的敞口袖;其次,背后的带枕很薄,像蝴蝶结;最后是胸部斜襟收口较低,露出颈部以下肌肤,远不是现在遮蔽的严严实实。 这件和服装饰,正是江户时代和服起源时的型制。 “素晴!”这是坂本五郎今晚情不自禁发出的第三声感叹词。这个词语的日语意思是“非常棒,非常好!” 卢灿忽然觉得,也许可以和郑叔商量,将原定的价格,再度上调一些。 坂本五郎的鉴定已经全身心投入,连带着金克成与元济生,都专心致志的欣赏这幅画。 卢灿偷偷伸手,将大拇指在肋下竖起来,摇摇。确定旁边的郑光荣看见之后,又伸出食指,将形成的八字,翻了个头。 郑胖子撇撇嘴,暗叹卢灿做生意不行,这坑起东瀛人来,真黑。 十六万美元一幅?能卖出去吗?他心底有点虚,不过,看这几人的模样,似乎真的值这么多。 东瀛人有钱!也许真的能坑他们一把。 不过是要价高点,又不像上次中田骏那样,用假货骗他们。 爱买不买! 想到这,郑光荣胖脸上方的眯缝眼,连眨几下,在想辙呢! 坂本五郎鉴定最后一步是纸张,他侧着脑袋,用手指搓揉屏风画的边角,然后放在鼻子边闻闻。 他这是在确定纸张的真伪和年代。 这里面同样有学问。 东瀛的屏风纸、屏障画纸,与中原画纸大不相同。 因为屏障嘛,自然要结实一点,所以东瀛人很聪明的在纸浆成形时,在其背面,添加一层丝质纤维,形成正面为纸,背面类布的特殊屏障画纸。早年东瀛人的丝织品漂洗技术不太过关,长久存放,会有若有若无的海腥味。 纸背面加纤维,现在的东瀛屏风纸都是这么干的。 这也是他们很多屏障画能保存很久原因之一。 “亚塔!”坂本五郎缓缓直起身子,口中情不自禁的冒出今晚的第四个感叹词。“亚塔”在日语中的意思是“太好了!” “怎么样?坂本大师?”郑胖子的眼神很急切,等他直起身子,立即出口问道。 坂本五郎神色有些说不清楚,迟疑了片刻,他冒出这样一句,“应该是曾我萧白的作品,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鉴定。” 他的话语一出口,元济生懂日语,他惊愕的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头一言不发。金克成眼睛一亮,猜测到坂本五郎的用意,连带笑意的附和着坂本五郎的看法。 这位坂本五郎的印象,瞬间在卢灿心目中垮塌。 卢灿低头暗讽,这是欺负我和郑叔听不懂日语呢? 还大师?这不睁眼说瞎话? 刚才那四个感叹词,哪一个表明需要进一步鉴定? 这老头起了贪心!想要从郑叔手中低价拿走这两件屏风。 郑光荣确实不懂日语,但他懂看人啊!这老家伙刚才的痴迷神色,当人是傻瓜吗? 不过,他脸上笑容依旧。 “是嘛?有坂本先生这句话,我明天拿到台北故宫,也有信心多了!阿灿,赶紧将这幅扇屏收起来,把另外一幅抱过来,让坂本大师继续给看看!” 这又是欲扬先抑的手法,吊胃口呢。 郑叔这几招组合起来,很像一种钓鱼方式,那就是清水钓。 不同于海钓或者深水钓鱼,将鱼钩甩下去然后坐等上钩,在某些溪涧或者清澈的湖水中钓鱼,需要不停的抖动钓竿,让鱼饵模拟出水中漂浮物和生物的动态轨迹,吸引鱼儿上钩。 看着卢灿抱走这扇屏风,坂本五郎的眼神追了追,最终又落在另一扇蓝色侍女图上。 正文 第232章 此裴彼裴 东瀛画作,属于小语种艺术,偏冷。 无论是东南亚,还是欧美,东瀛画作并不受欢迎。再加上日系艺术品的外流情况不严重,因此,东瀛画作在鲜有在拍卖会上卖出天价的先例。 三十万美元,购进这两幅扇屏,究竟值不值? 三人默默的思考这一问题。 一楼宴会厅的隔间中,亮着整个厅中唯一的一盏灯火。 那对可恶的叔侄,已经带着三菱银行的支票,早已离开。 三人心知肚明,这对叔侄就是来设套的,可是…… 坐在隔间上首的坂本五郎,面色沉郁,又夹有一丝欣喜,表情失落中又带有一点欣慰。 元济生坐在坂本的右侧,嗒嗒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坂本君,该休息了!您的身体……” 金克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或许劝慰这个词不合适,又没有上当,何来安慰? 可没上当,为何又沮丧?盖因他们三人都有种感觉,买贵了! 坂本五郎目光再度从面前的两扇屏风上扫过,扶着桌子站起来,嘴中念叨两句,“佳品,就是贵的!” 金克成连忙顺着坂本五郎的话语说下去。 “是啊!坂本先生,这件曾我萧白的扇屏,是他作品中的精品,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况且……如果真的从作者的身世角度去挖掘商业价值,这笔买卖,您赚了!” 从艺术研究及回收角度,值!但从现在的市场评估价来看,巨亏! 十二年前,同样是坂本五郎,从札幌悟勾家中收取的酒井抱一的二折扇屏风,不过花去他区区八千美元,次年转让给広(音广)田松繁,也不过一万五千美元。 最最重要的是,三人都有一种挫败感!在来宵夜之前,三人得出的应对之策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我们看热闹,坚决不上当。 可是,在看过曾我萧白的作品后,又听到那个胖子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三人都认为,这两幅扇屏,值这个价格。坂本五郎更认为,以自己的运作能力,将这两幅曾我萧白的仕女图扇屏运回东京后,一定能加倍赚回来利润! 当那对叔侄离开之后,金克成恭维坂本五郎,再一次刷新东瀛画作在世界上的交易价格记录时,坂本五郎这才豁然清醒,自己买来的画作,要比去年交易的画在六扇折叠屏风上的《唐狮子图》,价格超过十一万,美元! 那可是狩野永德的杰作,六扇屏,保存完好。 眼前的是曾我萧白画作,双屏扇,扇屏外框有损。 曾我萧白能和狩野永德比吗?显然不能! 这两扇屏能和六扇屏比吗?依旧不能! 古董交易就不能比,一比较就糟心!所以……三人在宴会厅,沉郁许久! “克成君,帮我收拾这两扇屏,拜托仔细点!” 事已至此,坂本五郎又能怎样?谁让自己的贪欲,被人成功的诱发?他圈圈手,示意金克成帮忙。 “元桑,我还有件事情拜托!”他又对元济生半鞠躬道。 “坂本大师,有事情尽管说!”元济生连忙回礼。 “这件屏风我想押后两三年面世,还请元桑帮忙守住今晚交易的秘密。” 这是坂本五郎想到的最好处理办法,押后两年面世。其一是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组织“桃李会”和“不言斋”的人,研究曾我萧白的身世;其二,两年的时间,会冲淡三十万美元的超高收购价给人的震撼。 这扇屏风,还真的给坂本五郎运作成功。五年后,这双屏扇在东瀛和中华文化圈引起巨大轰动。最后结果卢灿也没能料想到——它以六十七万美元,被台岛一位自诩明太祖后裔的台岛企业家购回台北珍藏。 因果循环,这扇屏风再度与卢灿发生不大不小的纠葛。 总之,这次交易,坂本五郎最终也没有亏。 那亏的是谁? 呵呵,不知道,反正最后购买回去的那位朱姓企业家也挺高兴。 …………………… 早餐时,郑光荣和卢灿这对叔侄,再度遇到坂本五郎一行,双方谈笑风生,但谁也没有再提昨晚的交易。 “那老鬼子确实够深沉的!”双方各奔东西后,郑光荣感慨道。 坂本五郎能成名许久,并最终成为东瀛民间华夏古董收藏第一人,其忍性,让人击节赞叹。 卢灿看着坂本五郎的身影,嘴中突然冒出,“郑叔,我感觉,这人我们还会有交集。” “以后离他远着点!昨晚肯定回过神来,现在指不定在琢磨着怎么报复我们呢?”郑光荣连忙叮嘱。 卢灿倒不这么认为,坂本五郎不会浅薄到立即想办法报复,但过段时间后,还真不好说。他点点头,接受郑叔的叮嘱。 “你今天还不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店面?”郑光荣问道。 卢灿挠挠头,笑得有些尴尬,“郑叔,我昨天就跑了一家,今天还想沿着八德路往东溜达着看看。” 郑光荣挥挥手,再度叮嘱道,“也行!可是别……” 原本想要叮嘱一句别乱花钱,可是一想这小子赚钱也快啊!昨晚两扇屏风,将白天所有的花费都赚回来,还能剩下不少。 有些颓然的摆摆手,“去吧,主意安全!阿忠,你盯紧着点!” 谢绝孙培新准备开车送的好意,卢灿再次掏了两百新台币给前台小姑娘,那小姑娘立即乐呵呵的去找同事,为卢灿和丁一忠,借来两辆弯杠女士自行车。 两人骑着车子,沿着昨天的路径,再度经过思源斋。卢灿向里面看了眼,也不知道楚臣要是得知那两扇推拉门,被卖出三十万美元,他心底该怎么想? 不过,既然是老古董铺子,想必也有被人捡漏的准备吧。 对楚臣和思源斋,卢灿印象很好。 昨天的卢灿,甚至一度有想法,聘请楚臣去担纲虎园博物馆的副馆长,负责博物馆的经营,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楚家在古董行中,底蕴相当身后,对方未必会愿意。 自己的虎园博物馆,才刚刚定地址起牌照,重新装修、安保设置、装馆等等一系列的繁琐工作,都还没开始,要想正式开门营业,最少还需要一年半时间。 不急,自己有时间寻摸更合适的经营人物。至于福伯,可以担任馆长,负责拍品的鉴定、维护、包养、修缮以及展品引进,但想要靠福伯将这家博物馆运营盈利,那不现实。 思源斋在八德路四段,卢灿很快骑着自行车,一路瞎看,穿过两个路口,来到八德路二段,这里已经进入台北艺术品交易的中心区。 “阿忠,我们走着过去!” 街口刚好有个自行车停车棚,卢灿甩鞍下马,和丁一忠两人,将自行车锁在车棚中,顺手塞给看车老大爷两元新台币。 人流量很大,穿着算不上新潮,此时的台北经济,尚不算很好。偶有几个喇叭裤、长卷发的青年男女,已经算是潮流人物。 卢灿感觉,这里和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内陆城市,如出一辙。 街上充斥了凤飞飞那甜美的歌声。此时,她的经典神曲《玫瑰玫瑰我爱你》正风靡港台东南亚,即便是歌后郑丽君,也要退避三舍。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 听着熟悉的老歌旋律,卢灿忍不住跟着哼了两句。他的唱腔和磁带中唱法略有不同,是后世郁可唯版本,加了相当的嘻哈乃至爵士的味道。 “卢少,您这歌唱的不错啊。”跟在后面的丁一忠笑着奉承一句。 “唱歌?”卢灿连连摇头,“我就随便哼哼,真要拿起麦克,走八板的调。” 两人聊着闲天,向八德路中华商场方向走去。 “卢少,那有一家,要不要进去看看?” 卢灿顺着丁一忠手指看去,右侧前方的商场底层,挂着一幅铜艺招牌,“觚品堂”。 觚是商周酒器,看来这家古董铺子,卖得是金属器。 在香江,纯粹的金属器店铺很少。因为无论是佛像、佛头还是鼎卣之类的青铜器,来源少,假货多,一般没人敢开纯粹的金属器店铺,基本上都会搭带着卖石雕、壁刻、奇石或者武器、钱币之类的。 不知这家,是不是纯粹的金属器店铺? 卢灿带快脚步,直接奔着“觚品堂”而去。 即将抵达觚品堂,它右侧一家店面中,突然有人端出一盆水,泼在店面前的地上。 “啊呦喂!”卢灿猛然一个跃起,依然没能躲过。 他冲得急,那盆水虽然没有直接泼在身上,但水花溅起的泥浆,让他两条小腿还有大裤衩上布满了泥点! “我靠,这是招谁惹谁了?”卢灿低头看着沾满泥巴的腿、鞋子,还有西服短裤的腿部,恼怒的嘀咕一句。 “你这人长眼睛了吗?瞎了不是?”丁一忠冲上前,指着那位泼水人/大骂。 卢灿一抬头,嚯,认识,连忙一把抓住丁一忠,“行了,乱嚷嚷什么?” 他有抬头和泼水之人点头招呼,“裴哥?这是您家店面?” “咦?卢少东家?您怎么来台北了?” 那人原本还想着和丁一忠争一句,见到卢灿问话,连忙将手中的塑料盆扔到一遍,搓着手尴尬的说道,“刚才是我的不小心,没注意人呢。快进来坐坐,弄点水洗洗。” 卢灿抬头看了眼店铺,店面叫东岭耗材,是卖办公耗材的,应该是装修不久。 “裴哥,您眼光不错啊,这地段,卖耗材生意准好。”卢灿跟着他走进店面。 店铺很小,也不过十来平米,堆满各种办公耗材。 “嗨,您坐!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擦”裴东岭没来得及回话,擦了张椅子,塞给卢灿,又急匆匆去隔帘后的内间取毛巾。 卢灿抬头瞅瞅,正面墙上,贴着簇新的营业证。 看着上面“裴东岭”三个字,卢灿的脑海中忽然滑过一道闪电! 裴?在桂林换走《夏山图》的师门北宗作伪高手,貌似就姓裴! 裴?自己在裴东岭父子手中购买的沈子澈的茶壶,那方茶壶明显就是师门前辈的仿作,而裴东岭父子声称,这是他家祖传的! 师门北宗制壶高手,上范家庄斗壶…… 卢灿感觉有一层面纱,正在被自己揭开。这裴东岭家,很可能与师门有着相当的渊源! 甚至,裴东岭的爷爷,极有可能是师门北宗除了张博驹之外的另一尊大拿! 可是……裴家应该不至于如此窘迫吧? 此裴彼裴,究竟是不是一人?卢灿挠挠眉心,有点纠结。 正文 第233章 逛八德楼 大夏天的,衣服湿一点没关系。 毛巾蘸水,卢灿将腿上,裤子上还有鞋上的泥点擦干净,边擦边问,“裴哥,怎么想起开耗材店?你不是准备代理惠普吗?” “唉!”裴东岭叹了口气,没回答。 这答案不是明摆着的?没钱呗! 裴东岭在美国惠普总部那种正规公司任职过,还真的有些瞧不上岛内那些本土作坊企业,再加上自己不死心,工作问题就耽搁下来。可又不能在家闲着吧,不得已,利用自己的一点积蓄,再加上卖茶壶的所得,在八德路二段十字交叉口这一位置,租赁一家小门面,做起耗材生意。办公耗材与惠普打印,两者也算是相关吧。 这些话自然不会和卢灿说。 他接过脏毛巾,端起又一盆污水,准备再度泼到店前,忽然想起刚才的事故,连忙手一翻,改泼为倒。 “卢少东来台北,所为何事?”放下盆擦擦手,裴东岭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卢灿对面。 “我郑叔准备在这一带开一家家具专卖店,我陪他过来看看。”卢灿随手指了指隔壁,“我喜欢点老货,这不,看见你隔壁的觚品堂,想进去看看。” “你去觚品堂?”裴东岭犹豫了片刻,还是摇摇头说道,“我建议你直接去中华商场吧,那里的东西,即便是买假了,也不会损失多少。这……觚品堂,你最好带上掌眼师傅再去。” 言下之意,觚品堂假货多,东西贵。这番话已经算是交浅言深了。 卢灿拱拱手,“多谢裴哥指点。” 抖了抖身上尚未干透的裤腿,卢灿找了个借口继续留下来。 “裴哥祖籍哪里人?也是国难期间上的岛?”卢灿四处打量这家十来平的小店,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玖宝阁的印记,他犹不死心,装作随口问道。 “祖籍冀东宝坻县,奶奶带着我父母,民/国三十六年上岛,算是国难头一批吧。” 宝坻原属冀北省,四九年被划分到津门,台北人可不认,依旧称冀东宝坻。 卢灿差点脱口问出你爷爷呢?想想还是不合适,他换了种问法,“上次小弟侥幸购得裴哥的传家宝,非常喜欢。想必,裴家早年也是诗书传家吧。” “嗨,什么诗书传家?我也听父亲叨唠过几句,在内陆时,我裴家也算是个地主家庭。诗书传家肯定谈不上。不过,那时候我爷爷挺喜欢那些东西的,收藏过不少,只不过……” 卢灿的神情顿时专注起来,绕这么远,不就是想要打听“裴老”的消息吗? 他的神色引起裴东岭的关注,笑道,“卢少东家还真是喜欢那些老东西呢?您这是……想要打听我家还没有老东西?” 卢灿灿灿的笑了两声,没回答。 裴东岭自以为猜到卢灿的心思,颇为遗憾的摇摇头,“听我父亲说,民/国三十六年,我祖父从京城回来后,就准备全家南迁到中海。为了筹集资金,我祖父和我父亲,将裴家所有的天地、房产、古董、店铺,全部抛售。” 他再度遗憾的摇摇头,“好东西都卖了,卢少东家要失望了。” 卢灿的神情似乎真的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用话引了一句,“那那套壶……” “哦,你说那套沈子澈的茶壶啊,那是我祖父来台岛时带来的,是他的心爱之物。至于其它的……”裴东岭笑得有点勉强。 也是,把祖父心爱之物卖了,谁的心理都不太好受。 “您祖父,裴老爷子没和一家子一起上岛?”卢灿的语气,似乎很惊讶。 “我当时年纪小,才三四岁,不记事。应该是出门要账了吧,他是民/国三十八年才来台岛找我们的。” 裴老的行踪,很符合隐门之人的行止——很多事情,连家人都不能告诉。结合一开始的推测,卢灿甚至已经有八成把握,这裴家的裴老,是玖宝阁的人! 只是,他一手惊天技艺,怎么没有传授给子孙分毫?难道他另收了徒弟? 卢灿依旧想不明白。 气氛有些沉默,他附和了一句,“是啊,国难之时,都不容易。一家子最后能团聚,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对了,瞧我这嘴,裴哥裴哥的喊着,还不知道您多大?说不定得喊叔呢。” “我是民/国三十三年生人,快到不惑之年,依旧一事无成。你喊裴哥都是抬爱,喊什么叔?听着不爽口。”裴东岭感慨一句,挥挥手说道。 民/国三十三年生人,今年三十七岁,裴家独子,那天见到裴东岭的父亲,六十出头,那么,那位极可能是师门长辈的裴老,如果健在,八十岁多一些,与张博驹张老为师兄弟,很有可能。 “我今年十八,叫哥不合适,我还真的喊裴叔。”卢灿继续和他套近乎,也不管裴东岭怎么想,还真的裴叔裴叔的叫着。 等到裤腿干的差不多,卢灿站起身告辞,“裴叔,您家应该就在附近吧,什么时间我去您家,给裴老问个好呢?” “不用客……”裴东岭正准备推辞,忽然,他觉得自己猜到卢灿的心思——这位富家少爷,是想着上门看看,还有没有老东西呢? 让他上门看看也好,万一还有一两件值钱的东西呢?自己代理惠普打印机的梦想不就更进一步? 他旋即改口,“好啊!欢迎卢少东去家中做客。我家宅子在你来的那条路西侧,忠孝东路的老小区。中午,我媳妇会来送饭,到时候让她盯会店面,我亲自带卢少东过去。” 觚品堂,卢灿没在进去。刚才听裴东岭的意思,这家不仅假货多,价格高,而且很蛮横,似乎有些黑道背景。很多被坑的客人,都不敢吱声。 这种店铺,卢灿自然不愿意去接触。 可惜了一个好名字! “那名字很好吗?”丁一忠听到卢灿感慨,扭头再看一遍,没觉得哪里好,三个字中还有个生僻字,一大半人都不认识。 卢灿白了他一眼,“你觉得连觚字都不认识的人,是购买青铜器回家收藏的人吗?” “孤品为绝品,绝品的东西好不好?” “但孤独的孤字,天生有些煞气,不适合做堂号与店名。给这家店取名的先生,很有才气,他根据店内经营项目,取出‘觚’来代替孤字。” 卢灿指了指那个觚字,“觚是商周的青铜酒器,非常精美,堪称商周青铜器的代名词。” “觚品堂,既通过谐音,显示自己所售卖的都是精品,同时有用觚字向行内人表明自己所卖的品种。” “你说这名字好不好?” 丁一忠听得云山雾罩,貌似真不错哦?连连点头。 转过爱国西路口,一长溜三层楼的建筑,如同城墙一般,笔直向北伸展。 这就是台北此时占地面积最大、摊位铺子最多、人流量最高的中华商场。 中华商场是台北市超大型商场,位于中华路一段中央,北起忠孝西路口,南至爱国西路口,由八座三层楼连栋式的楼座所组成。 这八栋楼又以“八德”为名,分别为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因此,又被台北人调侃为“八德楼”! 今天是周末,八德楼的人更多,人山人海的,卢灿看得有点头皮发麻——他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 “卢少,这里要小心点,别走得太快!”丁一忠跟在卢灿身后,他也有些揪心,没想到这里这么多人? “过了这一段,也许会好点。”卢灿看看楼上的标牌,这是和字楼。记得前台小姑娘说过,信、义、和三栋全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吃店,难怪这么多人。 挤过这一段,人流稀疏很多,眼前这一栋,是平字楼。 那小姑娘可说过,里面有卖胸章、佩剑、刀具、邮票、钱币、核桃等一些杂件铺子。听她的意思,卢灿理解,平字楼就是文玩杂项楼。 有历史的文玩,就是古玩,文玩杂项在收藏品类中,是妥妥的一大项。 如同所有商场一样,平字楼一层,卖水果、饮料、烤鱼、炸鸡的小摊位非常多。这里的摊位不大,基本只有两坪,约合六七平米的面积。 穿过第一层的门脸房摊位,来到内间大厅,这里的人要少很多。 大厅内每个摊位,都用隔板将两坪的店面与周围商铺隔开,形成简单的店面结构,中间留下两人并行的走道。刀剑、勋章、陶塑、军大衣、法器等销售摊位应有尽有。 得,慢慢看吧! 卢灿自己也没想到,率先看中的竟然是一把法器——一柄长度在六十五公分的桃木剑。 这把桃木剑剑鞘已经开裂,手柄乌黑油量,看不见最初的刻痕。剑穗已经脱落,只剩下一颗圆木珠。 当时,它插在一堆木剑中,应该是店主倒腾到一批老戏班的道具,很随意的任人挑选。 卢灿注意到它,还是因为作为穗子锁扣的那粒黑珠子。那可是紫檀珠子。 一把桃木剑,竟然用昂贵的紫檀做配珠? 他将这把桃木剑连同剑鞘一起从破烂堆中抽出来之后,第一感官就是这把剑来历不凡! 桃木剑身容易发黑,显然已经有不少年头,但整个剑势,中脊笔直,剑身也没有脆裂纹。如意剑镡前,正背均刻有字迹,依稀可辨认出,一面是“抱朴守真”,另一面是“素朴”。 抱朴守真是道教修行教旨,那么这“素朴”什么意思呢? 呵呵,卢灿还真知道。这个素朴,是一位道士,全真龙门派知名道士。 前段时间,他查阅赵友钦和陈致虚两人的资料时,看到的。 素朴散人,道号悟元子,俗家名称赵一明,全真道龙门派第十一代宗师。 这柄桃木剑,显然是他的法剑,自然不能错过! 卢灿掂量着这把二十新台币买来的桃木剑,呵呵直乐,也不知道华老拿到这柄剑会不会开心呢? 这东西不算多珍贵,但正是他目前需要的物件,兆头好! 这让卢灿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八德楼?你究竟藏有都少好东西? 正文 第234章 昂贵碰瓷 “卢少,与裴先生约定的时间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去了?”丁一忠提着手提袋提醒道。 卢灿看看表,有些念念不舍的望了望前面,想想去裴家事情很重要,“走,我们回去。” 早晨出门晚,又在裴东岭的小店耽搁一个小时。 到中午十一点十分,他才逛完平字楼十五家摊位,只占一楼大厅的三分之一,还有二楼、三楼呢?还有仁字楼和爱字楼呢? 零零碎碎买了二十四件物品,好在面积不大,基本是胸章、邮票、老钱币,之类的,一只手提兜就搞定。还有一本明代中叶的民间报纸《京报》十二本合辑。 一共也没花多少钱,二十四件放在一起,不到四万新台币。 其中,那本《京报》十二张合辑,就占据了一半的价格。 有清晰历史记录的中国古代官方报纸为唐代的《开元杂报》,得到官方授权的民间第一报,为明代成化年间创办的《京报》。 卢灿手中这一本合辑,是收藏者将十二本报刊用绳线装订在一起的。 是的,当时的报刊很像今天的小开本杂志,泥字印刷,小楷竖行,有封面,封面上的报头名称为“采录京城杂事报抄”,侧面是报房名录:合成坊刊印。 当时的京报,已经有报头、政/治新闻、商贸资讯,甚至已经有了广告。 卢灿边走边翻看,刚才就看见一条招聘广告“集文坊礼聘录文先生一名例银五百文有酒”。这句话的意思是,集文坊招聘写字的先生一名,每月例银五百文,中午有一顿酒喝。 每月五百文,中午管一顿饭,还有酒,这待遇已经不低了。 这本《京报》合辑,保存的还算不错,其文化研究价值很高,但艺术价值而言,很差劲。虎园博物馆中,未来同样需要有文化研究课题,增加研究类展品,否则那只是展览馆,在博物馆行业中,始终处于最低一档。 步出平字楼,卢灿低头将这份《京报》合辑,塞进文件袋中。前面,两位小青年,手中陪着一件瓷器,说说笑笑的走上台阶。 卢灿和丁一忠都没太在意,正准备下台阶,去找裴东岭。 两帮人正要擦肩而过时,靠近卢灿的那位花格子青年,突然一个趔趄,直直的向卢灿侧身栽了过来,说是栽倒,更像是撞,他手中的那只瓷器瓶,也脱手飞出。 碰瓷?卢灿脑海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上辈子在潘家园,每天几乎都要发生一两起碰瓷事件,卢灿太熟悉这套路。 跟随孙立功学习两年多的形意,这一刻终于起到作用。卢灿右脚发力,将正准备踏向下一级台阶的左脚硬生生收回,身体向后倾倒。 在身体即将倒地的瞬间,单手在台阶上一撑,整个身躯再度反弹回来,左脚回收,撑住上面一节台阶,再度站稳身影。 反观那位直接撞向卢灿的年轻人,一下子扑空,在卢灿面前下一级台阶上,斜斜的栽倒,双手如同乌龟划水般。 丁一忠一直在卢灿的侧面,根本不清楚怎么回事。眼前前面有人栽倒,下意识的一伸腿。那年轻人总算捞到一根救命稻草,右手捞住丁一忠的小腿,才没有直接摔个脸面开花。 那只脱手飞出的瓷器,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无巧不巧的再度落在卢灿身前。 真要在自己面前淬了,事情多少有点麻烦。卢灿用空着的左手在空中一拨弄这翻转的瓷瓶,让它往自己怀里转向,拿着文件夹右手与胸部之间围成一个圈。 那件瓷器,与卢灿的胸口亲密接触一下后,很安稳的落在他的怀中。 对于碰瓷,卢灿深恶痛绝,而且刚才那青年,是很明显的“生碰”,也就是很生猛的往对方身上撞,要求对方赔偿所摔坏的物品。 这种生碰,带有强烈的威胁、敲诈性质,背后往往有很雄厚的地下组织支持。 卢灿抱着怀里的瓷瓶,退后一步,冷眼看着另外一个白衣青年,慌慌张张的过来掺扶摔倒的花格子。 丁一忠也将腿抽了回来,与卢灿并肩站在一起,“卢少,怎么回事?” 卢灿没说话,暗自冷笑,现在摔是自己摔的,东西也没碎,看你们怎么往下演? 那位花格子青年,在同伴的扶持下,坐在台阶上,搓揉着小腿,不停的哎呦。刚才撞在台阶棱角上,小腿已经青紫一片。 那个穿白衣短袖衫的青年,在帮扶花格子的同时,眼睛偷偷瞄了卢灿一眼。 这一眼,被卢灿看见,更加确信,这两人就是碰瓷的! 只不过,事情出乎他们的预料,两人一时间没主意,这戏该特么的怎么往下演? 两人的年龄都不大,应该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举止中,都在模仿街头阿飞,应该混社会不久,否则不会这样手足无措。 这种小混混,卢灿都没兴趣逗他们玩,将目光落在怀中的瓷器上。 看了两眼,嗯?卢灿目光一凝,这特么是哪家的小混混?这么舍得?竟然用正品明代官窑瓷器做道具? 这恐怕是卢灿见过的,最昂贵的碰瓷了吧! 这是一款青花金凤白瓷罐,瓷器胎体比较厚重,胎质细白滋润,釉色白中闪青,光亮透明,玻璃化程度很高。 尽管没上手,也没有看到底款,但露出的一面,主体图案为双凤呈祥,一上一下围绕中间的明珠,呈太极状盘旋。 双凤图案,走得是金釉色,金彩色为特种釉色,为金铜两种粉末研磨出来,极难上色,需要趁着瓷坯未干时,使用模范套在瓷坯上面注金彩,工艺很繁琐。 这绝不是民/国仿品,也不是民窑瓷器,是典型的明代官窑器! 明代烧瓷,规矩森严,这种龙凤图案,民窑想都不要想,绝对是皇室专用图案,而且是为后宫定制的赏器。 这只大罐,高足有三十公分,口径十五公分,腹径超过三十五公分,底足径在十八公分左右。型制敦实,厚重而沉稳,妥妥的官窑作品。 “帮我拿着。”卢灿连忙将手中的《京报》合辑文件夹,塞进丁一忠的手中。 一手托底,另一只手抓住罐口,先察看是否有碎痕——这类碰瓷的家伙,喜欢将整器弄裂,以便于摔碎讹诈。 还好,这件器具完整无缺,但罐内有股子泡菜味道。探入罐口的几根手指,还能摸出内壁滑腻腻的泡菜汤汁。这么好的大罐,竟然被拿去腌泡菜? 卢灿有点想撞墙! 想必那位花格子青年,在家中随手拿出一个泡菜坛子,想要出来碰瓷,结果没想到,这只泡菜坛子,竟然是官窑老货。 卢灿看了眼罐口,罐口有磨损痕迹,应该是有盖的。 再翻过来看底部,一愣,如此鲜明的明代官窑青花器,竟然无款? 旋即明白过来,这应该是空白期的官窑瓷器。 所谓空白期,就是明代正统、景泰、天顺三个年号期间的官窑瓷器。 很多人鉴定,喜欢看底足朝代款,然后依据朝代款,反推这个朝代瓷器的特征,以论证法来验证瓷器的真伪。 这种鉴定手法没问题,但有很大的局限性。 譬如明代洪武和永乐瓷器,很多都是不留朝代款的。 明太祖洪武时期,瓷器基本无款,而永乐大帝时期,有部分瓷器留四字篆书款永乐年制,但依旧有很多生活用瓷,是不留款项的。 大量使用朝代年款,始于宣德皇帝,也就是明代的第五个皇帝。 但到了明代第六个皇帝,也就是明英宗时,情况再度出现变化。 英宗是明朝建国以来第一位幼年天子。 即位之初,军政大事操持在太皇太后张氏和内阁三杨手中。 太皇太后张氏很有才智,在正统朝前期政/治活动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国家大事多禀裁决。三杨,即杨士奇、杨荣、杨溥,是明朝历史上少有的“名相”。他们历永乐、洪熙、宣德三朝,有着丰富的治国经验。 因此在英宗亲政之前,明朝仍然延续着仁宣时期的发展轨迹前进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正统七年,张太后去世,三杨也被英宗挤兑出历史舞台。 也就是说,正统七年之前,因为英宗皇帝没有亲政,官窑瓷器是不敢附带年款的,所以留下长达七年的无款空白期。 等他正真大权在握时,先是发动几次战争,征伐麓川王国(也称勐卯王国,是傣族先民在云贵高原西部建立的古代王国),后来又遇到北边也先(蒙古)侵边,不得不发动北讨。根本没有在意瓷器年号这等小事,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土木堡事变,正统帝被俘。 因此,正统一朝,瓷器无年号! 至于景泰帝,他是在哥哥正统帝被俘虏后,被大臣们推上帝位。 景泰一朝八年时间,他不仅需要处理国事,还需要和朝廷内外支持他哥哥正统帝复位的官员进行博弈。 景泰帝做了八年的皇帝,再度被从蒙古回来的哥哥,联络京营督管太监曹吉祥、忠国公石亨、内阁大臣徐有贞等人,发动多门之变,一举推翻。 因此,景泰一朝,景德镇官窑也没有出过年号款的瓷器。 正统帝复位后,改国号为天顺。 天顺一朝,只有八年时间,天顺帝再度忙于清理朝廷内部,譬如处死当初支持景泰帝登基的内阁大臣于谦、范广等人。 天顺一朝,同样也没有瓷器留款。 长达三十年的景德镇官窑瓷器无留款,就这样出现。 这也使得那些靠朝代款辨别真伪的专家们,对这一时期的瓷器束手无策。 可卢灿不一样啊。上辈子参加过多次“空白期官窑瓷器专场拍卖会”,对空白期瓷器的特点,可谓了如指掌。 这件青花金凤莲纹大罐,具有鲜明的永乐特征(仁宗只在位一年),但又较永乐瓷器更细腻柔和,青花发色,更接近于空白期瓷器——这一时期的青花色沉,晕散不明显。 这应该是正统早期的官窑瓷器,卢灿甚至怀疑,它是景德镇瓷窑专门烧制给权倾天下的太皇太后张氏的贡瓷! 得出这一结论的理由很简单:双凤呈祥的图案,很容易招到皇帝的忌讳的!空白期三朝,有且只有正统朝初期太皇太后张氏,有这种权威! 卢灿喜出望外,这就是一件极其珍贵的空白期特供瓷! 这件瓷器还缺盖子,另外卢灿还想知道,那位花格子年轻人,家中是否还有类似的瓷器? 他笑眯眯的走了两步,在那年轻人的身边坐下,“怎么样?膝盖摔伤了,要不要去医院?” ……………… 本章重点介绍明代空白期因何而来。空白期的瓷器,总体质量还是不错的,但这一时期的假货,巨多!入手需慎重! 正文 第235章 戈家美女 这两位小年轻,显然没有太多的社会经验。 卢灿的问话,让他们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其中站立的那位白衣年轻人,色厉内荏的说道,“不是没撞上你吗?你想干嘛?” 瞧,这已经不打自招了! 对付坂本五郎那种老/江湖卢灿力有未逮,但对付这两个小年轻,绰绰有余。 他笑了笑,“今年刚毕业?” 这两人,一看就是混阿飞时间不长,虽然一直在模仿,但没有足够的痞性。 台岛的高中毕业季是在五月底。他们的年龄只有十七八,这么一算,最可能的就是今年高中毕业,未能考上大学。七八十年代台岛上大学同样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你问这些干嘛?”那花格子衬衣的年轻人,一直抱着小腿低头不语,说话的依旧是那位白衣服的年轻人,他在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凶狠一些。 其实三人年纪差不多,但卢灿的装扮、气度,阅历要远比他们成熟,让这两人看不透。 “说!这大罐哪儿来的?”卢灿将青花金凤莲纹大罐放在台阶上,嘴角依旧带着一丝笑容,“说清楚来历,每人奖励伍仟新台币!说不清楚嘛,呵呵,我会让董桂森董哥亲自来问问,董哥你听过名字吧?” 这个董桂森,孙培新提过两次,卢灿刚好用上。至于说对质?呵呵,卢灿不担心,这两位涉足社会不深的小混混,能见到董桂森? “不要不相信我的话!”卢灿撇撇嘴,向丁一忠示意,“喏,我的保镖在这呢。” 这种刚混社会的小年轻,真心很好对付,听到卢灿抬出董桂森,两人的脸色变得煞白。再加上刚才卢灿和丁一忠的身手,两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七八分。 “您…您认识董……董堂主?”那白衣年轻人,腰不由自主的弯了弯。 竹联忠堂董桂森,在这一片声名赫赫,既是他们的偶像又是他们害怕的对象。 “你说呢?”卢灿侧仰着头,神色中带有一丝戏谑。 这表情,彻底让白衣青年崩溃,“阿多,你快说,这破罐子哪儿来的?” “我……我家的。”那花格子年轻人,抬头怯怯的看了卢灿一眼。 “实话?”全过程卢灿的语气都不算严厉,但早年在和字堆混过三年,让他对这种黑道人物的特征,模拟的惟妙惟肖。或者说,这辈子卢灿的骨子里有这种基因。 “嗯嗯……”阿多连忙点头,“昨天……我和阿生约好……” 这个叫阿多的年轻人,胆子更小。他一骨碌将所有情况全部倒出。 戈多和司马生今年忠孝高中毕业后,整天在社会上游荡,无职业无收入,想加入帮派又没人引荐。这司马生鬼点子多,拉着戈多,两人最近一个月碰瓷四次,成功两次,被人识破两次。这次是第五次,撞上卢灿这么块铁板上。 不用阿多讲述,卢灿也看出,两人之间,以那位叫司马生的年轻人为主。 卢灿站起身来,随手掏出几张新台币,塞在那位叫司马生的手上,拍拍他的肩膀,了他眼,“这里没你什么事,走吧!” “那……他……”这个叫司马生的青年,喜出望外的接过卢灿手中的钱,躬身后又指了指坐在地上的阿多。 “他的事不用你管!”卢灿突然眉头一皱,声音严厉几分。 “阿生,我回家啦!”司马生扭头就跑,再也不管那坐在地上的年轻人。 “生哥……!阿生,等等我!”那叫戈多的年轻人,连忙撑着膝盖,站起来追了两步。可惜,司马生早已经溜进人群看不见影子。 “走吧,带我们去你家!”卢灿走到他身边,笑嘻嘻看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听说卢灿要去家中,戈多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龇着牙问道。那是小腿疼得,还有害怕。 卢灿扬扬提在手中的大罐,“不是说好了,去你家买罐子吗?难不成你还准备留着下次碰瓷?” “你真的要买?”那年轻人狐疑的看着卢灿。 “废话,快点走!先跟我们去个地方,然后带我们去你家。” 卢灿准备先去裴东岭那小店铺说一声,先去这戈多家,然后再转道去裴东岭家。 “这罐子很不错?”那戈多也不傻,见卢灿为了这个破腌腊白菜的罐子,要去自己家,这罐子应该不凡,他试图套话呢。 “值多少钱,需要你家长出面。你家中都有谁?”想套卢灿的话,他还嫩着点。 “父亲……还有妹妹。” 很快被卢灿扭转话题,将他家境况打探的清清楚楚。家境不太好,母亲早逝,父亲为忠孝东路中学的外语教师,独自养大他和妹妹。 ………… “咦?阿多,你怎么和卢少一道来了?” 和裴东岭一见面,他竟然和那位叫戈多的年轻人认识,还很熟。 戈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裴东岭点点头,低低的叫了声“裴叔。” “卢少,您怎么认识阿多?”裴东岭疑惑的指了指戈多问道。 那孩子急的,不停的对卢灿挤眼睛,打手势,卢灿暗笑不已。 “阿多在八德楼卖他们家的瓷器,被我看上了。喏,这呢。”卢灿指指放在脚边的大罐,“这罐子缺盖子,他带我去家里翻找看看。” “哦,那刚好一道。阿多是我家邻居戈老师的孩子。”裴东岭解释道。 难怪认识,卢灿对戈多笑笑,他也挤出一丝笑意。 这孩子本性不算坏,帮他掩饰一句,马上换来他对自己的好感。 卢灿又和裴东岭的妻子打了声招呼。裴妻很清秀文静的一位女子,被这位让丈夫很尊重的年轻人喊了句婶子,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我回家一趟。”裴东岭又在妻子耳边敲敲嘀咕几句,估计是说带卢灿回家干什么。 裴东岭去找辆面包车,他家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卢灿刚好让丁一忠去商场买点水果茶点带上。既然顶着去看裴老的名头,总不能空手去吧。 至于停放在不远的自行车,下午再来骑回去就是了。 裴东岭家在忠孝东路的葵花小区,距离卢灿住宿的怡亨酒店并不远。说是小区,平房居多,还有不少低矮的四合院,裴东岭和戈多的家就在同一座四合院中。 “卢少,那就是我家,侧面的是阿多家。” 裴东岭将卢灿迎进院子,指了指后排的二层小楼,然后又指了指左侧的平房,介绍道。 一行人走进院子,左侧的房内,刚好走出一位少女。梳着马尾辫,上身套着一件粉色短袖T恤,配着白色百褶过膝裙,光脚套着蓝色人字拖,皮肤白净的能掐出水来。 很原生态的一位小美女! 而且这位美女卢灿认识!正是来台的路上,唧唧咋咋一路随行的少女团中的一位,名字叫阿如的那位少女。 她就是戈多的妹妹? “裴叔回来了??”那少女见到裴东岭,连忙绽开笑脸,打了声招呼。 “哥哥,刚才爸爸还问你中午回不回来吃饭呢。你吃过了没?咦……”那姑娘的眼光终于从卢灿面前扫过,将其认出来,脸上惊讶的不要不要的。 “你……怎么来了?”这是和卢灿在打招呼呢。 小姑娘的问话,顿时找来戈多,还有裴东岭的疑惑目光。 “嗨,你好!”卢灿向她微笑着挥挥手,耸耸肩向裴东岭解释道,“昨天一趟班机……” “阿如,你父亲在家吗?让他出来一下。”裴东岭站定脚步。 不用那位阿如去喊,院子很小,裴东岭的一嗓子,把前后左右房子里的人都惊动了。裴老爷子从小楼窗户探头,他一时间还没认出卢灿。 左侧厢房中走出一位高瘦的中年人,带着厚厚的瓶底眼镜,有股子书卷味,相貌不俗。 “阿岭,找我有事?”他开口问道,然后又看见自己的儿子,还有站在儿子身边的卢灿和丁一忠,不禁眉头一皱,“是不是阿多闯祸了?这孩子……” 戈多吓得往后缩了一步。 “嗨,你急什么?阿多不是。”裴东岭连忙解释道,“好事!阿多在家中拿了一个古董大罐,去八德楼卖,结果被这位来自香江的卢少东家看中。这不,上门找大罐盖,还有就是和你谈谈价格。” “古董?我家有什么古董?”他的眼光很快落在卢灿及他手中的那只青花罐子上。 “哦,你说这只腌菜……”很及时的住嘴,他自己也知道,说腌菜罐子不合适。 家中竟然有古董?这是好事啊!他三两步迈下台阶,脸上笑容殷切,向卢灿伸手,“卢……卢少东家是吧,幸会幸会!” “戈老师,您好!”卢灿将手中的罐子放在地上,和他摇摇手,“这口罐子是您家的吗?” “是是!是我家的,有些年头了!”那戈老师忙不迭的点头。 “盖子还在吗?要知道,整器的价格,能稍微贵点。” “在的在的,前两天泡菜……”他终于还是将腌泡菜的事情突噜出来。 前两天,泡菜吃完了,戈伟将坛子中的咸水倒掉,结果就忘了盖盖子,今天被戈多拎着跑了。 盖子在就好,至于是否腌泡菜,已经不重要。 “裴叔,您看,要不我先去戈老师家坐坐,把这点事谈完,再去看裴老?” “您去您去!我稍后刚好去饭馆叫两个菜,中午我们喝点。”裴东岭挥挥手,将卢灿带来的水果和礼品,拎在手中。 “卢……卢少东家,请请!阿如,去泡茶!”戈老师连忙伸手请卢灿进屋。 尽管不知道卢灿身份,但院子里最富有的裴家对这位年轻人如此客气,况且,人家是送钱来的,戈老师对卢灿异常客气。 至于那位原生态的小美女,此刻早已傻眼。 这个戏法怎么变得? 昨天还和同学们聊着呢,巴士上误会他,今天怎么就上自己家中来了? 还是什么少东家? 少东家也坐巴士? 正文 第236章 戈家藏宝 平房门边,板桌一张,书一本,矮凳一条。 卢灿就坐在板桌,将桌上的大罐拿下来,便于小姑娘将泡好的乌龙茶放在板桌上。 “这次去香江,玩得挺开心?”卢灿敲敲桌面以示谢意,顺便问道。 似乎没料到卢灿主动和自己说话,小姑娘有两分羞涩,点点头,“香江的高楼比台北多。” 卢灿笑笑,此时香江确实要比台北繁华,高楼更多,“其它地方也不错呢,譬如庙街……” “庙街我们去了还有天后娘娘宫,那里烧香礼拜的人好多哦……” 阿如逐渐放开,话也多了起来。 她们一行四五人,来了次香江三日游。维多利亚港湾、浅水湾的沙滩、庙街天后宫的香火,还有香江越修越高的楼房,给这位阿如姑娘,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那天巴士上……你真聪明!甜甜的背包里面可还有买给她爸爸的手表,还有许多礼物呢。”小姑娘忍不住说出当天的事。 卢灿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在小美女面前装逼的感觉,很爽。 “甜甜的爸爸,还说遇到你要请你吃饭呢。”小姑娘说着说着,自己就咯咯笑起来。 她们一行人,都以为卢灿是个学生呢,谁知道竟然是个大人物!还是香江什么少东家? “阿如,笑什么呢?和卢少聊得这么开心?” 戈老师和戈多两人从后堂出来,眼神在卢灿及自己女儿身上扫了扫,有些疑惑。 他手中拿着一块“飞碟”型瓷盖,应该就是青花金凤莲纹大罐的罐盖。 卢灿站起身来没说话,笑眯眯接过这罐盖,看了起来。他女儿阿如,则唧唧咋咋的对着父亲讲述巴士上的事情。 罐盖为双面鼓起,型制上像一枚飞碟。底部白底清釉,胎质细腻,顶部四周为青花莲纹,中部为桥纽提手。 他又将盖子落在罐口上试了试,严丝合缝。 卢灿心头大定,原配! “戈老师,我们来谈谈价格,可好?”卢灿等那父女两人说完话,才笑着插口。 “可……我不懂呢。您……能给我说说吗?”戈老师推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 “嗯,行!”卢灿点点头。 戈多连忙找来两条凳子,放在板桌旁,他父亲坐一条,自己也在旁边坐下。 卢灿将大罐拎起,摆在戈老师面前,指了指罐口的青花及双凤纹饰说道,“这是一件青花瓷器,正式名称叫青花金凤莲纹大罐。” “青花发色略有晕散、青色浓艳,瓷质细腻,莲纹造型细而长,圆润而柔这是明代官窑特征。” “这算是一件明代官窑精品瓷器。” 卢灿自然不可能和他们解释的太清楚,否则这买卖没法做了。 “那……这件什么什么大罐,能值多少钱?”等卢灿一停,阿多立即问道。 他们不关心这是什么东西,关心的是东西值多少钱。连戈老师,还有那个小美女,眼睛都不眨的,等着卢灿给出价位。 卢灿抬起手指在大罐腹壁上弹了两下,盖上盖后,声音有点木,变成梆梆声。 “这件可以说是精品,因此价格不会太低。但也有个明显的缺陷……”他拿掉罐盖,将大罐翻过来,指了指底部,“这款瓷器没有底款,并不能确定它的准确年代,所以……他在市场上的价格,要低上一点。” 戈多搓搓手指,表情焦急,半起身再度追问道,“能值多少?” “明代正品官窑器,价格在五万到二十万新台币之间,具体价格多少要看瓷器的质量。这件大罐,质量不错,但也有明显缺陷。” “我给它的开价是十五万新台币!” 卢灿话音刚落,那阿多一屁股坐歪了,连人带凳子,滚翻在地。 他惊到了!自己准备拿去碰瓷的瓷器,竟然能卖出十五万新台币! 不仅他惊到了,连戈伟戈如父女两人也愣在当场。一件被用来腌泡菜的大罐,竟然能卖出十五万新台币?十五万,在此时的台北,不是一笔小数目。戈伟当初中英语教师,每个月的收入也不过两千新台币。 卢灿的报价,真的很高吗?真的就如此妈祖作风吗? 他完全可以在平字楼门前,花几千新台币,从戈多手中将这件瓷器诳过来。 可是,这件还真不能这么做。这件瓷器,因为有金凤呈祥图案,在卢灿所有收藏瓷器中,能排进前五,空白期瓷器的争论,也会因此而起。也就是说,这件瓷器日后必定会扬名。 他之所以上门,就是希望这件瓷器在日后面世,别出问题。 别忘了,十年后的港台媒体,都是出了名的善于泼名人污水的。万一有人将这件事揪出来,说卢灿靠讹诈的手段拿到这件精品瓷器,那……太得不偿失。 一家三口,姿势各异,就是不开口说话。 卢灿看了眼爬起来的戈多,打破沉默,“阿多经常去八德楼,也可以去打听打听。” “我下午在裴叔家有事,如果你们去市场问价后,感觉不满意,可以去裴叔家找我。” 戈伟老师连忙站起身来,摆摆手,“满意满意!卢少东家能上门,主动开这么高的价格,我们还能说什么?高情盛意,我心领了。” “再说了,要不是您,这件瓷器恐怕我们连具体价值都不清楚,就被这倒霉孩子糊里糊涂的给摔了!” 说完,他狠狠瞪了戈多一眼。 合着还是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已经从戈多那里,将所有事情都打探清楚。 戈多狼狈的低低脑袋,躲过父亲的目光。 让丁一忠喊过裴东岭,做见证人,双方正式签订购买协议,支付十五万新台币。 这件堪称空白期的精品瓷器,终于落入卢灿袋中。 交易完成后,卢灿随即安排丁一忠,将上午购买回来的二十多件古玩,还有这件大罐,送回宾馆。 十五万新台币落入腰包的戈伟,心情大好,连忙喊过儿子戈多,让他帮忙一起送。旋即又吩咐女儿阿如去煮饭做菜,死活要留卢灿及裴东岭午饭。 卢灿没急着离开,在小板桌旁,和戈伟、裴东岭一起闲聊。 做公证人的裴东岭暗自吃惊,不显山不露水的戈家,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件宝贝?羡慕嫉妒自然有一些,于是带着开玩笑的口气说道,“伟哥,你再去找找呗,说不定还能翻出几件老东西。这样一来,你戈家就彻底翻身,阿多也能上一家不错的自费大学。” 卢灿眼睛一亮,这话他早就想说,不好出口,现在裴叔替自己说出来,太好了。 戈伟推推眼镜,迟疑的看看卢灿,“卢少能帮忙看看?” 嚯?听其语气,家中还真有老东西呢!真是意外之喜。 卢灿连忙点头,“戈叔去找找,未必是瓷器,什么都行。有不错的,我会给个好价格。” 戈伟匆匆离去,不一会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没看出来啊,戈家底蕴还挺深。”裴东岭端着乌龙茶喝了口,悠悠感慨一句。 卢灿笑笑没说话。 台岛在明代以前,人口不过六十万。明清两代,很多渔户上岸,内陆又迁移过来很多户籍,尤其是清入中原后,沿海不少居民追随残明军队,移户到台岛,让台岛人口暴增。 最近一次移民高/潮,是KMT败退台岛引发的。以军公教为首的移民,人数超过百万,再加上随军的民户和富商,让民/国四十年的台岛人口,第一次突破一千五百万。 这些新移民,带来多少好东西?不计其数啊。 尤其是那些自发跟随KMT来到台岛的民户,基本都是有钱人家——没点积蓄付不起渡海费用啊!这样的人家,有几件珍品古董,情理之中。 卢灿估摸着,戈家就是这种情况,不知他家还有什么好东西? 不一会,戈伟拎着一只竹篮,里面装了七八件物品,阿如跟在后面,又提着两件瓷器。 卢灿和裴东岭连忙起身,把板桌归置好。那父女两人,将所有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因为有了那个大罐的先例,这一次,两人很小心。 “伟哥,家中老东西不少嘛?你可算是深藏不露啊?”裴东岭打趣道。 戈伟推推眼镜,嘿嘿笑了两声,眼神始终落在卢灿的手上。 第一件上手的物品是阿如拎来的瓷器,学名叫做青花平肩莲纹瓮。 很多玩收藏的人,将瓮等同于缸,这种观点错得很厉害。在《饶州窑器形录》中有明确记载,“瓮者,窄口短颈、粗腹宽足径”。 因此,瓮更像上下一样粗的高坛子,肩部收口,口径要小于足径。 至于为何将瓮缸联系在一起,还是与佛教的高僧大德坐化方式有关。 佛教高僧,在仙逝后,经常被安置在缸中进行火化。火化之后的骨灰,再被装在瓮中。因此,有信佛之人,将瓮缸并在一起,时间长了,就给人一种“瓮”“缸”同类的感觉。 瓷器中的瓮器不多,这也是卢灿第一就选择这件瓮器上手的原因。 不过,让他有点失望,这件瓮器是典型的清代嘉庆时期民窑出品。 胎质有些疏松,青花沉闷,蓝色不甚鲜亮,无凝聚斑点和晕散现象,有飘浮感。卢灿再翻翻底款,“甲辰年制”,这是典型的民窑年代款。 将青花平肩莲纹瓮放到一边,卢灿抬头说道,“戈叔,这件瓮器,嘉庆民窑。如果你想出手,让阿多带去八德楼,低于三千新台币不要卖。” 民窑虽然不值钱,但这瓮器,器形够大,高足有六十公分,这让它多少还能值点钱。 他的话让戈伟有些失望,这是明显不想要的节奏。不过,旋即有笑着点头——毕竟还能卖出他一个多月的工资不是? 第二件是双铁环提梁壶,卢灿看了一眼,呵呵笑道,“这壶您留着继续喝茶吧。” 卢灿都无需上手,其造型,这就是一件民/国时期制作的普通家用茶壶。这东西即便是三十年后,也不过百十块钱,没甚价值。 两件瓷器无惊喜,让卢灿心冷了一半,顺手从篮子中拿出一件笔筒。 入手沉甸甸,触手感觉有点怪! 这是一件黄杨木雕笔筒,通体黄中泛红,高足有四十公分,算是笔筒中的“战斗筒”——卢灿还真没见过如此高度的黄杨木雕笔筒。 腹壁浮雕梅兰竹菊四友图,刀工还不错,是清代东阳木雕手艺。 东阳木雕,是以平面浮雕为主的雕刻艺术,其多层次浮雕、散点透视构图,有着强烈的平面装饰风格,其风格特色很好认。 卢灿用手指,弹弹腹壁,发出“空空”的声音。 这件“战斗筒”难怪这么高?其内部有夹层! 也不知藏有什么宝贝! 卢灿扬扬手,“戈叔,这件黄杨木雕笔筒,清末期东阳木雕工,作价一万新台币,我收了!” ……………… 本书首发书海小说网,请大家来支持一二。 好不好另说,每天三更万字,真的挺累。 可是成绩呢?让人寒心,截至目前,八十一万字,收藏五十、跟订二十。 让我写得都没什么动力! 如果大家觉得这本书,还有一读的价值,请来这里支持正版,支持火火一把! 另外,有条件的朋友,帮我传播传播!唉!写手苦逼啊! 大家的支持,才是本书不太监的前提! 再度拜谢! 正文 第237章 投资东岭 篮子里面七件物品,都是老物件。 但除了卢灿买下的那件笔筒,其它几件都没什么价值。 他从中间挑出两件,递给戈伟。 一本《翠薇花曲牌词》,是清咸丰四年江南社刊印,泥字印刷,字迹有些散乱,没什么收藏价值,但对戈家很重要。 另一件是竹制搁臂,上面用行书刻着两个字“弢翁”! “戈叔,这两件东西收好,别给卖了!” 卢灿笑着说道,“可以留给阿多,让他一代代传下去。” “东西很贵重?能做传家宝?”裴东岭闻言顺手拿起来左看右看,没明白珍贵在哪儿?不过是一本破破烂烂的老书,另一件也是竹制的半圆板。 卢灿看了看戈伟,这位也是一脸茫然。 合着这人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祖宗?可能阿如爷爷奶奶去世的早,没来得及说给他们听。 “戈叔,您的祖籍是苏南吴县,是吗?”卢灿问道。 “嗯?卢少怎么知道的?”戈伟隐隐觉得这两件物品应该与先祖有关,连忙收拢过来。 卢灿拿起那本《翠薇花曲牌词》,笑着恭喜道,“戈叔的祖上,可是江南望族呢。” “这本册子里面曲牌词的撰写人,叫戈载,字宝士,号弢翁,应该是戈叔的先祖。” 他指了指那件搁臂上面的字,“喏,就是那两个字,弢翁。那是搁臂,写字时用它搁放手臂,防止手臂沾墨的文房用具。” “那件搁臂应该是老先生的随身物件,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对于您来说,这就是传家宝。是不是,戈叔?” 老祖先用过的东西,能不是传家宝?戈伟连忙点头,“是!是!我一定留存好!” 这话戈伟回答的很心酸,自己老祖宗的东西,还得亏别人帮忙指出来。 “还请卢少说说我戈家这位先祖的故事。”这句话问的真惭愧。 戈家是二十年代来台岛的,他出生于台北,早年父母确实谈过一些祖籍的事,可那时不在意,等到自己成家,父母又相继病故。这一来,连自己祖宗出过什么人物,都不清楚。 “戈载老先生一身虽然未曾中举,但他是嘉庆年间的贡生。贡生也就是博学多才的秀才,有朝廷贡养的。戈老先生精于填词,并且精通家传之学,也就是音律学,在江南梨园,那也是等同于柳三变的存在。” 他将手中的《翠薇花曲牌词》,笑着递给戈伟,“这是老先生为江南梨园班子所做的曲牌,有时间戈老师可以研究研究。” 这话就是卢灿的奉承了,柳三变何其有才,又岂是戈载所能比拟的?不过,戈载确实很有才气,是清末江南最大的梨园春秋社、金陵最红火的妓船红绸记的御用填词填谱人。 如果按照今天的行业人物来比拟,戈载如同香江的黄霑、顾家辉合体。 “多谢卢少!”戈伟捧着老祖宗的词册,手都抖起来。 “卢少,你说我戈家世传家学?是不是祖上还有其他名人?” 问话的是阿如,她刚才聚精会神的听着卢灿讲述戈家往事,从话语中听到一丝端倪。 卢灿笑着点点头,“嗯。” “戈载老先生的父亲戈宙襄,是江南有名的音律大家,精通宋代宫调声律之学。一生出过好几本行业书籍,《韵表互考》、《韵类表》、《字母互考》、《字母会韵纪要》等等。” “堪称当时的江南音律第一人。” 祖上又冒出一位名家?戈伟连忙问道,“戈宙襄?怎么写?” 卢灿倒点茶水在板桌上,蘸水将戈宙襄三个字写给这父女两人看。在这个名字下面,他又添上另一个名称,“戈宙琦”。 “这位戈宙琦先生,是戈宙襄先生的弟弟,嘉庆道光年间,江南松江画派的知名画家。” 卢灿将吴县戈家的祖上这三位名人/大致说了一遍。 以前戈伟对这一块根本就不在意,可卢灿点出祖上的荣光之后,他立即变得激动起来,喃喃自语,“也不知我台北戈氏,究竟是吴县戈氏的哪一房?” 宗族的凝聚力就是这么神奇!他这是起了回乡认祖的心思。 卢灿笑道,“那……戈叔得把这两件祖传物件收好,日后内陆,也有认祖归宗的凭证。” 裴东岭和戈伟一怔,回内陆?这可能吗? “这有什么不可能?”卢灿呵呵一笑,“台岛几百万人,根都在内陆,两岸血脉相同,还能仇视一辈子?总有一天回和解的。”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戈伟正准备劝说卢灿别再说了,他鼻子一皱,屋内传来一股焦味,“阿如,你锅里是不是还有菜?” 一句话惊得这小姑娘立马从矮凳上蹦了起来,像只黄羚羊,张舞着手臂,慌慌张张向后跑去,嘴中不停念叨,“糟了糟了,菜全糊了!” 她的模样让卢灿三人哈哈大笑。小丫头听得太入神,连锅里的菜都忘了。 得,午饭只有去裴东岭家混了。 尽管戈伟死活不收那笔筒的一万新台币,卢灿还是留在他家的板桌上。那方黄杨木雕笔筒,确实只值一万新台币,但架不住有夹层啊,也不知道夹层中有什么。 卢灿拿着黄杨木雕笔筒,对送出门的戈氏父女,挥挥手。 “卢少这是看上阿如了?要不,我帮你说说看?” 裴东岭突然冒出一句,卢灿连忙扭过头,尴尬的笑笑,“裴叔,不带这样玩笑的。” “这算什么玩笑?阿如今年虚岁十七,台岛十七岁嫁人,多的是。”裴东岭说得像开玩笑,眼睛却在注视卢灿的神色。 卢灿摇摇头,“多谢美意,没这想法。不对啊?裴叔您可是留学美国,怎么也有这保媒拉纤的恶习?” “这与哪里留学无关。美国也有婚姻公证人,也有媒人这一职业呢。”他哈哈一笑。 “嗯?我还真没听说过。” 两人说笑着,走进小楼的一层客厅。 大厅中,裴老身着短袖对襟褂,坐在客厅,见卢灿进门,站起身来。 卢灿抢先说道,“老爷子安好!刚才有点事情耽搁,太不好意思了!” “卢少东能来寒舍做客,就是看得起老朽!”裴老连连招手,“来来,坐这里,喝杯茶。” 他又对照壁后面喊了一嗓子,“老太婆,泡茶!” 就这一句,卢灿能感觉到,这位裴老在家中,是绝对的话语权掌控者。 趁着上茶的机会,卢灿将裴家打量一番。 裴家虽然不能和那些富商大户相比,但在本地还是小有资产的。这栋二层小楼,就要比刚才的戈家,气派太多。 客厅的照壁上,悬挂着一幅宽幅有两米的中堂画,虽然是影印本,但格调很高雅,是宋代赵黻(音服)的《万里江山图》。 两侧配有七字拼凑联“江山重叠倍销/魂;渚暝蒲帆如一幅”。 上一句取自宋代李之仪《临江仙偶向凌歊台上望》,下一句取自唐朝诗人李贺的作品《江南弄》。虽然不甚工整,但借助这幅画,拼联之人的心胸格局,却得到完美的展示。 卢灿很怀疑,这幅拼凑对联,就是来自于裴东岭的爷爷。 自己所在的八仙桌,以及后面的条案几,虽然质量不错,但还不是值钱的古董。整个客厅,除了中堂画及对联,看不到一丝师门的手笔。 裴老夫人是一位和善的长者,笑眯眯看着卢灿,“吃茶吃茶,莫客气!” 听起口音和神色,应该是华东一带,也就是偏江南人士,性格应该很温婉。 老太太和裴老已经吃过午餐,因此,中午饭桌上,只有卢灿、丁一忠和裴东岭三人。 “裴叔,做惠普台岛代理,需要多少预算?”卢灿吃完饭,放下碗筷后问道。 之所以这么问,卢灿动了投资的心思。 卢灿虽然不懂得如何经营科技类产品,但他目光精准啊。惠普打印系统以及电脑系统,未来在亚洲的强势地位,他太清楚不过。 这是很明显能赚钱的生意嘛。 其次,与裴东岭的两次接触,他还是能对其人有基本的判断,裴东岭不是奸猾之人,也算聪慧,又有惠普内部工作经历。 为什么上辈子在台岛知名企业家中没听过他的名字,这其中的原因就太多了。 所以,这个人,卢灿值得投资。 第三嘛,那就是北宗师门长辈的原因。 对方是师门北宗长辈的后人,卢灿上辈子受惠于北宗,多少有一份香火之情存在。卢灿也愿意帮他一把。 “需要五百万新台币,折合美元在二十万左右。其中五万是区域代理的保证金,拾万左右的首批进货款,店面租赁和装修、公司开业、人员招聘,还得预留半年的运作资金,这也需要五万。” 这一问题,裴东岭脱口而出。他暂时还没明白卢灿的心思。 “那……裴叔您能筹集多少资金?” 卢灿再度追问,让他隐隐有些明白,语气中多了几分激动,“我……我想想啊。” 他闭着眼睛琢磨片刻才开口,“如果抵押这栋房子,我最多能筹集三百万新台币;如果不抵押,应该能拿出两百万。” 说完,他万分期待的看着卢灿。 卢灿摸摸眉梢,三百万新台币,那意味着自己需要投资十二万美元左右。自己昨天从坂本五郎那里坑来的三十万美元,投资这家公司,足矣。 他抬头笑笑,“裴叔,房子就别抵押了,免得裴老和老夫人揪心。” “这剩下的十二万美元,我来投资吧。” 这个消息不次于久旱甘霖,裴东岭嗖一下站起身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卢灿加重口气,再度确认一遍。 “不过裴叔,有些话说在明处,好处也要让在明处。”卢灿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您说您说!”此时的裴东岭,满脑子喜悦,敲敲桌子催促道。 卢灿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点。” “其一,我投资十二万,只要五成五的股权,剩下的半成,算是您的管理股和资源股。我卢家不参与管理,但财务总监,必须是我的人。您能不能答应?” “没问题!我保证账目清楚,您可以从香江派财务人员过来!” 裴东岭是真想做点事业,卢灿能投资,又出让半成的管理股,在他看来,已经非常够意思了。大股东掌控财务,这在美国各大企业,并不鲜见。 “第二,如果一年内不盈利,我有权收回股权投资。这一条您能同意吗?” 卢灿的这一条其实有点过分。 这一句话的意思是,一年内不盈利,这十二万美元算我借你的,你必须得还! 裴东岭沉默了,神色复杂的看了卢灿一眼,这位年轻人,真不是表面所见的这么简单。对方是在怀疑自己的经营能力?还是怀疑项目前景? 想想自己一个月前四处借钱的窘境,他终于还是咬牙,点头答应卢灿的要求。 “那行!合作愉快!”卢灿站起身来,笑嘻嘻向对方伸手! ……………… 不知是因为合作示好的缘故,还是需要筹资,刚吃过午饭,裴东岭和裴老两人,将家中所有从内陆带过来的老东西,全都搬出来。 卢灿扫了一眼堆在客厅中,琳琅满目的老物件。 呵呵!有收获,他的第一眼就落在一件樱木棋盘上。 棋盘一角的边纹中,嵌着玖宝阁的花体“玖”字! 正文 第238章 意外事故 瘿,树瘤。 这张瘿木棋盘取自北方很常见的桦木,并不名贵,但切面打磨的很精细,表面油光可鉴,应该是风干后上了一层轻蜡。 纹线细密,呈现一片小而细的山水线(即现代的等高线),小巧多姿,奇丽可爱。 花体字玖字,是用刻笔在边角的木纹上进行了细微的加工,浑然天成。 卢灿摸摸棋盘表面,蜡油已经渗入纹理,当年应该是师门长辈的心爱之物。但因为长时间搁置,保管不善,浮灰有粘结状。 顺便说一句,瘿木棋盘在不用时,需要用布料蒙上。擦拭时用干布,配一点棕老虎擦,最好不要见水。 “裴叔,这象棋盘,应该还有棋盒棋子吧。”卢灿抬头问道。 裴东岭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有,不过不全,被我家大雄弄残了。我去拿来?” 大雄是裴东岭的孩子,去桃园外婆家度假了。 裴老夫人去找棋子棋盒,裴东岭帮卢灿搭把手,两人将这副瘿木棋盘抬出来。桦木质轻,即便这瘿木取自树根,也不过五公斤左右,这也说明这幅樱木棋盘,当初风干得很透。 “东西不错?”问话的是裴父,显然他对古董行并不了解。 也不知道当年裴老先生怎么考虑的,竟然一点古董知识也未曾传给自己的儿子?莫非裴父年幼时很浑?卢灿恶意的猜想。 卢灿的猜想,已经接近事实。 裴父本名裴江生,年轻时家中有钱,算是津门有名的纨绔。性情大变,还是在抵达台岛之后。在台岛人生地不熟,吃过几次闷亏,不得不踏实做人。 “裴老,这是樱木棋盘,不过材质要差一些,是华北常见的桦木。如果要是花梨木或者紫檀瘿木,那就很贵重了。”卢灿笑笑回答道。 “值多少?”裴父围着棋盘转了转,还用手摸摸表面。 卢灿感觉他并不是真的问价,而是……怎么说呢?像是在考验卢灿的诚意一样。卢灿估计,有八成可能,裴父当初带人来看过这棋盘,而且对方给过报价,他不甚满意回绝了。 “这幅樱木棋盘我能以四万新台币收了。嗯?附带棋盒棋子,我能给出五万新台币。” 此时,刚好裴老夫人端着两个棕红色的棋盒出来,桃形的棋盒,有盖,同样是瘿木制成。卢灿不愿和师门长辈的后人因价格上起纷争,直接又在棋盘的价格上加上一万新台币。 裴东岭看了眼父亲,裴父点点头,“这个价格,可以,棋盘棋盒,让给你。” 卢灿又一次猜对,当初裴父确实叫人上门看过一次,对方只出价一万新台币。 一万块对裴东岭的五百万投资,杯水车薪,裴氏父子便直接回绝对方。卢灿能将价格提升五倍,这是很有诚意的。 “裴叔,是现在支付给您,还是……”卢灿指了指剩下的一堆货品,问道。 “等等吧,这剩下的这些,说不定还有你能看中的的呢。”裴东岭对第一件老东西能卖出五万,还是很满意的,挥挥手说道。 不过,这人也很精明,他随即提到,“阿灿,剩下的那些你看不上眼的,而又能卖点小钱的,还需麻烦你帮忙出个价,我哪天送到八德楼处理了。” 卢灿笑着点点头。 这是需要自己帮忙鉴定呢,谁让自己刚才在戈多家中,就这么做了? 既然都要鉴定,卢灿反而不那么急切了,坐在凳子上,一件件的过手。 卢灿上手的第二件,是一套本民/国小说,还珠楼主李寿民的《蜀山剑侠》,一共十一本,民/国三十五年到三十八年,正气书局刊印出版的。 “裴老,您的这套心爱宝贝,我收了,一万新台币,怎么样?”卢灿笑着扬扬手中的这套版本,向裴江生问道。 这套书肯定是裴江生年轻时的最爱,否则也不会保存的如此之好,收集如此之全。 要知道,还珠楼主写这本书,可是从民/国二十二年就开始动笔,一直写到民/国三十七年才结束。十五年时间,写写断断,中间经历了换报社、作者被抓、报社被封等诸多劫难,追书者性子急的能急疯了。 好在李寿民人品很好,最后结局虽然草草,但总算没太监。 “拿走吧!”裴江生摆摆手,被这本书勾起回忆,“当年追《天风报》的《蜀山》,追得恨得我牙直痒痒,恨不得去报社把这个还珠楼主抓到家中,逼他一口气写完。结果那孙子,写了足足二十年,恨死我了!” 说完自己也哈哈大笑。 卢灿附和着,这就是当年的狂热书迷。 这套书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可不仅仅因为它是一套很好看的小说。 在港台东南亚,《蜀山剑侠传》有着庞大的书迷群,2002年还珠楼主李寿民诞辰一百周年,一套民/国三十八年中华书局统一刊发的综合本《蜀山剑侠传》共六册,拍卖出六十九万港元的天价。 《蜀山剑侠传》之奇,是奇在全书充满丰富的幻想力,古今中外,未曾有过任何一部小说,是充满了如此奇妙不可思议的想象力的,可谓“开小说界千古未有之奇观”! 卢灿收藏此书,也是对民/国经典的一次致敬。 第三件物品,依旧是一套书,三本咸丰元年文会堂校版刊印的《绘图山海经广注》。其版本来源于清代收藏大家吴任臣的《山海经广注》原书及一百五十幅附图。 文会堂是清代早中期北方最大的书籍刊印社,此书使用的是木模刊印。木模的好处就是便于刻图,另外字迹在印刷过程中不变形。 本书内页为柔软的白棉纸,字迹图画清晰可见,封皮为硬黄纸,书脊为线装,书页中未见虫蛀散页的痕迹。 好东西!刊印很好,内容也好,保存的更好! 这本书再度证实裴江生年轻时的“不务正业”。 “裴老,这套书两万新台币,我带走了!”卢灿开价,等他点头后,放在一旁。 一下午,卢灿花了三个多小时,将这堆琳琅满目的货品,一一鉴别。 他自己收下十一件物品,其中有两件带有师门标志,除了樱木棋盘外,还有一方洮砚。 洮砚产于甘肃定西一代,古时候为临洮府,这方洮砚是新料新研的,为绿洮石所制,材质不错。雕刻嘛,寥寥几刀顺势而为,在外人看来,雕琢粗疏,卢灿却看出一种大工若疏的感觉。在砚台侧面的石斑纹处,以石质麻点为中心,花体玖字纹线,像一只小蜘蛛趴在砚台上,设计的很精巧。 这应该是裴老先生的心爱之物,使用痕迹很明显,砚盘底部的墨迹,怎么也擦不去。 十一件物品,价格也不过六十三万新台币。 剩下的三十来件物品,裴东岭处理到八德楼,也能卖出拾万新台币左右。 裴家人兴高采烈,没想到家中翻翻,竟然能翻出七十万左右的家底,真是意外之喜。 卢灿和丁一忠,将买下的那些东西,归置到一边,等候郑光荣带人带车过来拉走。坐在八仙桌旁喝茶,卢灿琢磨着如何开口,怎么问询裴江生,当年裴老的事迹。 正想着怎么开口呢,院子里突兀的闯进三个人。 当头的那位瘦高个头,鹰钩鼻子,五十上下,瘦瘦的穿着一件长袍,如同挂在晾衣杆上。后面两位很壮,一看就是丁一忠类型的。 刚进院子,这当头之人,就大剌剌的对着小楼喊道,“老裴头,你这不像话吧。我这几天前刚鉴定过,你就把东西出手卖给其他人,这不合规矩吧!” “还有你!那小子,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我们觚品堂看上的东西,你也敢插手?” 语气很不客气,这是上门问罪呢! 事发突然,卢灿一愣神,我去,怎么回事?抬头看了裴东岭一眼。 裴江生老爷子快步走到门口,大声呵斥道,“老于,你这话不对吧。我裴家处理自己家中东西,怎么着也轮不到你老于做主吧!” “老裴头,你家卖货,我管不着,也不想管。”那瘦高个的老者,仰着头,语气很横,“可是,你请我来鉴定,我一件件出过价格,这事总没错吧。” “今天,你转手就卖给其他人。合着你是来骗我给你做免费鉴定的?”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整个院子里所有住户都出来看热闹。 这让这于姓老者气势更张,伸手点点裴江生,“你老裴头骗鉴定?这没错吧。” “要卖货?可以!把我的鉴定费出了!”他一伸手,向裴江生招了招。 裴江生气得浑身发抖,忍了忍,“老于,这么说就不对了吧,你鉴定你自愿报价。可你出价低,我不愿卖,这还怪我啰?” “还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裴东岭此时正看着屋外,没看到卢灿的眼神,因此,卢灿不得不敲敲桌子。 “裴叔,怎么回事?” 裴东岭表情有些尴尬,对卢灿低头说道,“卢少东,没事。这觚品堂的人,来看过一次,给出的报价低得很,我父亲回绝了。这……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上门闹事呢。” 觚品堂?不就是裴东岭那小店隔壁的那家金属器铺子? 难怪裴东岭好心的提醒自己,觚品堂东西假、货贵、人蛮横、有黑道背景,原来两家早已经打过交道。 “裴叔,你说清楚,当初是请人来鉴定的,还是收货的?”卢灿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这有区别?”裴东岭不解的问道。 卢灿狂晕,这师门长辈,裴老先生,怎么就一点常识不传授给自己的儿女呢? “区别大了!”卢灿再度敲敲桌面。 “如果是请人上门鉴定,你是需要掌眼费用的。如果是卖货,那鉴定是买货人自己的事,卖家不用出鉴定费的。”卢灿耐心的跟他解释道。 “卖货!当初为了筹集资金,我们就是准备卖货的。谁让他们出价太低,这些物品一共只出价十五新台币,我们裴家能卖给他们?” 卢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站在裴老身后,听听双方怎么说的。 阿如那小丫头,站在她家门前的台阶上,美目眨眨,担心的向卢灿看过来。戈伟和戈多父子,也站在旁边。另一侧厢房,也涌出一户人家,围着看热闹。 正文 第239章 意外斗亮 那姓于的老者,带着两人,也不进门,就站在庭院中大声嚷嚷,神色嚣张至极。 话里话外,紧扣裴家骗鉴定,刚才冒出的那句让卢灿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倒没再提。 卢灿算是猜了个大概。 从香江回来,裴家忙于筹款,将家中老东西全翻出来,准备卖点资金。觚品堂店面很气派,裴江生找到店内,想要找他们上门看看东西。 觚品堂的这位掌眼师傅姓于,带人上门看货。 不过这觚品堂老于,心太黑,看出裴家急于筹钱,价格报得很低。裴氏父子虽然不懂行,但会看人啊,很快识破对方的诡计,交易自然成不了。 这老于鬼精鬼精,临走时也不提要鉴定费,为的就是让裴家的老货存有纠纷,便于找后账。而裴家父子呢?因为不懂行,见对方不提钱就走了,乐得高兴。 现在,纠纷的焦点就在于,裴父究竟是上门售货,还是上门求鉴定? 按照老于的说法,裴父当初去觚品堂,是请人鉴定。至于卖货,那是鉴定过程中发生的事情。这种情况下,买卖不成,卖方是需要支付鉴定费用的。 而裴江生一口咬定,自己当初去觚品堂,就是为了卖货,奈何对方心太黑,价太低,没能成交,无需支付什么鉴定费。 这场纠纷,对于后世收藏也是有借鉴意义的,尤其是找机构上门鉴定,需要注意。 如果是求鉴定,那一定要有书面鉴定协议。 即便是中途谈成买卖,鉴定费也需要从货款中扣除。譬如昨天晚上卢灿郑光荣找坂本五郎,都是支付鉴定费用的,即使生意谈成,那一千美金的鉴定费照样支付给对发。 如果是想要卖货,之前一定要说清楚,家有货品要出手,你们自己上门鉴定,愿不愿意上门,让对方自己斟酌。这种情况需要签订的是认购协议,鉴定行为是收货方自愿的,哪怕交易不成功,也无需支付鉴定费用。 正因为存在大量的“骗鉴定”行为,所以一般古董机构不太愿意派人员上门。 判定是否需要支付鉴定费,首先看协议,如果是口头协议,产生纠纷后,就需要判定对鉴定机构上门的动机和目的。 这件事情中,卢灿估摸着,裴父当初可能真的是找他们鉴定。因为在交往过程中,卢灿发现裴父非常要面子,说话行事,都是如此。譬如上午,卢灿在戈家看货,裴江生始终都没冒头露面,就为了等卢灿先去看他。 这种要面子的人,你让他直接上门说有货出手,估计他说不出口。 当然,这种人上店面求鉴定,肯定有卖货的意思。 裴父固然有错,但对方气焰实在太嚣张。人有亲疏远近,卢灿很自然偏向裴家。 他从裴江生身边挤过,来到台阶上,嘴角带有一丝笑意,“于老师,你口口声声说裴老先生骗鉴定,请问,你带有双方签订的鉴定协议了吗?” 对方冷冷的打量卢灿一番,避而不答这个问题,“你小子是哪家的?还懂不懂行规?这批货我已经说过,觚品堂鉴定过,对方没支付鉴定费,谁也不能交易!” 卢灿一口流利的国语,让姓于的以为他是哪一家台北古董铺子的伙计。 “识相的赶紧滚!”姓于的旁边,窜出一个大汉,对卢灿吼道。 卢灿没理那大汉,盯着姓于的,“于老师既然和我谈行规,行,我们谈谈行规就是。” “行规中哪一条规定了,鉴定费用的讨要,竟然在十多天之后?” “觚品堂在哪一次行会上说过,裴家的货品存在纠纷,别人不能插手?” 这一条卢灿是猜测的,像这种事情,遮掩还来不及呢,觚品堂怎么可能在行业中宣扬? 卢灿搓搓手掌,“你觚品堂没有鉴定协议在先,上门无理取闹,这是侵犯私宅;你觚品堂在行会中也未曾透露过任何消息,却阻止其他人交易,你这是霸市!” “毛都没齐的小子,和我谈行规?”那位姓于的高瘦老者,恼羞成怒,连着嘿嘿笑了几声,“你会鉴定吗?年纪轻轻就学人上门收货?也不怕赔死你父母留给你的那点家底钱?” “我劝你小子回家在父母面前再要点奶喝,免得以后再吃亏!” 这就是典型的流氓作为了!说不过,就开始威胁! 丁一忠吓一跳,连忙从房中挤出来,站在卢灿身前。这三人,明显有黑道背景,台北的黑道可不是香江,这边人更喜欢用枪说话,而不是香江的棍棒。 裴东岭也担心卢灿吃亏,站出来将卢灿拽了一把,拉到身后。 卢灿生平最恨别人提及他的父母,站在两人身后,忍不住跳脚骂道,“尊重你叫你一声于老师,不尊重你喊你一声骗子也不为过!” “谁能像你这样?能将人家七十万的货品,鉴定成十五万?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卢灿这句话戳到对方的痛处,这话如果传出去,觚品堂以后的鉴定生意就别想做了! “你……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你懂什么鉴定?”那于姓老者气得浑身发颤,手指对着卢灿连点几下,“真品假货、赝品次品都分不清吧。有两个糟钱,见什么都买是吧!来来来!让你于爷爷教你什么是鉴定!” 老头子虽然生气,但这几句话都是在为卢灿的那句话辩解。言下之意,卢灿不识货,真假赝次都当成真品买,这才有裴家货品七十万的来头。 卢灿嗤笑一声,“就你那水平,还教我?自己先回回炉吧。” 那老者脸色白皙的难看,抬脚就要往台阶上冲,丁一忠挡在他的面前。那边,他的两位随从,也跟了上来,不过都没出手。 一时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小子!出来!老夫和你斗亮!你敢接吗?” 斗亮?这是卢灿一周时间内,接到的第二份斗眼的邀约!第一份没斗成,丰盛的人自动退让,这次姓于的再度提到这一方式,卢灿很想称一称自己的水平。 “你说斗亮就斗亮?凭什么?”卢灿驳了一句。 这句话,让对方直观感觉,卢灿不敢出战。 那位于姓老者气焰再度嚣张,嘿嘿笑道,“凭什么?凭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麻烦!凭你小子不尊老,我要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 “怎么斗?” 斗亮分为很多种,楚中原与丁欢的那次斗亮,是最为传统也最考验鉴定能力。但那种对赌,对时间、体力已经老物件的数量,都有很大的要求,一般人,真斗不起啊。 不是谁都有能力,找到上百件,还需要能难倒对方的老物件! 因此,又衍生出很多斗法,譬如非常有意思的蒙眼摸货——比斗双方蒙上眼睛,纯粹靠触摸来感觉物品真假。观复博物馆的马老师,在2012年春节的一次朋友聚会上,酒后兴致大开,蒙眼接连摸出十四件物品的真伪。 总共耗时多长时间呢?半个小时不到。笔者适逢其会,亲眼所见,神奇至极! “不欺负你,三对三!你只要认出我的三件物品真伪,就算你赢!” 于姓老者一挥手,提出一种斗亮的方式。后面的话,看似直爽,却让他自己避开了斗亮的眼里考验,变成纯粹对卢灿的考核。 焉能让他溜了?卢灿对这老者三番五次的提及父母,早就无比恼怒。 “别,不占你便宜!” 卢灿拨开裴东岭,站出来。“我也准备三件,你要是全认出,算你赢!” “你提出斗亮方式,那么裁判,是不是该我来提?”卢灿紧接着提出。 “你准备请谁?”老者眼睛一骨碌,想要借机判断卢灿究竟是哪一家的孩子? “思源斋的楚臣,还有两位大掌柜!他们在台北行业内,威望够吧!”卢灿说道。 思源斋在台北古玩圈中声誉非常好,楚臣在业界的威望也不错,他们家做裁判,合适。但于姓老者滴溜溜看看卢灿那笃定的模样,再度提出疑义,“需加两名觚品堂的裁判!” 这种斗亮的裁判,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在斗亮之前,检测比斗双方提交上来的物品与他们同步递交上来的物品结论,是否契合。 检测无误之后,他们就被隔离在一间单独的房间,甚至连比斗现场都到不了。直到双方比斗结束,裁判们才能带着结果出来,做公证人。 至于楚臣是否同意,卢灿感觉没什么问题。 卢灿随即点点头,可以! 赌注,卢灿以他在在裴家购买的六十多万物品为押,对方答应带一件价值四十万新台币的保真老藏品过来! 斗亮时间约定在明天下午三点,地点就选择在这个小院子! 事情发展极快,裴东岭甚至来不及阻止,另外他也不清数斗亮是什么,也就没有阻止。 “小子,你还年轻,管好你的嘴!” 于姓老者邀约斗亮,他身边的一位黑壮短发大个头,一直在皱眉。 见事情约定完毕,他向前迈出一步,指着卢灿的鼻子威胁道。 卢灿正准备回复,院子里再度进来一批人,其中一位开腔了。 “哟呵?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威胁我孙培新的朋友?原来是瓜品堂的人啊!” 来人声音流里流气,特意将觚品堂说成瓜品堂。 姓于的还有两位随从,连忙转过身子。 原来是郑光荣、谭卫东、乔曲明还有孙培新赶到,刚才说话的正是孙培新。 见到孙培新出现,那于姓老者的两位随从,明显提高了警惕,浑身都绷起来。其中一位向外迈出一步,“姓孙的,这里没你什么事,识相的别插嘴!” 孙培新拍拍手,“我说黑虎啊,亏你还长着一双大耳朵,没听见你孙爷说吗?这是我朋友!什么叫不关我的事?” 他用手指点点,又说道,“还有!你是不是捞过界了?你们四海的地盘在西门町,这里可是忠孝东路,这可是我们竹联董桂堂董哥的范围。” “我们竹联容许你四海插手八德路二段觚品堂的业务,已经是够给面子,你们还要怎么的?想要垄断这条街的生意不成?” 谭卫东和郑光荣两人都没说话,孙培新三言两语,将这里的纠纷,很快从骗鉴定,转移到帮派的地盘之争上。本来卢灿对孙培新印象不算太好,感觉这家伙有些虚,说话漂亮干事不行,现在看来自己看人眼光还是欠火候。他这几句话,不管卢灿与对方有什么纠纷,在帮派地盘之争面前,都是小事。 卢灿还能感觉出,孙培新恐怕在竹联内部的地位不会太低,否则那位黑虎,不会对他这么忌惮。 那位于姓老者,自从孙培新进来之后,半句话不说,眼睛轱辘乱转。 他显然没想到,那个答应斗亮的小年轻,竟然和竹联的关系这么深?让这两年名头很响的新哥如此照拂?那年轻人什么来头? 四海有实力,竹联更难缠! 这两年,两大帮派为了地盘,频频开战,四海可没占到便宜。 正文 第240章 真品作假 于德海离开裴家之后,匆匆赶回觚品堂。 他敢于给卢灿下斗亮战贴,那是因为不知道卢灿的身份,认为他年轻好欺负。竹联八德路新哥介入之后,他有点后悔。觚品堂身后有四海的势力支持,这没错,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得罪竹联。 虽然有些奸猾,手段有些见不得人,但于德海和觚品堂东主蔺磊广,本质上还是生意人,不愿意和树大根深的竹联交恶。 他必须与东主蔺磊广商议一番。 八德路属于竹联的地盘,为何四海帮支持的觚品堂还能立足?这与东主蔺磊广的身份有很大关系。蔺磊广是蔺磊洽的的幺弟。蔺磊洽是哪位大神,让竹联的人也拱手相让? 蔺磊洽是四海帮创帮元老,1954年与冯祖语等人共同创立了四海帮,为人豪爽仗义、颇具侠士之气概而被道上兄弟称为“侠哥”。其交游广阔,人脉关系良好,与其他帮派角头大老都有着不错的交情。竹联不得不给他面子,任由他幺弟蔺磊广在八德路开店,而且不用缴纳“月金”(即保护费)。 “你确认是八德路五虎之一的新哥?”听完于德海汇报后,蔺磊广眉头蹙起,追问道。 于德海点点头,“阿虎和他对的话。” 蔺磊广方面大耳,中秃地中海式让其满脸福相有了一丝破坏。与哥哥不同,他从小不喜欢打杀,接手的是家传生意——觚品堂。 因为哥哥的影响,觚品堂的生意不错,四海的很多黑货,都从他们这里出手。再加上台岛屁大点地方,哪有那么多的真品金属器可卖?觚品堂为了保障店面不缺货,不得不在苗栗的乡下村庄,开设一家铸铜厂,仿制各类金属器出售。 这两桩因素使得觚品堂在台北古玩界圈子中,声誉很不好。 蔺磊广也想着改变经营方向,向全系古董店铺扩充,可古玩这行业,各个类别都有固定的圈子,特定的进货渠道,特别的销售人群。让一个卖金属器的突然去卖字画,顾客也有疑虑啊,甚至原本的金属器老顾客都会怀疑,是不是觚品堂没了进货渠道? 因此一时间他还真不好改动,拖延至今。 “那个年轻人二十岁不到?”他又问道。 “嗯!”于德海想了想,补充一句,“看起来挺成熟的,有股子书卷味,气度不凡,应该不到二十。” “这是谁家的?能肯定是岛内的?”蔺磊广挠挠光秃秃的地中海。 他还真不是顾忌卢灿的身份,而是担心替卢灿撑腰的孙培新。 孙培新五年以前随同父亲来到台北,初来乍到,很受人欺负,在父亲当年同僚的儿子介绍下,加入竹联。 恰逢竹联和四海争夺地盘,打得很厉害,双方尤其是在基隆,布置重兵对垒。 基隆港码头,是世界第七大货柜港,拿下这一带地盘的管理权,对于竹联的扩张,意义重大。 基隆港之战,竹联这边的总负责人是董桂堂,而当时的孙培新不过是董手下的一名跑腿。但基隆之战爆发后,董桂堂带领一帮人,将四海及当地角头帮派冲击的落花流水。 此战之后,董桂堂一举成名。他的手下,也有五人非常引人注目,其中就有孙培新。 他充分发挥调景岭军人后代的悍勇,敢打敢拼,一仗打下来,他手中的片刀扭得跟麻花一样,因此又被人笑称为“麻花新”,一举成为董桂堂手下五虎之一。 孙培新现在负责的片区就是基隆港,所以他才对谭卫东和卢灿他们说,自己是做鱼市生意的——基隆鱼市也归他管辖。 这两年,孙培新很少到市内来,但市内的那些有帮派案底的人,依旧不会忘记他。 蔺磊广琢磨良久,还是开口说道,“按规矩来吧,就不要再挑事,别给那疯子借口。光明正大的击败那个小子,他孙培新如果再挑事,那就是他的不对。” “对了,既然是按行规来,那就挑三件‘好货’,争取让那小子,一件也鉴定不出来!狠狠的刷他们竹联的面子!”说这话时,蔺磊广龇了龇牙。 “那明天要不要请蔺大佬来坐镇?”于德海小声问道。 蔺磊广沉思片刻,点点头,“预防点好,我去打电话!” …………………… “什么?你要和觚品堂的于德海斗亮?” 思源斋的楚臣听闻后,立即站起身来,用手点了点卢灿,“你小子,真会惹事。那家店,行业内名声比死鱼还臭。他家背后你知道是谁吗?蔺磊洽!知道蔺磊洽是谁吗?” 卢灿还真知道这位蔺磊洽是谁,刚才孙培新就介绍过。 “我给你一条建议,今晚就走!离开台北,过几年再回来!不是我危言耸听,实在是……这帮人无法无天,又难缠至极。你堂堂纳徳轩的少爷,何必跟他们一帮瓦片碰?” “走吧!你说的裁判,我没法给你做,那是害你!” 他的一番话,说得卢灿心底热乎乎的,对昨天低价买进他家两块日式屏风,有些愧疚。 卢灿连忙摆摆手,让他坐下,向他解释道,“我朋友孙培新答应找竹联的董桂堂,明天来坐场子,安全肯定没问题。” “什么什么?孙培新?董桂堂?”刚坐下的楚臣如同弹簧般又站起来。 “孙培新,麻花新,你朋友?董桂堂你也认识?”他重新将卢灿打量一番,摇摇头叹道,“你有这样的背景关系,又何必去斗亮呢?” “麻花新?什么意思?”卢灿还真不知道孙培新的彪悍履历,忙追问道。 “你不是说和孙培新是朋友吗?”楚臣疑惑的看着他。 “是啊,算是朋友吧。”卢灿搓搓眉梢,“他是香江调景岭出来的,他的一位发小,谭卫东,和我们合作开设家具店。对了,这家家具店,还有孙培新的一点股份。” “这关系算是朋友吧?” “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孙培新的事情啰?” 卢灿摇摇头,真不知道。 楚臣突然发笑,晃晃手指,也不知道是不是指着卢灿,“你啊,鉴定时看着精明,怎么连身边合伙人都不调查清楚?” “你的这位合伙人,可不简单。” 他没隐瞒,将他道听途说所知道的有关孙培新的一切,都告诉卢灿。 卢灿有些呆,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谭卫东的朋友,孙培新竟然有这么大的势力?这还是那个碎嘴子,唠叨,办事不牢靠,整天开着个破车,带着郑叔他们四处乱跑的孙培新吗?这形象对不上啊? 估计谭卫东也不太清楚他那朋友的背景吧,郑叔估计更不知道。 这件事是好是坏?卢灿直挠头。 从目前来看,应该是好事,他能让源森居家具开业之后,安全无忧。但从长远来看,真未必是好事。卢灿记得台岛有个出名的“一清专案”,对台岛的黑帮巨头,是一次大劫难。和孙培新这种区域堂主级别的人物牵扯在一起,源森居台北店,估计也要被清查。 一清专案是什么时候,卢灿不记得,似乎是死了一个乱说话的作家后不久。 想想脑袋都疼,不想了,这些情况还是让胖叔去琢磨,自己还是想办法应对明天下午的三对三斗亮吧。 “楚叔,这下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了吧。您和两位大掌柜,明天下午帮我看好场子,保证他们提交的物品,与提交的鉴定结论一致就行。” 两人坐下后,卢灿再次邀请楚臣和思源斋的两位大掌柜,帮自己盯住对方,别让他们弄虚作假就行。 至于斗亮,他已经有计划。 楚臣有些无奈的摆摆手,“好吧好吧,我会和两位掌柜的去说。” 裁判的事情搞定之后,卢灿又开口找楚臣借了一套书画修复的工具,还有几瓶配好的白芨胶。要这些什么用?他没告诉楚臣,楚臣很聪明的没打听。 ……………… 回到裴东岭家的小院子,郑光荣已经回来了,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厚重的包裹。这些东西都是应卢灿的要求,去八德楼那边采购回来的,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用。 孙培新不在院子中,估计是找董桂堂去了;裴东岭腆着笑脸,陪同郑光荣、谭卫东他们;阿如和阿多兄妹俩,站在右侧走廊,看着卢灿进院子,都露出担心的神色。 郑光荣则大马金刀的坐在裴家客厅走廊前,板着脸不说话。 “郑叔,东西都买齐了?”卢灿知道郑光荣很生气,腆着脸问道。 “明天的事情,无论输赢,你立即就给我回家!”郑光荣黑着脸。 原以为这小子懂事了,谁能料到,他竟然能挑出这么大的祸事?四海是干什么的?躲都来不及,他还往前凑!还替裴家把这场祸事,担了! 裴东岭在旁边,有些尴尬。 这件事可以说是因为裴家而起,郑光荣的态度,实际上也有对他们的不满。 这事卢灿还没法解释,能告诉郑光荣,裴东岭一家与我有师门之情? 说了他们也不信啊! 这件事,等明天结果出来后,想必郑光荣的气就能消点。他没法劝,只得低头翻看包裹。排刷、笔刷、砚台、徽墨、宣纸、表黄纸、坩埚、炭熨斗、超薄刀片、挑针、长刀片、蜂蜜、剪刀、滚刷等一系列工具,都齐备了。 “郑叔,您可真够细心的,买得真齐全。”卢灿灿灿一笑,拍了句马屁。 郑光荣没理会他! 旁边还有一个小包裹,卢灿打开来一看,是自己所要参加明天斗亮的三件物品,分别是字画一卷、老珠宝一串、小铜炉一只。 卢灿从画筒中掏出一幅竖轴,一看,嚯,郑叔鉴定功夫有长进啊,竟然买了一幅高奇峰的行书字幅《摸鱼儿》。 高奇峰是岭南画派中的佼佼者、创始人,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简称“二高一陈”。 高奇峰的字画很有收藏价值。 这份行书自己激昂慷慨,包含情感,运笔有棱,算是一幅精品。郑叔买这幅字,估计没少花钱。 对不住了!今天自己要损毁这幅高奇峰行书撰写的字幅, 他挠了挠头,问裴东岭,“裴叔,后院的小房子准备好了吗?炭炉子准备好了吗?” 是的,卢灿准备在真品上作伪。 三件作品都动手脚,不相信对方能全部看出破绽! 字画,他准备揭画!老珠宝,作新!真品铜器,做咬痕! 今晚,他准备全套工具,三件全部“真作假”,明天狠狠扇对手耳光! 正文 第241章 惊人手法 世上多见假做真,又有几个真作假? 裴家后院,只有卢灿和郑光荣两人,乔曲明和丁一忠,两人分头把守住前后院门,即便是谭卫东,也被丁一忠请到楼上歇息。 卢灿今晚要劈画,又要做香炉的酸咬,还要清洗那串老南红手串,需要有人搭把手,因此,将郑光荣留下来。 “郑叔,我们赶紧准备吧。”推推听完卢灿打算后正在发呆的郑光荣。 卢灿今晚主要负责劈画,在劈画之前,需要准备很多物品,譬如浆糊的调制、纸浆的熬制、炭炉的准备,炭熨斗的烧制,大小刀片的重新打磨等等 准备工作完成后,才会真正动手劈画。卢灿不打算劈多层,只准备一分为二,这就足够对付于德海了。 一幅画,一劈为二,你说它们是真品还是赝品?这个话题二十年后也没有定论,不过古董行都约定俗成的认为,表层的那幅是真品次,下面多层为赝品真 劈画完毕,需要重新上纸浆、风干来不及了只能用小火炉烤干,需要重新打底衬装裱,重新熨压,整个工作非常繁琐且耗费心神。 “阿灿,真的有把握吗?”郑光荣的眼神很古怪。 听完卢灿的计划,郑光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魔症了,这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个小阿灿?尤其是听到他要将一幅画从中劈开,怎么听着这么玄乎?他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卢嘉锡卢伯恐怕也不会吧?这小子真的行吗? “郑叔,肯定有把握!您见过我做没把握的事情吗?”卢灿笑着点头安抚他。 “老珠串翻新,您以前做过好几次呢,手不会生了吧。” 他又开句玩笑,想要缓和郑光荣紧绷的神经线,似乎没什么用,他只得再度叮嘱一遍。 “您手中的那串老南红手串,缠在筷子上,清水下锅,不要沾锅底。水开之后再煮十分钟后捞出,趁热用毛巾一颗颗的擦,擦十五分钟即可翻新。” “不过这次又多了一道程序而已。” “擦出新色的南红手串,您再次冷水下锅煮,程序与第一遍一样,但这次多了一点调料,加小半瓶海鲜酱油,这样一来,这串南红,色调会再度便深,看起来像老东西。” “你这是用老货翻新,然后再煮成老货,让对方已经这是新品做旧?”郑光荣的脑袋还是很好使的,很快明白卢灿如此繁琐的最终目的。 “对!”卢灿打了个响指,笑道,“我就是要让那于老头,看着这手串像老货,感觉又隐藏着新货的破绽,而事实上,它就是一件老货!” “郑叔,你觉得他还能鉴定出来吧?” 疯了!如果不是为了明天的斗眼力,郑光荣绝对会臭骂卢灿一通。 这串珠子,是他花一万新台币买来的老东西,这反复煮上两次,尤其是上了酱油色,即便擦干净,手串也铁定毁了!(酱油尤其是老抽煮珠串上旧色非常见效,是老仿珠串常用手段,但非常毁料。大家把这招当小说看看就行,酱油的量很不好控制,千万不要去试验,更拒绝有人拿这招作伪,后果自负) “那铜炉呢?”郑光荣心指了指地上的民/国仿制的宣德炉,那也是他花两万新台币买来的,估计今晚也要毁。 “那个好处理,我在内外做点酸咬的痕迹,让它看起来像清仿就行。然后再用水煮一遍去酸味,搽干净埋在檀香灰烬中两个小时就够了。” 铜制用具,在时间的长河中传承下来,往往都会留下岁月侵蚀的痕迹,其型制很像被酸咬过。因此在铜器作伪时,经常会用硝酸刷一遍,让它布满凹凸/点和侵蚀痕。 这种手法郑光荣听说过,点点头,听卢灿说得头头是道,他心底也多了几分把握。 两人分工完毕,郑光荣端着火炉,在屋子一角开始煮老珠串。等候水开的过程中,还在另一角燃起一堆檀香,为卢灿稍后处理铜炉做准备。 卢灿在另一边同样在煮东西。 煮什么呢?他用坩埚熬纸浆!没有现成的纸浆,他只得用宣纸加表黄纸(祭祖用的裱纸)以四比一的比例熬浆,加配料白芨、蜂蜜等物品,重新调制。 高奇峰先生的这幅字,宣纸写就,但因为时间较长,纸质带有天然黄,因此卢灿在宣纸的纸浆中,加入表黄纸,混成后的纸浆颜色,与高老的《摸鱼儿》书法作品所用纸张颜色统一。 熬浆需要两个小时,因此他开始调配其它溶液。 郑光荣的眼睛,不时的落在卢灿手上,虽然看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但其手法很熟练,怎么也不像生手。老友的儿子,从哪儿学来这手鬼神惊的本事?难道这两年他在中大遇到什么高手的? 卢嘉锡懂字画,会修复,郑光荣是知道的,但劈纸,他真心没见过,甚至没听过。一张薄薄的宣纸,能被劈开?太玄乎了吧。 这已经完全超过他一个尚未入门的收藏爱好者的认知。 劈纸,那只是形象化的称谓,其实还是揭纸。将一面宣纸揭开形成三份,并不难做到,但要像津派修复大师那样的“千波刀”,就需要不停的补浆再揭。 等老南红珠串煮了十分钟后,郑光荣连忙将其捞出,用干毛巾捂住,一颗颗的使劲搓揉。不一会,一串崭新簇亮的南红手串出炉。 如果是卖新南红,此时应该放入清水中浸泡一段时间,再捞出来搓揉,反复几次,一串新珠子就可以上市去卖了。这套工序,郑光荣以前帮卢灿处理过几次,很熟悉,但今天加了新程序,用酱油煮?没听说过,还得让卢灿自己来。 此时,卢灿已经在闷画,隔着棉布,口水喷雾,再用炭熨斗如同熨衣服来回在棉布上滑动。 放下熨斗,卢灿用毛巾擦擦汗,抬头见到郑光荣正站在旁边观看,笑着问道,“郑叔,手串弄好了?” 郑光荣将南红手串递给他,另一只手忍不住想要揭开棉布,看看里面的画究竟怎样? 卢灿连忙一把挡住,“郑叔,不能揭,受热不均匀,稍后就不好劈纸。” 赶紧将他拉开,倒掉炉子上的水,重新注入清水,然后又撒了点酱油,将手串缠在筷子上,扔进锅内,再煮。 顺便再看看坩埚内熬制的纸浆,用筷子挑了挑,粘稠的如同米粥一般,差不多了。 又冲桌子上拿过几瓶配料,倒入坩埚内,然后用筷子,疯狂的搅拌。 等纸浆颜色均匀后,卢灿拿起清水浸泡的排刷,蘸了一笔纸浆,在一张宣纸上画了一道痕迹,新纸浆凝固的很快。颜色白中带黄,与高老那幅字的纸质已经有八/九分接近。 卢灿点点头,还算满意。 接下来就是劈纸了,这是今晚工作的重头戏! 揭开蒙在字幅表层的棉布,用手按了按上面的墨迹。很好,墨迹同样在闷画的过程中沁入画纸更深,这样一来,被揭开的下层画纸,同样墨色饱/满。 又用手搓了搓字幅的两个边角,很蓬松,可以下刀。 卢灿拿起另一柄刷子,蘸了点小盏中的蛋白和明矾混合的保护液,在画面上重新涂上一层。这样一来,即便是劈纸过程中,表层有轻微的破损,也无关紧要,另外表层的墨迹不会晕散。 劈纸的第一刀非常关键,它决定了两幅纸张的厚度,也就决定下面一层的墨色/情况如何。通常会选择距离表层三分之一处开始下刀,这是为了保障下一层墨色的充足。 郑光荣此时已经忙完,手中毛巾不停的搓揉,此时,他手中的珠串,带有点黑色沉积素,像极了老货。 老翻新,新仿老,于德海再要鉴定出来,真是见鬼了! 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手中的珠串上,而是,盯着眼前神奇的一幕。 卢灿右手刀片,下刀飞快,很像屠夫割肉,左手是火筷子挑着割开的那一层画皮。 对,就是画皮!这就是郑光荣最直观的感受。就如同从这幅字中,剥出一层皮的感受。 卢灿右耳朵上还夹了一根长针,那是挑针,用来挑出宣纸中间的长纤维。 宣纸是模压成型的,纸质中通常会含有不少由内而外的长纤维。这种长纤维不能割断,割断后很容易露出劈画破绽,因此只能用挑针,或归上层,或归下面。 总之,他的速度很快,这幅宽六十公分,高一米二的竖幅字画,也就半个多小时,被他生生的一分为二。 “郑叔,搭把手!”卢灿用长筷子,挑起表层的画皮,声音有点疲惫。 “欸!”早已经惊呆的郑光荣,慌忙将手中的珠串放下,准备接手卢灿手中的筷子。 “不是,您帮我牵着两角,我需要将这幅画翻过来,平摊开来。小心点,纸很薄。” 两人小心翼翼的将表层字幅翻过来,其实因为刷过一层蛋清及明矾的混合液,纸虽薄,但韧性还是很强的。 卢灿将坩埚中的纸浆端过来,用排刷,在表层画的背面,快速补浆。补浆是为了增加厚度,使揭画厚度与原画厚度一致。 至于说补浆会否引发褶皱?这不用担心,表层还有蛋清凝固着呢,即便有轻微褶皱,稍后在定帧装裱时,还需要过一遍炭火熨斗,所有褶皱都会被犁平。 最后只需要揭去表层的蛋清保护膜,然后视情况是否需要补墨,填补点墨色,一般表层揭画,是无需补墨的。 补墨一般放在下一层,譬如这幅表层画隔壁的那幅。 底层画的处理方式不一样,先需要蒙布上熨斗走一遍,目地是将劈纸是带起来的纤维重新压下去。其次是上白芨和明矾混合胶,使其固化,让底层揭面成为一张平整的纸面。 天亮时分,卢灿和郑光荣面前,摆放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字幅! 字迹、墨色、落款、纸张、厚度、钤印、装裱,完全一样,如同孪生兄弟一般。 郑光荣呆若木鸡,惊为天作,手指在两幅画之间,移来移去,嘴中不停的嘟囔“这…这…这……” 很好!卢灿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嘴角漾起一丝微笑。 嚣张的老于头,我看你怎么鉴定? …………………… 对不起,劈纸,我没亲眼见过,但总感觉和装裱揭画差不多,瞎写的,切勿当真!! 本书首发书海小说网,请大家来支持一二。 好不好另说,每天三更万字,真的挺累。 可是成绩呢?让人寒心,截至目前,八十三万字,收藏五十、跟订二十。 让我写得都没什么动力! 如果大家觉得这本书,还有一读的价值,请来这里支持正版,支持火火一把! 大家的支持,才是本书不太监的前提! 再度拜谢! 正文 第242章 金佛亮相 小院子被竹联和四海的人一通布置,俨然有些小擂台的感觉。 院子中间是红线拉出的十平米左右的鉴定区,中间是两张背靠背的条桌,卢灿和于德海两人,将各自占据一张,鉴定对方提供的物件。 红线圈定的两头,则被他们各自竖起一顶帐篷,镇场的两方大佬,将各坐一旁。至于说帐篷堵住戈家和另一侧厢房的门,那都是小事,也没人敢提意见。 帮派的组织能力,真的很强,一场似模似样的斗亮活动现场,被他们安置的妥妥当当。 至于五名鉴定裁判安置在哪儿?没关系,找个小房间,关上半个小时就行,最终选择了裴家后院,让五名裁判,没事喝喝茶,当到双方鉴定结果出来,他们才出来公布正式结果。 裴江生早年吃过黑道的亏,打心底不喜欢这些人,可是他很清楚,这场活动是卢灿为裴家挡灾。独自生闷气,捧着茶壶上二楼,眼不见为净。 院子门口,被四海和竹联的几位把守,好在双方都没有进入这三户人家。 中午时分,孙培新领头,引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走进院子,他就是董桂堂。两人的身后,跟随的是忠堂五虎的另外两位刘焕荣及彭海忠。 “有把握吗?你的那位……香江小朋友?别到时候让我们丢个大脸,呵呵……麻新,晚上一顿酒,你是必须请的!”进入院子后,董桂堂站定脚步,笑着指指孙培新。 “不管输赢,晚上一顿酒,杏花阁,我请!” 孙培新拍着胸口保证,又说道,“输赢对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气势,我们竹联在这条街上的事务,万不能让对方插手。你说呢,荣哥?” “嘿嘿,依我说,哪用这么麻烦?直接将蔺磊广从这条街上赶走!那破觚品堂,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落后一位的刘焕荣,嘿笑着回答道。 刘焕荣有冷面杀手之称,行事狠厉,是董桂堂的绝对心腹,忠堂五虎排名第一。 董桂堂听闻此言,笑着对他点点手指,“阿荣,你就不动动脑子?他四海一项以企业养兄弟,这点连鸭霸子都佩服。说不定我们竹联,也要走这条路。赶走觚品堂容易,以后我们竹联要是办起自己的公司,是不是也要绕着四海地盘走?” 他这话,孙培新听得眼睛直转,不过刘焕荣不以为然,“整个屁的公司,谁会弄?弄不好兄弟们收来的血汗钱,全赔进去!” 鸭霸子陈琦力刚刚从绿岛出狱,有心创立竹联产业公司,但这一话题在竹联内部,争议很大,类似于刘焕荣这种担心赔本的声音不小。 孙培新却直觉的认为,这可能是竹联的一次机会。 董桂堂伸手制止刘焕荣的胡说八道,他很清楚,这是鸭霸子的试探,刘焕荣的话如果传到陈琦力的耳中,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他很快跳开话题,向孙培新问道,“那小子呢?我也见见。无论输赢,这种敢战的精气神,不错!” “东哥,阿灿呢?”孙培新对站在台阶上走来走去的谭卫东招招手。 谭卫东从昨天到现在,如同坐蜡一般。 先是卢灿招惹四海,然后又得知自己的发小,似乎与竹联牵扯甚重,这两件事偶完全超过他的预料,这让天生性格有点谨小慎微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孙培新的声音,再瞧瞧他身边的那些人,谭卫东没打算往前凑,远远的回了句,“还在睡着呢!” 他这是心头有火,有些埋怨卢灿,把自己也拖到泥淖中。 “嗯?睡觉?有意思,新仔,我对你提到的这位纳徳轩少爷,有些兴趣了!”这么大的场面,这小子大中午的竟然能睡着?董桂堂也是醉了,这纳徳轩少爷是傻缺呢还是大神经? 卢灿确实在睡觉,睡的很沉,旁边的沙发上,郑胖子呼噜打得震天响也没能吵醒他。 两人一直弄到天明,吃过裴东岭买回的早点后,才在裴家找了个房间,躺下来休息。 一夜的杰作,正放在郑光荣身边的藤箱中。 卢灿一觉睡醒,已经下午两点。等他洗簌完毕,来到裴家客厅。 嚯,还真热闹! 斗亮,台北收藏圈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活动了,引来相当多的人观看,也不知他们怎么得知消息的。 院子中间是斗亮场,两侧则是两顶帐篷。 左侧的蓝色帐篷,坐着两位六十来岁的老者,应该是四海和觚品堂的人。 他们身侧,是觚品堂的鉴定师于德海,他的脚前方,同样是一只藤条箱子。应该是今天对赌的物品,还有赌注。 孙培新在右侧的红色帐篷中,陪着三位中年人聊天,应该是他昨天去邀请的竹联董桂堂等人。见到卢灿在大厅露头,孙培新向他招招手。 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今天来给自己撑场子,无论如何都要过去致谢。 卢灿迈步走出门。 刚一露面,院子内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卢灿的身上。 太年轻了!这个小年轻竟然敢在靠眼力和经验吃饭的古董行中,与于德海斗亮? 疯了不成? 三五秒钟后,人群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紧接着,声音浪潮越来越大,最终一片哗然! 甚至有几位八德路赶过来看热闹的掌眼师傅,摇摇头,自行退去——这种年轻人哗众取宠的斗亮,没什么可看的。 卢灿正准备走下台阶,旁边传来招呼声。 是楚臣。 楚臣带着两位大掌柜,已经到了,还有觚品堂的两位掌眼师傅,都是圈子里的人,五人聚在走廊下,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收藏圈中的趣事。 见到卢灿出来,楚臣站起来笑着抱怨道,“你小子,心真大,竟然能睡到现在?” 卢灿笑眯眯对他抱拳致谢,“楚东主,今天要辛苦您和两位大掌柜!” “没什么辛苦的,我们做裁判,秉的是公心,希望今天的斗亮!”他这场面话,说得很漂亮,谁也不得罪。 楚臣是知道卢灿的鉴定水平,他现在好奇的是这小子会拿出什么物品难道对方? 另外两名担纲裁判的是觚品堂的鉴定师,看向卢灿的眼神疑惑且轻蔑。 古董行掌眼,从来就是靠经验和眼力吃饭,这种小年轻,敢与老前辈斗亮,原本就是不尊老的表现。于德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见卢灿三两步下台阶,其中一位问楚臣,“楚东主,你和这孩子很熟?谁家的小子?” “熟?谈不上,他爷爷和我父亲有点交情,这小子,说不定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楚臣笑道。 他爷爷与楚中原有交情?这么说,他的鉴定能力是祖传的啰?觚品堂两位掌眼师傅,朝于德海方向看了一眼,隐隐有些替他担心。鉴定这一行当,有很多鉴定秘法,祖传的,该不外泄。这种人家出来的传人,不容易对付。 “新叔!多谢了!”卢灿来到孙培新的帐篷内,抱拳拱手。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孙培新站起身拍拍卢灿的背部,给他引荐。 “这位是董桂堂堂……哥,不对,你得叫堂叔。”孙培新连忙改口。 “久仰忠堂大名,堂叔好!”卢灿再度拱拱手。 董桂堂身材不算魁梧,但双眉如墨,眼神犀利,盯着卢灿看了片刻,用手指着对面,笑道,“该称呼你英雄少年,还是莽撞年轻人呢?你若是少年英雄,可有把握将对面的那老朽斩落下马?” 卢灿被他的说法逗乐了,“堂叔且坐,待我稍后斩他三刀!” “嗯?这孩子有意思,我很喜欢!好好给他几刀!在台北,我们给你撑腰,没人敢为难你!”卢灿的回答很合董桂堂的胃口,他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培新有些诧异,相处两天来,卢灿给他的印象,有些书呆子气,没想到他还真的能上台面? 随即又将他引荐给刘焕荣和彭海忠。 刘焕荣说话很冷,“弄死那老鬼!才对起我们几人帮你撑场!” ………… 卢灿在这边欢声笑语,蔺磊洽的目光一直追在他身上。 听见对方的笑声,他皱了皱眉,拍拍座椅扶手,“老幺,你不会连这孩子的来历,还没查清楚吧?” 蔺磊广摸摸地中海头,有些尴尬的摇摇脑袋,他还真的没查清楚。 “你糊涂啊,知己知彼,这话忘了么?年轻怎样?疙瘩坑绊死牛的事情多了去了!这小子和董桂堂那帮杀才能谈笑风生,不像简单人啊!老幺,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呢。”蔺磊洽簇眉道。 蔺磊广看了眼身侧的于德海,于德海连忙为东主辩解道,“蔺佬,斗亮最终要看眼力,查背景也没什么大用处。我和东主商量,来一场明对明的较量,让那小子输的心服口服。一切按行规走,即便他家大人出面,我们也不会亏理!” 于德海是今天的斗亮人,不好打击他的士气,蔺磊洽便不在言语。 下午两点半,院内闷热无比,已经有不少围观群众开始抱怨,怎么还不开始? 客串主持人的孙培新,站到台阶上,喊了一嗓子,“双方亮赌注!请裁判核实赌注价值,低于四十万新台币者,必须重新换赌注。” 卢灿这边的赌注很简单,就是昨天他从裴家收来的十一件物品。楚臣及四位掌眼师傅,最终给出的估价是五十三万新台币,超过标注。 于德海那边的人,捧上来的是一尊金佛。一见此佛像,卢灿蹭的站起身来。 太漂亮了! 金色的佛像,在阳光下,亮出一圈圈光晕! 大开门的东西,一眼就能认出! 卢灿认出这尊佛像,准确的说是一系列佛像中的一尊。 这一系列佛像已发现的共有六尊,造型各异,它们的正式名称为北魏太和元年阳氏造鎏金铜释迦佛坐像,现被收藏在日籍华裔新田栋一手中 这,应该是第七尊! ………… 本书首发书海小说网,请支持作者! 正文 第243章 吴哥三佛 北魏太和元年阳氏造的系列铜像已发现的,已经有六尊,都被珍藏在东瀛华裔收藏家新田栋一的手中。 虽然是华裔,但新田栋一不是什么好鸟。在对待中华文物回流问题上,态度非常坚决,那就是一分钱一分货,少一分钱,对不起,我不承认什么血缘关系。 卢灿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与一件旷世国宝有关。 上辈子卢灿与湘南博物馆非常熟悉,对里面的藏品了如指掌。湘南博物馆中,馆藏一件皿天全方罍(音垒,度娘有详细资料,基本真实)。 这件罍器自从被发现后,很快盖身分离。 湘南博物馆从1956年起,一直收藏的都是罍盖。 罍身呢?辗转国外。先被洛克菲勒家族以七十五万美元外加三名留美学生的全额赞助(也有记载为八十万美元)为条件购得,后因为一直没能得到罍盖,洛克菲勒家族不愿意收藏残器,委托大股东上卢芹斋帮忙出手。 卢芹斋一帮人,为罍身找到的新主人是保尔.鲁,一名英籍意大利裔富翁,交易价为一百二十万美元。保尔同志两次来内陆,试图找回罍盖,结果被有关部门告知,已经送入湘南博物馆馆藏,保尔同志失望而归。 1959年,保尔同志的生意遇到危机,他将这件罍身,以一百八十万美元的价格转让给东瀛收藏家浅野梅吉。 浅野梅吉去世后,他的儿子浅野刚将其以两百万美元的价格转让给新田栋一。 九十年代初,中海博物馆和保利集团,准备以五百万美元的价格,从新田栋一手中购回这件国宝。可惜,此人只认钱不认血缘,他的报价是七百万美元,一分不能少! 当时国家外汇艰难,哪有七百万巨资?中海博物馆的马馆长,去了东瀛四趟,都未能让他降价半点。不仅不降价,他通过马馆长的口得知罍盖在湘南博物馆的消息,自己先赶到京城,再走访湘南博物馆,想利用各种关系,以五十万美元的价格,买走罍盖。 等到两千年时,内陆的财政终于宽松,中海博物馆在各方支持下,筹集了七百万美元,奔赴东瀛,准备带回这件罍身,结果老家伙死不松口。 新田栋一没能捱过二十世纪就去世了,他的继承人,很快将这件罍身送到纽约佳士得拍卖会上。中海博物馆的人带着七百万美元巨资,结果失望而回——被法国人尤克.蓬以九百二十五万美元横插一杠。 当然,这件旷世奇珍最终还是回到内陆——2014年湘南博物馆以两千万美元的价格,在佳士得拍卖前的私下交易会上,买回这件宝贝。 卢灿不止一次近身观看过皿天全方罍,因此对新田栋一知之颇多,对他的藏品资料有所收集。 此人除了皿天全方罍,还有一套金铜佛像堪称旷世瑰宝。 就是现场出现的北魏太和元年阳氏造鎏金铜菩萨像的同一系列。 新田栋一拥有的这套,一共有六尊,一尊释迦摩尼佛像,五尊菩萨坐像。 五尊菩萨坐像均有残损,唯有那尊北魏太和元年阳氏造释迦摩尼佛像异常端庄优雅!释迦摩尼迦坐莲台佛床鎏金背光像,最后被台北故宫博物院在1995年以一点五亿新台币买走!折合美元六百五十万,这个价格还是新田栋一看在自己出生在台岛的份上! 呵呵! 眼前这尊被拿来做赌注的佛像,是一尊菩萨像,其风格就是卢灿印象中的阳氏造像,保存良好,佛床腿部镀金有些许脱落,但不影响其上面的铭文阅读。 阳氏造像鉴定方法,主要看佛装。 北魏阳氏造像,在佛装上与云冈石窟类似。佛像内着僧支(袈裟的衬衣),外罩半袒右式袈裟,在袈裟褶边的突/起处,浮雕以Z字型走向的阴刻花纹,构成所谓的“折带纹”,衣褶上施阴刻线,且末端呈现燕尾状的分叉。富有装饰意趣的大衣下摆于膝间自然下/垂,敷于佛座之上,构成“裳悬座”的形态。 上述以半袒袈裟、折带纹及裳悬座为主要特征的造像服饰,就是典型的“太和式佛装”,同样也是鉴定北魏阳氏造像的重要依据。 卢灿正在欣赏这尊佛像呢,身边传来一阵争执声音。 “这尊佛造像,属于北魏阳氏造像,做工不错,有十一字铭文,保管的很好,较为珍贵不假,但带佛床的高度,也低于六十公分,典型的中小型佛像,而且并非佛祖法身,只是无垢菩萨像。故此,我思源斋认为,这尊菩萨像,最多只值三十万新台币。” “算成四十万,太多了!” “既然你们双方让我做裁判,我就必须说实话。这尊无垢菩萨像,不足赌注钱,必须补上拾万新台币的物件!” 楚臣的话语很硬气,声音洪亮,不因对方背后有四海支持就缩头缩尾。他正在跟觚品堂一位裁判在争论这尊菩萨像的价值。 他的话语引来两位掌眼师傅的点头赞同,同时引发周围竹联人群的一片哗然。 “输不起就不要赌,人家那边的赌注是五十三万,你这边弄个三十万?滚回去!” “什么鸟玩意?小气巴拉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鸟!” “赶紧的,补上!这天气热的,别耽误老子时间!” 这帮江湖杀才,能有好话?一片聒噪之声,羞得于德海老脸通红。 蔺磊洽冷冷的盯着弟弟一眼,“怎么回事?” 蔺磊广连忙辩解,“这尊菩萨像,在我觚品堂,就是售价四十万的。” 刚才出门时,蔺磊广随手从店内货架上挑出一尊售价四十万的佛像做赌注,没想到被楚臣直接挑破,生生的丢了个大脸! 楚臣是按照市场价格评估的,而觚品堂的货品,价格要较市场价高出一截,这才有这样的插曲。 “补上,别给人看笑话!”蔺磊洽拂拂手。 蔺磊广恨恨的盯了楚臣一眼,从包中掏出支票本,添了一张拾万元新台币的支票,让小弟送进场。 赌注鉴定完毕,孙培新站出来,再度高喊,“请双方将考核对方的物品、己方的标准答案准备好,安排人送进后院,不用许斗亮双方选手进入!” “请裁判进后院,核实物品与标准答案是否契合!” 郑胖子将藤箱递给楚臣,“辛苦楚东主!” 刚才楚臣的几句话,给胖子的印象很好,将他当初“坑”卢灿两百万新台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楚臣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接过藤箱,“我现在很好奇,那小子准备什么东西?” 另一边,觚品堂的两位掌眼,带着于德海的箱子,一同进入后院。 卢灿的那只箱子中,不仅有鉴定结果,还列举的几条启迪式的鉴定思路,否则里面的五位,能不能正确鉴定他的伪作,呵呵…… 小院中,众人纷纷躲到屋檐下,焦急等待了足足十五分钟,才听到楚臣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两只箱子内的物品,与结果基本相符,可以拿去斗亮。” 郑胖子和觚品堂的一位伙计,来到客厅,端走对方的那只箱子。 卢灿从他手中结果藤箱,挺沉,不出意外应该是觚品堂的老本行,金属器。 将箱子放在桌子上,卢灿没着急打开,沉了沉心,让自己情绪安定下来。 他很自信,自己的三件真作假,对方充其量能看出其中一件,也就是最后制作的民/国宣德炉的仿老,其他两件,呵呵,要是能鉴定出来,卢灿真的心服口服! 即便对方全输,也并不代表自己能赢! 关键的还是看自己,能不能完整的鉴定对方提供的物品。 昨天他就琢磨,估计对方会在自己最擅长的一行拿出鉴定物件,那就是金属器。刚才掂其重量,十有八/九就是如此! “鉴定时间为三十分钟,现在可以开箱!计时开始!”孙培新喊完之后,立即退到帐篷中歇息,天气太热。 卢灿掀开盖子,不出所料,里面是三尊佛像,两尊卧佛,一尊迦坐佛。 不过,对方真够精的,其佛像造型,并非中土,而是…… 在卢灿将三尊佛像移出藤箱后,现场再度响起嘘声一片。 郑光荣嘴巴能塞进一个苹果,这觚品堂的人,也太没品了吧! 斗亮就斗亮吧,你们觚品堂整出三尊东南亚佛像? 佛像原本就非常难以鉴定真伪,东南亚佛像特点,有几位鉴定师能说清楚? 东南亚地区的宗教信仰从未统一过,一直处于混杂状态。 印度教造像与佛像极其类似,非常难以辨认,此外还有大乘佛教与小乘佛教的交替辉煌,其中各种各样的佛、菩萨,种类不下千种。 看到这三尊佛像现身,连圈外看热闹的那些八德路的掌眼师傅都叹了口气。 这小子,输定了! 再看看于德海这边,一卷字幅,一串手串,一件铜炉,这才是东方古董的正宗代表,你觚品堂弄出几尊异域的铜佛像来算怎么一回事? 连蔺磊洽也有些看不过去,侧身对蔺磊广笑着说道,“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蔺磊广嘿嘿一笑,“赢嘛,就要干干脆脆,赢得漂亮才是。我就是要给这小子剃个光头!” “东南亚佛造像,谁敢说不是古董?我觚品堂每年销售出去的东南亚佛造像,为数不少呢。” 看到这三尊佛像,卢灿轻微的摇摇头,对圈外的评论不以为然。 既然自己可以设局给对方,那必然要接受对方的刁难。这点心理准备,他还是有的。 他将左手手套带上,准备上手。 鉴定的第一条,就是要辨别真伪。 辨别真伪之后,需要点出若是伪作,伪在哪里?如果是真品,需要说出这些佛像出自哪一国家,佛主是哪位?佛造像的基本年代。 只有这样的鉴定,才是完整的鉴定。 佛像包括东南亚各类佛像,卢灿还真不陌生。别忘了,在巴黎,他可是亲手验证过不少佛造像。上辈子的铜器作伪,其中就有佛造像这一类别。 这三尊佛像,都是柬埔寨吴哥窟佛像造型。 此时的柬埔寨,内乱不已,这种战争状态一直持续到1993年。 想必觚品堂趁机在那里,运回不少好货。 可是,摆在他面前的,需要鉴定真伪,还有就是佛主是哪位?铸造年代的推断! 因为觚品堂的没品行为,让围观的人群,站到弱者一边,都替这位年轻小伙子捏了把汗!他能行吗? 正文 第244章 三鉴佛像 小乘佛教追求的是修行者的自我解脱,大乘佛教的教义宗旨是为了普渡众生。这两种交易对东南亚都有着深刻的影响。不同的教义,衍生出来的佛像神姿,各不相同。 卢灿率先入手的是那尊坐像。 这尊佛像为童子像,整个佛像,高三十公分左右,说是坐,并不准确。 整个姿势为右膝跪在莲台,左腿撑起,身体微微前倾,童子面部仰起,嘴部张开,似乎在仰天长啸。两只手掌,左手撑在地上,右手臂斜向上,两指并列指天。 佛座为蛇身座,三层蛇躯叠加,构成佛座,蛇首从童子肩部探出,颇为温驯的搭在童子肩上。 这类佛像在中原地区,是不可能见到,只有在南传佛教中才有的造型。 看完坐姿及佛座,卢灿再度将目光落在神态、手势、衣饰及发髻上。 童子上身光赤,微胖,面部圆润,双眼睁开,问苍天的嘴型,嘴角带一丝微笑,似乎在与冥冥中某位神秘人物在聊天,却又忍不住大声驳斥。 肩上的蛇首,双目外鼓,似乎在为他加油,型制乖巧可爱。童子身着圈腹短裙,裙为东南亚的男士直筒裙,遮跏趺半膝。发髻为散髻波浪卷纹,布满佛首。 看到这,卢灿对此佛像已经有初步判定。 他抬起佛像,作为佛座的蛇躯底部,有一块黑色锡封印。掂掂重量,内部应该是灌铅。 佛像中空灌铅,是为了配重。 柬埔寨并不盛产铜矿,而佛教又需要大量铜铸造,因此使用中空灌铅,就是常态。 这是一尊产自于柬埔寨的佛祖降生像! 其背部铜绿和锡封印记,表明他们最少有五百年的历史,也就是属于柬埔寨吴哥王朝时期的作品。 不要小瞧今天的柬埔寨,当年它可是很强盛的。 吴哥王朝与唐元明三朝接壤,极盛时,占/有今柬埔寨全部、泰国及老挝大部、越南及缅甸南部,是东南亚历史上最为强盛的国家,对中南半岛几乎所有国家都产生了重大影响,该国也奠定了中南半岛诸国的文字基础和宗教基础。 因为国力的强盛,吴哥王朝具备大规模铸造佛铜像的经济基础,现存于世的吴哥窟,被称为东方四大宗教文化遗址,就是那是开建的。 卢灿再度确认一遍,终于将这件佛像,轻轻放在条桌上。 拿起预备的毛巾擦擦汗,卢灿全身心投入到剩下两件卧佛像的鉴定中,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对面的于德海,汗如雨下。 于德海最开始打开藤箱时,喜不自胜——三件中华传统古董,对手是不是年轻?亦或是太傻了?竟然用这么简单的物品作为斗亮的物件? 想想也是,他一个小年轻,短时间到哪儿找三件难以鉴定的物品参加斗亮? 他最开始拿起的是字幅,很好鉴定,高奇峰的《摸鱼儿》。 高奇峰虽然现在不算收藏圈中的热门,但作为岭南画派的创始人之一,他的字画,还是很好辨认的。更何况,这字幅上,落款、钤印都很清楚。 没什么可鉴定的。 他随手将这第一件扔在一旁,再度拿起第二件铜器,也就是卢灿准备的宣德炉。 于德海再度嗤笑一声。 觚品堂做什么起家的?金属器啊!小子你还是没经验啊!跟我玩宣德炉?我玩的时候,你还不知有没有形成蝌蚪呢? 他拿起这方三组竖耳宣德炉,先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檀香味,让人第一感觉就是从寺庙中刚淘回来的。不过,于德海在金银器方面浸润多年,很快从浓烈的香味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那就是酸味。 这炉子被酸咬过? 他脱下手套,用食指中指指腹,一点点触摸内外腹壁、口沿甚至底足的凹凸痕迹。 小子,你还嫩点,弄一件仿品宣德炉让我鉴定?这算什么难题? 正当他准备放下这件宣德炉时,忽然想起,不对,宣德炉在斗亮时,是必须点名出自哪个时期的仿品。 因为众所周知宣德炉无真品,因此斗亮时,必须说明仿制年代才算正确鉴定!否则任何一把宣德炉送上来,鉴定者都可以指着它说,这是仿品,答案肯定正确。 可这样的鉴定有意义吗? 他端起来,迎着日光,仔细观看铜色,青铜制造。 这让他心底有点谱,明清宣德炉的仿制,通常会加入一定比利的红铜或者紫铜,只有到清末民/国年间,宣德炉的仿制,才会大规模使用粗铜,也就是青铜。 可是,这宣德炉是清末,还是民/国,亦或是当代仿?这就非常难以判断。 这也是卢灿选择将宣德炉作为斗亮物品之一的原因。 小子,够狡猾的嘛! 于德海第一次对卢灿有些认同,旋即他心中再度一惊! 既然这小子第二件选择难以鉴定的宣德炉,那么第一件真的如此简单? 这一想法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又将宣德炉放下,拿起第一件高奇峰的字幅,再度仔细观摩。 依旧没有发现问题。 不对啊,这小子搞什么鬼?第一件如此容易,第二件如此复杂? 他一时间没心思鉴定第二件宣德炉的年代,拿出第三件物品,这是一串南红手串。 于德海虽然不是珠宝方面的鉴定大家,但也知道南红的鉴定,需要从产地、含油量、品相几个方面入手。成品南红手串,质地好坏,需要从色、纹、色值饱/满度几点判断。 南红手串以樱桃红和柿子红为佳,其天然纹线以火焰纹最尊,色泽饱/满者为同类上品。 这串南红手串,一共十八粒,颗颗珠圆玉润,色泽呈柿子红(原本橙红,卢灿用酱油煮过),有点老旧佩戴痕迹,纹饰火焰纹。 这应该是出自保山南红,应该是老款南红。 他正准备将这件物品放下,可心头始终有些不定,于是再度拿起,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 上面有淡淡的海鲜味! 尼玛!这造假者真狠!这种做法是毁饰品的行为! 这种作伪法门,于德海听说过一些,那是为了补色——某些南红珠串的颜色不均匀,会使用这种方法,让其颜色变成统一的柿子红! 于德海暂时还没将这种手法联系到卢灿的身上,他还以为卢灿买来时就这样。 他不得不将这串南红手串,一颗颗察看。 不对啊,不像补色啊?每颗南红珠子的色值偏差不大,应该用不到这种极端手段啊? 那就是为了做旧? 可是,南红的新手串要比老手串值钱,这位货主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旋即,他想到卢灿,极有可能是这小子,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偏方,买一串新南红手串,做旧想要诳自己! 嘿,如此小把戏?能骗得了人? 这件已经有明确结论,新南红,做旧! 鉴定完毕后,他放下手串,再度拿起那三足仿宣德炉。 此时,卢灿已经鉴定完第二尊佛像。 这尊佛像是观音卧佛像。 在中华文化圈中,人们提起观音,一定是女相为主,但事实上,在南传佛教中,观音像多以中相(相由心生,不分男女相)为主。 佛像腿部伸展,交叠,赤足,上半身依在锦枕上,以手衬颈,双目微暝,神色安详。头戴三页顶冠,每一页都铸有神兽一只,或仙鹤,或九首蛇,或为吞天兽。 身披袈裟,半掩身体,另一条手臂,很自然的顺着腰部搭下来,捏冥想印。 造型非常古朴,面容端详秀眉,身材修长,有着亲切、庄严,表现了慈祥、优美、宁静的审美情调。 底部铜绿均匀,面部、袈裟、手臂上的镀金部分有残损,露出红偏黑的红铜底色。 这是一件非常漂亮的仿吴哥观音卧像! 是的,这是一件仿品! 仿品的漏洞有两处,并不明显,可惜,没能逃脱卢灿这个作伪高手的眼睛。 其一是佛冠上的祥云与鹤出现的不对。 既然是柬埔寨吴哥窟风格,那么就不应该出现祥云、鹤这些元素。这两者是东方大乘佛教中的常用元素,吴哥窟诸多佛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类似的鹤类祥兽。 这是典型的仿吴哥风格的癔想佛造像。 其二是作假的铜绿不对,分部的太均匀,反而露出破绽。 两件鉴定完毕,卢灿将目光落在第三件。 与第一件相比,这件佛像很好辨别,仿制于柬埔寨释迦摩尼卧佛造像。 这是欺负自己年轻,没去过柬埔寨? 呵呵,卢灿上辈子可是走过一趟金边和吴哥窟的,这尊卧佛,近距离观看过。 在吴哥窟东北30公里处的荔枝山上,最大的寺庙波列昂通寺,有一尊高大的卧佛像,是在一块高达25米的硕/大山石的顶部刻成。 与刚才的仿制品不同,这一尊佛像,应该是来自柬埔寨。 佛像没有鎏金,通体为红铜所铸,有历史沉淀痕迹,敲击两声,空空声音明显,内部中空,符合柬埔寨吴哥王朝后期造像的实际情况——国内战乱,缺铜。 其铜色有些杂,应该是从明代贩运过来的铜钱所铸造。 明代的铜钱,经常被滇商作为货品直接运往东南亚——卖铜钱本身比铜钱利润高! 东南亚很多铜像都是使用明代以后的铜钱铸造。而明清铜钱,含有一定的铅与锡,因此,所铸造的铜像并非红铜的纯色,而带有很多的黑点,这是因为铅化和锡被氧化的结果。 这尊铜像,卢灿的最终鉴定结果为真品,释迦摩尼卧佛像,仿制于波列昂通寺石佛,建造时间为吴哥王朝末期。 刚放下第三尊铜像,卢灿还没来得及擦把汗,孙培新吹响鉴定结束的哨音。 “斗亮结束,有请裁判组出列!” 正文 第245章 旗开得胜 楚臣带着两位掌柜,还有觚品堂的两位掌眼师傅,一行人并没有下到场地中央,而是选择站在裴家走廊下。 “双方可以公示鉴定结果,一对一公布,你们两位可有意见?”楚臣站在最上层的台阶上,看了两人一眼。 这一眼,给观众的感觉很奇怪,似乎充满对卢灿的惊奇,还有对于德海的怜悯。 两方坐镇人马,还有众多围观群众,此刻鸦雀无声。 “没意见!”卢灿高声答道,另外一边的于德海也点点头。 “咦?这小子?信心很足嘛?难道这几尊菩萨像,他都认出来了?” 声音有些突兀,楚臣皱皱眉头,看了眼,见是竹联的董桂堂,便没再说话。 “足什么足?哈哈,打肿脸充胖子而已!”另一边帐篷中,又冒出一个声音,同样很洪亮,且毫不示弱。是四海的蔺磊洽,同样是大家忌惮的人物。 “是不是真胖,稍后就知道,你老蔺这么着急下结论?”董桂堂笑着反击一句。 “阿桂,看来你是不懂行啊!”蔺磊洽仰声大笑,点点手指。 “掌眼这行当,靠经验吃饭的。那小子看着聪明伶俐,可就算是从娘胎中学鉴定,到现在能有几年?他去过东南亚吗?这几尊佛像,他见过吗?” “要不?阿桂,我们开个场外赌?小赌一把?” 在江湖上,他比董桂堂高一辈,所以直截了当的称呼董桂堂为阿桂,笑得有些肆意。 董桂堂有些犹豫,他本人虽然来挺卢灿,但真心不看好卢灿能赢。蔺磊洽态度虽狂,但有一点没说错,鉴定是靠经验的。卢灿年纪轻轻,去过东南亚吗?认识这些佛像吗? 还有一点就是,竹联的大佬,没有四海的人阔气——四海的大佬基本都有企业股份分红,竹联的财政都是来源于保护费。 董桂堂没接话,场面上,竹联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连带着卢灿这边也受到牵连。 场中只听见蔺磊洽的哈哈大笑,还以一般随从的附和喝彩声。 卢灿气得脸色发白,正要转身开口说话,裴家走廊中站起来一位胖子,先开口了。 “久闻蔺磊洽先生大名,鄙人港岛的郑光荣,经营源森居家具店,也算薄有家资。不知道有没有资格,与蔺先生对赌一番?” 是郑胖子,他气得脸色通红。郑家与卢家一体,他更视卢灿为子侄,平时虽然也经常训斥卢灿,但绝不容许别人说卢灿的不好! 竹联对卢灿的信心不足,这时,他自动站出来,向蔺磊洽拱拱手,将赌注接过去。 “哦?原来是源森居的郑老板?失敬失敬!” 他坐在椅子上,连起身都欠奉,哪来的敬意? 不过源森居他还真的听说过。港台一体,源森居的家具,风靡香江,在台岛也有不少富商官僚家庭专程去香江购买的。 郑光荣的冒头,还带来一阵议论,原来斗亮的小子,来自香江?难怪大家没印象。 “郑老板自然是有资格的!不知郑老板想要怎么赌?” 这话说得,将郑光荣的架梁子,变成郑光荣的挑事!郑胖子多精明一人,立即恢复过去,“场外加赌,是您蔺先生提及的,赌约自然是您来定,我嘛,不过是凑凑场子!” 如果没人应,估计这事就算了,竹联不冒这一风险,但郑胖子的出手,让董桂堂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什么时候竹联与四海的博弈,需要外人帮衬? 董桂堂毕竟是枭雄人物一枚,很快有了决断。 他站起身来,拍拍手掌,笑着大声喝彩,“郑老板,豪气!” “不过,这老蔺的赌约还是我来接!原本就是我们两家的事情。老蔺,你说呢?” 他笑着回身头蔺磊洽。 “无所谓,你们俩的赌约一起接了也无所谓!”蔺磊洽也站起身,活动腰部后摊摊手,言下之意,那点小钱,不在话下。 站在楚臣身边的那两位觚品堂的掌眼师傅,其中一位忽然一阵剧烈咳嗽。 招来大家的注目,楚臣更是满怀深意的盯着他。 这人咳嗽的很突兀,但被人盯着,神色很不自然,更不好立即停止。没办法,他只得转身,捂着脸继续咳嗽两声。 也许是咳嗽声,给了对方某种暗示,蔺磊洽开出的赌约并不算高。 “你们竹联穷得只剩下竹帘,赌注也不多下了,就一百万吧。怎么样?阿桂,能拿出来吗?” 话说四海真的要比竹联有钱,一百万赌注,董桂堂的表情就不太淡定了,他挤出一丝笑容,“行!就一百万!” 郑光荣刚才不过是替卢灿撑场子,见董桂堂出面,他准备抽身回去。 孰料,有人喊了一句,“郑老板,别急啊!” 蔺磊洽身边的那位地中海,站起身来,对郑光荣挥挥手,“觚品堂,蔺磊广!想要和郑老板来一局场外加赌,郑老板不会看不起吧。” 得,这下坐不回去了。 郑光荣胖脸挤成一团,他并不想和四海帮有太多纠葛,刚才那是替卢灿撑腰,不得不出面,现在有人当竹杠,他本能的就不太愿意接赌。 “蔺老板,幸会啊!”他拱拱手,又指了指董桂堂,“董哥已经押了,我们还继续?” 蔺磊广没料到郑胖子这么说,刚才的豪气呢?他挥挥手,有些不太乐意,“他们归他们,我们生意人对生意人,五十万,郑老板看怎么样?” 还能怎样? 四张支票,很快送到裁判组面前,楚臣简单核实一遍,将其收到两个信封中。 他扬扬手,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卢灿,你属于晚辈,由你先选择一件物品,公布鉴定结果,如何?” 卢灿?这小年轻叫卢灿?现场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来自香江?卢灿? 很快有围观的鉴定师,想到前不久台岛报纸报道,圆明园旧物回归事件,那件事似乎就是由香江纳徳轩卢少东家一手操持的。 不知道此卢灿与彼卢灿,是否同一人。 有人悄然和身边朋友说起,顿时,议论声四起! “即将公布结果,请安静!安静!”楚臣皱眉大声呵斥道! 楚臣有帅才!性子直,有能力,有魄力!郑胖子在旁边眼神很亮,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暗忖,也许源森居台北分店,可以考虑拉他入伙。 郑胖子正发愁源森居台北店开起来之后,交由何人管理,谭卫东的性格疏懒胆怯,并不符合他的心意,那孙培新更不成,给他点股份,那是需要孙的关系网。 今天发现这位楚臣,还真的听合适的。 不知道他感不感兴趣?找个时间和他聊聊。 卢灿拿起他最后鉴定的那件卧佛像,向四周举了举。 “这是一件来自十五世纪初的柬埔寨吴哥王朝的卧佛铜像。” “年代鉴定依据是铜质和风格!” “通体铜铸!”他屈起手指在佛身弹了两下,空空声,响动全场,“这件佛像,是当时的寺庙工匠,仿制于波列昂通寺的石质卧佛像。” “柬埔寨缺铜,当时吴哥王朝衰落,这尊铜像所使用的铜,是从中原运往吴哥的铜钱所化,含有较高的铅和锡,因此通体除了铜绿外,还有不少的黑斑与黑点。” “我确信,这是一件真品!十五世纪初的释迦摩尼卧佛像!” 鉴定结果宣布完毕,围观群众自动涌向红线外围,也不管烈日当空,纷纷向卢灿手中看去。卢灿将佛像高高举起,像他们展示。 于德海闻言,面色大骇! 这小子,还真有点能耐!这尊卧佛像的出处,他很清楚。 卢灿的鉴定,正确无误! 楚臣拉着觚品堂两位掌眼师傅,拿着事先提供的答案纸,嘀嘀咕咕交流。 尽管卢灿的鉴定并非从工艺、服饰等方面入手,但他另辟蹊径,从铜质来源,鉴定出年代,这不能算错。 大家都在焦急的等裁判宣布结果正确与否。 觚品堂的那位掌眼师傅,不得不走出来宣布:正确! “嗷嗷嗷嗷!”一帮竹联帮众,像狼一样的嚎叫!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是看热闹,此时,因为场外对赌的关系,卢灿的鉴定与他们密切相关! 声音中还夹杂这一声尖利的女孩子的叫声,来自右厢房戈家,应该是戈如那小丫头。 卢灿这边先拔头筹,四海那边一片沉寂! 蔺磊广摸着地中海,满手都是汗渍;蔺磊洽坐在那里,一手捋着胡须,另一只手不停的敲击座椅扶手,面色也很严肃! 谁能料到,这小子对东南亚佛像,这么熟悉? 第一尊正确,第二、第三尊还很难吗? 蔺磊洽忽然感觉今天的斗亮,幺弟怕是要丢面子! “老于,该你了!”楚臣按按双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示意于德海出场。 卢灿的第一场,出乎预料的正确,给于德海很大压力。他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珠,先拿起那幅字画,这幅字画他的鉴定是最果断的,想了想,又放下,还是用自己最熟悉的青铜器吧,于是又换成铜炉。 竹联的那帮人早已经吵成一片,“老东西,快点!”“眼瞎了吧!”“挑个毛几吧!” “安静!”楚臣再次怒喝! 这家伙,真的挺有风范的,也不管对方一直在支持卢灿。 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这是一件清末民/国时期的仿品宣德炉!”于德海将手中的铜炉举起示意道。 结果一出,卢灿不禁皱了皱眉,这老家伙还是有点水平的嘛! “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到底是清末,还是民/国?”楚臣眉头微皱,追问道。 他身边的那位觚品堂的掌眼师傅不满意了,“楚东主,这就不对了吧。清末民/国我们在鉴定时,通常都是一体的,怎么到你这儿,就要拆分开?” 楚臣的问话确实有帮偏的嫌疑。 在艺术品鉴定行当中,两个时代虽有区分,但并不明显。 为什么呢?因为很多艺术家,是跨清末到民/国这一时间段的,所以从他们手中流出的艺术品,如果不能鉴定出具体年代,基本都称为“清末民/国”艺术品。 不过,楚臣的反驳很犀利,他眉头竖了竖,“苏掌柜,清末七十年,民/国四十年,难道觚品堂鉴定一件物品,时间误差能上百年?” 那位姓苏的掌柜正待开口反驳,孰料,变故突生。 “这是一件现代仿品!”说话的是于德海,他浑然没觉得,刚才争吵的两位裁判,惊讶的张大嘴巴,有些洋洋得意的说道。 “最开始我也认为是民/国的仿品,但是……我刚刚又闻过一遍,这宣德炉被酸咬过!” “硝酸可不是民/国时期作伪所能用到的原料!” “所以,我认为,这件宣德炉是近现代仿品,时间不超过五十年!” 那姓苏的掌眼师傅,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好好的正确答案,被他画蛇添足给弄错了!真是倒霉催的! 傻眼的还有卢灿,真心没想到,第一轮,对手竟然来了这么个大反转! 最后最后,钻进自己设置的套/子中! 正文 第246章 王者心态 蔺磊洽刚才说过的一句话是对的,鉴定看的是眼力和经验。 卢灿忽然觉得,自己的鉴定经验,要远超过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鉴定师。 自己完整的经历信息爆炸的十年,这十年,才是自己在鉴定行业的真正底蕴。玖宝阁的传承,教授了自己技巧和知识,而信息爆炸的十年,给与自己的是眼界与高度。 于德海的说法有错吗?没有! 硝酸、硫酸、盐酸,被称为工业三酸,三酸三碱又被称之为现代化工产业的基础。民/国时期的中国化工产业,基本为零,作伪者怎么也不会使用硝酸,因此,他说的如此自信。 他之所以跳进这个坑中,正是缺乏卢灿所经历过的“骗子天下、赝品满街”的“古董盛世”。 这一刹那,卢灿忽然觉得自己眼界提升不少,于德海那洋洋自得的表情,落在他眼中是那么的可怜可笑。 同时,他突然对这场自己精心准备的斗亮、想用来验证自己和当代鉴定师水平的斗亮、让自己充满崇敬之情的斗亮,完全失去兴趣。 自己完全没必要和同时代鉴定师比较什么?楚臣叔已经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他依旧很轻易的忽略东瀛文物的价值,于德海比他,恐怕还要差上不少吧。 自己所要做的,是利用这份优势,奠定自己的收藏帝国根基,而不是斗技,更不是炫耀! 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种意气之争,完全没必要。 卢灿在反思之际,于德海那边同样也在激烈的思想斗争。 原因很简单,刚才他在修改答案之后,那位觚品堂的苏掌柜,再度发出令人心悸的咳嗽,似乎能将肺叶咳出来。 又不是傻瓜,于德海怎么不明白,他这是暗示自己,答案错了! 再改回去吗?可改回去,需要充足的理由啊! 自己已经说了,这仿宣德炉上面有硝酸味,全场上百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改回去容易,如何解释宣德炉上的酸味?楚臣一看就不会帮自己遮掩?万一他要是追问起来,怎么回答? 改?还是不改? 场外嘘声四起,连四海的那帮人都有些不忍目视,于德海彻底懵了! “于掌柜,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能准确说一遍吗?” 楚臣大声的再度问询。说完,他恼怒的看了眼身边的苏大明,这人已经几次三番装咳嗽,还有更不要脸的手法吗? 随着楚臣的声音,竹联这边的人马嘘声四起。 今天丢人丢大发了! 于德海拿起仿宣德炉,又一次放在鼻端,深深闻了一息,依旧有一缕熟悉的硝酸刺鼻味。最终,他还是没理会苏大明的暗示,举手回答,“这件宣德炉,是现当代仿制!” 场面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臣的身上。 楚臣深深的看了于德海一眼,他的内心真的很替这位鉴定师可惜。 缓缓说道,“答案错误……” “哇哦!”“嗷嗷嗷嗷……”“我靠我靠……”惊呼声四起!竹联的人!连董桂堂都挥动手臂,振奋无比。 蔺磊洽的手腕一顿,不小心揪下一缕胡子,疼得他直咧嘴。 蔺磊广的手臂,从地中海上沉沉的落下,狠狠的捶在椅子扶手上。 “错误?不可能!” 于德海惊愕的张嘴,发出一声长嘶!顿时将场内所有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尽管有苏大明的提醒,可最后,他还是坚信自己的鉴定,没想到真的错了? “错在哪儿?!” 他的颈部神经,已经根根暴起,向前迈出一步,恨不能立即将楚臣手中的答案抢下来。 苏大明以手掩面,用力搓着眉角,在替于德海悲哀。 他是觚品堂的首席掌眼师傅,也就是传说中的大掌柜。苏大明虽然不像于德海那样拥有股份,但他的鉴定水准绝对是觚品堂第一。 他看过卢灿三件斗亮的物件后,自己都头皮发麻! 当时就有预感,今天,觚品堂要丢大脸!现在,他的预感,第一步已经应验了! 卢灿拿出的三件物品中,这一件是最容易,也是最有可能被于德海鉴定出来的。 斗亮,如果胜负在一场,尚且算不上丢人,如果三场全输,那觚品堂在台北古玩界就别想出头了!于德海在觚品堂,也别想待下去了! 也正是基于这种考虑,苏大明才不顾脸面,频频以咳嗽示意! “这件宣德炉,经我们裁判组五人验证,原品为民/国年间铸造的青铜宣德炉,被后人人为的涂刷硝酸做酸咬痕迹,但并没有重新回火的迹象。” “因此,此宣德炉的鉴定结果应为民/国仿宣德炉。” 楚臣的话语中,有个词“回火”非常重要,老仿宣德炉,只要不回炉用火重烧,都算是老仿,一旦回炉改变其表面形态,那就是新仿。 后世的现代仿宣德炉,就有用高温液化气枪对民/国宣德炉上色,使之具备明清宣德炉的暗红色,那就是典型的新仿! 于德海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扶着鉴定条案,嘴中喃喃自语,“后人在老仿上刷酸,我怎么没想到?怎么没想到?” 竹联那边赢得一场,叫嚣声震天,四海帮众,垂头丧气。 戈如终于挤开父亲的阻挡,站在她家的门檐下,笑得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两只手掌拼命拍着。 楚臣再度压压手掌,全场安静下来,“接下来进行第二轮。卢灿,还是你先?” 卢灿点点头,正准备拿第二件物品,于德海突然抬头,“这场我先!” 他手中拿起的正是卢灿精心准备的那幅高奇峰的《摸鱼儿》字幅。 苏大明大惊,这幅画刚才在后院,包括楚臣在内,所有五名裁判全部走眼,最后还是按照卢灿留下的线索,才寻到真伪!他于德海这是找抽? 如果卢灿第二件鉴定失误,那于德海这幅再错误,影响要小很多。 顾不得规矩,苏大明迈出一步,对于德海喝到,“老于,按规矩来!” 卢灿微笑着对于德海摆摆手,“于老师稍安勿躁,我那后两件物品,您应该已经全部鉴定正确,这我知道。” “您还是让让我这后辈,难得出一回脸面呢!” 他的话,让苏大明眉头直皱,不知何意。苏大明可是很清楚,后面两件物品的难度,要比宣德炉更难! “楚东主,还有四位裁判!”卢灿对台阶上几人拱拱手。 “今天天气太热,我建议不如这样,就让我一气将剩下两件的鉴定结果,全部说说,正确与否,几位给个评判!” “如果我有错误,再请于老师宣布他的答案,如何?” 此话一出,嘘声四起,不过这一次是四海的那些人! “你……你……你小子,目中无人!我不同意!”于德海一拍条桌,怒不可遏。 卢灿这话,外人听来,确实嚣张。 给围观群众的印象就是,你既然输了一场,剩下的两场我能保证全胜,你就别献丑了! 不过,这肯定不包括知情的五位裁判。 楚臣颇有深意的看了卢灿一眼,不明白,昨天邀请自己当裁判时,还恨不得将于德海一脚踏入死地,今天怎么突然变得“仁慈”起来。 在卢灿很顺利的鉴定出吴哥王朝的释迦摩尼卧佛后,楚臣比任何人都相信,卢灿今天赢定了,而且能刷觚品堂一个光头! 卢灿提交的另外两件斗亮货品,楚臣自己都没把握鉴定正确,更别提主项是铜器的于德海了。揭画,你于德海听过吗?别人这是给你留面子,给觚品堂留面子,你还不满意? 他理都没理还在那咆哮生气的于德海,直接扭头问旁边的苏大明,“苏掌柜,你看……” 刚才,苏大明同样盯着卢灿很久。 于德海的鉴定水平,苏大明太清楚,他……十有八/九剩下两件都会错! 那么,卢灿不让于德海出手,其实是好意。也就是说,觚品堂可以对外说,这场比赛只输了一场,剩下两场我们的鉴定结果没公布而已。 这比剃了个光头,要好太多太多! 这小子,是装的仁慈,还是另有图谋? 他看向卢灿的眼光,复杂且疑惑。 这小子真的是打娘胎中学鉴定的?还有,他从哪儿找来这三幅超难的作品? 目前的提议对觚品堂有利,苏大明在楚臣询问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卢灿!我们裁判组一致同意你的要求,你就把剩下两件的鉴定结果,全部说出来吧。”楚臣再度无视于德海的愤怒,还有四海帮众的嘘声,同意了卢灿的要求。 “苏大明这是什么意思?”蔺磊洽眉头越皱越紧,他的预感越来越不好。 蔺磊广也不明所以,手不停的拨弄地中海上的光光头皮,摇头不语。 卢灿微笑着拿起卧佛观音像,这次没有向四周示意,只是举起来给裁判看,“这尊卧佛观音菩萨像,同样是吴哥王朝的风格。” “不过,它是一件现代仿品。” “仿制的很精巧,仿制者很有想象力,但是,很显然,他对南传佛教,研究的并不深。” “破绽有两处:其一,铜绿上的过于均匀,有违铜制品铜绿自然生长由阴暗到明亮的规律;其二,仿制者竟然在南传佛教中加入东方佛教的吉祥物,仙鹤!” “南传佛教中的吉祥兽多异兽,其中肯定没有仙鹤!” 卢灿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这场无聊的斗亮,他没等候裁判的判定,放下这尊卧佛像,再度拿起另一组坐佛。 “这尊佛像中的童子,是佛祖幼年时期。” “佛像正式名称是佛祖降生像!” “佛像左手按地,右手问天的手势,有个典故。” “相传佛祖出生之后,向东南西北各走七步,然后跏坐龙椅。对了,在南传佛教中,蛇就是龙。佛陀坐在龙椅上,指天问地,嘴为狮子吼,是在问苍天,天大地大,是否我最大的意思!” “这尊佛像,同样铸造与吴哥王朝,距今已有五六百年的历史,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释迦摩尼童子造像,适合家庭供奉!” 两件物品鉴定完毕,卢灿看都没看于德海一眼,抽身往裴家屋内走去。 这种活动,太无聊,不是自己追求的! 于德海早已经摇摇欲坠,随着卢灿的离去,他轰然倒地,引起一片惊呼! 结果还用宣布吗? 苏大明脸色漆黑,挥挥手,带着觚品堂的另一位掌眼师傅,走下台阶,将于德海掺扶起来。 楚臣是裁判长,他不得不宣布最终的结果。 “卢灿,两件物品鉴定,结果正确无误!”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于德海,最后加了一句,“今天的斗亮,卢灿以三比二的比分,战胜于德海!” 觚品堂已经输的够惨,楚臣又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很善解人意的将觚品堂最后两次未完成的鉴定,都说成正确。 呃,也可以说是他的聪明之处。这么一说,蔺磊广会欠他一个人情,四海未必会因为他做裁判而去找思源斋的麻烦。 ……………… 觚品堂的三楼,蔺磊洽、蔺磊广、苏大明、胡文生(另一位裁判),还有恢复过来的于德海,五人坐在茶桌旁。 听苏大明说完情况,于德海面如死灰! 最后两件全部鉴定错误! “这么说……那小子不是狂妄?而是给觚品堂留了几分薄面?”蔺磊洽敲着桌面,不屑的看了眼于德海,然后又嘿嘿笑了两声,“有意思的香江小子!” “这算是王者风范?”他笑容凝结后,突然在后面又加上一句。 “幺弟,明天给那小子,还有那位郑老板,发份请帖,就说我蔺磊洽,约他们明天中午在弘德楼喝茶!” “另外……安排人仔细查查,那个郑胖子和纳徳轩的小子,来台北所为何事?我明天见面要用!” …………………… 本书首发为书海小说网!请抵近支持火火! 正文 第247章 郑楚合作 此时的竹联,在台北风头正盛。 总堂主陈琦力出狱,结束很长一段时间的群龙无首状态,今年的几次械斗,杀得四海及其它角头帮派溃不成军。 卢灿原本想要将赌注中的拾万新台币交给孙培新,算是对竹联一干人的酬谢。被兴奋的董桂堂一掌拍在肩膀上,笑骂着阻止了! 他今天白赚一百万,拍着胸/脯保证,兄弟们的撑场费,他包了! 不过,这拾万新台币,卢灿最终还是没收回去,交给裴东岭还有戈伟俩人,请他们帮忙,今晚在小院子中大摆筵席,宴请竹联的一帮人。 这份邀请,董桂堂愉悦的代表兄弟们接受。 小院子人声鼎沸,其实人不多,加上三户人家,也不过开了六桌,五十来人,但架不住竹联的那些人,太会闹,彼此斗酒就没停过。 郑光荣、谭卫东、裴东岭、戈伟自然不用说,早早的就被灌到,连今天担任裁判的楚臣及两位大掌柜,都没逃脱魔爪,喝的摇摇欲坠。 反倒是今天的主角卢灿,因为郑光荣事先一再强调,阿灿喝酒过敏,滴酒不沾,才得以存活下来。其实,卢灿能喝几杯,但因为鉴定师需要保持最为敏锐的触觉和感知,他一直坚持不饮酒。 卢灿陪坐在裴老夫妇一桌,同桌的还有裴东岭的媳妇,左厢房的刘嘉瑞一家三口,还有就是戈如戈多兄妹两人。 很快,夜已深,桌上仅有戈家兄妹,还有卢灿。 戈多看向竹联的那些人,充满艳羡,那就是他所向往的大碗喝酒的日子。 卢灿拍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以后跟着楚臣叔叔后面,多看多学,腿脚勤快点,说不定你还能继承楚叔的衣钵,成为一代鉴定大师也说不定哦?” 在卢灿的挽留下,楚臣留下来参加晚上的聚会,卢灿介绍他去戈伟家休息。 浓浓书卷味的戈伟,还有他当爹当妈这么多年的韧性,不知触动楚臣的哪根神经,两人竟然非常谈得来。戈伟央求思源斋给戈多留个帮工的活计,楚臣一口答应下来。 这虽然不是收弟子的承诺,但对戈多而言,是个好机遇。 “哥,楚叔好威风的。你跟他后面,多学点鉴定,以后也能像他那样威风的。”戈如在旁边用手臂捣捣戈多,眼睛眨眨,语气很兴奋。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戈多回想今天下午的楚臣,眼中同样是羡慕和崇拜。 话说今天楚臣的表现,征服在场所有人,无论是四海还是竹联,在斗亮结束后,并没有人对他提出非议。 对戈多的印象,不坏,卢灿正准备叮嘱他两句,告诫一些古玩行当中的规矩,主桌那边传来孙培新的喊声。 那一桌人,全部站起来,想必是要散席。其他几桌的竹联人马,也纷纷起身。 “阿……灿呐,”董桂堂喝的有点高,舌头都打卷了,看向卢灿的眼睛微眯,“你小子不错…真不错!还真的干翻,干翻那个老家伙!” 他一只手搭在刘焕荣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拍拍胸/脯,“以后…以后你们纳徳轩的家具铺子,放心搞。在台北,有人找事……我们忠堂扛着!” 他真的喝高了,将谭卫东刚才介绍的纳徳轩和源森居,搞混了! “麻花新,荣仔,明天……明天把我这话,放出去,我看谁敢和竹联过不去!” 卢灿连忙点头陪笑,“谢谢董叔,谢谢各位!” 这算是意外之喜,有忠堂董桂堂的道上放话,源森居台北店面的麻烦,会少很多。即便是四海想要找麻烦,也要掂量掂量。 大家一哄而散,留下小院子中一片狼藉。 裴东岭婆媳、左厢房刘嘉瑞一家三口,还有戈多兄妹,忙着整理残杯剩盏。 卢灿拿过一条扫帚,准备帮忙收拾收拾。才挥舞两下,旁边伸过来一只雪白的胳膊,从他手中抢过扫帚,“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戈如弯腰侧脸,笑吟吟,“我来吧。” 月色下,如白玉般的手腕,温润诱人,娇艳的面容,让卢灿心神一漾。 小小年纪,举手投足,已见妖娆。 ……………… 卢灿洗簌完毕走进前院时,郑光荣和楚臣两人坐在小院中聊天呢。 刚好,谭卫东提着满满一包裹的早点,裴东岭则端着一大铁锅米粥,走进院子。 “阿如,你爸爸起床了没?让他也过来吃点。”裴东岭对门口的戈如喊道。 “欸!”小丫头欢快的答应一声。 郑光荣抬头看了眼卢灿,笑眯眯调侃道,“你这是闻见香味就起床吧。” 卢灿嘿嘿一笑,伸手拿起一只包子往嘴里塞,又和楚臣点头招呼。 郑胖子摇摇头,对楚臣解释道,“他就这惫赖样子!就一条,脑瓜子还算聪明。” 楚臣笑笑,不过话题没纠结在卢灿身上,“郑老板,你的提议,我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卢灿可不矜持,包子入口后,他拍拍手问道。 “哦,我想邀请楚东主一道投资源森居台北分公司。”郑光荣说起他的想法。 “前两天我们在忠孝西路,找到一片大约三千平的库房,虽然破旧一些,但地方很大、地段好。我琢磨着,台北人口多,中等收入家庭的消费能力还是不错的,在这里开高档专卖店,还不如开设一家源森居家具大卖场,专售中档家具,满足中高等收入家庭的需求。” “至于高档家具,大卖场可以陈列部分,有客户时,我们可以提供定制服务。” 胖子说起生意时,一套一套的,卢灿听着越来越觉得胖叔是不是穿越的?他的很多想法,怎么和自己印象中的宜家很近似? 但面积似乎太小了点,他印象中的宜家,都是几万平米的营业面积。 “三千平米的卖场,是不是太小了?”卢灿的问话,让郑胖子、谭卫东有些短路。 “三千平不小了!”连楚臣也站出来表示卢灿的心太大。 嗨,这还能不能好好交流?这就算大? 卢灿心道,后世那些家具卖场,哪一个低于万平米。不过,此时还仅仅是八十年代初,这种大规模的商超,在九十年代才开始涌现。 卢灿抠抠眉角,总结一下宜家的模式后才说道,“郑叔的主意很好。” “这种大规模的家具馆,带有很强的体验性质,对设计和生产能力要求很高。如果郑叔的想法要实现,必须在台北有自己的设计团队和制作工厂,同时还有物流送货团队。” “所谓的大卖场,最终只是体验馆。” “我的意思是,在场馆中建设不同风格的展区,譬如现代风格、简约风格、奢华风格、仿古风格、欧洲贵族风格、中东风格甚至东瀛风格,甚至可以开设一些高端的明清家具馆,都需要有独/立的展示区间。让消费者自行在这些风格中体验并挑选,最终,我们的人员为他们提供专业性建议。” 现在的源森居,无论是设计还是加工能力,肯定满足不了卢灿所说的这些。至于卢灿记忆中的宜家模式,更实现不了!所以,卢灿才综合了宜家家居的某些特色,提出更适合源森居现在的分区展示模式。 但哪一家企业是一蹴而就的?不都是发展的过程中逐步完善的? 郑胖子瞠目结舌,自己不过是想建立一家大型家具馆,让更多的人来体验,结果引发卢灿这番话。 不过,沉下心来想想,貌似真的可行。 同一家家具场馆,进行不同的分区,可以完整的展现统一风格家具的魅力,要比混杂展示,强太多。也就是说,只要进入源森居家具馆,总能挑到一款适合你的。 只是,这么一来,对投资的要求,提高很多。 楚臣的眼睛,越来越亮。 卢灿的提议,已经不是刚刚郑胖子所说的超大家具馆,而是一种新的业态模式。综合了传统的售卖模式和源森居自有的定制模式,还加大顾客的体验感,这样的一家家具馆出现,对台北传统专卖店销售模式,是巨大冲击。 要得! “郑老板,阿灿的提议,干得过!有搞头!”楚臣见郑光荣还在琢磨,提醒道。 “楚东主有兴趣一起干?”郑光荣笑道。 “只要郑老板能保证设计能力和加工能力跟上,我们可以合作一把。我感觉这种方式,对目前的销售业态,是一种革新,只要精心管理,一定能做大!”楚臣越说越有感觉。 卢灿笑着看看两人,郑胖子在木工活方面,无论是仿制还是创新,绝对一流;楚臣本身对销售就很有研究,思源斋古董铺子的服务,被他调教的连自己都想派纳徳轩销售人员过来培训,在管理和服务方面,他同样是个天才。 不知道这两人的合作,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卢灿表示很期待。 “设计并供货无问题,这两天我去附近看看,如果合适,我会在桃园开设一家源森居家具厂,专门为店面供货。”两人算是一拍即合,郑胖子开始补充卢灿寥寥数语中的漏洞。 “至于那块地皮,买下来,推倒,盖个三五层的小楼!楼下两层做家具展示厅,第三层做拼装间,高层做宿舍和办公楼。” “还有物流方面,也需要提前考虑。我的意见是,组建一个小规模的车队,前期负责房建、厂建,后期负责木材输送和送货服务。”谭卫东也插/进来,补充两句。 “对!一开始不求大,可以开设阿灿所说的现代风格、简约风格、奢华风格和仿古风格,至于其它欧美、中东和日式风格,我们逐渐补全”楚臣拍拍手,兴致高昂。 三人越聊越嗨。 卢灿耸耸肩,招呼赶来的戈家三口,还有裴家几人,“我们吃饭,别管他们。” 看得出,裴东岭对于三人合作的羡慕,卢灿不紧不慢的说道,“裴叔,今天总算清闲下来,你找一位律师,我们把合作协议签订吧。” “欸!好嘞!”裴东岭顿时来了精神。 ……………… “卢少东主,我们蔺老想请您和郑老板喝茶,这是请帖!” 众人或聊天或吃早茶,一个声音突兀的从院门口传来。 卢灿接过请柬,目光凝在邀请人的名字上,“蔺磊洽”! 正文 第248章 四海之约 卢灿选择的座位位于弘德楼的二楼木窗前,这里刚好可以看见行人进出。 弘德楼是台北历史悠久的闽式茶楼,创建人是漳州商人文德海。 可惜,文家在六十年代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被查出五几年时向对岸偷运货品。这一罪名在当时的台岛来说,太严重。文家被查抄,子女被驱逐出境,弘德楼被公管。 一年后落入蔡忻銘的手中。 蔡忻銘,五六十年代曾任台岛海军副司令,金门前线海军联席副总指挥。原本蔡家应该会很辉煌,可惜蔡忻銘短寿,六十年代末就去世。 他有一个儿子叫蔡官伦,对,就是在八十年代纵横四海的那位。 弘德楼现在完全是四海蔡家的产业。如果说其中没有问题,那才是有鬼呢。 不过,文家的儿孙还是很争气的,他们在九十年代中期蔡官伦成立官伦集团时,花费巨资,再度将这栋茶楼买下来。很可惜的是,建设101商圈时,这栋茶楼被勒令拆除。 卢灿和郑光荣,低声聊着弘德楼的过往,喝着武夷山的大红袍,品尝着闽式早茶,猜度着蔺磊洽邀约见面的原因。 闽式早茶是港式早茶的一个分支 苏式早茶能吃一上午,粤式早茶能吃一天,闽式早茶能吃一辈子。闽式早茶多海鲜汤,因此在东南亚和台岛很流行,在内陆反而不知名。 苏式早茶点心花色丰富,多以龙井佐餐;粤式早茶品种齐全,干蒸类食品多,因此配熟普洱或者铁观音更好。闽式早茶汤料多,味道鲜美至极,使用大红袍更合适,它能清口助消化,能让舌尖品尝出很纯粹的各式茶点味道。 “喏来了!”卢灿对窗下噜噜嘴,向郑光荣示意。 一辆黑色平治,停在茶楼门口,蔺磊洽梳着大背头,推开车门。 “郑叔,我们去迎一迎?” 两人起身,卢灿在茶盏中放上五百新台币,示意旁边的侍者,收桌,蔺磊洽在这里肯定有包座。 蔺磊洽的包间在三楼。 “大壶,茶旧例!”他对侍者挥挥手,然后和郑光荣寒暄着并肩走进房间。 卢灿跟在身后,还在揣摩蔺磊洽为什么邀请自己两人见面。如果说四海想要要挟源森居或者自己,那蔺磊洽断然不会一人前来。另外,刚才见面时,蔺磊洽的态度还不错。 “卢灿是吧,你舅舅葛辉……他没和你说过我吧?”宾主坐定后,蔺磊洽先开口。 卢灿一怔,对方竟然提到舅舅葛辉?卢家与葛家交道不多,卢灿也是最近才和舅舅有联系。葛辉又不是神算,怎么会和卢灿提台北的蔺磊洽。 他对自己态度亲和,根子在舅舅这边? 郑光荣见卢灿发怔,在旁边解释道,“自从五年前卢家出事后,和葛家交往不算密切。这孩子在中大上学,可能葛辉也没机会和他说起您的事。” “交往不多?”蔺磊洽念叨一句。 昨天安排人专门去查卢灿与郑光荣的底细,报上来的底细让他吃了一惊,幸亏没想着动手报复,否则还不好交代。 郑光荣还算一般,卢灿这小子,底细可不一般,他竟然是葛志雄的亲外孙。 蔺磊洽与葛辉不算熟悉,但他和葛志雄很熟。要知道,葛志雄此时可正在台岛花莲避祸呢,他依旧是数字K的共主呢。 弄了葛志雄的外孙,那老家伙发起疯来,四海这帮人还真不好交代。他儿子葛辉手头可有一票不弱的力量。 只不过郑光荣所说的不大往来,是什么意思? 他还真的不清楚当年卢灿父母两人之间那段颇为曲折的婚姻故事,自以为卢家担心独苗混黑道不愿沾染葛家,笑呵呵的说道,“也对,我们这一行当,能不接触就不要接触。沾染墨色的棉布,再怎么洗都有灰底子。” 老家伙,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为什么还找我们来?卢灿和郑光荣对视一眼,陪着呵呵笑着。 蔺磊洽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不伦不类,很快问道,“那…这次见过你外公了吗?” 这次卢灿没让郑光荣开口,笑着回答道,“刚来台北两三天,正准备这边事情忙完,去花莲看外公外婆还有小姨一家。” 葛志雄被港府驱逐,躲到台岛花莲,只有卢灿的小姨葛明乐一家子在这边照顾。 “应该去!”蔺磊洽摸摸胡须,颇有些倚老卖老的笑了两声,“上个月我还和老葛钓鱼,他的身体还不错。” 得,这算是攀上亲戚,自己得赔礼。 这时,侍者送来茶盘和茶具,卢灿接过来,帮蔺磊洽和郑光荣斟了一杯。 端起茶杯,卢灿站起来,“蔺老,觚品堂的事情对不住了。当时那位于老师,三番两次提到我父母,心中不忿,才接下这局。真的没其他意思,还请原谅晚辈的无心之失。” “行!这杯茶我喝了!” 蔺磊洽嘿嘿笑着摆了摆手,“茶我喝了,你们安安心心做生意,别管太多事情就行!” 这是在隐隐告诫卢灿及郑胖子,莫要与竹联的人太近? “我们是生意人,郑家和卢家都是做堂皇的生意,您放心,江湖事,我们不会沾。”郑光荣咧嘴一笑,挑了挑他的浓眉。 “那就好!现在做生意,都不容易,本份点好!”见郑光荣听懂自己的话意,蔺磊洽笑呵呵为他俩续上茶水。 蔺磊洽今天找卢灿和郑光荣的目的何在? 其实很简单,他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竹联的生意伙伴? 战斗力上,四海目前还不是竹联的对手,可是,在金钱资本上,四海能甩出竹联那帮苦力出生的帮众几条街。 上半年陈琦力出狱,开办了以竹联资产为股本的第一家企业,是家小本经营的竹木厂。而郑胖子是做家具生意,两者似乎有必然联系。 所以昨天郑光荣一冒头,蔺磊洽就怀疑,他是不是竹联的人请来的合作商。 原本四海就被竹联的人压得抬不起头来,如果竹联再有企业在背后支持,那四海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刚才的话意就是告诫郑胖子,不要和竹联的人做生意,否者就算是卷入四海与竹联的纷争中来。 郑光荣听懂了他的告诫,才有那样的回复。 “不过蔺老,有句话要说在明处。”郑胖子端起茶杯,对蔺磊洽敬了敬,然后一口闷干。 等对方喝完这杯茶,他才继续说道,“规矩我懂,如果未来我们的店面,开到四海的地盘上,改交的月费我们一文不少。可是,我也希望蔺老能帮忙传个话,昨天的事情,别被兄弟们误解,到时候三天两头的上门,我可受不了。” 郑胖子的头脑反应非常迅速,很快便利用对方要求自己的这点,反过来要条件。 昨天卢灿得罪觚品堂的事情没有后遗症吗?呵呵,不可能! 估计今天因竹联那帮人的刻意宣传,全台北的黑道,全都知道,四海再一次在竹联面前折了面子。 即便是他外公葛志雄出面,也不过是让道上大佬退一步,可架不住还有心怀不忿的小鬼啊。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蔺磊洽亲自放话,约束兄弟们。 蔺磊洽拱拱手,瞟了郑胖子一眼,他的语气里带着感慨,“真是新人换旧人啊!郑老板果然是生意精,难怪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佩服!”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郑老板今天说的话,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哦。” “您放心!我郑胖子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一诺千金。”胖子笑着接了句 “那就好!”两人哈哈大笑。 跟郑胖子出来谈声音,卢灿永远不用多话,负责赔笑就行。 …………………… 两人走出弘德楼,胖子看看身后,“这个老家伙,真狡猾。” 卢灿笑笑,确实如此。 这老家伙,一份人情两卖,既通过卢灿这边卖给葛志雄,又用它换取郑胖子的承诺。 “去忠孝西路店铺看看?”郑光荣问道。 “我似乎也该去关心一下店铺了,是吗?”卢灿耸耸肩。 郑胖子带着一点说不出的笑意:“你小子,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忠孝西路133号的两层破烂小楼,建筑面积三千平米,台北市府的产业。它并不在谭卫东和孙培新提供的三家备选名单中。 第一天考察结束,车子经过这里,郑胖子看到树丛掩映中的房子,顺嘴问了一句。 这栋楼房历史很早,在日治时期,是驻台东瀛宪兵俱乐部。东瀛投降后,这里被收为军管委的财产,后来归到台北市府名下。 因为东瀛兵驻扎过,台北有传言,这栋房子冤气过重,没人敢接手,一直荒废至今。 郑胖子对那些传言不以为然,他出身内陆原本就不相信这些。更何况,香江看风水破煞的大师多了去了,大不了请两位过来做做法事,布风水大阵就是了! 反正要挖地三尺,推倒重建。 乔曲明停下车子,卢灿左右看看,这里的位置确实好!难怪郑叔冒着“鬼宅”的风险都要拿下来! 忠孝西路、中山路、爱国路,几条道路交叉口就在这栋房子的前面不远处。此外,房子的右侧,是一处小公园。内有数量不菲的苏铁(一种树木),还能看到两三棵高大的红桧。小楼的后面,是一小片废弃的河滩,填平后可以建设一个大型停车场。 卢灿不懂风水,但隐隐感觉这里的流动性太强,“郑叔,建房之前,还真的找风水大师来看看。” “你也信这个?”郑胖子的口气很轻松,“楚臣说有办法。” 楚叔办事,卢灿还是很放心的。 乔曲明推开二层小楼的院门,里面堆满了落叶,有一种陈腐的臭味。 卢灿对这种臭味很敏感,连忙拿出口袋中常备的手套,捂在鼻子前面。另一只手,很习惯性的摸摸墙壁上充满东瀛情调的侍女图案瓷板。 历经几十年,这些瓷板竟然还如此温润光滑,没见一丝裂纹。 “咦?等等!”卢灿突然叫停走在前面的郑光荣。 “怎么了?”郑光荣回身,只见卢灿此刻也不捂着鼻子,蹲着身子,研究这些瓷板。 在南方,房子内外檐贴一米高的瓷板,是为了防水防潮的,很常见。但卢灿却扒开地表的落叶尘土,用手指关节,沿着墙壁根,一块块敲击。 正文 第249章 备前瓷板 郑胖子是赌木听声的高手,跟着卢灿身后,听了一刻,“没异常啊?” “什么异常?”卢灿蹲在地上,眨眨眼,故意说道。 他抬起就是一脚,踢在卢灿的小腿上,“那你小子叫等等干嘛?一惊一乍的。” 卢灿墩身斜了斜,笑着再度敲敲瓷板,“郑叔,你再听听,有没有问题?” “咚咚!咚咚!”声音很实,郑光荣实在没听出问题,可卢灿的表情,明显这里有问题,他忍不住再次抬脚,“说,什么问题?” 这是恼羞成怒了。 卢灿连忙躲了躲,赶紧说道,“郑叔,你不觉得奇怪吗?八十公分高的长条瓷板,贴在墙上,无论如何,中部都应该留空隙的。” 郑光荣明白过来,正是咚咚声才奇怪,如果是空空声,反倒正常了。 熟悉建筑工程的人都知道,贴瓷板,尤其是大面积的瓷板,很少有将瓷板背面全部涂上水泥。最通常的做法就是四周边缘抹上,然后在中部搭上一铲子水泥,这样贴在墙上就足够结实耐用。全部贴上水泥,那太浪费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东瀛人很看重工程质量的,他们内部全涂上水泥呢?”郑胖子此时已经起了疑心,故意这么说道。 要知道,这批瓷板贴墙的时间,最少有七八十年。那时,水泥在东亚,还是战略物资,东瀛没有奢侈到这种地步吧。 “那您看这,还有这!”卢灿带着手套,将墙角陈腐的落叶堆扫到一旁,露出瓷板下部的铁槽,已经腐烂的锈迹斑斑,然后他又伸手指指瓷板上部。 这栋房子贴近地基八十公分高的地方,起了半块砖宽度的前撑檐。这种型制在南方的建筑中也很常见,为的是防止有爬虫沿着墙壁爬进屋。 瓷板恰好贴在房屋地基到前撑檐之间。 郑光荣弯腰抬头,瓷板的上部竟然也是一块长条形的凹槽相连。 如此一来,这座房子的全部防水瓷板,竟然是用上下两块凹槽铁框框住的。 难怪瓷板之间如此紧密! 郑光荣第一次来看房,还惊叹东瀛人的建房工艺如此精湛,竟然将贴墙瓷板拼得如此严丝合缝,原来另有蹊跷。 不对!他旋即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是瓷板是框架结构,那么瓷板与墙壁之间,必定有空隙,刚才敲击所发出的声音更应该是“空空”声,可为何阿灿差不多敲击右侧墙体所有的瓷板,全是咚咚声? “阿灿,你的意思……”郑光荣指了指瓷板,“这里面装有软材料?” “郑叔明鉴万里!”卢灿站起身来,拍拍手套上的灰土,拍了一记马屁。 所谓软材料就是隔音材料,譬如棉花、石棉瓦、石膏浆等,用这些材料填满空隙,基本就听不见空空声,而且有很好的隔音效果。 后世KTV包厢就大量使用这种材料,基本能做到八十分贝以下相邻两间包房,相互不干扰。可问题又来了,一个小小的防水瓷板,有必要这么费事吗?东瀛人又不是闲得慌! 郑光荣眼睛亮了亮,低声问道,“你是怀疑这下面有密室?” 卢灿点点头,“不是怀疑,是肯定有!而且是半地下室形式。” 当年的东瀛宪兵俱乐部,有一两间地下室,太正常不过。 “找找,看看出口在不在外面!” 有密室!是男人都会感兴趣,郑光荣立即挥手喊来乔曲明和丁一忠,吩咐两人注意点,一旦公园管理处的人过来,就喊一声,弄得颇为神秘。 这栋房子的钥匙,在公园管理处那,是以卢灿他们只能在外面看看,房间里面进不去。 郑光荣走在前面,猫着腰,每一块都要敲敲,时不时还低头扒拉墙基,看看有没有暗门出口。卢灿反而变得不紧不慢,一点点的欣赏这侍女瓷画。 这些瓷板,制作年限在本世纪初,东瀛人的陶瓷用料很精细,釉色很满、厚,色彩丰富、构图也很精美,侍女的表情或脉脉含情、或颦眉哀怨、或对月相思、或轻歌曼舞,所有的版画人物表现,活灵活现。 卢灿用手套擦干净一块瓷板,风吹雨淋,历经八十年,依旧光洁如新。 不得不承认,东瀛瓷器,在十九世纪中后期,已经全面赶超中国瓷器。 卢灿刚才止步的最初原因,就是因为他认出,这些产自东瀛的侍女图瓷板,来自冈山县的备前烧。 备前烧是自鎌仓时代起,就已经开始烧制陶器,与濑户烧及信乐烧并列东瀛现存最古烧窑之一。 在中国瓷器行,存在一种错误认知,认为东瀛的备前烧的特色是不上釉、不绘彩。 还真不是这样。 备前烧不上釉、不绘彩的特色是源于东瀛陶瓷大师、被尊为东瀛国宝的金重陶阳(1896-1967),以及他的师弟藤原启(1899-1983)。 在此之前,备前烧同样上釉上彩,东瀛发现的很多备前烧古董陶瓷都是挂釉带彩的。 备前烧火窑,在很长一段时间,归金重家族所有。直到金重陶阳死后,金重家族后继无人,备前烧的掌管权才被藤原启的儿子藤原雄(1932-2001年)所把持。 这组宏大的备前烧瓷板,再次证实这种观点的错误性。 卢灿已经发现,有三块瓷板上,带有金重家的印记——一簇火焰纹章。这是江户幕府时代,德川家族赐予他们的纹章。 这些瓷板为什么能历经岁月洗礼,不褪色不腐蚀,这与备前烧所用的瓷土和烧制的柴火有关。 备前烧的瓷胎最早用的是稻田的红泥,烧制陶器,但随着中原烧瓷技术的传入,以及江户时代西欧烧瓷技术的影响,他们开始加入大量的瓷石粉末和骨粉的混合物,这样的瓷胎,密度高、硬度大、耐腐蚀。 其次,他们在釉色方面使用的厚釉,而厚釉必须使用高温烧制,恰好,备前烧的柴火是东瀛的红松木。东瀛红松木含油量极高,能轻松将窑温提升到一千七百度。 卢灿此前都想从东瀛进口红松木烧窑,可惜郑光荣告知,东瀛已经不出口木材。 这也是这批侍女瓷板,能完整的保存到现在的重要原因。 看过右侧墙面,卢灿不在低头细看,而是围着墙根,转悠起来,时不时低头用手套擦拭一下。 “咦?你小子,走这么快干嘛?不找密室入口了?”郑光荣猫腰猫累了,站起来揉揉腹部肥肉,看见卢灿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前面。 “郑叔,找什么密室?找到又怎样?十有八/九空空如也。”卢灿站定,摊手说道。 郑光荣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当年抗战,台岛可不是主战场,这里可是大后方。”卢灿耸耸肩,“既然是大后方,他们可以从容的将贵重物品运走。您找到密室还能有黄金宝藏?充其量有些文件或者枪支弹药,您要那玩意干嘛?” 郑光荣气得恨不得上去狠狠踹他两脚,合着自己忙乎半天,感情是耍猴呢? “你个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叉着腰,手指急点。 卢灿刚才不是没想过提醒,只是注意力集中到瓷版画上,忘了! 他尴尬的摸摸脑袋,“郑叔,您先歇会,或者继续找找。说不定里面还有其它重要东西。我先看看这些瓷版画。” “对了,您不应该贴墙找,应该看靠墙三五步的地面,极有可能有往地下室去的台阶,后来东瀛人投降,被他们用木板封上,盖上土。” 说完他赶紧往前跑了两步。 郑光荣笑容中有些无奈,这孩子聪明劲还真没得说。他的想法,一准正确,自己怎么就没想到,通往密室的门被泥土盖住呢? 还是有好奇心呐,郑光荣找来一根木棍,一点点的杵着地面,试试哪儿松软。 再说卢灿,围着小楼跑了一圈。 整个二层小楼,呈“L”形状,底部全部贴有瓷板。但到了屋后中间的位置,瓷板不再是框架,而是真正贴在墙上的,敲在上面,空空作响。另外,侍女瓷板也变成纯素瓷板,应该也是出自备前烧。 再绕过L形的大头转角,瓷版画又变回来,一直到进门台阶处,都是贴的瓷板。 整个小楼,底部贴有七百六十多块素色瓷板,二百七十三块带仕女图的瓷板,这其中一共有十三块带有备前烧金重家的火焰纹章。 嘿嘿,郑叔,您找什么密室?真正值钱的东西,都贴在墙上呢。 这一千多块瓷板,卖给的东瀛人,素色的要价一百美元一块,不贵吧。至于仕女图瓷板,每块一千美元,也不算贵。 那十三块带有火焰纹章的,每块卖出一万美元,同样要被人抢破头。不过,卢灿不准备出手,留着以后有机会去东瀛,用它钓鱼。 这么一算,四十万美元,折合新台币近千万,就被人这么浪费的贴在墙上! “郑叔,这房子什么价钱?” 卢灿转到屋后,才看见郑光荣拿着一根木棍,如同瞎子走路般,一点点的杵着地面。 至于自己的问题,对不起,他太认真,没听见。 “郑叔,你在干嘛呢?”卢灿走过去探头问道。 “找密室啊!你刚才说的有道理,如果密室入口在室内,说不定早就被发现。可我前两天去公园管理处,他们可丝毫口风没透露。那么,密室极有可能如你所说,开口在室外,然后被人为掩盖。”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看起来极其睿智,卢灿都不忍心打击他。 我的好郑叔,您还是做生意去吧。考古,点穴找宝,您不行!卢灿在心底腹诽道。 哪有这样一点点杵的?直接观察草皮就是了!覆盖在木板上的土层,一定不会太深,也就意味着上面不可能有大型的植物,只可能生长草皮,而且因为储水力不足,草皮的生存状态一定不会好。 这样一推断,结果很容易出来的! 您在苏铁下面杵什么杵?根系旁边的土壤肯定松啊。 这些话卢灿可不敢出口。 他低头用脚扫了扫屋后某一块草皮有些发黄的地方,土层比较松软。又低头敲敲墙根的瓷板,有轻微的空空声。 不用找了,密室入口就是这里! 结果还不能明说,否则太打击胖叔了! 卢灿一个侧身,“哎呀”一声,趴在地上,然后装作哎哟两声。 “你怎么了?摔了?”苏铁树下的郑胖子连忙过来。 卢灿很快爬起身来,装作泄愤般的跺跺脚,“呃?郑叔,这里的土壤很松呢。说不定密室入口就在这!” “咦,还真有可能!”郑光荣没怀疑卢灿做戏,用脚踢了踢土层,又目测距离说道。 土质很松软,两人蹲在地上,很快用手刨出一个深度约有五十公分的土坑。 下面,露出黑黝黝的铁板! “嘿嘿,还真有密室!”郑胖子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望着铁板嘿嘿直乐。 男人呐,都逃不出寻宝情结! ……………… 本书首发书海,火火盛情邀请大家抵近围观! 正文 第250章 意外邀请 “郑叔,这房子什么价位?”卢灿蹲在郑光荣面前,撩起一根青草,打着卷。 “单纯房子不贵,这栋破房子近百年,三千平也只要一千万新台币左右。” 郑光荣手臂平举,向四周划拉一圈说道,“如果按照今天早晨我们所讨论的来修建,至少要购买后面的河滩、前面需要有造景广场,这些都属于公园管理处管辖。全部面积最少八千到一万平,那就需要一千五百万。” “是新台币?”卢灿追问道。 “港币我会买吗?”郑光荣反问一句。 他动手将刚挖出来的土坑填平,这密室,现在动不得,必须等产权拿下来之后,偷偷进去看一遍。说不定,密室里面的东西,就会把买地皮的投资给赚回来。 “明天我和楚臣去市政处,还有公园管理处问问。我琢磨着,既然这房子空置这么多年没人买,那一定可以抻一抻价格,反正咱们还需要推倒重建,不急于一时。”他在填平的土坑上,用力拍拍,说道。 “别介,赶紧买!”卢灿捻起一块土疙瘩,朝墙壁上的瓷板扔了扔。 “咱也别指望什么密室宝藏,这墙上的东西,就能捞回本钱。”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些……瓷板?”郑光荣顺着土疙瘩的飞行方向看去,看到它正打在瓷板上。 他轱辘一下爬起来,“这瓷板很值钱?和那屏风……” 瓷板上的人物是东瀛侍女,他可是清晰的记得,卢灿卖给坂本五郎的屏风,也同样是的仕女图。 “郑叔,您想多了!”卢灿知道他什么意思,连忙摆摆手。 这瓷板可和屏风不同,年代近,而且虽然画的不错,但毕竟是匠工手绘,和曾我萧白的作品没法比。 “这种白色瓷板,如果卖给东瀛人,大概能卖到八十到一百美元每块。” “那也不错啊,这里瓷板可不少呢。”听到卢灿的话,郑光荣也没嫌弃,举着胖胖的手指,开始清点。他没注意,卢灿刚才话语中只是提到白色瓷板。 “郑叔,素色的七百六十,仕女瓷二百六十。”卢灿连忙说出来,否则稍后被郑叔发现,自己已经数过一遍却不告诉他,又得挨批。 “对了,花瓷是不是要贵一点?” “仕女瓷在一千美元左右,带火焰纹章的有十三块,每块一万美元没问题。”卢灿指指一块仕女瓷上的火焰文章,说道。 郑光荣被卢灿的价格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拔腿往外走。 “回去,赶紧的!”他脚步飞快,招呼卢灿跟上,“我和楚臣,今天下午就去跑手续。争取一周时间把它拿到手!这特么的墙上贴的不是瓷砖,是金条啊!” 回程的车上,郑叔很快又回复他那精明的商人本色。 “阿灿,这批瓷板,不能瞒着楚臣,还有谭卫东,毕竟我们刚刚合作,如果一开始就因为这些浮财,闹得彼此不愉快,以后就没法联手,我们在台北,还需要他们帮忙。” “你懂我的意思吧。” 这片破楼是今天早晨达成意向的源森居台北分公司,准备出资购买的。 如果卢灿想要单独咽下这些瓷板,也不是不行,可这种事情一旦被谭卫东和楚臣知道,心理有疙瘩,那是必然。郑光荣的意思是,这笔浮财,最好拿出来,大家共享。 所以说,郑胖子在对待合作伙伴方面,还真的挺仁义的。 卢灿微微一笑,点点头认可郑胖子的看法。“郑叔你决定,我没意见。” 对卢灿的表现,郑胖子很满意,他搓搓手指,“郑叔不会让你吃亏的。这批瓷板,要不是你,我估计最后难逃被挖掘机铲碎的命运。所以,从中间拿出一半的利润给你,相信楚臣和谭卫东,不会有意见。” 一半利润,已经很不错了,自己不过是走一趟,然后注意到这些。 卢灿挠挠头,“是不是多了些?” 郑光荣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出的话,很霸气:“就这么定了。” “给他们沾点好处,已经算是我们仁至义尽,如果他们还不满足,这样的合作伙伴,不要也罢。” 合着郑叔还用这件事,顺带着测试两位合伙人的人品呢。 “行,听您的。谢谢郑叔哈!”卢灿不在纠结于这种事。 “密室……你怎么看?真的是空的?”郑胖子刚才就注意到卢灿似乎对密室毫不关心,只是,他自己有些不死心。 “郑叔,别抱有太大期望,甚至里面还有些让人恶心的东西。”卢灿接过了他的话题,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 “哦?你分析来听听。” “首先,密室中应该不会有太贵重的珠宝财物之类。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台岛东瀛人的撤退是有序、从容的,他们不存在需要匆匆掩埋的财物。” “其次,宪兵俱乐部嘛,这里面一定有些见不得人的玩意,譬如犯人审讯、强迫女性、扣押反抗人员等等,密室是不是最好的地方?” 郑胖子低头不语,显然被卢灿说得有些失望。 “郑叔,这栋房子在台北不是有人说经常闹鬼吗?我怀疑与这间密室有关。” “您甚至要做好心理准备。密室打开,里面的场面极有可能会很惨!”卢灿的意思很明确,那密室中,极有可能有死尸。都是那些东瀛人撤退时,将某些人秘密处死在其中。 台岛在日治时期,一直维持的是高压统治,他们在撤退之前,做一些丧心病狂的事,完全有可能。 “你太小看你郑叔了!”他拍拍卢灿的肩膀笑道,“不就是几具尸体吗?当年我闯原始丛林,看过的经历过的,不知有多惨烈。” “再说了,里面即便有冤魂,也只会感激我们的。是我们让他们重见天日,得以超生,真要报复,也去找那些该死的东瀛人,不会找我们的。” 郑叔有过在内陆时,什么牛鬼蛇神全部打倒的经历,他不是纯正的香江人,他不怯场。 这就好! 卢灿对土地里挖出几具尸体、棺木啥的,也没什么忌讳。没见日后内陆城市大扩建,哪一家商场、居民小区新建时,没从地下挖出过这些东西? 这个话题毕竟有些沉闷,卢灿笑着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里面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卢灿自己都不相信,如果什么都没有,就不用处心积虑的掩盖密室入口! 密室内究竟有什么? …………………… 卢灿下午要和裴东岭及律师,商谈惠普代理合作事宜。郑光荣将他和丁一忠放在怡亨酒店门前,便掉头去找楚臣商议。 酒店前台的小姑娘,在卢灿的几次打赏下,已经很熟了。 见他进门,甜甜的笑笑:“卢少,有您的一封邀请函!” 卢灿接过来,没急着打开,朝前台小美女眨眨眼,“谁送来的?” “一位军人!”小姑娘脸红了半截,声音瞬间变小。说是小姑娘,年龄要比卢灿还大两三岁,奈何卢灿显得成熟。 军人?卢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和台北军人扯上关系。 看看手中的请帖,这是一份素贴。也就是素色的请帖,平常用来请人喝茶、聊天的帖子,不是红色的喜帖。 打开之后,卢灿呆住了。 “明熠小友:” “闻悉来台,喜不自禁。” “余闻汝当日巴黎所为,美之赞之;故人有后,鼓之瑟之……” “欣闻旧物归故里,瞽目双双泪满襟。” “奈何医嘱,不能饮之。备薄茶一杯,可有兴趣,品之尝之?” “七桥房人笔” 是钱穆钱大师!他竟然来素贴,邀请自己去喝茶! 钱穆大师出身于无锡七桥房,那里是钱家祖庭所在,老先生以七桥房人为号,让人明白,他一辈子也未曾忘却故里! 字迹娟秀,应该是钱夫人的代笔。印象中,老人的身材很魁梧,被胡女士照顾的很好。 老先生前些年因为黄斑变性症,虽未彻底失明,但已经看不清东西。他的所有文章,基本由胡女士代笔。 卢灿的眼睛,落在“欣闻旧物归故里,瞽目双双泪满襟”这句话上,心中一阵感动,又是一阵惭愧。 老先生不仅是一位教育家、史学家,更是一位赤诚君子,自己当得起他如此馈赞吗? 接到钱大师的请帖,真正是出乎卢灿的意料之外。 去年,老先生回中大,参加新亚书院成立三十周年的纪念活动,卢灿也曾远远见过一面,但未能近身。 卢灿迷迷瞪瞪的回到房间,忽然想起,不对,自己不应该这么失礼,拿着素贴贸贸然上门。 “阿忠,赶紧去帮我准备一张拜帖!” 卢灿连忙挥手让丁一忠跑一趟,自己拿起电话,给香江老爷子那边去电话问问,带点什么礼物合适。 “你小子,竟然能接到穆大师的素贴?”电话中,卢嘉锡对此事也颇为惊叹。 “他非常注重礼,你去时,不要短裤短褂,要着正装,另外,多听少说……至于礼物吗?如果能淘到一本明清经史子集类的书籍,是最合适的,也无需太贵重。” 卢嘉锡在电话中,细细叮嘱了一遍。 礼物?现在已经是下午,一时间哪去淘合适的明清经史子集文稿?不过,卢灿很快想到自己手边还真有一份可以做礼品的东西。 “爷爷,我淘弄一本万历年间的《京报》十二本合辑,合适吗?” “很好了,他未必会收!” 老爷子对钱大师很了解,又叮嘱一番在台北的安全问题。 末了,卢嘉锡提醒一句,“阿灿,如果有故宫的陪客,谈到那批文物,你就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来。” 卢灿一惊!我靠,自己被钱大师的邀请弄晕头了,竟然忘了这茬?还是老爷子英明! 钱大师可是和台北故宫关系极好,如果有故宫的人物在场,很正常。 劝捐? 大师不会干这事吧?卢灿的惊喜这次真的变得“又惊又喜”! 正文 第251章 素书小楼 别人不会,这位老人家可能会! 卢嘉锡对昔日的校长,很了解,这是他在电话中的原话。 他还告诉卢灿,钱大师当年在香江,就干过这种事。 老人家是一位纯粹的学者,不喜欢政事,但他所创立的新儒学,很注重名分与大义,讲究国家与子民的从属关系,认为国家需要强力统治,子民应该服从国家大义。 好吧,这种观点的正与错,不去讨论,也是卢灿所不愿意接触的。 放下电话后,卢灿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琢磨,如何应对明天的的邀请。 老先生一辈子,清誉累累,唯一被人诟病的就是与台府蒋家的关系太近。 批评他最厉害的就是李敖 在钱穆的五代弟子们庆祝钱穆93岁生日的时候,李敖还发表文字,表达他对钱穆“倒在蒋介石怀里”的不满,批评他已失去了知识分子的“德性”。他认为,凭钱穆的才学和智慧,他有成为“一代儒宗”的机会,但他却拜倒在蒋家的脚下。而历史上,“真正‘一代儒宗’是不会倒在统治者的怀里的! 因为担心劝捐而拒绝他的邀请?卢灿可没胆量做出这种事!一旦传言出去,卢灿还想要在港台文化圈中露面吗?连带着卢嘉锡都要受指责。 尽管爷爷说了,有如果有台北故宫的人或者钱大师自己开口,劝捐那批圆明园旧物时,可以往他身上推。 可推到爷爷身上,不也是一件麻烦事吗? 不行!得想个办法,让老人家别开口提这事,那就最好不过! 卢灿搓着手,焦灼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卢少,拜帖买了了!” 丁一忠动作很快,敲门送进来一幅拜帖。 卢灿顺手接过来,这是一张宽幅拜帖,最好用毛笔书写,可宾馆中哪有毛笔? 毛笔?卢灿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一拍手掌,得,就它了! 嘿嘿,钱老,对不起了,我可不能让你先开口。 他也顾不上用毛笔,用随身带的软笔,匆匆写就几行字。 又拿出那本《京报》合辑本,吩咐丁一忠稍后将拜帖送到双溪路素书楼,顺便将这本合辑捎带到思源斋,让楚臣帮忙包装一番,回来时再捎回来。 丁一忠刚走,前台来电话有人找,应该是裴东岭领着律师,在一楼大厅等候。 ……………… “郑老板?发生什么事,这么着急?”楚臣眉头皱成一团,疑惑的问道。 郑光荣和谭卫东刚进门,就急切的把他拉到房间,询问合股开设源森居台北分公司的事情。早晨商量的事情,下午就决定几家拨款购买那栋店面房?这太心急了吧。 “总之,是好事!”郑光荣的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楚臣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在桌上敲打了几下才又开了口,“郑老板,虽然我认同源森居未来的发展局面和经营模式,并不代表我不需要考虑,立即会进行投资。” “如果你没有合理的理由,我想,我会慎重考虑与源森居的合作!” 说起来,楚臣与郑光荣并不熟悉,双方虽然达成合作意向,但彼此的了解并不多。郑光荣如此急迫的态度,让他疑心大起。 楚臣经营的是东方古玩,但他的思想和经营理念却很欧美化,在思源斋所实施的服务理念很先进。这与他早年在美国接受的教育,有很大关系。 郑光荣需要考察他,他又何尝不在观察郑光荣与谭卫东这两位合作者? “你…”谭卫东在旁边有些生气,这家伙有些不识好歹,站起身怒气冲冲的想要说话。 郑光荣一把拉住,示意他坐下来。然后转身对楚臣笑道,“楚东主谨慎小心,让人佩服。” “这件事发生的有点突然,因此不得不加紧投资节奏……” 郑胖子很坦白,将今天下午自己和卢灿去忠孝西路133号,所发现的内容,全部和楚臣说了一遍。 “那些瓷板是备前烧的?卢灿很肯定?” 等郑光荣再度点头确认,楚臣脑袋急速开动起来。 他虽然对东瀛古董不熟悉,但备前烧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卢灿的鉴定水平,毋庸置疑,他认定是备前烧的精品,还有火焰纹章的印记,那就一定没错。 价值千万新台币的瓷板?还有一个未知结果的密室?这件事确实很突然,也确实值得大家加快投资步伐,值得郑光荣如此急切的跑来催促。 此外,还同样有些感激,郑光荣仁义!因为台北分公司只是口头协议,如果郑光荣和卢灿想要独吞这笔意外之财,他楚臣一点办法也没有。 “郑老板、谭老弟,刚才得罪了!”站起身来,很正式的对两人拱手道歉。 这一小插曲,倒是将三人的性格表现无疑,谭卫东城府较浅,楚臣性情耿直,郑光荣嘛,呵呵,有点老奸巨猾。 ……………… 拜见长者得趁早。 卢灿一大早就和带着丁一忠,匆匆往外双溪方向赶。 “素书楼”,在台北外双溪东吴大学校园的西南角。原本不属于东吴大学,但在1975年东吴大学扩建时,在征得钱大师的同意后,将这栋小楼,也囊括其中。 老先生在东吴大学没有担任任何职务,但他在视力急剧下降后,选择素书楼的一楼客厅,为自己的徒子徒孙们讲述国史和儒学,东吴大学许多教授与学生,经常来旁听,因此老先生在东吴大学,声望同样很隆。 丁一忠昨天来送过拜帖,熟门熟路的将卢灿带往一处幽静的院落,远远的能看见,树丛拥簇着一栋二层小楼,修建的颇为典雅,这就是有名的素书楼。 “干什么的?” 卢灿正要沿着槐花石径往里面走,丁一忠拉了一把,道旁不知从何处,闪出一位军人,眼睛扫了扫卢灿和丁一忠,声音有些严厉。 卢灿拿出老先生的请帖,让丁一忠递过去。那人看了看,然后又钻进槐花树后面的一间岗亭中,给小楼拨通电话后,才挥手放行。 老先生与台府蒋家的关系,真的非同一般。这种有随行安保的台北文人,之前只有一位,那就是胡希疆老先生。 丁一忠选择留在院门口,卢灿独自一人,拎着准备好的礼盒还有一副字画筒。 小楼前面,有一座由齐腰高的木板栅栏围城的小院子,院子里面,站着一位身着旗袍,带着黑框眼睛的中年女士。 这就是钱大师第三位夫人胡美琪女士,去年在新亚书院三十周年庆上,卢灿见过。 她的实际年龄并不大,今年刚刚五十冒头。呵呵,她比钱大师整整小三十四岁。 “胡师奶好!”卢灿隔着院墙门,先施礼问好。 “咦?你就是卢嘉锡的孙子?都这么大了?”胡美琪抬抬眼镜,从小楼的台阶上走下来,向卢灿迎过来。而木栅栏的院门,则由女仆早已打开。 “哎呀,长得真是俊秀,高高大大的!”卢灿一进院门,胡美琪便像打探大熊猫似的,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个遍。 “这卷发、这高鼻梁,啊哟,这眼珠子还有点淡蓝,还真是有那么点夏洛特的遗传呢。” 玛丽亚.劳拉.夏洛特,卢灿祖母,当年新亚书院的教授,与胡美琪有交集,太正常了。胡美琪一辈子没生育,对卢灿这种文质彬彬带有书卷味的孩子,天生多了几分喜爱,况且又是故人之后。 她拉着卢灿的手,神色中透着慈和,“你爷爷身体还好吧?可惜,去年去香江,时间匆忙,也没见到你爷爷。” 她说的去年,就是指新亚书院三十周年庆。卢灿也不明白,爷爷当初接到请柬,却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没去。 “爷爷那时正忙于家族那点产业的事,他也很遗憾。”卢灿笑笑,帮爷爷遮掩了一句。 “哼!我看他还是对我有意见!” 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洪亮的声音,接着,一位长襟老者,身量很高,带着无边框眼镜,拄着拐杖,出现在客厅门口。 不用说,这就是钱大师。 卢灿听闻这句话,吓了一跳。 我靠,爷爷和钱穆有矛盾?从来没听说过啊?爷爷每每提到钱穆,语气一直很崇敬。没听出来,他对钱穆有什么意见啊? “见过院长!”卢灿满肚子疑问,不好问啊,连忙行礼。 “你瞎说什么呢?老卢不是那种人!”胡美琪扶住丈夫的胳膊,轻轻拽了拽,示意他别在孩子面前乱说话。 老先生今年已经八十有五,他说话自然无所顾忌,有点任性的拐了拐胡美琪的手臂,脱口而出:“不是?不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我?不就是一个破院长嘛?有什么好争的!梅贻宝干得不错,这就证明我的眼光没错!” 梅贻宝老先生,正是新亚书院第四任院长。爷爷当年和梅贻宝争夺新亚书院的院长? 靠,大新闻啊!卢灿没料到,还没正式交谈,老先生给自己抛了这么一件大新闻。 有关爷爷的事情,卢灿所知的也不多,他摸摸脑袋,很好奇,“钱院长,这事我还真没听说过,爷爷也从来没提及过呢。” “你看你看!人家根本就没那意思,孩子都不知道,你瞎说什么呢?去年没见面,或许卢嘉锡是真有事。”胡美琪搀着老先生,又扭头招呼卢灿进客厅。 卢灿跟着两人进屋,将礼物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老先生坐下后,似乎很快忘记刚才的牢骚,对卢灿招招手,“听阿美说你长得像夏洛特,过来,我看看!” “欸!”卢灿连忙抵近,蹲下/身子。 钱穆大师并非彻底失明,能感觉到光线和黑影,但视力下降的太厉害,完全看不清东西。他伸手搭在卢灿的脑袋上,摸摸那硬扎的卷发,连连点头,“嗯,是有些像!” 老先生的手很干瘪,摸在卢灿的脑袋上,很轻。 正文 第252章 卢灿之邀 一碟煎得焦黄的老豆腐、一碗清粥,就是老先生的早餐。 那豆腐,卢灿尝了一筷子便再也不去夹,太淡,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咸豆角和蟹黄包子上。老先生讲究食不言,卢灿便埋头喝了三碗粥,干掉整整一盘包子。 “多吃点,正长个头呢!”胡美琪很喜欢卢灿的能吃,饭桌上,一直笑眯眯的,见卢灿放下碗筷,又将自己面前没动的包子夹给他。 “欸!谢胡奶!”卢灿三两口又将这个包子解决掉。 “真吃饱了!院长家中的蟹黄包,汁鲜馅美皮薄,比香江的黄记味道还要好!”卢灿连忙站起身,示意自己真的饱了。 老先生放下筷子,拿过桌旁的黑色毛巾擦擦嘴之后,才开口,“没想到,阿灿年纪轻轻,也是老饕一只啊。说起来,黄记的包子一直是我的最爱,每次路过庙街,总要吃饱后,再带点回家。可惜,现在老了,吃个包子,都要受拘束。” 胡美琪在旁边对卢灿摆摆手,示意别当真。老人肠胃消化能力弱,医嘱不让吃油腻高盐的食物是正常的,老先生估计是嘴中寡淡,才有这番抱怨。 卢灿笑笑答道,“您老高寿,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呢。区区包子,估计您当年尝得太多,现在不过是偿还旧物相思苦吧。” 卢灿把吃不着包子说成偿还当年多吃的欠债,一句话逗得老先生和胡师奶都乐了。 老先生有节奏的轻拍两下桌面,点点头,“小家伙信口胡说,可偏偏还有那么点道理!” 三人吃过早饭,卢灿明显感觉老先生对自己的印象好很多,他的手,半搭在卢灿的胳膊上,重新走进客厅。 老人念旧,和卢灿谈及很多早年内陆的乱世,以及新亚书院的创业艰辛,期间,不免穿插许多卢嘉锡和劳拉当年的旧事。卢灿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老先生,我对祖母的印象很浅,您能说说当年她的事情吗?” 祖母身世之谜,他自从欧洲回来,一直没在追踪过。但这次,面对当年的老人,卢灿忍不住开始打探祖母劳拉的消息。 “怎么?你爷爷没和你说过?” 卢灿尴尬的笑了笑,汉含糊的回答一句,“说过,不慎详细。” “这得问你师奶,她当年和夏洛特的关系不错。”老先生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当年你祖父祖母来应聘时,给我的印象,她很优雅,至于具体的,我还真的不记得了。” “夏洛特是哪儿人?荷兰还是丹麦?”老先生扭头问胡美琪。 “荷兰。”胡美琪接过话题说道,“是的,你祖母很优雅,为人有点清冷,但性格很好。” 坐着听胡美琪聊聊夏洛特当年的事情,卢灿有点失望,很显然,这两位有关祖母方面的信息,还不如嘉里教授所知的。 “听说你上次去巴黎,买回来不少圆明园的旧物?蒋复璁在我面前,夸了好几次,你能说说经过吗?” 老先生在某一话题结束之后,很自然的问起,那批圆明园的旧物。 卢灿心中咯噔一下,终于还是来了。 他笑着说道,“您要不提,我也正准备说呢,这次拜访您老,与这件事有些关系,希望您能出手帮帮我。” “哦?什么事?”老先生问道。 “是这样……” 卢灿将自己去巴黎如何遇到卢芹斋的后人,如何通过她找到几位当年圆明园旧物的藏主,又如何将其置换回来,重新编撰一遍,说得颇为周折。 老先生听之,连连拍桌子,为之叫好!高兴之余,脱口而出,“你说,需要帮你什么?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卢灿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轻咳一声,“这几年,我爷爷带着我,学习古董收藏知识,在香江收回来不少好东西。譬如晋代帛书《陆玄致陆痒家书》、董源的《夏山图》、还有定窑白盅、哥窑八方贯耳瓶、钧窑的三足鼎香炉、明代沐王府御赐瓷器大全套、康熙青花五彩十二花神杯为首的瓷器、明清家具六大类型基本涵盖。” “还有一些我在英国带回来的敦煌遗经,卷轴和经文本有近百套;在缅甸搜集回来的明清王冠、商周铜器为代表的铜器数百件,以及其它古籍善本上百本。” “加上这次运回来的圆明园旧物,一共有各类文物古玩,六千多件!” 卢灿还没介绍完,老先生的嘴已经惊讶的张开,不停的抽气。他虽然不爱好收藏古董,但对这行业很懂,眼力也不错,知道这其中的珍贵。 “这么多?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胡美琪隐隐觉察到卢灿想要说什么,她抬头看了眼老先生。 “爷爷的意思是成立一家博物馆。为此,前一段时间,我们卢家盘下了胡家的虎豹别墅,现在正在改建,准备成立虎园博物馆,好将这些东西有地方安置!” “台岛国学研究氛围,比香江更浓。我想求先生发句话,能不能安排两位弟子,帮我们将虎园博物馆的文物研究中心成立起来?” “另外,我想聘请钱老为博物馆的国学研究顾问兼名誉馆长!不知道老先生愿不愿意帮忙?”卢灿怕老先生提早说出劝捐的话,他一口气将自己的打算托盘而出。 这就是卢灿的计策,抢先邀请老人家担任博物馆的国学顾问,邀请他的弟子进入虎园博物馆,以此来堵住他的嘴! 果然,老先生的脸色变得有些踌躇,嘴巴搭吧两下。卢家的博物馆已经进入筹备阶段,劝捐的话,怎么也还说不出口。 气氛有点沉默,胡美琪起身,亲自给老先生及卢灿续了杯茶,借机看了看丈夫的脸色。 还行,没被气坏! 她很清楚丈夫邀请一位后辈喝茶做客的原因。其一是看看故人之后,毕竟卢灿是他所创建学院两位教授的后人,其二嘛,自然是蒋复璁来几次,让他出面,劝说卢家捐献这批圆明园旧物给台北故宫。 观察丈夫气色还行,胡美琪这才出言说道,“老钱,这是好事。” “你不是一直哀叹,香江社会风气,过于看重金钱,是文化沙漠吗?” 胡美琪拍拍丈夫的手臂,劝说道,“卢嘉锡这是有大气魄,他们卢家这两年虽然小有积蓄,但购买如此之多的文物古董,又买下虎豹别墅,投入怎么也小不了。这种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价值的事情,我们只能鼓励,切切不可泼凉水!” 她这是担心丈夫心中不舒服,说出什么不应该的话。 “真的有如此之多的珍品?”老先生的脸色看不出表情,朝卢灿所在的方位问道。 “自然不敢欺骗院长先生!您如果乐意,可以在走一趟香江,带弟子去帮我们把把关那就更好了!”卢灿连忙回禀道。 老先生沉默良久,最后渭然长叹,“在香江成立一家中华博物馆,有必要,卢嘉锡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回去告诉你爷爷,这博物馆建成后,给我来张请帖,只要不死,我回去凑凑热闹。” “另外,那个名誉馆长的名头,我答应了。想要成立文化研究中心,我推荐两人!” “其一是你爷爷老同事,新亚书院第五任的院长余英时,他是我的弟子中,最为博学的一位。” 卢灿捏捏鼻翼,低头没说话。 这位?卢灿心底嘘嘘,这位可是反内陆急先锋,靠骂毛出名的海外文人代表。余老确实有才,可惜,卢灿不敢用。万一他真的哪一天再度开腔,卢家可要扛锅的! 老先生看不见卢灿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位关门弟子,学识与做学问的态度都还不错,不过……年轻了点,今年也才三十,不知道你们放不放心?” 卢灿知道是谁了!老先生亲自培养十三年的关门弟子,戴敬贤。 这人合适,不喜欢胡言乱语,而且涵养很好,后世他与内陆文化界的关系不错。 “放心!我们博物馆的文化研究中心,正需要年轻力量担纲。我爷爷正准备从中大招募一批年轻人进来来,戴先生能担纲负责,最合适。” “更何况还有您老在背后支持,有什么不放心的?”卢灿担心老先生竭力推荐余英时,那可就没法拒绝,于是在他提到关门弟子戴敬贤之后,立即答应下来。 老先生最终还是感觉出点什么,摇摇头没在说话。 兴之所致,兴尽而归。 卢灿这一趟收获满满。 巧妙的阻止老先生的劝捐不说,还拐带走他最喜欢的关门弟子——老先生答应八月底带着弟子奔赴香江。他要去会见通过其他渠道来到香江的几个儿女,顺带这让弟子去见识见识卢家的这批珍藏。 至于礼物,还真的被爷爷猜中。老先生在询问胡美琪夫人之后,立即将这份珍贵的历史史料,转赠给虎园博物馆。 这件事也能读出,老先生很讲究儒家的礼——礼物收了,但随即以转赠名义返给卢灿,让卢灿连回绝的借口都没有。 卢灿手中的画筒中,还多了一幅字。是老先生口授,胡美琪夫人执笔的“金石画图前人所尚、陆离斑剥古气盎然”。 胡夫人本身精通字画,她的字娟秀飘逸,很有神采,卢灿准备把这幅字刻成对联,放在书画馆做楹联。 在素书楼从早晨待到中午,卢灿赶回怡亨酒店时,正巧赶上郑光荣、楚臣、谭卫东三人回来。不过,三人看起来面色都有些沉郁。 “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卢灿摸摸眉角问道。 郑光荣的语气有些郁闷且疑惑,“那片地皮有竞争者,而且对手是东瀛企业,我总感觉这其中有问题。” 还有这事?东瀛企业?卢灿立即也有郑光荣的想法。 “哪一家?他们投资什么?”卢灿连忙问道。 “约克红丸超市,东瀛第二大连锁超市,提交购买申请的理由是在台北开始商场!”谭卫东同样心理很不舒服。 见卢灿皱眉,楚臣安慰道,“别急,你们初到台北,还了解这里的政/治生态。这事还可以回头的,只不过多点曲折。” 东瀛人想要买这块地皮? 难道是为了那批瓷板?应该不像! 卢灿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疏忽了什么? 难道是密室?这密室中真的有什么? 正文 第253章 密议开室 郑光荣的房间中,四人围坐,眉头不展。 桌上放着几页约克红丸的资料,那是楚臣通过他在民政部门的朋友弄来的。 约克红丸超市的前身是红丸米铺,总部位于关东,创建于十九世纪末,创建人为木臣红丸,是现任约克红丸株式会社社长木臣真希的爷爷。 在一九一八年震惊东瀛的“米骚动”运动中,红丸米铺同样遭遇重大危机。 此时,驻京都的大使馆二等武官(也有说法是停靠在广岛吴港的美国舰队上的海军),美国大兵约克无意中救了京都红丸米铺一命。 约克看上木臣红丸寡居在家的女儿,那天刚好前去京都红丸米铺看那女人,结果遇到暴民抢劫米铺。约克在东瀛美女面前,拔枪连连射击,当场打死打伤六名抢米的暴民。 当晚,木臣红丸盛情款待约克,酒酣美人醉之际,约克就和红丸聊到,当时美国刚刚萌芽的“自选百货店”模式,给木臣红丸很大的启发。 一个月后,木臣红丸吸纳约克的一千美元的投资,将国内四家红丸米铺,全部扩建为“约克红丸”超市。 美国大兵约克,以一千美元的代价,获得约克红丸三成的股权和大股东家的女儿,一举成为资本家。二战时,约克抽走股份,呵呵,退还木臣家的女儿。 约克红丸面临资金压力,不得不融资,木臣家族股份被稀释。 此时的股东中,木臣真希占据百分之三十七,伊藤洋华堂占据百分之二十九,富士财团旗下的圆通物流占百分之十四,剩下不足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在一群小股东手中。 “会不会……也是因为那些瓷板?” 谭卫东皱着眉头,将几根手指捏得咯咯响,率先将大家的担心挑破。 有可能吗?似乎有可能。 东瀛人认识东瀛产的瓷板,知道它的价值,这似乎很符合逻辑推理。 卢灿却隐隐觉得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约克红丸对台北很熟悉,在日治时期,约克红丸就曾经在台北开始罐头加工厂,在高雄建立食品加工厂。二战时,他们曾经是东瀛军队最大的随军食品供应商,抗日神剧经常出现的东瀛牛肉罐头,大多数都是他们生产的。 十有八/九,是为了密室!那密室中极有可能,掩藏了某些未曾销毁的秘密。 “超市是不是应该开在生活区?” 虽然心里有所猜测,卢灿暂时还是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之前有关密室无价值的言论,也是他的推测,现如今又怀疑密室,卢灿有点…… 楚臣点点头,“超市一般开设在社区附近或者人流量大的地方,那个地方虽然交通便利,其实仔细想想,并非超市的最佳选择。” 尽管忠孝西路人流量不错,但那座二层小楼,前面是三路交叉口,后面是基隆河的支流河滩,左侧是小公园,还真不适合超市,但开设家具馆没任问题。 购买生活用品和购买家具,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消费模式。 “那就更证明,他们看上了那贴墙的瓷板啰?”谭卫东再度扬声。 这次,卢灿缓缓摇头,吐出两个字,“未必!” 嗯?三人同时扭头看向卢灿。 “不知道他们来考察的一行人中,是否有懂得瓷器的高手。”卢灿沉吟了一下,看向郑光荣、楚臣、谭卫东三人。 “无论是台岛、内陆南方、南韩乃至东瀛,在房屋贴墙根的地方贴瓷板,并不稀奇。如果他们一行人中,没有眼力不错的瓷器专家级人物,是不会主意到瓷版画的珍贵。” “更何况,那些瓷板历经多年,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土。” 卢灿指了指郑光荣,“郑叔,昨天我俩所看到的,是不是基本上每块瓷板都被尘垢覆盖?” 郑光荣想了想,还真是这样。那些浮灰,似乎没有被人清理的痕迹,除了卢灿有这种随时随地摸摸瓷器的毛病,别人似乎真的不会在意。 “那你的意思是……”几个人交换了眼神后,郑光荣问道。 “郑叔,你忘了?那栋房子还有个秘密。”卢灿笑眯眯的说道。 “密室?!”三人不约而同的惊呼。 卢灿点点头,搓搓手掌,“我虽然推断里面不可能有贵重物品,那是指贵金属。” “但依然会有一些其它物品,譬如某些资料、档案柜,亦或者其它物品,当时觉得销不销毁无所谓,现今却又对东瀛人有重要意义!” “你是说他们看重里面的资料?或者是掩藏在密室中的某件东西?”郑光荣问了出来,胖胖得脸上全是焦灼。 “嗯!”卢灿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看了看三位,“想要验证我的猜测是否正确,只要在这两天将密室打开,拿走其中的物品,再看看约克红丸那批人,是否有动静,就明白了!” “提前盗走密室?”卢灿的主意有些“无法无天”,楚臣眉头紧缩问道。 谭卫东的脸色有些红潮上涌,他没想到卢灿这小子,胆子如此之大。 郑光荣最平静,他那肥胖的手掌擦擦桌面,似乎要抹干手心的汗渍,“主意不错。不过这件事恐怕影响会很大!” 影响当然会很大! 东瀛人看中的一块地皮,结果还未交易成功,就被发现有密室,而且被提前盗掘,台北市府会怎么想? 密室中究竟藏有什么东西?台北市府肯定也想知道,他们一定会追查。此外,东瀛人被截胡,他们势必也会追查? 郑胖子在琢磨这件事的得失呢! 他自己也没想到,源森居不过是想要开一家台北分店,最后的结果,竟然变成阻击东瀛人的行动,这算怎么演变的? 对东瀛人,郑光荣无好感。 当年川军抗日,非常惨烈,有好几名郑光荣的宗亲出川之后,再也没能回来。 “如何摆脱我们的嫌疑?要知道,我们的求购报告,上午刚递交上去!”郑胖子手指急促的敲击桌面,他的内心已经偏向于掘开密室,所以才有这样的问话。 “这倒不难,我们可以在士林区、信义区或者其它地方,在找一块地皮,重新递交报告,显示我们并不仅仅只看中这一块。” 卢灿面带微笑的好整以暇的说道,“如果盗掘,肯定不是我们动手,我会从香江抽调一批人过来,把这间密室挖开。东西嘛,需要楚叔找个地方掩藏起来即可。” “挖开密室时,我们几人,或者回港,或者去其它地方旅行,避开风头就是。” 卢灿匆匆想到的计划虽然略显粗糙,但还真的避开主要问题。 挖!谭卫东的思维相对比较直线,本能的感觉卢灿的计划还算周密,马上点头同意。 “我也有些好奇,密室中究竟有什么?”楚臣第二个发话,他的手指在桌上沾了点水,勾勒出一幅那片地带的地形图。 他指了指河滩,“如果密室中东西较多,可以从河滩这边撤退,那条河沟,走舢板应该没问题,而且隐蔽。” 感情这位已经开始设计行动计划了! “你们都想好了?”郑胖子当即说道,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干这种事,需要自愿而不是威逼。如果谭卫东和楚臣两人中,有任何一人露出迟疑神色,他会立刻表态,不同意卢灿的计划。 几人再次对视了眼,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大家都有一颗冒险的心。 “有点可惜的是,那价值千万的瓷板啊!”谭卫东忽然哀叹道。 “嘿嘿,谭叔,那瓷板、那地皮,最终还会落在我们手中!” 卢灿对他做了个安心的手势,“如果对方确实为密室而来,过段时间就会主动撤销申请,地皮和破屋,依旧会落在我们手中。” “万一不是呢?”谭卫东紧接着问道。 “我们没有盗掘的嫌疑,这块地皮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该争的还得争!台北,也算我们半个主场,还怕他!” 卢灿这话说得霸气十足。 郑光荣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有些出神,这孩子,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首领的风范! 四人低头,小声的讨论,完善这次挖掘密室的行动。 很快,房门打开,谭卫东带走丁一忠,乔曲明。他们去查找约克红丸那些人的行踪,直至潘云耕他们到来后接手。 卢灿回房间,立即给香江在家休息的潘云耕去电话,让他赶紧带几位兄弟过来。 楚臣也匆匆出门,没回思源斋,而是直奔那片河滩。他需要仔细捋一遍水上撤退路线的走法。还需要找找基隆方向有没有合适的掩藏地点。 郑光荣也没闲着,他包了一辆出租,围着台北市的几大商业区转悠,寻找其它的合适店面,准备再度提交报告。 ……………… 台北华国大饭店破土于六十年代,因为其服务风格很日式,很多东瀛商贸代表团,喜欢这里。 九层的一间套间中,约克红丸事业拓展部的部长西平真一,正在接听电话。虽然眉头越皱越紧,但他话语中的客气程度却越来越深。 “非常感谢陈桑的通报!再次表示感谢!”双重感谢完毕,他放下电话,揉了揉脸部。 “伊贺桑,出了点小变故!” 他抬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一位中年人,说道,“宪兵俱乐部那块地皮,多了一位竞争者。” 这位身着和服的中年人,眼角微微往下勾,因此看起来给人的感觉有点阴险。他抬头问道:“哪一家?应该不会知道什么吧。” “不会!”西平真一站起身来,表情依旧很严肃。 “对方是来自香江的源森居家具,想要在那里开设一家家具馆,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军台北,所选的地址也很合适,应该是无意中与我们发生冲突。” “那就好!”那位伊贺先生突然站起身,“西平君,我还是建议,先行挖掘出密室,免得夜长梦多!” 西平真一眉头皱了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原本想等地皮拿下,顺顺当当的将密室内东西取出来,可现在看来,变数出现了。 也许,伊贺雄的主意不错。 “伊贺桑,你拿一份周密的计划,我需要呈交到本部!” “哈伊!” 双方都没料到,一场关乎密室的盗掘计划,竟然同步展开! 正文 第254章 忍者出现 晚上十一点,潘云耕、陈晓、葛七三人抵达台北松山机场。 入住的酒店距离卢灿所在的怡亨酒店不远。 刚放下背包,陈晓往床上一躺,舒服的哼哼两声,“也不知道这次卢少有什么大生意?嘿嘿,如果还像上次那样,咱们兄弟,几趟就发财了!” 上次运回的那批黄金,卢灿掏出五十万美元,他们十来人各个奖励丰厚,都盼着下一次出任务呢。这次接到电话,三人就连忙赶到台北。 潘云耕踢了他一脚,“别瞎嘀咕,少爷的事情,任何时候都不要乱说!” 陈晓哎呦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师兄,您放心,我睡觉都封嘴的!” 黑壮的葛七落在最后,咧嘴笑笑。 刚从葛家转到卢家,葛七心底还是有些疑虑的,他是葛辉那边过来的十个人的首脑,自然有些担心会不会受到卢家原本的安保人员的排挤。但自从一起出过一次任务,感觉大姑娘家的少爷,还有潘云耕这位领队,都还不错。 上一次他们十人都有奖励,总算将大家的忧心,消减下去。原本就是江湖卖命的,给一位大方爽快的主人卖命,自然会更好。 “陈晓,你负责把这几间房,细细检查一遍。”潘云耕放下包袱,吩咐道。 然后对葛七挥挥手,“老七,你稍后和我一起去见卢少,听听什么任务。” “嗯!”葛七点点头。 三人的动作很快,陈晓去检查房间,潘云耕和葛七,换了一套清爽的衣服,抽身出门。 刚过街道转角,两人就听到街旁烧烤摊上有人喊,“潘队,这里!” 夜色已深,烧烤摊附近没什么人。老部下丁一忠,还有郑胖子的安保兼司机乔曲明,两人正在路边撸串,估计是等自己呢。 潘云耕带着葛七走过去,半揶揄的说道,“这么清闲?少爷和郑老板呢?” 乔曲明朝他俩笑笑,从旁边抽过两张凳子,招手又让烧烤台那边加串,“在等你们呢。卢少和郑老板的意思,晚上你们看过地方之后,明天再见面商议。” 既然卢少吩咐明天商议,那今晚就不用去了。不过,听乔曲明的话意,地方似乎离这里不远,也不知道什么事? 反正稍后就知道,潘云耕也不着急,招呼葛七,两人还真的饿了,一顿狂撸。 一直过了午夜,四人才晃晃悠悠的钻进一辆停在街角的面包车中。 “究竟什么事?”钻进车后,潘云耕这才问道。 “少爷和郑老板准备在台北开店,相中一处地皮,以前的东瀛宪兵俱乐部的老房子。前天少爷和郑老板去看房子,结果……嘿嘿。”丁一忠说到这,忽然嘿嘿打住吊起胃口。 “跟少爷身边两天,翘尾巴了?”潘云耕一掌扇在他的头上,笑着“还敢逗我?” “潘队,我错了!是……少爷在那房子下面,发现一间被掩埋的密室!” “密室?”“藏宝室?”潘云耕和葛七两人,都探起脖子问道。 乔曲明开着车,笑着说道,“卢少真是慧眼,他不仅找到密室,还看出那栋房子的价值所在。那贴墙的瓷砖,听说能值回买地皮的钱。” “那赶紧买下来啊!”潘云耕拍拍前座的靠背。 “这不,问题来了。”丁一忠说道,“一家东瀛企业,也在求购那块地皮。” “你的意思是东瀛人也为了那间密室?”葛七的直觉很准,直接问道点子上。 “厉害!”丁一忠对葛七竖竖大拇指,“卢少是这么怀疑的。” “所以让我们过来,先把密室里面的东西取走,谨防意外?”潘云耕瞬间明白卢灿的想法。 乔曲明和丁一忠点点头。 “那还不快去现场看看?”潘云耕催促道。 ……………… 面包车停在河滩对岸的树荫中,乔曲明指指对面的那栋黑黝黝的老楼,“就是那里!” “潘队,我给你介绍这边的地形。”丁一忠侧过身子。 “这条河是枯水河,直通基隆河,但河面很窄,只有五米宽,不过,能走平底小船。” “桥上的那条大道就是忠孝西路,忠孝西路距离那栋房子最近,大概有十五米距离。” 潘云耕探头看了看,忠孝西路这一带都安装有路灯,不过那栋房子位于树荫笼罩中,距离道路有十来米,只要不是爆炸这类的大动静,基本没人会关注房子背后的声音。 “你继续说。”潘云耕示意丁一忠继续。 “从我们所在的位置看过去,房屋的右侧是小公园,公园管理处距离目标房屋五十米左右,平时有两位老年人在看守。” “前面呢?”公园那方位,无需太过关注,在挖掘时,只需要派一人盯守就可以。潘云耕继续问道。 “前面是忠孝西路、爱国西路、中山路的交汇口,车辆较多,不过距离目标房屋有二十多米,而且还有院墙、房屋、树林的阻挡,应该不构成威胁。” “说实际情况,不需要你下结论。”潘云耕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叮嘱道。 “哦!”丁一忠摸摸脑袋,“那栋房屋一共两层,外面有一道铁栅栏的院墙,人高。正面院门无锁,可以直接进入,对着河滩一面也有一道院门,挂锁。” 潘云耕琢磨了片刻,这种密室挖掘工作,不难,但是如果密室内的物品多,大规模搬运,有点困难。 这里算是车流量比较集中的一个地段,即便现在是深夜,刚刚过去的几分钟,仍然有十多辆车子,从忠孝西路的桥上驶过。房屋前面三路交叉口,估计车流量更大。 “小乔,你把车子开到三路交叉口的位置停一停。”潘云耕与葛七,嘀咕一阵后,说道。 围着小楼跑了一圈,潘云耕依旧没找到合适的运货方案。 至于丁一忠所说的走水路运输,他有些疑义——从忠孝西路桥水过去的车辆,只要速度慢一点,能将河滩上看得清清楚楚。 “潘队,你看看那里能否停下厢式货车?” 转第二圈时,葛七指了指房屋的右侧,那里有一条人行的窄道,直通公园管理处。 葛七的意思是从公园管理处的屋前面经过,然后走几十米的草地,将厢式货车停靠在目标房屋的右侧栅栏,在那里开一道运输通道,如果车子能开进去,确实很隐蔽。 虽然看似冒险,但想想管理处仅有两位老头子。呵呵,潘云耕表示没压力。 “走,我俩下去看看!” 示意乔曲明将车子停靠在树影下,潘云耕与葛七,猫着腰钻进公园的小树林。 一进去,潘云耕与葛七两人惊喜的对视一眼。这里的树木,苏铁居多,而苏铁是典型的枝叶茂盛,所以从外面看起来这里树林茂密,真正进来之后,反而很疏阔。 厢式货车进来无压力。 两人贴在公园管理处的窗户处听了听,隐约有呼噜声传出。潘云耕看眼葛七,比划了个手势,葛七同样比划个OK的手势回复。 这种让人昏睡的鸡鸣狗盗之术,葛七他们多的是。 转过公园管理处,葛七突然猛拽了潘云耕一把,两人急速分开,各自隐身到一棵苏铁的树干后。 不一会,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微声息出现,是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两条人影,几起几落,身形矫健,快速向公园管理处这边奔来。 潘云耕隐身的苏铁树,距离公园管理处的房屋不过五米。他将身体紧贴树干,屏住呼吸,微微探头。 两位不速之客,分成两路,一路绕到屋后,另一位则贴耳听门。 “忍者?”潘云耕皱皱眉头。 看其身形装束,不像中原武者,很有些类似东瀛忍者的装束。 忍者装束有其自身特点,首先是颜色。 忍者通常在新月或阴天夜晚潜入敌方城楼与宅邸,如果全身黑色装束,轮廓反而会更显突出,因此,基本装束颜色是深蓝。 碰到月明星稀的夜晚,便换成灰色或是茶色装束,有时候外面是灰色内衬为蓝色。 其次是束带很长,会将身体大多数部位捆束很紧。 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让身形利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忍者服身上的口袋多。譬如不能淋湿的火药、缝衣针、救急药(包括安眠药、毒药)等;腰带里头则放一些日用杂物;手套与绑腿,通常藏着一些暗器。 所有这些,都需要用束带将其绑紧,另外,长长的束带,很多时候能当绳索使用。 潘云耕作为大圣劈挂门的得意弟子,对东瀛忍着并不陌生。 外界对忍者传言非常神秘,潘云耕很清楚,他们不过是某些门派培养出来的具有特别技巧的武士或死士。 不用说,这两位忍者,来自想要购买这块地皮的企业。 他们也是来踩点的,极有可能想要在近期挖掘密室! 那两人再度聚首,相互之间比划了个潘云耕看不懂的手势,很快两人直接奔向小公园的深处,最后消失不见。 潘云耕贴在树干上,葛七这趴在苏铁的根部,两人静静的待了十多分钟,才悄然挪动身子,借助阴影,快速闪出小公园。 …………………… “什么?忍者?” 卢灿嘶了口气,嘴巴咧了咧。上辈子,内陆有关忍者的传闻不要太多! “东瀛有两个流派,伊贺流与甲贺流,都在培养忍者,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他们学习的是杀人之术,这两家都是一切以杀人为目的的武术流派。”葛七为卢灿释疑。 葛七没说的还有一句话。 当年戴老板、葛肇煌,都用类似的手段,培养过不少死士。连葛七他们接受的培训中,都参考了不少忍者训练技法。 正文 第255章 商场偶遇 卢灿看了眼葛七,点点头。 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有关葛七及其他九位“买来”的死士,卢灿一直很关注,潘云耕对葛七的评价很高。 葛七既然敢这么说,那应该是有对付忍者的方法。方法是什么,卢灿不关心。 “你们有什么计划吗?”卢灿问话对象是潘云耕。 他们昨晚既然亲临现场走一遍,必然会有某些方案出来。干这些事,相比他们,郑叔、楚叔还有自己,都算是外行。 “水面运输不行,河滩太空旷,肯定会被路过忠孝西路的车辆司机发现。”潘云耕也不客气,上来就将卢灿三人当初制定的水路计划否决。 没等卢灿追问,潘云耕掏出一张丑陋的手绘地图,摊在桌子上。 丑归丑,线条画的很清晰。他指着直插小楼的那条红色线条说道,“这条道我们昨晚探过,能走车。葛七的建议,在右侧栅栏处,开一个出口,直接用厢式货车运输。这样一来,密室中的货品运上车,只需要一分钟行程,隐蔽、快捷。” 这条通道,卢灿他们当初还真没想到,确实要比舢板运输方便。 “至于公园管理处的人员,他们一定会昏睡的人事不知。” “当晚,我们就会把密室内的东西,送到基隆。如果不需要分拣,由基隆出海回港。” “忍者的意外出现,这次我们需要的人数在十五到二十人,因为需要监视的面积太大,人数少,怕顾不过来。” 这就是昨天晚上,潘云耕五人商议的计划,粗/暴而简单。 总结起来不过是几个短句,迷翻公园管理处的老头子,强挖密室,搬走东西。如果有东瀛人出现,弄死他们! 就这么简单!至于说后果,这帮杀才,不会考虑的。 卢灿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挥挥手,“就这么干!” 在他们临出门之前,卢灿再度叮嘱一句,“对那些忍者,要小心,他们人数可能不多,但行踪诡异的很,最好安排人从华国大饭店就开始盯防。” 昨天下午,谭卫东和丁一忠他们就已经查出,约克红丸一行六人,已经在华国大饭店住下整整一周时间。而其中两位的身形,依照丁一忠的猜测,可能就是昨晚出现的忍者。 忍者的身形有一定的特征——身高不会太高,体重不超过六十公斤,整体偏瘦弱。 这些人八成知道密室内藏有什么,两三个人就想要开启密室,看来密室中的东西,应该不多。 “您马上去花莲?”潘云耕走出包厢时,问道。 “我去花莲,郑叔和楚臣叔叔去日月潭。谭卫东会留下来,如果遇到紧急事情,他会帮你们联系竹联在基隆的角头大佬孙培新。” “孙培新负责那一带的港口海市,有办法送你们离台。” “不过,不到万分危急时刻,不要动用这条线。” 卢灿一直避免竹联的那帮人参合这件事,谭卫东很不理解。呵呵,此时的竹联可谓台府蒋家的走狗,让他们知道消息,恐怕五分钟后,台府就一清二楚。 “嗯,我明白!”潘云耕走出包厢时,“您去花莲,还是把丁一忠带上吧,我这边大不了多过来一人。” 卢灿原计划让丁一忠留下来帮忙,不过现在既然过来十多位,那就不在乎多来一人。 他点点头,随后又在葛七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是我母亲的娘家人,到卢家,也一样,把这里当家!” 话不值钱,但暖心。 自己不过是葛家的死士一枚,算什么娘家人?葛七低头,嗯了一声。 等他们离开这家茶餐厅,卢灿也整理一下衣襟,带上太阳镜,转身出门。 今天下午离开台北,去花莲见外公,带点什么礼物好呢?卢灿对葛志雄这位外公,没什么印象。倒是对小姨葛明乐,印象很好。 因为在卢灿小时候,她经常和姐姐见面,还时常去卢灿所在的小学,看看他。 得,去买几块玉吧! 玉器这种配饰,老人可以盘玩,女性可以佩戴,孩子挂一件玉器,也显得雅气。 卢灿看了看前方,距离西门町商圈不远,就去那儿吧。 今天谭卫东带着丁一忠和乔曲明,去盯梢约克红丸那些人。 楚臣与郑光荣今天又去了市政厅,这次提交的是投资申请书。 今天的报告和昨天的,完全不一样。昨天的是土地申请购买书,单纯的只是购买地皮和房建,而今天递交的是投资申请书。 此时的台岛地皮,交易权都控制在政府手中。投资商需要提交投资计划书,明确列出所需要土地面积、用途、投资金额。如果有意向性土地,可以列出来,政府会酌情考虑是否批做商业用地。如果没有,市政机构会根据投资计划,为投资商划出一片用地。 总之,此时的台北市政机构的服务,还是不错的。 卢灿沿着中华路,一路走一路看。 台岛的建筑,此时看起来颇为杂乱。既有日式的挑梁宽檐民居,也有现代化的玻璃钢架房,更有很多小巷子穿行其中的庭院房。 绕过有名的西门町红楼,它特殊的十字架和八卦造型,很有些特色,每正立面八米,因此也被称为八角堂。不过,现在的红楼主体为一家电影院,卢灿可没兴趣看电影。 两辈子都没兴趣看电影,岛国动作片例外,上辈子无聊至极时,会看看。 西门町商圈,已经初见规模,具体是指万华区成都路、康定路、汉口街和中华路所构成的街区。这里十来层的楼房不少,商厦众多,行人如织,其繁华已经和香江庙街一带差不多。至于铜锣湾一带,他们还比不上。 走上西门町步行街,右转角就是一家SOGO百货。这是一家总部位于大阪的东瀛百货公司,装饰一新,应该是开业促销期,这里人潮汹涌。 卢灿推推太阳镜,信步走进去。 刚走进门厅的推拉门,内间还有一道厚厚的塑料门帘,是为了挡住大楼内的冷气外泄。卢灿正准备掀开塑料门帘,里面冲出一人,直接扎进他的怀中。 身材微胖,有着浓郁的玫瑰香,戴着圆礼帽,墨镜,圆礼帽下面的头发微卷,一身短袖圆领白底绣蓝花旗袍,圆润的手臂上挽着一只坤包,皮肤白皙如玉。 冲出来的女人,将卢灿撞了个趔趄。他连忙伸手,挽住怀中女人的腰间,入手处很柔软。卢灿借力后退一步,总算避免摔个四仰八叉。 那女人在卢灿怀中,挣了一下,卢灿赶紧放手。还行,这女人挺知礼的,退后一步,侧身半鞠躬,话语甜甜糯糯的,“对不起先生!” 说完,她转身就跑! 咦,这女人,挺面熟的!卢灿摇摇头,想不起来是哪位。 正琢磨着呢,内间冲出一位男士,穿着马甲,背着相机,又冲卢灿撞过来。这次卢灿有了防备,侧身一闪,躲了过去。 男人很无礼,直接冲了出去。 男人的装束,还有刚才那女人的打扮,卢灿确信,男人是记者,那位女人肯定是哪位大明星,偷偷来逛商场,被这记者瞄上。 记者追明星,在几十年后太常见,但在八十年代初,还真的不多,即便是香江,也是如此。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那女明星,名气足够大! 会是谁?卢灿摘下太阳镜,揉揉眼睛,也没能想起来。 “咦?灿哥!你怎么也在这?” 卢灿一抬头,是戈家的阿如这丫头,还有两位同学正手挽手,从店内走出来。这两位同学,卢灿也见过,就是一道去香江游玩的小麻雀,还有圆脸姑娘高英。 “阿如?你都出来了?”卢灿对其她两人笑着点点头。 戈如正要过来回答,被那个脸上有雀斑的小麻雀一把拽住,低头叽叽喳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似乎正在拿卢灿和阿如的关系开玩笑。随即,戈如满脸通红,扭头捶了那丫头一下。 卢灿准备打完招呼进门,谁知三人嬉笑一阵,都没理会卢灿还在旁边站着呢。 “灿哥,你来买东西?”戈如终于向前迈出两步,脸色红扑扑的问道。 “嗯,给外公外婆卖点礼物。”卢灿指指里面。 “让阿如陪你去吧,她熟!”那位小麻雀在旁边添了一句。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吧,卢灿笑着看看那女孩。 “润琪!”戈如不满意的提高声音,嗔怒的瞪了朋友一眼。 卢灿笑了起来,伸伸手,“要是不忙的话,陪我走一趟?” “那……好吧!”小姑娘回答的似乎有些勉强,不过,她很快速的回头,对两位同学摆摆手,“阿英,润琪,你们先回吧。” “放心,不打搅你们,嘻嘻……” 那位小麻雀再度嬉笑一句,拉着另一位女孩的手,在戈如生气之前,赶紧跑掉。 真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玉器首饰就在一楼大厅,港台不少品牌,在这里都有分店,不过没有纳徳轩的。 纳徳轩台北分店,将在十一月份开业,士林区那边。 “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现在才十点呢。”卢灿指指一楼大厅的风水钟问道。 这一话题引起她的兴趣,不知不觉将头抬起来。 “灿哥,你知道吗?刚才这里来大明星了!我们正在三楼逛服装展厅呢,忽然听到楼下许多人在喊郑丽君!我们是匆匆忙忙赶下来的……” 郑丽君?卢灿摸摸鼻子,刚才撞自己的女人是她?难怪微胖的身材看起来很面熟。 戈如没觉察到卢灿的失神,扁着嘴巴叹了口气,有点遗憾的说道,“等我们赶到一楼,早没影子了。于是也懒得再逛,就准备回家啰,恰好碰上你了。” 郑丽君,绝对是台岛最红火的女明星,没想到自己能碰上她?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大明星?否则怎会有你做导游呢?”卢灿调侃的说道。 小姑娘面色再度绯红,不过已经完全没了刚开始的拘束,小手臂蹭在卢灿的胳膊上,也不在往外躲。 “嗯?灿哥,你身上怎么挂着一根长头发?”小丫头很细心,伸出两根手指,从卢灿的肩膀位置,捻起一根细长的黑发,末端卷卷的。 “可能进门的时候,蹭到的吧。” 长发被她扔在地上,卢灿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没别的心思,而是这根头发的主人,实在是太有名了——流行歌手能唱出音乐家的称号,仅此一位! 正文 第256章 猫眼闪玉 卢灿与丁一忠两人,坐上开设没两年的台铁自强号特急列车。 橘黄色的车身,EMU100,英国GEC制造,又被人亲昵的称之为“英国少女”,台铁首款电联车,速度还是不错的,到台东花莲,只需要三个小时。 列车刚起行十分钟,就有乘务人员推着小车,一路叫卖着过来:“有冇要花莲翠玉的?精品玉镯,一千五一对!” 卢灿一怔,懊恼的拍拍脑袋,自己两辈子做玉器,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台岛花莲是玉石之乡,其所产的玉又叫台岛玉,学名“闪玉”,与和田玉一样,属于软玉类别。 卢灿之所以没能想起来,是因为花莲翠玉的总储量小,开采时间短,枯竭的时间快。 从1953年被正式发现,经过二三十年的疯狂开采,到九十年代初,台岛玉已经从市场全面撤退。不是市场不买账,而是高品质的货(猫眼闪玉)被开采一空,普通玉质的货色,还有不少,可它根本敌不过和田玉以及翡翠的市场影响力。 顺便闲聊一句,这种情况,在翡翠行业也存在。 缅甸翡翠,如果没有老坑玻璃种翡翠始终顶在市场最前沿,仅靠冰种糯种打天下,呵呵,翡翠也得死!每一次翡翠涨价,那一定是冰种以上品质的翡翠单价提升。至于糯种以下的翡翠说缺货源,百分百是商家炒作。后世充斥市场的八三玉,开采一百年都无虑缺货问题。 而这辈子卢灿没能想起来的原因,则是纳徳轩高品质翡翠供货充足,根本就没有涉足其它玉类的开发。 卢灿虽然刚才没想起来,但他对台岛玉还是很熟悉的,也想看看这手推车中的花莲翠玉,品质究竟如何。他示意丁一忠,将已经走过去的乘务人员重新叫回来。 “有猫眼闪玉吗?” 卢灿朝手推车中了一眼,一片草绿,便没动手,直接开口问道。 台岛软玉主要之组成矿物为“透闪石”,有黑、绿、黄、白……等颜色,但主要以暗草绿色为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咸菜色”,色泽有些暗。台岛玉又分三大等级,即普通闪石、腊光闪石,及猫眼闪石三种,其中,猫眼闪玉是最尊贵的品种。 别看台岛玉在玉质种类中,名气不大,但它却是唯一被西方广泛认可的东方玉器,其原因就在与“猫眼闪玉”身上。 究其原因,是“猫眼”这一宝石特性,是西方人对珍贵宝石的一种常规认知。 很多人久闻猫眼大名,可并不知道猫眼的特性,更不知道西方人为什么会喜欢猫眼效应的宝石? 仔细观察猫的眼睛,就会发现,它的瞳孔是会变化的。光线很强时,是一条竖形的直线;弱光时,略显椭圆的枣核状;夜里,它的瞳孔溜圆。 含有猫眼闪石的宝石,在被加工成圆珠形态时,能对光产生集中反射,出现一条像猫眼“瞳眸”一样的光带。在聚光手电的照射下,转动的猫眼宝石会一开一合,酷似猫儿的眼睛,“猫眼”也因此得名。 判断猫眼宝石,就是看它中部的竖形光带——一般玉石对光线的作用都是散射的,没有这种特性。 猫眼在欧洲被追捧,与欧洲教廷有很大关系。 十三世纪,欧洲教廷认为,猫和猫头鹰有极其相似的外表,认为猫在夜间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叫和闪烁凶光的眼睛,正是魔鬼撒旦的化身,或是造祸女妖的帮凶,是与魔鬼结盟的异教畜生。为了鼓励人们大量捕杀猫,教廷又编撰了一则谎言,他们说猫眼具有奇异的魔力,佩戴之后,可以驱邪避异物,尤其是鼠疫。 久而久之,猫眼宝石,在欧洲极度受追捧。 荒唐吧!然而这是事实!其经过被欧洲众多史书/记载。 欧洲教廷的屠猫令,一直到十四世纪发生旷世罕见的欧洲大鼠疫之后,才被裁撤。 “有!”乘务员看看卢灿的衣着,很爽快的答复道,并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锦盒,打开后,平放在卢灿面前的小桌上。 这是一枚棕色的猫眼闪玉戒面,相当罕见。 卢灿从兜中掏出手套,戴上后对着窗户的阳光照照,一条笔直的光带,从上到下,一闪而过。随着火车的前进,这枚圆形戒面中部的光带,时隐时现,有时呈现枣核状,有时又是一道直线,非常靓丽。 “多少钱?这枚戒面我要了。” 卢灿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揉/捏这枚重约六七克的戒面,感觉很好。 花莲翠玉有三大特性,油性好、细腻、硬度高,也有明显的缺点,那就是透性不足, “三千!”那乘务员见这位年轻小伙子真的准备买,连忙面带笑容回答道。 自然是新台币,折合港币才八百不到,价位并不贵。 这是台岛玉目前的真实价格,它没有机会赶上极品翡翠的市场行情。 最早的猫眼闪玉价格并不高,一直在努力开拓市场,等到八十年代中后期,被欧洲市场全面接纳时,它却断货了! 真是悲剧。 也许,自己这次来花莲,可以囤积一批高品质的猫眼闪玉。等到九十年代初,再将这些囤货放出去,妥妥的一笔横财。 要知道,在两千年左右,卢灿手中的这枚猫眼闪玉戒面,行情价就是三十万港元,在2010年,这枚戒面,没有两百万港纸,别开口! 三十年,增值两千五百倍,怎么想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到花莲外公家,就和群姐联系,让她过来一趟,搜罗一批精品猫眼闪玉回去。 卢灿没还价,直接从皮夹中掏出三张千元新台币,递给对方,顺便问道,“还有吗?” 这么爽快的乘客,真的很少见。 接过钞票,这位年轻的乘务员,更为殷勤,连连对卢灿点头,“您要多少?中部的餐车室还有几枚存品,我去给您取来?” “我和你一道吧。”卢灿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巨额交易。 “欸!那辛苦您了!” 这位乘务员屁颠屁颠在前面推着车,卢灿和丁一忠跟在后面。他边走边和卢灿介绍这些猫眼闪玉的来源。 这位乘务员姓辛,汉名辛泰祥,阿美族人。他的姑姑是阿美族少有的外嫁女性(阿美族是母系族群,一般都是入赘),嫁给花东丰田的一位矿主,因此他才能拿到精品猫眼闪玉。每次上车,总能带一批,做服务的同时,卖点花莲翠玉赚点小钱。 “你姑父是矿主?”卢灿来了兴趣,搓搓手指问道。 “嗯,他的矿场,在丰田能排进前三。” 辛泰祥手中仅有的四枚猫眼闪玉戒面,和一串极品猫眼闪玉手串,被卢灿以五万新台币全部收购,怎能不开心?对于卢灿的问题,有问必答。 “最近几年开采量怎样?”卢灿开始套他的话,打听花莲翠玉的产出规模。 “产量要比前几年低,但我姑父有存货,不少呢!”辛泰祥毫无察觉,也许,他觉得这些问题,只要到花莲,稍微打听一下就能得到。 “其他矿口呢?”卢灿靠在窗户边,谢绝了小伙子赠送自己免费茶水的好意。火车上的茶水,就没有能喝的,还不如自己包中的矿泉水。 “西林山区那边都挖塌了整座山,荖脑山区那边已经基本枯竭,至于丽水河谷,已经找不到河床原石了。” 卢灿点点头,这条消息很重要。辛泰祥所提到的三处,都是猫眼闪玉出产的重点区域,如同缅甸的老坑矿口一样。 很明显,猫眼闪石的开采枯竭,就在几年后。 “你能介绍我认识一下你姑父吗?” 听到卢灿这句话时,辛泰祥有点犹豫。他猜到卢灿可能想要通过姑父,大规模收购猫眼闪石的原石或者成品。如果这宗交易,通过他的手来进行,能赚取一笔客观的中间费,这远比列车员工作赚得多。 他摘下帽子挠挠头,很认真的问道,“您的采购量大吗?” 卢灿笑笑,示意丁一忠给对方递一张自己的名片,“我是香江人,家中有珠宝公司,想要进一批猫眼闪玉回去试试。第一批不会太多,大概在千万新台币左右吧。” 辛泰祥脑袋一嗡,千万新台币!这还是第一批! 如果按照百分之五的介绍费提成,自己轻松拿到五十万新台币!自己的列车乘务工作,一个月才两千新台币多点,这得要多少个月才能赚到五十万? 纳徳轩珠宝,辛泰祥还真的听过,香江有名的珠宝公司。眼前这位,是纳徳轩的少东主,那他就不会骗自己的,这是个极好的赚钱机会。 他的语气顿时变得结结巴巴,“卢…卢先生,我可以做你的…介绍人吗?” “你不需要工作了?”卢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我可以请假的!我稍后就向列车长请假!”他心底盘算,如果请不动假,直接就辞职!有了这笔资金,自己干点什么不好? 眼前这位年轻的乘务员,对丰田的矿口挺熟悉,还有位姑父是矿主,请他做介绍人,是个不错的选择,总比自己四处乱闯的强得多。 卢灿笑着点点头,“我可以聘请你做介绍人,但你必须明白,大批量采购,与在你这里单买成品的价格,是完全两码事。” “这个我懂!”辛泰祥连忙点头,“我会帮你压价,保证比市场批发价更低。” “OK!合作愉快!”卢灿向他伸手,“我会支付你购买总额的百分之三作为报酬,另外还会就你在采购中的工作表现,支付一定的额外奖金。至于你能从矿主那拿到多少的提成,我不会过问,但必须保证价格不高于市场批发价。” 辛泰祥连忙双手握住卢灿手掌,“谢谢卢少东家,一定不负您的期望!” ……………… 卢灿此时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突发奇想,竟然让纳徳轩珠宝成功的借助猫眼闪玉,打入欧美市场。 后世业内人士在讨论台岛闪玉时,往往将卢灿列在贡献榜单的第二位。至于第一位是成功大学的廖学诚教授,他首先发现并充分肯定了台岛闪玉的价值。 ……………… 花莲车站的站台上,辛泰祥神情有些恍惚,看了眼身后缓缓开动的列车,眼神中有了一丝决然。刚才在请假时遭到列车长的无情嘲讽,他一怒之下,愤然辞职。 真的豁出去了! 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卢灿安排他先行去丰田,帮自己收集资料,约好见面时间后,挥手作别。 卢灿急速向站台西边跑去。 外公外婆,在小姨妈葛明乐和小姨父欧阳明的掺扶下,正在向他频频挥手。 说明: 这一章花大量篇幅写花莲翠玉,是为了缅怀这种曾在中华玉器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玉料。它的生命周期太短了,短到如流星闪耀! 我曾经见过一枚棕色的猫眼闪玉戒面,真的太漂亮,尤其是她在光线多变的情况下所展现出来的魅力,让我折腰! 正文 第257章 外公馈赠 花莲靠海,早晨的青草已经有点点露水,昭示秋季即将来临。 一身白裙的群姨,自然不适合坐在上面,于是选择卢灿的大腿做蒲团。 “真美!”她倚在卢灿的怀中,双掌合什,看着脚下的那片金色的山坡,喃喃自语。 这里是花莲的六十石(音担)山,缀满近坡远谷的金针花海,犹如一件件橙黄富丽的花毯,铺放在山林绿野间、屋瓦前庭上。 外公外婆的家就在不远山脚下,富里乡竹田村。小姨和小姨父,做的就是干金针花贸易,一家人的生活挺安逸。 群姨是昨天来的,听她说,爷爷卢嘉锡得知卢灿前往花莲,愣了半晌,最后还是同意田乐群来了,并且将孙瑞欣也一起安排过来。 他这算是默许,卢灿的外公外婆,见见外孙媳妇。 卢灿有时候感觉,爷爷也是一团迷,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大教授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大教授,那为什么当初钱穆大师,会将他当成预备院长来进行栽培?虽然最后选择梅贻宝作为新亚书院第四任院长,但从前几天拜访素书楼,卢灿能感觉出来,钱大师对爷爷还是非常看重的!一位普通教授,有这种资格? 当年他为什么要阻止父亲与母亲的婚事?并且为此与葛家闹得不可开交。事实证明,葛家真的在随后几十年,屡屡受到港府打压!难道他已经预感到这点? 当年他为什么要阻止祖母回去探亲?最后真的出了惊天祸事!这么准确的预感可不是简单的事! 还有,爷爷从来不问卢灿的学识从哪儿来的?从缅甸见面第一眼,他似乎就在众人面前,有意为卢灿遮掩,难道他真的不怀疑? 还有,他从来不阻止卢灿所做的决定,无论对错,这仅仅是溺爱? 当然,爷爷对自己的爱与关心,不带一点虚假成份,这也是卢灿不愿意多想的原因。 “灿哥!基隆电话!” 下方小院子里,一位黄色衣裙的姑娘,用手掩成喇叭,向半山腰的两人喊道。旁边还有个七八岁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也在跟着叫嚷。 是孙瑞欣这丫头。她身边的是欧阳明和葛明乐的独自,欧成。 “这死丫头,就见不得我们出来转转,回去找她算账。” 群姨的口气有些忿忿,这等美景,这样的气氛,正陶醉着呢,那死丫头在下面捣乱。 卢灿笑眯眯在她的丰臀上扇了一下,“有正事呢!” “你就护着那小丫头!哼……”田乐群回头对他翻了个白果仁,坐在大腿根的臀部,不老实的晃晃,似乎在挑衅。 两人有几天没有亲密接触,昨天又是她第一次见卢灿外公外婆,矜持的很,晚上与孙瑞欣睡一间房,卢灿也不好去敲门。 “明天我们去丰田……”卢灿的舌头在她的耳垂上舔了舔,轻声嘀咕一句。 “明晚我还和阿欣睡!” 她素手擒蛇,在卢灿身上掐了一把,随即拎着裙角,咯咯笑着,起身朝山下跑去。灿烂的金针花海中,如同白衣仙子般飘过。 卢灿拍拍屁股起身,跟在她身后。 潘云耕的电话,他们已经到基隆,昨晚的行动,一点意外都没有。至于那两位东瀛忍者,被卢家卫队的人提前引开。 他们全部安歇在基隆市郊的一处海边寓所,是楚臣找的地方。 电话中,潘云耕透露的信息不多,只是简略提及几个词:书、文稿、腐尸、散碎珠宝,还有几箱子武器,这是密室中所有的东西。 东西的类型,并不出乎卢灿的预料,只是,东瀛人在找什么?卢灿还真想不明白! 难道当初安藤利吉在组织撤退时,还有什么重要文件拉在这里? 安藤利吉是最后一位东瀛派驻的台岛总督,卢灿只是听闻其名,对他还真的不了解,看来得找找这人的资料。 卢灿叮嘱潘云耕,让他们在基隆歇息几天,等候自己回台北见见这些书籍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 随后,卢灿又给谭卫东去了电话,嘱咐他去收集安藤利吉资料,如果条件许可,顺带着将当年的宪兵俱乐部老板的资料,都收集一些。 件事可以让竹联的人帮帮忙,收集齐全后,可以送到花莲。 …………………… “巴嘎雅路!伊贺!这就是你保证万无一失的方案?对方是谁,你竟然一无所知?就给我这样的结果?你们伊贺流,就是这么承接业务的?” 西平真一脸色沉郁,听完伊贺雄和渡边淳的汇报后,再也忍不住怒火。一支钢笔,被他一折两段,狠狠的砸在伊贺雄的身上。 这两个蠢货,昨夜准备开启密室,可出门没多久,便被人用弩箭伏击。伏击之人,身手相当高明,带着两人在士林区兜圈子。 伊贺雄很快察觉,对方是在跟自己两人捉迷藏,也觉察到,十有八/九密室那边出问题了!两人匆匆甩开对手,赶往小楼,结果在忠孝西路路口,再度遭遇扑杀! 这次的对手为三人,明显存有杀人之心,下手极其狠辣,而且配合娴熟! 忍者不怕付出生命,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死亡,不值得。 渡边淳的小腿挨了一三棱刺后,伊贺雄掩护着他,隐匿到河滩的沼泽中,躲过一劫。 安顿好渡边淳之后,伊贺雄沿着河道,悄然潜伏到小楼背后的河滩边。对方的双人防守非常严密,他只得趴在泥水中,眼睁睁看着对方用厢式货车,将密室的东西,在很短时间内,全部运走。 伊贺雄跟上去,想看看对手落脚何处,结果刚踏入小公园,便再度遭遇伏击。这次,他没能幸免,手臂上两处受伤,最后狼狈的遁水而逃。 在摔过两份文件之后,西平真一逐渐冷静下来。 究竟是谁?竟然如此精准的截胡?还有,听伊贺雄所言,这帮人非常有经验,绝对的危险人物!他们怎么知道这件秘密? 伊贺流的忍者,在执行秘密任务时,很少失手,在东瀛很有名气。因此,很多人会雇佣他们来实施某些秘密计划。 可这次…… 秘密是从内部泄漏出去?还是巧合? 抬头看看这两位都绑着绷带的伤员,西平真一说不出的烦躁,挥挥手,让俩人回房间休息。 等两人出门,他在房间中转了两圈,终于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父亲,出事了……” ………… 外公老了! 走在窄窄的田埂上,他的腰部不由自主的佝偻下去。尽管双手背在身后依旧有些威势,可满头的白发,让卢灿明白,他,早已不是几十年前纵横港岛的黑道巨枭。 一辈子,三起三落,是他的真实写照。 三十二岁,父亲葛肇煌离世,他被长老会推举出来成为新的接/班人。可不久后,创帮长老大鼻登、易忠等五人,相继接受台岛的少将任命,直接将葛志雄架空。 葛志雄愤而辞去召集人的身份。 不久后,在帮内有心人的推动下,发生举世震惊的九龙暴/动。警方拘捕逾万名数字K人马,并将大部份有KMT背景人士递解出境。残余的长老会成员,不得不将葛志雄再度请出山,担纲话事人,重组数字K。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久后,先是以马惜如兄弟为首的一帮干将,带领一票兄弟,自立门户,后有十一个外堂以及九个字堆,宣布各自为政,不再接受长老会的命令。 葛志雄在做了六年的召集人后,心力憔悴,再度辞去长老会总召集人的职位。 两起两落后,葛家事实上已经全面丧失对数字K的控制力。 进入七十年代,数字K已经一盘散沙,只有帮中元老间中还相约聚旧,年青一辈就完全隔膜,谈不上同门相谊。可是,大联合却是一批帮中老叔父的心愿。 1971年,葛志雄再度成为长老会的总召集人,着手建立“字堆协议”,将各个字堆的话事人拉到一起,以求达成相互协作共识,共同抵御“老新(义安)”、“胜和(和胜和)”等新势力。这条“字堆协议”一直维系三十年,使得数字K始终位于香江三大黑道之一。 从这件事来看,葛志雄是有能力的,可惜天意弄人。 正当他准备大展宏图,逐步收拢各个字堆的话语权时,港府发动凌厉的“廉政反/腐风暴”,将一干涉黑人员,全部驱逐出境。葛志雄的名字,在驱逐名单中位列第一。 外公单独叫自己出来挖番薯,应该是有话要问。 卢灿拎着篮子,扛上锄头,跟在老人身后。 两人默默无语的沿着窄长的地埂,一前一后的往地里走,前面不远就是两位老人自己耕种的旱地。 “你从阿辉那买了一批人?安安分分的做生意,不好吗?”老爷子突然问道,回头看向卢灿的眼神,很明亮。 是这事?卢灿点点头,笑道,“外公,我这也是防患未然。” “你这用人之策有问题。你家那老东西,就没提醒?”当年卢父卢母的婚事,遭到卢嘉锡反对后,葛志雄认为这是卢家对葛家的羞辱,毫不让步,坚决不同意女儿嫁入卢家。 尽管婚事最后还是成了,但他与卢嘉锡老死不相往来,骂卢嘉锡一句老东西,太正常。 卢灿一愣神,自己组建卢家卫队这件事,爷爷知不知道?不清楚。 “也是,你卢家人丁单薄,暂且只能如此。不过你需注意,用人,还需自己培养,才是长久之道。”见卢灿发愣,葛志雄会错意,提醒道。 “你有心振兴家业,想必你母亲也很开心。我没什么送给你,这本小册子,还是当初戴局长组建锄奸队时,所编写的训练手册,也许对你组建自己的人马,有帮助。” 他从衣袖中掏出薄薄的一本小册子,随手扔在卢灿手上的竹篮中。 还没等卢灿反应过来,他又说道,“从数字K转过来的十个人,可以安排成教官,可以养其心,但不值得性命托付。” “他们既然被卖过一次,心性上必然有漏洞,你需注意!” ………… 感谢书友13935895311的意见,节奏问题,我会注意的! 请持续关注! 正文 第258章 丽君代言 花莲和韵大酒店的豪华套包中,卢灿坐在外间角落的沙发中,低头看着一份文件——《纳徳轩台岛开业及新年宣传计划案》。 群姨让品宣部出具的这份计划书,真正重要的事情有两件:郑丽君代言纳徳轩珠宝、纳徳轩珠宝台北士林店开业。 计划书做的很宽泛,在卢灿的眼中,很不专业,但对此时的香江企业而言,已经是一大进步。尤其是提到郑丽君三年三百六十万港币的年度代言,在港台还是第一次。 年度代言,在欧美六十年代兴起,但一直没有影响到港台。 港台企业在宣传时,基本上都是有活动就邀请明星,单场计费,俗称“出台费”,使用明星的肖像进行传播,另行计算肖像使用费。 上次在巴黎,卢灿对群姨提了一嘴,现阶段的纳徳轩正处于瓶颈期,需要邀请形象好、气质佳、有影响力的明星加盟,成为自己的长期宣传合作伙伴,这样有助于品牌影响力的进一步突破。 呵呵,没想到群姨拿出这么一套“代言计划”。 合作原本是定在香江纳徳轩总部谈判,但群姨和孙瑞欣来花莲,她们顺带着将郑丽君的代言合作,确定下来。 大圆桌上坐着八个人,郑丽君、郑母、她的港台经纪人管总、投资兼任兼律师麦玲志。还有四位则是田乐群、孙瑞欣、采购部经理肖芳、品宣部经理詹小维。 至于卢灿,他是凑热闹看明星的,被“排挤”在一旁的沙发中。 “郑小姐,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宣传计划。你和伯母,还有管经纪,麦制片,仔细看看,如果有问题,还请当面提出,我们可以商议。” 在田乐群与对方寒暄完毕后,孙瑞欣将手中的一份薄薄的文件,递交给对面的那位女士,甜甜的笑道。 “谢谢!” 声音有点糯,还有一丝丝嘶哑的味道,与台上甜美的歌声,差别很大。 刚才卢灿进门时看到郑丽君,吓一跳,与那天在商场遇到的形象,以及她在舞台上的形象,反差太大,完全不认识。 黑白细条纹的中袖衬衫下面两侧有岔,堪堪盖过腰部,袖口稍稍折起。牛仔裤是直筒的,显得腿很长,白色皮带垂个头出来,下面是坡跟的船鞋。扎着马尾巴的素颜干净清澈,但对比壮观的胸部,愈发显得惊心动魄,反差强烈。 舞台上的郑丽君,是魅惑的,而此时装扮的她,是一种朴实的性/感。 前几天的偶遇,应该是郑丽君为这次代言,特意从东瀛赶回来的结果。 想到这,卢灿抬头瞄了对方一眼。恰好,那双明利乌黑的眸子,也正在偷瞄坐在沙发上的他。两道目光碰撞之后,很尴尬的笑笑,然后各自闪开。 郑丽君低头,轻轻用手拍拍胸口,悄然吐了吐舌头。 资料有母亲、经纪人和律师在商谈,刚才是好奇,没想到竟然被他发觉?小尴尬一枚。 虽然对面的田总没介绍跟她们进来的男子是谁,但借助上洗手间的空档,麦志玲已经悄声告诉她,那位极有可能是纳徳轩的少东家。并一再叮嘱,卢家只有这么一位嫡孙,在香江名气很大,对他要客气一些。 纳徳轩少东主,这么年轻?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是随从、安保亦或是司机?她搅拌着咖啡,撇撇嘴,心理暗道。 她忍不住再度抬头瞄去,这次,年轻人没抬头。靠在沙发背上,正在看着手中的文件,另一只手不时敲击着扶手,架着腿,神情中有一种很自然的气度,看来还真是卢家少东家。 这次看得很清楚,不过郑丽君旋即有点小迷糊。 怎么感觉这位卢家少东主,有点熟悉? 他什么时间参加过自己的歌友会?还是以前见过? 卢灿将资料放下,也在暗自感叹,现阶段真的不把明星当明星! 群姨的这份宣传计划中,郑丽君三年三百六十万港纸代言费,报价不低。程龙一场电影的真实片酬,也不过三十万(邹怀温五百万挖走程龙,那是“转会”奖励)。 最红火的歌手徐冠杰,出席一次活动也就三万港币。赵雅之出演的电视剧,每一集的费用也不过一千五百港元。 可计划书中提出的要求还是很苛刻的:每年四次新品发布活动,需要出席;每年一支广告片的拍摄;年会需要露面参加;三年的肖像使用权;本人出席重要活动或颁奖典礼,需要佩戴纳徳轩提供的珠宝首饰。 诸如此类的细节,一共二十二条。 双方针对具体条款,一条条核实。现场最清闲的,当属卢灿,还有那位无所事事的大明星,她正在搅着咖啡杯呢。 对这位大明星,卢灿算不上迷,但对她的歌曲很有感觉,上辈子可以说是听着她的“靡靡之音”成长的。她的很多歌曲,歌词卢灿记不住,但能哼唱,譬如她尚未发行的《我只在乎你》,还有去年收录的《小城故事》。 此时的郑丽君音质纯净、音色美如彩虹般的灿烂,塑造出一种既古典又现代的婉约形象。歌曲甜美中有些忧郁、温柔中蕴含着活力,充溢着摄人的魅力。 去年的《小城故事》发行后,迅速引发港台、东南亚的热烈追捧,她的音乐事业,走上第一个高峰。 这也是纳徳轩签约她的重要原因。 卢灿懊恼的拍拍脑袋,《我只在乎你》的歌词,实在记不全,否则让郑丽君用这首歌做纳徳轩士林店开业庆典上的歌曲,那该有多轰动! 不行,回去找人,自己把这段旋律哼出来,让专业人士重新填词。 也许,见到新的词曲,自己能回忆起来一些,争取将这首经典曲目,再现出来! “噗哧!”卢灿拍脑袋的动作,郑丽君没忍住,轻笑出来。 ……………… 签约的过程很顺利,此时港台的经纪人还不是非常专业,总是抓那些微不足道的“出行费用”、“待遇”这些芝麻小事,对纳徳轩所提出的主要条款,一条未动! 显然,他们都认为,这是明星拿到巨额代言费所必须要做的。 这个时代,是朴实的时代! 上辈子卢灿在朋友的撺掇下,也曾经找过一位二线明星,想要将自己的小珠宝店扩张一下。结果这位曾经在春晚上参加过合唱的明星,根本就看不少他这小店铺,其经纪人一口价,二百万一年,两次活动一支广告片,另外还提出诸多条件。 卢灿很自觉的放弃这种不着调的合作。 从和韵大酒店出来,卢灿一行人直奔丰田。 辛泰祥已经来过两次电话,这三天,他走访不下于十家的矿场,大多都已经达成出售意向,急等卢灿过去谈价格,还有签订销售协议。 车中,群姨手中把玩着卢灿买来的那枚棕色猫眼闪玉,时不时对着光线照一照。 “阿灿,这种玉石,我准备设计几套,拿到欧洲试试水。巴黎分公司开业时,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田乐群对珠宝行业的市场研究,很有水准,在卢灿稍稍提示下,便认识到这种带有“猫眼效应”的玉石,如果真的能打开欧美市场,其市场价值难以预估。 她抽出被卢灿紧握的手,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过一只丝绸包裹,将其放入。小包裹中,有十多件猫眼闪玉戒面、手串,都是这两天在花莲采购的。 “如果可以,在巴黎也邀请一位代言人,对于我们打开局面,有帮助。”卢灿说这话时,眼前快速闪过另一位佳人的面容。 伊莎贝尔阿佳妮,很合适。 “阿佳妮?那个饰演《勃朗特三姐妹》的法国女演员?你不是说她有些神经质吗?”群姨对法国明星不熟,不过上次去利摩日,很凑巧和卢灿看过这部电影,还记得卢灿当时对她的评价。 卢灿再度捏住她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搓揉。“神经质的女演员,也可以看成对演艺的全心投入。这种有个性和棱角的女人,成就不会小。要投资,得趁早,等她真正出名,可就不便宜呢!” 记得她在很长时间内,都是蒂芙尼的御用代言人,不知道现在双方有没有接触? 欧洲市场究竟能不能拓展还是未知数,就找代言人?田乐群原本还想等等看,被卢灿这么一说,也觉得可以先联络,谈谈看。品牌找一位合适的代言人,并不容易。 “行!回港后,我就安排嘉妮和阿佳妮的经纪人谈谈。”群姨很有决策,很快认可卢灿的建议。 嘉妮那还真有阿佳妮的联系方式,自己这也算圆了当初的那个谎言了吧?卢灿忽然想起,当初在电梯中找她要联系方式时的窘境。 …………………… 嘉义有全台岛最大的木材交易市场,也是台岛木材价格的风向标。源森居准备在台北大展手脚,郑胖子自然记挂这里的木材交易。 在日月潭泡了一天温泉,他便兴趣索然。和楚臣、乔曲明两人,赶到嘉义,探寻这里的木材种类和价格。台岛的高端木材中,铁杉、红楠、含笑、光叶榉、鸡爪槭都很有名气,是制作家具、雕刻材、装饰材中的绝佳选择。 逛了一天的木材市场,他对于开设家具加工厂更有谱。 刚回到宾馆,前台侍者很有礼貌招呼道,“郑先生、楚先生,有客人找您两位!” “客人?”郑光荣疑惑的看了眼楚臣,自己这边可没什么熟人呢。 楚臣也很茫然,摇摇头。 “客人在咖啡厅。”侍者比划手势,向两人示意。 远远的,郑光荣看见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后还有一位随从,朝自己这边深深鞠躬。 东瀛人? 郑胖子迅速警觉起来,卢灿那边昨天就电话告知,他们已经得手。 “去听听他们说什么。”楚臣手肘碰碰他,提醒道。 正文 第259章 西平真一 “郑桑、楚桑,鄙人西平真一,请多关照!” 眼前这位东瀛人,四十来岁,梳着流行的背头,西服、衬衣的纽扣,一丝不苟的扣着。尽管汉语水平不算熟练,但依旧坚持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其弯腰鞠躬的姿势,也很标准,态度很恭谨 应该是很有修养和历史底蕴的东瀛家族,培养出来的精英。 郑光荣眼睛闪了闪,脸上立即密布笑容,迎上去,远远的就把肥手伸出来,“西平君?你是……不知找我还有楚东主,有何贵干?” “西平真一,东瀛约克红丸事业拓展部的部长。”对方直起腰,握住郑胖子的手,用力抖动几下,很热情自然的再度自我介绍道。随即又与楚臣握手致意。 彼此虽然没见过面,但因为投标同一块地皮,也算久仰。 郑胖子没着急开口,他和楚臣两人,要了杯咖啡。 既然对方能如此快捷的查到自己的行踪,想必,那间密室中的东西,对他非常重要,主动权在自己手中,不着急。 郑胖子原本还想着抻一抻,结果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等到两人喝下第一口咖啡后,西平真一再度站起身来鞠躬,“约克红丸前几天就忠孝西路的地皮,与两位的投资企业,有过竞争。对不起,是我们冒失了!” 郑胖子与楚臣两人张大嘴巴,这也值得道歉?不过,对方的下一句,让他们震惊得连舌头都差点咬断。 “有关那间密室的事情,尽管不知道两位从何得知,但我衷心的希望,两位能将其中的一份文件,转手给我。” “这份文件,对于两位而言,一点用处没有,但对于我的妻族,非常重要!” “再次拜托了!” 郑光荣与楚臣惊骇的对视一眼,难道卢灿所找的人,留下什么破绽了?对方为何如此笃定,密室是他们盗掘的? 两位纵横商场的精英,这一刹那间的惊诧,被西平真一的眼角余光扫到。 此刻,西平真一万分确信,东西就在他们手中! 没错,西平真一在使诈! 两人太不了解东瀛的西平家族,致使初次见面,就吃了个暗亏。 西平家族是东瀛非常罕见的“幕僚家族”,所从事的职业,基本都是明清时代的“师爷”“狗头军师”这种角色。 其先祖为赫赫有名的“东瀛诸葛亮”竹中半兵卫,丰臣秀吉的首席军师,并且获得东瀛战国最高之天才军师的美名,可惜的是,他年仅三十六岁便早早去世。 其妻子安藤沂源,是北方城主安藤家族的嫡女,为了家族的利益,她带着十多岁的儿子再嫁美浓兵卫西平直元。 西平直元无子嗣,对竹中半兵卫的儿子视同己出,随即改姓为西平。 西平家族一直依附于安藤家族,而安藤家族是东瀛战国时期的强势家族之一。历经几百年,中间起起落落,但这两大家族不时仍有联姻。 西平家族的家学秘传,据说就是竹中半兵卫留下来的《智策十八篇》,最善于揣摩人心,逻辑推理能力很强。 西平真一的父亲西平龙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接到西平真一的电话后,很快将重点目标锁在郑光荣、楚臣身上,并建议儿子使用“诈策”,终于一举成功。 等郑光荣和楚臣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既然都被对手揭穿了,郑胖子反而不装了,直接耍无赖。 他放下咖啡杯,懒洋洋的斜靠在椅背上,眼睛斜睨,“西平先生,你说的那些,我统统不知道。这两天我和楚兄在日月潭泡温泉呢。” “是的,我知道。我昨天赶到日月潭,没想到店家说您二位已经离开。” 靠,这帮人打探消息的能力很强啊,昨天到日月潭,今天就追到嘉义? 他不知道的是,西平真一的那几位亲信,昨天累得跟狗似的,尤其是两位伊贺流的忍者,为了将功赎罪,更是彻夜未眠。 “你说的情况,我回台北打听打听,有确切消息,在告诉你。好不好,西平先生?”郑胖子气定神闲的说道。 郑光荣的态度,让西平真一傻眼——你知道又能如何?我就是不承认!你咬我啊? 他今天第三度起身鞠躬。 “郑桑,那只是我岳父生前的一本日记,我费劲心力,才找到它的下落,对您两位,毫无用处,还请您两位成全!” “我可以答应,那块地皮,约克红丸不参与竞争。另外,我可以用资金赎买这本笔记。两位可以开个价。” “我的诚意,不知您两位是否满意?” 满不满意?几人都没看到物品,怎么知道? ……………… 密室被挖的事情,似乎并没有传扬开来。卢灿在花莲几天,没在报纸上看到任何消息。 在富里乡住了两天,采购猫眼闪玉的事情有肖芳和辛泰祥负责。他整天带着田乐群和孙瑞欣,游山玩水,晚上更是光明正大的释放累积的欲/火,一时间,颇有些乐不思蜀。 得知郑叔的消息时,已经距离他们会面过去两天。 “花莲的麻薯,很养人,稍后让你外婆蒸一些小米饭,做一顿花莲薯,你尝尝。” 得知外孙他们明天要走,葛志雄表达不舍的方式,很简单——做点好吃的。 “外婆,这花莲薯含糖量太高,您和外公,可不能多吃呢,身体要紧呢。”在讨老人欢心方面,孙瑞欣要强田乐群太多,一番话说得外婆白葛氏恨不得把她疼到骨子里。 “外公,我在富里乡这边设了一处玉料采购点。台北士林店一开业,我们一定会经常过来看你们。” 相比白葛氏,葛志雄更喜欢田乐群这位精明能干的外孙媳妇,连连点头。 总之,这两位老者,对两个外孙媳妇都很满意。 ………… 将田乐群与孙瑞欣送到台北怡亨酒店,自己带着丁一忠,直奔基隆。 等他赶到时,郑光荣、楚臣还有谭卫东都在海边寓所。楚臣带着一位掌眼师傅,正在对大厅中堆积如山的书籍进行统计、分类。 “郑叔、楚叔、谭叔,东西整理出来了吗?” “你小子,总算还知道回来?”见卢灿进来,郑胖子他点点手指,嘲笑一句。 卢灿嘿嘿一笑,算是回应。 “嗨,阿灿回来了?快过来,这次收获不错!”楚臣兴奋对卢灿招招手,他手中拿着几张单页,应该是物品统计目录。 卢灿拍拍谭卫东的手臂算是招呼,快步走到楚臣身边,“都有什么?” “自己看!”楚臣笑容满面的将几张纸塞给卢灿。 嚯,还真是不少。 看这统计表,卢灿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那间密室,应该是俱乐部主人的书房,或者是藏宝室。 1945年撤退时,他只带走了珍宝、瓷器、字画之类,这些他精心收藏来的书籍,实在是数量庞大,无法运输,又不舍得烧毁,只得将其密封起来。 明代话本小说,民版和官版都有,一共有三百一十一本。 目录下面的名单,卢灿有点眼花…… 太棒了! 京朝刻印社的《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崇祯本)就有两套; 期善堂刻印的《金瓶梅绣像全传》(万历版)一套; 嘉靖朝《三国演义》通俗演义版刊本一套; 余象斗的双/峰堂刻印《三国演义》志传版; 余象斗的双/峰堂刻印《皇明诸司公案传》六卷; 余象斗双/峰堂刊刻的《水浒志传评林》完整版; ………… 这些明代小说中,余象斗的双/峰堂刻印社的作品最多。 盖因余象斗出生于闽中建安,双/峰堂是明代后期南方最大的刊印社之一。闽台距离很近,他们刊印的小说,流散到台岛太正常不过。 这些东西在内陆和港台,已经难寻踪迹,没想到竟然藏在这间小小的密室。 接下来是明代史料及各类教科书,基本都是官版,一共有四十六本。 潮州学府刻印、岳麓书院刻印、白鹿洞书院刻印、应天书院刻印等刻印的制艺教材(八股文教案),各种儒家经典的经义及注释、红批,甚至还有两本有关如何破题、立论、承题的备考工具书。 明朝时,台籍考生是纳入到闽中道进行科举的。这里面竟然还完整的保留有一份台籍考生文宗亮的乡试准考凭证! 这些东西太有历史价值了! 虎园博物馆这次算是吃饱了! 不知道钱穆大师八月底到香江,看到这些会不会震惊? 随后是清代的时间,跨度从顺治六年到光绪二十一年,合计一千九百三十四本,涵盖史料、小说、文书、信件等等。 民/国的书籍很少,仅有十五本,估计这些书的原主人认为,民/国的内陆,已经远远被东瀛抛在脑后,不值得收藏。 没等他看完,就被楚臣推了一把,“阿灿,稍后慢慢看。” 他指着客厅中堆积的书籍,说道,“这里还有不少的东瀛书籍,怎么办?我们可都不认识日文,靠你了!” 这里足有近千本日式书籍,看起式样,很古朴,保存的也不错。 “交给我吧。”卢灿捋起袖口,带上手套。 第一本就是日式的旋风装老书,《金色夜叉》,其作者为东瀛明治时期的短命才子尾崎红叶。此书虽然太监(没写完尾崎红叶就去世了),但在东瀛风靡多年,多次被改编为电视剧电影,非常受欢迎。 卢灿翻过封面看扉页。 东瀛砚友社刊印,明治三十二年出版,第一版,版印数量为六千二百册。 好东西!能坑东瀛人不少钱! 这些东瀛书籍及资料,卢灿没打算收藏。 坂本五郎在台岛,他一定会感兴趣的。卖给他,刚好赚点零花,大家买酒喝! 听完卢灿的打算,屋中几人哈哈大笑,台岛的高粱酒,什么时间这么贵了? 这里的书籍分类很简单,只要看看作者、出版时间、出版数量,就基本能估出大致价值。至于文件,卢灿也只看看抬头,记录下名称,内容嘛,没时间细看。 一口气鉴定五六十本,这次卢灿入手的是一本硬皮书籍。 书籍上没有名称,翻开一看,原来是空白籍(东瀛人对不拉割线的空白硬皮笔记本的称呼)。 其中一大半的页面上,用钢笔书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应该就是西平真一要的东西! 正文 第260章 坑完合作 这本笔记本的主人,并非安藤利吉,而是这家宪兵俱乐部的老板安藤斋的记事本。 安藤斋似乎并非喜欢写日记的人,只有重要事情,才会记上一笔。但这些年积累下来,这本笔记本,填充的也够满的。 卢灿看完之后,连猜带推理,大略明白当时的情境。 首先说说安藤家族。 安藤家族是东瀛宫城的大家族,一共有六个支脉发展的都不错。 安藤利吉是宫城元山这一支的代表性人物,先后任职驻哈市的特务机关长、关东军参谋、第五师团长、第二十一军司令官、台岛司令官、台岛总督。 对于中国人来说,他是战犯,罪行累累,死有余辜,但在安藤斋笔下,他是安腾家族崛起的希望,是家族壮大的靠山。 他对家族最大的贡献是统合了六个支脉的家族备用金,并于1938年成立安腾建设株式会社,成功的使得安藤家族由以前的地主阶层顺利过渡到工商阶层。 这本笔记本中,详细记录安藤建设的股权结构,其中安藤利吉个人拥有这家企业20%的股权,元山安藤支脉拥有24%的股权。 其次说说安藤斋本人。 安藤斋,是安藤利吉的亲侄子。他利用叔父的关系,在1935年夏天,举家迁到台岛,从事粮食贸易工作。 笔记本上所记录的粮食贸易,在卢灿看来,其实就是将台岛生产出来的粮食,运往关东四岛,战争爆发后,就直接变成军粮。 可以说,安藤斋此人,就是东瀛从台岛抽血的众多管道中的一根。 四十年代后,安藤利吉出任台岛司令官。 很显然,安藤斋骤然富贵,成为台岛的风云人物。笔记本上在有一页,他专门描写出席叔叔就职司令官的晚宴时的兴奋,以及被别人的尊敬。 宪兵正属于他叔叔的管辖范围,因此在1940年,他将这栋日治初期就建立的老房子买下,改建成宪兵俱乐部,开始吸兵血。 安藤斋喜欢来自中国的古董、字画、金银珠宝,因此有很多希望退役或者升迁的军官,都会偷偷给他送来这些东西,以期达成目的。 笔记本上对上门求助的客人带来的礼物记录,一共有四十多条,这还是珍贵物品的记录。其他的诸如书籍之类的礼品,一条记录也没有。 同时,卢灿还发现,安藤斋逐渐成为安藤利吉的一枚敛财工具。笔记本上有七条是关于他将哪些物品送到叔叔的官邸的。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他自己也赚得盆满钵满,这种情况到1945年安藤利吉出任台岛总督时,达到顶峰。 此时,战争的败像已显,太平洋战场频频失利、东南亚战场岌岌可危、中原战场也力不从心,台岛的很多现役士兵、军官为了退役,找到他寻求帮助。 他自己也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疯狂。于是以“荣光退役”的名头,拼命敛财,以叔叔的名义,半年多一共开据了五百多条退役军令 在1945年5月13日的一篇日记中,他第一次透露,“想要回元山乡下,追寻童年时光”。 这也是他的最后一篇日记。 卢灿将这笔记本中内容简要复述一遍后,他身边围上来一堆人。 “安藤斋其它的收藏品在哪儿了?”问话的是谭卫东。 卢灿摇摇头,这上面没说,很可能已经被他送回东瀛元山故乡了。 “这安藤斋估计还活着……”郑叔的问题还不如说是他的猜测。 至于安藤斋本人最后是怎样的结局?卢灿也认为他应该没有死,否则他的女婿西平真一不会直接点名要这东西。 楚臣紧接着问道,“既然安藤斋还活着,当时他为什么没带走这本很重要到笔记本?” 一片沉默,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安藤斋自己清楚。 “可能是忘了吧!”卢灿指指这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这是1945年5月份写的。东瀛是八月份宣布投降的,9月中旬美军登上台岛并封/锁海湾,10月安藤利吉签字投降。” “安藤斋想要离开,应该是在八月到九月中旬之间,距离最后一篇日记三个多月。这期间他可能忙于转移财产,也许……忘了吧。” 大家都沉默不语,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可卢灿很清楚,这不准确。 潘云耕在旁边,欲言又止,卢灿想起,这位才是第一个进入密室的,“潘哥,有话说?” “您说的,那个安藤忘了,很有可能。”潘云耕挠挠头说道,有点不好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卢灿问道。 “现场还有五具尸体,其中三名身着宪兵服装,两名应该是佣人或者帮工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平稳,“这五人都是死于南部十四式手枪的子弹,其中有两位宪兵并没有当场死去,还爬到被封盖的密室台阶上。” “如果说最后离开密室的是安藤斋,那他一定是突然拔枪偷袭了这五人,然后仓皇逃出密室的,否则不可能连开枪后对方的死活都不检查。” 潘云耕的推测很有道理,这一问题算是解决了。 至于他为什么拔枪偷袭这五人,理由就太多了。可能是来送礼的,可能是来要账的,也有可能是来帮忙的而安藤斋为了掩盖秘密后枪杀的。非重点,无需考虑。 “西平真一为什么要这本笔记本?”郑叔问出最关键问题。 如同流水账般的日记,似乎真的没什么价值,西平真一为什么要它? 只有猜到原因,才好与对方要价钱。 卢灿再度将日记浏览一遍,“这上面涉及到商业利益的,至于两种。” “其一是这上面记录的众多礼品,也就是当初安藤斋收受的来自中国的各类文物,还有送给安藤利吉的礼物。是不是安藤家族正在重新分配这些物品的所有权?” “其二是安藤建设的股权!如果能打听到,安藤建设现在存在股权纠纷,那一定就是为了这件事。” …………………… 前些天,坂本五郎亲自将那对曾我萧白的屏风送回不言堂,今天刚从东瀛赶到台北,准备参加后天举行的老方窑(不能出现真实品牌名称,会意即可)品瓷会。 老方窑就在北投,所以这次选择入住的是北投温泉酒店。 傍晚时分,客人来访,思源斋的东主楚臣。坂本五郎既是收藏家又是古董商,与楚臣的一直保持着相当密切的联系。 “楚桑怎么打听到我住在这里?”坂本五郎笑着将楚臣引进屋子。 “商人嘛,自然需要消息灵通点。上次您说过,要来参加品瓷会,这家酒店不俗,我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您真的选择住在这里。”楚臣打了个哈哈。 真的这么简单吗? 再度找坂本五郎是卢灿的提议。 老家伙在东瀛古玩界非常有影响力,这六百多本东瀛古籍及近代书刊,想要有价值出手,除了他还真的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至于说收藏,东瀛书籍,存留几本代表性的即可,剩下的,还是换钱比较合适。 “这么说,楚桑有事?”坂本五郎为楚臣倒上一杯咖啡,沉默几秒后问道。 楚臣点点头,随即收起了笑容,很认真的说道,“这次想要与坂本先生合作,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合作?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坂本五郎有些警觉,尽管楚臣和思源斋的名声很好,但谁让他前几天刚刚咽下一枚苦果? 楚臣也不多说,从手提包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对方,然后好整以暇的喝起咖啡。 文件上,是一条条东瀛作品的名录,还附有刊印社的名称,几页纸全是。 坂本五郎不太明白,他晃晃手中的纸张,问道,“您这是……需要我帮你采购?这么大的工作量,而且很多版本现在并不全,很难收集……” 楚臣微笑的看着他,直到对方将话说完,他才摇摇头,“坂本先生,你猜错了!” 也不等坂本五郎发问,他继续说道,“您看到的这些,是我最近收集到的。是的,你可能有些怀疑,但发现它们的过程真的很幸运。” “你是说……”有些难以置信,坂本五郎将这份纸张举到楚臣面前,“这上面……所有……都是你的货品?” 楚臣再度点头 “楚老板能保真吗?”坂本五郎放下手中的名录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后这么说道,“当然,我并非怀疑您的信誉,而是……而是这件事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尽管这份名单上有很多近代作品,文件,但有十分之一是东瀛江户时代之前的文书,很有价值。 譬如名录上就有《源氏物语》河内本六卷,尽管是残本(源氏物语一共五十三卷),但河内本是源光行、源亲行父子(镰仓时代的东瀛文学家)整理编订,具有非常高的研究和收藏价值。要知道,《源氏物语》河内本,在东京国立博物馆中,也只收藏了十三卷。 此外,还有江户时代著名的文学家井原西鹤所著的《好色一代男》,江源木板刻印,也是珍品。作品中的主人公,通过与3742个女性发生性关系的切身经历,悟出了“色道”的真谛。此作品被后世誉为“东瀛的《金瓶梅》”,被认为是东瀛文学史上“浮世草子”(社会小说)的起点,是现实主义的市民文学的开端。 此书有很多版本流传下来,但江源木板刻印是其中最珍贵的版本,因为这家刻印社,基本上与作者存在于同一年代,最接近原版。 而且,江源木板刻印本,是带图画的,典型的图文并茂。 “如果坂本先生有兴趣,可以去思源斋一本本鉴定。”楚原摊摊手,示意道。 “楚桑打算怎么合作?”坂本五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 最近处于写作低潮,亟需要大家支持! 接连被爆/菊,请大家来书海,近距离围观火火 正文 第261章 胖叔斗智 楚臣与坂本五郎笑语颜开,商谈合作事宜时,华国大饭店二楼餐厅包间中,同样笑语欢声不断。郑光荣的主动来访,让西平真一意识到家族的愿望,即将达成。 两人都是生意场上的喜剧演员,彼此的开场,非常友好。不过,欢声笑语只是序幕,代替不了谈判中的刀光剑影。 “西平真一先生,不知道您需要的,是否是这件东西?” 在与西平真一碰杯之后,郑光荣笑眯眯的将手中的两张照片丢在他的面前。一张是笔记本的封皮照,一张是翻开后的带有字迹内页照片。 安藤斋的笔迹,女婿西平真一很熟悉,扫一眼就知道,这就是自己此行台北的目的。 “非常感谢!”西平真一拿起照片一眼,便站起身来,鞠躬致谢。 郑胖子连忙摆手,“别着急感谢!东西是找到了,实话对您说,这本记事本我看过。” 他盯着西平真一,笑容凝了起来,很认真且带有一丝愤怒的说道,“西平真一先生,请恕我直言,你外公当年在台岛下手真狠。这日记上记录他收受各种来自中国的古董近百次。可搜刮不少好东西,这件事,怎么着也该给我们点说法吧。” 西平真一一怔,他真的不清楚日记本上到底有什么内容。有关笔记本的事情,还是他父亲西平兴龙某一次无意中从安藤斋哪儿得到的消息。 郑胖子始终盯着对方的眼睛,等他稍稍平息后再度抛出一句,“还有,您那岳父,罪孽深重。在密室中,他可是亲手枪毙了三位东瀛宪兵,还有两位台岛佣仆。不知道这件事传扬出去,他该如何应对?” 西平真一腾的站起身来,再度鞠躬,“对不起!没想到如此慈祥的老人,竟然也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战争真的让人迷失心智,我代表岳父道歉。” 郑胖子咧咧嘴,这话说的多漂亮!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战争令人迷失心智上?他正准备反驳,当时的台岛,可没有什么战争哦。 对方的下一句话,把他的反驳之语堵回去了。 “岳父的所作所为,已经遭受天照大神的惩戒。” “当年在回程的路上,他所乘坐的货船,在宫古海峡遭受美军军舰的袭击。货船沉没,他虽然侥幸获救,但从此半身不遂,已经于一年前去世。” 死了?自己刚才那两番话白说了! 摆出这些罪恶的证据,是为交易时谈条件所做的铺垫,可现在,那老东西竟然死了? 不对,老东西死了就死了吧,刚才他说什么?货船沉了! 那笔记本上的那些东西呢?密室中被运往东瀛的中国古董呢?也沉了? 我靠!那自己三人商议好的,让对方用笔记本上有记录的部分中国古董,进行交换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郑胖子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眼神越发犀利,想要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是的,货船沉没。我岳父回乡后,一直住在元山乡下,生活很清贫。靠着我岳母的一点头饰典当后,开了一家乡村杂货铺,养活一家。” “在他们家,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件来自中国的古董。” 似乎看透郑光荣的心思,他坐下来陈述起岳父一家这些年的窘迫生活。 郑光荣一直靠在椅背上不说话,静静听着对方的话语。 一直等到他说完,郑光荣才敲敲桌面,插口道,“西平真一先生,这本记事本匀给你,没问题。但你的话语中有两条漏洞,是不是需要给点解释?” 西平真一有些惊愕,正要询问,郑光荣继续说道:“第一、安藤利吉先生拥有安藤建设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安藤利吉的长子死于太平洋战场,他唯一的女儿远嫁大阪,似乎不享有继承权。” “我想问一句,安藤斋先生作为安藤利吉的亲侄子,他没能享受这份遗产?” “第二、你的岳父,是带着妻子去往台岛的,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的妻子,正是出生于台北。她们是1945年的三月,被你岳父安排人送回元山老家。” “我想问问,她们一行,都是空手而回的?” 空手而回?怎么可能!要知道当时正处于安藤利吉再进一步,就任台岛总督不久,安藤斋风光无限的时候,他的妻女回元山老家,怎么会空手而回? 郑光荣冷冷的盯着对方,“西平先生,我理解你对安藤建设那百分之二十股权的渴望,但请你不要将我当成傻瓜!” 郑胖子这番话说出,西平真一开始慌神。 整件事的根子,就在安藤建设身上——这家企业,未来是东瀛六大财团之一,第一劝业财团的核心产业之一。 郑光荣将大部分事情都猜对了,譬如安藤斋在元山的生活,并非窘迫不堪,他家中依旧有着一定数量的中国古董,但他猜错了一点,那就是安藤斋真的没能拿到安藤利吉的遗产继承权。安藤建设的百分之二十股权,一直被安藤氏族元山支脉掌控。 安藤斋这几十年,都在为叔叔留下的股权做努力,可惜,他手中并没有叔叔留下的财产继承遗嘱,也没有能直接证明他与安藤利吉之间亲密关系的文字证明。 西平兴龙是安藤斋的亲家,是宫城颇有名气的智者。 安藤斋曾经求助过他,于是和他透露过,自己是有文字证明的,可惜那本记录自己曾经无数次帮助过安藤利吉的笔记本,被遗落在台北。 如果有这本当年的笔记本,上面留有很多安藤斋为安藤利吉收受礼品的记录,就可以向安藤氏族元山支脉证明,自己当年对安藤利吉的贡献,也就有提出继承他遗产的权利! 安藤斋半身不遂,有没有什么亲信之人,再加上八十年代之前,东瀛与台岛的关系并不好,他就熄了取回笔记本的这份心思。 可有人将他的话牢牢的记在心中,那就是亲家西平兴龙。 安藤斋去年去世,能继承安藤斋遗产的只有女儿安藤抚子和女婿西平真一。 在整理安藤斋遗物时,西平兴龙想起当年的话语,想到安藤利吉所拥有的安藤建设百分之二十股权;想起现在依旧无人领取,被存放在安藤氏族元山一脉帐头的巨额资金——那是安藤建设百分之二十股权的历年分红累积。 此时的安藤建设,已经是东瀛十大房地产建设集团之一,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本身就是天价。西平兴龙更为此专门找人打听到,那笔累积三十四年的分红,高达四十四亿九千万日元。 如此巨额财富,就在眼前晃荡,西平兴龙如何不动心?他嘱咐儿子,再多付出,也要将这本记事本拿到手! 有了这本记事本,西平真一就可以以女婿和女儿的身份,替岳父申请安藤利吉的遗产继承权,而安藤斋已死,最后落到谁身上?呵呵…… 事情始末,郑光荣并不知道,但他提到安藤建设的股权,很自然戳到西平真一最敏感的地方。 自诩聪明的人,总喜欢想得太多。 西平真一做出今晚第一个错误决定,他很“直爽”的承认刚才自己隐瞒了部分事实。再度站起身来,低头躬身,“郑桑,万分抱歉!” “我的岳父确实没能拿到安藤利吉先生的遗产继承权,尽管小有积蓄,但生活过得并不开心,也不富裕。” 这次,他将生活窘迫,换成不开心,说法很聪明。可惜他的对手是提高警惕的郑光荣,对方只是“理解”性的笑笑,并没有出言。 他继续说道,“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希望能尽快拿到我妻族长辈的遗物,请您理解!” 如果他抵死不承认,郑光荣确实没办法,说不定还真的就将记事本低价处理给他。可他刚才的坦诚,让郑胖子畅快无比,自己总算把那天丢失的一局搬回来了! 是的,刚才那番话,也是郑胖子蒙的!自己这连蒙带诈,总算知道他家中还有不少好货。另外,郑胖子已经确信,对方就是为了安藤建设的股权而来。 “谢谢西平先生的坦诚。”郑光荣施施然的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打开后平摊在桌上,用手压住,缓缓向对方推过去。 “西平先生应该已经了解到,我的另外两位股东,对中华传统的古玩,很有兴趣。因此,在交换物品之前,他们特意叮嘱,把这份名单交给您过目。也许,您能从这上面找到熟悉的名字,请把它勾选出来,不少于二十件。” “安藤斋先生的这批浮财,原本来路就不正,西平先生有仁义之心,不如就将选中的东西,归还给我们。作为谢礼,我们会完好无损的将您岳父大人的记事本,赠送给您!” “您看如何?” 说完最后一句,这份文件刚好送到西平真一的眼前。那胖手在松开之前,还在纸张上轻轻拍了两下! 这就是卢灿、郑光荣、楚臣几人商议的,准备用来交换记事本的名录,也是被安藤斋记录在日记上的名单。 不过,当时三人的计划是一两件就可以,现在,对方的底细被郑光荣看破,他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二十件! 西平真一低头看了眼文件,第一件作品就让他的神色一变。 《李柏尺牍稿》 纸本,共二纸,其一长23厘米,宽27厘米;其二长23厘米,宽39厘米。为前凉西域长史李柏当时写给焉耆国王的信函,在中国书法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价值。 1909年2月被东瀛人人橘瑞超于罗布泊楼兰遗址盗取。 此后,这份珍贵的国宝级书法作品,辗转流落到上山满之进(台岛二十年代的总督)的手中。1928年6月,朝鲜青年赵明河行刺访台的久迩宫邦彦王,造成影响极坏的“台中不敬事件”。上山满之进引咎辞职,只身离开台岛。 这份珍贵的文物,就被留在台岛总督府。在东瀛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这件宝贝,被安藤斋顺到手中,成为他的私藏。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这件文物将在八年后,被西平家族以三千万两百日元的价格,转手给京都龙谷大学大宫图书馆。 现在,这件珍贵的物品,在对卢灿招手! 正文 第262章 品瓷盛会 “……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啊!我们意气风发走进那新时代!” 怡亨酒店的走廊中,回响着卢灿那五音不全的哼哼声。 歌曲真好,可惜嗓音不行,走廊中几位留下来值勤的安保,都不约而同的捂着嘴偷笑。 刚从胖叔的房间出来,消息太让人惊喜!胖叔真能干,竟然用一本破笔记本换回十六件珍贵的中华文物! 楚叔也很牛/叉,这六百多本东瀛古籍,被他一股脑以市场价的七成五,兜售给坂本五郎。一共为四亿三千万日元,折合美元为一百七十二万。 很贵吗?不贵! 一共六百多本,平均下来每本古籍才两千多美元。 坂本五郎将这批东瀛古籍运回东京,两三年处理完毕,最少能赚出一倍的利润。 卢灿几人亏吗?不亏! 没那人脉,也没那时间去东京一本本的将这些书籍处理掉。 这份意外之财,卢灿一个子也没要,全部分给郑叔、楚臣、谭卫东和孙培新四人。 他不懊恼? 呵呵,他的收获最大!那两千多册的明清书籍、文件,全部归他的虎园博物馆所有!足够福老单开一间明清史料馆。 皆大欢喜!楚臣、谭卫东之前根本没想到,投资源森居家具馆,竟然一分钱不需要淘,还净赚不少!天下还有这好事? 孙培新更是莫名其妙,百分之五的保护费股权,在店址尚未确定情况下,就拿到分红? 卢灿自己也没想到,密室中的收获,竟然远超过贴在墙上的备前烧瓷板。 刚才的股东会议决定,郑叔的提议——这些备前烧瓷板,售卖后所得,将全部拿出来作为卢氏卫队此行的奖励。 没人有意见! 明天,郑叔楚臣谭卫东,将全力公关,拿下这块地皮。 什么鬼地,明明是福地好不好! “灿哥,这么高兴?” 路过孙瑞欣的房间,小丫头穿着粉红色短袖睡衣,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和双腿。圈着双臂,个头超过群姨一点,曲线丰盈,粉面含春,完全长开了,已经是个十足的小妖精。 探头见走廊中的安保都自动缩回门洞中,她伸手拽了卢灿一把,低声说道,“晚上和群姐庆祝的声音小点。” 说完,她自己的脸色先红润起来。 小丫头的名分,这次算是定下来,卢灿与田乐群同房的事情,也没瞒她。 刚才,她用“庆祝”来取笑卢灿呢。 少女的嘴唇,天然嫣红,近在咫尺。卢灿半搂着她的脖颈,低头,舌尖在她的红唇上,轻轻磨蹭。女孩的身子猛然间僵硬的如同木头,双目中满是诧异与迷茫。 这一镜头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没想到,这一刻来临,却又如此手足无措? 旋即,她闭上眼睛,张开嘴,热情欢迎不速之客的降临。手臂笨拙的搭上卢灿的肩膀,在他的脖颈上胡乱的抓着,最后拽住卢灿的卷发,死不松手。 整个过程,她都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完全忘却都做过什么,直到那条舌头离开,她才捂着胸部,大口大口的喘气。 小丫头可爱至极,刚才还撩拨,谁知这么不经挑逗。 卢灿伸手捏捏她粉红的耳垂,“早点睡觉,这么小,别想美事!” 一句话逗得小丫头粉拳举起,嗔怒的在卢灿胸口捶了两下,然后侧起身子,用臀部将卢灿顶出房间。啪一声,紧紧关上房门。 小丫头才十六岁,我不是禽兽,我不是禽兽!心底默念两遍,他挠挠被那丫头拽得生疼的头皮。 真不是禽兽吗?呵呵。 不过是隔壁有熟透的红苹果,没必要这么早摘尚且有点青涩的海棠罢了! 推开群姨的房门,她穿着白色睡衣,头发盘成发髻,靠在床头,双腿叠架,肉隐肉现,手中拿着一份报纸,正在看报呢。 这才是真正的红苹果。 见卢灿进来,群姨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和阿欣聊什么?这么长时间?” 感情她刚才听到卢灿在走廊中的歌声。 “没什么,聊两句,东瀛人真有钱,纳徳轩什么时间去东京开店。”卢灿往床上一扑,趴在她的左侧,右手很自然的从睡衣下面探入,抚摸这那片软腻。 卢灿一句话将她的注意力转移,甚至连他的魔手都忘了推开,将双腿夹了夹,裹住手指,“东京开纳徳轩分店?我也知道想法很好,可我们一没有当地的盟友,二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入场,是不是有点急促?” 原来,她早就在琢磨这件事,卢灿不过是说到她的心缝上而已。 东京市场虽好,可去那里开分公司,不是说说那么容易,更不是拿钱砸那么简单。每一个地方,都有行规,没人带路,会死得很惨。 纳徳轩能在巴黎开分公司,那是因为巴黎珠宝展效果太好,欧洲几大奢侈品销售集团,主动邀请他们进驻。成立分公司,是为那些高端商场中纳徳轩柜台,提供销售及配货服务。 此时的东京,可没有有名的国际珠宝展可以借力。后世知名的东京国际珠宝展IJT是在1990年才开始第一届。 卢灿有点不太满意她对自己爱抚的反应,手指轻轻扣动两下。终于引来她的白眼,双腿一叠,准备将贪玩的手指挤出去,“别闹了,快去洗澡睡觉!” “今年就算了,明年…明年三四月份,我陪你走一趟东京,一定把东京分公司给开起来。”卢灿站起身来,笑嘻嘻对她晃晃湿漉漉的食指。 说正经事,配猥琐的动作,卢灿少不了要挨她一枕头。 …………………… 第二天中午,群姨、孙瑞欣会合了从丰田回来的肖芳、詹小维经理,几人提前回香江。 卢灿还需要在这边住两天,他接到老方窑的场主蔡老方夫妇的邀请,准备参加明天的“老方窑品瓷会”。 老方窑,在后世可是被誉为台岛官窑的存在,卢灿想去学习借鉴一番。 他们夫妇为什么给自己发请帖?卢灿估计和自己在调景岭的瓷厂,有很大关系。 谁让自己顶着个“瞎胡闹”的名头,开设香江第一家柴窑厂?偏偏又没有公布第一窑的结果,这似乎坐实某些专家在电视中的说辞——卢家少东主这是在“作”! 同样接到邀请的,还有楚臣,两人相约,明天一早赶到北投。 一大早,楚臣开车来接卢灿。 北投位于台北最北头,与台北、基隆呈正三角,有名的阳明山豪宅区,就在北投境内。 开车去北投,要一个多小时,好在楚臣对这一带很熟,不停的给卢灿介绍,北投的温泉、草山行馆和阳明书屋等等,行程走起来还是很快的。 卢灿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己过几天要回香江,竟然把维德拍卖所需要的掌眼大师傅,这件事差点忘了。其实,卢灿还真有合适的人选,思源斋的两位掌柜都可以胜任。 “楚叔,我在香江还有一家拍卖公司,目前掌眼师傅,我不太满意,您……支援一个给我呗?”仗着这些天混得很熟,卢灿也不客气,直接问道。 楚臣轻笑起来,“你这事看上我家的那两位老师傅?” 卢灿正准备承认,楚臣摇摇头,“那两位……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家臣,肯定不行。” “楚叔,冒失了!” 要人竟然要到别人的家臣身上?卢灿连忙拱手致歉,脸上臊得慌。 家臣、门客、附庸是旧时豪门大族的三大标志,其职责各不相同。 附庸是附属在大家族周围的小门小户,以大家族的决定为中心的小家族。门客是大家族特意收录或培养的一批人,能在关键时刻替主人办事的,其地位比家佣的要高。 家臣不同,是可以走入主家内院,帮助辅助小主人成长的,且能托付家业的心腹。 三者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主要还是看主家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譬如卢家现在的附庸是王鼎新一家,但王鼎新在卢家的地位,是明显的家臣位置。 楚臣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他笑着说道,“你如果真缺人,我倒是知道一位,现在空闲在家,水平不比我家两位老掌柜差,就不知道你能否请动!” 他这么一说,卢灿越发来了兴趣,“楚叔说的是哪位大神?” “大神?”对卢灿突然冒出的后世词汇,楚臣念叨一句,然后呵呵笑道,“说他是大神,还真的很贴切。李霖灿,你知道吗?” 卢灿摇摇头,这名字陌生的很,不过,他的简历可不陌生。 “他是苦禅大师的弟子,1941年加入故宫博物院,曾任台北故宫书画组的一级研究员。” “这……这位愿意去香江吗?”靠,这经历,太牛了!自己那小拍卖公司,能容下嘛?卢灿自己都有些吱唔。 “如果你和他投缘,说不定愿意呢?要不要试试?”楚臣笑着拍拍方向盘问道。 试试就试试!权当拜访老前辈! “哦,对了,您还没说他为什么不在台北故宫了?” 楚臣一说,卢灿傻眼了。合着,这位还是暴脾气! 去年六月,为了一幅字画的鉴定结果,他和同组的专家吵架,结果,组长也没支持他! 一怒之下,离开博物馆,辞职不干了! 台北故宫书画组的组长是谁?李仲明啊,为了董其昌的册页,和卢灿有过一面之缘。 这位李林灿敢给李仲明甩脸子,有个性! 卢灿顿时对这位李林灿兴趣倍增! ………… 老方窑的品瓷盛会,地点在中和街锡安巷歌林酒店一层。 两人来得很早,蔡老方夫妇并没有来到。 一楼右侧宴会大厅,许多工作人员正在进行物品陈列、保洁、灯光调试等准备工作。 两人没急着进大厅,选择一楼另一侧的咖啡室坐下来歇会。这里已经有几位和他们一样,早早慕名而来的嘉宾,大家相互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卢灿更像是楚臣的跟班,因此在这里并没有人和他聊天。 乐得清闲,听楚臣和一帮人在聊着蔡老方夫妇,还有他们的老方窑,也很有意思。 “啪嚓!”一声巨响从大厅前方传来,紧接着传来一位女士凄厉的尖叫,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一位年轻的女工蹲在那里,她的面前是一只散落在地上的礼盒,几只天青色的瓷杯,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四开八裂! 她的面前,站着一位茫然而惊恐的侍者。 不用说,是侍者无意识中,撞到布展的工作人员,展品碎了! 正文 第263章 会场冲突 门厅旁,很快涌来一批人,卢灿也围拢过去。 很凑巧,他的脚畔,就有一块银元大小的碎瓷片,卢灿乘人不注意,弯腰拾起来。 这是一件青瓷,看碎片的边角型制,应该是一件八角葵花青盏。 知道一青二白这个词的最初怎么来的吗?就是来源于瓷器! 一青二白,指的是中国几千年瓷器历史中,两个最大的瓷器种类,也是影响最广的广谱(普通大众能用)瓷器,进入过每家每户。 我国历代所称的缥瓷、千峰翠色、艾色、翠青、粉青等瓷,都是指这种瓷器。唐代越窑、宋代官窑、汝窑、龙泉窑、耀州窑等,都属于青瓷系窑口。 行家一入手就知有没有。 卢灿两根手指夹住瓷片,相互磨蹭两下,釉面很润,玻璃质感非常强,釉色晶莹纯净,没有中国古青瓷的那种略带灰色的闷,很清爽的梅子青。应该是蔡老师夫妇,借鉴了东瀛瓷器工业中的剔色法。 釉面有细密的开片,如冰裂,似鸡爪,分布自然。 暗自点头,老方窑的瓷釉、瓷色,绝对一流水准! 卢灿食指中指一搓,那块小瓷片在指缝中间直立,断面出现在卢灿眼前。他的眉头微皱,这瓷片的瓷胎有些松,有些难以置信,卢灿将大拇指搭在瓷器断面上,轻轻磨蹭。 一件优秀的青瓷作品,必须要胎质坚/硬细腻,他手中的瓷片,在这一点上,还够不上优秀。卢灿的大拇指在断面上的搓揉,竟然有淡淡的粉尘感! 卢灿拿起瓷片,在左手大拇指上轻轻敲击,声音暗哑如同瓦片,如同敲木声,根本就没有瓷器的那种清亮的脆声。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无它,烧制的温度不够,没能让泥胎全部瓷化!另外,瓷土的配方也有问题,云母粉的含量过高,骨粉的含量低,未能瓷化后,便有这种粉尘感。 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瓷器,标准名称应该是炻(音石)器。炻器是一种介于陶器和瓷器之间的一种陶瓷制品,譬如沙锅、水缸等。 卢灿有点点失望,这件八角葵花青盏,有色、有型、有神,无骨! 正在暗自揣摩着呢,旁边有人高声喊道,“那小子!说你呢!瓷片交出来!” 卢灿有些茫然,说谁呢? 一抬头,面前两米处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男人,穿着西服,打着领结,很有派头的样子。他一只手臂平举,正朝着自己这方向指来! 难道是说我?卢灿向四周看看,大家的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 靠!真的说我呢! 卢灿眉头微皱,脸色也白了起来。 自己是来做客的,捡到地上一片瓷片看看,不算什么过错吧。 什么叫那小子?这也太没礼貌了吧! 卢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理会。此人应该是老方窑的工作人员,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蔡老方夫妇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卢灿转身,准备去咖啡座找楚臣。 颜润之今天异常恼火。 作为师傅的大弟子,这场品瓷盛会是他第一次主持这种大规模活动,可是,事事不顺。 先是歌林酒店停电,让原本从五点开始布置场地的计划,生生推后了两个小时。现在部分客人都来了,场地还未布置好。 刚才开车去取定制的横幅,结果匆忙中又和别人剐蹭,赔了一千新台币。 这刚刚赶回酒店,就看见小师妹蹲在地上哭。这傻丫头,竟然把师傅师娘亲手做的四只八角葵花青盏,全部淬了! 世间事,真的如同爷爷所说,知易行难! 以前见师傅师娘主持活动,信手拈来,怎么到自己头上,麻烦遍地? 憋着满腔怒气,帮师妹捡起那些碎片后,抬头就看到一位小年轻,手指间夹着一枚瓷片,在翻弄呢。 卢灿太年轻,穿着也很正式,这让他错误的将其判断为酒店的侍者。 想想撞碎师妹手中瓷器的侍者,再看看眼前这位只顾着看热闹的年轻人,他怒火终于憋不住,吼了出来。 见这小侍者轻蔑的看了自己一眼,毫不理睬,竟然自顾自的拿着瓷片,想要离开?颜润之怒从中来,一个箭步踏了过去,准备伸手去抓卢灿的衣领,将其拽回来。 我靠,这人没礼貌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当众动手?也不知蔡老方夫妇怎么管理员工的? 卢灿虽然不打算和他计较,可眼角余光还是落在他的身上。 颜润之身形一动,卢灿就发现了。 论打架,两个颜润之都不是卢灿的对手。他一转身,躲过颜润之的猛虎之势,顺手一掌,拍在对方的肩膀上。颜润之的身形原本就没能止住,又被卢灿借势一送,身体继续踉踉跄跄向前扑去。 “砰!”颜润之一头撞上酒店大堂服务柜台前的木板上! 好在是木质的,如果是钢的或者大理石面的,这一下,就能让他昏死过去。不过,即便如此,他的额头立即红肿起来,形成一个核桃大小的肿块。 丢人丢大发了! 在这么多嘉宾面前,自己竟然如此狼狈!自己可是师傅的大弟子,师傅的衣钵传人啊! 颜润之这一刻,寻死的心都有! 坐靠在服务台前面的地上,不愿起来。 推他一把之后,卢灿也有些后悔——自己是来做嘉宾的,伤了人家工作人员,算是怎么一回事?即便全是对方的错,可毕竟伤人了。 卢灿向前迈出一步,伸手准备拉他起来,被怒极的颜润之一掌拍开。 刚才摔碎东西的女工,见师兄额头红肿,坐在地上不起来,还以为他伤得多严重。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扑过去,再度发出一声尖叫,“大师兄被人打了!” 大师兄被打?这还了得? 正在陈列物品的老方窑的那帮学徒、工人、弟子们,嗡!全都涌到大堂。有几人去掺扶大师兄,剩下的人,很快将卢灿团团围住! 靠!这个冒失鬼,竟然是蔡老方夫妇的大弟子? 卢灿有点晕! 这还没见蔡老方夫妇的面,就把他的大弟子给伤了! 刚才卢灿还琢磨着,向他们夫妇请教有关釉色方面的几个小问题。老方窑的瓷骨不行,但瓷色、瓷釉、瓷神,还是一流以上水准的,现在看来没戏了! 这还不算什么,竟然又有愣头青出面,伸手想要推卢灿一把,还叫嚷着,“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打人?” 因为今天做客,安全应该没问题,卢灿就给丁一忠他们放了一天假,逛逛台北,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做客,做到被人蒙头狠揍一顿,那可真是笑话了! 这件冲突,发生的非常快,从颜润之叫喊,到他倒地不起,再到一干人将卢灿团团围住,不过三五分钟。 楚臣刚才一直在咖啡座那边,和两位收藏界的朋友聊天,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等他站起来时,才发现似乎是卢灿被围在中间。 一惊,连忙往这边赶。 好在卢灿的社会阅历,要比一般的年轻人强。 他一手拨开那位愣头青的手臂,另一只手,快速从怀中掏出邀请函,狠狠的砸在那位想动手的愣头青的脸上,一声怒喝,“这就是蔡老方的待客之道吗?蔡老方就这么管教你们的?你们想要干什么!” 这声怒吼很有震慑力! 一干围过来的人员,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来。今天到场的,可都是蔡老方夫妇邀请的客人,换句话说,要么是老方窑的重要客户,要么是师傅师娘的朋友。今天的事情,已经丢丑了,这小年轻要真是师傅师娘邀请来的嘉宾,把他揍了,那老方窑的脸算是丢尽了。 那愣头青,低头打开卢灿砸过来的请柬,看完后,神情有些茫然。 “大……大师兄,怎……怎么办?”那愣头青很自然的将目光转向大师兄。 颜润之刚刚起身,额头红肿的很厉害,他忿忿的看了卢灿一眼,接过师弟递来的请柬。 另有几个人挤过来看了遍,上面写得很清楚,“兹诚邀卢明熠先生光临老方窑品瓷会”,落款处是师傅师娘两人的签名。字迹没错,真的是嘉宾! 靠!师傅师娘怎么请这么个小年轻过来?这不是坑我吗? 心中虽然不忿,可他到底是大师兄,很快想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没看见越来越多的嘉宾围过来了吗? 沉默了片刻,他无力的挥挥手,“还不去干活?看什么看?” 一帮师兄弟、学徒,顿时作鸟兽散。 “李…李先生,对不起!刚才是我莽撞了!”尽管心底恨不得将卢灿按在大理石地面,不停的摩擦,可此时,他还是不得不低头,向卢灿躬身道歉。 此时,楚臣刚好冲过来,上下打量卢灿一番,还好,没挨打,否则,回去跟郑胖子怎么交代? “怎么回事?阿灿!”心中总算松了口气,楚臣用古怪的神色看着卢灿。 卢灿看了颜润之一眼,从他手中抽过那封邀请函,没理会对方的道歉,扭头对楚臣笑笑,“没事楚叔,误会!” 没看见人家额头肿起一大块吗?这叫没事?楚臣腹诽道,做客做到和主人/大弟子打架的地步,也是少见。他一直在努力的憋着笑呢。 两人转身,再度走向咖啡座。 颜润之手捧着额头,心底恨得牙痒痒,今天这面子真的丢光光!这品瓷会,自己是待不下去了。 见那位摔碎东西的小师妹还在身边,“徐师妹,你去找师傅师娘,我去医院看看。” 颜润之连后续展会工作也没交代,急匆匆出门。 老方窑的窑口,距离歌林酒店并不远,很快蔡老方夫妇匆匆赶过来。 人心总有偏向。 颜润之是台岛知名画家颜水龙的嫡孙,颜水龙对蔡老方有恩——1972-75年,蔡老方应颜水龙的邀请,担任实践家专科美术学院的工科陶艺老师。这三年中,在颜水龙的教授下,蔡老方的配色技艺大成。 他们夫妇已经问过弟子,徐师妹的陈述,自然要偏颇向师兄,再加上卢灿因创办瓷厂所戴上的纨绔名头,所以尽管蔡老方夫妇向卢灿表示歉意,但看他的眼神,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厌恶和轻蔑。 而卢灿原本就对这两位教育弟子的方式很不满意,现在的感受又并不友好,故此,他的心底,也没有接受对方的歉意。 香江的润馨瓷器与台岛的老方窑口,就此交恶。 总之,今天算是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不过,接下来的拜访李林灿,让他收获满满! 奇人有异行,果真如此! ……………… 有关台岛瓷器有色、有型、有神,无骨的评价,一家之言,不同意者一笑而过。 不过,台岛的瓷坯、还有烧制的温度跟不上,是真实存在的。 再度邀请大家光临书海小说网,近距离围观火火…… 正文 第264章 奇人奇行 李林灿与楚中原有过一段深厚的交情。 那是民/国三十年,李林灿前往么些族(今天的纳西族)研究东巴文化,他们一行两人,在麼些族的情死谷,遭到当地人的围攻。恰好,楚中原在巴东走商收货,出手救过了李灿林和他的同事。 具体为什么遭遇围攻,楚臣没和卢灿提起,想来涉及老一辈的隐私。 楚中原是收藏实践派的高手,李灿林是理论派的大师,尽管楚中原要比李大上十来岁,但两人相识后,一见如故,经常就某一古玩的鉴定,拍桌子吵架,但吵完后感情如昔。 四十年代末,楚家搬往香江,李林灿随馆迁往台北,彼此交情依旧。楚中原香江斗亮失利后,举家迁往台北,正是应李林灿邀请。 “老爷子脾气很怪!他说什么做什么你别放在心中。”进入士林区后,楚臣一再叮嘱。 这让卢灿对即将面对的老先生,充满好奇,究竟是怎么个怪法?让楚叔如此慎重? 可惜,楚家讲究君子之风,楚叔不喜欢私下谈论别人的是非。卢灿也只能憋着,等待稍后的见识。 车子并没有直接去草山,而是转道水产市场。 楚臣让卢灿车中等会,他自己下去。卢灿还以为他要买点水产做礼物呢,谁知,他回来时只不过提着一个小塑料桶。 把塑料桶交给卢灿,楚臣重新发动汽车。 卢灿好奇的揭开桶盖,里面趴着一只棕红色背壳的小金钱龟。 见卢灿疑惑,楚臣笑道,“老爷子酷爱养龟。” 这一爱好,在八十年代出,还真的很奇葩。 车子停在士林区草山山脚旁,两人沿着山路步行向上。这边的住户,多富贵人家,独门独户小庭院,靠山面水风光好。 这样的人家,会去香江一家小拍卖行担纲掌眼吗?卢灿有些担心。 转过山脚,来到一片坳地,属于小型山谷,里面有七八家庭院,或依山或傍水。 “这里住的都是大神!全是故宫博物院的顶级专家,请一位坐镇,你那小拍卖行,都能保证拍品无忧。”楚臣很快记住卢灿说的这个词汇,站在山坳入口,指着里面笑道。 楚臣这句话的意思,并非说这里面的大师样样都很厉害,这种人就不存在!而是说他们圈子很广,遇到什么疑难杂症或者偏门的货品,能迅速组织一帮人,一起鉴定。 这才是故宫博物院专家成神的根本。 来到山坳右侧的一家庭院前,卢灿看着门楹两侧的榉木对联,有些傻眼。 谁会用挽联做对联? 左刻“蓂晚馀尧历”,右为“龟新启夏图”,这两句可是白居易为唐文宗下葬时写的赞美诗中的两句,其内容是对新皇帝的期望与嘱咐,隐隐有赞美改朝换帝的意思。 诗意再好,也不应该用来做大门的对联啊! 榉木的油漆色调很新,应该时间不长。其笔力雄健,刻工也很遒劲。老先生这是对台岛政局不满?还是对故宫博物院的那帮老人,甚至对蒋复璁有意见?希望他快点滚蛋? 楚臣也注意到,“咦?我上次来还没呢,这是春节新挂上去的?” 看来他也有段时间没来了! 楚臣抓起门环,啪啪啪的叩了三下,没人答应,他接着又来三下。 这时,屋内传来一声吼叫,“敲什么敲?没见我在写字呢!敲个鬼啊!” 老先生,讲道理好不好,我们在门外,门关着呢,怎么就看见你写字了? “李伯,是我,小楚!”楚臣隔着院墙喊道。 不一会,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吱呀,木门从内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一个头发蓬松的脑袋,“无时无节的,你小子来干嘛?我还没死,家中的那些东西,不卖!” 语气很冲啊,根本就不是对故人子弟的那种慈爱态度。 楚臣赶紧将手中的塑料桶打开,让对方看看,“李伯,我今天去参加老方窑的品瓷会,想想有段时间没来看您。这不,绕了两步,过来看看。” 楚臣有君子之风,但并不意味着处世很差。瞧瞧这番话,说的多漂亮。 老先生探头看了看,伸手捞出小桶中的金钱龟,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语,自顾自欣赏手中的小东西,“龟背狭长、尾粗而壮、头尖脖长、腹甲沟壑、背甲密级。嗯,不错,品相挺好的野龟,小伙子有十岁了!” 他这是在给这只乌龟做鉴定呢。 似乎很满意楚臣的礼品,他这才抬头和楚臣正经说了句话,“大半年时间没见,你小子,挑乌龟的水平见涨,不错不错!” 卢灿跟在身后憋不住,楚叔被赞扬,竟然是因为挑乌龟的水平不错。 “这是谁啊?”卢灿没忍住的笑声,终于引来他的关注,有些恼怒的瞪了卢灿一眼,向楚臣问道。 “李爷爷好!”卢灿连忙板住笑容,躬身问好。 “这是前香江中大教授,卢嘉锡先生的嫡孙,他今天也去品瓷会,听说我来拜见您老,跟着过来了。”楚臣连忙在旁边帮衬道。 “卢嘉锡?就是那个易经学不好,又去学历史的那个?他还没死?” 老家伙的一句话说得卢灿脸色有些发白。这些年爷爷对他是真好,内心深处早已经将卢嘉锡看成亲爷爷,容不得别人说不是。 不对,刚才他说什么?易经?爷爷研究过易?还真不知道这回事呢,家中也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读易。卢灿一愣,没顾上反驳对方的话。 “进来吧,只能待半个小时。”老头子拉开木门,闪身让楚臣和卢灿进来。 卢灿这才发现,他穿着挂篮背心,下面是一条大裤衩,脚踏人字拖,配上那一头乱发,苍老的面容。这形象,放在台北街头,十足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老人。 “李伯,婶子呢?还没回来?”楚臣跟在老家伙身后,看了眼院子中的乱象,咧咧嘴。 “去美国了,说是去看孙子,天晓得是不是被物质迷了眼?随她去!”老头子很豪爽的挥挥手。 卢灿看到院子中的情形,也有些傻眼。 靠左侧的围墙,堆放着几只大的白色塑料袋,里面全是那种一次性便当盒,门口的桌子上,又摆放一堆,大夏天的,院子内一股子馊味。 做专家做到这种程度,真是无语啊! 卢灿有轻微的气味过敏症,对某些酸腐味道,很不适应,连忙掩住口鼻。 他的动作,刚好被回身的李林灿看到。这老家伙不以为耻,对卢灿点点手指,“小东西,闻不习惯,赶紧帮我收拾。小楚,你也帮忙。” 其语气,浑然不把卢灿这位初见面的外人当客人。他自己施施然的背着手,站到院子中的另一侧,手中拿起一只大拖布。 卢灿这才注意到,右侧院墙附近,有一块几十平米的大型沙池,沙面很平整。 拖布、沙池,他想干嘛? 在卢灿的惊愕目光中,老先生踢掉人字拖,扛着一米多高的拖布,下到沙池中。 我靠,还真有沙中练字的!!! 老先生用腋下夹住拖把的木柄,双手握住中端,两腿岔开,开始落笔。 沙子具有流动性,因此沙字很难出笔锋,可是,老先生大拖把挥动中,卢灿能清晰的感受到,其笔锋笔意外露,劲道十足! 银钩铁画,笔走龙神,卢灿看得目眩神驰,惊若天人!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在平均一平米大小的沙字面前,原本硕/大的沙池显得如此狭小,辛弃疾的这首《破阵子》只能写半阙。沙字两排的脚印,如同纸上的分割线一般,将整幅肆意奔放的作品变得乱中有序。看来,这脚印也不是随便踩的。 老先生这手行书沙字,太牛了! 传说中的少林扫地僧,用扫帚写字,竟然真的有人这么干! 卢灿完全傻眼!一瞬间,刚才还是流浪老者形象,在卢灿心目中变得异常瑰丽奇伟! 老家伙爬上沙池边缘,俯视自己的作品,似乎也感觉不错,连连点头。 “李老爱写大字,可大字耗墨,另外也没那么大的纸张,因此才想到在院中建沙池。”楚臣在旁边为卢灿解释道。 “老先生会去香江吗?”卢灿的话语,与楚臣的解释,牛头不对马嘴。 这是他心底的真实想法,这一刻他确实非常非常担心,老头子不愿意去香江。 楚臣笑笑,他明白卢灿此时的心情,这是震慑并拜服的表现,当初自己何尝不被老先生震慑过? “表现好点,应该没问题。”楚臣声音放低,轻声说道,“李老一辈子都研究文书字画,四十年来从未中断。从去年离开台北故宫后,你以为他没想着出去找事情做?” 楚臣这么说,那一定是聘的单位,受不了他的脾气? “嘿嘿,你那小拍卖行,要是能忍受,估计去香江没任何问题。”楚臣的话,证实了卢灿的猜测。 “赶紧的,过来干活,表现好,才有机会!”楚臣推了一把仍在发呆的卢灿。 两人花了半个小时,将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卢灿沿着墙角,撒上一瓶洗涤剂,终于没那股子馊味。 全过程,老先生练自己的字,不过问。 不过,他也忘记刚才所谓的半个小时的时间限制。 许是写累了,他坐在门前的桌子旁歇息。卢灿捧着一壶新烧好的清茶,递了上去。 “小楚,说吧,今天又为什么事?”他看了卢灿一眼,慢悠悠的找楚臣问话。 感情这老先生不糊涂,早就猜到楚臣带卢灿上门有事。 楚臣在他面前,如同孩子般的挠挠头,灿灿的笑了两声。“阿灿在香江开了家拍卖行,十八号首拍,他们对鉴定师这块不满意,想请您去坐镇!” “这不,我看您老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香江,活动活动?” 李灿林扭头,看着卢灿,“你爷爷呢?他为什么自己不担起来?当年新亚与故宫交流,你爷爷眼力,也还不算差的。” 这是表扬吗?卢灿有点晕。 这位老先生,感情还不知道卢嘉锡现在负责纳徳轩珠宝呢。 “李老和我爷爷很熟?”卢灿解释一遍爷爷现在很忙后,问道。 “算不上!早些年,他来故宫找易经资料,刚好那时我在负责书籍组,有过几次交道。”老头子答道。 爷爷研究《易经》?这事确定无疑了,可为什么自己从未在他的书房、卧室发现过? 难道放弃了? “小子,给我一个打动我的理由,我就去!”老先生摆弄着茶壶,笑眯眯的看着卢灿。 这话……怎么这么套路? 理由少吗? 您这生活过得跟猪窝似的,照顾你?给你高额的工资?看你无聊请你去?发挥余热?见见老朋友?………… 卢灿想到的理由很多,可似乎总有些不够脱俗。 忽然,他看到沙池,有了! “李老,您要是去香江,我给你建一个超大的沙池,让您尽情的练字!” “您看好不好?” 老家伙一怔,忽然哈哈大笑! 手指连点,“有意思的小滑头!” 这应该是夸奖。 ……………… 老先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卢灿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在真实的历史上,九月初,台北故宫的蒋复璁院长亲自出马,将李林灿请回去,并安排他担任故宫博物院的副馆长,一直到八四年荣休。 台岛之行,所有任务完成,收获出乎预期。 仅剩的那些瓷版画,楚臣答应负责出手。 八月十五日,卢灿回到香江,维德拍卖的首拍,即将举行。 正文 第265章 卢家五老 国泰航空班机上,有四份可以供免费拿取的报纸,两中两英,整齐的插在座位前的口袋中,方便阅读。 胖瘦二头陀还真狠,四份报纸上,都有半版的维德拍卖首拍广告。 “这就是你公司拍品?”李林灿老爷子冲着卢灿,抖抖手中的报纸,语气中略带不屑,“拍品质量一般嘛。” 卢灿苦笑,“老爷子,您是在拿故宫中的藏品和这些拍品比较吗?” 话说这位老爷子办事干脆利落。 在答应卢灿的邀请后,很快便将家中值钱的藏品,全部锁进收藏室,又把自己所饲养的一大玻璃缸乌龟,送到隔壁。 至于说被盗?呵呵,草山一带,可没有蟊贼,那里是台北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 他留了封家书,和几位以前的同事招呼一声,背着个破包,直接钻进楚臣的汽车。 今天,他就和卢灿一道来香江。 非工作状态下,老头子还算正常,吃饭、住宿,不挑拣,但说话依旧很刺人。 为此,昨夜卢灿在与许佳闻的电话中,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老家伙哄高兴了! 得知卢灿竟然挖到台北故宫的一位组长级专家,许胖子在电话中嗷嗷叫,将胸/脯擂得砰砰作响,直言会把李林灿当亲爷爷供养! 此时的故宫专家教授,可不是二三十年后的那批“砖头叫兽”,也没有什么理论派一说,那是真有水平,尤其是这帮49年以前就在故宫任职的专家,个顶个的大拿! 卢灿还想着,让李老帮衬维德拍卖两年后,将他抽调去虎园博物馆,那里才应该是他的最终归宿。 “也是哦……”听到卢灿的反问,老头子点点头,坐回座位上。 不过,没多久,他有拿着另一份报纸,指指上面的广告,“你们这要花多少钱?这不浪费吗?这些钱最后还得拍主出吧。你们会不会虚抬拍品价值吗?” 卢灿汗都下来了!心底替许胖子担心,这老家伙可不仅是脾气怪,估计还喜欢乱说话。 拍卖公司,哪有不虚抬拍品价值的?此时的香江好好点,拍卖行当很正规,再过一二十年,拍卖行为了抢拍品,都敢在货主面前拍胸/脯保证到某一价位。 怎么达到这一目的呢?自然要找拍拖抬价,拍品价格能不虚高吗? 抹抹额头,卢灿的话有些亏心,“李老您放心,拍品的价格,是由市场需求决定的。也许,您认为一件物品只值五万十万,但落到喜欢它的人手中,百万千万,也不为贵。” “我们这次大规模做广告,那是因为刚开业,想讨个好彩头,凑个人场,以后不会了。” 好在老头子对商业不算了解,不难糊弄,他自己也点头,“也是……千金难买心头好!有些物品,价格高于价值,也是合理的。” 老先生抬起头,很认真的告诉卢灿,“我只负责看东西真不真,至于估价,你另请高明。” 卢灿差点将心底那声阿弥陀佛喊出以来,心道,你老要估价,我们还不敢呢。连忙笑着说道,“我们有专业的估价师,他会根据市场行情,给拍品做起拍价,同时也会给拍品做出落槌价的预估。” 这些都是专业拍卖公司必须要有的,否则如何去做某一场拍卖的宣传投资预算? “嘿嘿,没看出来,你们维德,还挺正规的。”难得,老先生还知道表扬一句。 卢灿嘴角一翘,心道,不是我们正规,而是您老对这行业太陌生。 ………… 机场与胖子见面后,卢灿立即否定了将李老安置在酒店的决定。 老先生孤身来港,让他一人住酒店,算是怎么回事? “住我家吧!” 见胖瘦二头陀满脸愧意——他们今天没能在维德拍卖附近找到合适的别墅,卢灿挥挥手,决定道。反正自己家中老头子已经有四位,不在乎再多一位。 车队掉头,直奔沙田卢家而去。 “哎呀,你这孩子,把密直兄(李林灿的字)请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问询从纳徳轩总部赶回来的卢嘉锡,一进大厅,便埋怨了卢灿一句,然后兴奋的朝李林灿走去,握手问道,“密直兄怎么有空来草庐做客?” “什么草庐?你家让香江总督来住,也不寒酸吧!”李林灿对于能见到卢嘉锡,也很开心,这句话还真不是讽刺,但他不太善于沟通,话说出来总是有点别扭。 卢嘉锡多有城府的一人,岂能被他的话噎住,很自然的接上,“那好,这次就让密直兄多享受些日子的总督待遇,如何?” “你还别说,这次来,还真的要住上一些时间。”他指了指卢灿,说道,“你家宝贝孙子,说要给我建个大沙池练字,我能走吗?” 大沙池练字?除了卢灿,其他人包括卢嘉锡都是一脸茫然。 卢灿连忙解释一番。 沙子上用拖把练字?匪夷所思啊!许胖子对着许家耀吐吐舌头,这太难以想象。 老爷子回来后,他负责陪同李林灿。 卢灿见许佳闻和许家耀两人在旁边挤眉弄眼,走过去笑着拍拍许胖子的肩膀,“走,去我书房,跟哥说说,你最近有冇偷懒!” “切!比我小四岁,还哥?收你做小弟,我都嫌你懒!”许胖子的口舌,从不吃亏,反击异常犀利。 和谈话的两老,打了个招呼,卢灿带两人来到书房。 “啧啧,每次来到你的书房,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搬空!”许胖子拍拍这,摸摸那,嘴中念叨,许家耀也好不了多少。 非他们眼皮浅,而是卢灿这书房中的东西太奢侈。从座椅、锦凳,到班台、屏风,从多宝书架,到文房用具,无一不是精品古董。 胖瘦二头陀,第一次来时,下巴都惊掉了。 “行了行了!别流口水了,快来点茶水,把口水堵回去。” 卢灿给两人冲了杯红茶,招呼道,“这些东西我自己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虎园博物馆一开园,都得送走,到时候你们买票去那细细观摩。” 三人坐下来,卢灿挑拣了部分台岛之行的事情说了说。 即便是简略版,胖瘦二头陀都听得目眩神驰。听到卢灿和觚品堂的人斗亮,胖子直拍大腿抱怨,怎么不电话一个?自己也好过去加油啊! 唏嘘感慨后,许家耀开口问道,“阿灿,电话中说的不太清楚,我看你一再叮嘱,是不是李老有什么怪癖?” 这才是许家耀和许佳闻两人关心的。 昨天卢灿电话中的叮嘱,还有刚才卢灿在机场的态度,让这俩人都有些心底发虚——这到底是聘请来的员工还是请来的大爷? 卢灿呵呵一笑,大家很很熟,那点小心思他不难猜到。 李灿林这尊大神,卢灿本来就觉得放在维德拍卖,大材小用,这样更好。他笑着说道,“有关李老的安排,我是这么考虑的。” “维德拍卖的鉴定部经理,还让马占奎去做吧。” “李老在故宫时,主攻方向是书画,但他的玉器、铜器、雕塑、文书方面都有很高的鉴定水平。我准备让他帮助维德拍卖,做拍卖前的最后鉴定,也就是最终把关。” “维德拍卖,给李老发一份‘特别鉴定顾问’的聘书吧,平时,他就不去坐班,你们有什么鉴定方面的疑难问题,直接派车来接。” “至于薪资,你们看着开一份吧。” 卢灿有自己的考虑,虎园博物馆进入紧锣密鼓的筹备阶段,福老那边偏向于实战,文物的维护、管理、修复、馆藏品的安置,很有经验。 但是,博物馆不是当铺,它天生就具有文化研究的职责,这一点,福老拍马也赶不上李林灿。而自己从钱穆大师那要来的关门弟子戴敬贤,又偏年轻,真正成熟,还需要时间。 现在,有了李林灿这尊大神担纲研究任务,其虎园博物馆文化研究中心,才算有真正的核心力量。 卢灿这句话,让许胖子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在车上,他和许家耀就在商量这件事。真的来了位有着怪癖的鉴定总监,弄得公司上下人心浮动,那就不爽了。 开除吧,驳了卢灿的面子,不开吧,公司没法管理。 他双掌一拍,看了许家耀一眼,然后嬉笑道,“阿灿这样处理最合适,公司有了定海神针,还不麻烦!哎呀,阿灿,哥越来越欣赏你的做事风格了!” “去你的!”卢灿举手作势,假装要拍他一下,吓得许胖子一骨碌从座椅上跳起闪开。 这家伙,眉眼真利索,这是怕卢灿心理有疙瘩呢。 谁让他昨晚的漂亮话说得太满? 这事,还真不怪他。昨晚他乍一听有故宫专家坐镇,高兴还来不及呢,结果与许家耀一通电话之后,冷静下来。 卢灿三番五次的叮嘱,那这位肯定是个浑身带刺的主。公司是和气生财的地方,这种专家进公司,未必是福气。 两人商议后,才有今天这一出。 ……………… 晚上,卢家举行家庭式欢迎宴。 卢嘉锡、李林灿、孙立功、王鼎新、福明泉,五位老者一桌,谈笑风生。 卢灿只能站在旁边斟酒倒茶,田乐群只能在旁边负责厨房与餐厅之间的服务工作。 卢嘉锡学识渊博、李林灿兴致高昂、孙立功走南闯北、王鼎新人老成精、福明泉四面通达,席间,气氛热闹至极。 一述齿,李林灿今年六十七,最长;卢嘉锡六十四,其次;孙立功六十三,居三;福明泉六十二,行四;王鼎新虚岁六十一,最小。 “我们家都成养老院了!”探头向餐厅看了一眼后,孙瑞欣那丫头,捂着嘴,偷笑着和身边的田乐群说道。 田乐群轻轻在她的脑袋上扇了一下,“别胡说,家有老,胜一宝。你以为这些老人家,能轻易帮人的吗?我们卢家当兴!” 孙瑞欣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卢灿在旁边,嘴都笑开了花。 卢家五老,各有绝技。 孙立功老爷子,下午翻看完卢灿带回来的当年戴局长组织人编撰的训练手册后,也来了兴致,准备自己去卢家卫队那边,挑几个资质好的,教他们一点传统功夫。 卢灿计划,这两个月,卢家卫队,全面整编。 正文 第266章 称量找碴 许胖子是个营销天才。 尽管营销这一概念,在欧洲才刚刚兴起,许多4A广告公司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已经将“以客户为中心”这一条执行的非常彻底。 卢灿来时,吓一跳,这家伙,太能折/腾,今天不过是预展,就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约克大厦装饰一新,两条庆祝维德拍卖首拍暨成立的巨型竖幅,从大厦八层垂下,悬挂在门洞两侧,蔚为壮观。加长的红毯,从这座哥特式建筑中伸出,一直绵延到德辅西路。 石阶两侧,摆满了花篮,沿着红毯向外延伸。 昨天,许胖子就说,为了预展和首拍这两天的活动,专门邀请了三十多名美女做接待。也不知道他是为公还是为私? 十二名据说是许胖子精挑细选的女学生,在新亚书院院花叶美卿的组织下,分布在红地毯的各个转角处,担纲引导员。另有六名专业模特,站在红毯台阶两侧,担任迎宾员。 要知道,现在的四大国际电影节,也没走红地毯这一环节。香江很多店面开业,仍然采用放鞭炮舞狮子那一套,譬如卢灿的瓷厂…… 从这一角度来看,卢灿觉得,许胖子比自己,更像来自未来。如此精彩人物,为什么上辈子没听过他的名字? 卢灿来得早,很荣幸成为第一个走红地毯的人。在美女的微笑注目下走红地毯,他还真不习惯,浑身炸刺,起鸡皮疙瘩。 卢灿脚步匆匆的“逃离”红地毯,约克大厦的门洞台阶旁,站着许胖子,还有他的准女朋友叶美卿,他正咧嘴嘲笑卢灿的狼狈呢。 “怎么样?有感觉吧。”他摇晃着脑袋问卢灿,语气洋洋得意,捎带着挖苦卢灿一句,“可是,我怎么感觉某人走得像袋鼠?” 不用说,效果肯定有。美女、面子足足的,那些来参加预展的人,一定印象深刻。还有媒体,香江的媒体虽然不像后世那么疯狂,但已经有八卦苗头,他们能放过这么热闹场面? 胖子的一句话逗得旁边的叶美卿咯咯直乐,这让他更加得意。 许佳闻身上有着香江富二代的那种纨绔作风,半年前从卢灿那借车泡的小明星,现如今估计名字都忘了,最近在苦追院花叶美卿。 可不能让他这么得意!治他的方法,卢灿有的是。 卢灿没理他,和他身旁的叶美卿点点头,“听竹竿说,你俩在谈朋友?那叶姐……你可要把这个胖子看紧点。这家伙,上次……” 胖子吓一跳,我草,这话能说?狗熊般扑过来,捂着卢灿的嘴,“你大佬,你是我大爷,可别害我。阿卿,可别听他瞎说。” 说起来也悲哀,卢灿的朋友不多,而许胖子或许是关系最近的一个。所以,卢灿总是喜欢和他开点小玩笑。 卢灿将他的胖手掰开,呸呸两口,“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我告诉叶姐看紧点,你这家伙有才,容易招蜂引蝶的,可没打算说你花/心哦。” 胖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叶美卿,求放过,谁让自己做贼心虚? 卢灿嘻嘻一笑,双手一摊,“谁让你不让我说完?你这是不打自招哦。叶姐,我可以证明,他是好人,绝品好男人!” “你还说?”胖子飞起一脚,被卢灿轻松躲过。 “哼!”叶美卿瞪了胖子一眼,旋即又冲卢灿哼道,“你俩都不是好东西!” 扭头跑了,不过在卢灿看来,她这一刻,羞意大于恼意。看来,胖子还真有可能成功。 等叶美卿离开,卢灿与许胖子也没再闹,两人站在台阶上,都有些感慨。精心准备三个月,这家拍卖行,终于要开业了! “胖子,你觉得今天会有人来称量我们吗?”卢灿看着面前的红地毯,问道。 许佳闻耸耸肩,哈哈笑道,“不知道,也许……会有。不过我们不是请来大神了吗?对了,李老什么时间到?” 称量,也算是老行规之一。 在摩罗街和荷里活道,一旦有新的古董铺子、典当行开业,肯定会有同行带着物品,来试试掌眼师傅的水准。如果掌眼师傅眼力过硬,这件物品会变成贺礼,如果鉴定错误,那就呵呵了——这家古董铺子或者典当行,很长时间内在业界都不会有发言权。 逐渐的,这种称量的行规,也延伸到拍卖行。 在以往,这种称量,大多都是善意的,都是一些朋友,带一两件容易鉴定的物品,给新店的主人长面子,算是捧场的一种。 但维德拍卖不同,四个没什么经验的香江富家弟子开设的拍卖行,这或多或少让业内看轻。再加上许佳闻前期筹备过程中,挖了不少同行的墙角,譬如丰盛。万一这些店家带了件刁钻的物品来,马占奎他们没能准确鉴定出来,那可就成笑话了。 卢灿急于在预展前赶回来,就是担心此事。 “李老有点事,稍后和福老一起过来。”具体什么事,卢灿没说。 昨晚,潘云耕一行人,押送卢灿这次在台北的所有收获,抵达香江。 那批明清话本小说及史料,落在李林灿的眼中,如同心爱的玩具,再也抽不出来。单论明清小说的收集,台北故宫也没有这么齐全。 一大早,福老、奎荣两人,将这些资料送往虎豹别墅,李林灿嚷嚷着跟着去看看虎园博物馆的馆建。随他,反正有福老陪同,福老办事很稳重,不会错过稍后的压阵。 卢灿循着红毯,直接来到八楼。 这里同样布置的花团锦簇,是来宾接待处。几名美女搭配公司前台,做来宾登记的,负责这项工作的正是征集部主管温阿四。 见卢灿上来,他连忙过来招呼。卢灿挥挥手,“你忙你的,我自己看看。” 正准备上楼,卢灿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温哥,碧玉最近忙什么呢?不忙的话,让她过来一趟,我找她有点事。” “欸!好!”温阿四忙不迭的答应道。 什么事?自然是那首给郑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卢灿准备哼给她听,然后让温碧玉去找黄老怪,帮忙填词谱曲。 有曲调,还有卢灿依稀记得的几句歌词,不知道黄老怪能不能将其补全? 九楼是今天的主战场。卢灿探头看了眼展厅,预展的展品,已经陈设完毕,许家耀、罗大伟,还有活动部的孙展都在这一层,做最后的检查。 虽然布置的很喜庆,但大家的脸色,都比较凝重,气氛有些紧张。 见大家各司其职,卢灿没去打搅,选择来到鉴定室,这里才是今天自己的工作重点。 鉴定室的气氛,同样不轻松。 马占奎带着几名鉴定师,坐在一排长桌后面,准备应付稍后的称量。 见卢灿来到,马占奎连忙站起身,“卢少您回来来了?这下我们就放心了!” 眼前这年轻人,可不是大股东这么简单,他的鉴定水平同样让人赞叹。 “嘿嘿,不仅我回来了,我还请了两尊大神过来镇场,没什么可紧张的!”卢灿笑着与大家握了握手,笑着说道。 “大神?卢少请的谁啊?”马辉义与卢灿打过交道,出言问道。 “一位是三十多年的当铺大掌柜,另一位是台北故宫组长级专家。大家今天都可以跟他们学学。” “哇哦!”鉴定室一片欢腾。还是跟着豪门弟子干比较爽! 瞧瞧,这一出手就不同凡响,故宫专家,可不是一般拍卖行能请动的! ………… 九点钟,预展正式开始。 胖瘦二头陀的前期海量广告轰炸,效果很明显,也就半个小时,九层涌进来七八十位来看货的掌眼师傅,或者拍主本人,这些人都是接到邀请函或者电话定牌的正规拍主。 鉴定室很不算忙乱,没有恶意来找碴的,有几位送来称量物品,都是朋友的。 马辉义站在鉴定室的门口,时不时高喊道: “虚白斋刘作筹大师贺……清乾隆苏州工精美双鱼玉佩一对……” “芙蓉斋马明宇大师贺……民/国天圆地方精品歙砚一方……” “墨博轩张鼎辰大师贺……清金陵八家邹方鲁十品相山水册页一幅……” “香江中大庞天虹教授贺……光绪年八寸山水老湖笔三支一套……” 卢灿担心恶意称量的事情没出现,可是,福老和林老都没到! 大坑虎豹别墅,距离这边不算远,但路上很拥堵。 如果没猜错的话,原因八成出在李林灿身上,他磨磨蹭蹭,出门晚了,然后赶上赌车,导致预展开始半小时,两人都未能赶到。 两人应该不会出事,否则安保队员早就打电话了。 不过,两人过不过来无所谓,今天应该没有恶意找碴的称量。 卢灿悠闲的靠着椅背,看马占奎带人忙碌。 “阿灿,瓷王老先生前来贺!”正琢磨这两位老先生怎么还没来呢,许家耀突然闯进来,对他挤挤眼说道。 瓷王贾郑廷?上次参加小拍的那位?貌似自己和他没矛盾吧,他怎么想着来称量维德拍卖?也不知道是捧场还是找碴? 看许家耀不停的挤眼,估计这老家伙不怀好意! 卢灿有些惊愕,站起身来,旋即,他的脸上换了一副欣喜的表情,向许家耀身后的老者迎了上去,“贾老师,欢迎欢迎!” 贾郑廷似笑非笑的看看卢灿,“有志不在年高,说得就是你们几位吧。喜欢古董是好事,我这里也有一份贺礼,请卢少东家,还有维德拍卖的一帮同仁,帮忙解惑!” 老家伙,还真是找碴来了! 卢灿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来称量找碴的,竟然是他! 贾郑廷之所以被称为瓷王,主要还是因为,他在荷里活道有一家瓷器店,店名很霸气——“瓷王堂”。另外,此人一生只研究瓷器,在瓷器鉴定和收藏方面,成就显著。 他家中瓷器珍藏,号称“不断窑口不断代”,这话虽有吹嘘成份,但藏品丰富是一定的。 他身后的一位伙计,双手捧着一方纸盒,放到鉴定台上。 不知老家伙,带来什么刁难维德拍卖? 自己几人,又在什么地方的罪过他? 因为上次小拍,他没能拍到那套嘉庆青花十二花神杯? 卢灿觉得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正文 第267章 郎中摇铃 套盒,伙计小心的提起上盖后,一件古怪的釉里红瓷器立在锦托上。 这是一件外销葫芦瓶,高二十五公分左右,通体施红釉,玻璃质感很不错。 底足为方形,棱边向上伸展,到腰部收窄;葫芦腰部为半公分宽度的金釉,色泽靓丽,遮蔽二接口,并在视觉上形成束腰的精致感;葫芦瓶的上部为八棱形,内口径为圆形。 方形腹部的双面,都有白釉行书,一侧是“惠比寿”,另一侧是“多闻”。 卢灿没上手,看了贾郑廷一眼,揣摩这老家伙是什么意思? 东西很生僻,型制有些奇特,但线索也很明显,只要见识广博一些,就不难鉴定这件物品。 如果说他是来挑衅找碴的,这件葫芦瓶的寓意,还是不错的。如果说不是,那他干嘛带这件有些生冷而且另类的瓷器过来? 维德拍卖的一干鉴定师,围着马占奎,低声议论着这件葫芦瓶。 马占奎应该鉴定出来,抬头向卢灿看过来,想要让他过去确认一下。 没什么可确认的,这种东西,无仿品。 卢灿笑呵呵对贾郑廷拱拱手,“多谢贾老馈赠,这件礼物,我代表维德拍卖收下了!” 也不等他回话,卢灿对门口的马辉义挥手示意,“马辉义,唱!” “清外销东瀛釉里红财神葫芦瓶一尊!” 此言一出,贾郑廷的眼神一眯,拱手回礼,算是认可卢灿的鉴定。见他如此,许家耀长长的吁了口气,这算是今天的第一次考核。 马辉义这次底气憋得足足,高声喊道: “瓷王堂贾郑廷大师贺……清外销东瀛釉里红全品相财神葫芦瓶一尊……” 这声音震得,如果开窗,估计一楼的许胖子都能听见。 多少有点打脸贾郑廷的意思。不过,这老家伙神色不变,笑眯眯与卢灿握手,“卢少东年少有为,家传深厚,老朽佩服!有时间,还需多去小店坐坐,可好?” 这件葫芦瓶,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的,刚才卢灿可没上手,不过是扭头看了几眼,便将这件东西认出来,其见识、鉴定功底,让贾郑廷暗自震惊,所以这番话说得格外客气。 “好啊!一直仰慕您老的‘不断窑口不断代’,如果不是担心冒昧,早就去了!”卢灿抓着他的手,摇晃几下,顺着他的话,把自己的要求往前提了一大步。 不断窑口不断代,是形容贾郑廷的私藏,可不是瓷王堂店面货物。贾郑廷邀请卢灿去店面,卢灿装糊涂,回答是对他的私藏更感兴趣,想要去他的私藏馆做客。 贾郑廷面色一阵犹豫,私藏馆一般都不愿意给人看,譬如卢灿的藏宝室,除了家中几位老人,外面客人从未接受过邀请,连胖瘦二头陀都没机会。 这也符合财不露白的华人财富观。 看着卢灿那年轻、意气风发的脸庞,贾郑廷有些恍惚。年轻,眼力好,有财富支撑,这种人在行当内,势必崛起,谁都挡不住。自己将行就木,无所谓了,可是,贾家想要在香江古玩圈继续厮混,这种人,这能交好。 他已经开始后悔,不该答应某人的要求,来称量维德拍卖。好在自己还算明智,挑选个不大不小的难题,留有余地,兆头也好。 现在对方提出参观私藏这一要求,何尝不是软性胁迫? 贾郑廷原本就是八面玲珑的生意人,很快有了决断,笑容真诚三分,“卢少东不嫌弃,老朽自然欢迎!” 送走瓷王贾郑廷,鉴定室没外人了,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卢灿是如何鉴定的呢?惠比寿是东瀛财神,线索就这么简单。 “小子,眼力不错嘛!跟谁学的?可别告诉我是卢嘉锡,那老东西在字画方面还凑合。瓷器,他就是个入门而已。”卢灿一回头,李灿林和福伯,不知什么时间来到鉴定室,正站在房间后面看着呢。说话的正是李灿林。 涉及到爷爷,这话要反驳,卢灿毫不犹豫的顶回去,“您老多少年没见他了?我爷爷鉴定功底深厚着呢,未必比您差多少。” 老头子哼哼两句,没再开口——毕竟在孙子面前说爷爷的不是,传出去不好听。他气鼓鼓的拉着福老,坐在后排,也不理会慕名围上来的维德拍卖的那些鉴定师。 卢灿苦笑,真是怪脾气老头一枚。 一问送他们过来的安保人员,果真是李林灿不愿意出门,又在路上遭遇赌车。 没来得及细问,许家耀再度领进来两位中年人,手中都各拿着一件小玩意,这又是来称量呢?这两人,卢灿还真不认识。 好在马占奎行内厮混多年,人头熟,他在卢灿耳边介绍道,“左边那位是慕古斋的向生向老板,香江收藏家协会的副理事长。右边那位是余宝昌先生,新加坡的古玩大买家,常年住在香江收货。” 所谓古玩大买家,其实就是古玩掮客。 他手头握有大批客户资源,然后根据客户需求,去采买货品,他能从中赚取费用。当年的卢芹斋,所从事的也是这种职业,只不过规模更大,影响力更坏而已。 这种人是拍卖公司、古董铺、典当行的恩客,一般都会小心伺候。 卢灿笑吟吟的站起身来,拱手“原来是慕古斋的向老板,还有余大师,多谢捧场!” 向生没说话,将手中的物品,放在鉴定桌上。 倒是那位余宝昌,笑面菩萨,放下物品后,拱手说道,“卢少东最近声名遐迩,又开设这家拍卖行,真是香江古玩幸事啊!” “我和向兄听闻此事,特意赶来,卢少东,不算冒昧吧?” 合着这两位都是不请自来的?你们都已经上来了,还不算冒昧?不过,无论是收藏家,还是大买家,接触上,对拍卖行有好处。 场面话,卢灿同样说得很溜,“哪里哪里,未能给两位请帖,是我们年轻面薄,还请恕罪才是!希望这次预展,两位能满意而归。”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桌上的两件物品上,靠,都是杂项!而且是不常见的杂项物品! 这两人不用说,是来找碴的! 杂项的种类繁多,不仅考究眼力,对鉴定师的知识结构要求很高。譬如一个手把件的小分类,看似简单吧,其中就有玉、石、木、骨、金、泥、瓷、陶、竹等数十种材质,鉴定师必须都得掌握这些材质好坏的判定,还有刻工呢?文化寓意呢? 古玩分为瓷器、玉器、书画,还有杂项,其中杂项是最不系统的一项。 今天维德拍卖预展,这俩人各带一件不常见的杂项物品来做贺礼,肯定是恶意称量。 向生放下的那件,卢灿不陌生。 整体型制像现代女性的坤包,底部为十公分长的弯曲如同镰刀形状的平口铁片,整牛皮包背,上面装饰九枚铁泡钉,便于执握,顶端的位置还设有系绳的孔扣,一根璎珞上缀着单珠玛瑙做装饰。 这是一件清末民初的老式火镰。 这玩意在香江还真不常见! 福老和李林灿这帮老者,应该会喜欢,他们当年恐怕没少用。 余宝昌带来的那件,卢灿真不认识。 纯铜上下嵌合制成,内径三公分,外径八公分,厚度在三公分,形似面包圈,类似于握力器一样,中空,内部应该放置的是铁丸,晃动时能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玩意究竟什么东西? 再看马占奎他们,也是面色沉郁,没人说话。 这次称量,对手找碴成功! 卢灿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余宝昌的脸色有些得意。 靠,老子什么时间得罪过你?找这么生僻的东西来? 卢灿心头火起,暗忖一定要好好查查,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连着三批称量找碴! 而且还一个比一个的诡僻! 不认识?不怕,今天有大神在呢。 卢灿先拿起那件火镰,笑嘻嘻的谢道,“多谢向老板的民/国老火镰,这东西可不常见了!我很喜欢这种小玩意,多谢多谢!” 向生的表情中挤出一点笑意,拱手道,“卢少喜欢就好!祝维德拍卖财源广进!” 卢灿一扭头,对最后一排的福老及李林灿两人,摇摇手中的老火镰,“福老,李老,这东西你们以前常用吧?不过来给我们讲讲老故事?” 这是求援呢!福老站起来,李林灿虽然脾气怪,但也知道轻重,两人来到桌前。 福老拿起那件空心铜环,晃了晃,叮铃铃清脆的声音响起。李林灿正在观看手中的火镰,目光被声音吸引过去。 他回头用拿火镰的手,点点卢灿,“你小子得罪谁了?这么生僻的东西都拿来称量?” 李林灿可不管对方还在当场,当即开喷,“送礼就送这么点价值的东西?怎么也弄个金虎撑才上得了台面吧?” 他这话,是斜睨着余宝昌说的。 卢灿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宝贝了! 虎撑,又称药王铃。相传药王孙思邈在山中医治老虎,需要从其口中取骨,以铜环撑虎口上药疗伤,后来铜环被改造成一个手摇铃。 游医郎中为显示自己有药王的医术,手里拿着铜环,作为行医的标志。 这就是走村串乡郎中所用的摇铃!卢灿真心没见过! 靠,今晚得好好问问胖瘦二头陀,这究竟是得罪谁了?这么生冷的东西都来了? 余宝昌被李林灿的话,刺激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不过,他自知理亏,没敢当场翻脸。 “咦?您……您是李林灿李老?”旁边的向生,突然贴近,仔细打量李林灿,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是谁啊!”不管卢灿如何,今天也是和他一边的,前来维德拍卖捣乱的,都是敌人。李林灿语气很生硬,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那向生并没有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您老忘了?十多年前,我和父亲向秋生还去台北拜访过您呢!” “向秋生?你是向大鼻子的儿子?你家老头子,身体还好吗?”李林灿应该与向秋生相熟,语气缓和点。 向秋生是慕古斋前任店东,去世已经三年。 听到故友离世,李林灿的神色也有些惘然,伤感的挥挥手,“你走吧,好好做买卖,别瞎了心。” 欸!那向生连忙点头,又问道,“您老在维德拍卖坐堂?” “怎么?我做不得吗?借你的口,给香江同行放放话,谁敢称量我李林灿的,尽管来!” 靠!这话说得,太霸气了! 这老头时不时的彰显点人格魅力,能把人迷得欲仙/欲死的! 维德拍卖的那帮鉴定师,个个崇拜致死啊! 李林灿坐镇维德拍卖的消息,很快传开,在此之后,还真的没人敢上门称量找碴。 不过,鉴定室不得清净了,许多正在展厅看预展的收藏家,慕名挤进了。 老头子烦了,拉着福老,对卢灿摆摆手,“这里燥死了!我们走了,有事打电话。” “哦,对了!”临出门之际,他回头对卢灿说道,“晚上我就搬到虎豹别墅那边,不回去了,你差人把我的行礼送过来!” 老家伙!这是沉进去了。 卢灿感慨的摇摇头。 没人再来称量找碴,不代表事情结束。 从贾郑廷、向生还有余宝昌三人的表现来看,这次称量找碴,一定是有预谋的。 今天要不是李老和福老在,余宝昌的那件郎中摇铃,能让维德拍卖面子丢尽! 究竟是谁?跟维德拍卖过不去? 正文 第268章 镇宅金钱 预展效果不错! 许胖子他们一共发放六百份邀请函,今天来参加预展的藏家、拍主,超过四百人,对预展的拍品,评价还不错。活动组织部预计,后天参加首拍的,不会低于这一人数。 人太多,盛不下怎么办?胖子又开始心焦,十楼的小拍卖厅,只能容纳三百人不到。 首拍,还不能放到公司以外的地方!只能想办法加座位吧。好在此时香江的拍卖会,还没那么讲究,座位次一点,没人会说什么。 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吧。 听闻后,卢灿摇头感慨,当前香江的古董市场,真正的黄金期,实在是太火爆! 下午四点钟以后,参加预展的人流,终于缓下来。 忙活一天,全公司的人,累的跟狗似的。 许胖子站在十一楼玄关上,对下面吼了一嗓子,“晚上闽德楼聚餐!” 顿时公司上下,一阵鬼哭狼嚎。 他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几分钟,卢灿、许家耀、罗大伟几人在他办公室等着呢。 “这特么又是谁?不会是丰盛的那帮孙子吧?”听到卢灿和许家耀的讲述,胖子暴跳如雷,很自然将第一怀疑目标,锁定在丰盛投资集团身上。 “应该不会吧,”许家耀的口气不太肯定。 丰盛昨天举行专场秋拍,百分百成交,无一流拍,他们不应该还忙活这种恶心事啊?还有,真要是丰盛干的,那上次鸿荣轩主动让日子,想要化解恩怨的心思,岂不是白费? 不是丰盛拍卖,还有谁? 许佳闻掐着脑袋琢磨,自己究竟又得罪哪路神仙? 一个个名字,从他嘴中突噜出来,不过,他所说的那些人,那点事,都属于鸡毛蒜皮,有很多甚至都不是圈子中的人。 很快都被大家否决掉。 “算了,别瞎琢磨了!”卢灿站起身,拍拍手掌,“潜水者不可能闷一辈子,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到时候再让他好看。” “福祸相依,这话没错。上次纳徳轩珠宝去巴黎参展,也遭人阴了一把,没能加入安特卫普钻石俱乐部,最后又能怎样?” 卢灿披露的这件事,他们还真没听说过,好奇心大起。 “嘿嘿,纳徳轩珠宝和以色列钻石加工中心达成合作,一举切入到钻石加工行业,远比去安特卫普采买钻石更有前途。” “所以呀,今天这事,未必是坏事。” “今儿预展效果很好,开心点。” 他的一番话说得胖瘦二头陀还有罗大伟,都放下心中担忧。 卢灿真的如此豁达?呵呵……在刚才分析过程中,他隐隐有感觉,这件事未必是维德拍卖招来的祸事,极有可能根子出在自己身上。 卢家这两年崛起的太快,自己这段时间曝光率太高,招人嫉恨或者自己无意识中得罪某些人,太有可能了。 至于具体是谁?卢灿相信自己有办法查出来。 今天的三人中,有两人明显不想将事情做绝,而这两人恰恰的都是香江古玩圈的。 瓷王堂的贾郑廷,带来一件外销瓷,虽然生僻,但特点鲜明,只要认识东瀛财神惠比寿,基本就能鉴定出来。慕古斋的向生,带来的民/国老火镰,虽然现在少见,但只要上岁数,基本都看过用过。 只有那位新加坡的余宝昌,那是真的准备往死了砸维德拍卖的面子。 这家伙极有可能是这次称量找碴的主谋之一。 而且,余宝昌的身份,注定了他可以完成这件事——作为知名的古玩大买家,没有哪家古董铺子愿意得罪他。 自己自问没得罪过余宝昌,那就说明,余宝昌是替人办事! 现在问题来了,余宝昌背后的人,是谁? 不管了,先安排卢家卫队的人,盯紧余宝昌就是,总会露出马脚。 ……………… 晚上的闽德楼聚餐,卢灿没参加,他需要去虎豹别墅。 刚才福老来电话,装修队在虎豹别墅挖出一点东西,需要他过去拿主意。至于是什么,福老没告诉他。 能有什么东西?肯定不是至宝,否则福老不会是那种语气。 卢灿估计是古币,或者是风水镇之类的法器。 虎豹别墅于民/国二十四年开建,那时富贵人家建房子,在地基下面埋上一些风水镇宅之物,很常见。有些人家还会掩埋一些特意打制的金银币,寓意家业昌隆。 抵达大坑道的虎豹别墅,天色已经擦黑。 走进院子,里面闹哄哄一片,负责这里安保的刘伦培,正带着安保小组,围着一帮施工队员,正在吵架呢。 “大家都别吵吵,卢少东来了,稍后你们就可以下班!”见到卢灿到来,刘伦培大喜,对那些吵着回家的工人吼道。 “卢少东主,我们真没拿一枚,另外您放心,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大家住的都挺远的,还要过海,再不回家,家里会担心的。” 其中一位工头模样的人,站出来,对卢灿拱拱手,恳切的说道。 他一说话,其他十来位工人,乱糟糟的一团,冲卢灿叫喊着要下班。 卢灿还不知道挖出什么东西呢,一时也没法决策,他瞪了刘伦培一眼,“你在搞什么呢?拦着大家干什么?” 骂完自己人之后,卢灿又对这些工人拱手,“大家稍安勿躁,我刚刚到,还没了解情况,能不能给我五分钟时间?我进去问问怎么回事,好不好?” 能不好吗?这帮工人不答应也得答应。 “怎么回事?”卢灿问的是听见卢灿声音赶出来的奎荣。 “挖出镇宅钱,一坛子,师傅等您来处理呢。”奎荣带着卢灿往发现镇宅金钱的地方走。 这房子卢灿买下,这些钱可以说是属于卢灿的,但如果考虑胡家的交情,这些钱又该还给胡家。福老没法在这件事上替卢灿做主。 还不还给胡家?卢灿很快有了决定。 他站定脚步,想想后,又赶回前院,那些工人四散着坐在地上,低头聊天。 “这位大哥!”卢灿指了指刚才的那位工头。 见卢灿如此之快的回来,一帮人呼啦一下全站起来。那位工头走出来,“卢少叫我?” “这坛子钱,你们挖出来的,属于胡家的,我稍后给胡家人打电话,你……另外再留下两人,帮我做个见证好吗?至于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卢灿这番话,小小的虎威一震,耳边一片赞誉之声,连不远处的奎荣,都面带赞赏之色。 “卢少仁义!我愿意留下来见证。刘全、阿宝,你们留下来。其他人,回家吧。”这位工头很有威望,指了两人留下来。 ………… “还胡家?”李林灿和福老,正蹲在别墅西墙角,一枚枚的察看这些金银铜都有的古币,听到奎荣的回话,两人虽算不上吃惊,倒也露出欣赏之意。 卢灿连看都没看这些古钱,就决定交还给胡家,这决策,并非一般人能做出的。 “可惜了,这里面还有不少秦半两的金币呢,我还寻思着整理一套,放在博物馆中研究呢,这下玩完了!” 李林灿开玩笑的拨弄着眼前的这堆古币。 卢灿本心也不想还的,可没法不还啊! 这房子的款项还未付完、胡家在东南亚根深势大、胡娴与自己的多个产业都有合作、外面还有十多位工人见过,指望他们瞒住,那才是见鬼呢。 所以,这些钱,必须还!还了,卢家还能讨个好名声。 “福老,都有什么种类?”地上散落的一堆,数量比卢灿预计的要多一些,他问道。 福老拍拍手站起身来,“秦半两金钱四十九枚,合乎大衍之数其用四九。银钱八十一枚,合乎周而复始之数。铜钱三百六十五,合乎年数。” “当年给胡家做镇宅法事的,是个高手。” 这一组镇宅钱的寓意很明显:大衍之数代表极其兴旺,这种兴旺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周而复始的循环,生生不息。 卢灿伸手捞了一把,这些镇宅钱品相非常好。 他心底也很可惜,但做生意,有舍才有得。 秦半两的金银钱比较贵重,铜钱一般,这四十九枚金钱,八十一枚银钱,三百六十五枚大径铜钱,即便是现在的香江市场,卖出两百万港元,妥妥的。 更何况,这些东西,自身还是法器的一种。 虽然说还给胡家,李老和福老,都认为是正确的选择,但看着这些珍贵的古币,从眼前溜走,两人都很不舍。 “要不……稍后找胡家谈谈?我们买下这些镇宅钱?”卢灿摸摸眉梢。 两人眼前一亮,李林灿更是直言,“买下,必须买下,否则我明天就出门喊喊,他胡家不仁义!” 卢灿吐吐舌头,这老家伙的性格,真的挺可爱的。 ……………… 没多久,胡娴匆匆赶到,没口感谢卢灿的仁义。凭空得来一笔横财,胡家自然高兴。 稍后,在港大读书的胡炯,也赶了过来。 这批镇宅钱,他俩在这里,基本就可以代表胡家,该如何处理? 听到卢灿的求购要求后,两人都有些犹豫。 这可是胡家镇宅的东西啊!尽管他们对卢灿十分感激,并不代表愿意出手! 正文 第269章 法阵遗宝 胡家人,最终还是满嘴感谢,然后带着这坛镇宅钱,走了! 李林灿气得直跺脚,在厅堂中走来走去,时不时骂上一句。福老深沉,也连连摇头感慨:难怪胡家衰落,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这批镇宅钱,他们拿回去有什么用?无非是几房子女分一分,然后压在箱子底下做传家宝。真的能传家吗?风水法器一旦拆分,半点灵异也没。 连那三位留下来做见证的工人,都有些替卢家不值。卢灿感谢之后,让刘伦培请他们去吃顿晚饭,算是感谢。 卢灿面色阴沉,坐在沙发上,摸着眉梢,他想得更多。 原本以为凭借这两年生意场上的合作、找到胡家镇宅钱主动归还的交情,怎么着也要给自己一点面子。没想到胡娴与胡炯这俩人,拒绝的如此干脆。 自己的出价低了吗?二百五十万港元,绝对的高价。 想来想去,卢灿觉得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卢家根基太浅!虽然这两年发展蓬勃,但在香江老牌豪门面前,依旧是一根浮萍! 所以有人敢去新开的拍卖行称量找碴,所以胡家敢当面的拒绝。 虽然借口很委婉——需要带回家,与各房商议再定,但谁都清楚,这批货色进入胡家之后再也出不来,胡家不差这两百来万。 尽管胡娴表示明天登报感谢,尽管胡炯表示要出钱感谢,并加大与源森居的木材交易合作,卢灿心头依旧有根刺——被顶级豪门轻视的隐痛。 卢家需要再进一步!早日跨过二级豪门和顶级豪门之间的那道门槛! 可是,那道无形之门,怎么跨过?资本是重要条件,但绝对不是关键因素。 看来自己需要找爷爷请教一番。 “李老,福老,奎荣叔,我们也去吃饭吧。”卢灿想通其中的关键之后,站起身来,笑着招呼正在生气的三位。 “吃饭?不吃!”李林灿气恼的一脚踢在西面墙角的那堆土坑上。 那只陶坛,掩埋在正屋大厅的西边墙角。下午,那帮工人准备重铺大理石,刨开现有的地面,结果一镐头,砸破罐子,最后把它给挖出来。 卢灿盯着那个土坑出神,隐隐中似乎感觉到什么,但又把握不住。 “老李,还是去吃点吧,跟这样人家,不值得生气。他胡家,好日子过不了多少年!”卢灿听着奇怪,福老这番话,似乎并非说笑呢。 “福老,这里有说道?”卢灿问道。 福老点点头,用手指了指这座大厅,“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座大厅什么形状?” 嗯?卢灿还真的没太在意,经他一提醒,这才发现,这座大厅是呈正八边形,“福老,你是说这大厅,按照风水八卦设计的?” 卢灿对风水没研究,见大厅为八边形,自然联想到八卦。 老先生摇摇头,“最开始我也以为是,但今天看到那镇宅钱,我又仔细看了一遍大厅的布置,发现还真不是!” 卢灿、荣奎,包括李老,对风水都没什么研究。福老不同,他出生于明玉宗,但对明鬼的那套,多少有些接触,故此对风水也有所涉猎。 他指了指六七米高的天花板上的水晶顶灯,那是六边形形状,然后又示意卢灿他们看灯下的地面,那里是一块巨大的正方形大理石面。 “准确的说,这座主屋,是按照六合八荒风水阵设计的。那坛子镇宅钱,方位正处于西南位置。” 见三人依旧面带懵懂之色,他笑着说道,“风水之说,不过是玄学的一种。所谓玄学,就是某些人们难以理解的现象,被某些人总结出其中的规律。之所以神秘,是外人不懂得其规律而已。” 这句话,深得卢灿和李林灿两人的赞同。 “风水学中,西南位是坤位,在八卦中,那是全阴之卦,主的是女性。因此,这一方位阴气相对浓厚,需要用金锐之气中和,所以当初布置这座风水阵的大师,才在那个方位埋下镇宅钱。” “那和胡家好日子过不了多少年,有什么关系?”旁听三人众,李林灿的性子反而是最急的,他插口问道。 “那坛子钱,聚阴多年,如果不拆分还好,一旦拆分,那套法钱所吸取的能量,呵呵,发迹一时,破落一世!”福老幽幽说道,接着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为了那套镇宅钱,还是胡家。 卢灿低头看脚面,心头大骇!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胡娴未来的轨迹,那可真的应了荣耀一时,破落一世这句话。 许久,他抬头问道,“福伯,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它七个方位,同样也埋着东西?” “理论上是这样,其它方位我猜不到,但西北的乾位,很可能是粮食或者绸布。因为那个方位为纯阳之卦,主男性的,阳刚之位,所以要用柔和的物品镇一镇。”老先生秒懂卢灿的用意,笑呵呵的用话语提醒卢灿,别想着其它方位都有好东西的美事。 “还真有东西?不管什么,都给挖出来!嘿嘿,这次挖出来的东西,不给那个该死的胡家!”李林灿的性格,很有老小孩的特质,一听说其它位置下面都有东西,立即要去找施工的镐头,想要亲自动手。 “福伯,能挖吗?”卢灿问道。 “挖吧,这座六合八荒风水阵的平衡已经破坏,只能全刨了!”他摆摆手,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可惜。 卢灿对风水之类的玄学,不太在意,但既然福伯在这方面有特长,他也不反对重新再建一座风水阵。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四人草草撩了几口晚饭,卢灿又叫来丁一忠和潘云耕几人,准备将大厅地面全部刨开。 大厅内灯火通明,一人占据一方,开挖。李老兴奋的很,不停的在各个角落游荡,时不时问一句,“有没有?有没有?” 真有! 率先刨除东西的是丁一忠,东南方位的石镇狮子。 几人将这座石镇狮子清理干净,李老趴在狮子面前,仔细端详,口中念念有词,“太湖石,明代苏工圆雕技法。雕工不错,狮子威严而不咄咄逼人,线条流转温婉,体块饱/满呈现富态吉祥感,亲切可爱,非守门狮。” 这座狮子,高不过四十公分,型制憨态可掬,远没有看门狮子那种威严。 “这就对了!镇宅狮不能煞气过重,”福老蹲下来在狮子口中掏了掏,把泥土剔干净,狮口中的石球竟然能滚动。 胡家当年真是土豪,竟然为了镇宅,专门去淘弄的老东西! 一见真有东西出土,大家干净更足。 潘云耕负责的西北方位,果然挖出已经霉烂的丝绸包裹,但是,镶嵌于丝绸表面的金线依旧存在,一丝一缕的,细如发丝。 第三个挖出来的是东北方位,今晚发掘的第一个真正值钱的物品出土! “大清乾隆年制”款紫金铜炉! 炉侈口、颈微束、鼓腹下/垂,下承三足。炉由紫金铜铸造,铜质极佳,简单清洗后,反射着幽幽的紫红色光芒!炉型古朴,素面无纹,以简洁取胜。 底印“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篆书款。 “好东西!好东西!”李林灿屈指轻弹炉壁,发出清脆的“铛铛”声,音如铜罄,脆而亮。紫金铜对化技术为乾隆时期由尼泊尔传入我国,配料考究,极为珍贵。 第四个挖出来的是两只相互倒扣在一起的粉彩碗,上碗为盖,下碗为器,嘉庆粉彩。 “这是盛无根水(雨水)用的。”福老解释一句,顺手拿起上面的那只,拂去碗足的泥土,露出四字双行款“滕阁高峰”。 李林灿手脚麻利,早就把下面那一只抢走。他手中的那只,同样是粉彩,底足也是四字双行款“徐庭燕留”! “老福,这是嘉庆的粉彩贡景碗?嘉庆的粉彩工艺不比雍乾两代差嘛!”老家伙直接用衣袖将完毕的泥土擦干净,惊叹一声。 “总有一些例外,这两只碗就是例外!”福老笑道。 玩收藏的人都知道,嘉庆朝的瓷器,已经走下坡路,与康乾三代相比,总体质量上差不少。 他俩口中的贡景碗,卢灿很清楚。 据清宫档案记载,嘉庆时期曾御制粉彩贡景碗数套,整套十只,分别描绘“庐山瀑布”、“麻姑仙塘”、“百花春晓”、“徐庭燕留”、“上清胜景”、“西山叠翠”、“浔阳九派”、“滕阁高峰”、“玉岭积雪”、“南浦飞云”共十景。 这一套十只的粉彩碗,被誉为嘉庆朝粉彩的巅峰之作!可以与康熙粉彩十二花神杯一拼的经典之作! 可惜想要收全,太难! 听卢灿感慨一句。 李林灿扭头白了他一眼,“年纪小,心不小!那我就等着,看你怎么收全?” 卢灿咧咧嘴,心道,我只是感慨一句,你犯得着么? 福老抬头笑笑,挺了卢灿一句,“老李,你还真别这么说。这孩子啊,聚宝,你看,他买栋房子,都能挖出这些好东西!说不定还真能收全,到时候你可不好下台哦。” 李林灿无所谓的摇摇头,“那我就等着呗!” 卢灿翻翻白眼,彻底无语! 李林灿抬头,见大家都围过来,他赶紧挥手,“还有三个方位呢,别停啊,继续继续!” 第五件是沉香木雕刻的斗器,型制像一只敞口的笔筒,按照福老的说法,这是风水阵中的斗器。腹壁浮雕龙凤戏珠,材质为顶级沉香木。 这件总算不是古董,应该是胡家当初请雕刻师傅现做的,但无论是材质,还是木雕手艺,都是一等一的珍品。 第六件是一块玉璧,汉璧,棕黄色,通体谷钉纹。直径为十六公分,孔径为四公分,厚度一公分左右的超大型玉璧! 李林灿捧着这块玉璧发愣! 这么大的玉璧,真的很少见,如果不是他亲手刨出来的,他都怀疑是不是假的? 玉器这种东西,一时难以考据来源,卢灿、李老和福老,都没能想起来,这块玉璧叫什么。但如此超大型的玉璧,历史上肯定有记载,只不过很少很少——一般都比藏在深闺中。 也不知当初胡家怎么弄到的! 最后仅剩下正东的方位,潘云耕带着人,足足挖了将近一米深的大坑,依然一无所获! 福老沿着大坑转圈,不停的嘀咕“这个方位没东西?不可能啊!” 卢灿看看手表,已经深夜了,正准备招呼大家休息去吧。 只听见“梆”的一声,潘云耕的镐头似乎砸在某件物品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丫的,不能轻点啊!”紧接着,李林灿的一声爆喝! 老家伙一闪身,跳进土坑中,生生将潘云耕挤开! 正文 第270章 绝世罗盘 “咦?是罗盘?”李老蹲在坑底,用鹤嘴锄将掩埋的物品边角掏出来,很快认出。 “那一定是镇宅罗盘!” 福伯急匆匆跳下去,两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在坑底忙活半天,终于将一块方形木板状物品取出来。 “嗯?罗盘不是圆形的吗?”发出疑问的是奎荣,他对风水这块,比卢灿还小白。 卢灿站在坑边,伸手接住福老递过来的这件裹满泥土的物件。 一入手,便感觉这应该是阴沉木或者楠木罗盘。 罗盘的基本作用就是定向,因此在所选材质中,必须避免铁质类的物品,因此很多堪舆大师都不愿选择金属器罗盘。很多人印象中罗盘黄灿灿的,看起来像金属,其实上等罗盘,主体结构都是木质的,只是在外层镀上铜面黑底金字。 “哦,那是外盘,三元盘和三合盘,综合盘,都是带有盘托的。”卢灿为奎荣解释一句。 这是一块阴沉木质地的罗盘。 埋藏多年,拂去表面泥土,字格清晰如斯。木面有点点泛黑,但在福老的干棉布擦拭下,很快光洁如新。 整块罗盘分为内盘和外盘,内盘为直径二十二公分的圆盘,外盘为正方形,边长略宽于圆盘直径。两者是使用套嵌工艺,使得外盘看起来像月饼盒的底托。 卢灿数了数,内盘一圈圈为二十六层,如果算上内部圆心的天池,刚好三九之数。 简单介绍一句罗盘的结构。 罗盘中央是一个圆形天池(即定向用的指南针)。外面是铜面黑底金字的活动转盘,称内盘或圆盘。盘上一圈圈的堆满着字,习惯上一圈叫做一层。 普通罗盘没有正方形外盘,只有三元盘、三合盘和综合盘才会有外盘。 外盘是托盘,在外盘四边外侧中点各有一小孔,穿入红线即可成为天心十道,用于读取内盘盘面上的内容。 福老很快给出鉴定结果,“这是乾隆朝阴沉木综合盘,罗经大师吴鲁衡的作品。” 李林灿学识渊博,但在风水玄学上,他还差福老一截,问道,“是徽州万安的吴鲁衡?” 点点头,福老指指外盘四角的木刻边角兽纹,“这是一面镇宅盘,镇宅盘与普通罗盘并不相同,它以引气聚气,以旺家宅为目的,非常罕见。” “镇宅盘的外盘边角一般可有四大吉祥兽龙、凤、龟、麒麟,但吴鲁衡大师的作品不一样,他刻录的是吞天兽、金蟾、貔貅兽、金乌等兽纹。这四种兽纹都带有强烈的引气聚气功效,所以,他的镇宅盘,普通点的富贵人家不敢用。” 卢灿探头看看这些兽纹,还真是四大吸气兽。 这吴鲁衡太牛了,不担心镇宅罗盘被胀破吗? “所以啊,你小子真是好运,吴鲁衡大师的镇宅罗盘,堪称绝无仅有的好东西。” “市面上只有传说,从未见过实物。你要是放到市场上,风水堪舆大师们,肯定能抢破头。”福老笑着说道。 “放到市场上干嘛?吴鲁衡大大小小也算个行业名人,留着,放在博物馆中馆藏,以后你老福可以带弟子研究研究。香江不是盛行风水玄学吗?说不定你还能研究个一二三呢。” 两人的对话,就能看出二者对收藏态度的不同:福老是典当行的掌柜,对古玩的流通,看得相对淡然;李林灿是故宫专家,他更像貔貅,什么好东西都留着。 不过,这两人提都没提,新发现的这七个方位的八件物品怎么处理。傍晚时分的胡家两人,算是伤了两老的心了。 卢灿乐得如此! 胡家虽然得了那些镇宅金钱,可后续的这些东西,再也不会有他们的份! 一件太湖石雕;一团布料内嵌的金丝;一款乾隆年制的紫金铜炉;两只嘉庆朝贡景粉彩碗;一件沉香木风水斗器;一块汉代超大玉璧;还有一方珍惜的吴鲁衡大师制作的镇宅罗盘。这些物件聚在一起,大家齐齐感慨——当初的胡家真特么的有钱!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虎豹别墅在1935年建设,竟然花费一千六百万港元。合着在风水镇宅这块,都要花去不少!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出手……阵势大,用品也太豪奢了!竟然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这隐蔽消息的工作做得很好啊!” 相比李林灿对物品感兴趣,福老对当初为胡家布置风水大阵的人更感兴趣。 卢灿一怔,还真是这样。 虎豹别墅一九三五年开建,距今也不过四十五年而已,如此规模的风水阵布设,怎么香江没能流传一点消息?连胡家子女都不知道? “嗨,好理解!风水阵势越大,越容易遭灾,也许是胡文虎自己隐瞒下来的。他估计没想到,他死后,子女们一哄而散,把这个祖宅转手了吧。” 李老的推断看似粗鲁,仔细分析,似乎还真是这个理。胡老依为臂膀的长子早逝,而他自己则是中风离世,即便想要交代,也说不出口啊。 谢谢胡老!卢灿在心底念叨一句! “阿荣,你稍后把这些东西,搬到二楼我的房间。”李林灿如同指挥自己的弟子一样,挥手丰富奎荣。 福老连忙挥手制止,“老李,不急!这些东西刚出土,可别放在房间,明天放到外面草地上,过过太阳。” 虽然李林灿不太信风水,但今天破坏如此庞大的法阵,他还是有些发怵的,连忙点头。 夜色已深,福老和李老,被卢灿劝回房间休息 望着满屋的大坑,今晚是没法收拾了,掩埋工作,只能明天再做。卢灿吩咐奎荣道:“明天让工人们停工吧!” “要不……多停几天吧。”奎荣建议到,“我打算带几个人,把这里里外外,重新检查一遍。尤其是后面的……” 他指了指后面的虎塔建筑群,“这边有风水大阵,虎塔那边呢?说不定也有惊喜。” 嗯?没看出来,印象中老实巴交的奎荣叔,竟然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这条建议,可以有! 卢灿忙点点头,叫过来潘云耕和陈晓两人,让他们带上金属探测仪,帮奎荣把后面的虎塔建筑群,仔细扫一遍。 ……………… 卢灿回到家,已经是下半夜两三点了。 今天又是鉴定,又是挖宝,累死了,匆匆洗了个澡,也没开灯,钻进群姨的房间,搂着一具香喷喷的身体,揉/捏两下,过过手瘾后就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中,也不知是做梦,还是真的有人在轻声说活啊。 “啊呀,你这死丫头,昨晚都说了几次,回房间睡,你偏不听!又不是没房间?这下被占便宜了吧!” “我…我…谁想到他半夜还回来?对了,群姐,他怎么钻到你房间来睡?哦……你们俩……是不是早已经……” “瞎说什么?讨打是不是?” 有点吵,卢灿翻了个身,用被单裹住脑袋,沉睡过去。 等卢灿起床,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打了哈欠走出房间,朝一楼客厅看了眼,“阿玉,你来了?” 温碧玉正蜷着腿,斜靠在沙发上翻今天的报纸呢。这丫头,只要卢嘉锡和田乐群不在,她在卢家横冲直闯,没什么规矩。 “灿哥,你属猪的吗?可真能睡!”小丫头手掰着小腿,坐直身子,咯咯笑道。 “没大没小的!”卢灿瞪了她一眼,没效果。 她依旧蜷着腿,原本就短小的七分裤直接缩到膝弯处,两条白净的小腿,脚上连袜子都没套,秀气的小脚上,每个指甲都涂有淡淡的粉色,还一翘一翘的。 “昨天我哥给宿舍打电话,刚赶上我去外景地了。”等卢灿坐到她身旁,小丫头身子往这边靠了靠,大眼睛扇扇,看看客厅周围没人,把两条小腿伸直了,直接架在卢灿的腿上。 “灿哥,最近拍电视剧,累死我了!”有人天生就有骄娇二气,温碧玉就是这种类型,小嘴一撅,自带娇嗔。 她从巴黎带回偌大的名头,受到无线的重视。 上半年的《上海滩》太火,无线立即安排招正强拍《上海滩续集》。小丫头在无线培训班不足四个月,在高层的关照下,进入剧组,出演一位富家小姐,算是个不错的配角。 温碧玉为此高兴好几天,给卢灿来了几次电话炫耀。 可惜,这部画蛇添足的电视剧,注定前途无亮——卢灿就没听过上海滩还有续集。 过几天这部电视剧就会上映,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打击。 卢灿抓着光足盘玩,细腻如白玉,小丫头红着脸,装着翻看报纸,两人都没在开口。温碧玉也忘了问,阿灿找他来干什么? “少爷,早餐备好了!”边婶在餐厅那边提醒道。 小腿一缩,如蛇般蜷了回去,快捷无比。 卢灿笑着刮了刮她的鼻梁,“过来陪我吃点东西吧。” ………… “什么?这首歌是送给郑丽君的?我不干!”听卢灿在餐厅哼了一遍《我只在乎你》的曲调后,小丫头立即不干了!小嘴撅得高高的,用筷子使劲的捣着面前的小米粥。 她这是对郑丽君有意见呢。 温碧玉拿到的是少女系列的代言,而郑丽君可是品牌的全线代言,两者差别大着呢。 卢灿放下碗筷,拨弄几下她的长发,“等你长大一些,纳徳轩请你做品牌代言,把那什么郑丽君,扔到一边去。” “不过这首曲子嘛,台北士林店开业要用的,可别胡闹!请黄大师他们谱曲作词,该给的费用,我稍后给你,可别耽误了。” 见卢灿说得很正式,小丫头瘪瘪嘴,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卢灿也不清楚,港版的《我只在乎你》和日版的,味道是否一样?还能不能像记忆中那样红火? 不管了,曲调别跑太远就行,谁让自己天生就对音乐绝缘呢? 今天依旧很忙,原计划去趟润馨瓷厂,可是许家耀刚刚来电话,准备带他去拜见那位收藏家协会的华老。 买来的桃木剑,送给他做赔礼,也不知能不能揭开当初的误会? 正文 第271章 意外消息 古玩圈中,越老越值钱。货品如此,人也一样。 当初拍卖公会上的事,虽说卢嘉锡已经给华辉邶打过电话,可很显然,老头子心底依旧有疙瘩——维德拍卖的邀请,早早就递送过去,昨天的预展他依旧没来。 华辉邶是香江收藏协会的理事,本人又是大兴拍卖的股东,在香江古玩圈中颇有影响力。爷爷卢嘉锡也说过,虽无深交,但华辉邶这人,品性、口碑都还不错。 给这样一位行业内的老人道歉,卢灿觉得可以接受。 换了套衣衫,卢灿带着那柄悟元子的桃木剑,开车将温碧玉载上,送到五台山,再掉头前往深水湾方向。 华老先生的家,在深水湾道的玉华山邸。 深水湾这一带是香江老牌豪宅区,欧美人居多,香江超级豪门何东家族的祖宅,就在这边,与相邻的浅水湾相比,深水湾更沉静,更有底蕴。 玉华山邸属于楼中叠墅,十五层高,每两层设计出三家别墅,顶层则带观景台,一共有二十四家住户。这边的房产,要比沙田卢家别墅,贵出五倍。 卢灿一直在等机会,等中英谈判开始后,欧洲人逃港风潮兴起后,来这边抄底房产。 许家耀已经站在府邸前等候,见卢灿拿着一把破旧的桃木剑,伸手要了过去,抽出来看看,不懂,“你还真的买了把桃木剑?有历史的?” “全真道龙门派第十一代掌门,悟元子的镇魔剑。你说是不是好东西?”卢灿笑道。 许家耀正在和刘作筹学鉴定,眼力增长很快,可道藏物品,他还没涉及,呵呵笑道,“听名字,很高大上啊。” 卢灿的目光落在他另一只手提的物品上,一盒燕窝。 “老头子不是说生病吗?我们来探望,带点补品,不正合适吗?”他扬扬手中的燕窝礼盒。 许家耀的心思,还真细! 华辉邶在维德拍卖二轮电话邀约时,给出的不能亲临的借口是身体有恙。这不,竹竿就拎着补品上门探视,也算是个借口。 两人说说笑笑的上了三楼,许家耀摁响门铃。 防盗门的门洞打开,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传来孩子的稚声,“雷海边锅(你是谁啊的意思)?” 不一会,一位女性探头看看,许家耀连忙将手中礼物提起,“我们是来看望华老的。” 这位三十来岁的妇女,搂着一位七八岁小男孩,站在门边,将卢灿许家耀迎进来。 一进客厅,两人脸色都臊得慌——华辉邶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背对门厅,喝茶看报。 他真的身体有恙,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小恙。无论是卢灿还是胖瘦二头陀,都以为老爷子心底有疙瘩放不下,所以没来,结果竟然还真…… 小人之心啊! “爷爷,有人来看你了!”那七八岁的孩子蹦蹦跳跳的,趴在华老的轮椅扶手上, “咦,你们俩小鬼,怎么来了?”老爷子回头,惊诧的看了眼卢灿和许家耀。旋即,他哈哈一笑,“你们俩这是上门检查来的吧?” 一句话说得卢灿和许家耀,脸,通红通红的。 “不是不是!” “哪敢呢?真是来看您老的!” 两人慌忙应答道,许家耀还指了指卢灿手中的桃木剑,补充道,“阿灿这次去台北,得手了一把桃木剑,据说是素朴散人的镇魔剑,特意带来,让您老过过目。” “是吗?” 他的眼光立即落到卢灿的手中,推着轮椅,想要上前。那孩童乖巧伶俐,跑到爷爷身后,用力推动。 卢灿连忙走了两步,把这柄桃木剑,横放在老爷子的手中。 老爷子入手,掂量一下,脱口赞道,“好剑!山桃根木所制!” 这是通过重量,来辨别桃木剑的材质优劣。桃木剑的最好材质就是野桃树,山野桃树的密度,要比家养的桃树稍大,油性好,因此要重一丁点。如果是山桃树根部取材,又要重一点。老爷子常年伺候那些道家法器,对桃木剑的重量变化,感知敏锐。 接着他抽出木剑,将剑鞘放在扶手上,平置剑身,眼睛从剑镡处瞄向剑尖。他这是看桃木剑的之间工艺,能不能做到“剑刃一片、剑脊一线”。 老人家面露笑容,应该很满意。 接着,他屈起中指,对着剑身弹了一指,“梆”的一声,声音洪亮无嘶哑。这说明剑身无裂纹,无隐伤、无节疤(好的桃木剑一定不能有节疤)。 卢灿发现,此时的鉴定大师,都喜欢直接看物品的好坏,然后再看物品上面的留款、题跋,以此为佐证。物品本身有缺陷,题跋再好,也没什么价值。 这种鉴定习惯很好,是典型的“唯物件论”的收藏法则,非单纯的追捧名人收藏。 这时,他才看起剑镡上的留款。 在“抱朴守真”这四个篆体留款上抚摸良久,才回过神,抬头对卢灿两人笑笑,“好东西,是素朴真人的法剑!” 此时,那年轻的妇人,给大家端来茶水。 他将桃木剑塞进剑鞘,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你们这算是投其所好?说吧,找我有事?” 卢灿与许家耀面面相觑,今天来这,还真的没什么事情。 挠了挠头,卢灿嘿嘿笑了两声,“华老,真的没事。就是……就是觉得那天拍卖公会的事情,有些对不住您老。” “哦?那天的事情?那天我原本就不同意丰盛的做法,你爷爷不是已经打过电话了吗?”老爷子豁达的挥挥手。 看来他真的没放在心上,合着自己三人小肚鸡肠了? 华老忽然笑着用手指点点卢灿,“看来我没猜错,那天……你是装的?” “我就说嘛,卢嘉锡为人精明圆滑,温润谨慎,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愣头青的孙子?” “你这小子!那天可真的把我这个老家伙都骗了过去!鸿荣轩也算是商场好手,都被你唬住了!卢嘉锡骨子里的聪明劲,你继承个十足十。” 呃?这话句句都带着爷爷,没法回答,只当是表扬吧。 事情谈开后,卢灿与许家耀轻松许多,与老爷子的对话,也自然很多。 卢灿说了说这把桃木剑的来历。 听闻这把剑竟然和戏剧班子的道具混在一起,华辉邶感慨不已,连连摇头。 华老是和小儿子住在一起,那位少妇就是他的小儿媳妇,那七八岁的孩童,是孙子华子域。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已经和爷爷学鉴定常识了,聪明伶俐的很。 他叉着腰,丝毫不怯场,给卢灿两人背了一遍朝代歌。 卢灿忽然想起这孩子是谁了——三十年后,香江苏富比拍卖总经理华子域!非常有商业头脑,且鉴定目光精准的一位古玩行当的杰出企业家。 上辈子卢灿见过他,香江苏富比,正是在他的手中,逐渐向内陆市场扩展,最终在亚洲全面超过佳士得,成为真正的世界第一拍卖行。 没想到啊,自己竟然能见到这位的童年时代! 赶紧摸摸这孩子的脑袋,未来可是古玩圈中的绝对大拿呢? 孩子能直觉感知,谁对自己是真心的。在随后的交谈中,这孩子不知不觉中,对卢灿就要比对许家耀亲昵。 华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不时的转动浑浊而睿智的眼珠,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把桃木剑,卢灿原本是想送给老先生,可华老死活不同意,最终卢灿象征性的收下他的一万港元。 华老也没过于坚持,准备明天安排人,去维德拍卖首拍捧捧场,拍下一件物品,作为对卢灿的回报。生意场的人脉,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时至午时,卢灿与许家耀谢绝华老的留饭,告辞而出。 “阿灿,你认识颜水龙大师吗?”华老送两人出门时,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颜水龙?您老是指台北的那位本土画派大师?听说过大师的名字,但没见过。” 卢灿不明白,华老为何要问此人。 颜水龙的工艺美术画,在台北无出其右,成就非常了得,称得上是“台岛广告业之祖”和“台岛工艺美术画派的开山祖师”,在港台、东南亚地区影响力非常大。 不过,此人的政/治倾向有问题,堪称台岛第一代绿色人士,而且亲/日! 他早年受台岛雾峰林家的影响,但又没有学到林献堂先生的傲骨(倡导台岛民族运动,以汉人本位的思想,一生不说日语、不穿木屐,坚持汉民族的传统生活方式,从事于对东瀛人的抗争,是位有道德勇气与使命感的民族运动先驱)。 颜水龙亲东瀛,青年时期,学习在东瀛、工作也在东瀛;排斥外省人,甚至不愿意以中原文化题材来作画,其作品开始限定于某些特殊题材,如台岛原住民、台岛风景等。 最终落得一个绿色无骨大师的称谓。 自己怎么会与那个老头子有交集?卢灿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华老的脸色有些奇怪,又问道,“昨天预展,还顺利吧。” 这话如果放在卢灿和许家耀刚进门时问,一点都不奇怪,但客人已经出门,他还这么问,就非常突兀了! 卢灿与许家耀一头雾水。 来到停车场,卢灿摸摸眉心,和许家耀说道,“阿耀,你说华老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昨天有人去预展找碴?” “十有八/九知道,恐怕不仅知道,极有可能,还有人上门找过他,希望他也去找碴!” “可我没得罪过颜水龙啊?都没见过呢!”卢灿感觉问题出在华老突然提到的名字身上。 回家的途中,卢灿找个电话亭,给尚在台北的郑光荣去了电话,请他帮忙查查,自己是不是在台北的时候,与这位颜水龙大师,有过纠葛。 ………… 下午四五点钟,谜底终于揭晓,卢灿气得要骂娘! 这位颜水龙大师,是为自己的孙子出气的! 他孙子是谁?那天老方窑品瓷会上,与卢灿有个纠葛的“大师兄”! 颜润之,颜水龙的长子长孙,自小就得家中宠爱。 那天,他撞上歌林酒店的大堂柜台后,额头红肿,回家后被爷爷发现,也不知他说过什么,惹的颜水龙龙颜大怒,当即决定要给这个外地佬一点颜色看看! 可卢灿第二天就离开台北,他一腔怒火,随即撒到香江! 维德拍卖的称量找碴,就是他找到新加坡古玩大买家余宝昌弄的! 卢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一张脸气得雪白雪白的! 你家宝贝孙子挑事,我已经既往不咎,你这老货,竟然黑白不分,反手报复? 你一台岛的老绿人,竟然敢将手伸到香江? 必须得回击! 卢灿在书房,度起步子! 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怎么弄他一家伙? 正文 第272章 享王遗书 有些烦躁的转了几圈,卢灿依旧没想到好辙。 颜水隆(不能出现真名,改之)此人在台北影响力很大,可谓桃李满天下,自己在香江虽然有些势力,但想要伸手到台岛报复,不现实。 真要对付他,办法还是有的,譬如找竹联或者让数字K的舅舅,派人去打断那老家伙的腿,很容易办到,但这种方法太下作,会影响心性,卢灿不愿用。 最好的办法,是让这老家伙不知不觉的吃个暗亏,疼在心底嘴中还没法说。 算了,先不琢磨这事,给谭卫东打电话,让他安排孙培新找两人,查查颜家资料,尤其是颜老头子有什么爱好,再想辙。 烦躁的时候,去收藏室,那里,能清晰的感受到时光的流淌,岁月的沉静。 卢灿推开书橱后面的暗门,走进之后,再度轻轻掩上。 这里的所有物品,每一件都是自己的孩子,他们,或精彩、或朴实、或华丽、或奇诡,都有着自己的性格。 昨天,这里又添进来几位成员。其中,最珍贵的就是那件空白期的双凤呈祥青花莲纹大罐,卢灿轻抚着金色双凤彩料,爱不释手啊,太瑰丽了! 在这一排,还有几件从思源斋淘来的官窑器,旁边静静躺着那枚子冈玉牌。他将这枚玉牌捞在手中,王鼎新爷爷还没看到呢,稍后带给他欣赏一番,估计老爷子要魔障。 不是玉雕人,是不会懂得他们对陆子冈的情感。 旁边,还有一尊赢来的北魏阳氏造像,虽然楚臣叔给它的定价只有三十万新台币,但是,国宝级文物的价值,用市场价来衡量,本身就不准确。只是现在,大家对国宝级文物,还没有概念而已。 再往前,是一枚墨玉般石质中夹有一丝丝红色石筋的砚台,这就是那方留款脂砚斋研制的临朐红丝砚。他将这方砚台,同样放在一边。稍后带出去,家中老家伙多,让他们帮忙琢磨琢磨,看它究竟和点评红楼的那位脂砚斋,有没有关系? 卢灿眼光继续向前滑动,忽然,他一拍脑门,自己在台北真是忙晕头了,连这件笔筒中的秘密,都没时间研究。 眼前这件黄杨木雕笔筒,是从戈如家中收来的。当时就发现这笔筒藏有夹层,可随后遇到觚品堂的于德海挑衅。此后,竟然将这件笔筒的事情,全然忘记了! 看到这件笔筒,卢灿倒是想起那位如玉的小姑娘。 那天逛SOGO百货,卢灿原本计划送她一条冰种飘花翡翠项链,可小丫头一看价格,吐吐舌头,死活不要。最后卢灿买下一对价值一千两百新台币的翡翠耳钉送给她了。 从那以后,再未见过。 戈如的年龄,比孙瑞欣大上一岁,性格要比孙瑞欣活泼,但又没有温碧玉那样的娇嗔。 年龄差不多,卢灿很自然将三人的面容在脑海中比较一番,孙瑞欣略略胜出,但其她俩人同样都是祸国殃民级别的。 卢灿夹着这方巨型笔筒,兜中塞着那块子冈玉牌,手拎这脂砚斋款的临朐红丝砚,重新回到书房。 在收藏室内的短短十来分钟,他的心境再度平复。 卢灿打量这手中的笔筒,黄杨木,外壁雕刻梅兰竹菊四友图,雕工为东阳浮雕,手艺不错,卢灿不准备揭底,所谓揭底,就是从笔筒的底部掏个洞,将夹层的东西取出,那会破坏这件还不错的大型笔筒。 可能有人要问,笔筒的夹层,不是套底(双层底)吗? 呵呵,这种情况有,但很少。 因为做套底夹层,很容易被人把玩时识破——大家在看古玩时,都有习惯看底款,笔筒同样如此。想要隐瞒无数人察看底款的目光,那套底工艺也太牛气了吧! 所以,在看到有套底笔筒夹层秘密的小说时,大家哈哈一笑,别当真。 如此容易被发现的夹层,还能隐藏秘密吗? 在收藏界,真实的笔筒夹层,大多数使用小筒内嵌。 也就是雕刻一个与笔筒内径差不多的小筒,将物品放入小筒中后,然后口朝下,一点点平置着塞进去,有些类似于现代打针所用的针筒。 不是有空气阻力吗?怎么能塞进去? 古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压强,但他们很聪明。 这类藏有夹层的笔筒,如果大家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具备两个特征:其一就是内部圆滑,近乎正圆;其二是口径要比足径长。 这是为了让小筒很容易在最开始时塞进去,顺利抵达笔筒中间部位。至于如何抵达底部,别着急,这需要时间。最常用的办法是在笔筒内放置铅块,只要铅块压住内部小筒底部两天,内置小筒一定会落到笔筒最底部,形成密闭的夹层。 这样的夹层,防水、防腐、防虫,并把唯一的破绽留在笔筒内部,如果工艺高超一些,还可以在内部刷漆料,彻底将内部缝隙遮蔽。 卢灿从抽屉中掏出一根尺子,先测量外壁高度,四十一公分,然后竖着测量内壁,二十八公分。他心底有谱了,内置小筒的高度,在十公分左右。 这样密闭严实的倒扣小筒,如何取出来? 这一问题更简单。 卢灿出门,拿进来一只脸盆,提着一壶开水。 空气热胀冷缩的道理,用来开启这种密闭严实的内扣小筒,最合适不过。 将笔筒放置于脸盆中央,卢灿开始围绕着笔筒的底部浇开水。一直浇到开水没过十五公分的位置才停手。 不过五六分钟时间,卢灿便听到笔筒内有轻微的“噗呲”声。 这是小筒内的空气膨/胀,将内扣小筒往上顶出一小节,漏气呢。 这时候,就可以拿出脸盆中的笔筒,倒置着放在一块棉布上,轻拍笔筒底部,其中的小筒,会很轻松滑落出来。 是不是很简单? (以上过程,是我亲眼见过,一位老掌柜就这么开笔筒夹层,所有经历为真!至于他笔筒内的东西咳咳……就不告诉大家了) 卢灿用棉布擦干净黄杨木雕笔筒后,才将目光落在滑出来的小筒上。 小筒中塞得满满的,是一幅绢布。 卢灿小心的将这卷绢布掏出来,平摊在棉布上。 这是一幅图! 再看右侧竖形字行,吓一跳! 靠!真的?假的? “言予惟天下者,上帝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子女人民为上帝之子女人民,非胡虏之子女人民。胡虏,妖人也。中国有中国之配偶,今满洲妖魔悉收中国之美姬为奴为妾,三千粉黛皆为羯狗所污,百万红颜竟与骚狐同寝,言之痛心,谈之污舌……” 这一部分文字,卢灿很熟悉,是太平天国杨秀清所撰写的《诛妖檄文》,很有名。 再继续往下看,渐渐到了正文—— “我天国多年筹措,力转乾坤,胜局在握,然,天时不净、地利未清、人神不明……” 卢灿掐掐眉心,有些难以置信! 最后的落款是享王刘裕鸠,钤印为天国享王李。 刘裕鸠是谁?不熟悉太平天国历史的人,还真不知道! 这位是李秀成旗下的骁将,杀人如麻。1861年封忠诚第三十六天将;1862年,先后与邓光明,陈炳文同守杭州,1863年封享王。 1864年,天京城破之后,太平天国覆灭。不久后,清兵围攻杭州,城陷,随陈炳文突围,旋留驻江浙湖州,等到幼天王的到来。 同年八月,刘玉鸠护幼天王洪天福贵(洪秀全长子,被沈葆桢凌迟,年仅十五)南走,九月下旬在江浙开化战死。 这份“享王遗书”应该是他在江浙开化时所留,一共记录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太平天国余银”的掩埋地点。 这批余银并非盛传的太平天国宝藏,而是刘裕鸠在突围杭州,行经湖州时,劫掠当地官绅富户所获得的大批浮财,被他裹带到开化。到了开化之后,他同样劫掠了当地的富户。 这篇绢帛上清晰的记载着,“缴两地不良之户,以作军资,以图后事……” 可到了开化之后,他发现自己落入清兵的包围圈。沈葆桢的地方团练、绿营,李鸿章的淮军,将这座三里之城团团包围。 眼见死战在即,他不得不安排心腹,将湖州及开化两地劫掠来的浮财,掩埋在开化城中的两口枯井中,随即推平枯井。这张绢帛侧面的图示就是这批浮财的掩埋地点,旁边有一座寺庙,叫大安寺,很好找。 这封遗书还交代了另一件事,同样是宝藏! 刘裕鸠此人真狠,在驻守杭州三年中,缴获巨量金银珠宝。在杭州城岌岌可危时,他和陈炳文两人合议,将这批金银珠宝,掩埋在杭州城外的桐君山山腰的凤凰亭附近。 卢灿直挠头,这是他所拿到的第四幅藏宝图,而且这一份最清晰明了。 可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藏宝地点在内陆! 让他放弃吧,舍不得。 这封遗书上,清晰的记载着,杭州凤凰亭附近,洞藏黄金六箱、白银二十九箱,珠宝字画古董不计其数。而大安寺的掩藏点,来不及装箱,古董字画一律不要,只能将金银珠宝倾覆其中,两口枯井,皆被被金银珠宝填满。 这该是多大的数目! 卢灿拍拍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要确定,这两个地方的宝藏,有没有被随后的清廷或者当地人发现? 从历史记载和卢灿的记忆中搜索,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也就是说如果这不是骗局的话,这两个地方的宝藏,都还在! 其次就要确定这份“享王遗书”的真伪。 享王刘裕鸠的字体很烂,卢灿没见过,但这块绢帛,确确实实是江南丝绸所制。手指轻捻,入手有些粉末状,这是风化的结果。 最终能鉴定时间的,只有印泥和墨色。 其墨色为江南常见的徽墨,着色很好,符合江浙一带的地理范围。 将绢布的钤印背面位置微微润湿之后,卢灿又从抽屉中掏出一枚打火机,在钤印背面快速烘烤。很快,原本呈现鲜红靓丽的印泥开始变色,呈现红褐色印迹。 这是陈年的朱沙印泥,制成年限足有上百年——如果是几十年前的仿品,朱沙印泥的变色/情况没有如此明显。至于颜料饮料,则没有立体感。 卢灿基本确定,自己面前的这封享王遗书,是真家伙! 可是……这些宝物,该怎么去取出来? 真正让人头疼! 正文 第273章 储势积蓄 这件掩藏秘密的黄杨木雕笔筒,最后流落在衢州开化地区。 戈家祖上是苏南吴县人,在某一场合得到这件看起来还不错的笔筒,后流传到戈伟父母之手,在本世纪二十年代将其带到台北,时间与地点上也能契合上。 至于说戈家祖辈,应该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否则以两地并不算远的距离,这封绢帛遗书,不可能存留到现在。 这封宝藏密图地点最确切,但时机不成熟,需要等到内陆有关港台投资的规程建立之后,自己再想办法以投资的名义,将这两块土地圈中。 投资名义不难找——旅游开发最合适。 无论是桐君山,还是大安寺,想来对这种无害投资,会非常欢迎。 没办法,只能等了! 卢灿将这份绢帛,装入密封的文件袋,塞入保险柜中。 坐在桌案前,卢灿敲敲桌面,很快,拿起电话给台北的郑光荣拨过去。 听完卢灿的讲述,郑光荣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说你小子是惹祸精,没错吧。应邀去参加活动,竟然和主办方打起来了?还真是少见!” 郑光荣这是取笑呢,他还真不知道当天的事情。卢灿和楚臣,都认为是件小事,没必要再提,结果两人都没告诉他。 中午的时候,卢灿拜托他查查颜水隆的情况,他才从楚臣那得知一点消息。这不,看卢灿吃瘪,他幸灾乐祸呢。 “没有!我根本就没动手!”卢灿大叫冤屈,整件事情在他看来,自己没有一点错误。 “行了,别狡辩。你要是在那小子让你放下东西时,出言解释两句,会有后面的麻烦事?还有,你推他一把干什么?这不是让人家折了面子?” 卢灿两辈子的性格中,都有些自闭与孤傲,这些话,也只有郑光荣会说。 卢灿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张张嘴没说出口。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郑叔的话有道理,自己那天也并非全无过错。 “不过,你即便有过错,也是小错。这件事,原本就是颜家不对,那小子有错在先,不思悔改,还胡乱诬告;那颜老头子也老糊涂,快八十岁的人了,竟然如此是非不分,出手狠毒。这件事,他们颜家必须要有交代!” 郑光荣三言两语,将事情分析一遍,不过,他并没与替卢灿出主意,反而问道,“阿灿,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自然要给颜家一点教训,否则这闷亏……心里憋屈。”卢灿的本性,虽非睚眦必报,但也绝非豁达大度之人。 卢灿的回答,一点也没有超出郑光荣的预期,他更没有反对——无论是企业还是家族,在崛起的过程中,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衅及阴谋,这一次,算是对卢灿的一点考验。 “行,我安排孙培新盯住颜家,查查颜家人的喜好。具体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 聊完此事后,郑光荣说出两件让卢灿高兴的事情:忠孝西路的小楼及地皮,已经确定拿下;而西平真一,也已经带着十六件珍品文物,抵达台北,明天,双方完成交易。 喔!放下电话,卢灿忍不住轻啸一声。 那十六件物品,个个精品,全是典藏级,如果不是因为要参加首拍,卢灿都想今天下午赶去台北,亲眼见见传奇的《李柏尺牍稿》。 真是好消息! 当卢灿一手捧着玫瑰,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紫色鸢尾花,笑容满面的出现在乐古道纳徳轩店门口时,一干员工都傻眼了! 卢少东主今天是怎么了? 送花?这还是第一次吧!你送就送呗,竟然还一拖二?这也太牛了吧! 卢灿哪管这些,刚才在花店,给群姨买一束玫瑰,又想到阿欣那丫头也在呢,捎带着给她也买了一束。好在他多少还有些情商,买了一束紫色鸢尾花。 卢灿脸色泛红,这种送花之事确实很难为情。 可怎么办?想想在台北郑光荣说的话,要多关心纳徳轩,多关心身边人,多陪陪阿群和阿欣,于是,他来了!怀抱着两捧鲜花,还需要时不时对这些员工点头微笑,态度极好,远不是以前那种骨子里有点清冷的模样。 一路走过,一路瞩目,也留下一路议论。 “卢少这是怎么了?” “卢少东与田总有喜事?” “估计孙助理也有份!” “卢少东真是牛啊!不知道会不会挨打?”“为什么这么说?” “你见过买一送一的吗?” “那可说不好,田总与孙助理的关系,说不定早约定好了呢?” 见那些员工的议论越来越不像话,安保队长田坤连忙低声喝道,“做好自己的工作,胡言乱语什么呢?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田坤是田总的亲戚,那些员工立即闭嘴。 孙瑞欣欢天喜地的抱着紫色鸢尾花去自己的办公室了,田乐群有些无奈、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给自己送花,竟然还有附带?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相比以前,总算有些进步。 她找来一只笔筒,将这书玫瑰插/进去,摆在办公桌上后,感觉有些碍眼,又抱着笔筒,将这束花,安放在文件柜上。 “你今天这么清闲?”安置好之后,田乐群把自己的茶杯续上水,递给他。 “忙完了,接你下班,晚上一起去希尔顿鹰巢餐厅。”卢灿很自然的接过来,闷了一口。 “又是三人?”田乐群白了他一眼。 “我俩……就我俩!”卢灿原本想要点头,见她的表情后,连忙改口。 “哼!”对这回答,还算满意。 卢灿,他在试图回归到正常年轻人的生活,这种努力,结果,未知。 ……………… 维德拍卖的首拍,被胖瘦二头陀策划的非常隆重。 小拍卖厅只能容纳三百三十人,挤得满满当当。 下午的杂项及玉器专场,七十多件拍品,无一流拍。 这中间自然有猫腻,但不算过分。参加首拍的,很多都是四大家族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纷纷出手。有他们撑场,郑胖子安排的两位托手,基本没动用。 巴斯隆加盟维德拍卖后,拿到公司开业的第一个白手套。 晚上的瓷器及字画专场,一共七十二件物品,最终流拍一件。 并非不能托下来,而是……过犹不及。 几个公子哥儿开设的拍卖公司,刚开业就取得两场白手套专场?传出去,即便是真的也显得假。与其这样,还不如留下点遗憾,让这场拍卖更真实。 维德拍卖顺利开业,卢灿总算放下一桩心事——虽然他不怎么过问,但这家拍卖公司,还是被他寄予厚望的——这里,未来将是他洗白古玩的最佳通道。 是的,洗白!在收藏的过程中,必然会有很多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文物,在进入博物馆之前,是需要将它洗白,而拍卖会,是最好的洗白文物的渠道。 卢灿在花园中练了一路形意拳之后,晃动着手臂,走进餐厅。爷爷、田乐群和阿欣都已经在等着他呢。 “喏,你的镇宅钱的回报,胡老板可还给你了!”卢嘉锡笑着将手边的一叠报纸递给他。 《星岛日报》的头版上,印着硕/大的标题——恭贺维德拍卖首拍即创成交记录! 捻起手指,翻了几页,胡娴这次可真是下本钱,前三版全是有关维德拍卖的首拍新闻图片、花絮还有成交物品的报道,还有针对许佳闻的大篇幅采访报道。 前三版黄金位置,这是有钱也买不来的好位置。 事是好事,卢灿却苦笑着摇摇头。 胡娴如此做派,无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卢灿——那些镇宅钱,你就别打主意了! “看来我们卢家,还要继续努力啊!”卢灿嘟囔了一句。 卢嘉锡很清楚虎豹别墅内发生的事情,他笑着敲敲桌面,提醒卢灿,“你不觉得那天胡家的选择,对你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卢灿一拍脑袋,还真是这样! 如果没有他们带走那些镇宅钱,后续的那些东西,还不还给胡家? 这个选择题,恐怕能让自己纠结到死! “谢谢爷爷提醒!”卢灿嘻嘻一笑,放开心结。 ………… 吃过早茶,卢灿开车送将两女送到乐古道纳徳轩,这几天他可是拍着胸/脯,答应群姨,每天会接送上下班的。将车子泊在店内,自己又钻进丁一忠的车子,前往润馨窑场。 昨天温季宸来维德拍卖捧场时,告诉卢灿,润馨窑场的电窑所需瓷坯,已经全部准备妥当,等着他去商议,何时开始第一窑。 柴窑第一窑的失败,让卢灿对电窑第一窑,充满期许。 “这次准备了多少件?” 卢灿站在炕房中,带着口罩,话语有些瓮。 炕房就在长方体车厢式电窑旁边。所有彩绘、上釉之后的瓷坯,在装窑之前,都需要经过炕房走一遍,目的是将瓷坯表面的水汽驱散。 这一过程,在电窑点火之前,还需要做一遍——烧过电窑的都知道,电窑正式烧制之前,都需要开窑门,低温烘培两三个小时,目的也是烘干水汽。 “第一次,稳妥起见,我们商议后,只准备了八十件标准器。” “其中金白边(欧洲瓷器配色的一种称呼,白底金边,以下相同)十四件、金白底十六件、红金边十五件、全红六件、全金四件、金蓝底十件、剩余的全是素白。” 韦森特答道,此次电窑烧制的工头就是他,副把头是唐师傅。 电窑烧制同样不容易,需要有经验有精力的把头严密监视——此时可没有液晶显示频,所有的数据,都是通过左右摇摆的摆针表盘来估测;更没有后世那种准确到正负五度的恒温器来调节,温控这一块,同样需要有经验的师傅时刻看盘(盯着表盘)。 “选个吉时,就这两天点火。”卢灿对温季宸示意。 电窑烧制,还有自己引进的欧式制瓷工艺,能否成功? 他的心,也没底。 ……………… 章节过度,有些无聊,但又不能不交代。 即将开启三走缅甸,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正文 第274章 卢家夜宴 从希尔顿鹰巢餐厅俯视,繁华的香江街头,灯红酒绿的钢筋水泥丛林里,人头涌动着,好像觅食的蚁群。来往的车流,似乎是名利场的疯狂追逐客。 卢灿站在窗前,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感触?难道是为了身后的酒会? 今晚,这里被卢家包场,宾客如云! 爷爷卢嘉锡,在这里大宴宾客。 宴请老院长钱木夫妇,兼为钱老与分别三十二年子女会面,举行庆贺宴会。 是的,坐在右手边第三席的就是钱老的三子一女及两位孙辈。 五天前,钱老夫妇抵达香江。卢灿这才知道,当初在素书楼他为什么说的如此笃定——在八月底来香江,原来,他已经通过秘密渠道,联系上内陆的家人。 在新华社香江分社及统/战部门的安排下,终于见到一直留在内陆的三子两女中的四位。 不过,卢灿总感觉,钱老与子孙辈的见面,气氛有些怪异,喜悦中又透着说不清的疏远。即便距离初次见面已经三天了,今晚宴席上,卢灿仍然能感觉出那种陌生。 钱老的五位子女,都是他的第二位夫人所出,一手抚养长大,并且各个学有所成。 张老夫人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地位要远高于这位父亲。当他们看到瞽目的父亲,带着年轻的夫人出现时,也许,他们想到更多的是留守故乡并寡居一生的老母。 爷爷为什么要为钱老大宴宾客?原因并不难猜——两人一定是达成某种共识。 卢灿从台北回来后,很自然的与爷爷谈到钱大师对他的怨念。 老爷子当时笑笑,没解释。 但这件事被他放在心上,在钱大师夫妇抵达香江时,是爷爷亲自去接机的。回来之后,老爷子就开始筹备这次宴会——当时钱老和子女尚未见面呢。 钱老希望通过爷爷组织的宴会,将自己的子女带进香江豪门圈子,而爷爷则希望借助为钱大师庆贺的之势,抬升卢家的声望。 两位老爷子,各取所需,于是大撒请柬。 不仅邀请中大的一干老教授、现任校领导,他还不分蓝红,将请柬分别送往中央社台北驻港办事处、新华社香江分社,同时还邀请港府教育司有关官员,关系不错的几家豪门。至于学术界,来得名人更多——钱老的三子一女,在内陆都从事相关学术研究。 钱大师从下午三点就来到这里,带着子女,与每一位上门的客人都会寒暄两句。 而卢嘉锡呢,则将卢灿抬出来,作为主迎宾人。在刚才的宴席上,他更是带着卢灿,与这些香江名流,一一见礼。 卢灿端着酒杯,跟在爷爷身后,不停的咧嘴微笑、叫人、行礼、敬酒。 尽管笑得有些累,可卢灿很清楚,这是爷爷在正式将自己推向前台。 顶级豪门与二流豪门之间的差距是什么?不是财富,而是人脉和影响力!这是爷爷那天给卢灿的答案。 之所以躲在这个空房间内,不过是刚才敬酒后,他感觉表情有些木,来这边恢复呢。 卢灿看了看街头的车流,再看看餐厅内的人声鼎沸,拍拍脸颊,觉得累,觉得假,忍着!这辈子的人生,和上辈子的凄惶,不一样。 “灿哥,酒喝多了吗?来杯酸奶。”身后有人扯扯衣襟,不用看也知道是阿欣。 卢灿作为今晚的正角之一,免不了要喝上几杯。譬如港府教育司司长英国人彭礼贤、新华社香江分社的王框、中央社香江办事处的总编郭卫民,敬这些人可是不能以茶代酒的。 “谢谢!”卢灿接过她手中的小碗,是冰镇的发酵奶,一口咕下去,很舒爽。 “不能喝就少喝点。”群姨拿着一杯果汁,也走过来塞给他,同时白了孙瑞欣一眼,“就你这丫头聪明伶俐,会疼人?还知道找酸奶?快去,给我也找一杯。” 说完,伸手在孙瑞欣的脑袋上拨弄一下。小丫头,红着脸匆匆跑出去。 作为准少夫人,今晚的田乐群,穿着非常正式,得体的短袖蓝花提臀旗袍,圆领圆襟布扣丝绸坎肩,被她穿出几分民/国少夫人的感觉。 以至于不少宾客都在打听,卢家少东主何时结婚的? 田乐群与孙瑞欣的关系很好,不代表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尽管有点撑,不能厚此薄彼,卢灿接过芒果汁,灌了一口,赞道,“味道真不错。” 很快,他就岔开话题,“礼物准备好了吗?” “温季宸带人送过来了,都已经包装完毕,一共五十三份。” 田乐群捋了捋耳际的刘海,她今晚也喝了点红酒,两颊粉红,“润馨这批瓷器,烧得真不错!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明天那些媒体怎么收回当初他们说的风凉话?” 提到这件事,卢灿也很兴奋。 显然,调景岭的粘土与骨粉配方做瓷器,一点问题都没有。 前些天,第一炉电窑开炉,八十件标准器的烧制成功率,超过七成,其釉色与品质,相当出色,大部分都达到“金边上彩,红釉添光,蓝彩润色、白底走青”的精品瓷标准。 这一效果,是卢灿完全没想到的。 由此,也可以逆推,当初柴窑的不成功,就是火力不足。 这批瓷器以瓶、罐、壶、樽、烛台为主,都是欣赏瓷。老爷子与钱老举办这次宴会,卢灿便想到,将这批瓷器作为礼物,一举打响香江市场。 上次走访老方窑的品瓷盛会,给卢灿相当的启发——那算什么品瓷盛会?一场高端推销会而已。也许,润馨的第二窑产品,也可以弄出一个相似的活动,拉动高端消费。 “阿灿,润馨瓷器的市场销售,也可以交给纳徳轩来做。” “我保证在每家店面,给润馨留下一个展柜,省去润馨瓷器自己开店诸多麻烦事。你看怎么样?”卢灿正琢磨着如何销售呢,田乐群在旁边捅捅他的胳膊问道。 田乐群的算盘打得精明。 润馨瓷器是香江唯一的瓷器品牌,东西她亲眼见过,走精品路线,其利润少不了,完全可以成为纳徳轩新的利润增长点。 另外,她还可以通过掌控润馨的销售,逐步在卢灿新开辟的产业中,彰显自己女主人的威望——要知道润馨瓷器可一直是温家人在负责,而温家想要将温碧玉送到卢灿身边的心思,谁都能看出来。 “你的眼睛还真犀利。”卢灿呵呵笑道,这是她的权利,没什么可反对的。 不过,卢灿并不赞成润馨瓷器全部附属于纳徳轩,他特别叮嘱一句,“润馨瓷器香江的瓷文化主题店,肯定要建,这涉及到未来的品牌推广。” ……………… 八月底香江三条大新闻,充斥各类媒体版面,招来各种议论。 “钱大师亲情见面会,让人唏嘘感慨!” “神剧《上海滩》画蛇添足,续集惨败草草收场!” “香江第一瓷器品牌诞生,润馨精瓷品质让行家赞叹!” 最后一条,再度将卢家推成舆论焦点。 可惜,媒体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创立润馨瓷器的那位年轻人,并没有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出面的只有瓷厂经理温季宸,他很婉转的拒绝媒体进窑场的采访要求。 卢灿在干嘛呢? 蓝湾海域,一艘拜泰姆运动型游艇,泊在海面上。这艘游艇,三十多万美元购买的,卢灿刚刚拿到手,便被用来待客。 “嗨,阿坤,赶紧拉线,快快!欸欸欸……哎呀,被它溜了!” 一脸懊恼之色的阿尔达汗,他前天赶到香江。 霍克森的金币,出手情况比预计的更曲折。 在威尼斯露面之后,当即被意大利四大走/私文物团伙,打包买走了八千多枚金币。随即,阿尔达汗安排这批金币在伦敦、巴黎、纽约、维也纳露面。 事情远没有卢灿和阿尔达汗最初预估的那么简单。 巨大的数量,直接将欧洲古罗马金币的平均价格,拉下来十九个百分点。 此外,欧洲最少有十四家博物馆,通过各种渠道放话,提出整批购买要求。 不仅如此,阿尔达汗所组织的售卖团队,遭到法国、意大利、奥地利还有美国的秘密机构的严密监视与调查——追查这批金币来自何方? 阿尔达汗惊出一声冷汗。 在八月底,他匆匆签署合约,将这批烫手的金币,转手给四家博物馆——虽然利润低一些,但处理起来更快捷。 事情办完之后,他自己躲到香江来了。 这种生活太刺激,他一到香江,便拉着卢灿,商讨前往缅甸的取宝事宜。 刚才被他唠叨的阿坤,是缅甸杨家的杨坤,他是昨天抵达香江的。 杨坤是代表杨家来香江,商谈此次缅北之行。 卢灿的年轻,让杨天和、杨怡这一辈人总觉得沟通有些障碍。于是,与卢灿关系不错的杨坤被杨家长辈拎出来。按杨启志的话,让这小子跟人精后面,权当锻炼。 杨坤和阿尔达汗年纪差不多,来自同一片国土,长辈又很熟,因此两人见面后,关系迅速升温。 “你行?那我怎么看你的钓桶,比我的还空?”杨坤正懊恼这上钩的鱼儿跑了,听到阿尔达汗的唠叨,忍不住用脚踢踢对方的钓桶,示意里面空空如也。 “我……我那是鱼儿没上钩,上钩肯定不会跑的。” 卢灿躺在椅子上,笑眯眯看两人争执,对钓鱼,没兴趣。 买这艘游艇,可不是为了海钓的,是奖励给润馨窑场的——这里交通不算便利,有一艘游艇,方便些,同时还可以接送尊贵的客人,装装逼。 两人吵吵闹闹,鱼能上钩才怪? 很快,阿尔达汗便兴致索然,一屁股坐在卢灿身边的躺椅上,“维文,真要等到九月底?” “你是缅甸人,缅甸的雨季什么时间结束,无需我提醒的吧?” 卢灿闭着眼睛享受温煦的海风,“另外,昨天不是说好了吗?让三家的卫队组成前期探路组,先去走一趟吗?怎么?你有兴趣和探路组一道去冒险?” 缅甸丛林的危险,阿尔达汗还是有耳闻的,连忙摇头。 “那……我和阿坤,先回缅甸,提前准备一下?” “等几天,我这边还有件小事没处理完毕。” 说到这件小事,卢灿露出个略带诡异的笑容。 是的,这段时间,卢灿设局,那位台北的颜老,跳坑成功! 现在,等待收尾。 正文 第275章 以牙还牙 九月初,新生入学。 位于台南工学路小东门附近的成功大学,人来车往,异常繁忙。 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盘腿坐在校门口的花坛处。他的面前是一块破旧的床单,床单上,摆放着几张表面有些陈旧的油画,还有几幅工笔及素描图。 成功大学是台岛四所老牌“国立”大学(台、成、清、交)之一,堪称人文荟萃,卧虎藏龙。他的画摊一摆开,立即就有学生或老师围拢过来。 很多人猫了一眼,摇头闪身走人。 这种入门级的画作,也敢拿到成功大学门口售卖?想钱想疯了? 听到周围人群中的议论,这位中年人扯扯头上的斗笠帽,遮住脸孔。 臊的! 这些画是他以极低价格从市场扫来的,原本就不是拿来卖的。真正想要卖的那幅,还在旁边的蛇皮袋中呢。 这不,目标还没来,暂时不能拿出来。 静坐了十多分钟,远处的街角,传来两三声鸽哨声,混在街市的喧闹声中,没人在意。 斗笠男抬头,远处,一辆黑色的丰田轿车,劈开人群,缓缓向校门口行来。 目标来了,还是坐轿车来的,得,计划要改。 他情急之下,将身边蛇皮袋中的一幅画框抽出来,堆在那堆旧画上,用床单一裹,拎起来就走。 “咦?那幅画不错,你怎么走了?我要看看刚才那幅画。”立即就有眼尖的学生,看到刚才的那幅新拿出来的油画,感觉很好,马上伸手拉住这位中年男。 “那幅不卖!”这中年男见车子越来越近,心头着急,很生硬的怼了回去。 那学生不干了,还有几位同学在帮衬,围了上来,“你这人怎么这样?摆摊卖画,怎么不谈价就说不卖?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眼见车子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抵达校门口,即将擦身而过。这位中年男子也算是江湖下九门中的老手,很快有了办法。 他拎着床单包裹,强行向校门口的位置突了两步。很自然,那帮学生也跟了过来,很快将校门口堵得严严实实,那辆车被堵在校门外进不来。 摁了几声喇叭,围拢的人群,根本没人理会。 司机推开车门下来,站着听了会,又回到车中,低头说了两声。 成了!中年男子虽然在不停的与学生争吵,但他的眼角余光,一直留意这车子那边。 “真的不卖!卖的话,你们也买不起!一百万新台币,你们有吗?”中年男子突然抬高声调,向身边的学生问道。 一百万?!什么画这么值钱? 此时的台岛,一百万新台币,那是很大的一笔财富!能在台南繁华位置购买一栋房产。 围拢过来的人群,越来越多,虽然最初的几个学生哑火,但依旧有好事者在旁边挑事,“哟?一百万的画作?那肯定是大师的作品啰?拿出来看看呗!” “对对对!拿出来看看,什么画敢要价一百万新台币?” “拿出来看看,值不值一百万另说,就你这模样,能有一百外的画?” 那中年男子似乎被这些话语刺激了,他从包裹中抽出那只画框,端在胸前,向四周展示,尤其是在对丰田车时,还稍稍停顿了两秒。 可惜,车中人似乎对他手中的画作,没什么兴趣,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下车察看。 车中客是谁? 正是七十七岁的颜水隆大师。 他此时正担任成功大学的工美系教授,今天来校授课。坐在后座上,人老眼花,刚才虽然瞄了一眼这幅画,但没看清。 画作拿出来展示,顿时吸引更多的学生和围观众,有人歪着脑袋,追着这幅画欣赏。 这是一幅宽六十厘米,高八十厘米的竖幅油画,画面主体内容为两位东瀛艺伎。 其中一位年轻的女人,身着紫橙色的和服,头发高高发髻起,斜插着一根日式的排珠钗(钗柄缀有珍珠流苏),发髻另一侧佩有一朵红花。 年轻女子为舞蹈形,侧身,左手前伸,几根手指微微屈起,右手臂绕背,贴在和服的腰部,这正是东瀛艺伎的献舞的起手式。 她的舞姿占据整幅画的视觉中心,其身上的和服,色调堆积和美,色块多而不杂,很有形象生动。 年轻舞姬的身后,站着一位的中年女子。她的面容很严肃,身着灰色和服,其姿色、表情、服装,与年轻女子形成鲜明对比。 将年轻的艺伎衬托的愈发美艳而婀娜多姿。 “好作品!怎么有点像黑田清辉的《舞伎》?”成功大学,卧虎藏龙,很快人群中就有人点出这幅画的出去。 “靠,真的有点像黑田清辉的《舞伎》,会不会是仿作?” “还真是大师的风格。” ………… 敞开的车窗,终于将这些话语,一字不漏的传到老者的耳中。 颜水隆皱皱眉头,黑水清辉的作品?能出现在这街头小贩手中?不可能! 他很快否定这幅画的真实性,但心底的侥幸,依旧存在,拍拍前排的椅背,“阿奇,下去看看,究竟是不是黑水大师的作品。” 这位司机是他的弟子之一,自身的学识能力很不错。 为什么他会对黑水清辉这么感兴趣? 原因很简单,此人对台岛油画的影响力巨大,而且与颜水隆有直接关系。 日治五十年,东瀛文化对台岛有着深刻影响,其中就有油画。 对台岛油画影响最深的东瀛画家有两位,其一就是石川钦一郎,此人被誉为“台岛油画之父”,另一位就是黑水清辉,此人是世纪之交的东瀛知名画家,东瀛外光画派的创始人。 算起来,黑水清辉要颜水隆高出两辈,他是冈田三郎助的指点师傅(指点过,非正式授徒),而颜水隆在东京学画时,正是冈田三郎助的学生。 因此,颜水隆也可以说是黑水清辉的徒孙。 祖师爷的画作,流落台南街头?他心底是不愿相信的。 黑水清辉病逝于1924年,根据他的遗嘱,以他的遗产创立了美术研究所,即今天的东京国立文物研究所,黑田清辉的作品大部分收藏于该所,颜水隆去那里参观,不只一次。 可是,弟子齐奇的回答让他吃了一惊,“老师,我看不准!” 齐奇又补充了一句,“没有签名,但画风很像,融合了写实主义与印象主义画风,不仅造型坚实,色彩亦激情张扬,很有黑水大师的风格。” 难道真的遇到黑水大师的作品? 这下颜水隆坐不住了,推开车门,在弟子的帮助下,来到人群外。 “让让!”齐奇喊了一声。 有学生立即认出老者,连忙将他让进去。 “大师,您看看,这究竟是不是黑水清辉的作品?这家伙,开口就是一百万新台币呢!”有人在旁边附和着说道。 中年男斗笠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喜悦,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这位老者。 至于老者是否愿意掏一百万新台币来购买,就要看这幅画能否被识破。 “我看看这幅画,可以吗?”颜水隆来到中年男的面前,抬头问道(颜老个头不高)。 原本以为自己德高望重,态度和蔼,那中年人怎么也该给面子,可那人的动作,气得颜水隆恨不得抽他一耳光。 那中年男将怀中的油画搂紧,问道,“你买吗?不买看啥?” “这是我祖上在小早川大人家中做帮工时,大人赏赐给我祖父的。” 这中年人的一句话,让颜水隆对这幅画更感兴趣。 他说的小早川,就是小早川笃四郎,东瀛知名油画大家(此人也是臭名昭著的东亚圣战歌颂者、军旅画家)。 此人自幼来到台岛,也是颜水隆的师兄(小早川是冈田三郎助的入室弟子)。 如果说这幅画,确实是从小早川家中流出,还真有可能是真迹。 至于那男人所说的赏赐,他呲之以鼻。极有可能是当年东瀛败走台岛时,他家祖上趁乱偷走的! “哦?小早川先生的家?不是在台北吗?你祖上是台北过来的?”颜水隆没着急回答买不买的问题,而是试探的问了一句。 问完后,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中年男人斗笠下的面容。 中年男人一脸茫然,“台北?不是啊,我爷爷说是屏东垦丁呢,难道他记错了?” 没错,小早川在台岛的家,就在屏东垦丁。 虽未上手,颜水隆对这幅画的期待已经大大提高,他终于扬扬手,答应道,“这幅画如果是黑水清辉大师的真迹,一百万新台币,我买了!” “欸!欸!好的!”中年男听闻此言,高兴的将手中的画作,平放在包裹上,自己闪身在一旁。 这幅油画没有签名,其风格与黑水清辉的著名画作《舞伎》很相似。 《舞伎》这幅画,陈列于东京国立文物研究所,颜水隆不止一次看过,甚至还托关系,上手过一次,印象很深刻。 两者的衣襟、人物、表情、配饰,有着惊人的相似。 看看画面的陈旧感,再用手捻捻露出的一丁点画布,手感有点沙,是陈年老布。 这让他心中有了八/九分相信,这就是黑水清辉的一幅未曾公布的作品。 只是很奇怪,如果说小早川师兄有这样一幅黑水清辉的作品,他为什么从未提起过?自己去师兄家多次,也未曾见到过这幅画? 这不可能啊!师兄可是黑水清辉先生的崇拜者。 “你祖上什么时候得到这幅画的?”颜水隆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爷爷十多岁时,去垦丁农场,被小早川大人赏识,得到这幅画的。” 颜水隆可不关心这幅画究竟是偷的还是赏赐的,他想要判断这幅画存在与小早川家中的年份。他暗自算了算,这人四十来岁,他爷爷八十多应该有了,十多岁的时候得到这幅画,那岂不是说在本世纪初,小早川师兄家就丢了这幅画? 这倒是符合小早川师兄,为何没和自己提过这幅画的解释。 “嗯。你给我去办公室。”颜水隆点点头,示意中年男跟他走。 一百万新台币虽不少,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 下午,颜水隆回家,在书房中,他再次将这幅画拿出来欣赏。 “骚噶!真是佳作!” 赞叹一句后,他感觉这幅画框有些配不上这幅画精品之作。 将背衬板取下,抽走牛皮垫纸,露出背面画布,一愣! 背后是一幅钤印:“香江维德拍卖收录精品仿作存档”! 这钤印什么意思?是拍卖公司收集拍品时,遇到伪作,他们打上的专门印记! 这幅画是维德拍卖收录的?精品仿作? 不可能! 颜水隆扶着办公桌,晃了晃,好在他的身体还不错,慢慢坐会靠椅上? 维德拍卖?能不记得吗?前些天还找人给这家小拍卖公司找碴,他们的报复如此之快! 这是很嚣张的报复啊! 颜水隆找人试维德拍卖的眼力,卢灿同样用伪作,来试试颜水隆的眼力! 打脸啪啪! 正文 第276章 被迫褥和 颜水隆放下电话,脸色青黑。 眼前这一钤印,犹如一块朱红的血迹,扎眼,刺目,仿佛刀子般搅着心脏。 连忙稳了稳心神,从抽屉中掏出药片,纳入口中。 刚才,他仍不死心,给东京国立文物研究所的一位朋友去了电话。朋友很明确告示,没听说黑水清辉大师当年画过《舞伎》的同系列作品。 朋友问他是不是发现什么?被他支支吾吾的糊弄过去。 已经百分百肯定,这就是维德拍卖所设的骗局,目的,自然是为了半个月前的事情。 颜水隆虽老,可不糊涂。 这件事自己明知道是对方干的,偏偏还那他们没任何办法,甚至都不会去投告。 一丝证据都没留啊! 首先,这幅类似于黑水清辉的《舞伎》画作,并没有留款,即便证实是维德拍卖的人所画,也算不得伪作。 其二,这幅画的背部,清晰的留有对方仿品印记,即便查到对方头上,他们可以以仿品失窃为由,很轻松的推脱出去。说不定,他们已经去警方做了失窃备案。 怪只怪自己当时先入为主,从小早川家族身上估测这幅画是真品,而没有进行仔细的论证。现在,再看这幅画,颜水隆发现了至少两处不对的地方。 这幅画的油料色不对。 东瀛人对待艺术创作很认真,一般都会采用高档颜料,也就是优质色素原料以确保色彩的纯度、牢度和耐久性。而眼前这幅画的颜料,是很普通的色料,并掺有一定比例的填充材料。两者之间的差距,在油画的色泽上有所体现,如果细心,不难辨认。 卢灿如果知道他的鉴定,估计会惊出一身冷汗。这幅画是他在拿到颜水隆喜好东瀛油画的资料后,对照黑水清辉的《舞伎》油画风格,所创作的“臆造品”,他当时可没考虑过颜料这一点。 另外一个破绽则与黑水清辉的作画习惯有关。 这里涉及到一个油画专用名词,吸油量:是指在一定量的某种色料粉中逐渐加入干性油进行搅拌,当加入的油量刚好能使这些颜料浸润并粘合在一起时,即为颜料的最低用油量,也就是该色的吸油量。 画家在创作油画时,通常会用吸油量低的颜料做底料,因为它们的比重相对较大,比较坚固,再用吸油量高的色料在表层着色。 但是,黑水清辉在绘画时,非常看重画面的质感,因此,他喜欢将吸油量不同的颜料进行混用。这样的画面,虽然有些沉郁,但质感非常好。 而眼前这幅画,显然没有掌握黑水清辉的这一特点。 事后诸葛! 颜水隆懊恼的一掌拍在这幅油画上面,掌心印在颜料上,膈得生疼。 抬起手掌,颜料粉末四散飘飞。 这再次证实,这幅画是赝品——油料是短时间烤干的,而非自然风干。烤干的颜料,流平性不足,坚韧度也不够,保存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掉粉”。 回想整个骗局,对方最高明的不是这幅画,而是巧妙的运用了小早川笃四郎。 在此之前,自己一直很警惕,认为黑水清辉大师的作品,不可能流落到台岛街头,转折点出现在对方提到小早川…… 自己很熟悉小早川,对他家情况很了解,测试对方两个问题后,对方回答的很流利且正确,便自认这幅画应该出自小早川家族。 小早川家族会收藏赝品?自然不会。 于是,自己的警戒,彻底放松! 于是,自己自动跳坑! 骗局被拆穿后,其实很简单,颜水隆再度拍拍桌子。 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要颜水隆如此轻松的放过对方,心底自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对手在这次骗局中所展现的实力,又让他心生怯意。 要知道,今天是九月三日,距离八月十六日的维德拍卖预展,不过区区半个月时间。 维德拍卖不仅查到自己,将自己的所有资料摸得清清楚楚,还根据自己的喜好,精心设计这场局,让自己主动往下跳。 自己跳下去之后,对方光明正大的告诉自己,就是他们干的,而自己还只能哑口无言——难道自己还四处宣扬买到一幅黑水大师的赝品?又不能告到对方,自取其辱呢? 这手段,这心机…… 颜水隆忽然打了个寒颤。 貌似这一切,都和那位卢家弟子有关! 他连忙操起电话,给一位台中帮派角头去电话,拜托他去查查对方的底细。 卢灿的资料,颜水隆知道一部分,但今天看来,这年轻人远不止一页资料那么简单。 …………………… 卢灿此时,也在接电话。 他笑着对电话另一边说道,“孙叔,您这就见外了,主要是见不得那老家伙嚣张,竟敢伸手到香江古玩圈闹事。” “那一百万,分给兄弟们当酬劳吧,我是一个子都不会要的。” 是的,那个中年男子,还有在人群中起哄的几个人,都是孙培新的手下。 “那就谢谢阿灿了,以后还有这种好事,别忘了我哦!” 孙培新在电话另一边,也不推辞,哈哈大笑。这生意做得,几个人卖幅画,就是百万到手,卢灿还得欠他一份人情。 “明天我郑叔上门找那老家伙谈判,还需孙叔派两人,撑撑场面。” “没问题!”孙培新没口答应。 放下电话后,卢灿标志性的揉揉眉心。 那幅类似于黑水清辉风格的油画,是卢灿从事伪作以来,第一次仿作油画作品,花费了他整整两天时间。现在看来,自己这两年在中大所学的,效果还不错。至少,它都骗过颜水隆这级别的油画大师,不是吗? 这次坑颜水隆,是给他一个警示——维德拍卖可不是谁都能动的软柿子,可别瞎了眼。 最终,还是要和谈的。 真要招惹对方疯狂反击,即便维德拍卖不怕,可毕竟麻烦不是? 这次坑他,就是为了迫和。 如果颜水隆的脑子够用,会咽下这枚苦果。 现在自己终于可以放心去缅甸,不知道先头部队,他们到哪儿了? 对缅甸,卢灿已经很熟悉,但此前都是在城市之间转悠。这次去的目的不同,是要闯缅甸丛林的。缅甸丛林究竟有多可怕……想想当年五万远征军进入,最后只有两万残存的部队出来,就基本了解。 要知道,那可是一支全副武装的正规野战部队。 缅甸丛林中,最可怕的是什么? 首推传染性疾病,也就是痢疾。那里的水源含有大量病菌,还有众多的蚊虫,一不小心就能感染上,而且极难痊愈。因此潘云耕他们的先头部队,带走大量的药品,驱虫的、防治痢疾的、驱蛇的,驱蚊蝇的,解毒的、婴儿干燥粉等等。 其次是迷失方向。野人山原始丛林中,磁场紊乱,所谓的指南针,基本不起作用,好在这次他们有杨家安排的向导。 第三才是野兽。在暴力武器面前,无论是缅甸丛林中缅甸巨蟒,还是狼群,野象、野猪等等,都不算最大的威胁。 缅甸的九月,雨季即将结束,气候要比七八月份好太多,之所以选择九月,因为此时可以乘舟沿河而上,省去爬山涉水的辛苦。 但愿潘云耕他们能顺利找到目的地。 这次去缅甸的真实目的,并没有告诉卢嘉锡和田乐群。借口是龙肯矿区已经挖到翡翠矿脉,自己去看看,品质究竟怎样? 纳徳轩珠宝、杨家、率东来三家合作的龙肯矿区,位于龙肯寨西边山谷中。经过一个多月的试开采,率东来已经确定最终矿脉的走向位置。 梅生几次来电话,让卢灿派人过去看看,那边的翡翠原石挖出来后,效果并不如预期。翡翠的色很足,但种干,精品率很低,很鸡肋,杨家有点兴致索然的意思。 率东来压力很大,如果不是梅生代表纳徳轩支持他,杨家极有可能会撤资封矿! 这次去缅甸,确实要去看看。 卢灿计划九月五日前往缅甸,花费一周时间,把龙肯矿区查探一遍,和杨家好好谈谈。他的记忆中,龙肯天龙生,可不是坑矿,而是聚宝盆呢。 一周后,就到了九月中旬,缅甸的雨季已经是尾巴了,估计先遣探路队伍也该回来。 自己一行可以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重新制定进山方案。 真正进山的日子,要放在九月下旬,雨季彻底过去。雨季过去之后,缅甸丛林的危险性将大为降低,起码痢疾的传染性没那么大。 这次所取的宝藏,是上辈子古伯留下来的线索——一处日军当年掩埋物品的所在。 古伯当年留下的笔记记录的很清晰,所属藏宝,为东瀛第十八师团劫掠的财富。 卢灿查阅过相关资料,东瀛第十八师团,素有“丛林战之王”的美誉。1942年8月,他们奉命追击远征军廖耀湘新六军,从腊戌进入野人山。 他们为什么会有藏宝? 嘿嘿,问题很简单,大多数是捡来的。也就是跑在前面的远征军劫掠来缅北当地的财富(缅甸当地人并不欢迎远征军,甚至为东瀛人做耳目的事例多去了),边打边撤的远征军,不得不将这些财富,扔在身后,以迟缓对手的行动。 古伯应该去探过这一藏宝洞,但最终没有启动。卢灿分析是他没有可以信任的帮手。 因为在他留下的日记本中,清晰的记录了藏宝洞中有黄金、白银、佛首、金银器,还有大批量的武器。 东瀛人为什么会留下这些东西? 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东瀛第十八师团面临残酷的战斗。 胡康河谷战役持续了将近半年,在中美联军的包围下,第十八师团的补给被切断。在营养失调和疟疾等各种传染病的困扰下,面对着全军覆灭的危机。 他们能不掩藏这些黄白之物? 至于战后他们为什么没能取出这些物品,估计与国际形势有很大关系。 首先,知道这一秘密的人,一定不会太多。 其次,这一带,KMT残余队伍曾经活跃了二十年,他们不敢。 最后嘛,等到二十年后,再想去,估计知晓这一秘密的人,死的差不多了。 卢灿此行的目的地,就在腊戌与胡康河谷之间的一片山坳中。 距离腊戌的直线距离,不到五十公里,距离胡康河谷的距离,不到三公里。 东西掩藏在胡康河谷左侧的一座山洞中。 潘云耕他们一行四十人,正是乘船沿着胡康河而上。 但愿他们平安无事。 正文 第277章 巨蟒阻河 抵达瓦城,卢灿立即得知一条不太好的消息。 三天前,胡康河河谷一带爆发山洪,先头探路团队,被困于大牙山的山半腰。 幸亏一行人夜间扎营时选择的平台较高,未发生人员被洪流卷走的事情,不过,他们的行囊船被洪水冲走,所带物资损失大半。 好在陈晓随身背负的无线电台,尚能工作,联系上腊戌大本营。昨天洪水稍退,大本营这边,物资重新装船,已经前往大牙山进行补给。 听到消息后的卢灿,顾不上在瓦城歇息,乘坐直升机连夜赶往腊戌。 一同前往腊戌的,还有纳徳轩珠宝驻瓦城办事处经理梅生。 梅生招聘了两名本地员工,负责收集缅甸市面各类珠宝的行情讯息,他本人,则亲自负责纳徳轩与杨家合作的几大矿口的开采事宜。三个月来,干得还不错,将几大矿口的月开采情况、原石质量、政府与各地军阀的最新动态、市场行情,以周报的形式,发往香江。 终于改变纳徳轩以前对缅甸情况两眼一抹黑的状况。 看到卢灿身旁的杨坤等杨家人,他说得更多的是卢杨两家其它几个矿坑的开采情况,对龙肯天龙生矿区的事情,只字未提。 从他汇报的情况来看,缅甸杨家似乎在有意识的减少产量。 卢灿倒是有些理解,为何杨家想要封存龙肯天龙生矿区。 无它,卖不出价耳! 八十年代初,缅甸翡翠原生的出产,抵达一个峰值,1979年缅甸原石正规出口渠道的记载数量为112万吨,其它非官方渠道出口的数量,能超过这一数值的两倍,创历史最高值。 1980年,香江高端翡翠的市场价格,相比去年暴涨一倍。 这就奇怪了,原石进入市场量增大,为何成品翡翠的价格还如此疯涨?即便是经济增长,消费能力提高,也不可能带来如此涨幅。 原因就出在珠宝商囤货的身上。 譬如纳徳轩珠宝,去年及今年上半年囤积的原石,足够珠宝店铺使用十年。在香江,纳徳轩还不是最大的珠宝销售商,像超一流珠宝企业金大幅、周生、长龙这几家,所囤积的原石,估计数量更吓人。 娃达虽然也有珠宝店铺,但他们的主业并不在珠宝销售,规模一直很小。有很多缅甸矿主,根本就没有珠宝店铺,因此,杨家等一批缅甸翡翠开采商,并没有从这一轮涨价中获得好处。 他们自然不干了。 控制原石出口数量,成为他们插手翡翠市场价格的最好手段。 想到这,卢灿倏然警觉,自己竟然忘了这件大事——翡翠价格控制权第一轮争夺战! 现实总能触发一些隐藏在脑海边角的记忆。卢灿还真的想起来,上辈子缅甸翡翠开采商,全面控制翡翠市场价格,就是从这一轮风波开始的。 东南亚成品翡翠涨价,原石开采商却一丝利润没捞到,以杨家为首的缅甸翡翠原石商人们愤而反击,这一轮风波一直持续到八五年。 记忆中,缅甸翡翠开采商,正是此时,掀起第一轮的“缅甸翡翠老坑矿口资源枯竭论”,并开始强行封存老矿区,对老坑原石进行限量供货。 老坑真的缺货吗?不知道,反正到卢灿离开的那一年,也没听说过老坑断货。 继而他们将资本投入新矿区。 新矿区所开采的翡翠,质量要远低于老坑,例如八一年底到八五年之间,被他们推销出去的“八二玉、八三玉”就是其中典型代表。 这两手打得东南亚翡翠市场一片狼藉——高端翡翠价格井喷,低端市场价格混乱。 东南亚的珠宝商,尤其是纯粹靠购买原石生存的珠宝商,也试图组织反击,他们将八二玉和八三玉贬斥得一无是处,并拒绝接受这种供货。 八二玉、八三玉品质差的言论,影响几十年,就是他们干的。 说句良心话,八三玉的品质确实不如老坑原石,但也没有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差。 在明年年初,这些珠宝商联合体,甚至成立了东南亚玉器销售联合会,联络大家统一行动,继续把持翡翠成品的市场价格,并抗衡缅甸原石采购商。 缅甸翡翠原石的出口量,在1983年一度下跌到不足七十万吨。 此时,双方都有些撑不住了。 更为危险的是,缅北矿主原本与珠宝商的亲密关系,被这两三年的对垒,弄得支离破碎,这场商战,缅甸翡翠开采商、东南亚珠宝商家,都是失败者。 结果,缅甸政府成为最大赢家。 他们提出,以市场需求决定价格,加大翡翠原石的走/私打击力度,国内所有翡翠原石,必须走公盘的形式,才能获得出口许可。 缅甸公盘不是新鲜事物,缅政府想要插手翡翠市场定价权很久了,他们于1964年3月开始举办首届翡翠玉石毛料公盘。可那时,无论是缅北矿主,还是珠宝销售商,更喜欢从矿口直接进货,没人理睬这一“中间商抽头”的举措,致使翡翠公盘,徒有虚名。 这次东南亚珠宝商与缅北矿主的纠纷,给了翡翠公盘出头的好机会。许多撑不住的矿主,偷偷将原石送上公盘,而那些没多少存货的珠宝商为了生意,也转向公盘求购翡翠。 因此,缅甸政府通过翡翠公盘控制原石销售,在翡翠市场定价权方面,有了巨大影响。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得就是缅政府。 从八四年以后的翡翠公盘,每年的销量都能占到缅甸翡翠原石出产量的四成。 此后,他们又加开了缅甸年度中期珠宝交易会(年中公盘)、缅甸珠宝特别交易会(不定期公盘),彻底把持翡翠的定价权。 翡翠公盘,看似公允——让采购商自行出价价高者得,其实只要考虑竞争因素,就不难发现这其中猫腻。 不行,这件事得和杨天和好好聊聊。 这件事无论怎样争吵,对纳徳轩没有丝毫影响。在两次赌石决标中,卢家拿到四家矿口的部分股权,翡翠供应完全实现自给自足。 可是,一旦多了缅政府这个“婆婆”,翡翠市场又多了一份变数,这可不是好事。 抵达腊戌杨天和的大院时,已是深夜。 杨天和还没睡,见到卢灿下车,他笑嘻嘻的走近,“阿灿,这三个月没见,你闹出好大的名头?” 他最近忙着矿区的事情,没怎么去香江,但香江发生的事情,可一样不落的很清楚。 “瞎胡闹呗!”卢灿摸摸脑勺,嘿嘿笑道。 “还真是瞎胡闹!好好的生意不错,找什么宝藏?那玩意,有这么好找的?”杨天和拍拍他的肩膀,带有一丝长辈语气。 杨天和对卢家印象很好,两年的相处,卢家无论是老的,还是眼前这个小的,都算是厚道人。做朋友嘛,就喜欢和这类人接触。这种寻宝的事情,在杨天和看来,极其不靠谱,所以杨家同样派了个年轻人杨坤,陪他胡闹一次。 卢灿没回答,继续嘿嘿两声。 知道自己劝不住他,杨天和也没再多话,“坐飞机累了,早点休息。” 睡觉?卢灿没那福分,他、阿尔达汗、杨坤三人,在一位安保的带领下,匆匆赶到西侧院,这里是本次行动的大本营。 这次先头探路的队员一共有四十人,卢家卫队有二十名,阿尔达汗和杨家,各抽调十名,潘云耕带队。他们是八月二十六日在腊戌集合,各类准备工作,花去一周时期。 九月二日潘云耕带领十九人出发,结果九月三日夜间,就发生山洪爆发,损失一条机动船还有许多补给,也算是出师不利。大本营又采买部分补给,昨天,在杨家一位老船工的带领下,冒着洪水极有可能再度来袭的危险,再度驾船,给第一批人马送补给。 现在这里只有六名成员,负责发报联络,组织后勤保障,负责的是卢家的余明奎。 “补给船到了吗?潘哥那边联系上了吗?他们情况怎么样?”卢灿一进房间就连珠炮似的问道。卢家卫队真要是出现人员损失,自己回去怎么交代? “今天傍晚的时候到的,他们人员无损失。”余明奎连忙拿出几封电文,递给卢灿。 “怎么花费两天时间?不是说河道才五六十公里吗?”卢灿不解。 余明奎指指电文说道,“补给船队遇到了蟒群,可能是被山洪冲下来的,因此不敢走快。” 靠!蟒群?卢灿、杨坤和阿尔达汗张大嘴巴。 连忙抄起电文,三人抵着脑袋,看完后不由自主的吸了口气,这次探宝,比三人想象得困难得多。 补给船队昨天中午出发,结果沿着胡康河前行五公里时,在一个叫做象巢湾的地方,遇到蟒群回游。 缅甸蟒以体型巨大著称,世界上最巨型的六种蛇类之一,成年蛇的身长可达七米多,体重能超过八十公斤,很轻松吞噬一位成年人。 幼年的缅甸蟒生活在树上,成年后,回到地面,躲在灌木丛中。这次胡康河山洪暴发,冲下来的相当数量的缅甸蟒,形成蟒群。 这些蛇有着很强的地域观念,它们会等水流减小后,沿着河流回游,重新回到巢穴中。 补给船队,正是遇到这样一群回游的蟒群,足有二十多条成年巨蟒。 如此巨大的蟒群,没有船队敢对它们动手,只能远远的尾随,等候它们在前面游/走。 因此,几十公里的水路,花了一天多时间才赶到。 时间耽误点没什么,所幸人员都没事。 我靠,想想头皮都发麻!二十多条在水中出没,会是什么场面? 卢灿忽然打了个寒颤,一身鸡皮疙瘩。 赶紧不去想,卢灿快速扔下这封电文,察看下一封。 这一封是刚刚发来的。 潘云耕已经知道卢灿一行抵达大本营,向他汇报自己修改后的计划。 潘云耕准备在大牙山这里,修建第二补给基地,留下十个人看守,还有一台无线电台,随时接应,并互传消息。而他自己,准备带着剩下的二十来人,明天沿着河谷的山壁,劈开一条道路。 “给潘哥发文,就说方案他自己拟定。让他们主意安全,如果有条件,慢一些也要将道路拓宽点,方便以后通行。” “顺便问问他,那边的地势,鬼手能否上岸?” “如果可以,明天让那条船回来,买两辆皮实的鬼手,给他们送去。” 所谓鬼手,就是小型的挖掘机。卢灿原本没计划买这家伙,可是现在看来,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复杂,有两台机械进山,要轻松很多。 正文 第278章 缅北公盘 抱歉:上一章有关缅甸翡翠出口数量单位弄错 更正:1979年缅甸正规出口/交易量为112万公斤,约合1120吨,这是缅甸翡翠原石出口的历史最高点。此后,数量逐年下降,翡翠明料出口稳步上升。 近几年来,缅甸翡翠原石的出口量在300到500吨左右,不含明料。 ……………… 一大早,在邀请卢灿无果后,阿尔达汗拉着杨坤去拉普回民小镇,探视他的老家。 卢灿坐在一楼客厅中,盘弄着眼前的茶杯。 梅生坐在他的对面,眼观鼻鼻观心,刚才他已经将率东来与杨家的纷争,如实禀报,该如何应对,就由少东主来决定。 卢灿的四根手指在茶桌上急速敲击,发出急促的咄咄声,有点像奔马踢踏。 “梅经理,你知道今年三月份,缅政府组织的公盘,翡翠原石销售份额吗?还有明料销售多少公斤呢” 卢灿的问题,似乎与龙肯矿口毫无关系。 梅生没问原因,想了想回答道,“赌料和半赌料,一共是三万两千公斤;翡翠明料高低档,一共七百二十公斤。” 卢灿搓搓眉心,追问一句。 “你能预估,它能占到缅甸翡翠原石出口比例的多少?” “百分之十,只有这么多。”梅生脱口答道。 “不是说缅政府掌控了境内超过三成的翡翠矿吗?怎么只有这么点销售比例?” 卢灿好奇,难道自己看到的1979年缅甸原石正规出口112万公斤的数据有错误? “公盘只对商,不对公。缅政府还有其它渠道,例如他们每年会通过官方渠道,向泰国政府出售三万公斤各类原石,向内陆提供十吨原石,以换取各种资源和政策支持。” “这类原石出口,是不通过公盘的,占据官方场口的大部分产量。” 眼前的梅生,让卢灿很惊喜,他的细致,要超过自己对他的预期——这些数据能脱口而出,就绝非一般人才。 “那你预估,公盘对翡翠市场的价格影响有多大?”此时,卢灿才开始步入正题。 梅生摇摇头,“没什么影响,但以后不好说。” “嗯?”卢灿的语气是询问。 “缅北虽然占据翡翠原石产量的七成,但各方势力,一团散沙,缅政府各个击破,并不是太难。也许,十年之内,缅政府就能将各大势力一扫光,那时,缅北矿主,不得不听从政府的安排。呵呵,政府控制缅甸翡翠出口,原本就名正言顺,到时候,他们就有资格,参与议价。” 梅生的判断是很精准的,如果不考虑这次缅北矿主与东南亚珠宝商的博弈的话。 卢灿呷了一口茶,手指在茶几上敲击了两下,抬头很认真的问梅生—— “如果缅北这些矿主组织起来,再筹办一次公盘,你认为会有什么影响?” “两家公盘竞争?”梅生眼睛睁大,难以置信。 没错,这是卢灿琢磨一夜的想法,并准备稍后找杨天和聊聊。 在即将开始的翡翠矿主与珠宝经销商之间的博弈中,如何为纳徳轩争取最大的利益,获得更多的话语权,才是卢灿需要考虑的问题。 纳徳轩珠宝,无论是珠宝销售,还是原石开采,现在还不是大鳄,没权力参与议价。但藉此机会,如果能提前准备,是不是有可能一跃而成大鳄呢? 卢灿想试试! 矿主提出减产甚至封矿,卢灿赞成,开采新玉,他也赞成。 无论缅甸的翡翠矿储量有多少,总会有极限值,适当的让市场保持饥渴度,有利于翡翠成品市场的长远健康发展。缅甸矿主们也确实有权力在市场爆红之时分一杯羹,但这种增值应该是有序的,可控制的。 但最终让缅政府得利,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一旦缅政府拿到定价权,依靠国家暴力机关做后盾,无论是开采商,还是珠宝销售商,都只能干瞪眼。上辈子缅甸翡翠市场乱象,缅政府有很大责任。 单一的公盘销售制,不符合经销商的利益,后世的农产品销售,都讲究“农超对接”,你缅政府在珠宝销售商与矿主之间,生生的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记忆中的公盘销售,缅甸政府每次都能抽取超过销售总额的三成作为税收。这一部分费用来源于何处?当然是珠宝销售商,而这一部分的费用,又会被他们转嫁到产品上。 因此,每次公盘之后,翡翠成品都会有一次价格增长。 咳咳……这是大道理! 其实卢灿并不关注翡翠价格究竟涨多少,反正纳徳轩跟着涨价就是。他更在意的是,如何乘乱,从缅甸政府手中,将议价权夺过来。 “双盘竞争策略”是卢灿昨晚想到的办法。 缅甸政府举行的公盘,未来只会在翡翠议价方面,越来越强势。唯一能制衡他们的方式,就是联合缅北矿主,自己举行公盘。 以杨家为代表的缅北矿主,之所以减产,无非是为了定价权,联合他们举行自己的公盘,能增强他们的话语权,应该阻力不大。 如果说有阻力,那一定来自缅政府。 可现在是八十年代初,缅政府暂时还真的没能力管到这边。 一旦缅甸的“双公盘模式”形成,他们之间本身就有竞争、制约关系,不可能真正形成合力。这样的翡翠原石供应,才符合卢灿要浑水摸鱼的要求。 ……………… “杨叔,喝杯茶?”卢灿坐在一楼的客厅中,对路过的杨天和挥挥手。 “你小子,有事?”杨天和呵呵一笑,走过来。 卢灿做了个你冤枉我的表情,身子向后靠了靠,话语很直接,“杨叔,娃达公司这是准备减产?” 杨天和一怔,似乎没想到卢灿如此正式的和自己谈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隐瞒,“嗯,有减产计划。现在东南亚市场饱和,翡翠供应某种程度应该学习欧佩克。” 杨天和的心思不小,竟然以欧佩克为目标,估计他也没有想到,东南亚珠宝经销商的反抗如此激烈吧。 他的这句话让卢灿微微动容。 极有可能,缅北矿主联合组织,已经与面政府公盘那边,有所接触,否则,翡翠欧佩克缺乏主导啊! 在拿回原材料决定成品市场价格的这一点上,缅北矿主与缅政府,有着共同的话题。 也许,缅政府能最终掌控翡翠的定价权,就是利用了这点——缅政府比另外两方更能坚持,所以他们成为渔翁。 “杨叔,你们不担心缅政府插手缅北矿口事务?” 杨天和没料到卢灿如此敏感,竟然猜测到己方已经与缅政府接触。右手抬起,从额头往后捋了捋头发,最后露出一丝苦笑,“缅北十三大家族所掌控的矿口,已经有七八家,想要参加翡翠公盘,共同抬一抬原石供应市场价格。” “大势不可违,我们不想要政府插手,也做不到啊。”说完,他摇摇头。 卢灿揉揉眉心,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对去年到今年年中,东南亚翡翠成品涨价,而原石价格基本没动,有意见的矿主,看来不少啊。 “那重新联合他们对抗……”卢灿指了指南方,说道,“会很难?” “很难!”杨天和点点头,随即耸耸肩,语带玩笑性质的反问道,“你有冇好办法?” “既然看好公盘,那为什么大家不想办法?在腊戌,或者密支/那,成立缅北矿区联合公盘?”卢灿面不改色,顺着他的话语,将自己的想法抛出来。 “缅北?矿区联合公盘?!” 杨天和拍拍额头,惊叹一声,随即衬着下巴,沉思起来。 ……………… 颜水隆恨不得将眼前这位笑眯眯的胖子给掐死,如果不是自己太老的话。 这家伙无耻至极,竟然还上门讨要那幅画? 瞧瞧他说的,多么冠冕堂皇:“维德拍卖前段时间首拍,收到一幅仿作,结果不小心遗失。听闻颜大师前些日子,在成功大学门前,为阻止赝品继续祸害市场,收了此画。” “还希望颜大师高抬贵手,将这幅画归还给维德拍卖!” 颜水隆很想给他一耳光,然后问问,我那一百万呢?不过,他真正出口的话却是:“呵呵,维德拍卖的耳目……让人赞叹啊!” 语气中虽有一丝讥讽,但更多的是无奈。 郑光荣装作听不懂,摇摇头,“颜老谬赞了!凑巧而已,我在台北处理点事务,刚好听见竹联的朋友说起此事,才专程过来拜访您老。” 一句话,点明自己是有背景的,你别乱想心思! “哦,对了!”他也不等对方回答,从身边提起一个盒子,“维德拍卖的卢灿,是我世交家的孩子。这孩子父母去世的早,有点野性,听说前段时间与令孙有些误会,还请海涵。” “巧了,这孩子和令孙的爱好相同,都喜欢弄点瓷器活。也许,误会谈开,他们还能成为好友也说不定。” “这是他开设的窑场所出的瓷器,让我捎带一件给您老,顺带着为那天的事情,赔罪!” 礼盒打开,是一件金腰红底的花觚,色正而不邪,造型端庄、典雅。 “带回去!” 东西不错,可是颜水隆心底正憋着气呢,一手拂过去,礼盒在玻璃茶几上快速滑动,“咵嚓”一声,倾覆在大理石地面上。 那件三十公分高的圆口圆足花觚,竟然没碎!在地上骨碌碌滚动起来。 郑胖子脸色变了变,语气也凌厉几分,嘿嘿冷笑道,“颜老,当天的事情,你可能不清楚吧” ………… 郑光荣离开台南的当天夜里,颜水隆终于找到当时的几位现场目击者,总算拼凑出当天所发生事情的全部经过。 那胖子并没有说错,自己这是自取其辱! “你这混帐东西!” 老头子一巴掌,扇得颜润之晕头转向,莫名其妙! ………… 与杨天和谈话完毕,卢灿正准备出门,去拉普小镇,找阿尔达汗与杨坤,顺便去那个小镇上转转,看看还有没有人家存留有当年的老物件。 余明奎拿着一封电文匆匆而来。 “什么?遇到猴群袭击?” 潘云耕一行三十多人,竟然遭遇猴群的攻击! 真是奇事迭发! 正文 第279章 长老所言 “缅甸猴子很猖狂?”卢灿的问话对象,是大本营一位杨家本地人。 那人嘟嘟囔囔说了半天,没听明白,好在余明奎懂一些,他给卢灿翻译,“潘哥他们前进的路途中,可能不小心撞上正在产子的猴群。” “缅甸乌叶猴每年二三月份交/配,八/九月份产仔,这两个时间段的猴群,异常暴躁,会攻击闯入它领地的人类。” 卢灿直拍额头,也不知道当年古伯,孤身一人怎么找到那个地方? 无论是卢家原来的安保人员,还是后来加入的杀堂人马,都不是正经的野战部队出身,没多少丛林生活经验。幸亏队伍中,有杨家卫队的人,否则估计情况更惨。 潘云耕这次算是弄得灰头土脸,估计回香江后,会加大训练力度。 好在损失不大,有两位队员被猴子突袭,抓破脸,需要送回来打破伤风针,此外还被抢走了两只背包,盛放的是压缩饼干和矿泉水。 至于那帮猴子的下场,卢灿没问,全军覆没的可能性很大。 抵达拉普回民小镇,这里依旧宁静而祥和。没人敢来这里闹事,连腊戌附近的军阀都不敢,穆斯林太团结。 阿尔达汗和杨坤,并不在他家的院子中,卢灿又转道前往师门前辈阿尔萨汗老先生的宅院。那里已经是腊戌穆斯林长老会的产业,也许,他们在那边也说不定。 跨进穆斯林长老会的养老中心,卢灿便看见丹拓站在院子中。见卢灿进来,他嘴抽了抽,算是笑容吧,然后用手指了指右侧的院子,示意阿尔达汗在那边。 小院子中,传来阿尔达汗与一位老者的爽朗笑容。卢灿敲敲门框后走了进去,一位头戴白冠的穆斯林长者,长白胡须,坐在藤椅上,正在和阿尔达汗、杨坤他们聊天闲话呢。 “维文,过来。”阿尔达汗对卢灿招招手,“这位是我们穆斯林长老会的阿拉伊丁阿訇(音洪),他正在给我们将当年的事呢。” 阿訇可是穆斯林宗教中的学者、讲经人,通常都是以身作则,为人师表,劝善戒恶,品德高尚的穆斯林担任,地位非常尊崇。 卢灿连忙进来行礼,“安色俩目尔来坤!” 这句回族问候语,还是上辈子卢灿去回疆进货时学习的问候,大意是祈求真主赐给您平安吉庆,相当于汉族的您好。 阿尔达汗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手指点点卢灿。 那老者站起身,微笑着,眼睛一直落在卢灿的身上。等他到身前,主动双手向卢灿伸过来,回答道,“卧尔来库门色俩目!”意为真主也赐你平安吉庆。 和老者双手握毕,卢灿瞪了阿尔达汗一眼。 他笑着说道,“你又不是穆斯林,无需用我们的礼仪。这种问候,只用在教民之间。” 一句话说得卢灿尴尬的摸摸眉梢。 那老者笑眯眯的斥责阿尔达汗一句,“阿拉依(阿尔达汗的教名,意为高贵的),你狭隘了!真主的光辉并没有你说的那样界限分明。” “维文先生,作为一名睿智的、具有领袖气质的年轻人,你无需介怀他的话。” 领袖气质?这是说我吗?卢灿不解,为何这位老者一见面就给自己戴这么大的帽子? “是的,这个词,在你们三人中,只有你配拥有!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的经历,要远远大于你的年龄。”那老者似乎看出卢灿的疑虑,微笑着解释道。 他的话,吓了卢灿一跳,人老成精,还真是! 这才第一眼,他就能看出自己身理年龄与心理年龄的出入? “多谢夸奖!”卢灿连忙再度低头感谢。 “无需多礼。”老者抬抬手,虚扶一把,“作为领头的鹰,未来还需要你带着阿拉依,还有我老友的孙子阿坤,飞得更高,更平稳。” 旁边的阿尔达汗和杨坤,都傻眼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卢灿一来,就能获得尊崇的阿訇,如此高的评价? 老者捋了捋胡须,似乎看到两人的惊诧,笑眯眯说道,“真主告诉我们,这世界上,聪慧者启迪愚昧者、心思周全的人引领心思粗疏的人、成熟者领导未成熟者,这是规律。” 卢灿低低头,在杨坤身边坐下,心头砰砰乱跳,没敢再度抬头。这老者,眼神太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好在他很快就没再聊这话题,而是捡起先前的内容。阿拉伊丁阿訇,正在给阿尔达汗和杨坤两人讲述旧事,有关阿尔达汗爷爷以及拉普小镇的事情。 卢灿听得很入神,因为老先生和阿尔萨汗很熟,话题中不时会提起这位师门长辈。 拉普小镇所在的位置,在穆天宇带杜家卫队进驻时,还叫做“拉牙子”的荒僻平原。是穆天宇(阿尔萨汗的父亲)带领大家,一点点建设成现在的模样。滇省回民起义领袖杜文秀的幼子杜伊,来到拉牙子不久后就去世,穆天宇不负众望,成为新的回民领袖。 二十年代初,穆天宇去世,领袖的位置,传给长子阿拉木汗,也就是阿尔达汗的爷爷手中。 从他的语气中,卢灿能听出来,阿拉木汗是一位非常睿智而博学的伊斯兰领袖,获得大家的尊崇与爱戴。他竭力避免安宁的小镇介入到各种争斗中,同时还建立了相当有威慑力的自卫武装。因此,无论是东瀛人、缅甸本地人,还是远征军,都不敢轻易踏足这个小镇。 二战如此复杂的局面中,这座拉普小镇,奇迹般的获得保全。也因此,缅北众多教民,纷纷聚集到这里,使得拉普小镇规模越来越大,现在的总人口超过一万三千人。 在他的口中,阿尔萨汗先生,似乎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在穆天宇还在世的时候,他就远上中原游学。五年的游学生涯结束,竟然私自带回一位非穆斯林的妻子回来,当时这件事闹得很轰动。 听到这,卢灿心底咯噔一声。 五年北上游学?莫非,阿尔萨汗先生就是此时接触到师门的? 卢灿没敢自己问,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踢了踢阿尔达汗,又用眼神示意。 阿尔达汗很快会意,他衬着腮帮子问道,“阿拉伊丁爷爷,我叔祖去中原什么地方游学?竟然用了五年时间?家中不担心吗?” 这位老阿訇捋捋胡子,琢磨了两分钟,“具体去哪儿,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你的婶婆,是湘省人,很泼辣。” “婶婆是湘南人?那她是不是带着我那叔叔回湘南了?” 卢灿在桌子下面对他伸出大拇指,这家伙,小聪明劲真足。 “应该是。她离开的那年是五一年,带着十多岁阿费夫(回教名,高雅的,谦逊的)走了,你叔祖送她们离开的边境。” 卢灿心底吁了口气,尽管消息不准确,但还是有收获。阿尔萨汗老先生的夫人带着孩子回湘南,孩子的教名为阿费夫。 他有一丝直觉,阿尔萨汗的夫人,很可能是老先生师傅的后人。也许,玖宝阁南宗的秘藏,在湘南也说不定。 卢灿一直牵挂这批珍藏,那可是足足四百多件天籁阁的珍贵藏品! 目前,这批藏品的隐藏地点有两个,其一就是阿尔萨汗前辈在二战时,一直活跃的猛卯三角地、班洪、班老部落辖区;另一个地点就是今天听说的湘南某地。 至于说损毁,卢灿不太相信! 以玖宝阁传承的严密性,不存在损毁师门秘藏的可能性。 阿尔达汗不知道再要问什么问题,他看了卢灿一眼,示意你自己来。 “老先生,听说阿尔萨汗前辈在二战时,是反击东瀛游击队的首领,这不是和拉普小镇严守中立的立场不符吗?”卢灿没敢问太具体的问题。 这一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阿拉伊丁阿訇面容有些苦涩,许久之后才说到,“我们的根在内陆,听说内陆打仗,遭遇东瀛人的侵略,心中也很难受,也想着去搭把手。可是,阿拉木汗会长,他需要为全镇几千人的生命负责,才立下了这条严守中立的规矩。” “当时,阿拉木汗立下这条规定时,遭遇到很多人的反对,其中就有阿尔萨汗先生。时间证明,拉普镇能平安度过劫难,阿拉木汗会长居功至伟,他也获得我们所有人的尊敬。” “为了保全全镇,他当场开除了弟弟阿尔萨汗先生的教籍,还有十多位镇上的年轻人。” “阿尔萨汗一怒之下,带着这十多人,组织起来一批人马,离开小镇子。” 不同的位置,决定了想法不同。 开除教籍,在穆斯林教义中,是非常严厉的处罚。卢灿无意去评价阿拉木汗的行为,但对阿尔萨汗前辈的尊崇,无形中又高了几分。 只是老先生,您在对待南宗的传承方面,是不是太随意了? “啊?那我叔祖怎么又回来担任长老会的副会长?”自己爷爷竟然和叔祖关系闹得如此之僵?阿尔达汗还是第一次听说,惊讶的问道。 “真主保佑,阿尔萨汗会长最终重归真主怀抱,这没什么奇怪的。” “也许……是我爷爷故意这么做的!”阿尔达汗情不自禁为自己的爷爷辩解道。 “也许是吧……”老阿訇微微一笑,似乎隐藏了当年的一些秘密。 事实上,阿尔萨汗能重返穆斯林,也算是大势所趋——东瀛投降,反抗东瀛人的领袖阿尔萨汗成为小镇上的英雄,他的回归,是必然。 至于说阿拉木汗最开始的所为,是不是故意的,已经并不重要。 接下来的谈话,对卢灿的吸引力不大,他将目光落到老阿訇所在的庭院中。 我去!这里的布置,相当雅致,而且,精品不少啊! 石桌上的茶具,就是一套精品老陶! 正文 第280章 天籁阁壶 壶造型古朴丰满,壶体呈紫褐色。 卢灿一开始还以为是时大彬所制。其壶紫泥调沙,沙质细腻,胎体坚实,珠粒隐现,具大彬壶“沙粗,质古,肌理匀”的特点和遗风。 扁圆钮、端把为三弯流,压盖内为子母口,足墙外隐起双圆线。 不过卢灿很快就否定了时大彬所制的猜想,因为时大师所制壶器,不会过于花哨——这把壶的壶身和壶盖上分别绘有泥画。 制壶人用白泥在壶身两侧泥绘花草、蝴蝶和山水图,画风幽古,简洁洗练。另外壶面上分别泥绘三只蝙蝠和三朵梅花,赋与吉祥寓意,整体风格颇具晚明清初文人画风。 这两幅泥绘画,让这把壶变得精致雅韵,和时大彬壶器的大气古朴相比,其高下,还真的让人难以选择,难分伯仲。 卢灿越看越奇,这把壶隐隐透着某种熟悉感!这不会是哪位师门高手的作品吧? 这套壶具,一壶四杯,典型的中壶,既可以独饮也可以待客。其底托的山水盘,应该也是这套壶具中重要组成部分。 所谓山水盘,其实就是可以盛放洗涮杯具用水的茶盘。卢灿见过很多茶具,但茶具自带山水盘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荷叶型,同样是黑泥紫沙所制,盘面为棋盘漏水格,另一侧为白泥绘制的假山溪水图,与壶面、壶身的画风统一,相互映衬,奇趣大妙。 盘足厚度约为五公分,内藏纽纹抽屉,用来盛水的,抽屉同样是紫沙所制,浑然一体。 有意思!好东西! 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能上手一观,细细体会其中的妙趣。 “卢少东家也喜欢茶壶?” 阿拉伊丁老阿訇早已经注意到卢灿,见他的目光始终盯着眼前的茶壶茶盘,笑着问道。 老者讲古,自己竟然心不在焉,还被对方发现,卢灿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阿尔达汗抢着回答道,“阿訇有所不知,这家伙可不只喜欢茶壶,他呀,所有老的东西都喜欢。两年前,我叔祖留下的那些东西,就是被他打包买走的。” 两人认识已久,见卢灿的神色,阿尔达汗就猜到他这是看上这套茶具,主动帮他搭话。 为强调卢灿的“嗜古”,他特别强调道,“这家伙,一点不像年轻人,家中藏有不少老古董。” “他啊,比我还要败家!为这些老古董,他花了五千万港币,买了香江的虎豹别墅,准备开亚洲最大的私人博物馆呢。” 这朋友没交错!卢灿暗自为阿尔达汗点赞。 帮衬的可不止阿尔达汗,杨坤笑着指了指卢灿,“阿拉依说的我深有感触。” “我爷爷在果敢开了三十年的典当行,就是被他连根刨走!东西买走不说,连大掌柜福伯,还有两位弟子,都被他挖走。” 说的卢灿跟抢劫似的。不过卢灿很喜欢,真是一对好基友! 听得阿拉伊丁也微微动容,微微俯身,“没想到,卢少东主还有如此的宏愿!安塞俩目,阿来一库姆(真主祝你心想事成)!” “这套茶具如何处置,还需要问阿拉依。”老阿訇面带微笑,对阿尔达汗说道。 “我?”阿尔达汗莫名其妙,指了指胸口。 “对!是你,阿拉依,这是你叔祖的旧物。”老先生抚着胸口,“现在想来,真是羞愧!” “十年前,在宣塔辩经时,我侥幸胜过阿尔萨汗兄长一句。一时起了贪念,拿了他这套心爱茶具。现在想来,后悔莫及,愿真主宽恕!” 嗯?这中间还有故事? 阿尔萨汗是长老会的副会长,阿拉伊丁是阿訇,这两人辩经,这套壶具是赌注? 阿尔达汗没敢细问,连忙接了一句,“那一定是镇上的盛事!可惜,我未能亲耳聆听两位长者的圣音妙论!” 老阿訇未接他的话,继续说道,“我拥有十年,已经是幸事,今天,就将它们归还给你。如何处置,你自己决定!” 卢灿两眼直冒光,今天这么幸运? 这算是否极泰来吗?是山洪、遇蟒、猴袭之后回报? 阿尔达汗还准备推辞一番,卢灿在桌子底下狠狠给他一脚,连忙改口,“那就多谢长老!” 他又回过头对卢灿眨眨眼,似乎在嘲笑对方贪婪得逞,“维文,你年底订婚的礼物就是它了!可别到时候再找我要礼金啰?” 卢灿心愿得偿,哪还管他语气中的调侃,连忙站起身,半搂着阿尔达汗的肩膀,摇了摇,回头又对老阿訇点头,“谢谢长老!” 这套茶具,现在自己的了,可以随意上手。 他连茶盘带壶,都端到自己面前,那模样,是不准备让其余三人再喝茶了。 老阿訇瞠目结舌,继而哈哈大笑。 卢灿这才意识到自己冒失了,尴尬的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老先生很会说话,“我已经有你们两位刚才所言的体会了。唯痴者,才有成!卢少东家一定能宏愿大成!” 平时卢灿虽然痴迷古董,但还不至于这样。今天这壶,不同!大大的不同! 他已经看出,这把壶出自何人之手,而且还知道,这把壶最初何人把玩过! 这把壶对玖宝阁而言,意义太重大! 顾不上阿尔达汗与杨坤的嘲笑,他取下壶盖,将壶中茶水倒入旁边的塑料桶中,翻过壶身,露出壶底。心中大喜,果然如同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这是一把“天籁阁壶”! 壶底一共有三方印,具为阳文篆书大方印,利刀利刃所刻,印记风格古雅妙趣,刻工字迹双双杰出。 左侧大方印为题诗:“倦鸟归深林,清泉入壶中。茶饮有仙趣,南山自在翁。”右侧上方为藏印:项子京赏;下方为制作人印:蒋氏伯敷。 这是蒋时英为玖宝阁第一代宗主项子京所做的玩赏壶! 蒋时英是哪位? 嘿嘿,这人的女婿是制壶名家陈子畦,外孙更了不得,一代壶圣陈鸣远。 明末清初周高起所著《阳羡茗壶系雅流》:“蒋伯荂,名时英,四人(欧正春,邵文奎,邵文银,蒋伯荂)并大彬弟子。他是时大彬的弟子,可惜此人并不专心于壶,而是借助制壶之术,周旋于文人雅士之间。 《桃园客话》中有清晰记载,“子京绘型,蒋氏制壶,两把,墨林珍藏之,甚爱!世称‘天籁阁壶’。”意思就是项子京亲自绘制壶型、图案,蒋时英依照画稿,制作了两把壶。项子京(墨林居士)非常喜欢,视为珍藏。 不是说叫蒋伯荂吗?怎么留印为蒋氏伯敷呢? 这么留印就对了。蒋伯荂是蒋时英后来改的名字,本名为蒋伯敷。 卢灿对这位蒋时英了解的更多,甚至可以尊称蒋时英一句师祖! 蒋时英爱慕虚名,喜欢与文人雅士结交。当时嘉义项家名满天下,他以制壶之术精妙,被项子京招揽为门客。 项子京为了维护天籁阁藏品,汇编集多家之长的《金石鉴》,其中制陶之术,汇编者两人,其中就有蒋时英,另一位则是明末制壶名家陈信卿。 卢灿所学的制陶之术,最基础的东西,都是这两位编撰的,所以他对这把蒋时英的壶,能没有熟悉感吗? 不过,蒋时英并非玖宝阁的门人,所以,师祖之类的,也只是说说而已。 在项子京去世(1590年)之后,他很快离开项家,投靠了华亭派著名书画家、收藏家陈继儒。在眉公(陈继儒的号)门下,蒋时英改了名字,又相继制作了名壶《春晓》《夏蝉》《秋叶》《冬雪》这一系列名壶。 伯荂制壶,眉公书铭,名工名士,世称“双绝壶”。 后世流传下来蒋时英的名壶,只有一把《春晓》。至于《夏蝉》《秋叶》《冬雪》这三把壶流落何方,无人知晓。 那卢灿如何得知的呢?无它,《玖宝阁传承实录》有清晰记载。 整壶包浆厚重,色泽沉郁,器形稳重,保存非常好,竟然没有一丝磕碰冲口,应该是历代玖宝阁传承者精心看护的结果。 看到这,卢灿心底对阿尔萨汗老前辈有了一丝怨言,老先生,这等师门亲传之物,您竟然拿来做辩经的赌注?这也太…… 卢灿放下壶具,拿起紫沙杯,没错,完整的一套。 再将茶盘抽屉中的水倒掉,看看盘底,同样刻有两方印:项子京赏;蒋氏伯敷。 茶盘、四只套杯,一把壶,看似完整,可卢灿总感觉缺点什么。 对了,茶罐! 既然有茶盘,那一定有茶罐! 为了这套茶具的完整,少不得厚脸皮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盘,脸色有些发红,摸摸鼻翼问道,“阿訇长老,这套茶具……是不是还有一件茶罐?” 阿拉伊丁老阿訇愣了片刻,一拍大腿,“嗨,卢少东家不说我还真忘了!确实有一件茶罐。我这就给你取去!” “不急不急!”卢灿连连摆手。 听说还在,卢灿终于放下心中大石——他更担心茶罐淬了。 老先生做而行之,立即起身,回屋子取回茶罐,手中还抱着一只盒子,正是盛放全套茶具的硬板纸箱。 这只纸箱的顶封上,贴着一张宣纸,留有几行字: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右下方的署名为“山居客”。 山居客是阿尔萨汗老前辈的号,卢灿知道。可是老先生在师门传承的壶器套盒上,贴上这两句李商隐的《无题》诗句,什么意思? 他在发愁什么?想念远方的妻、子? 李商隐的这首诗的内容围绕着第一句,尤其是“别亦难”三字展开;三、四句是相互忠贞不渝、海誓山盟的写照;五、六句则分别描述两人因不能相见而惆怅、怨虑,倍感清冷以至衰颜的情状;唯一可以盼望的是七、八两句中的设想:但愿青鸟频频传递相思情。 既然如此挂怀,那就去找呗?可是致死也没听说老先生踏足内陆一步! 卢灿忽然有种感觉,阿尔萨汗老先生未能亲传弟子,恐怕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是对玖宝阁心灰意冷了吗? 究竟怎么回事?卢灿越想越糊涂! 正文 第281章 投资游艇 “这玩意有什么好的?老旧瓦罐一堆!也就你当宝!” 从养老中心出来后,阿尔达汗看着卢灿怀抱盛有茶具的纸盒不放手,甚至都没让丁一忠上手,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绿油油的美元,簇新的跑车、流线优雅的游艇……哪一样不比你手中的东西好?” “等老子有钱了,弄架私人飞机开开,载着美女环游全球!羡慕死你这个骨子里已经腐坏的老古董!” 知音呐!旁边的杨坤不住点头,笑嘻嘻伸出拳头,与阿尔达汗碰了碰。 卢灿扬扬拳头,威胁般的示意,想要开口反驳,张张嘴却无话可说。 这是一个新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人们的物质生活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充沛过,物质主义思潮泛滥,金钱至上的拜金主义盛行,享受主义和自由主义才是时代的潮流。 香江艺术品市场很好,并不意味着全球古玩市场的红火。像自己这样喜欢古董的年轻人,太少太少!所以,阿尔达汗和杨坤,才是正常的,而自己,非正常。 “老子就爱好这东西,怎么了?”卢灿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丁一忠,示意他送进车内,梗着脖子,对两人犟了一句。 阿尔达汗双手一摊,语带调笑,“没人能管你的爱好,我俩不过是感慨……你的爱好真特么的费钱!把所有的资产全部投入到这上面,合适么?” 他和杨坤这次来香江,听说卢灿花费五千万购置一套房产,正在筹建博物馆,作为朋友,阿尔达汗认为自己有必要劝说一句,莫要太疯狂。 在他看来,那套房子,用来开“爬梯”,也许更合适。 “谢谢关心,我会量力而行的!”卢灿点点头,收下这份善意。 旋即,他又狠狠擂了阿尔达汗的肩膀一拳,“不对,你俩有这样的善心?是不是商议出什么鬼主意,担心我没钱投资?” “喔……”杨坤要更单纯一些,打了个呼哨,惊叹道,“这你都能猜得到?” “说吧,到底是什么?需要多大的投资?”在阿尔达汗庭院的大门口,卢灿站定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这次轮到阿尔达汗尴尬了,他挠挠头,“关心,主要是关心你,别过于沉迷到那些老东西中。至于投资,那是附带的。” “说重点!”卢灿用脚踢了踢他家院子铁门。 “我上次不是去威尼斯了么?” 处理那批金币,卢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在威尼斯,我接触到一位惠特克公司的人,他们手中有一家意大利公司想要出手。你知道惠特克吗?” 惠特克?卢灿耸耸肩,他还真的不是很清楚这家公司是干什么的。 “惠特克是美国一家化工、电子类的生产企业,我了解过,很有实力的一家实体企业。” 阿尔达汗谈起正事来,很认真,“在威尼斯的一次游艇聚会上,我认识了这家公司的总裁容比克惠特克,他也是这家公司的大股东。” “容比克惠特克年轻时酷爱游艇,因此他收购了意大利的一家游艇公司。” “等等!”卢灿打断他的话语,语气有些惊讶,“你是说这家伙……因为酷爱游艇,所以收购了一家游艇公司?” 阿尔达汗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是啊,他那才叫享受生活。你以为谁都像你?” 这种生活方式,卢灿确实很不理解,他狐疑的看了看阿尔达汗,“你不会也是……” “NONONO!”阿尔达汗连连摇头,“我没那么疯狂!” “这家游艇公司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有自己的船厂、零配件制作工厂,除了机械,其它的都是纯手工打造,我在威尼斯的时候,亲身感受过,比你那游艇质量性能绝对好!” “那惠特克为什么要卖?”卢灿忍不住怼了一句。 “因为容比克惠特克老了!这家公司是他1969年收入囊中的,当爱好变成事业后,激情就会淡去,再加上他的经营方向出了点问题……” “说说你俩的计划!”卢灿不置可否,伸手示意他继续。 “这两次来香江,给我的感触很大,亚洲人生活水平正在急速提升,香江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譬如你作为香江的一名小富豪,就买了游艇!” “此外还有新加坡、东瀛、台岛以及东南亚的马来西亚、菲律宾等,买得起游艇这种奢侈品的人数和家庭,越来越多。可是,容比克没注意到这点,或者说没有这条件,他依旧将目光放在欧美市场。那里的竞争太激烈,所以……” 他摊摊手后,顺手拍了拍杨坤的肩膀,说道:“那天,我在你的游艇上,和杨坤说起这件事,他也认为,买下这家游艇公司,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卢灿了杨坤一眼,杨坤附和着点点头。 难怪那天两人鱼也不钓,坐在一起嘀嘀咕咕,自己还以为两人基情迸发呢,原来是找到共同的事业爱好。 卢灿没打断他的话,扬扬手示意阿尔达汗继续。 “如果我们买下这家游艇公司,我会考虑将他们的销售重心,逐渐往亚洲偏移。我会在香江设立一家游艇销售中心,因为香江的消费,是东南亚消费的风向标。以香江市场作为中心点,来辐射和影响东南亚国家。” 貌似有点道理,可卢灿还是有些疑虑——这家公司会不会成为这俩个家伙的玩具? 他问道,“你们不会想着自己管理吧?” “肯定不会!这家游艇公司的管理团队,非常成熟。我们只是提点建议,提供点资源帮助,仅此而已!”他露出认真的表情说道。 “这次计划中,香江是这家公司未来的重心。在香江,我们只有你这一位朋友,信得过的朋友,而且,你有资本、有资源,所以我们找到你,希望你能加入到合作中来!” 不得不说,两人这几天聚在一起嘀咕出来的合作,听起来还是蛮靠谱的。 “收购这家公司要多少资金?你们竟然如此费心思的劝我节约?”卢灿笑眯眯的戳破两人刚才的演戏。 嘿嘿!杨坤与阿尔达汗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二百二十亿里拉!”阿尔达汗报出的数目,吓了卢灿一跳。 还好,是里拉。里拉不值钱,二百二十亿,约在一千七百万美元左右。 但这依旧是一笔巨款。 现在卢灿手中可挪用的资金,只有五百万美元左右,还是维德拍卖首拍,以及阿尔达汗带来的款项。卢灿还以为,支付玩虎豹别墅的款项,还能剩余不少,自己能宽松些日子,看来,又要勒紧裤腰带。 自己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你俩的缺口是多少?”卢灿挠挠头。 “一千万,美元!”阿尔达汗笑嘻嘻的说道。 卢灿瞪了他一眼,合着那我做冤大头呢? 想想也差不多,杨坤手中没多少资金,即便去家中筹措,能筹集到两百万美元,已经顶天。阿尔达汗这次金币生意,大赚一笔,凑上家底,能拿出五百万,还是有可能的。 “这不等着这次寻宝发财呢!”阿尔达汗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远处的深山。 “万一落空呢?没找到呢?或者东西很少呢?”卢灿翻翻白眼,有些无语。 气氛有些沉默,他说的太有可能了。 阿尔达汗打开铁门,三人都没有说话。 走进庭院后,卢灿忽然又想到一人,这人在经营方面的思路,绝对要超过自己,而且他之前曾经提过要在蓝湾弄一家游艇俱乐部,许佳闻许胖子。 许佳闻许胖子一准有兴趣,他要加入的话,那许家耀估计也会投资一点。 这样一来,资金的缺口就不会太大。 至于罗大伟,估计很悬。罗家虽然是大状家族,但罗大伟因为口吃,在家中并不受特别重视,另外罗家的资本也比不上卢家、双许家族。 就像上次联合成立维德拍卖,罗家的股份最少,问题最多。卢灿隐隐约约听说,成立这家公司的费用,似乎是罗大伟的“分家费”! “介意股东增加两位吗?”卢灿的话打破三人间的沉默。 “你合适人选?”阿尔达汗惊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有!我在维德拍卖公司的两位合伙人,也是我的同学……” 卢灿将胖瘦二头陀及其家庭背景,简单的介绍一遍,顺带着,把许佳闻当初提到在蓝湾成立游艇俱乐部的事情,也说了说。 船王许家、小天星轮渡许家,都是从事于航运的,最完善的游艇售后服务团队有了!还有就是,他们家族的员工,对游艇公司的评估与收购工作,一定很熟悉! 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啪!”阿尔达汗一拍手掌,兴奋的叫嚷道,“就他俩!这次回香江后,你帮忙联络,我和阿坤找他们俩谈谈,一准行!” “阿灿,你是个大功臣!我这就给你烧水泡茶去!”阿尔达汗立即马屁如潮,屁颠屁颠的跑到后面,准备茶水。 “阿坤,你知道是意大利哪家游艇公司?”大厅中只有杨坤和卢灿,卢灿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游艇公司的名称呢。 “好像叫什么丽娃游艇,全称我不记得了!” 杨坤摸摸下巴,说出一个让卢灿傻眼的名字。上辈子他从事珠宝行业,对奢侈品的品牌有所了解。丽娃游艇?!是那个三十年后号称世界游艇第一品牌的丽娃? 靠!阿尔达汗这家伙,不声不响的弄出这么大的惊喜? 记忆中,丽娃游艇从六十年代到两千年,这四十年中可谓颠沛流离,换了四位主人,连劳斯莱斯都没能盘活它,差点倒闭! 它最后能浴火重生,靠的是东欧剧变后诞生的众多俄罗斯富豪,还有就是内陆暴富的那帮企业家和公子哥。 每一个品牌都有自身的生长轨迹,自己的出现,带动阿尔达汗的改变,直接影响到丽娃游艇的成长路线图。 它,在自己这些人的手上,还能如记忆中那样辉煌吗? 卢灿可不敢保证。 阿尔达汗家的院子,卢灿还是第一次来,四处打量,这里充满伊斯兰建筑风味。 大厅顶部为穹顶,开有琉璃天窗,其门窗也是券拱形式,贴近墙壁中线和转角的位置,都会竖有一根圆形罗马柱,很有韵味。 四壁悬挂着几幅清真毡毯,绘的是《古兰经》中的故事。 其中有一幅很有意思:一位虔诚的教徒,双手掬捧,正在虔诚的礼拜,他的肩头,有两尊形象的面容,一慈善和祥,一凶恶凶狠。 这是穆斯林对人性的自律与警惕图示——穆斯林相信每个人的双肩上都有一善一恶两位使者,记录着人一生中有意无意行下的好事和恶事,并成为人们来生命运的因由,由此穆斯林会时刻自觉自律。 卢灿的眼睛并没有在这份充满警示性的毡毯上停留多久,而是落在它前面一尊香炉上! 伊斯兰不供奉神像,但有时会在斋戒时,燃上一点香料,让自己更平心静气的去感悟真主的存在。 这尊香炉,就是焚香所用的炉子。 铜炉很古朴,包浆厚重,冲天耳,三足。虽多日未擦拭,不改其幽幽古色。 这尊炉,很合卢灿的眼缘! 正文 第282章 妙吉敖兰 不用细看,其炉壁边角的伊斯兰回文,就知道不是正宗宣德炉。 正品宣德炉,已经快成卢灿的梦魇了!无论是台北还是香江,他打听过无数次,也鉴赏过无数次宣德炉,无一例外,都不是正品宣德炉的款型。 是的,卢灿鉴别宣德炉,有其独特方法。 收藏界对宣德炉最常见的认知是“宣炉最妙在色,其色内融,从黯淡中发奇光”,因此很多人从炉色、炉质来鉴定。 卢灿的鉴定,除了参考这两项,最大评判根据是炉形。 《宣德鼎彝谱》,八卷,明代吕震撰。这本书中记载,正品宣器器形仿自宋代的《考古图》和《博古图录》。也就是说,非这两本书上的香炉炉形,一律不是正品宣德炉! 顺便说一句,这本书的编撰者吕震,正是负责正品宣德炉打造的宫廷御匠头头!在宣德炉的炼制工程中,吕震是正牌的技术领导人,而吴邦佐只是管理官员。 至于美国学者伯希和认为《宣德鼎彝谱》这本书是伪作,其依据是杭世骏(清代收藏家、史学家、文学家家)所献《宣德鼎彝谱》为八章,但后世文本为十章。 简直是胡说八道,不忍直视。 后世证实,《宣德鼎彝谱》这本书,最早出现在明代文征明长子,书画家文彭的《清白堂记》中。而文彭生活年代,距离成书的1428年,不过区区六七十年的时间间隔。 清白堂是文彭老先生的藏书楼名称,老先生为了藏书,专门找于谦的后人借来抄录的。于谦就是那位铁骨铮铮的宰相大人。 于谦从哪儿得来的副本呢?他是在1436年担任礼部祠曹主祭官时,找这本书的另一位编撰人,太监吴诚那里借来,并抄录的副本。 所以,鉴定真品宣德炉,不仅要看铜色、光泽、材质、年代,更要看器形! 卢灿见过不少宣德炉,可惜,全然对不上。 至于市面上盛行的“崇祯皇帝毁宣炉炼铜钱以充国库”的说法,卢灿同样有疑义。 明代国库确实很空,崇祯皇帝也确实禁止官窑烧制以俭国用,但说到毁炉,疑点众多。 其一、能炼多少钱? 宣德炉仅炼制三千尊,扣除历年来赏赐和分发给了皇亲国戚、功名显赫的近臣和各个有规模香火旺盛的庙宇外,传到崇祯朝,宫内还有多少? 估计不足一千尊!这一千尊小铜炉,能炼制多少铜钱?不到两百贯! 为了区区两百贯铜钱,崇祯皇帝会毁去这些“祖上传下来的精品铜炉”? 如果是真的,那只能说崇祯脑袋被驴踢了! 其二、为何不选择其它巨型铜器? 从明代皇宫中传下来的官款铜炉很多,还有众多的明代铜佛像、铜制用品,其体量要比宣德炉大得多,为何不见崇祯皇帝用它们来炼制? 其三就是崇祯朝自己也在炼制“仿品宣德炉”! 王世襄老先生收藏的宣德炉中,有好几尊崇祯朝的官仿。 毁真品,然后炼制仿品? 这可能吗?崇祯皇帝性格刚愎,但脑袋没坏! 既然崇祯皇帝没有毁炉,那正品宣炉去哪儿了? 那可是三千尊金属制品,可不是容易淬的瓷器、陶器,没理由后世一尊正品也未发现。 卢灿隐隐有种感觉,正品宣德炉,似乎被某一股势力,或者某些权贵阶层,有意识的去搜集,并掩藏起来! 所以,正品宣德炉不可能没有!自己没能遇到,那是机缘没到。 话题扯远,回到卢灿眼前这尊炉子身上。 这尊铜炉的学名,应该叫做藏经纸色双竖耳回文三足铜炉。 卢灿端起来,很奇妙,有玉、油、润、腻的精品铜炉触感,偏偏其中还有一丝石蜡粘手的缠手感。 这种感觉如果是新品,完全没问题,因为在打磨抛光的过程中会使用到蜡。但这件铜炉,可是典型的明代官炉式样,距今足有四五百年,竟然还有这种缠手感?这只能说明这件器物,从一开始就被高高供起,很少有人上手把玩。 这应该是一方供炉! “这铜炉也是好东西?是宣德炉?”见卢灿看铜炉,杨坤走过来,好奇的斜着脑袋看炉底。尽管他对古玩一窍不通,但也知道宣德炉的大名。 炉中有厚厚的炉灰,当年没少用,卢灿找了个垃圾桶,把炉灰倒掉,其底部为六字双行款“大明正德年制”。“德”字和宣德款一样,缺少中间一画。手刻款,非常稀少,底款雕刻规整,包浆入骨。 这种款识,少见! 卢灿没少见过正德年款的瓷器,可如此鲜明打着正德年款的铜炉,还真的第一次遇到。市面上,正德朝的铜炉,基本都是“大明宣德年制”款识。 “不是宣炉,是正德炉。”鉴定完毕,卢灿才开口向杨坤解释道。 “是那个风流的正德皇帝?”杨坤看来也没少看通俗小说,脱口问道。 嗯?卢灿哑然,正德皇帝风流不风流,他不清楚,但这个皇帝是明代十六位皇帝中的异类,这一准没错。 他信奉伊斯兰教,就这一点,足以将他扣上异类的帽子。 这一点在正德朝瓷器中有着非常广泛的体现——开始大量绘制伊斯兰教图案。用波斯文和吉祥图案作为主体纹饰是当时盛行的一种风气。 就如同这款铜炉,上面的伊斯兰回文,一定是吉祥语句,或者说明了器物的用途。 还有这回事?杨坤来了精神,一个劲的打听正德皇帝的消息。 两人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有味,阿尔达汗拎着烧好的开水进来,见卢灿拿着家中的铜炉,不由得笑了起来,“哟呵,又看上我家的东西了?” “这是祖传的,还是起义那年抢来的?”卢灿也不客气,一只手拍拍那只铜炉。 阿尔达汗摇摇头,“小时候就在,我没问过,不清楚。” 杨坤指指铜炉上的回文,“这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吧。” “这面是妙吉,另一面是敖兰,妙吉敖兰的意思就是安拉的荣耀?”阿尔达汗忙着冲茶,顺口答道。 卢灿的脑袋嗡的一声! 这件铜炉的价值,不次于任何一件正品宣德炉,而且是独一无二的! 难怪他在要在炉底留下手刻款“大明正德年制”,这是正德皇帝为自己定制的斋戒香炉!卢灿清楚的记得,妙吉敖兰是正德皇帝的伊斯兰教名! 怎么从宫中流出?又怎么流入阿尔达汗家中?已经无从可靠。 “炉子归我了!我那博物馆正缺少一件镇馆的炉器,它很合适。” 卢灿拿起桌上的抹布,将炉膛中的香灰擦了擦,底部光洁铮亮,藏经纸色,冷光幽幽。 “这么贵重?能做镇器?”阿尔达汗讶异的接过铜炉,翻来覆去也没看出朵花来。 “正德皇帝的御用炉,怎么就落入你家?” 大家都已经是老朋友,卢灿不再好意思用捡漏的心态来对付他,如实的说道,“妙吉敖兰是正德皇帝的教名。这方铜炉,如果不是他的御用品,也是他特制的赏赐品,赏赐给回教高层的东西。你如果想要留下,现在说还来得及哦?” 杨坤和阿尔达汗一惊,齐齐开口,“正德皇帝御用?就这?” “皇帝焚香不用金炉子吗?”阿尔达汗比杨坤多了一句。 好吧,这就是历史盲,空顶了个华裔的名头。卢灿也懒得解释,“有空看看中华文明史,对你们的修养有帮助。免得以后出门碰到老外,闹出中国的皇帝锄地用金锄头的笑话!” “STOP!”阿尔达汗做出个停的手势,“别唠叨了!不就是一件铜炉吗?送你吧。皇帝用的又怎样?还不是破铜烂铁一方?要是金的,还有些价值!” “那谢谢了!”卢灿也没和他谈钱,没必要!只要在日后的合作中,适当的倾斜,就补给他了。阿尔达汗爽气不假,可不是傻瓜,这方铜炉既然是皇帝用的,还是能值不少的。他如此爽快,也是看中未来的合作。 卢灿连忙对院子中的丁一忠招招手,示意将这方正德皇帝御用香炉送上车。 见他如此急切的模样,阿尔达汗笑道,“你要是真的缺这些老东西,我们镇上应该还有不少。” 靠,他这话真没说错! 这个小镇上的人马,是干什么起家的? 滇省回民起义!杜文秀的家族卫队!当年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 丽江木天鹰木家都能被抄个底朝天,连锅碗瓢盆盏书柜桌子筷篓都被抢走,滇省其他富户人家,估计也逃脱不了被抢的命运。 杜文秀的卫队,更是那些士兵巴结的对象,他们家中的好东西能少得了? 自己怎么没想到?阿尔达汗一句话提醒卢灿,他懊恼的拍拍脑袋瓜。 只是,这些人家有货,他们愿意出手吗?抬头瞥见阿尔达汗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你有办法?是不是?”卢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欸!欸!我不是GAY,别弄得这么亲密!”阿尔达汗抽出手臂,装模作样的拍拍打打,看得卢灿浑身起鸡皮疙瘩,杨坤在一旁哈哈大笑。 卢灿牙齿咬了咬,忍了! “不就是购买丽娃游艇吗?我介绍你去找胖瘦二头陀,如果投资还有缺项,我全补上!这个条件,行不行?” “此话当真?”阿尔达汗伸出手掌。 卢灿在他的手掌上重重拍了一下,“当真!” 刚才卢灿就和阿尔达汗说过,胖瘦二头陀两人虽然得家族重视,但投资量不会太大,毕竟太年轻,也就在每人两百万美元左右。这样算来,卢灿不得不背负六百万甚至更多美元的投资——投资完毕还需要发展基金不是? 又要想办法四处找钱了! 这种日子,什么时间是个头啊! 卢灿已经决定,明天去就去腊戌西堡玉石交易市场,开几块翡翠,凑点零花钱! 腊戌西堡玉石市场,因为两年半前,卢灿与王鼎新老爷子开出一块黑色曼陀罗而名噪缅甸。无数的翡翠爱好者来缅甸,都要专程到这里翻翻老石头,看看有没有翡翠王的运气。 生意好得不得了! 卢灿已经将明天的行程,落在西堡! 正文 第283章 重游西堡 山风习习,清晨的腊戌异常凉爽。 卢灿振振胳膊,稍稍做了个暖身动作,在杨家大院子一角,拉开架势,练习拳法。自从入门之后,孙立功便没让卢灿继续练习崩拳,改授他一套劈拳。 形意崩拳,练习的是如何发力,算是基础拳法之一。所谓“半步崩拳打天下”描述的就是形意崩拳基本功的重要。在孙立功看来,卢灿的基本功算是出师了。 至于劈拳,已经是杀伤性的招式拳法。 在形意拳谱中,劈拳者,是身体内萌动的真意即一气的起落。 孙立功再三叮嘱卢灿,劈拳练习时必须专心致志,上下运用胸内一口气,举手投足,要有劈物之意。劈拳,按五行则属金(中医肺属金,手太阴肺经为十二经之首,劈拳与其经运行相合,所以属金),其形象斧,在腹内则数肺,在拳中即为劈。 劈拳的劲锻练的和顺,则肺气和润。 因为劈拳的招式与胸中一口气相合,追求气、势相契合,不能被外界打搅。因此,卢灿每每早起练习劈拳时,丁一忠都守在十米外。 卢灿接触劈拳时间尚短,举手投足间,尚涩,总感觉拳头很沉,挥动起来非常吃力。孙立功告诉他,这就对了,等什么时间能举重若轻,劈拳就算是小成。 他对武学的兴趣不大,但也希望身体强健,因此练习还算是勤奋。 等卢灿收势,杨天和站在十米外,笑眯眯的招招手,“阿灿,去早茶?” “欸!好嘞!”接过丁一忠递来的毛巾,擦把汗——练习劈拳是很累人的,卢灿对杨天和点点头。杨天和一大早找自己,估计还是昨天自己提到的“缅北公盘”的事情。 一定是他昨天联络了缅北几家族长,商讨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今天,找自己再商议呢。 卢灿原本饭量就不小,自从练习劈拳后,更是食欲大增。一个人,很轻松将三人份的早点,全部扫空——昨晚阿尔达汗带着杨坤出去鬼混没回来。 “年轻就是好啊,这么能吃!”看卢灿轻松扫光早餐,杨天和笑着说道。 卢灿将杯中剩下的一点牛奶喝光,擦擦嘴,“杨叔还年轻着呢,等杨胜结婚生子,能接手您的事业后,您才有资格这么感叹吧。” “阿胜结婚生子?哈哈,那还早着呢!他如果有你一半机灵,我就心满意足了。” 话虽如此,但从他的哈哈大笑中能听出来,对自己儿子的满意。杨胜今年十五岁,是杨天和的独子,除了上学外,还跟着高世杰学赌石,很聪明的少年。 “昨天你说的事,我和罗家、桑达拉家商量了之后,大家感觉还不错。”他笑完之后,聊起正事,“可是,桑达拉家族,有些担心这么做会不会与南边,彻底闹翻?” 这种担心,是题中应有的,卢灿早已经考虑到。他笑着和杨天和开了句玩笑,“杨叔,缅政府应该给你们发奖章呢,怎么会找你们麻烦?” 杨天和眼神一亮,身体微微前倾,“哦?你也认为可以适当与缅政府合作?” 显然,他听懂卢灿话中的意思,而且,他自己也有这种想法。 “当然需要合作。”卢灿说得斩金截铁,“成立缅北公盘,第一目的是为了缅北矿主的利益,又不是为了现有公盘打擂台。” “在拿回翡翠市场议价权上,缅北公盘与政府公盘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为什么不合作?如果缅北公盘稍稍退让,名义上承认率语言缅政府矿产部主管,那就更没有问题了!”卢灿摊摊手,反问道。 他说的皇而堂之,可事实上真的能亲密无间的合作下去吗? 理想状态下,是可以的。可是,只要缅北地方势力存在,缅政府都会将这里视为眼中钉,所谓的公盘合作,也只能流于表面。 杨天和是生意精,如何看不到这一点? 可卢灿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有这份表面合作,维持双方不撕/破脸皮就足矣,难不成还真的要结成战略联盟?估计缅北势力最大的罗家,就不会同意。 他不由露出了微笑,点点头,算是认可卢灿的说法。 “缅北公盘成立,我在组委会中给卢家也留下一个席位,需要和你祖父商议吗?” 杨天和的话,让卢灿一喜:回报来了! 以纳徳轩的影响力,还不足以在这样的组织中担纲角色,但有了卢灿的这份提议,杨天和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在筹组会上提出这样的要求,纳徳轩因为是倡导者,坐在这个席位上,也心安理得。 这不就是自己希望的吗? 卢灿连忙站起身来,很恭谨的谢道,“感谢杨叔美意,这件事,我稍后给爷爷发电报!” 看着卢灿匆匆离开的背影,杨天和的眼光有些复杂。 这孩子,妖孽!触觉太敏锐,竟然能从矿口减产中看到缅北矿主联合的意图,并且主动提出这样的解决之道。杨天和如何不知道卢灿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的想法? 可是,他的提议,确实要比早先自己一帮人提议的减产施压,高明很多。算了,分纳徳轩一点好处,算是给杨卢两家交好,再添一把柴火而已。 杨天和这一刻,忽然想要看看,这孩子未来能带领卢家,走到什么境界? ………… 带着丁一忠出门,先去电报局给家中发了一份长长的电报。 其一是告诉爷爷这件事,让纳徳轩对缅北公盘的出现,提前准备;其二是让昆希来缅甸,负责下周的拉普小镇鉴宝活动。 阿尔达汗的方法很简单。 下周一全镇的教民都会去宣塔宣礼诵经,等结束后,安排阿拉伊丁阿訇帮忙,告诉这些教民一声。如果有上年头的物品想要置换成美金,可以去阿尔达汗家的庭院,卢灿将在那里,用市价收购这些物品。 发完电报后,卢灿带着伞帽,与丁一忠两人,直奔西堡玉石交易市场。 与两年前相比,这里变化太大。 原本的铁皮大门,已经被换成带有桥拱门楼的钢筋栅栏门。门前被修整出一块广场,广场四周是数十家的带帐篷的正规摊位,卖玉器、木雕、食品、水、烟酒茶。广场上还有不少穿着筒裙的缅甸当地人,背着挎包,向进出玉器市场大门的行人,兜售玉器、毛料之类。 卢灿两人刚走入小广场,呜啦,围过来一批人。有背挎包卖货的、有市场上的眼睛,还有几名掮客,叫嚷着请卢灿去附近民居看货,胸/脯擂得咚咚响,保证有好货! “有会说汉语的眼睛吗?要一名!”丁一忠双手撑开,挡住人流,高喊一声。卢灿来过缅甸几次,能简单听懂缅甸语,但一旦混杂掸邦土语,就完全歇菜。 立即有三四人举手,卢灿点了一名四十来岁,看起来较忠厚的中年人。 “东家可以叫我戎茂(掸邦语的意思是富贵)!”那人连忙分开人群,对卢灿行礼。 绒毛?真是奇怪的名字! 卢灿心底嘀咕一句,伸手和他握了握,顺嘴说道,“这里的变化不小啊!” 那被卢灿称呼为绒毛的中年人,连忙点头回答,“东主有所不知,早年这里很破烂。两年前香江翡翠王他老人家,在这里开出一块传奇翡翠后,这里的人气大旺,摊位也增加不少。政府筹集了摊主们的资金,把这里重新修整一番,才有今天的模样。” “翡翠王?”想起两年前的事情,卢灿情不自禁的呵呵笑道。 他的笑声落在绒毛的耳朵中,似乎像是不太相信。戎茂连忙又补充道,“这事千真万确!当时我在现场呢。” “翡翠王他老人家,找到的是黑色曼陀罗,传说中的翡翠。” “那块赌料,全身平凡至极,一点特征都没有,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辨别出来的。可是,解石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竖起巴掌,向卢灿左翻右翻的示意:“五十公斤帝王绿翡翠!啧啧,什么概念?” “别的我不清楚,那个小摊主算是发了!以前我认识,和我关系还很好!” 他的语气中尽是羡慕,“现在,那家伙全家搬到清迈,买了别墅,还有大片的土地,听说成了那边的大地主!” 呃?杨家对那摊主还算不错! 当时赌石决标的规定中,那些原石都是属于摊主的,也就是说那块五十公斤的帝王绿翡翠,也是属于摊主的。当然,那家伙自己是无法拥有如此巨宝的,最后还是缅甸几大公司,将这块举行帝王绿瓜分。 杨家拿了大头,纳徳轩也分得两公斤——杨家给纳徳轩的额外酬劳。 纳徳轩所分得的两公斤帝王绿,被老爷子安排人设计成一套首饰,准备卢灿与田乐群订婚时,交给她做传家宝。 “东家,得买票才能进。”见卢灿和丁一忠直直的向市场大门走去,那绒毛连忙指了指门卫,提醒道。 靠!来玉石市场逛逛,竟然还要买票? 谁说缅甸人不会做生意的?拉出来,保证不打死他! 门票为五缅甸元。 进门之后,卢灿发现,里面也扩大了不少,原本的井字格,现在已经变成田字格。三横三竖的通道上,前来选购玉石的人数,还不少呢! “东家,是要框,还是要推车?”戎茂指指大门附近,那里停放着十来辆手推车,另一边是缅甸所特有的头顶筐。 收费的,柳条框一上午是五缅甸元,手推车一辆是十元。 卢灿忍不住又要吐槽!当年的行为,算是在坑自己吗? “要车!”卢灿示意丁一忠跟着戎茂去交钱,想了想,他又说道,“阿忠,要两辆!” 这是准备将西堡市场好毛料给清空的节奏啊! “欸!知道了!”回答的是戎茂。 他最高兴,卢灿要两辆车,这是准备大买!他的销售提成,也会水涨船高不是? 正文 第284章 桑家公子 刚刚张开翅膀的幼鹰,总是向往远方,似乎那里,才是自己追寻的方向。 桑德拉吉瑞,躺在藤椅上,脸上盖着斗笠。 这个鬼地方!上午十点,就如此闷热!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 起来?天更热,还不如继续躺着呢。他扭扭腰,摆了个更舒服的侧姿势。 作为桑德拉家族第三代行五的少公子,三房的唯一继承人,吉瑞觉得,此时自己应该在夏威夷的海滩上日光浴,再不济也应该在仰光大街上看美女,而不是窝在这低矮的毛料棚中躲太阳,瞅生意人! 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 不就是不喜欢家中产业吗?整天和脏兮兮的石头混在一起,有什么出息?不给钱去美国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发配到这家小摊位上? 算了,忍了!反正再过几天就满两个月,自己就能出去自在了!这次回家,记住教训,不找父亲,找婶娘要,她一定会给的! “五少爷,有人上门买货!”伙计阿米没敢大声,低头在他耳边念叨一句。 “买货?”吉瑞嘀咕一句,没动,弹弹手指算是挥手,“你招待就行,我眯会!” 接着,有人喊了句,“阿米,我家东主来看货,有好东西,赶紧亮出来,那些砖头料就被往外搬。”这应该是眼睛的声音,西堡市场的眼睛,都用东主、老板来称呼雇佣者。 “欸!好的!”阿米似乎在给客人介绍毛料。 这有什么好介绍的?桑德拉家族的帕敢老场口料子,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 来人眼睛不瞎,说的是汉语,不是缅甸人,应该是东南亚一带人士。 其中一位声音很年轻,“绒毛,这家料子比上一家要出色,是老帕敢山石料。” 嗯?能一眼分辨出山料和水料,挺识货的嘛!自己家的矿口,集中在帕敢大谷地,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 “您喜欢就好!这里是桑德拉家族的棚子,他们家毛料在西堡,能排进前三!”那位叫绒毛的眼睛笑着回禀。 “哦,是嘛?那得好好看看。”那年轻的声音,呵呵笑道。 不一会,吉瑞就听到那年轻人轻声感叹,“还真不错,大谷地的山料。” 咦?这么短时间,分辨出自己店中的料子来自帕敢、山料、出自大谷地! 这个东南亚来的年轻人,是个高手! 吉瑞有点兴趣了,他翻了个身,顶顶盖在脸上的斗笠,透过缝隙,只能看到这人的背影,个头很高,穿着很讲究,应该是富裕人家的子弟。 他正在察看右侧货架上的蒙头货,没用手电,而是自己动手翻料,其手法相当娴熟。 那是一块黄盐沙皮料,大约十五公斤左右。 吉瑞自己也看过,其表面为带状松花,松花贴在一侧,其种水至少到冰。可最终自己也没敢动手开窗,因为在松花的右侧,有一块痂皮绺。 这年轻人的目光很锐,看货很快,他的右手不一会就落在这块痂皮绺上。用力的搓着这块小绺,似乎想要将它搓跑。十秒钟后,年轻人遗憾的摇摇头,放弃这块毛料。 高手!真的是高手! 赌石高手不仅在于技术,更在于心态。 有很多技术不错的赌石师傅,他们经常会赌垮,原因很简单——并非没有看到毛料上的风险,而是过于看好利好的一面,以至于难以舍弃。 快速决断哪种险可以冒,是衡量赌石高手的一大标准。 这位年轻人,能快速放弃松花部位所露出的诱惑,这心态,太好了! 吉瑞自己也是赌石高手。桑德拉.温爷爷亲手调教十多年,一直被誉为桑德拉家族第三代赌石天才人物。可自己在来到这家铺子时,对这块冰种近玻的黄盐沙皮料,也琢磨了很长时间,才放弃开窗。 吉瑞知道自己身上的毛病——懒! 为此,桑德拉温爷爷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父亲将自己送到棚子中,并勒令自己必须待满两个月,估计也是想要治治自己的懒病。 懒病好治,心病难治啊!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吉瑞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出在哪儿——看了十多年的石头,对眼前这些蠢货,真的提不起兴趣。自己喜欢的是激情的、自由的、享受的、浪漫的年轻岁月,不是向爷爷那样,过一辈子枯燥乏味肮脏的赌石师傅生涯。 眼睛在斗笠的阴影中眨了眨,吉瑞轻轻叹了口气。 再回到那年轻人的背影时,他已经向前迈出两步,这短短的两分钟,他把中间那两块都看过了?不会这么快吧! 吉瑞有些不相信,自己看毛料的速度在家族年轻一辈中,已经是超快,那年轻人比自己还牛?不可能,东南亚的年轻人,又不是人人都有卢灿的水平! 是的,吉瑞不止知道卢灿,还见过卢灿其人。 今年六月份,莫湾基河谷,卢灿连挑率东来、麻重仁的两场赌石赛,吉瑞都在现场,只不过当时他是被爷爷带去观摩学习的观众! 他的父亲桑德拉瑞普,更是卢灿与麻重仁那场赌石的主裁判之一。 对比自己还年轻的香江翡翠王弟子,吉瑞是服气的!那样的环境下,吉瑞有自知之明,自己无论是对阵率东来,还是麻重仁,都会输。 咦?等等,卢灿?这身影,有点像!越看越像! 桑德拉吉瑞,连忙掀开脸上的斗笠,一骨碌坐起身来。 吓得旁边的阿米,还有戎茂一跳。阿米连忙问道,“少爷,您不眯会了?” 吉瑞将斗笠往他怀中一塞,上前两步,准备仔细看看,是不是卢灿来到棚中。 一条黑色身影挡在他的面前,警惕的看着他。 是那年轻人的随从。 “是…香江小翡翠王…卢先生?”吉瑞估计这应该是安保,刚才自己的行动让他误会了,连忙伸手指指卢灿,低声向丁一忠问道。 对方认出来了,否认也没用。丁一忠眉头皱了皱,看了正在低头察看毛料的卢灿后,点点头。 啪!以拳击掌,吉瑞面露喜色,原地转了两圈! 太好了!小翡翠王竟然来到自己的铺子?自己该怎么办? 桑德拉吉瑞是很懒,但这种人的脑袋往往很好使。作为桑德拉家族精心培养的第三代,他的眼界和思维,比同龄人开阔多了。 第一时间,他便开始琢磨,如何利用这个机会,交好卢家。 缅甸矿主喜欢结交翡翠王,不仅仅是尊敬,更牵扯到利益。 没见翡翠王王鼎新两年前帮助杨家拿到两个矿口的竞标权?没见小翡翠王卢灿,两个月前击退气势汹汹的罗家讹诈吗? 翡翠王王鼎新老当益壮,其弟子卢灿展露锋芒,这样的人物,你当缅北其他家族没想过接触吗?真不是,是他们没机会! 卢家的产业,卢氏来人,在缅北被杨家照顾的很好,其他家族想要插手,都没机会! 今天,卢灿转到自己的棚中,而且身边还没有杨家人,这机会太好了! 可是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 卢灿来西堡挑毛料?他家缺翡翠吗?就自己所知,纳徳轩在杨家的四五个矿口都有股份,那一定不是缺翡翠! 十有八/九是兴之所致,来这边练手的! 可这边的毛料品质究竟怎样?自己清楚的很啊,这些毛料,能练什么手? 吉瑞在一旁直挠头,最后还真的被他想到方法——你喜欢毛料,行,那我就投其所好! “烦请和卢少东家说一句,就说桑德拉家族的吉瑞,想要和他说句话!” 吉瑞很机灵,并没有直接点出卢灿的名字,而且,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小小的毛料棚中,根本就不需要丁一忠通禀的。 卢灿正在低头察看一块大谷地黑乌沙,正面开了一个电筒窗,算是半赌料。 这块料子不错,表面松花上宽下窄,沙粒均匀、颗粒细密、手感强,底水很润,有冰种到玻璃种渐变的趋势。从窗口可以观色,其颜色应该介于苹果到菠菜之间。从石纹判断,其内部玉质结构也不小,应该有西瓜大小,很适合做鐲料。 听到声音,卢灿一愣,西堡竟然还有人认得自己? 他抬起头,丁一忠挡着一人,年纪不大,估摸着二十三四,皮肤有些黑。 桑德拉家族的? 他连忙直起腰,对这位面带笑容的年轻人,不好意思的拱拱手,“吉瑞兄,打搅了!” 这就是成名的烦恼——正如观复马老去摊位上买古玩,结果被认出来一样,看中的东西,你买还是不买? 见卢灿出面,丁一忠闪身让过。 吉瑞迈过他,热情的伸手,“哎呀,这棚中最好的毛料,就是卢少东家手中这块!冰到玻的料子,用来做噱头的,卢少真是好眼力。” 卢灿一怔,这位热情的有些过份啊,连实话都说出来了。 伸手与他握了握,卢灿有点遗憾,“哦,这样啊,那就算了!” 人家点名这是噱头料,招揽客户进店的,如同古玩店的镇店之宝,一般都不会卖的。如果真要买,价格低不了。因此,卢灿熄了捡漏的心思。 “嗯……这块料子算什么?卢少如果有兴趣,我带你去仓库。” 握手之后,吉瑞可没有撒手的意思,反复摇晃着,态度极其热忱,“联合珠宝矿业在腊戌有家仓库,那里的货色全!卢少可以去挑选,我按照市场价位给您!” 还有这好事? 卢灿还真没仔细研究过缅北矿主的心思,他狐疑的看了眼对方。 “卢少不认识我,但一定知道我爷爷,桑德拉温,您听说过吧?”他又低声说道,“我父亲桑德拉瑞普,正是您与麻重仁对赌时的主裁,您应该还有印象吧?” 当然有印象,如果不是瑞普出面否决麻重仁的那块开窗废料,卢灿那场赌石要输! “哦……吉瑞兄是名门之后,久仰久仰!”趁着双手还握在一起,卢灿这次笑容真诚很多,连抖了几下。 “卢少东家有兴趣吗?刚好我也有点赌石方面的问题,请教一下。” 对方这是送人情给自己,为什么?虽然卢灿依旧有些疑虑,可对方的提议,太特么合自己的胃口。联合珠宝矿业,可是缅甸排名第四的矿业集团,其仓库,好东西能少? 与杨家是华裔不同,桑德拉家族,是缅北本地第一家族,和他们拉上关系,对于纳徳轩而言,并不是坏事! 去!为什么不去? 正文 第285章 赌极品色 帮年轻的东主选购的四块毛料,搬进车中,手中捏着丁一忠临开车前塞来的几千缅元,戎茂有点懵。刚刚那位年轻的东主是谁?能让桑德拉家五少爷如此热情? 车越行越远,有些失落的挥挥手。隐隐中,他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位也许可以改变命运的大人物。 桑德拉家族的毛料库房在腊戌城东,开车也就是十分钟。 与杨天和大院一样,这里同样驻扎许多荷枪实弹的家丁。 “这是……你家?”车子驶进大院,卢灿感觉不对,眯着眼睛问道。 桑德拉.吉瑞歉意的笑道,“对啊,毛料仓库就在我家院子里。这地界,谁敢把毛料放在外面?” 卢灿拍拍额头,他还真的没骗自己,是自己疏忽了! 桑德拉家族的祖庭在东枝,但第三房桑德拉温这一脉却驻守腊戌。 腊戌这座城,虽小,但位置重要。 向南,它是缅北重要出口通道,可以沿南渡河一路往南通向大海; 向北,它距离北方内陆的不到一百公里,有多条山路可以通向滇缅边境; 向东,是佤邦势力范围; 向西北,是掸邦传统势力区。 因此,缅北杨家派驻杨天和这位二代最杰出的代表,驻扎这里;桑德拉家族则是第三房桑德拉温为代表的族老驻守,其他几大家族在这里同样有驻点。 吉瑞率先跳下车,对着院子里高声喊道,“爷爷,出来接客!” 客厅中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应该是有客人。 接着又是一声老者的怒骂:“三天不揍,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说话这么没溜!滚进来!” 吉瑞挠挠头,自己也不好意思,尴尬的对卢灿笑笑,“估计来客人,要不,我爷爷的脾气挺好的。咱们是去库房……还是进大厅?” “先去见见你爷爷吧!”卢灿被这家伙弄得哭笑不得。既然来了,桑德拉.温,那是必须要见见,在翡翠行当,他也是赫赫有名的老前辈。 闻言,吉瑞大喜,刚才还有些担心,把他诳来家中,他会不会生气。连忙伸手邀请,“我爷爷这人吧,看起来严肃,其实……也就是个老小孩。以前教我辨石,经常无缘无故生气,你多接触接触就知道,很有意思的一人……” 看得出来,吉瑞与桑德拉.温的关系不错。厉子疼孙,哪儿都一样。 走上台阶,迈过门厅槛,卢灿差点把踏出去的脚给收回来,尴尬了! 他恼怒的瞅了眼吉瑞,这人同样傻眼——大厅中围着八仙桌坐着八人,见到卢灿进门,正对门的几位,相继发出“咦?”“欸?”的讶异声。 主位是桑达拉.温,左侧第一位,正是杨天和,右侧老者是缅北大家族罗家的族老罗家峪。还有几人,都面熟,应该是在两场赌石活动上见过。 杨天和的脸色很惊讶,最快站起身,“阿灿,你怎么上这儿了?” “咦?还真是小翡翠王上门!稀客稀客啊!”桑德拉.温惊讶之后,也站起身来,离开桌子迎了上来。 罗家峪的脸色有些捉摸不定,不过,他很快也起身,主动向卢灿伸手,笑声很洪亮,“还真是!我还以为看错呢!卢少东家什么时间来缅甸的?有时间也去罗家坐坐!” 其他几位背对门厅的客人,也纷纷站起来。 桑德拉.瑞普,则对儿子瞪了一眼,“请卢少东家上门做客,你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吉瑞撇撇嘴,心道,不是我机灵,哪能将他诳上门? 卢灿有些懵圈!一会功夫,全都围过来!不会吧,都这么热情?问题还这么多? 连忙先和桑德拉.温握手,“温大师好!今天巧了,去西堡市场练练手,结果遇到令孙,聊得挺开心。承他盛情,邀请我来库房看料,这不,上门叨扰来着!” 说完这话,他与杨天和点点头,算给杨家一个解释吧。 又与旁边的罗家峪握握手,“罗老爷子,有时间一定去拜访!” 杨天和是何等精明?很快从卢灿的这两句话中理出大概,心中即便有一丝不愉,也不会显露。他哈哈一笑,“论到毛料练手,温大师家确实不错。” 他扭头对罗家峪说道,“一直听闻桑德拉家大谷地场口,极品毛料就囤积在腊戌。罗老,今天我们算是沾了阿灿的光,也能看一眼?” 杨天和这是小小的坑了桑德拉家族一把。翡翠毛料的库存,都是分等级的,他这么一说,桑德拉家族还好意思开次品仓库? 罗家峪人老成精,立即会意,这种慷他人之慨的事情,为何不做?他摇晃着卢灿的手臂,连连笑道,“沾光,沾光!我有一个提议!” 刚才杨天和的话,就让卢灿身上冒冷汗——这不是明着敲诈吗?现在这老家伙又来提议?赶紧将手抽出来,与旁边的瑞普握了握,笑着说道,“瑞普叔,叨扰了!” 桑德拉.瑞普也是人精一枚,今天这事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爽快点,还能在卢灿面前混个好印象。他摇摇卢灿的手臂,笑着说道,“别的没有,我们桑德拉家族的毛料还是不错的。别看杨家罗家矿口多,可是论起大谷地毛料,我们家绝对是缅甸第一。” 这话还真不吹牛,联合珠宝矿业,在老帕敢大谷地场口,有八个矿坑,占据大谷地毛料的近九成的产出量。 “小翡翠王能来我家,是桑德拉家族的荣光,我们绝对开A库,你安心选料就是!” 这话说的漂亮!A库肯定是筛选过的顶级毛料。 和卢灿招呼完后,他将目光对上罗家峪,“罗老有什么好提议?我想听听呢?” 这是杠上了! 罗家峪哈哈笑巡视一圈,道,“大家都是玩石头的,是不是都对小翡翠王的赌石技术好奇?我的提议就是……” “今天借桑德拉家毛料库一用,我们一帮人,陪卢少东家献丑,赌一把,顺便见识见识小翡翠王的赌石绝技,好不好啊?” 他又对身边的桑德拉.温说道,“老家伙,难道你不想见识见识卢少东家的赌石技术?知道你们库房毛料是属于家族的,放心,我们参赌的料子,按照市场价走。” 罗家峪当得起老奸巨猾四字。 他这提议,既抻量卢灿的赌石技术——他从杨家听到传闻,卢灿在最后一次赌石中,其实是输给了麻重仁的那块开窗废料,今天刚好藉此机会,好好的试试这小家伙的实力;又反手坑了杨天和及其他两家一把——这里论赌石技术,只有桑德拉.温和他自己,能和卢灿一拼,其他三人,纯属凑数。 还有一点就是,卢灿如果赢得这场赌石,一人带走六块翡翠,势必还要感谢自己的提议。至于说自己赔一块石料的钱,对家大业大的罗家来说,不算事。 “我没意见!”桑德拉.温立即举手同意。对于卢灿的底细,他也想摸摸。二十岁不到的赌石天才,太少见了! 这里面,赌石技术,杨天和最差,但他却是剩余三大家族中第一个举手赞同的,“如果阿灿同意,我忝陪末座也要买块料子试试手气。” 卢灿在瑞普的引荐下,再度与另外两大家族,哈德曼家族族老扎昆.哈德曼、荣西家族的族长瑞文.荣西,相继握了握手。 哈德曼家族是长龙珠宝的大股东之一,荣西家族在联合珠宝矿业中有股权,都率属于缅北十三家族。 那位荣西族长,摇着卢灿的手臂,笑容满面的用左手盖在卢灿的手上,“怎么样?卢少东有没有兴趣,陪我们玩一把?” 卢灿已经缓过神来,他笑嘻嘻反问道,“那就玩一把?” ……………… 瑞普引路,吉瑞虚扶着他爷爷,一行人跟在他们祖孙三代身后,出厅门,来到侧院。 四四方方的院落中,顶部搭建有塑料薄膜大棚,一走进去,闷热无比。这种库存方法,是为给毛料保湿,与国内商人在毛料堆泼水同理。 院子中堆放的是精品料,也就是论块销售的毛料。后进有三间库房,分别有一二三标号,那里存放的是精挑细选的极品料。至于说公斤料,应该堆放在矿口,这里没有。 大谷地场口料,在老帕敢场区诸多场口中,不算最出名,但胜在一个稳字,表里如一。当然,这也是相对的,赌石就没有不垮的种类。 其实这个场口,在帕敢场区诸多矿口中,算是新矿。桑德拉家族在七十年代初,斥巨资“包圆”大谷地方圆十公里。开采到今天,不到十年,其储量一直被其他家族觊觎。 也因此,桑德拉家族,不得不收纳其他缅北中小家族的资本,形成现在的“联合珠宝”矿物公司,以抗衡其他势力。 瑞普挥挥手,让院子中的一位管事,打开一号仓库。 “等等!”大家正待进去,罗家峪又闹幺蛾子,他伸手拦住门框。 “老温家的料子,大小不一,赌价值不公平。今天的赌石,我建议咱们换种玩法,赌色?或者赌种?怎么样?” “我看行!就赌色吧。”扎昆.哈德曼率先赞成。 他的赌石技术一般,摆明要赔钱,原本就不太乐意参加。现在好了,赌色,呵呵,那就无所谓赌石的大小了! 他的目光落在卢灿的身上,笑着问道,“卢少东家,你说呢?” 老家伙真是多事,卢灿腹诽一句,脸上依旧笑呵呵,反问道,“您老说了算,我只想问一句,如果赌色,是赌多色,还是赌极色?” 赌多色就是赌彩,色彩种类丰富者获胜;赌极色就是赌单一色的极品,色值高的获胜。 “老温,你的意见呢?” “赌极色吧,单一极色,高低排名为赤黄绿墨紫。”桑德拉.温很快说出规则。 “限时吗?”杨天和问了一句。 “当然!一个小时为准!”桑德拉.温,接口回答道。 赌极色,卢灿还是第一次,心底也没谱。 踏进一号仓库后,他的心脏不争气的急速跳动起来! 正文 第286章 极品红翡 赌极品色,是一种很偏门的赌法,并不常用,容易产生纠纷。 因为翡翠色彩的形成,与其所含金属元素有很大关系。 譬如翡翠中常见的绿色,致色元素是铬离子,它是原生色。翡翠中只要含铬离子万分之几就可以致色,比如翠绿、阳绿,它们的铬含量都是万分之几;深绿、祖母绿的含量则是千分之几。如果其中有铁离子参与致色,则会变成暗绿,或者黑绿、黄阳绿、豆绿等。 一个单纯绿色系,就很难判断究竟是黑绿好,还是俏色绿更好——从色值上来说,墨绿要比俏色绿更深,但市场价值,墨绿往往差俏色很多。 赌色的纠纷,也因此而起。 今天倒不会发生纠纷,毕竟只是一场大家起哄、想要考验卢灿赌石技术的友谊赛。 评判的标准也很明确——正色大于邪色。也就是说祖母绿、翠绿(艳绿)、苹果绿、黄秧绿这类俏、正的绿色,为赢家。其它的诸如偏黄绿、偏蓝绿以及灰绿,一律为输。 “卢少东主,一定要给我们年轻人争口气!” 大家从旁边的办公桌上拿到手电后,正准备下场,身后传来吉瑞的一声高喊! 卢灿对他笑着挥挥手。 杨天和听到这句话后,眼睛转动两圈,落在桑德拉.吉瑞身上,似乎想要重新审视这位桑德拉家族后起之秀。 这句话喊得好,至少让卢灿对他的印象提了三分。 罗家峪同样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这老头子的反应更有意思。他笑呵呵的拍拍桑德拉.温的肩膀,笑道,“你家的孙子,向外啊!不给你鼓劲,反而给外人加油呢!” 桑德拉.温哈哈一笑,显然对自己的孙子很满意,对他招招手,“你也下来,帮卢少东搭把手!老罗,则不违反规矩吧。” 老家伙这是借机让吉瑞和卢灿多接触亲近,也许,还有在卢灿与杨家之间楔根钉子的心思在其中吧。 见吉瑞欣喜的模样,卢灿也不好拒绝,卢灿对老爷子拱手后,“那就辛苦吉瑞兄!” 带着桑德拉.吉瑞一道下场。 这座仓库中毛料不算多,也就三百块左右,毕竟全极品料子难出。数量虽少,可质量高啊,个个头顶松花腰缠蟒。 毛料的表现,要比杨天和收藏室的料子,还要稍高一筹。 一水的大谷地毛料,只有三色,黑乌沙、黄盐沙皮、白盐沙皮。 在赌石行业,黄盐沙皮与黄沙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顾名思义,黄盐沙皮料子,表面有细小的盐状颗粒物附着,而黄沙皮没有。白盐沙皮同样如此。 好的黄/白盐沙皮其表层的沙粒仿佛立起来,摸上去很象荔枝壳,此类翡翠玉石种好。黄盐沙皮壳上的沙粒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匀称,不能忽大忽小,否则其种就会差。 嗯?那是说赌种水能用到的。 赌色呢?毛料赌色,主要看四点:蟒、松花、癣、枯。 有人说过,蟒带就像是石头里的河流,是色在毛料中象河一样流过!还有一种是水蟒,就是水头很好的色带子从石头中流过,从毛料表面看就如娟娟的溪流,穿过岩石而去! 所以,蟒带是观色的第一需要注意的要素。 其次是松花。 松花是玉石内部的色在表皮的具体反应,同样是赌色的重要依据。譬如柏枝松花、点点松花、丝丝松花、蚂蚁松花等,都是色浅的表现,而一笔松花、谷壳松花、毛针松花等容易出高色。 癣和枯也很重要,癣能判定玉石绿色的深度、活性,而枯是判定其内部元素的重要标准,也就是判断玉质的色值体系。 将这几点综合之后,判断翡翠毛料内部的色值,对卢灿而言,并不太难。 因此,他看料的速度很快,基本判断之后,值得上手的,才会动手将毛料翻个个头,仔细观察。 不得不说,这批料子的种水是真好! 刚刚看过的二十多块毛料,各个有货不说,其中至少三块能达到高冰至玻璃种。但颜色嘛,就要差一点,浅色居多。 这是大谷地矿口的特色——大谷地翡翠水头好,着色差,是有名的。 不一会,卢灿手中拿了两块五六公斤的毛料,一块是玻璃种飘绿,另一块是玻璃种秧苗绿,都是正绿色,可惜,色值稍浅。 卢灿拿着这两块,可不是为了参赛的,而是准备稍后付钱购买的——这种玻璃种正色俏绿的翡翠,非常受市场欢迎。 嗯?卢灿马上看到第三块,可惜拿不下了! “吉瑞兄,能帮我推辆车或者拿个框子过来吗?” 吉瑞跟在他身后,见他挑出两块毛料,心头还有些疑虑呢。这两块料子确实不错,但怎么看,也不像高绿翡翠。听他说要手推车,一愣,“卢少东家是想……” 卢灿呵呵笑了两声,把右手中的料子举起来示意,“难得进你家的极品仓库,这不,看上几块料子,准备稍后买下来,可以吗?” “您……您在挑选……自己买的料子?”吉瑞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伸手指了指那块毛料,“这……这不是准备参加赌石的?” “哦,这不是。这种浅色料,水头好,市场受欢迎,准备自己要的。”卢灿再度解释一遍,还特别强调了一句,“和老先生们的赌石,用这种料子?那我就不用赌了!直接认输!” 靠!吉瑞想要骂娘! 这是赌石比赛,友谊赛也是比赛,别人都在挑赌石用的毛料,你当逛西堡玉石市场呢?他咽了口吐沫,将自己想说的话一道咽下去,重重的点点头,“行,我现在就去拿竹筐去。” 卢灿将自己看中的三块毛料,都堆放在走道上,稍后吉瑞会帮忙装框。 他自己继续往前。 路过第一排转角处,他的脚步再度停下来。 这里有一块二十公斤的白盐沙皮,通体微微泛红,应该是一块红翡料子。整块料子没有松花,但皮下蟒纹的流向很清晰,两寸宽,从一端平着走向另一侧,整块毛料,有些类似于“页岩”,很规整。 大谷地毛料也有红翡? 卢灿将手搭上这块毛料,颗粒剌手,立体感很强。 好东西!正是一块极品正色红翡! 翡翠中的红色是次生色,称为翡。它是由铁、锰等物质填充在晶粒间或裂缝中形成。如果含高价态铁比较多,颜色多为红色;如果含低价态铁,颜色多则为黄色。 这种页岩状态的白沙皮料,铁元素分部会很均匀,其内部色调一定很匀称。 将这块毛料从架子上端下来,翻了个身,好家伙,其背面有三道一笔松花,透红点。 其色彩有点暗,没关系,那是风化的结果。一笔松花的红色斑点很醇,这就行,虽然没能达到血玉的标准,也有极品血美人的级别。 卢灿今天第一次打开手电筒,半掩着手掌,激光手电能透过白沙皮,照入毛料内部一寸有余。毛料的透性很好,能达到玻璃种级别。 好东西!卢灿再度暗赞一句。 如果用这块料子参加赌石,自己赢定了。可卢灿还真的不准备动用它——现场切开之后,太招桑德拉家嫉恨了! 抬头刚好看见吉瑞推着平板小拖车过来,卢灿连忙抱起这块红翡料子,放在最下面。 “这块红翡料子很好?我怎么看颜色有点暗呢?”见卢灿如此郑重,吉瑞问道。 这话该怎么回答?骗他不合适。不骗他,自己弄走他家绝品红翡毛料,他心底怎么想? 卢灿只得含含糊糊的说了句,“红翡含铁量高,风化后,其表皮色泽就会暗淡,但内部应该是正色。这块料子我不准备参加比赛,是买的。” 吉瑞没想明白,听对方的语气,这块料子内部是正红色泽,为什么不参加赌石? 不明白卢灿怎么想的,算了,且看着吧。 房间并不大,几人经常会擦肩而过,卢灿两人带着一辆拖车,怎么看都像逛市场的。罗家峪、桑德拉.温几人都探头在他的推车中扒拉几下,都没说话。 卢灿不经意的瞥见罗家峪眼神中有一丝轻蔑。 呵呵,老家伙,既然你带头起哄,想要看我的赌石技术,那好,稍后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赌色。 最开始,卢灿也想着藏拙,可在进门前,他仔细琢磨后,还是认为自己“耀武扬威”一番,对纳徳轩以后在缅北有好处。 纳徳轩拿到缅北公盘组委的一席之后,并没有庞大的矿场做支撑,想要说话有分量,靠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靠赌石技术的威慑! 让这几家都有心顾忌! 即便是杨天和杨家,因为今天自己被诳到桑德拉家族又被他撞见,指不定他心理有什么其它想法。自己用赌石技术震慑一下,有助于打消他心底那点不该有的念头! 五十分钟时间,卢灿将这三百多块毛料全部看完。 “吉瑞兄,帮我把这些毛料推出去吧,都是我买的。” “那你参赛的赌石呢?”吉瑞的神色很焦急,倒不是装的! 卢灿很快从中间的桁架上,挑出六块拳头大小的毛料,扬了扬其中一块,“喏,这就是!” 吉瑞看了眼,这是一块黑乌沙,浑身漆黑有油光,种水不错,沙粒也很拉手,边角部位有一块暴头松花,色泽还不错。 翡翠王赌石,不应该弄块大一点的?价值高一点的?怎么就弄个小皮球?是不是小气了?吉瑞自认看不懂卢灿的赌石,苦笑着点点头。 两人拉着推车,来到门口,他们已经是最后出来的。 “阿灿,你这是……”见卢灿弄出一拖车,杨天和乐了,指了指这些毛料问道。 “哦,难得进来一趟,我挑了几块顺眼的毛料,稍后买下来。温大师,可以吗?” 桑达拉温看看车中的毛料,又抬头看了看卢灿,忽然哈哈一笑,对罗家峪说道,“老罗,看来我们真的老了。年轻人和我们赌石,竟然还给自己挑了这么多好货。” “就这闲庭信步的气度,你我就输了!” 这话,听着像好话,可落在罗家峪的耳中,却有些不入耳。 “还是看看结果再说吧。”不好过于驳卢灿的面子,但他的语气还是有些冷淡。 杨天和呵呵一笑,“年少,轻狂点也是应该的。阿灿,你挑选的赌石呢?别说你忘了!” 卢灿从拖车中用两只手掌捧出六个拳头大小的翡翠毛料,哗啦一下,全部堆在门口的办公桌上,“喏,这就是!” “这么多?赌色只有一块呢!”桑德拉.瑞普还以为卢灿没听明白规则。 “那就这块!”卢灿拿起那块黑乌沙,笑着回答道。 这小家伙搞什么鬼?赌色毛料,他为什么弄出六块?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都落在卢灿的身上。 “这六块翡翠,是正绿色的标准色,我给挑出来,送给温大师,算是见面礼吧!” 卢灿轻描淡写的回答,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正绿标准色?他这么牛! 正文 第287章 神乎其技 “浓、阳、俏、正、和”,“淡、阴、老、邪、花”,是翡翠行业常用来评价一块翡翠的十字口诀,准确的说,是评价翡翠的色! “浓”指颜色色值比较高,绿意很深; “阳”指颜色的折光率好,鲜艳明亮; “俏”即绿色的水头足,有灵性,有灵性的活绿显得美丽晶莹; “正”指绿色鲜艳纯正; “和”是指绿色分部均匀合理有美感。 卢灿所说的正绿标准色,是指翡翠行当公认的,不含任何偏色的翠绿色,绿色纯正。按照色值由深到浅,分别是祖母绿、翠绿(艳绿)、苹果绿、黄秧绿,这四大基准色。同时,在这四基础正绿色的的区间,又有三大过渡正绿色:祖母绿与艳绿之间的满绿;色值低于黄秧绿的晴水绿、正色飘绿。 高高在上的帝王绿并不独/立成为标准色,它是属于祖母绿中的一种。 有很多人认为,满绿就是祖母绿,这种观点是错误的。祖母绿不仅要求色值满,还要求绿色分部均匀,而满绿在分布均匀上,是无法和祖母绿相比的。 对翡翠颜色,还有一种经常犯错的认知,那就是晴水绿。 许多人认为晴水绿也是一种色带,其实它的绿色是翡翠的底子绿。也就是说铬离子很均匀的分布在翡翠的各个部位,但它们的浓度又不足以形成色带,因此只能让整块翡翠,呈现一种“远看草色近却无”的淡绿;颜色稍重一点的晴水绿是“客舍青青柳色新”的朦胧感。 因此,正绿标准色,由色值从高到低的分部,应该是祖母绿、满绿、艳绿、苹果绿、黄秧绿、晴水绿、正色飘绿。 在场所有人都是翡翠行当中的老手,都明白在众多毛料中挑选出标准正色绿的难度! 这小子刚才说什么?他这六块翡翠中,有六种正色标准緑? 卢灿的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也太扯吧! 场面有两三分钟的奇怪沉默,大家的眼睛都直愣愣的盯着卢灿。 杨天和最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手指点了点卢灿,“罗老、温大师,荣西族长,先开阿灿的这几块小料,如果真的是六大标准色,我看我们也不用比了。” 这话还用说? 短短时间,他挑出自己的料子,还找到六大标准色,这还比个屁啊! “开!我来切!”罗家峪挽起袖子,抢到切石机的把手,“卢少东主,你把线画好!那个桑德拉家的小子,你来浇水。我今天就要看看,王鼎新教的徒弟,妖孽到什么程度?” “我来浇水!” 吉瑞正准备去浇水,被他爷爷桑德拉.温一把拂开,先抢到水管。 卢灿拿起第一块小料,在点点松花上画了一个圈,“这块黄盐沙皮料,种水在豆种到芙蓉之间,应该是飘绿。” 旋即,他又在第二块白沙皮的中间位置来一笔,“这块是冰种,从中间切即可,晴水绿。” 第三块,是三角棱形的白盐沙皮,他沿着其中一只角斜斜来了一笔,“这块是芙蓉种,薄雾,可能在一侧有丝棉,但主体色调为秧苗绿(黄秧绿)”。 第四块是黄盐沙皮料,椭圆形,他直接在底部圈了一片,“坐底苹果绿,种水为冰种到高冰,内部有裂。” 第五块同样是黄盐沙皮,他在三分之一处圈了一笔,“拦腰切,糯种艳绿。” 第六块就是他准备拿来赌石的黑乌沙,比棒球大不了多少,“这块料子最好擦出来,虽然不到帝王绿,但普通祖母绿还是有的,玻璃种!” ……………… 都是小料,全部切开,也不过十分钟。 仓库中一片静谧! 桑德拉.瑞普端着盘子,里面盛放的是卢灿所选的六块小料,从飘绿到祖母绿,六块毛料的颜色,与他所说的,丝毫不差。 如果说有瑕疵,那就是那块芙蓉种黄秧绿,白色丝棉面积比卢灿所说的要大,占据小半个切面,但另一半的颜色,没有任何问题。 神乎其技! (切标准色的故事有原型:取自2003年麻重仁麻老,在京负责制定《翡翠级别标样集》时的取样故事,有文学加工。麻老花了一下午时间,在潘家园精选二十二块标准色料子,含偏黄绿色系、偏蓝绿色系、灰绿色系。) 站在父亲身边的吉瑞,眼睛扫扫盘中翡翠,又看看卢灿,满满的偶像崇拜! 罗家峪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中带有一丝苍凉、失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扶着切石机的手柄,手指点点桑德拉.温,“老温,不服老不行啊!现在的小辈,窜起来太快!太快!” “你还好一些,桑德拉家族后继有人,我们罗家呢?我们罗家呢……哈哈哈!” 哈哈大笑声中,最后有着说不出的悲戕。 一代新人换旧人,太残酷! 今天真的给他的刺激太大——原本还有些怀疑卢灿的赌石技术,所以他才挑头,以陪太子读书的名义,提出这次赌石,可是,真当结果出炉后,他忽然感觉,罗家的未来,恐怕一辈子都要压在这个未到二十岁的年轻人阴影下——如果罗家不和纳徳轩搞好关系的话! 别看罗家现在在缅北,因为罗星汉的缘故,隐隐有超过杨家,成为第一家族的势头,可是,罗家峪比谁都清楚,罗家的第三代,就没有出色的年轻人! 罗家看不见未来啊! 更何况,还有这样一位年轻的赌石王者,牢牢的压住罗家两代人! 这种悲戕的笑容最伤人心,更何况是一位老者。 桑德拉.温感受最深,他竭力的让自己不去看卢灿,他知道自己的眼神中,同样会很复杂,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胡思乱想。 他拍拍罗家峪的肩膀,语气很无奈,“想开点,也许……也许我们真的该退下来,在家族中找几个好苗子,专心致志的培养!” 杨天和站在卢灿的身后,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同样很复杂。 原本以为自己很看重纳徳轩、很看重眼前这个孩子,可是,今天卢灿的表现,再度刷新自己的看法——杨家的重视,也要随着这孩子的成长,逐渐加重! 再看看与卢灿并肩而立的吉瑞,杨天和忽然想要抓住杨坤臭骂一顿,这小子,和阿尔达汗鬼混什么?今天要是他跟在卢灿身后,也许,卢灿就不会与桑德拉家族产生交集。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 婉言谢绝了桑德拉家族的挽留,这里的氛围太怪。卢灿让吉瑞送自己去杨家大院,还有花费二十万美元购买来的十一块毛料,以及被瑞普强塞到车中的五块赌注毛料。 至于杨天和他们,稍后还要继续讨论缅北公盘的事情。卢灿很清楚,今天下午,这五大缅北家族,话题一定离不开自己。 目标,是达成了,可卢灿也被罗家峪的笑容,刺激了,心情并不好。 “想什么呢?不用理那些老东西!老话说的好,后浪推前浪,不让开,就拍死他们!” 吉瑞的话,没心没肺,把自己爷爷说成老东西,还拍死他? 这是他在想办法逗自己开心呢。卢灿抬头对他笑了笑。 说起来,今天还真要感谢他。没有他的邀请,自己就无法代笔纳徳轩,在缅北这些家族面前立威,也无法买到桑德拉家族这十一块不错的毛料。 “嗨,阿灿,你技术这么牛?天生喜欢赌石?我也是从小就和我爷爷学,可是为什么长大后,看到石头就想吐?你是怎么克服这种感觉吗?” 见卢灿露出笑脸,吉瑞连珠炮般的问道。 “其实没你说的那么悬,这一手,你爷爷、罗家峪大师,其实也能做到。我估计如果有准备,你也能做到。之所以惊讶,不过是被我突然改变规则,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另外,在数量面前,质量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卢灿摸摸眉梢,笑容有些不好意思。 被卢灿主动揭穿之后,吉瑞挠挠脑袋,回想今天的赌石活动。 还真是!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抱定找标准色赌石来参赌的话,在家中极品仓库中,挑出几块标准色的翡翠,似乎不太难。 也许数量没那么多,色值没那么准确,但毕竟也能做到不是? 自己能做到,那爷爷和罗家峪,一定也能做得更好。 最后为什么大家如此惊讶?其中自然是有卢灿的看色之准确;更多的还是如卢灿所说的,大家被他用数量镇住了! 一水的正绿色一字排开,颜色由浅入深,那震撼效果,不是单一极色翡翠所能比拟的! 当然,还有卢灿那举重若轻、闲庭信步的对待这次赌石的态度,也让大家折服。 “你还真聪明!你的智慧和赌石技术,都是这个!” 他想明白之后,立即对卢灿竖起大拇指。 卢灿笑笑,真是这么简单吗?如果吉瑞回家把这套说辞说给他爷爷听,桑德拉.温一定会狠狠教训他一通。找到一块单一标准正色绿,不亚于找到一块单色极品,卢灿连找六块,其赌石的效率和技法,明显要超过其他人。 他又催促司机,“快点去杨叔家,我现在就琢磨着,把我爷爷和罗家峪爷爷那两块毛料解/开。嘿嘿,他们的毛料,色值要是能达到帝王级别,也不知该怎么想?” 帝王级别?卢灿嘿嘿两声。 桑德拉温和罗家峪挑选的毛料,卢灿已经看过。 温大师选择的是一块极品春色,也就是紫色。翡翠中的紫色属于属于原生色,行内又称春色,主要致色物是锰离子。 桑德拉.温的那块毛料,没能达到极品皇家紫(紫色色值等级划分:皇家紫、红紫、蓝紫、紫罗兰、粉紫)级别,因此,在色值等级上,与卢灿的那块祖母绿,略有差距。 罗家峪的那块毛料很有意思,卢灿也想解/开看看。 七公斤棒槌料,左右两端各含一色,两端的色值,都没能达到极品级,但红紫两色竟然如此泾渭分明,真的少见。要知道,铁离子和锰离子之间可没有排斥关系。 车子抵达大院,鬼混一夜的阿尔达汗和杨坤两人,正坐在院子中的树荫下乘凉。 “阿拉依,你不是在英国吗?什么时间回来的?”率先和两人打招呼的,竟然是桑德拉.吉瑞,他指指正从躺椅上做起的阿尔达汗,惊讶的喊道。 “靠,懒鬼吉瑞!你怎么和阿灿混在一起?”阿尔达汗疑惑的看看从另一侧车门下来的卢灿。 卢灿耸耸肩,这下吉瑞算是彻底加入自己这帮小团伙了。 吉瑞与阿尔达汗,从小就认识,吉瑞与杨坤的关系,也不陌生,三人聊得很嗨。 阿尔达汗门路广,手段硬;桑德拉.吉瑞虽懒,可点子多;杨坤耿直勤快,执行力强,卢灿在缅北的“三人帮”就此搭起架子。 与香江那边的“三人帮”相比,缅北这三位,对卢灿的依赖性更强。 正文 第288章 龙肯矿口 “你也想自己创业?”卢灿瞥了眼旁边躺椅上的吉瑞。 卢灿、阿尔达汗、杨坤、吉瑞,四人一人一张躺椅,绕着中间的小圆桌,成环形的躺在大树下乘荫。聊到连今年刚毕业的杨坤创业问题,吉瑞无奈的叹了一句。 “有想法!”另一侧的阿尔达汗忍不住吹起口哨,“你看哥,自己弄了个车行,养一班人管理,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自在?” “滚远点!你比我还小几个月,还敢自称哥?看我不踢死你!”吉瑞一脚揣在方桌上,桌上的茶杯哗啦啦一阵乱响。 杨坤性情没那么多的弯弯绕,问的很认真,“吉瑞哥真的想要创业?要不…我们合伙?” 他手头可动用的资金可不多,参与到丽娃游艇的收购后,正发愁创业资金呢。 “合伙?可以啊!”吉瑞坐起身,半调侃半遗憾的问道,“可是……你自己都没有创业计划,怎么合伙呢?” 卢灿心头一动,他还真有个不错的主意。这两人投资,生意准行! 皇泰珠宝集团,其最初发家时的本行,就是一家小拍卖公司,在清迈专门做精品翡翠明料与毛料的拍卖。就是这样一家小公司,慢慢发展成2012年世界珠宝行业最有影响力品牌第十五位,总资产超过八十亿美元。 杨坤和桑德拉.吉瑞,这两大家族背后什么资源最丰盛?翡翠明料啊!这两大家族都拥有庞大的珠宝销售商客户群,这些人天然是珠宝拍卖公司的客户! 有客户、有拍品,如此巨大的支持,吉瑞还有杨坤,又不傻,怎么可能做不出业绩? “是啊,做什么呢?”杨坤黯然的往后一靠。丽娃游艇是投资,眼前的挖宝在他看来怎么也不靠谱,更不能算事业。 “阿坤,去清迈创业,你愿意去吗?”卢灿翘起腿架在圆桌边缘说道。 “干什么?”杨坤一骨碌坐起来,他非常羡慕卢灿和阿尔达汗都有自己的事业,至于说这家公司开在哪儿?没关系。 “拍卖!” “切!和你在香江弄得那摊子一样?除了拍卖,你还有其它主意吗?”阿尔达汗旁边冷嘲热讽一句。 卢灿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自从刚才四人把卢灿买来的翡翠毛料解/开几块,尤其是估值之后,就不淡定了,一个劲的抱怨卢灿没带他去发财。 “拍卖啊……”杨坤也有些扫兴。对古董,他没什么兴趣。 “卢少在香江有拍卖公司?说说,我有兴趣听听。”吉瑞兴致很浓,追问道。 卢灿伸手拍拍吉瑞的躺椅扶手,“我说的拍卖,还真只适合你和阿坤创业,而且,必成!” 必成?这话大了吧,这次,连阿尔达汗都坐起来。 “不大,一点都不大!”卢灿躺在那里,闭眼装逼。 “清迈、适合我和阿坤、拍卖……”吉瑞很聪明,念叨两遍后,眼神一亮,扶着卢灿躺椅靠背,“你是让我和阿坤,去清迈开一家专门的翡翠拍卖公司?是不是?” “不错!醒目!”卢灿没料到吉瑞这般聪明,竟然从几句话中,就把自己的意图摸清楚。 “桑德拉家族、杨家,都不缺乏高端明料,也不缺乏表现出色的毛料,更不缺乏觊觎这些高端货色的客户,为什么你们不尝试将其利益最大化?” “等等,等等……让我想想……”吉瑞打断卢灿的话语,挠挠头,“你是……让我们专门做翡翠高端材料的拍卖?不涉及翡翠珠宝?” 卢灿点点头,“最开始是这样。等你们的拍卖公司,在行业内建立翡翠高端材料拍卖平台的形象之后,可以考虑利用自身的影响力,涉足珠宝成品拍卖销售等领域,甚至可以推出自己的珠宝品牌。” 他记忆中,缅泰合资的皇泰珠宝,就是这么成名的,最后不仅成为翡翠行业最大的专项拍卖公司,还在清迈、曼谷、普吉岛、仰光等地,开设了十多家大型“皇家珠宝中心”。 主意不错真不错!吉瑞摸摸下巴,与杨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点头。 “为什么要在清迈?”对翡翠行业,阿尔达汗是门外汉。 此时,泰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翡翠加工生产基地。这一名头,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初,才被内陆取代,而清迈数十年来一直是缅甸翡翠原料的重要集散地。 在清迈开设这样一家以高端原料为业务主项的拍卖公司,更容易获得成功。 杨坤为他科普一遍后,阿尔达汗立即来了兴趣,“阿坤,吉瑞,这主意可是阿灿给你们出的,见者有份,我可要插一脚。” “没问题!”吉瑞答应的很爽快,不过他的目光更多的看向卢灿。 知道他的用意,卢灿伸出手,平摊开来,“我和阿尔达汗各占两成,剩余六成,你们两看着分配。如何?” 阿尔达汗的手掌率先落下,拍在卢灿的手上,很快杨坤与吉瑞,也加上手掌。 皇泰珠宝,卢灿连名字都不愿改,直接挪用,谁让真正的皇泰珠宝,在1992年才成立?直接用他们的名字,也能讨个好兆头不是? 吉瑞立即准备过几天去清迈一趟,趟趟路,原本还想要要求杨坤一起去,可被他吱唔过去——几天后,几人就要进山。 合作归合作,寻宝的事情,大家都自觉的没和吉瑞聊起过。 ……………… 潘云耕那边,刚刚开始拓路,今天,从腊戌这边采买的鬼手才运到地方。 距离进山,还有一段时间,卢灿准备去龙肯山寨那边看看。 龙肯天龙生矿区所发生的,率东来与杨家的纠葛,卢灿一清二楚。对龙肯矿口的事情,他一直很关心,梅生平时的汇报也很具体。 纠纷的起因很简单——对待挖掘出来的原石,双方在处理意见上出现分歧。 老先生以矿口总监及股东的名义,坚决要求出货,也就是卖出去,快点回本。可是负责销售的敦义,坚决执行杨家的命令,要求囤货,一块天龙生翡翠也不能流到市面上。 上个月,老先生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关系,找到一位泰国的原石采购商,准备强卖存储的两吨原石,被敦义带领杨家卫队,把这位泰国商人赶走。 矛盾爆发,老先生撂挑子,要退股! 而杨家则以原石品质低,利润地的理由,提出封矿! 对率东来的为人,卢灿很尊敬,但对他的行事,却颇不以为然。 很理解老先生因为年事已高,急于出矿拿到利润,早点回报乡梓的心情,但是,资本是逐利的。无论是杨家还是卢灿,都不会愿意,将这种新品翡翠,草草的低价处理出去。 这不符合投资法则。 卢灿虽然电报中让梅生支持率东来,但与杨天和,同样也有默契,那就是——采挖一定数量,囤货,逐步为这种新品翡翠造势,最后一点点的小批量放货。 这样,这种高绿、种干、水头不足的翡翠,才能卖出相应的高价位。 老先生不懂销售,总认为高价卖毛料,是坑人的举措!这也是他和杨家派去的矿口副总监敦义之间屡屡发生矛盾的根本所在。 这次卢灿来缅甸,还背负着劝说劝和的任务。 杨家有几位族老提出,既然率东来想要退股,不如就由杨家和纳徳轩出资,将他手中股权买下来,把这倔老头踢出去。如果怕坏了名声,大不了出高价。 杨天和与卢灿不太愿意这么做。 卢灿更是准备亲自去找率东来谈谈,看看事情是否还有转圜余地。 ……………… 沿着雾露河坐船北上,约一个小时,抵达龙肯山寨。 龙肯山寨居住的是泰族人,在内陆也叫傣族,这一民族是掸邦人口最多的族群。说是山寨,其实就是一个破落的村庄。杨家在这里买了一家院落,作为中转站和临时囤货点,平时有五名杨家卫队的人在此值守。 卢灿等人抵达时,敦义已经在此等候。 “老先生还在生气?”卢灿与敦义打过交道,对他的印象,一般。 敦义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今天好多了,不怎么说话,带人在矿区四周转悠呢。” 卢灿伸手点点他,“敦义总监,你得让着他一些。有什么事情,多花点心思劝劝!” 敦义张张嘴想要辩解,卢灿挥挥手制止,口气也越来越严厉。 “率大师既然能发现天龙生矿区,你以为……这一片矿区就没有其它矿脉?你还建议杨总买下他的股权?你的脑袋干什么用的!” “率大师四处转悠,说不定把龙肯这一片的矿脉,都摸得清清楚楚!” “如果这次他真的退股了,你以为……杨家还有机会拿到他所掌握的其它矿脉信息吗?以后还想合作吗?” “你这么做是替杨家着想?你究竟长脑子没有?”卢灿指了指他的脑袋瓜,训斥道。 杨坤代表杨家,也站在一旁。 他对这件事也略知一二,见卢灿如此说法,脸色变了变! 靠,还真是这样!杨家内部,支持敦义所提出的全资收购率东来股权的,可不少。 他情不自禁的瞪了敦义一眼,这家伙,差点害了杨家!不行,稍后就写信,让人送给六叔,把卢灿的话,告诉他。 另一侧,梅生低头不语,心底也很惶恐。虽然在矿场上支持率东来,但他本人对率东来并不感冒,老头子根本就听不进去劝告,死硬死硬的。 依照他的本意,最好的方法也是将率东来踢出去。卢少东这一说法提出来后,细想想,还真有道理!率东来平日里就喜欢带人在附近转悠,十有八/九是找寻新的矿苗。 卢灿这番话,骂得敦义差点用头撞墙! 旁边纯粹旅游的阿尔达汗,对卢灿直挑大拇指。 歇息片刻之后,改乘木筏,沿着雾露河的支流小干河,逆流而上,抵达象牙寨。这里距离龙肯天龙生矿口,已经不远了。 与卢灿上次进矿区相比,这边的道路拓宽不少。 沿着小干河右侧的窄道,不行三十分钟,终于抵达天龙生矿区。 矿区很简陋,一水的毛毡棚。老先生头戴斗笠,站在宿舍棚的檐口下,见到卢灿的第一句话就是:“阿灿,我不干了,退股!” 看来,劝和这倔老头,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率老,怎么着?不打算让我坐坐?”卢灿笑嘻嘻的走过去。 正文 第289章 玉雕学校 天龙生采矿点位于小干河东侧的山坳中,据率东来介绍,这片山坡上,应该是主矿带。 他领着卢灿,两人沿着新开辟的山路小径向坡顶爬去。 率老爬山,手脚并用,速度很快,卢灿跟在他身后,还微微有些吃力。 缅甸的山并不高,对于卢灿这种上过藏区的人来说,这一带也就是缓丘陵,只不过多了大片热带雨林。不过,矿区较大的树木,基本被砍伐一空。 登上山顶,视野很开阔,能清晰的看到矿口人来人往。 整个矿场,二十四名工人,两台鬼手,是采矿的主力。一个多月的集中挖掘,山体向河的一侧,已经出现巨大的疮疤。 天龙生巨型毛料并不多,工人的职责,是从泥土中一块块的将可能是毛料的石头挑选出来;然后再由几位略懂赌石的技术工种,进行二轮筛选,进行初步分级;他们分级之后,再由敦义或者率东来,进行二次分级。 二次分级之后,就可以进行编号,形成资料册,表现好的原石全部入库。 表现一般的,则堆积在矿口,成为未来批发给珠宝商的公斤料。大约三吨左右,从高处看,像只乌龟趴在山脚。 在山顶,能瞅见最多的是士兵。 这一矿区,杨家卫队的士兵,足有一个排,三十六人。 这些士兵防护什么? 野兽是主要打击对象,这一带雨林密布,白臀野牛、缅甸豹数量不少,经常会侵入矿区另外,距离此地不到二十公里,就是克钦势力范围,那里盘踞了至少一个营的地方武装。杨家虽然与克钦武装,关系不错,但财迷人眼,防备工作还是要有的。 “老爷子,这天龙生的储量怎样?”两人上山时,一直没说话,现在卢灿主动问道。 翡翠矿与金银铁矿不同,并非山体岩矿,而是“窝矿”——像鸟儿下蛋一样,一窝窝的聚集在一起。预估这类矿藏的储量,需要丰富的矿山经验。 “不知道矿脉在钻入山体后的走向是向下还是向上。如果向上钻进山坡……”率东来跺跺脚,示意脚下这片坡地,“储量在三百到五百吨。” “如果钻入地下,也就是往河床方向走,那就不太好预估,说不定能超过千吨。” 天龙生哪有上千吨的储量?卢灿的记忆中,只用了一年多时间就开采完毕,那么,它的总体储量,也就在三百到五百吨之间。 卢灿沉默了片刻,用脚踢踢地皮,巧了,土疙瘩中露出一小块乒乓球料,他捡拾起来,在手中颠了颠。呵呵,运气不错,竟然能用脚踢出一块二级天龙生。 嗯?有了!看来不用自己先前准备的那套说辞。 “老爷子,您看这……”卢灿将手中的乒乓球小料,递给率东来。 “料子不错。”率东来何等眼力,手掌搓搓上面的风化皮,就能判断出这块毛料的价值。 “老爷子,这种料,你估计市场上能卖出什么价位?”卢灿的笑容有些古怪。 率东来抬头看了看他,“怎么也有冰种艳绿的价格吧。” 他如此比较,没错。所谓二级天龙生,也就是颜色全翠绿,玉质结构呈微粒状集合体,透明度稍低,有两分水头,白花、裂纹少,算是天龙生中的精品。如果和翡翠进行横向比较,大概属于冰种艳绿同一级、 卢灿眯眯眼,笑道,“这块毛料,可以出两个满绿圆口戒面,按照市场原材料价位,这种冰种戒面,每一块不会低于一千美元。” “按照您的预估,这块料总价值不会低于两千美金,是吗?” 率东来不太明白卢灿为什么这么问,但这乒乓球料,在他眼中,最少值这个价位。 “我们打个赌,明天您可以去瓦城,或者清迈,如果您老把这块料,卖到一千五百美元的价格,我就同意您的出货建议。” “您老愿不愿意赌一把?”说完,卢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老头子又不傻,挥挥手中的毛料,语气有些疑惑,“你是说……这种玉不值钱?” 卢灿接过他手中的毛料,“这种新玉,很有价值,但是正因为它是新的,所以,在市场没有正确认识它之前,它的价值只有普通冰种艳绿的一半。” “所以,您老……要安心等等,等个一两年。纳徳轩和娃达公司,会推出一系列天龙生的饰品之后,引起市场关注,然后再推出天龙生翡翠毛料……” 率东来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不就是希望翡翠价格卖高点吗?说来说去,你和杨六子一路货色,都钻到钱眼中去了。” 老头子扭头准备下山。 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行动派! “您老也不希望,自己千辛万苦发现的新玉,就这么价格低廉,糊里糊涂的卖出去吧!” “还有,新玉的分级,您老做了吗?不会让顾客买一块自己都说不清的玉器佩戴吧?” 卢灿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两句,老头子的身影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山下走。 靠!这脾气,一般人受不了啊! “您老想要回故乡,架桥修路、修祠堂、补贴同宗旧人,这种老旧的善事做法,有问题!我有个治标又治本的方法,不想听听?”卢灿又喊道。 嗯?老头子的脚步,马上停下来,回过头问道,“有什么问题?” “您老架桥修路,没问题,但是……您直接给宗亲后人钱财,您就不怕养出一堆寄生虫来?” “呵呵,你不懂!就内陆那条件,想要寄生,也没那环境!”他挥挥手,继续往下走。 卢灿追了几步,又说道,“您老真的想要改变乡梓,给他们钱,还不如让他们都能找到饭碗,这才是长久之道啊!” 这句话让老头脚步骤停,“你有办法?” “有!”卢灿连忙点头,追了上去。 “什么办法?”等卢灿走进,率东来追问道。 “杨叔前段时间不是回内陆了吗?他在滇省的有些关系。”下山路滑,卢灿扶了他一把。 “在来这里之前,我和杨叔商议好,过几天他会再走一趟内陆。” “纳徳轩和娃达公司准备在滇省昆城,与滇省玉器珠宝公司,合资创办一家琢玉技工学校。这所学校将专门为纳徳轩、娃达公司提供琢玉的技术员工。” “您老可以回乡一趟,组织族中没有工作的年轻人,来这所学校上学,学费全免,毕业考核后,直接分配到我们两家公司工作。” “这算不算是个金饭碗?”卢灿笑嘻嘻的问他。 “玉雕工人?那些老师傅愿意带徒弟吗?”这自然是个好职业,率东来很快意动。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校学生,自然不如亲传弟子,但毕竟也会教授一些基本玉雕常识,不是吗?有这份入门的功夫,以后自己多钻研,您还怕自己的后辈比不过别人?” 卢灿又指了指山下的毛料堆,说道,“您老想要出手这批货,没关系。纳徳轩和娃达公司收购了,您可以拿着这笔属于您的分红,回乡一趟,该修路修路,该建宗祠建宗祠,该修学校的修学校,不会让您空手回去的。” 他这番话说得率东来很不好意思。率东来之所以着急出货,就是因为去年回乡,看到老家破旧贫穷的模样,心中不忍。于是急于筹集资金,回乡做点善事。 率东来性格倔,但并非不明事理,卢灿这番话说完,他先不好意思起来,吱吱唔唔的表示,昆城的这家玉器学校,他也可以出一份力。 “这好事啊!我们原本就想聘请您老,担任这家玉雕专业学校的名誉校长呢!”卢灿立即追了一句。 “不行不行!我一个整天混在山野矿区的人,怎么能当校长?”他连连摆手。 “怎么不行?您可是纵横缅北几十年的翡翠王,由您出面,滇省那边会更重视。” “这次来,我就是和您商议这件事。如果同意了,这次就和我一起出山,然后和杨叔去滇省商谈建立玉雕学校的事情。事情办完了,您老可以风光的回故乡处理其它事情。” 卢灿的语气蛊惑味道十足。 将老头子哄高兴了,开开心心的从矿口实际管理层中离开,龙肯矿区才能安定,否则以后还有是非。让他去当这样一家技术学校的外资代表,很合适。 教学生?为人师表?率东来一时间有些茫然,但要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他的语气有些不肯定,“那我……试试?” “当然要去!”卢灿拍拍胸口,“纳徳轩和娃达公司投资十万美元,在内陆建设的学校,无论工程、教学力量组建、招生,都需要您老多关心。您看……我和杨叔,谁有那时间?” 貌似还真的没时间,率东来再度点点头。 不过他指了指山下的矿区,“那这里……” “您老还是矿区总监,随时都可以过来指导工作。真要论到开采和施工安排,敦义总监是实战派出生,他懂得如何管理。” “那我就去帮你们看着点?”老先生没能发现卢灿今天将他绕进去的圈套和意图。 卢灿今天的谈话,确实是实现准备好的。 在滇省建设玉雕技工学校,是卢灿很早就有的算盘。 纳徳轩从苏州引进来的工人,技术不错,可是因为中间多了几层婆婆的剥削,那些工人拿到手的薪水,要比香江工人低一大截,因此,总会有情绪表现在工作中。 纳徳轩珠宝进入快速扩张期,需要有稳定而技术过硬的团队来保障生产,他早就有想法,通过另一条渠道,合理的引进内陆的人力资源。 他利用率东来关心后辈“铁饭碗”的心思,将老家伙哄得开心,顺顺利利的离开龙肯矿区管理层,同时还不再提退股一事。 也算是一举两得! 玩得漂亮,卢灿给自己赞一个! ………… 火火祝愿大家双节快乐!! 正文 第290章 迈歪金矿 歇息一晚上,阿尔达汗满血复活,一大早就嚷嚷着进山围猎。 围猎的目标,是这一带的白臀野牛,也就是爪哇野牛。 成年爪哇野牛,体形似黄牛,身长达到两米多,肩高一米七,臀部有一独特的、圆盘状白斑。和印度野牛一样,爪哇野牛的四肢膝盖以下的毛也是白色。 名列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红色名录中的濒危物种,可在缅甸,没人关心这个。 昨晚敦义弄了一锅爪哇野牛肉炖土豆,阿尔达汗是穆斯林,对牛肉很有研究,尝尝之后,便停不下来,刀叉筷并用,他一人抢走一半。 爪哇野牛的肉质之所以鲜美,是因为它们喜欢缅甸雨林中一种叫做“灰莉”的灌木浆果。这种灌木又叫做“非洲茉莉”,其枝叶、果实、花朵都有一种淡淡的调料香味。 昨晚敦义介绍牛肉时,顺便突噜一嘴,据此五公里的小干河上游,有一大片灰莉灌木丛,因此,周边有三个白臀野牛群,最大的一群有足有二十只。 “阿灿,一道去吧!”阿尔达汗一边往身上套半腰高胶靴裤,这种靴裤能有效防止雨林灌木丛中的蚂蟥、小蛇等毒物,一边邀请卢灿。 卢灿正在桌子旁边翻看这一带的地形图。 小干河源头,来自克钦武装所占据的迈歪地区栏头山脉,卢灿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条有关迈歪的新闻,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的话,我们猎回来的野牛肉,你可别尝!”见卢灿没搭理自己,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土疙瘩,朝卢灿这边扔来,“接着,给你一块黄金!” 靠!卢灿脑袋瓜被土疙瘩砸了一下,顿时轰隆隆打开。 没错,黄金!准确的说是金矿! 2011年三四月份,各大媒体都报道了一条简讯:克钦邦迈歪地区发现迄今缅甸最大金矿。目前发现的该金矿矿带自迈歪延伸到孟邦“风动石”山脚及勃固省的东吁市。专家估计金矿储藏量可开采数百年,该金矿的含金量为每砘矿石含金320克左右。 卢灿之所以对这条新闻有印象,还是因为“迈歪”这一地名。当时看到这个地名,他还和朋友开了句玩笑,“走歪路,赚大钱!” “你傻了?”见卢灿被土疙瘩砸了一下竟然没反应,阿尔达汗拎着靴裤,过来。 卢灿摸摸脑袋,快速收拢地图,“去,我也去瞧瞧。” 上辈子他是地质学毕业的,对金矿的形成及表现,很熟悉。 “无硅不成金”!金矿的形成,必须有硅化带、石英脉、次生石英岩这三种先决条件。而刚才的地形图显示,小干河这一带,有着这种先天条件。 如果说小干河上游有金矿,那么,也许河床中会带有部分原生金沙。 找找看,也许,自己真的能找到金矿呢? 敦义连忙给卢灿和丁一忠,也找来两幅靴裤。 卢灿接过靴裤,顺便问道,“敦总监,缅甸出金沙,小干河有发现吗?” “金沙?”敦义很诧异,“小干河这边没有,但大峪河那边有不少人淘金。” 大峪河?卢灿念叨一句。 大峪河与小干河都发源于栏头山脉,不过一个在山南,小干河在山北。 “你想发财想瞎了心了!该不会去找金沙吧。”阿尔达汗扶着杨坤,哈哈大笑。 卢灿抬头看看他,故意板着脸孔,“我如果找到金矿,你可别想着入股哦?” 切!这次不仅阿尔达汗,连杨坤都对他的话,鄙夷的不愿作答。还金矿?金沙都寻不到一粒。 “杨少东主可别这么说。”率东来在旁边看三人拌嘴,突然插话,“翡翠矿伴生金矿的事例有很多。密支/那附近的伊洛瓦底江一带,最早就是翡翠矿区,后来发现储量相当大的金矿。卢少东家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真能遇到。” “真的有啊?”阿尔达汗疑惑的询问——率东来的话可不会骗人。 “看看呗!也许有呢?”卢灿加快穿靴裤的速度。 缅甸的金矿之所以伴生在翡翠矿周围,也与金矿的形成特点有关。 翡翠矿的形成,与地球的断裂构造有关,矿口大多数都分布在韧性断裂带上,而金矿脉同样与断裂带有密切联系——它们形成于次生断裂带中。 因此,缅甸翡翠矿的周边,往往会有伴生金矿。 往上游/走,陆地无路可走,但河床是天然的大道,小干河上游,最深处也不过没过膝盖,穿靴裤,淌水完全没问题。 淌着河水行路,很累人的。 丹拓带着十名杨家卫队,走在最前面,时刻关注河流中是否有危险动物,譬如缅甸蟒、犀牛之类的。丁一忠、敦义及其他几名杨家卫队成员,将卢灿三人围在中间。 沿途,卢灿也会拾取几块鹅卵石看看,金沙和金块,自然是没有的,照例要被阿尔达汗和杨坤嘲笑两句。不过,卢灿嘴角微微上翘,他还是有收获的。 这边的鹅卵石,以超糜棱岩、糜棱岩、沙糖状的石英岩、滑石菱镁片岩为主,而这四种岩石,无一不是属于富金矿体所在岩层。 他心底越来越有谱。 为什么大峪河那边有金沙,而小干河这边没有?那是因为大峪河的源头,刚好流经栏头山脉的断层处,而小干河这边,走的是岩层。 栏头山脉,大峪河源头附近,一定能找到金矿原生矿脉! 这条消息还算不上收获吗? 五公里的水路,大家足足淌了一半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片谷地,介于河畔与雨林之间,生长这大片的灌木丛,非常密集。 敦义来过这边,让大家向岸边靠靠。他带着几名卫队成员,端着AK—47,对着灌木丛中扫射起来。 不一会,只听见沙沙声不断,卢灿亲眼看见,好几条长达三四米的巨蟒,从灌木丛中游出,向着谷地深处逃窜。有一条蟒蛇来不及逃窜,被子弹射中,翻滚着落入河水中,很快遭遇暴雨般的子弹招呼。 再凶狠的野兽,在暴力武器面前,都是渣。 这还不够,这边的卫队队长,掏出两枚手雷,拉掉引信后,远远的扔进灌木从中。 轰轰两声巨响,冒出浓烟!烟雾中带着一股辛辣的硝磺味道。 又惊起一片响动声音,这次是小种类的蛇虫,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 “哎呀,这里这么危险?”阿尔达汗惊叫一声。 卢灿看着地上的软体动物,浑身发麻。 “没事了,这些东西,怕死的很,对硝磺的味道很敏感,很快就会逃走。”敦义对这种情形并不在意。 卢灿其实已经经历过一次——六月份他随着率东来去考察矿脉,当时杨家卫队可是纯粹用枪、手榴弹开路的。当时的龙肯矿口一带,全是这种灌木丛。藏有各类猛兽毒虫,都被杨家卫队的暴力武器消灭。 这些兽群很有智慧,吃过一次亏之后,下次就有警戒心理。 “可是……这么大的响动,我们怎么围猎野牛?”阿尔达汗的问道。 敦义笑笑,“野牛对硝磺不敏感,我们轰走蟒群,反而会惊动它们往河水这边跑。” 野牛认为,在水中它们更安全! 所谓围猎,其实很简单,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 十多名杨家卫队,呈半圆形的堵在河谷口等待野牛群的出现。 “没意思!”没有想象中的四面合围,在等待中的阿尔达汗很快就感觉无聊。 这里是小干河的拐弯处,因此,有一片缓坡状的冲击沙滩,想要考察栏头山脉是否有金矿,检查石片这里是否含金,就能确定。 卢灿蹲在河岸边,用自带的小花锄,刨着沙坑。 “有发现吗?”无聊的阿尔达汗和杨坤,也跑过来,帮忙挖掘。 这一带的石片,呈现褐红色,是否含金,卢灿不得而知。他用塑料袋装起几片石片,准备带回香江化验。 “嗨!阿灿,你认识金矿是吗?来看看这块石头,上面是铜矿脉络还是金矿?”杨坤在不远处冲卢灿招招手! 靠?还真的有发现? 这是一块重约一百公斤的山石,整体呈半椭圆形,黄褐色,其底部有一条石英经络,斜穿石面。最宽处的石筋,有一寸左右。内部有金黄色的物质呈现。 金矿! 这是含金矿原生脉络的石英岩,风化后被洪水带到这里。 “阿坤,今天来这里的所有人,每人回去奖励五万缅元。”卢灿摸摸这条石筋,低声嘱咐一句。 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草!阿尔达汗惊得张大嘴巴。 这也行?还真的有金矿? 卢灿摇摇头,“这只是金矿矿脉的浅层岩石,具体金矿的位置,尚待进一步考察。” “那我们往上走啊!”他急切的拍拍卢灿的肩膀! “不急!”卢灿向山里看看,说实话,他有些怯场! 刚才的场景,看得让人心惊肉跳,他可不愿意亲身涉险。 “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杨叔,让他组织专门的勘探组来。” 阿尔达汗骨子里更喜欢冒险,可卢灿是一行人中绝对的主心骨,他不赞成,杨坤肯定也不愿意。 收获!大收获!能发现这块含金矿脉的巨石,足以证明卢灿的猜测! “我马上安排人送信回去!” 杨坤比卢灿更急切! 正文 第291章 意外遭遇 用全自动步枪围猎,是件很残忍而且极其没难度的事情。 如敦义所猜测的那样,在半个小时后,一群有七八只野牛构成的牛群,从灌木丛中悠闲的走出来,想要到水潭中补水。 丹拓一个点射,当先跃进水潭中的野牛,愤怒的冲了几步后,一头栽倒在水坑旁边的沙地上,鲜血很快染红水面。 其它野牛惊慌失措的一哄而散。 卢灿摇摇头,阿尔达汗对这种狩猎,兴趣索然。 成年白臀野牛重达四五百公斤,搬运这种大家伙,需要用气囊。 敦义指挥着杨家卫队成员,用打气筒将气囊充足后,放在水面上,几人将野牛搬上气囊,稍后可以顺水而下,直达矿区。 “啪!啪!”上游不远处,响起两声爆竹声。 卢灿一愣,不对,这应该是枪声,上游有人?肯定是刚才的野牛群,又撞上某一伙携带武器的团队。 “三位少爷,快走!” 敦义脸色骤变,猛推卢灿一把,同时挥挥手,示意杨家卫队成员,做好防备。 丁一忠拉着卢灿就跑,这深山密林中,遇到持有武器的团队,怎么看都很危险。 “这边!”丹拓的声音,他已经拽着阿尔达汗奔向气囊艇方向。 杨坤同样被杨家的安保护住,三人很迅速跳上气囊。丹拓在后面推了一把,气囊艇顺水向下漂流。 丁一忠、丹拓,还有杨坤的安保,三人涉水,且扶且推,带着气囊艇往下游飞奔。 “什么人?这么紧张?”阿尔达汗见小艇已经远离刚才的河湾处,回头看去。 “可能是克钦武装!这一带是他们的辖区。”杨坤的那位安保,回答道。 “不是说关系很好吗?”阿尔达汗嘟囔一句。 这个话题就不是安保所能答复的,杨坤坐在他旁边挠挠头,“关系是不错,可是我们三要落在他们手中,免不了要被敲诈一笔。” 这种敲诈勒索,在缅甸各大势力范围很常见,尤其是自己这三人,还属于肥羊,落在他们手中,虽然人身安全没事,但“过路费”和“保护费”肯定少不了。 “敦义总监他们应该没事吧。” 卢灿回身望去,河湾处,敦义和十来名杨家卫队成员,都寻找合适的藏身地点隐匿起来,还用枪头挑起一面黑龙旗——这是杨家的旗帜。 至于那头被枪杀的野牛,已经无人问津。 “应该没事,敦总监与他们接触过几次。”那位安保再度说道。 在距离河湾差不多两百米的位置,卢灿看见一帮人顺着河流下到刚水潭处。大约有十来人,灰绿色的军装,端着步枪,猫着腰同样小心翼翼。 还真是克钦武装成员。 双方似乎在确认身份,敦义慢慢站起身来在与对方交流。对方的队伍中,走出一位应该是头领的人物,在对话的过程中,频频指着卢灿他们的身影。 想来,是询问敦义,那是些什么人? “他们怀疑了,我们得快点!”丹拓回头看了眼,忽然皱了皱眉头,对丁一忠及另外两人催促道。 “你看见什么了?”阿尔达汗问道。 此时,距离已经有三百米,阿尔达汗,什么也看不见。 卢灿的眼睛锐利,能看出双方似乎在激烈的辩驳什么。 “对方的枪口一直没放下来!”丹拓解释一句。 还真是!克钦武装团队成员的枪,一直夹在肋下,平端着对准杨家卫队,可杨家卫队的有不少成员,枪口朝下。如果发生枪战,敦义和杨家卫队,完全有可能全军覆灭。 单从这一点来看,杨家从地方军阀中没落,不是没有原因的。 气囊艇再度速度加快。 “卢少,到达矿区,马上离开。”丁一忠也插话道,他的意见获得丹拓的赞同。 “没那么大的胆子吧,他们?”杨坤不太相信。对方敢上矿区抢人?不怕和杨家彻底撕/破脸? 杨家的那位安保,低声向他解释道,“也许……矿区不敢,但得防备他们在小干河下游或者雾露河上游设伏。” 杨坤一时语塞,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象牙寨属于克钦武装的范围,龙肯山寨是政府军控制范围,双方没有明确界限,彼此进入对方边界几公里,并不太难。 “那行,稍后我们就离开。”卢灿立即决定。 历经上辈子的波折,这辈子他比任何人都惜命! 顺水而下,要比刚才的逆流而上快太多。 率东来见他们三人回来得急匆匆,一打听,脸色也不太好看,挥挥手催促道,“走!马上走!这些杀才最喜欢掳掠商贩要赎金,这地方不能多待。” 在缅北,克钦武装的声誉并不好——从一开始,克钦武装就是英国殖民者统治缅北的帮凶。因此,1948年,英国势力撤离缅甸时,将“子虚乌有的克钦邦”正式升格为自治邦。缅政府自然不乐意承认,双方也因此埋下矛盾。 英国佬离开亚洲之前,类似于这种民族/矛盾,埋下很多,这是他们的政/治手段。 克钦武装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内陆与缅政府关系日益紧密——中越正处于战争状态,中方为了获得缅甸政府的支持,从去年年底开始,加大对缅北地方势力的封/锁,这给掸邦、佤邦、克钦邦等武装力量带来巨大经济压力。 因此,敲诈勒索非他们势力保护的商贩,成为克钦武装资金来源之一——杨天和从没来过龙肯,就是因为顾忌此事。 卢灿没想到,自己一行低调来此,竟然还是撞上他们。 “我们都离开,阿坤,你给敦义总监留封信,他回来后,去腊戌一趟。” 卢灿不准备与克钦武装的人见面,真要被对方扣押,麻烦事太多。至于金矿脉的考察,未来的开采挖掘工作,回去后与杨天和商议,他会想到办法。 让敦义回腊戌,是为了商议率东来离开之后,矿口的后续工作。 两艘木筏,十名护卫,晃晃悠悠带着卢灿几人,离开龙肯矿区。 他们离开不过十分钟,克钦武装人马,足有二三十人,押送着敦义一行,回到矿山基地。得知有人刚刚离开,领头者脸色难看至极。 卢灿得知此消息,惊出一身冷汗。 ……………… “缅北公盘?”王鼎新接过卢嘉锡递过来的电文,惊讶一声。 卢嘉锡点点头,搓搓额顶,“一封电报,说得不清不楚。我打算让大柱,随着李林灿一起去缅甸,看着点那孩子,顺便照顾景林。” “嗯,稍后我就和他说一声。”王鼎新点点头,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缅北公盘上。 “缅北翡翠结束散货供应,对东南亚珠宝业,是一大打击啊。这对于我们纳徳轩,是一次好机会!” “嘿!这孩子,还真有一手啊,竟然还整到一张缅北公盘组委会的席位!”王鼎新抖抖手中的电文,言语中满是赞赏,“这下,我们在缅北翡翠行当,算是彻底扎根。” 提到孙子,卢嘉锡呵呵,笑得很开心,面上仍然摇摇头,“这孩子,只看到利益,估计没考虑过,他这么一弄,让纳徳轩彻底站到东南亚珠宝行业的对立面!也是件麻烦事。” 提到这话题,王鼎新就有些堵得慌,“管他们去死?!上次巴黎展会,这些人阴了我们一把,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王鼎新脾气火爆,“缅北公盘一旦开设,那些进散货的商家势必受影响,我的意见是,利用新年及年关几家新店开业的机会,弄一次纳徳轩所有店面联合大促,彻底把一些小商家挤垮!嘿嘿,让他们觊觎我们纳徳轩这两年的扩张!” 主意不错,确实能一举树立纳徳轩的行业地位。卢嘉锡敲敲桌面,思忖片刻,还是摇摇头,“这件事我们已经出够了风头,过犹不及。” 见王鼎新有点失望,卢嘉锡又补充道,“不过……我们的新店开设,可以加快步骤!” “那行!晚上回去,找田姑娘商量商量,可以考虑加快意向投资城市的店面建设。”王鼎新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太激进,树敌太多。 纳徳轩的大规模扩张,就此拉开帷幕,基本上维持每个月都有两家以上新店开业。 这波浪潮,一直持续到1985年9月。 卢家,在这一轮缅北矿主与东南亚珠宝商的博弈中,受益匪浅。 1985年9月,卢嘉锡将纳徳轩珠宝的管理权,完全交给卢灿和田乐群夫妇,分布到东南亚各国、东瀛、台岛、南韩、欧美等地的纳徳轩直营店面,一共为三百一十四家。 妥妥的亚洲第一珠宝品牌。 卢嘉锡稳中求实的发展之道,一直被人称颂。 ………… “你小子,来趟缅甸,搞的我手忙脚乱!”杨天和语气埋怨,脸色却很兴奋。 刚才卢灿和杨坤,已经汇报小干河上游可能有金矿的事情。娃达公司也有金矿,但基本都是翡翠矿的伴生金矿,储量不大,不知道卢灿所察觉的小干河金矿,储量怎么样。 卢灿摸摸眉梢,还真是。自己这次过来,先是缅北公盘,后来又是中缅玉雕技术学校合作,现在又是金矿勘探。这些事情,没一件是容易处理的。 他笑着拍了句马屁,“这种事,只有找杨叔合作,才有把握嘛。” 杨天和哈哈大笑,原本对卢灿接触桑德拉家族的那丝不快,很快消散殆尽。 随即他又说道,“不管金矿的储量有多少,这次,纳徳轩恐怕只有两成的份额,而且,这件事,急不得。” “行,听杨叔安排!”这一股份已经超出卢灿的预期,很爽快的点点头。 在缅甸开金矿,尤其是这种超大型金矿,需要政府的正式批文,因此,要给政府某些人预留一部分红利。另外,地处克钦武装地盘,他们那边所缴纳的“保护金”同样不会少。这两家绝对能占去四成甚至更多的利润,还有阿尔达汗家族呢?多少会占据一点。 因此所剩股份并不多,杨家能给纳徳轩预留两成股份,很够意思了。 呵呵,等他勘察出储量后,不知道是否会后悔! ………… 周日下午五点,车队将王大柱等人接到杨家大院时,卢灿揉揉眼。 李林灿李老怎么也来了? “怎么?小子,看到我过来,不高兴?”老家伙一见卢灿,立即瞪眼道。 卢灿心底发苦,原本还指望王大柱、奎荣跟自己一道进山,去挖掘十八师团的藏宝,现在,这老家伙跟来了,怎么办? 正文 第292章 宝在民间 周一,腊戌的雨,瓢泼似的。 缅甸雨水多,来这一周多时间,卢灿已经经历了三四场雨。 似乎看出他的担心,杨坤笑着安慰道,“胡康河那边的基地已经建好,无需担心。” 两台鬼手上去之后,潘云耕那边的进度大大加快,沿着河谷推进,已经有两公里远。可是,距离目标,还有七八公里,至少需要十天,如果下雨会更久。 等到卢灿三人进山,估计要到九月底十月初。 “小家伙,这么大雨,会有人来吗?” 李林灿的声音中气十足,震得他身边的阿尔达汗耳朵嗡嗡响。 “稍候稍候!”阿尔达汗抠抠耳孔,连忙离这位老先生远点,“早晨宣礼,大家都淋湿了,估计要换衣服,还要在家里翻翻,等等……应该有人来。” 早晨阿訇在宣礼完毕后,说了说这件事,也有人向他打听卢灿为人怎样。按道理,应该会有人来的,可结果怎样,他也不敢打包票。 今天负责鉴定的阵势很大,连卢灿自己也没想到。 原本只要昆希或者奎荣过来一人即可,谁知道李林灿老爷子凑热闹,也来了。 不仅如此,许佳闻前天去找李老爷子看见东西,从老爷子口中得知,卢灿在缅甸收货,连忙将马辉义与温阿四派过来。 名义上是照顾老爷子,可是他胖子的那点心思,卢灿能猜不透? 得!阿尔达汗家中,几张长条桌一摆,还真有“鉴宝栏目”的味道。可惜,目前为止,没来一位鉴宝者。 已经过了十点,依旧没人来。卢灿也有些着急了,正准备起身去看看。 院子外,大铁门处有人露头。不一会,丁一忠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进来。 男孩衣衫破旧,但浆洗得很整洁,手中提着一只塑料袋,行走间有点畏畏缩缩。 “嗨,阿丁,你来了!你家阿爷呢?”阿尔达汗热情招呼这个孩子。他早就急了——如果没人来,他的面子就丢大发了。 “我阿姆和阿爷都忙,让我过来看看。”那孩子见大厅中许多人,胆怯的直接将手中的袋子递给阿尔达汗。透明的塑料袋有个破口,装着两只白瓷碗。 卢灿忽然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 此时可不是后世的全民收藏年代,出售家中老东西,还是“可耻的败家子”行径! 典当行的生意为什么红火?还不是因为人们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去卖“传家宝”吗?“鬼市”怎么来的?同理啊! 就像眼前阿丁家,父母真的很忙? 不是!是不好意思上门卖货!所以才派个孩子来! 拉普小镇虽然建设的不错,可是普通大众家,同样穷困潦倒,同样想将家中老东西换点钱花,可是自己这么一弄,谁好意思上门? 真蠢!卢灿拍拍脑瓜,懊恼的拽过温阿四,他经常走街串巷收货,对这方面很懂。 “不急,这种情况很正常,尤其是小镇子从来没有人收过货。您只要……”他低声在卢灿耳边说了两句。 “先试试看吧,再不行的话,到时候让阿尔达汗带着你们,一家家上门。”卢灿也只能按照他的建议试试看。 “你小子,什么狗/屎运?!”两人正聊着呢,那边传来李老爷子的一声惊喜声。 卢灿连忙扭头,李林灿正在上手鉴定那小男孩带来的物品。 他的声音吓得那孩子往后一缩,紧张的往阿尔达汗身边靠了靠。 “你来看看,好东西,能给个什么价位?”李林灿将两只碗轮流拿起,反复比较,啧啧称叹后,又抬头对卢灿喊道。 破塑料袋中,还真有两只宝贝? 卢灿坐到老爷子身边,看了几眼那两只白碗,都不用上手,大开门的物件! 永乐甜白瓷,龙凤刻花碗一对! 这两只碗口径足径相同,应该是同一批窑口出来的,口径二十一公分左右,高七公分多,足底八公分,碗心有微微突/起的浅底。摆放在桌面上,造型很稳,碗壁为龙凤纹刻花,瓷色远看为白,细看则带有微微的淡粉色。 没错,就是永乐甜白瓷中特有的奶白品类。卢灿在上手之前,再度确认。 右手带上手套,将小碗端起来,入手很轻巧,是典型的半脱胎瓷,对着灯光照了照碗壁,光影若隐若现。 碗壁为刻花三爪行龙,张口、吐舌、露牙、双目圆睁,阔步奔行,龙身满画鳞甲,雄武矫健在云雾中绕碗壁一周,神色昂/扬,爪足有力。 这只碗,有明显的使用痕迹,口沿和底足,都有磨损痕迹。碗的底圈壁,用沙纸打磨了一块乌记,这也证明这两只永乐甜白瓷被用过很多次,而且是大家共用。 这种沙纸打磨的印痕,是主人为碗所做的记号——南方办酒席,主人家碗筷不够,通常会找邻居借用。 这两只碗随历经多人使用,但没有破损,真是万幸! 卢灿另一只手帮衬,将碗覆过来,碗底为四字阳文篆书款“永乐年制”。 永乐甜白瓷,堪称白瓷中的巅峰之作。 永乐白之所以与其他白瓷不同,是因为工匠们在拉胎时,增加了高岭土的比重,以固定造型;之后的利坯过程中,又将瓷坯内外都刮去,使之变得极薄,以增加透光度;配料中增加铝氧含量,提高烧制温度与瓷胎强度;同时,改进装匣支烧方法,让其受热均匀。 工艺的改革,让白瓷面目一新,创一时之辉煌。 在永乐之后,明代皇帝对青花、斗彩更钟爱,甜白瓷的工艺,逐渐没落。 有很多人包括度娘上,都将“永乐填白釉工艺”等同于甜白瓷,这是不准确的,甚至可以说,两者关系不大。 永乐填白釉工艺是指瓷器在烧制一次后,再度烧描摹沥粉,堆垛图形,然后再填青花色釉,再入窑二次或三次入窑烧制。这种工艺所烧制的瓷器,在行业中,都已经归纳到永乐堆釉青花种类中,与永乐素色釉瓷器,关系不密切。 卢灿很快看完这两只瓷碗,重新放在老先生面前。 嘿嘿,老爷子看得甚紧,马辉义想要上手看看,也只能探头探脑的瞄几眼。至于上拍的话题,他提都不敢提,那样的话,估计老爷子会暴搓他一顿。 “小兄弟,这两只碗家中还有没有?”卢灿照例套话。 也许卢灿很年轻,让这孩子胆子稍壮点,可孩子的回答,让卢灿很失望,“就这两件是祖传的,其它的都是陶罐。” 是的,缅甸人家吃饭,陶罐已经不错了,经常还会有木碗出现。白瓷珍稀,这也是这两只精品永乐甜白瓷能保存的根本原因。 “能回家叫你阿姆和阿爷过来吗?这两只碗很贵重,钱给你,我不放心呢!”卢灿细声和他说道。 孩子咬咬手指,歪着头问道,“能有多少钱?” 估计这是他父母临出门前一再叮嘱他问的。 “三千美元!”卢灿对他竖起手掌,给的是良心价。 永乐甜白瓷碗,很珍贵,但碗器是生活瓷,价值本就不如赏器贵重,这一对龙凤碗去香江参加拍卖,确实能拍出三十万港纸以上的价位,但那是香江,而这里是缅甸。 三千美元,对于缅甸普通家庭,已经是一笔巨款,再多给,别人说不定会以为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藏起来不卖,都有可能。 可惜,他表错情,这孩子根本不懂三千美元在缅甸是什么概念,茫然的看看阿尔达汗。 阿尔达汗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推了一把,“快去快去!你家发财了,四百万缅元呢!” 换成缅元,这数目字他懂! 十多岁的孩子愣了愣神,随即如同兔子般窜出去,高声喊道,“阿姆!阿姆!阿爷!我家的碗,卖了四百万!四百万!” 缅元虽然不值钱,但此时缅甸的生活消费水准很低,普通的公务员,每个月薪水,也不过七八百缅元。 卢灿大喜!这孩子的一嗓子,估计比做什么广告都强! “看来缅北,真的像老福所言,藏有不少好东西啊!”老先生对这对瓷碗很上心,依旧端着碗足,一点点琢磨。 “这式样、刻花,与台北故宫里的那只,甜白暗花划花云龙纹茶钟有些相似;其云纹表现与甜白印花龙纹盅,很近似,是不是一窑口出炉的?回香江,倒是可以找点资料,比较比较……” 卢灿听他嘀咕片刻,嘴中冒出永乐甜白瓷的名字就是一堆,暗自咋舌,台北故宫还真是家大业大。自己奉为圭臬的永乐甜白瓷,它那就有一堆! 五分钟,两位中年男女,气喘吁吁的跟着孩子跑进院子。 很客气的与阿尔达汗招呼后,眼睛落在李林灿的手中,那里是三千美元啊。 卖!为什么不卖?听到旁边卢灿的询问声,那男人立即拍板决定! 三千美元现金,被男人揣在怀中,离开的时候,脚步有些漂浮。 ……………… 小镇就没什么秘密,刚才那孩子一嗓子,效果很好! 距离第一家子怀揣巨资离开不到两分钟,又有人探头。 依旧是个孩子,这次是女孩,七八岁的模样,哭过,脸上还有泪痕。进院子后,她还抽抽着,不停的向后看,估计父母躲在院外不好意思进来。 “小妹妹,你带来什么好东西?让哥哥看看好不好?”卢灿蹲着身子,和她说话。 孩子虽然穿着破旧,但唇红齿白,眼睛很大,瞳孔乌黑,模样很让人怜爱! “喏……”小女孩低低头,将手中的提袋向卢灿高高举起。 卢灿将袋口的十字结打开,里面是一枚高足杯。 “这……这……”看一眼,他感觉要崩溃! 真的应了那句话,宝在民间! 刚才是一对永乐甜白瓷碗,现在这一只,比刚才那更精彩! 斗彩!喜鹊登枝斗彩高足杯,有着浓郁的成化斗彩味道! 正文 第293章 桂王赏锦 这只斗彩高足杯,有着成化斗彩所特有的“姹紫”,卢灿能认错吗? “姹紫”是明成化朝独有的色彩。 耿宝昌先生,在他其所撰《明清瓷器鉴定》中谈及成化斗彩时说:“至于独具特色的姹紫,色如赤铁,表面干涩无光(过去有人对此色不甚了解,清洗时误认为是污垢而刮削,损及彩釉),作为识别成化斗彩的特殊依据,常凭此色便可定论。所有后仿者,均望尘莫及。” 所以“姹紫”是鉴别成化斗彩的绝对依据,那些没有“姹紫”色彩的成化瓷另当别论。 他手中的这件成化斗彩喜鹊登枝高足杯,其树枝枝桠,大面积使用铁紫色。 “什么好东西?拿过来看看!”老爷子在鉴定台那边着急了,推推眼镜,嚷嚷道。 他轻拍小女孩的胳膊,指指院外,“小妹妹,这东西很值钱,让你家大人进来,好吗?” 小姑娘一闪身,快速向外跑去,“阿姆,哥哥说很值钱……” 卢灿起身,笑嘻嘻将高足杯放在老爷子的面前,“李老,怎么样?这次您没白来吧。” 刚才没人的时候,老先生可没少挤兑卢灿和阿尔达汗两人。 “成化斗彩?”老先生没理会卢灿的话,直接上手眼前这尊高足杯。 虽为这穷乡僻壤中能爆出这般好东西吃惊,但物品嘛,还不算稀奇——成化斗彩的小杯具,台北故宫中有十多件,甚至还有一尊万字款的斗彩大罐。 1999年,一件斗彩鸡缸杯,就能派出两千九百万的天价,除了拍卖公司的炒作外,还有就是,斗彩确实很有珍藏价值。 斗彩,以颜色艳丽、色彩丰富著称,同时,它的烧制过程,同样繁琐——是典型的釉下彩(青花、釉里红)和釉上彩(粉彩)的烧制模式结合的一种创新性玩法。 修坯上彩,绘制青花底纹,装窑,还需要高温烧制,瓷器成形后,选择其中优秀的瓷器,进行二次绘彩,也就是填补青花图案留下的空白,或者涂染青花轮廓线内的空间,然后再次入小窑经过低温烘烤,进而形成斗彩。 二轮的低温烧制,对技术要求非常严格——如果温度稍稍高出,则会“黑器”,如果温度低了,则容易脱彩。 卢灿烧过不少瓷器,对斗彩也不敢轻易下手。 这件喜鹊登枝斗彩高足杯买回去,卢灿准备放在润馨瓷厂,让大家好好琢磨。 真品,保存的不错! 卢灿为这只高度仅有十一公分的小杯具,支付了两只甜白瓷的费用。 当第二个家庭,再度揣着三千绿油油的美元离开后,院子里很快顿时涌来一大批人! 现在,终于有点后世全民鉴宝的味道,可惜,以小孩子居多,手中都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里面应该是拉普小镇居民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老东西。 此时,天已经放晴,火辣辣的太阳很快就上来了。 丹拓和丁一忠,在院子里撑起几把太阳伞,让这些孩子们歇息会。至于躲在门前偷偷关注的大人们,不管了。为了口碑,卢灿又让人去镇上小店中,买来许多糖果。 不一会,院子里人满为患,全是小不点。 担心打坏手中的东西,卢灿又将游手好闲的阿尔达汗挤兑出院子中,负责维持秩序。 负责鉴定的有李老、卢灿、奎荣、马辉义四人,温阿四负责内屋的秩序维持。 没有赝品,只有没价值、低价值和高价值之分,所以鉴定速度很快。 毕竟小镇上的居民,拿来的大多是生活用品,真正达到馆藏级的物品不是很多,但依然有不少惊喜。 就如同现在,几人都围在一幅壮锦面前,啧啧称叹。 这是一幅壮族传统手工织锦,宽约一米二,长幅约八尺。其图案,中为龙凤,四周为大万字纹饰边,红色为底,金线点缀,富丽堂皇。整幅壮锦,以棉纱为经,以各种彩色丝绒及金线为纬,采用通经断纬的方法巧妙交织而成的艺术品。 最为关键的是,上面有织有九个字“桂尊亲王降梧万寿安”。 有了这九个字,这已经不仅仅是精美的壮锦,而是一幅珍贵的历史文物。李林灿很激动,干瘦的手指,一遍遍的摸着这九个金丝攀织的字体。 卢灿并非考古,但也能看出这九个字,语意有矛盾。前面称呼是桂尊亲王,表明是献给亲王的礼物,后面却用上“万寿”这一皇帝专用的称呼! 是不是很奇怪? 这里一定有故事,李林灿一直想要说话,卢灿很适时的递出台阶,他笑着问道:“李老,您给大家讲讲?” 老家伙挠了挠耳根,指指桂尊亲王问道,“这人你们知道吗?” “桂尊亲王降梧”说的是明末桂王朱常灜的事情。桂王朱常灜的藩王府在衡州,崇祯十六年(1643)年底,张献忠攻陷衡阳,桂王朱常瀛携子朱由楥、朱由榔逃往广西梧州避难。 “不错,就是这人!他的儿子,就是南明永历帝朱由榔。”对卢灿的回答,他比较满意,点点头,又指了指后面的“万寿安”三字反问卢灿,“你该不会以为他称帝了吧。” 卢灿一愣,这如何判定?他所知道的,史书中没有朱常瀛称帝的记录。 “这是监国亲王所特有的荣耀,可以称万寿。这件壮锦,应该是他抵临梧州后,当地官员组织送来的贡品。这九个字,足以证明,当时的朱常瀛已经是公认的监国亲王。” “也算是解决一桩历史疑案!” 老头子意犹未尽,摸摸下巴,遗憾的摇摇头,“明末的那段历史,一塌糊涂。” “让重病在身的桂王朱常瀛监国,这帮大臣,究竟怎么想的?而且,他这监国亲王,和隆武帝朱聿键关系还很差。两人的地理位置,一在桂,一在粤,相聚十万八千里!” “这算监哪门子国?”老头子连连感慨。 这幅壮锦应该一直被压在箱子底下,折痕清晰明显,没有跳线和缺损,其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樟脑味,所以保存的非常好。 “你知道这幅壮锦是干什么用的吗?”收到好东西,老头子兴致很高,又考起卢灿来。 卢灿所知,壮锦与云锦、蜀锦、宋锦并称中国四大名锦,因为其厚重、方格纹饰明显,故最适合作被面、褥面、背包、挂包、围裙和台布等。 但老头子这么问,这幅壮锦明显不是常规用途啊? 鉴定鉴定,要是藏品什么用途都摸不清,还鉴定个屁啊! 卢灿来了兴趣,“四哥,帮我整理一下!我再看看。” 温阿四与马辉义手快,将这幅壮锦撑起来,宽约一米二,长幅八尺,平摊开来像一幅画。咦?是不是真的是一幅挂画? 心中有了计较之后,再看所织的九个字,在整幅蜀锦的上侧,从右到左排列,整个布局,越看越像一幅横轴挂画! 靠,还真是! 卢灿两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型制的壮锦。 这件东西珍贵了!壮锦中独一无二的“赏锦”! “你说的没错,这是一幅横幅中堂织锦……”李林灿捻了捻边角,那里有特别缝制的布带,卢灿最开始还以为是捆扎用的,看来不是。 “这四周的绷线,可以穿在吊杆上,然这幅壮锦挂在铜杆上,平整不起褶皱。” 老头子也有些嫉妒卢灿的运气,冲他点点手指,“好东西,还不赶紧收下?放在博物馆中,既有历史韵味,又有工艺欣赏价值。” “在丝布藏品中,这件东西不可多得,台北也没有呢。” ……………… 惊喜不常见,但总会在不经意中冒出。 在用一千美元买下那幅赏锦后,卢灿很快又上手一件。 这是一件泛黑的银器,弥足珍贵的是,它是明代“槌银张”的一张打一体银壶。 这把银壶重量只有一百四十二克,除去活动手柄,整壶的壶耳、壶嘴、壶体全部出自一张银片,这种工艺,俗称“一张打”。 现在的银壶一张打工艺,水平最高的在东瀛,因此,很多人认为东瀛的“一张打”是他们的民族特色。现如今,卢灿手中的这把出自十六世纪的一张打老银壶,生生的扇了那些人一记耳光。 整把壶,除去环扣活动提梁,高为二十三公分,壶底径为十六公分,呈瘦高型,短嘴短柄,壶身錾刻《莲荷图》,典型的温酒银壶。 整把壶纤秀可爱,可以完整的放在南方土灶的吊罐中,烧饭的同时顺带着温酒。 槌银张的落款,在手柄处。这位是苗裔,祖传制银工艺,他所制的银器,在当时的滇黔蜀桂一带,非常受欢迎。《昆城府志》中,有他的介绍。 这把银壶,卢灿以五百美元入手,即便达不到馆藏级别,自己把玩也不错。 今天,收获最大的是马辉义、温阿四和奎荣三人。 老爷子眼叼,一整天,他也只选择了九件馆藏级藏品,剩下的全部推到马辉义三人处。 拍卖级的,其实也不多,三人挑选出二十来件准备维德拍卖的冬拍。 还有那些剩下的怎么办? 温阿四走街串巷搜罗调景岭长大,见阿灿看不上,连忙与马辉义、奎荣商议,他们凑出部分资金,又在卢灿这里拿了五千美元,三十、五十一件,买下来不少小东西。 卢灿和老爷子看不上,可不代表香江古玩市场的那些人看不上啊!不值钱,那也是古玩啊!放在缅甸没人要,运回香江可是不少利润呢。 最后,他们三人收罗了七十多件各类古玩。 一直忙到天色擦黑,人群才渐渐散去。 卢灿伸了个懒腰,累了,浑身骨头咯咯作响——今天他还帮温阿四鉴定不少物件。 “不对!”老先生一件件摆弄自己精挑细选的九件物品,忽然冒出这个词。 “怎么不对了?有赝品?”卢灿吓一跳。 这九件都是自己和李林灿看过的,还会有假货? 老头子连忙摆手,指指桌上的物品,“你没看明白?” 五件瓷器、两件铜器、一件传世老羊脂玉配、一件壮锦,对啊,没错啊?卢灿看看他。 “你个傻瓜!”李林灿伸手就在卢灿的后脑勺上来一下,怒其不争的吼吼道,“有字画吗?有古籍吗?这才是收藏的大项呢!今天有几个人带字画书籍来的?” “笨死了你都!”他临了还瞪了卢灿一眼。 卢灿眼睛转转,自己这是挨打了?在家也没人敢上手动自己啊,连暴脾气王鼎新老爷子也不会,更别说卢嘉锡了! 靠,被打了,还得往下咽。 老家伙说的有道理,字画、古籍去哪儿了?当初回民起义,不抢字画? 这也太扯了吧! 正文 第294章 书画密室 卢灿觉得自己活该被扇! 如果不是李林灿李老来拉普小镇,自己也许永远疏忽这件事! 两年多钱,自己从阿尔萨汗老先生那里,找到二十一件明代家具,二十九件瓷器以及二十件师门伪作,还有师门的秘密。 但当时,无论是阿尔达汗出手给爷爷的十件书房用品,还是自己掏老宅子弄到手的东西,都没有一件有真正价值的书画,古籍也没有! 当时带走了两大箱子未来得及整理的书籍与文稿,墙上悬挂的四幅壁画,后来都证实,是老先生的练手之作,根本不是古玩。 老先生不可能一幅字画没收藏,一本古籍没有! 可是,他的字画古籍,去哪儿了? 卢灿隐隐有些感觉,这家小镇上的字画,很有可能真的已经失踪,失踪的原因,与师门前辈阿尔萨汗有很大关系。 在传统文人眼中,字画,才是收藏的主项,瓷器、杂项,消遣的玩/物而已。 这也是明清时候,藏书楼盛行的根本原因——藏书才是收藏的正统! 阿尔萨汗老先生虽是回人,但从他背离家族,投身抗日的举动中不难发现,这位老先生骨子里有着浓郁的中原文人“忠国事、敬王廷”的传统。 他一定非常喜欢字画! 缅甸多雨,不利于字画的收藏与保护,如果说小镇上家家户户贵重字画都失踪了,那十有八/九是这位老先生早年间收走了,而且,被他安置在一处非常隐蔽而且安全的地方! 只是,这个地方自己尚且没有发现! 如果说师门秘藏是绝密的话,那老先生自己的字画收藏,一定不会掩盖的如此隐秘!说不定,就在小镇上,甚至原本的宅院中! “阿尔达汗,陪我去找阿訇,我有点事情问问老先生。” 卢灿赫然站起,招招手,急匆匆往外走。他要去找阿拉伊丁阿訇,询问当年阿尔萨汗游学回来后,有没有出手过小镇上的字画书籍。 “不就是字画没了吗?明天找两户,问问不就清楚了吗?”阿尔达汗擦擦手,跟上来,他正在安排晚餐,晚上准备烧烤。 “让杨坤他们弄去,你陪我走一趟。” 卢灿停下脚步,等他上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可是找你叔祖留下的宝藏,你自己反不着急?” “我叔祖留下的宝藏?他有什么宝藏?”阿尔达汗一愣,不相信,摇摇头。 “嘿嘿!你还记得,当初收拾老先生遗物时,有字画类的东西吗?” “嗯?不都是让你装箱了吗?” 卢灿白了他一眼,“我装箱的那些,可都是你叔祖生前练习纸,可没有一张传世古画哦。” 阿尔达汗明白过来,“你是说……我叔祖收了镇上的字画,然后收在某一个秘密地方?我们都没发现?” “你说呢?”怕他不相信,卢灿又说道,“你们镇上,当年前往内陆求学,而且学有所成的,是不是只有你叔祖一人?” 阿尔达汗捏捏下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小时候,镇上只有我叔祖喜欢练习毛笔字,这倒是真的。还有,他还喜欢写对联!” “呵呵,那就对了!”卢灿打了个响指,喜笑颜开——阿尔达汗的回忆,再度证实卢灿的猜测。 两人匆匆赶到养老中心。 卢灿没急着去阿拉伊丁那儿,而是探头当年阿尔萨汗老先生的院子,铁将军锁门。 “这里现在什么用?”卢灿拨弄两下铁锁。 “论经处!”阿尔达汗指指旁边的木牌,伊斯兰文。见卢灿不太明白,他又解释道,“学习、辩论《古兰经》的地方,也可说是休息室。” “明天能让我们进去找找看?对了,如果在里面发现密室,东西还是属于你的吧。”卢灿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连忙问出来。 “这里是长老会统一建设的,有密室的可能性不大。”阿尔达汗直接将卢灿的意见否决,他挠挠头,想想后说道,“如果有密室藏书画,那有可能在我祖爷爷的宅院,那是我家老宅。” “不早说?”卢灿心头一动。 阿尔达汗的祖爷爷?穆天宇?他的老宅院,有没有好东西? 见卢灿眼睛冒光,阿尔达汗猜到他的心事,没好气的伸手点点他,“你就是吞噬兽!那里就是一栋老房子。当年我爷爷和叔祖分家,东西都瓜分完了。叔祖过世时,我去看过,里面空荡荡的,这次回来没去看过,估计已经霉烂的差不多了。” “霉烂?!”卢灿的心一揪! 字画最怕什么?兵火霉虫灾!有点收藏知识的都知道! 也不知道阿尔萨汗老爷子,究竟有没有把他所收集的字画,藏在老宅子中? “你去问问阿訇长老,你叔祖当年究竟有没有收过字画?我马上赶回去,组织人马准备东西,去你家老房子看看!”卢灿火急火燎,推了阿尔达汗一把,自己又准备抽身回去。 “你不进去问问?”阿尔达汗看他焦急的模样,想笑,可还是憋住了。他对卢灿在古玩方面的执着,心底还是非常佩服且尊重的。在他看来,卢灿似乎就是为古玩而生的。 “你早点回来!”卢灿摆摆手,又匆匆带着丁一忠,冲进夜色中。 ……………… 阿尔达汗家的老宅,也是一座小院子,位于村子东口的一小片山坡下,距离拉普小镇,已经有点距离。 十多人打着火把,带着工具,焦急的站在院子门口等待阿尔达汗的到来。 李林灿趴着门缝往里看,黑漆漆一片,喃喃自语道,“这么好的宅子,为什么不住人?” 刚才卢灿回来后,和他简单说了遍,阿尔萨汗老先生当年收集的字画,极有可能藏在老宅的某间不为人知的密室中。 李林灿坐不住了,字画是他的命/根子。 阿尔萨汗当年的用品,他在卢灿那已经见过,对这位老兄,啧啧称奇,算是慕名已久。一听说镇上的字画,可能被他搜罗,连忙招呼大家,赶紧过来寻找密室。 这栋院子可以看出,穆天宇当年何等的威势。 院子是滇省建筑风格,敞亮的大门,老柚木拼成,左右门房。院墙为宽墙,可以走行人的,四角有斗楼驻扎守卫。 至于里面的建筑,看不清,但依稀能看见一栋巍峨的主楼,树立在院子后方。 为什么不住人? 卢灿估测的原因有两条:其一,为了在缅甸立足,穆天宇必须坚决竖起穆斯林的旗号,来吸引更多人围拢过来,所以这栋江南汉家民居,不太合适,所以拉普小镇伊斯兰风格建筑建好之后,他们家搬了过去;另一个原因卢灿对谁也不会说——杜文秀的幼子,就是死在这里!那孩子究竟为什么会死?已经是历史疑案,完全不能排除穆天宇的嫌疑,因此,穆天宇的后人住在这里膈应。 这栋老房子,如果郑光荣郑叔接手,能拆出不少好木材。 可惜,缅甸的好木材,不值钱! “来了!”丁一忠在旁边说道。 两只火把,从小镇上那边移过来,还没靠近,就听见阿尔达汗的气喘吁吁,“阿灿……还真的被你猜中了,我叔祖年轻时,没少收,挨家挨户的都问过,他只要字画和古书……那时,不少人家都有字画,都被我叔祖搜罗干净。” 年轻的时候?那他刚游学回来,也就是三四十年代的事情,距今已经四五十年了,年轻人还真不清楚。 打开院门,丹拓、丁一忠带安保队员先进去,插上火把蜡烛,四处撒上雄黄——南方的房子潮湿,年久无人居住,会有蛇虫出没。 “你家当年不错啊!还真的应了那句杀人放火金腰带!”李老走进院子后,四处瞅瞅,对阿尔达汗说道。 阿尔达汗没能憋住火,冷声回道,“我家先祖在滇省时,就是大理巍山回民大阿訇!” 老头子很直率,知道自己说错话,对阿尔达汗拱拱手,算是道歉。 老头子就这脾气,卢灿连忙拍拍阿尔达汗的肩膀,笑笑摇摇头。 十多人,三人一组,火把蜡烛手电筒齐上阵,将这衰败的三进院子,所有的房间都看过一遍,很快又汇聚到中厅。 空空如也,蛇鼠倒是看到两只,被明晃晃的火把驱赶走。 卢灿懊恼,如果福老在这里,想必能帮到大忙,奎荣虽在,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跟福伯学机关风水。 他拍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不急,我们稍后再走一遍,主要看夹墙、地面。大家都找一根木棒或者金属,敲敲这些地方,如果有空空的回声,那十有八/九就是了!” 这次,卢灿将四位鉴定师分开,再加上半个鉴定师温阿四,每组三人,刚好五组,一点点向前找。 老而无依,多凄惶的一件事!阿尔萨汗生前,也是一位精彩人物,可是临终前,身边竟然片亲俱无,致使他的很多秘密,都被带走。 卢灿带着王大柱、丁一忠,搜索的是老先生生前的房间。 这里最关键,卢灿坚持要自己来一点点寻找。 穆家很大,老先生作为穆天宇的幼子,小时候应该很受宠爱,他的厢房、书房、卧室,连为一体,在中进院子的右侧。东西全部搬走,空荡荡的,面积不小。 三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木棍,时而点在青石板地面上,时而敲打在斑驳的砖墙上。 厢房没有! 转过厢房,就是书房,也许这里有惊喜? 还真的有惊喜! 卢灿在书房后木窗下面,发现一块活动砖,抽出砖头,里面露出一块夹墙之间的空洞。 用手电筒照照,显然,这不是藏宝室的入口,而是像某位调皮男孩,在家中掩藏自己秘密而特意挖掘的小空洞。 不过,里面有东西,方方正正的摆放着一只纸包。 这是什么?卢灿将其掏出,让王大柱叔叔打着火把靠近点。 外面是牛皮纸裹了两层,剥/开后,里面是一本笔记本。 卢灿匆匆翻看两页,心头大喜! 这才是老先生的私密日记本!头两页就提到玖宝阁!好东西,也许这里面,就有师门秘藏的具体掩埋地点! “卢少!卢少!”院子中传来温阿四的惊喜声。 来不及细看,卢灿将这本笔记本,匆匆塞进裤兜中,扬声回答道,“有发现了?” “嗯!李大师在藏书楼那边有发现,喊您过去!” 正文 第295章 论三字经 当卢灿赶到时,丹拓正在用一根撬棍,对付一面板壁,试图将长钉钉死的隔板拆下来。 这是第三进院子的边角小楼,后面已经是山坡,院后有一道厚重的木门,开向后山。过去的大户人家,防范意识很强,背靠大山,遇到危险能快速撤向山里。 “这里是藏经楼?你家当初有很多书?”卢灿站在阿尔达汗身边,问道。 阿尔达汗摇摇头,“这座院子是镇上最早的建筑,当时人不多,大家把这里当成山寨。” 他指了指这两层的藏经楼,“当时所有的孩子们,都被集中在这里识字、认经,老一辈,譬如我叔祖、阿訇长老他们,都曾经在这里读书识字,所以大家都叫它藏经楼。” 原来是族中学堂。 丹拓动手所撬的那面板墙,位于通往二楼的折梯下面。 这栋房子楼梯,宽约一米二,楼梯到中部时,转角向上。这样,在楼梯的下面,会形成宽度足有两米四的空间。 这楼梯间,一侧是实心墙使用的是缅北特有的粘土、煮熟的江米,还有石灰混合,夯筑而成。而另一侧,就是在学堂内侧,用实木板封面,看起来像是先生的讲台和教案板。 不细心观察,还真的以为隔壁楼梯台阶下面是实心的呢。 “咵嚓!” 丹拓的撬棍,终于将第一块木板撬开一角,立即又有撬棍伸进去,裂隙越来越大。 折/腾七八分钟后,将表面竖形木板,全部撬开,石墙上露出一道门。最初是做储物间使用,后来被人为封闭起来。 阿尔达汗拿起铁锤,一锤落下,原本已经腐烂的铁锁应声落地,连房门都吱呀一声,轰然倒塌。 这让卢灿的心一揪,这房子腐蚀的太厉害,里面的东西能好得了吗? 李老爷子想进去,被卢灿一把拉住,里面封闭太久,空气很差,散散。 几束手电筒的光线,在这不大的空间来回扫,里面果然有东西。一共有四只红色的木箱子,整齐的放在一张长条案上。 丁一忠和另外几人,将箱子抬出来。 “你来还是我来?”卢灿笑嘻嘻问阿尔达汗。这些箱子虽然是自己发现的,可现在的主人依旧是阿尔达汗。 “切,跟我还弄这套?”阿尔达汗白了他一眼,挥挥手。 有人比卢灿手快得多。 李林灿蹲身,拂去箱子上面厚厚的灰尘,露出柚木特有的丝线纹。柚木防潮,箱体还涂有厚厚的清漆,这让卢灿心中安定很多。 敲掉挂锁,李老将第一只箱子打开,一股淡淡的樟脑味道扑面而来,而箱子四周,塞满了木刨花,这东西防潮性能杠杠的。 卢灿彻底放下心来,里面的东西,没事。 四只箱子相继打开,一共有布囊封套的卷轴二十七幅,应该是字画。李老和卢灿都明智的没有选择打开——长时间封存的字画,冒然打开肯定会有破坏。 箱子里面最多的还是书籍。 卢灿戴着手套,从书箱最上面拿起一本,检查其书籍保存状况。 这是一本咸丰九年广元塍印社刊印的《三字经句释》,书籍保存的尚好,未曾出现黏页,但有轻微的脱水状态,因此,在翻阅起来,有点不太柔顺。 卢灿正准备将这本书放下,眼睛瞄到封皮上,嘴角微翘,自带三分笑。自己这手气,还真不错,这本《三字经》挺有收藏价值的。 抬头看看李林灿,老爷子蹲在箱子前,正在一本本翻看检查。 得,逗逗他老人家,免得他一天到晚脾气臭得不得了。 “老爷子,您知道《三字经》作者吗?”卢灿笑着问道。 “《三字经》作者?王伯厚嘛,这你都不知道还学鉴定?你家老爷子还港大教授?我看你还是回炉,从基础学起吧。”老先生头都没抬,讽刺送达。 王伯厚就是王应麟,王应麟晚年教育本族子弟读书的时候,编写了一本融会经史子集的三字歌诀,据传就是《三字经》。 “那为什么这本咸丰九年广元塍印社刊印的《三字经句释》,写的是区适子手著?您老是不是记错了?”卢灿故意放大声量追问,看看这老家伙究竟水平有多深。 卢灿所问《三字经》的作者究竟是谁,堪称是一桩历史悬案。 得到广泛认可的是王应麟;但明末清初的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一书中,认为是顺德人区适子所著。后世有人为区适子正名,找了十多年的证据,发表论文,力证《三字经》是区适子所创作。这篇论文掀起一波舆论浪潮,卢灿也有所耳闻。 “哦?你那是登州先生的《三字经》?”老先生果然来了兴趣,站起身来,接过卢灿递过去的《三字经》。 很明显,老先生知道《三字经》作者纷争一事。 不过,他的表情很让卢灿意外,这位老先生“嗤”笑一声,很不屑的弹弹书页,“我就知道是李畲光编写的。哎,乡党乡党,真正是一叶障目,难见泰山!” 嗯?难道老先生真的在这方面有考证?他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王伯厚所著? “怎么说?”这次,卢灿是真的来了兴趣。 “李畲光是咸丰九年的探花郎,粤省顺德人。他高中探花后,乡绅联名请他为乡梓留下‘福音’。这位探花郎,早年贫穷,无人理睬,曾落魄到在两个村庄兼职私塾先生。不过,这人有志气,在做私塾先生时,注解了一套三字经。” “乡绅拜求到他时,他便把这套自己注解的三字经,送给他们。呵呵,估计他故意拿着这套东西,让那些乡绅们好好反思,当年是怎么看轻自己的?” “这个人气节不好!”老先生对李畲光很不感冒,“研究历史就好好研究吧,可他挖空心思投其所好,专门研究蒙元金清的历史,而且研究出来的结果,都是马屁!” 呃?卢灿对这位李畲光,还真的不甚了解,可这和乡党……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他横了卢灿一眼。 “屈大均哪里人?”“粤番禹!” “李文田哪里人?”“粤顺德!” “区适子哪里人?”“粤顺德……” 回答道最后,卢灿自己也明白过来,难怪老先生有乡党的感慨。合着都是自己人说自家好!李文田编撰的《三字经句释》,还真的做不得证据。 不过,《三字经》究竟是谁写的?他很好奇的问道。 三字经太有名,卢灿这一提问,许多人都竖起耳朵旁听。 李林灿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捏着下巴,清清口后才说道,“其实事情没那么复杂,三字经最早是三字歌,也就是说,它是一段旋律,一段民谣,内容多种多样。” “三字歌是苏浙一带,在唐末到两宋之间所流行的三字小调。它的特点是三字一节,双节押韵,因此朗朗上口,被当地人填充了很多内容。” “在民间创作的过程中,就有很多名人典故的内容,被填充其间。” “当年章太炎老师重编《三字经》时,就已经找到,南宋绍熙(1190年-1194年)至嘉定(1208年-1224年)年间,四个版本的《三字小调》。” “《三字小调》与三字经的内容虽然差别很大,但已经可以看出,三字经正在成形。” “王应麟大师所做的,就是在它即将成形之际,运用自己丰富的学识,很好的糅合其内容,剔除很多民间俚语及不健康的内容,增添了大量的历史人物故事,使其真正具备开蒙的功能。” “所以,我们一般都会认定《三字经》是王伯厚所著。” 受益匪浅!以前只知道三字经有争议,没想到背后另有奥妙。 “那请问李老师,区适子……”奎荣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你怎么证明,区适子就不是作者? 李林灿瞥了他一眼,竖起两根手指。 “其一,粤语的规范化,是在明末,也就是说,南宋的登州先生不可能用地方俚语进行三字经的创作。” 唔,卢灿记得当初争议《三字经》作者时,那论文中有一条,说粤语般三字经的韵脚,要比普通话更合适。李林灿这条理由算是反驳他了。 “你可能会说,那是儿歌。好,我说第二点理由。” “如果是登州先生所创作,没理由三字经红遍苏浙一带,自己家乡反而没有什么动静?” “章太炎老师曾经数度前往闽粤一带打听,最早的版本是明代海南黎贞的《三字行歌》,那是唱行路难的,形容南方山水跋涉的艰难困苦的,与启蒙教育的《三字经》,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好吧,老家伙学识真的够深厚的,自己偶然间一句话,他引经据典说了一堆。 李林灿虽然不待见李文田,可对这本书还是很看重的,用他的话说,李文田有媚骨,那是人品问题,可学问没问题,这本《三字经句释》,可是获得章太炎老师的高度认可。 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校订注释版《三字经》,正是出自章太炎老先生之手。而他对这本书的注释,又主要参考李文田的《三字经句释》。 这本书,在学术研究上,还是很有价值的。 ……………… 抬着四只箱子,一行人再度回到阿尔达汗的家中。 卢灿只是清点一遍之后,李林灿便将他从房中赶出,他晚上要仔细研究这些文书。 怕累着老头子,卢灿连忙又让奎荣进去帮忙,晚上还要给他弄点汤水之类的补补。 老头子的学问,没得说! 又累又饿的卢灿,此刻却没什么心情吃饭,他太想找个房间,仔细看一遍阿尔萨汗老先生的日记。 啃了两块牛排,卢灿在水龙头下冲了个澡,匆匆钻进房间。 他有预感,那里,一定有当年阿尔达汗先生与师门的隐秘。 说不定,还会有师门遗传秘宝所在的消息。 正文 第296章 永乐正本 这算不上是日记,应该说是回忆随笔。 记录的内容断断续续,跳跃式的,但卢灿还是从字里行间,将他与上一代玖宝阁宗主的关系拟清。行文中,他的妻子及儿子的情况,多次出现。 阿尔萨汗前辈的中文名叫穆星,生于1895年。 二十岁那年,他听闻内陆已经革命成功,袁世凯为共和大总统,一切欣欣向荣,他毅然踏上北方游学的道路。 他从滇省入境,祖国的壮丽河山,与缅北的一隅之地,两者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一路走一路玩,最后来到的革命圣地汉阳。 因为避雨,他无意中敲开琴断口十里铺的一家民居。 为他开门的是一位民/国女中学生,第一眼,他就迷上这位江南女子。在回忆中,他使用了“典雅、端庄、秀美”多个词汇,来形容第一次见面。 穆星在汉阳十里铺附近的客舍,一住就是一个月,终于让他摸清楚这女孩的全部底细。 这位女子叫叶馨梅,叶家是汉阳大户。曾曾祖父为叶继雯,翁方纲、刘墉门下弟子,曾祖父叶志诜为道光朝有名的学者、藏书家,祖父叶方纲,光绪朝著名的金石学家,与绍兴叶昌炽并称为“南北二叶”,她的父亲为叶立新,汉阳纺纱厂的股东。 查到资料后,穆星凉了半截,这等高门大户,能看上自己这个边隅之民?(当时中原文人中,对边缅之地,很看不上眼。) 倒是随从机灵,看出少爷的心思,给他出了个主意——改籍贯瞒身世,以求学名义,拜入叶方纲门下,以图后事。 穆星还真的这么干,他隐姓更名,更编出自己家在昆城,父母双亡的谎言,进入叶父的纺纱厂担任文员,因为年轻机灵又勤快,他很快得到叶立新的赏识,逐渐走进叶家大院。 叶家只有独女叶馨梅,叶立新起了招婿的心思。 不仅如此,金石大家叶方纲,也很喜欢这位机灵的小伙子——叶方纲为玖宝阁宗主,可惜自己儿子从小不喜欢金石,他自己收的两位记名弟子,悟性一般,于是将主意打到这位经常出入叶家的小伙子身上。 叶方纲将他招进内院,两年多的观察,决定将玖宝阁的传承,交到穆星的手中。 1917年农历三月十八日,穆星心愿得偿,入赘叶家,与叶馨梅成婚。 叶家如此重视,穆星也彻底熄了回缅北的心思,准备等叶家几位老者过世后,才向媳妇坦言身世。 可惜,北洋时期的内陆,政局十分混乱,叶家也不太平。 1921年9月,玖宝阁第二十代宗主叶方纲,因肺病去世。紧接着,1923年南北大战再度拉来帷幕,叶立新夫妇前往中海的途中,遭遇乱兵,不幸遇害。 中原局势并不安稳,让穆星起了回缅北的心思。 卢灿无法评价阿尔萨汗的行径,也不清楚当时叶馨梅是什么感觉,但他总觉得有些别扭。也许,叶馨梅心中的别扭更甚,这可能是横亘在她心中一根永远也拔不去的刺,也为最终的携子远走,埋下隐患。 双方应该是达成某种协议,叶馨梅最终还是与阿尔萨汗回到拉普小镇。因为生活习俗的不同,她一直游离于这一族群的外围。 所以,阿訇长老说她的脾气不太好。 这本日记中,记录的内容与阿訇长老所说的,有两点差异,其一是阿尔萨汗在内陆游历的年份为八年,而不是五六年,其二,叶馨梅是湘北人,而非湘南人。 时日久远,阿訇长老记错了也说不定。 至于卢灿最为关心的师门遗传的文物,也有所交代。 不过,这交代,让卢灿心惊肉跳。 叶方纲过世时,物品清单转交给穆星,一共有五百四十四件,掩藏在君山湘妃祠后,叶家道观的密室中。 名录中,卢灿看得心神恍惚。 王羲之的纸本《瞻近帖卷》、晋顾恺之绢本《洛神赋图卷》、宋徽宗的绢本《岁年图》、宋燕文贵的纸本《秋山萧寺图》、宋宗室赵孟坚纸本《行书梅竹谱》、宋米元章纸本《苕溪诗帖》、元朱泽/民纸本《炊烟图》、元王蒙纸本《春山细雨图》…… 穆星在离开汉阳时,特意去察看一番,安全无恙。他还带出一套第一代宗主项子京的私人用壶,也就是卢灿前两天收来的蒋时英所作壶具。 离开内陆,阿尔萨汗还以为今生会有机会再回汉阳,可惜,事事不如人愿,他再也没有回去看过。 抵达缅甸后,阿尔萨汗度过他人生最幸福的十多年,而中原却越来越乱。 三十年代末,缅甸终于被卷入洪流,阿尔萨汗投身抗日事业中。可是,在抗战的过程中,他不止一次的撞见,打着抗日旗号的远征军,在缅北干着屠戮抢劫的事情。 他带领队伍,出手制止过几次。 有一次,忍无可忍,他带人将一个远征劫掠小队的KMT军队包了饺子,全歼。可惜,事不密,最终被捅到KMT印缅指挥总部。阿尔萨汗自己,也成为远征军的剿灭对象。 抗日胜利后,妻子叶馨梅提出回乡看看,阿尔萨汗哪敢? 推辞几次后,叶馨梅带着孩子,负气离家。 阿尔萨汗心中有愧,临别之前的那晚,他和叶馨梅深谈一次。将君山叶家道观中藏有众多宝贝的事情,告诉叶馨梅,嘱咐她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取出一两件变卖。 卢灿正是被这条记录吓得一身冷汗。 尽管上辈子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件物品出世,可是,叶馨梅与孩子都知道了这个秘密,终究多了一层变数。 难道她们母子没能找到那道观密室? 还是回程的途中,出了什么差错?她们母子究竟能否平安回到汉阳,卢灿不清楚,但那时的大西南同样一片混乱。 对师门遗宝的担心,让他对下一条宝藏的消息,都不太关心。 阿尔萨汗带领队伍抗日时,曾经收集到不少的财务,掩埋在片马三角地的一处秘洞中,老爷子也想去取出来,可是,在随后的边界谈判中,这片地方很快被划分为北方所有。 这是老爷子亲手掩埋的,标记很清晰,就在恩梅开江支流小江(中缅界河)的东面山崖中。 宝藏信息太多,可眼目前这一个都这么难,这让卢灿都新的宝藏线索,都提不起兴趣。 笔记本中没有提及他为什么没有开馆收徒,但卢灿猜测,可能与叶馨梅离开时的谈话有关。有关那晚的夜谈后的心情,阿尔萨汗用了几个感叹号来宣泄。 缓缓合上这本笔记,卢灿目光投向北边。 越来越多的内容,指向北方,北上,时不我待啊! 只是,如何说服爷爷呢?卢灿直挠头。 ……………… 第二天一大早,咚咚咚敲门声。 卢灿睡眼朦胧的打开房门,李林灿白发凌乱,双眼通红,旁边是同样脸色疲惫却兴奋的奎荣,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好事!你小子!好运气!”李林灿推开卢灿,兴冲冲闯进房间。 好在房间没女人,否则…… “究竟什么好事?”卢灿询问后面的奎荣。 “《永乐大典》,正册,第两千五百三十三卷之两千五百三十四卷,胡若思亲笔撰抄本!”他低声说道。 “不可能!别逗我了!”卢灿脱口而出。 《永乐大典》,如果说副本,卢灿相信,他自己在英国剑桥找到了两册,要说正本,那不现实。 “怎么不可能了?别人能认错,胡若思的字迹,我还能认错?那我不是在故宫白呆了这么些年?”听到卢灿这话,老头子不高兴了,将怀中包裹很好的一本书,放在桌子上,翻着白眼,怼了卢灿一句。 两辈子也没听说过有《永乐大典》的正本出现啊! 明史有记载,嘉靖皇帝挚爱《永乐大典》,临终前,他特别嘱咐,要将正本带入陵寝中去了,升天路途寂寞,随便翻翻。 怎么可能有正本出现? “真的?”卢灿依旧不敢相信!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对卢灿这种只专注鉴定不专注研究的半桶水,老先生总是要刺一句。 他手指点点卢灿,“胡俨在永乐年间,担任国子监祭酒,重修《明太祖实录》、《永乐大典》、《天下图志》,皆充总裁官。” “他的字迹,信件,在台北故宫资料堆中有一捆,你说我能认错他的字?你还没睡醒吧!” 想想还真是,老家伙一辈子都研究这些,应该不会出错。 这是好事啊! 卢灿连忙揉揉脸,“还真是,没睡醒呢!您老给我说说?” “胡若思洪武年间中举,永乐年间担任国子监祭酒,此后任职三十多年,去世时已经八十三岁,历经明代六个皇帝,绝对的泰山级别的元老学者。” 卢灿扶着老先生坐下,自己坐在他旁边,前倾着脑袋做聆听状。 “这个老家伙,找个借口进皇宫,借出五本八本《永乐大典》,哪个皇帝敢不给他面子?” “事实上,不仅他借,台北故宫中,有资料显示,至少有六十多名官员,曾经找宫中借过《永乐大典》正本,基本上都有借无还。” “这些书,可不会被嘉靖那老道士埋进土里。” 他拍拍这本书,提醒卢灿,“你再想想,胡俨是哪里人?他所借的《永乐大典》最终会流落到哪里?你就清楚,这本书为什么会到缅北这个犄角旮旯来了。” 胡俨是哪里人? 南昌人,江南士子出身。 江南士子喜欢埋骨乡梓,这些书最终和他一起回归江南。 最终因为回民起义,流落到缅北,也就不奇怪了。 正文 第297章 文献大成 书被包裹在黑色收口丝绒布囊套中,收藏者很用心。 卢灿解/开布囊封口的丝线,看了一眼,惊讶道,“咦,怎么有两册?” “嘿嘿,你看看就知道!”李林灿和奎荣坐在卢灿的对面,笑眯眯的准备看他的表情。 卢灿起身擦了擦手,又拿起桌上的一副干净手套戴上,这才伸手将布囊中的两册图书抽出来。 好家伙,真正的大开本! 高足有五十厘米,宽幅在三十厘米左右,非常宏大,气势十足。其比例为五三比,符合黄金分割,让这本书虽大,但丝毫不显得臃阔。 书衣为明黄绢,包背。 卢灿用未戴手套的左手,轻轻捻了捻封面,至少五层宣纸贴合硬裱,外贴黄绢,涂蜡,这种书衣装裱抗压、防皱、防虫、防潮。 书衣左上角一直延伸到中部,贴有明经纸长条书签。书签最上方为大楷“永乐大典”四个字,下面为双行小楷“第两千五百三十三卷之两千五百三十四卷”。 这是双卷一册本。 书衣正面的右上方还黏有一个框,这是目录。 里面用墨笔题写小楷“七灰”,这是取自《洪武正韵》中“灰(-uei或-ui)二韵”,意思是这本书中所撰抄文稿,最开始的那个字,韵母为灰二韵。 又低一字,同样墨笔小楷,“二十八”,这是注明这一册是该韵目的第二十八册。 利用三十一个声母,再加上韵母的数列,形成很神奇的书籍检索方式。能够快速从浩瀚的书海中找到自己的目标,古代先民的智慧,让人感慨。 顺便提一句,《洪武正韵》正是现如今朝鲜及南韩的语音始祖,韩语就是以此发展而来。 卢灿小心的翻开封面,里面的纸张有淡淡的岁月瘢痕,那是树皮纸自动老化形成的黑色点状物,非霉斑。 树皮纸的特点是厚实、柔软、细腻,白净,不染色,但它在耐久性方面,不如桑皮纸和莎草纸,很容易起菌变,那些岁月瘢痕就是例证。 内文为墨朱两色。勾栏、圈点全是用朱笔,抄录文字为墨笔,黑红相间,疏间合体,看起来异常舒服。 边界栏为双行朱笔,外粗内细,朱丝栏(行文中间的竖栏)笔直。 卢灿想到一则有关朱丝栏的传闻,他将整本书端在右手上摊开,竖起其中一页,对着初升的仰光照了照。嘿,好家伙,每一条朱丝栏上,还真的有四枚针孔,直线平均分布。 据说在撰抄《永乐大典》时,宫中发动了一百六十四名太监及宫女,专为这些空白书页扎针孔。为的就是在绘制朱丝栏时,能保证直线不变形。 鉴定到此,卢灿已经彻底相信这本书是正本无疑。 数了数,加上封皮封底,一共五十二叶(张),保存完善,品相能达到九五,堪称完美。 “老爷子,来香江不后悔吧。这好东西,台北故宫可没有哦?”卢灿将这本书合上,喜笑颜开的和老爷子开了句玩笑。 按照刚才李林灿所分析的,这种东西,如果有,那也只在民间,台北故宫的物品大多都传承于宫中,哪有这东西? “小子,别得意,你想开一家世界级的博物馆,还早着呢。”老爷子掩饰不住笑意,但语气依旧不会饶人。 “你之前搜罗的那些典籍,还有从台岛运回来的明清文册,我打算回去找老福商量,看看能不能再开一间古籍馆。这本《永乐大典》,勉强能算得上古籍馆的镇馆之宝。不过,藏品还是不够,你还需要多想想办法。” 古籍馆?并不在计划之列。 福老所做的计划为十二馆,其中陶瓷器三馆、字画两馆、金铜器两馆、明清家具一馆、玉器一馆,佛像馆一座,书房用品及杂项馆。 上个月从台北弄回不少古籍,使得虎园博物馆不得单开一馆。 十三馆?似乎不太好听。卢灿不忌讳十三,但游客和参观者可能有人忌讳啊。 “李老,既然书籍馆要单开馆,那就开两馆,藏品不够,我来想办法。”卢灿抬抬手。 “这可是你说的哦?可不要反悔!” 李老还以为卢灿年轻不懂图书馆的事务,怕他好高骛远,“单馆书籍至少要三千册,才能供轮换,双馆的话,至少需要七千本古籍,才可能填补轮换、修补的缺项。你现在最多只有两千五百册,真的有办法?” 有办法么? 有啊!卢灿已经决定,今年年底一定要去内陆一趟! 那里的古籍,多得不要不要的!去琉璃厂、报国寺这些地方,捎带着弄回两车! 卢灿更想去见见张博驹前辈,他一直没回信,让卢灿颇为不安。 当然,还有几处宝藏,他也想去看看,尤其是掩藏在君山的师门秘藏。如果能挖,早点取回来,心安。 谢绝李林灿的好意,他笑着摆摆手,“我年内走一趟内陆,搜罗一点古书,应该没什么危险。” “这样啊……”李林灿沉吟片刻后没说话。 他对内陆的印象说不上好坏,当年也是随大流来到台岛,这些年皓首穷经,对两岸的事务关心的不多。在他看来,去一趟就去一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奎荣可是有些担心,咂咂嘴想要阻止,又没说出口。这件事还是回去汇报师傅后,再让师傅决定是否劝阻吧。 卢灿将目光落在下面这一本上。 靠!他惊得直接站起身来,话语也变得口吃起来,“这……这……” 这本书的开本,和《永乐大典》一模一样! 不过是简装版,桑皮纸封皮,灰色调,封皮中间墨本楷书四个大字“文献大成”! 右侧是小楷“一东”,下方是墨笔楷书“第三百九十一卷”。 “这……这是《永乐大典》的初稿?不是说毁于正统十四年的金陵文渊阁大火了吗?” 这本书真的让卢灿惊到了! 如果说《永乐大典》正本的存世还有一线希望,那《文献大成》就是传说! 永乐二年,明成祖朱棣为消除“靖难之变”的影响。 他是以武力从侄儿手中夺得帝位,这在程朱理学盛行的当时,很多朝臣和知识分子都认为是倒行逆施。 朱棣认为编撰群书可以把大批知识分子置于中央政府的直接控制下,埋头于断简陈编之中,可以使他们钳口不言,无暇多问政事。 他想要的是一套旷世之书,来宣扬自己的文治武功,为此,安排总撰修官解缙统筹全局,安排国子监祭酒胡俨为总裁官,统筹全局,开始撰修这套震古烁今的鸿篇巨制。 可惜,聪明绝世的解缙,通晓天文地理的胡俨,两人都没能摸透大帝的心思。 他们组织了一百四十七人,花费一年多的时间,编出一套五百四十九册的《文献大成》。于永乐三年孟月呈交给成祖朱棣。 朱棣一看,哟呵?这么容易就编完了?那我的心思不是白花了? 内容正确,政/治不正确。 解缙和胡俨两人的心血自然是白费了。 大帝一句话“所纂尚多未备”,将一百五十人一年多的心血,全部白费。 两人聪明一世,可最终还是未能明白永乐大帝的心思。 永乐三年夏,朱棣再度责令重新编修大典。这一次,他派出绝对心腹,黑衣宰相姚广孝(道衍大师)为总撰修,组织大批人马,参与此事。 姚广孝深知朱棣的心思,这一次,搜罗的范围更广,经史子集、天文地理、道卜医僧、士农工商无所不包,动用两千多人,搜罗古书十一万三千册,历时四年多,终于完成煌煌巨制《永乐大典》。 那《永乐大典》之前,解缙、胡俨版的五百多册《文献大成》,去哪儿了? 这又是一个历史谜题。 《明金陵史话》曾经记录过一笔。 这套五百多册的《文献大成》被充当成新版的《永乐大典》资料,堆放在金陵文渊阁(可以看成明代最大的图书馆)。同时它又记录到,正统十四年秋(1449年),金陵文渊阁大火,《永乐大典》所据原稿付之一炬。 也就是说,五百多册《文献大成》,被大火焚毁。 从此以后,再也未有这本书的记录,这也让《文献大成》成为收藏家口中的传说。 可是现在,传说就摆在自己的眼前! 李林灿笑得跟老狐狸,他敲敲桌面,“傻了吧不是?” “学鉴定,脑袋一定要开通!”他指指自己的脑袋瓜示意卢灿。 “《文献大成》不得朱棣的欢心,并非书不好。胡若思作为国子监祭酒,文渊阁大学士,他在《永乐大典》编成之后,找皇上讨要几本废书,朱棣能不给吗?。” “解缙被抄家,他家中典籍可能被查抄回宫内,可胡俨没有啊,他是颐养天年,老死床榻的,他家中有几本《文献大成》,太正常不过了!” 一席话解惑,卢灿尴尬的摸摸鼻翼,嘿嘿笑了两声。 道理并非他想不通,而是太震惊!这本《文献大成》简装本的价值,恐怕不比《永乐大典》正本的价值低! “还有其它珍本吗?”得陇望蜀,说的就是卢灿。他眼巴巴看着李林灿。 “自己看!”李林灿手掌一番,从衣袖中掏出两张目录清单。 不错!收获不错! 明清字画二十七幅,珍品不少。 第一幅就是西庐老人王时敏的《春山月夜图》;第二幅是他的孙子石师道人王原祈的《仿黄公望积翠图》;第三幅是明代画家松圆道人程嘉燧的字幅《题长蘅次醉阁》…… 古籍一共一百三十九本,最珍贵的两本,就在卢灿面前摆着。 其名录中,依旧有不少珍品,其中大多数为经史子集教材。 《四书蒙引》、《四书浅说》、《易经存疑》、《易经达说》、《四书说约》《(四书)人物串珠》、《大题文府》、《小题文府》,及其它帖括类书等等,不一而足。 还有一些科考名人所撰写的工具书,例如周大璋的《四书朱子大全精言》、王步青的《朱子四书本义汇参》、万人望的《四书朱子大全统义》、谢廷龙的《四书劝学录》、何文绮的《四书讲义》等。此外,还有如洪垣星纂、张承露参订的《四书绎注览要》、任时懋的《四书自课录》、许泰交的《四书大全学知录》等。 嚯!嚯!自己读完这些工具书,是不是也可以去明清参加科考了? 卢灿忍不住的突噜出来。 “就你?还科考?还是先把你的那笔软趴趴的毛笔字练好吧!”这等讽刺的好机会,老家伙自然不会放过。 卢灿翻翻白眼,没理会。 他得琢磨,稍后用什么代价,把这些古籍从阿尔达汗手中置换出来? 这批字画书籍,是卢灿发现的没错,可主人还是阿尔达汗呢。 白拿? 白拿虽然好,但卢灿不准备这么干,不合朋友之道! 卢灿放下手中目录,揉揉眉心。 正文 第298章 准备进山 卢灿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先欠着。 是的,他又没钱了。 这批古籍加上字画,怎么也要支付给阿尔达汗五十到八十万美元。 他兜中确实有五百万,可是,支付虎豹别墅的尾款后,还需要预留一部分资金进行博物馆的扩建工作。 呃,五百万就差不多花光了! 再有就是丽娃游艇的投资事项,这笔款项,卢灿预支的是此次宝藏中的黄金与白银,够不够,现在还是未知之数。 至于从西堡玉石交易市场和桑达拉家族弄回来的翡翠,只解/开九块,剩余的还是毛料状态,卢灿不准备在缅北再开这些石头,否则对桑德拉家族的刺激太大,没必要。 这九块翡翠,已经委托桑德拉.吉瑞带到清迈出手,过几天应该能回款。可惜,数额不会太大,十来万美元,只能算是零花。倒是可以用到四人成立的清迈翡翠拍卖公司筹备款中去,那家公司,投资额不会太大。 现在,能救急的,只能指望日军第十八师团掩埋的宝藏。 希望它,够丰厚。 等这次宝藏取出来之后,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阿尔萨汗老先生掩藏在中缅边境的藏宝,让潘云耕等人去偷偷娶回来。 那里的储存量应该不会太大,否则老先生不会不想办法取回。 如果能取回片马山脉的藏宝,差不多能补足欠款。 钱啊!总是缺! 不多久,赶来喊卢灿下去早餐的阿尔达汗走进屋子。 “什么?六十万美元?”阿尔达汗比卢灿更吃惊,昨晚找到的四只箱子,全是字画,怎么特么的这么值钱? 卢灿将书籍清单递给他,“东西都已经清点出来,都在这里。” 又指指桌上的《永乐大典》和《文献大成》说道,“六十万,这两本占一半。” 其它物品,卢灿给的“缅甸”市场价,这两本书,只能说象征性的出价。因为无论《永乐》还是《文献》,市场上没有出现过,更不可能有成交价可参考。 “是不是?嘿嘿,是不是多了点?这可是你发现的呢?”阿尔达汗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总算还有些良心,知道说这话。李林灿一直盯着他的目光,终于缓和,点点头,算是认可阿尔达汗这人。老爷子这是被上次胡家的事情,刺激了。他脾气虽坏,说话刺人,可性情不坏,为人忠直,既然在卢灿手下干活,自然会替卢灿着想。 卢灿也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你喜欢绿油油的美元,我喜欢灰扑扑的老古董,咱们各有所得,两全其美,不是吗?” “不过,这六十万美元,要等一个月。”卢灿也没隐瞒他。 他嘿嘿的擂了卢灿胸口一拳,“谁跟谁呢?难得做一次债主,让我过过瘾。” 所谓交情,就是这么你帮我我帮你的过程中,处来的。 ………… 卢灿在拉普小镇住了近一周时间。 这里很安宁,很适合他在李老身边恶补明清文化史。 尽管卢灿对“我大清”没什么感觉,但不得不承认,明清两代所创作的灿烂文化,是前几朝所无法比拟的。 单以字画流派而言,有明确记载并形成风格的明清字画流派,就足有四十三家。像董其昌为代表的“华亭派”、陈子龙为代表的“云间派”、钱谦益为代表的“虞山派”、以赵左为首的“苏松派”以及以玖宝阁第三任宗主项圣谟为首的“吴门画派”等等,可谓一时瑜亮。 李林灿在这方面有着极其渊博的研究积累,对每一家画派的特点,都能脱口而出。 卢灿跟在他身后,请益“娄东画派”,顺带着将明清时期中原画派的知识,重新梳理规整,受益匪浅。 在太湖进入东海的三条主要河流之一的娄江东面,是著名的历史名城太仓,也称娄东。 这里不仅是郑和七下西洋的始发地,也是昆曲和江南丝竹的发源地。 三百年前,这里诞生了一个在中国美术史上举足轻重的画派,这个画派的影响力甚至一直延续到了今天。这就是以王时敏、王原祁、王鉴为核心的“娄东画派”(另有王翚,王时敏弟子,早期为娄东画派,后加入虞山画派,故此不算核心)。 四王在娄东一带,学习和推崇以明代画家董其昌(王时敏的师傅)倡导的南宗山水画法,很快就形成了特有的娄东画风。 在绘画风格与艺术思想上,娄东画派深受董其昌的影响,他们大量临摹古人作品,在借鉴古人立意、布局、运笔、色彩、线条等方面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们在以临古为主的艺术实践中积累了深厚的笔墨功夫,重视笔墨的趣味和美感,在作品中表现出平淡天真、超逸萧散的文人画审美特征。 李林灿借助王时敏的《春山月夜图》、王原祈的《仿黄公望积翠图》,向卢灿系统讲解一遍明清时期,画坛布局,各派特点、代表人物、代表作品。 他对董其昌字、画赞不绝口,对董的为人三缄其口不予评价,但对董所推动的“南北宗”论脱口大骂。 他对南北宗论提出的批判,主要基于几点: 其一、董其昌人为的分/裂南北画坛,造成事实上的艺术族群分/裂,殊为不智; 其二、董用画法中的“渲淡”与“钩斫”,来区分流派显得过于简单生硬,殊为不明; 其三、董其昌在有意识的抬高王维的地位,彰显山水画派地位。 按照李林灿的认知,王摩诘诗书画三绝中,典型的“画不如字,字不如诗”,难以担纲南宗之祖的位置。(个人意见,勿喷!) 卢灿很能理解,20世纪初的新文化运动中,康有为、陈独秀、徐悲鸿等一批名宿大家,都对中国画派、董其昌的南北宗论,提出严厉的批驳。 相比他们,李林灿不过是一位深受影响的后进学子而已。 理解归理解,他的话,卢灿只是笑笑,可不附和。 自己只是个鉴定家和收藏家,不是文化研究型学者,不掺合这些事——有反对的必然就有赞同的,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得罪一批书画大家,那样,会影响以后的收藏交流工作。 这一周时间,除了跟老爷子后面学习明清画派的鉴定知识,卢灿还带着温阿四,在阿尔达汗的陪同下,逐一拜访拉普小镇上的穆斯林头面人物家族。 嘿嘿,目的嘛,自然是他们家的藏品! 卢灿在拉普小镇高价回收文玩一事,在小镇上搅起一阵风暴。家家户户翻箱倒柜的寻找老东西,找到一点有历史的东西,勿论贵贱,一律送到阿尔达汗家的大院子里。那里有人鉴定,只要有点价值,开价要比送去瓦城典当行强太多。 这些人中,不包含小镇上的头面人物——他们不缺钱,可偏偏他们家中的好东西最多,最有价值。不得已,卢灿只得拉着阿尔达汗一起,挨家挨户的上门拜访。 有收获吗?当然有! 拉普小镇镇长,伊斯兰长老会会长纳义勒,就转手给卢灿十四件青铜器。其中有一尊盉(音和)器,恰好可以弥补卢灿从福记当铺所收来的青铜酒器中的缺失。 这是一尊战国后期,蜀地所流行的青铜盉器,壶盖为蜀地金沙文化中特有的太阳鸟型制,扁腹,腹壁为罗圈纹线,一圈圈的像波浪般散开,有金沙文化的太阳崇拜意味。前有弯曲的似鹤嘴的流(壶嘴),后有后有鋬(音畔,手柄),四足,鸟足型制。 李林灿看到后,啧啧称奇,他也没见过这种风格的铜器——完全不同于中原文化的铜器风格。但他依旧能凭借丰富的经验,一口断定,这是出自蜀地,而且极有可能是蜀地后鱼凫时代的祭祀用品。 卢灿心底很清楚,这尊盉器,有着浓郁的金沙文化味道,一定是有人在偶然间挖出这尊铜器,然后卖到富贵人家,再之后,就被抢到缅北。 可惜,此时的金沙遗址尚未挖掘,无实物可以对比。 此物虽好,但卢灿最大的收获却是象牙器。 此前,象牙器一直是卢灿的空缺项,但这次算是补足短板。 请来象牙佛像九座,转手收购老象牙鼻烟壶六枚,象牙圆筒烟盒两尊,象牙烟杆一挑。不仅如此,还在一户人家,扒拉出来两幅象牙砚屏。其中一幅浅刻山水砚屏,右下角刻有清晰的“沐府”印记,应该是来自丽江沐府。 卢灿相信,如果自己能在这边在住上一些日子,应该还能淘换到好东西,可惜,时间不许可了。 因为潘云耕、葛七两人回来了。 借助鬼手的机械之力,沿着胡康河,简易公路已经修到山脚,再往山上走,进度更慢。潘云耕、葛七几人一商量,决定带队伍往前突几公里,探探路。 昨天,他们终于找到卢灿所言的宝藏山洞,今天一大早就赶回腊戌,找卢灿汇报情况。 位置既然已经确定,那自己三人的主战场就要转移。 至于李林灿一行人,卢灿准备送他们回香江。 “你不回香江?准备去哪儿?”见卢灿要离开,阿尔达汗和杨坤同样也要离开,其他人都在收拾行装,李林灿拦住卢灿问道。 大柱叔被自己安排,陪同杨天和、率东来前往滇省,代表卢家参与玉雕学校合作的谈判工作。没有大柱叔的陪同,自己再一走,老先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李林灿的脾气不仅怪,而且还有些傲,和阿尔达汗、奎荣的交流都不算多,更别说和马辉义、温阿四了。 “您老负责帮我把这些珍贵文物押送回香江吧!我去胡康河谷走走。” “胡康河谷?去哪儿干嘛?那就是个死人堆!”老先生对胡康河谷之战一清二楚。 卢灿挠挠头,这老家伙,好奇心还真强。 得,告诉他吧,反正这批货物取出来后,最终也要他和福老两人带队接手。 “第十八师团掩埋的宝藏?!”老家伙嘴巴张得极大! 下一句话,卢灿早就料到,“不行,我也要去!” 去就去吧,有他在,自己的物品分类工作,也能轻松很多。 反正据潘云耕说,不算危险。 奎荣、马辉义、温阿四,带一拨安保,押送着卢灿这次来缅北的收获,以及他们自己收来的物件,从腊戌上船,到仰光换乘国际轮渡,回香江。 卢灿则和兴致勃勃的阿尔达汗、杨坤,哦,还有李林灿李老,四人在众多安保的拥簇下,同样登上北上的小船,前往那个叫做“猴背”的前进基地。 正文 第299章 巨蚊袭营 胡康河的宽度仅有十来米,雨季充沛的水量,让它变得异常躁动。 两艘机动木船逆着奔腾的河水而上,小心翼翼的,速度并不快。 河两岸的野芭蕉、细叶榕树的数量,逐渐多起来,热带雨林的特性,越来越明显。抵达前些天蟒群出没的象巢湾时,已经完全进入热带雨林。 岸上黑漆漆的大板根森林,向进入这里的每一位宣示:这里,已经是可怕的胡康河谷。 胡康,谐音,取自掸邦土语发音,就是“魔鬼”的意思。胡康河谷在掸邦人眼中就是“魔鬼居住的河谷。” 胡康河谷的面积很大,地图显示为一千多平方公里,由达罗盆地和新平洋盆地组成,正处于中印缅三国交界点。 其核心区域为新平洋盆地,那里人迹罕至,山高林密,河流纵横,没人敢轻易涉足。据说原来曾有野人出没,因此当地人将这片方圆四百里的无人区统称“野人山”。 二战时,那里曾经开辟了一条中印公路,被称为亚洲抗战运输大动脉。就是这样一条公路,在战后仅仅一个月时间未曾养护,便再也不能通行,彻底荒废。 潘云耕他们驻扎的地方,为胡康河谷野人山的外围,位于达罗盆地的中心地带。 虽然是外围,但依旧野兽众多,地面泥泞湿热,瘴气弥漫,毒虫孳生。河谷两岸都是群山峻岭,山势陡峭,悬崖绝壁,难以攀登。 另外,达罗盆地中心平原位置,大龙、胡康、大宛、大洛四条大河交汇,还有无数溪流纵横交错流经其间,水纹复杂。 1942年六月,中国远征军第5军撤退时,曾闯入胡康河谷,伤亡惨重。 1943年十月,中国远征军新22师和新38师在此与侵缅日军第十八师团发生激战,历时四个多月,史称“胡康河谷战役”。此役,中方大胜,击毙包括师团参谋长濑尾少将在内的东瀛鬼子五千二百余人(此数据含其后的密支/那战役),彻底击溃第十八师团。 顺便说一句,在台北的疆域图中,南坎,江心坡,野人山和胡康河谷等仍为中国领土。 机动船航行三个多小时,终于停靠在一条简易的河岸码头上。码头边,四位安保人员正在执勤,平端的枪口,预示着即便是值勤也不轻松。 “还不是那些野兽闹得!”潘云耕嘱咐卢灿小心脚下,顺带着为他介绍,“刚抵达猴背坡时,这边的畜生很猖狂,连猴子都敢攻击我们。这些东西,被狠狠收视一遍后,现在老实多了,可时不时还会来偷东西。” 前进营地驻扎在一个大约有三百多平米的坡地上,土地是新平整的,四周用铁丝网攀住,一共有八顶军用帐篷依次搭建。 把卢灿等人送进帐篷后,潘云耕出门,对新来的这些安保人员训话,声音清晰的传到帐篷内,“在这雨林中,想要活命的,你们必须遵守而且谨记一条,那就是,跟大部队走,永远不要私人外出!” “为了你们的安全,你们必须谨记以下几点:” “第一、在雨林中,身上的衣服,必须扎紧袖口、裤腿,没有必要时,不允许露出皮肤,否则,你会成为蚊子的美餐。” “嘿嘿,别以为我在吓唬你们。下午四五点钟你们就能感受到,什么叫蜻蜓蚊子!” “第二、要相信你手中的枪,不要相信你看到并且认为可爱动物或者植物。在雨林中最安全的生存方式,就是用你手中枪火,把你所看到的一切非同伴类的活体动物,全部消灭。” “在这方面,我们已经吃了大亏,我们至少有三位战友,因为怜悯小猴子,被猴群挠伤,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我不希望你们这些新来的,步入他们的后尘。” “第三、严禁接触雨林中的一切水源,如果你不想拉肚子,痢疾脱水的话,外出请时备好足够的饮用水。至于说洗澡,对不起,这几天你们只能忍忍。” ………… 他的一番话,听得帐篷中卢灿、阿尔达汗、杨坤三人面面相觑:真的这么可怕? 李林灿抵达这里后,反而沉稳很多,老家伙坐在帐篷的窗户旁,笑道,“他说的是对的,在野外,即便不是雨林,也不能脱离队伍行动。” 下午四点钟,卢灿等人终于见识到雨林生活的可怕。 雨林中天色昏暗的早,下午四点半,山坡上已经有些阴沉。潘云耕带人,在营地四周柴火堆上浇上汽油,点燃六堆烟火。 “这是准备篝火晚会?”阿尔达汗走出帐篷,惊诧的问道。 “不是,是防蚊虫的。”跟在他身后的丹拓,低声说道。 “少爷,您看!”点燃火堆之后,潘云耕手托着一只昆虫,展示给卢灿看。 靠!卢灿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裹了裹衣领。热一点算什么?,总比被这大家伙叮咬强! 如此巨大的蚊子,真是罕见! 如果从刺吸式口器到最长的尾足算起,这只蚊子的长度能达到五公分!一对翅膀拉开,足足有六公分宽度。 这体形,已经超过绝大多数蜻蜓! 这还是蚊子吗? “是蚊子。”李林灿伸手捻起这只被拍死的蚊子尸体,凑到眼前看看,“应该是巨型按蚊的贝氏亚种,滇省丛林中也有,但没这么大。” “您老这也鉴定?”见他说得顺溜,卢灿忍不住问道。 老头子摇头感慨,“早年在巴东考古,吃过它的亏!” 似乎提起当年的事,他还心有余悸,不停的摇头,“那次痢疾,拉得我脱水,差点死在巴东。不仅于此,我和同伴借宿的巴东情人谷黎家村的村民,认为我得了人瘟(痢疾的传染性极强,很难治愈,在很多地方被当成瘟疫),准备把我活埋了!” “啊……?”卢灿没想到,一只蚊子,竟然撩起李林灿的伤心往事。 “活……活埋?”杨坤也没想到,这人五人六的老家伙,还有这等伤心事? 李林灿点点头,“是的,活埋!我和我的同事余家友,两人都得了痢疾,拉得瘦脱形,浑身无力,被那些愚昧的村民拖到土坑旁,那年我才二十七岁……” 卢灿忽然想起楚臣说过,他父亲楚中原曾经在巴东救过李林灿,是不是这次? “您遇到了楚中原楚老?”他问道。 “是!”李林灿啧啧嘴,摸摸下巴,“当时楚中原刚好去巴东收购药材,赶上了。他听到我俩的喊声,便央求村长,出手救了我们一命。” 难怪楚臣奉李林灿为长辈,李林灿也不拿楚臣当外人。 楚中原家族当时从事的是远洋商贸,可不仅仅只有古玩一项。 巴东的贯叶连翘、独活、皱皮木瓜、紫油厚朴、北岸黄连、当归、贝母、天麻等药材,天下闻名。他去收购药材,贩运到东南亚,这种药材贸易利润很大。 楚中原的生意中有很大比例为古玩,听闻李林灿和余家友是故宫博物院的研究员,必然会出手相帮。想必楚家在此之后,也没少得到李林灿的帮忙。 几人正聊着李林灿心酸往事,那边,有两位安保,找到潘云耕。 三人聚在一旁,小声嘀咕起来,卢灿听见潘云耕说了一句,“能确定?” “阿达,发生什么事?”问话的不是卢灿,而是杨坤。刚才找潘云耕的两人中,有一位是杨家卫队士兵,只不过在这片营地中,都归属潘云耕统帅。 “少爷,稍后可能要下雨!”那位叫阿达的本地人,对杨坤行礼后说道。 “哦……”在缅甸,下雨太正常不过,杨坤没太在意。 看了看天空,果然有几缕阴云,在河谷上方凝聚,这会致雨? 卢灿眉头皱了皱,感觉有点不太对,因为潘云耕的脸色很严肃。 “我们需要注意点什么吗?”他询问的是潘云耕。 “卢少,您带几位,赶紧回帐篷中,关好门窗,最好连门缝都要塞上。”嘱咐卢灿一句。 潘云耕又招手叫来丁一忠和陈晓,又细细叮嘱一番,直到陈晓拍胸口保证,才让他和丁一忠,带卢灿几人回帐篷。 一进帐篷,丁一忠、丹拓、陈晓,带着两位安保,开始关门闭户。窗户放下来,帐篷四角重新压实,垂帘门被他们用胶布粘上,屋子内的温度瞬间上升——幸好军用帐篷中,还有一扇塑料窗自带透气孔。 外面传来潘云耕的呼喝声,“除了值勤人员,一律回到帐篷!封门、关窗!” “值勤人员,准备好雨衣、靴裤,带好口罩!防护头套也要带上!另外,注意枪支的放水!” 怎么回事?弄得跟战争似! 这一次,连李林灿也十分不解! “少爷,蚊子!”陈晓一直跟在这边,对这里很了解。他指了指李林灿手中的那只巨蚊! “这边靠近河谷沼泽地,蚊虫太多。这里的蚊子,太毒,一口下去就是核桃大小的肿块。我们来的第一天,个个都被咬的鼻青脸肿的。” 陈晓捋起胳膊,露出四个杏仁大小的红斑,这都是不小心被蚊子叮咬的结果。 靠,这边蚊子这么猖狂? 卢灿看后,挠挠头皮,真心没想到,他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平时还好一点,我们熏上过江藤(雨林中的一种植物)后,蚊虫不敢靠近,但就怕下雨。”陈晓摇摇头,指指那只巨蚊。 “下雨之前,这些生活在沼泽中的蚊子,真可怕,跟疯了似得,四处叮咬。几天前下雨,我亲眼看见,一群蚊子将一只迷路的猴子活活抽死,就在我们营地前。等我们出来后,那只猴子就剩下皮包骨。” 我靠!卢灿浑身打了个寒颤! 河谷的水汽聚拢的极快,外面的天色,说阴就阴。 隔着帐篷,卢灿隐隐听到一阵“嗡嗡嗡”的声音,有些像蜜蜂出巢的那种感觉。 “来了!少爷您看!”陈晓站在塑胶窗户前,示意卢灿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 阿尔达汗、杨坤还有卢灿,三个脑袋挤在窗户前看稀罕。 嚯!从远处的河谷沼泽处,升起一团黑色烟雾,并逐渐加大加厚。 接着,这团“烟雾”朝营地方向汹涌扑来——这些该死的蚊子,在这十多天的消灭战中,它们已经清晰的记得,这里有一拨对手。 一聚集,便直接扑过来! 卢灿有密集恐惧症,不由自主的抱紧双臂。 这特么的,太可怕了! 三五分钟后,他能清晰的听见,蚊子撞击在帐篷的各个角落的噼噼啪啪声。 正文 第300章 东革阿里 巨蚊风暴,这就是! 蚊虫撞击在帐篷帆布上,竟然能发出啪啪声,如同雨点敲打在上面,真是难以置信! 整个营地,处于蚊云的笼罩之下,那六墩燃烧起来的过江藤篝火,也显得暗淡很多,不停的爆出“嗤嗤”声,如同轮胎放气,这是许多巨蚊被火燎伤燎死的声音。 想想山洪、蟒群、巨蚊群、猴灾,还有辨不清的迷瘴,这趟探宝,还真的不容易。 卢灿有些明白,上辈子古伯为什么致死也没有起心思去动这个宝藏。估计第一次探路的经历,让他再也不愿意去涉险。 卢灿抱紧胳膊,杨坤和阿尔达汗两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尽管知道这些蚊子不可能破开厚厚的帐篷,但这种处于风暴眼的感觉,真不好受。 帐篷中很暗,丁一忠准备去点蜡烛,被陈晓一把抓住,“别,等蚊群过境之后再点。” 这是蚊群过境?新鲜词汇啊。 见帐篷内几人都盯着自己,陈晓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瞎琢磨的。” “每次下雨之前,沼泽地的蚊群就会起飞,它们最终会飞到树林里面。我估摸着,是不是蚊群也知道去树林里去避雨?所以……” “如果点灯,这些蚊群就会死活不走,所以先别着急点蜡烛。” 呵呵,十有八/九,还真是这样! 生活是最好的大学,实践是最好的老师。卢家卫队,也在一次次行动中,一点点成长。譬如这次的潘云耕,就有一丝大将军指挥若定的风范,而眼目前的陈晓,也在摸索着野外生存点滴经验。 这很棒!卢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事实证明,陈晓的观察是准确的。十多分钟后,营地上空的蚊云逐渐转淡,连撞击帐篷的声音也小了很多。明显,蚊群的大部队,已经离开。 不过,帐篷依旧没有打开。 一道雪白的闪电,划过胡康河谷的上空,闪电的一头,似乎已经触及到沼泽地面。 “卡~啦啦!”一声巨响之后,!从遥远的天际,仿佛重型卡车驶过桥面,发出巨大的“轰隆隆轰隆轰…”的回响声。 似乎在同一瞬间,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帐篷顶上,像冰雹砸在地面的声音,脆而响。 热带雨林的雨,狂暴而猛烈,似乎是老天爷在发泄他的愤怒。山坡上,雨水以清晰可见的速度逐渐壮大,然后形成一股力道强劲的山洪,向山下奔去。 真是大自然的奇景! 不过,大家都没心情感慨,今天,先是蚊群,后是暴雨,似乎有些出师不利呢。 阿尔达汗对卢灿耸耸肩,虽然没说话,但卢灿明白,他这是对这次取宝藏过程的艰辛,表示感慨呢!也是,上次英国霍克森村庄取宝的过程太顺利了,衬托得这次如此艰难。 “啪!啪!”外面响起两声清澈的枪声,接着,四角都响起零星的枪声。 “怎么回事?”杨坤站起身来问道。 丁一忠和丹拓的手探入兜中,都在做防备,上次遭遇克钦武装的事情,让他们警觉性提高很多。要知道,胡康河谷这边同样属于克钦邦,只不过隔着原始丛林,他们过不来罢了。 “没事没事!”陈晓从窗户那探头向外看了看,摆摆手示意。 “值勤的兄弟,正在驱赶闯营地避雨的野兽呢。每次下雨,山谷那边那些不长眼的猴群、野牛、野猪之类的,都往铁丝网这边撞,想要来避雨呢。” 上午来的路上,那进山挖宝的兴奋劲头,已经消散殆尽,卢灿此刻只想明天进山,打开山洞,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赶紧把这件事了结!这原始雨林的生活,太心惊肉跳! 暴雨一直下到天黑,才稍稍转小。 从山坡看河谷,已经一片泽国。胡康河汹涌咆哮,像一位醉汉,拳打脚踢一切挡在他面前的物体。 潘云耕掀开门帘披着雨衣进来,卢灿对他招招手。 “这么大雨,我们修的山路,会不会冲坏?”等他脱下雨衣,卢灿示意他做到折叠桌边,并为他冲了杯咖啡。 没有亲自走一趟,根本不知道这些安保队员,这些天究竟吃了什么苦头。 这其中,潘云耕作为领头羊,压力更大。 “谢谢少爷!”他接过咖啡,轱辘一口才抹抹嘴说道,“肯定会有一部分损毁,但没关系,只要路基没有垮塌就行。我们两台鬼手都回来了,明天走一趟就能修补上。” “明天能打开通道吗?我的意思是最近几天,能收工吗?”阿尔达汗也坐了过来,摊摊手示意。这趟旅程,给他的感觉也不太美妙。 “如果只是看看,应该可以,我们明天就可以进山,炸开封洞石块。”潘云耕想了想说道,“我们估测,内部应该没有过于沉重的大件,否则东瀛十八师团他们当初也很难进入。再一点,我们发现,洞口并不大。” 他补充道:“如果没有大件物品的话,后续工作会很快的。” 卢灿扭头问李林灿,“老爷子,您明天要不就先不用上去?等我们清理完洞口碎石,您再去?” “滚犊子!明天我们一起去。”李林灿直接瞪了他一眼。 ……………… 第二天一大早,卢灿一行人六十人,在两台小型挖掘机的开道下,踏上泥泞的山路。 这条道路,沿着河谷边缘挖出来的,一侧是山,另一侧临水。向下看去,洪水中还裹挟着,昨夜暴雨时被冲进河流的野猪、麋鹿、山羊的尸体。 每人一根长两米高尔夫球粗细的哨棒,行路时可以当拐杖,爬山时可以打草丛,遇到小一点的蛇虫之类的,也能对付一下。 这武器还是昨夜潘云耕他们突击削制的。 “这东西,真不错哦?”今天天气放晴,连带着大家的心情也好起来。阿尔达汗挽了个棍花,手掌反搭在眉头上,做了个孙悟空的造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人多,势众,各个都背着凶悍的武器,没有兽群不开眼敢闯过来。 五公里山路,虽泥泞,但不算难走,花了一个多小时走完。 潘云耕招呼大家歇息十分钟,稍后还有两公里,那才是考验。他们修建的公路,只能抵达这里,再往前,不准备再修了。 昨晚几人商议决定,直接用两台鬼手压出一条路来,然后沿着路基两侧撒雄黄粉。这雨林中,只要不遇到蟒群,安全上还是有保障的。 卢灿很怕死,一行人就数他裹得最严实。 身上穿的是矿口用的靴裤,从脚到半腰都是一体的;上衣的袖口衣领,全部扎严实,是加厚迷彩服;头戴雨林中常用的斗笠,带垂巾,能将后脑手及颈部裹得异常严密。 安全是有保障了,可是,热啊! 扶着气喘吁吁的李林灿,靠在鬼手的车轱辘上歇会,卢灿撩起斗笠前的面巾,将身上斜跨的军用水壶解下来,递给他。老家伙,这一路上累的够呛。 他自己往前走了几步,解/开靴裤,对着山脚放了泡水! “咦,这是……”卢灿重新扣好靴裤,眼睛却落在不远处的一个树木上。 树高有十多米,只有碗口粗细,褐色树皮,树干笔直无枝杈,直到十多米高的树冠部分,才分叉出来七八根枝叶。 其枝叶上长满不对称的羽状复叶,长卵状,树冠顶部,缀着两串红色果实,鲜艳欲滴。 “李老,过来看看!”卢灿连忙喊道。 “什么事?”“怎么了?”潘云耕带着一群人快速围拢过来,还以为卢灿遇到什么。 “您来看看,这是不是东革阿里?”卢灿指了指这颗孤零零的小树。 上辈子,东革阿里,卢灿听过见过并且试过可不止一次。 2010年左右,玉器生意下滑,卢灿的一位朋友,将店面转让,做起东革阿里的销售,可惜,遇到广电对医药保健品的严打,最终赔得精/光。 此时它在香江的名头还不响亮,但卢灿知道,这玩意又叫“马来西亚人参”,号称壮肾最强。托那位朋友的福,卢灿试过这玩意,虽然没有广告中所说的那样强劲,但效果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常年小片冲茶服用,对身体很有好处。 可就卢灿所知,东革阿里只生长在马来西亚和印尼,怎么缅甸也有? 卢灿越看越像,而且这一植株,最少有上百年的树龄!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宝贝一株啊!要知道,市场上的东革阿里,五年生算是良品;十年生是优品;五十年生,咳咳,是圣品;百年生,好吧,似乎没有遇到过。 “东革阿里?什么东西?”李林灿摇摇头,这棵树,他可不认识。 卢灿发现,在场的除了自己,就没人认识这棵树! 算了,问道于盲不如自作主张,直接把这棵树挖起来就得了,见到树根,自己就能准确判断。他挥挥手,示意挖掘师直接将鬼手开过来。 “潘哥,把这棵树连根挖起来,不太难,只有一根主根,不要弄断主根就行。” 挖一棵树而已,机械设备,人力和工具都充足。把山壁的泥土剖下来一大片后,这棵树长达三米多的树根,逐渐露出。 “还真是东革阿里!”见到黄褐色的主根,卢灿无比确认。 也就二十分钟,这棵树完整的躺在路边。树干带树伞的高度,足有二十米,树根长度有三米多,这就是一颗缅甸热带雨林中生长了上百年的东革阿里! “好东西!”卢灿搓搓手,真没料到,刚一进山就能遇到这种天然宝贝! “什么树种?很珍贵吗?”阿尔达汗不懂,脚踢踢树干,没看出来珍贵在哪里。 “呵呵!你这种常年泡夜店的,可以多喝点!” “真的有效果?”卢灿一句话,他秒懂,立刻来了兴趣,追问道。 “马来西亚人参,你说呢?”卢灿白了他一眼。 “嘿嘿!”他搓搓手,卢灿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基本不骗人。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三分之一,“这归我了!” “把根锯下来,安排人送回营地再说。”送他一部分这是肯定的,可卢灿自己也有用呢。家中那么多老头子,这玩意,可不仅强肾,对糖尿病、高血压、痛风都有保健效果。 这次回香江,可以让郑光荣去马来西亚和印尼进木料时,捎带一点回来。 ……………… 好长时间没求月票了!拜求! 最近订阅不好,更新没跟上,力争在双节假期之后,恢复每日三更。 另外说一句: 东革阿里有点效果,但没那么明显,我写这段,主要是为后期的推倒……做铺垫,你懂的…… 别太当真,就一本小说。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第301章 纯金佛像 东瀛鬼子当初匆忙中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洞口的位置,位于河谷山脉的另一侧。山这边和山那边,听起来不远,可是只要冠上热带雨林的前缀,这距离就足够要命的! 距离刚才卢灿挖树的直线距离,不过两公里,可是一行人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 热带雨林中的龟背竹、凤尾蕨、皇冠蕨等异常茂密,掩藏着无数的未知危险。潘云耕带人,开着鬼手,一点点往前填。 葛七带人,跟在车履带后面,用盘腰式割草机,将两侧的灌木丛全部打倒。身后的人随即在灌木草丛上,撒雄黄粉和硝磺粉,藏在草丛中的毒蜥蜴、小青蛇之类的,纷纷逃窜。 一条简易公路,一点点向前方延伸。 中午十分,终于抵达半山腰处的洞口。说是洞口,其实是乱石堆。 很显然,当初东瀛士兵用炸药摧毁炸塌这附近的山壁,将洞口掩藏起来。近四十年过去,依旧能从碎石的锋刃处看出火药爆炸的痕迹。 前几天,潘云耕也是通过这一细节,将目标锁定在这里。 阿尔达汗想要上前察看,被卢灿一把拉住。 葛七掂量着两枚手雷,等同伴将两包雄黄粉扔到乱石堆上后,他精准的将这两枚手雷,投向乱石堆。 “轰!轰!”两声巨响,雄黄粉、碎石、泥土、苔藓、青藤,被炸得四处乱飞。两秒钟不到,青藤和苔藓掩盖下的乱石堆中,钻出两条四五米长的巨蟒,夺路而逃。 “草!”阿尔达汗嘴巴能塞下鸡蛋。 现在安全了!潘云耕领着几人,在洞口西侧开辟一块空地,修建露营地。 葛七带人,协助两辆鬼手,开始扒拉堆积在洞口的碎石。诚如潘云耕所言,洞口不大,因此,堆积在其上面的碎石堆,也不算大。 一台鬼手的支撑臂完全展开,将铲斗覆过来,从上往下扒拉。另一台鬼手则负责为独轮车装货。这种便携式独轮车,是从营地带过来的,一共五辆,负责将碎石挪走。 上百公斤的大石头不多,偶尔有两块,被鬼手推到一边,工程进展的很顺利。 下午四点时,洞口顶部露出一角。 早已经不耐烦的李林灿和阿尔达汗,趴在碎石堆上,用手电筒往里面照。 “嗨!阿灿,这个洞内恐怕真的有秘密!里面有一堵水泥墙!”阿尔达汗从碎石堆上垫脚跳下来,喜笑颜开。 “我看看,我看看。”杨坤抢过他手中的电筒,三两步爬上去,趴在缝隙往里看。 卢灿扶着李林灿下来,接替他的位置。 洞口石壁上方炸塌,碎石下铺,往洞内滚动的并不多。因此,手电筒能清晰的照清楚,里面有什么。大约离洞口三米远的地方,有一堵人工砌成的水泥墙壁。这是当年东瀛士兵仓促离开时修砌的,水泥墙上,有两道一指宽的裂缝,可能是封洞口时炸药震裂的。 “大家加把劲!说不定今晚我们就能回营地!明天回腊戌,给大家加餐!”卢灿站在石堆上,高喊一声。 所谓加餐,就是奖励! 目标就在眼前,六十多人轮番上阵,很快将洞口全部清理干净。 洞口不大,高一米五,需弯腰才能进入,宽度为一米三左右,独轮车可以通行。五点钟时,坑道全部清理完毕。 “啧啧,这东瀛打仗打得,连水泥都用不起了。” 卢灿猫着腰,蹲在坑道前方的水泥壁前,啧啧感慨。自己竟然能从水泥墙壁的缝隙中,掰出一块!这种水泥能修筑什么好工事?以东瀛人对工程质量的变/态要求,如果不是真的山穷水尽地步,这是不可能的。 由此可见,东瀛到二战后期,纯粹靠人命,死撑。 东瀛人感激美国人是有理由的。 如果不是美国的两颗原子弹,战争就不会结束这么快。如果亚洲战场再拖个两三年,东瀛人所受的战争创伤将会更大,战后复兴的速度,远没有现在这么快,甚至无法复原。 “别胡说八道了!”对卢灿的胡乱揣测,李林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当时人们多么渴望结束战争!我是八月十八日那天得到确切消息的。” “当时年轻,被那些老家伙安排去买酒庆贺。你们不知道,当时,整个大西南的酒精,全部卖空!我跑了几条街,一瓶也没有买到。后来还是马衡院长出面,找来两坛子女儿红,被我们全部喝空。” “他们几个老头子,马衡、翁文灏、王世杰、朱家骅、杭立武、傅斯年、李济、徐森玉一帮老家伙,边喝边跳,又哭又笑。老泪纵横的模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卢灿挠挠头,腹诽道,我不过是感慨一句而已,招来这么多话?不过,对他话语中提到的这些名字,卢灿很感兴趣。 要知道,这些人中,无一不是近现代著名学者、收藏大家,可结局不尽相同。有些留在内陆,譬如马衡、徐森玉(上博馆长);有些叛逃回内陆,譬如翁文灏就是在1951年经巴黎回内陆;有些成为台北官员型的学者,譬如王世杰、朱家骅、杭立武、傅斯年;还有些终身研究学术,不掺合政事的,譬如李济(主持殷商遗址发掘)。 “李老对与北边的学者交流,没什么心理障碍吧。”卢灿借机问道。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上次卢家替钱穆老先生举办亲人见面会时,新华驻港分社的王框社长,与卢嘉锡正式敲定:十一月中旬,京城故宫将组建三名专家的代表团,前来香江,参与西晋帛书《陆士鉴致陆痒家书》的交流鉴定活动。 这次京城故宫派出的人物,来头可真不小,而且与马衡院长有交情。 领头的队长是张中行老先生,张老是古文学家、京城故宫博物院的文字学专家、马裕藻(马衡的大哥,北大国文系主任)先生的亲传弟子,其身份和地位,可不比李林灿差。 李林灿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就好,卢灿这是担心他心理过不去,怠慢了对方。 两人猫着腰出了洞口,葛七拎着长条状的塑胶炸药进去,又急匆匆出来。 两三秒钟后,“轰!”一声闷响,洞口扑出一片碎石及浓烟。 成了,最后的障碍清除干净,可以进去察看究竟有什么! 等浓烟散尽,葛七带着两人,头戴防毒面具,猫腰钻进去。 洞穴不深,几分钟后,一位安保就出来挥挥拳头,“十八只大箱子!箱子没有被破坏。另外还有一堆佛像,对方在角落。” “里面宽敞吗?有其它通道吗?”卢灿搓搓手问道。 “葫芦形,里面很宽敞,进去五六人,能转动开。”葛七也钻出来,接口说道,“至于其它通道?箱子靠在一侧,暂时还没有发现。” “走,进去看看!”卢灿对阿尔达汗挥挥手。 依旧是葛七带头,卢灿、阿尔达汗、杨坤更在后面,丁一忠、丹拓则陪在李林灿身边,依次进洞。 路过水泥墙后,卢灿摸了摸石壁,不错,很干燥,密封情况良好。 这让他心情大定,只要保护动作迅速,里面的佛像之类的文物,不会有太大伤害。 又走了四五米,前面的葛七说道,“可以抬头了!” 还真是,这洞穴入口处狭窄,进入七八米之后,坑道的挑高变高,足有两米多高。坑道两侧,很明显能看到人工拓宽的痕迹,也应该是当年东瀛工兵干的。 拐了个弯,豁然开朗,坑道变成洞穴。 几束手电筒的光线在里面扫来扫去,洞穴呈不规则的三角形,靠右侧石壁,平放着六排大木箱,底边石壁,则胡乱堆放着不少佛首、佛像。 佛像都不用细看,从造像风格判定,典型的南传上座部佛教造型,就知道是缅甸的本地货。如果论经济价值,恐怕不值什么钱,但如果论文化价值,它们能填补卢灿想要建立的金铜器馆的又一类型,同时,还可以开辟南传上座部佛教的文化研究。 提到南传上座部佛教,不得不提到一个词“三藏”。 大家都知道“唐三藏”,可是,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名称的由来! 佛教三藏,指的是《经藏》、《律藏》和《论藏》。 经,一般被认为是佛说过的话的汇编,它是佛教教义的基本依据。 律,是佛教组织为教徒或信众制定的纪律或行为规范,它的基本原则一般被认为是佛所确定的,而系统化的佛教戒律是后来才逐步形成的。 论,是对经、律等佛典中教义的解释或重要思想的阐述。它在佛教中一般被认为是菩萨或各派的论师所做,但也有一些极少数的论被认为是佛自己做的。 通达佛法能为人讲说的人称为法师,精通经藏的称为经师,精通律藏的称为律师,精通论藏的称为论师,遍通经、律、论三藏的称为三藏法师。 唐玄奘就是因为精通三藏,又因为生在唐朝,所以又名唐三藏。 缅甸信奉的上座部佛教,他们奉为圭臬的三藏,与汉传佛教、藏传佛教有着明显的区别。他们讲究修心自律,不讲究“大神通”。因此,南传上座部佛造像,在形态威仪上,远不如藏传佛像和汉川佛像。 这一点,只要去东南亚旅游过,并见过当地佛像的人,都能清晰的辨别出来。 南传佛造像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造型多样化,有卧、迦坐、跪坐、斜侧坐、屈膝坐、直立、舞蹈等多种形态。(这一点在台北斗亮时已经介绍过) 因此,卢灿只需要一眼,就能判定这些造像的价值。 不过,这其中有两尊,应该很尊贵。 其中一尊是李林灿手中的那尊佛陀迦坐像,佛像的天顶(发髻上的鼓起部位),全部由各色宝石、玛瑙镶嵌而成,灯光照上去,异常醒目。 另一尊在右侧单独放置,佛陀侧卧,造像全身泛黑。这可不是铜锈蚀的颜色,而是金造像老化的缘故。 “葛哥,你去试试那尊佛像。”卢灿指指那尊“黑色”卧佛像,示意葛七。 佛造像不大,只有一米长,高度为四十公分左右,佛陀呈卧姿,左手衬佛首,右手臂自然下落,搭在屈起来的右膝上。 “嘿……靠!”葛七原本没太在意,两只手搂住佛像,想要抱起来。 结果让他意外,自己差点闪着腰,可这尊一米长的佛造像,竟然纹丝不动! “再来!”这次他学乖了,两只手捧着佛造像的脚部,背部拱起,“嘿……”一声后,终于将佛像的一角抬起。 没错了,是黄金的! 这尊佛造像,纯金打造,最少有四百公斤,哪能如此轻易搬动? 嘿嘿,不管另外十八只箱子如何,就这四百多公斤的纯金佛造像,至少八百万美元,这就能解决自己的资金难题。 佛祖,对不住!为了您的其他佛像的展览陈列,您这尊怕是要毁金身了! “打开!”卢灿踢踢脚边的大柚木箱子,示意丁一忠动手。 宝箱中,究竟还有多少惊喜? 正文 第302章 宝藏处理 洞内,东瀛士兵在装库之前,用柴火烤过,很干燥。 柚木千年寿,这些看起来有些粗糙的柚木箱子,比想象中要结实。丁一忠的撬棍第一下没能砸准挂锁,而是落在箱子正面的木板上,那块板材,只是出现一块轻微的凹坑。 “别弄坏箱子!稍后还要靠它抬出去。”卢灿连忙叮嘱道。 第二下,准准的落在挂锁上,“咔嚓”,挂锁落在地上。 阿尔达汗早就耐不住,翻开箱盖,忍不住长嘶口气,“这些东瀛鬼子走得这么匆忙?” 几人凑过来一看,嚯,还真是! 箱子里面既不是金块,也不是金条,而是一块微微泛黑的金坨。 所谓金坨,就是将金属制品熔化成液态,然后未来得及铸成金块,而凝结成的固态。 这只木箱中,只有这一块,卢灿目测,它的重量足有两百公斤。 想必,当初第十八师团,也曾想将那些零散的金制品,铸成金块,可是,战局越来越朝着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不得已,他们将其全部化为金坨,便于储藏和搬运。 “阿坤,你的工作来了!”卢灿笑呵呵拍拍他的手臂。 杨家有炼金设备,这种金坨必须要杨家金矿厂走一圈,重新融为金块才好面世。 三人中,杨坤和阿尔达汗相比,缺社会经验,和卢灿呢?更不能比。因此,此次合作,他谨记爷爷的话语——无论有没有宝藏,跟着人精们,少说多听多学学。 他到现在都还有点懵——真的有宝藏? 是的,虽然嘴上没说,但他一开始就不相信卢灿和阿尔达汗两人的寻宝行为,本着交朋友的心态,陪两人玩呗。昨天看卢灿煞有其事的安排今天的行动,他还憋着笑——找到个山洞,就有宝藏?在缅甸,山洞多了去了! 今天下午,看到洞口的碎石,他意识到,可能还真的有宝藏,现在见到箱子中的金坨,他整个人都懵圈了,以至于卢灿连拍两下,他才回过神来。 “靠!阿灿,你行啊!这还真有宝贝?”杨坤情不自禁的把心底话喷出来。 “呃?合着你不相信呢?”卢灿笑着用手指点点他。 旁边阿尔达汗也嘿嘿傻乐两声,“别说他,连我都有些不太相信!” “哦……是嘛?”卢灿拖长音调,斜着眼睛看着两人,“我还知道一处,原本想要说出来,现在嘛……我得考虑考虑!” 在没见到宝藏之前,卢灿还想着如此艰辛,不如缅甸其它几个宝藏就别取了。可财帛动人心,见到四五百公斤的金佛,又看见二百公斤的金坨,那点辛苦的念头,早就抛的干干净净。 “别!我错了,以后你说地球是方的,我都信!” 杨坤伸手搂住卢灿脖子,另一边阿尔达汗则嬉笑连连,“真主第一你第二!你是我大爷……” “滚!你大爷早就去世了好不好?”卢灿笑着抬脚虚踢,趁机挣脱杨坤的手臂。 阿尔达汗假假的躲了躲,双手连拱,“我错了,你是大佬!这总行吧!” “回腊戌后,你先取二十万美金,把大家的辛苦费发一发。”卢灿蹲下/身子,摸摸这块金坨,“另外,阿坤,你需要安排炼金厂,把这批金坨重新拉成金砖。” “如果可以的话,就在缅甸,用你家以前的金矿渠道,把这批货物处理干净。如果吃不下,就送一批去香江,我来处理。” “嗨,这事交给我,放心!”杨坤真想着如何表现一番,听闻卢灿的话,连拍胸口,“我家的金矿虽然不大,可渠道还是不错的。除了供应寺庙,剩下的全走向印度。印度那个国家,啧啧,多少黄金都能吃下!” 杨家的黄金销售通印度?那就无虑了! 这个国家的人民,对黄金的痴迷,绝对超过华人。半个世纪以来,他们始终霸占黄金第一消费强国的交椅,从未动摇过。 见到真金白银,阿尔达汗与杨坤两人,劲头十足,剩下的十七只箱子,被两人依次撬开。一共有金坨四块,银冬瓜六块,零散的珠宝首饰两箱、翡翠明料两箱,剩余四箱为十四块翡翠原石。 东瀛士兵中有识货的,或者说他们有识货的带路党! 这十四块原石都不大,最大的那块老象皮料,也不过三十公斤,最小的料子,就是卢灿手中这块极品红翡料,大约两公斤。 表面厚厚的风化层,依旧不能遮掩一块块红色的色斑透出石皮,黄褐色的风化石皮颗粒很粗,拉手。表皮无裂五绺,由于没带激光手电,卢灿只好用普通手电筒压在上面,依旧能浸润石皮三公分以上,映出来的色彩粉红朦胧。 种水为玻璃种无疑,只是不知道颜色能不能达到正红级别,这需要出去细看。 十四块毛料中,有两块老象皮料,九块黑乌沙、两块黄沙皮,还有一块就是卢灿手中的褐沙皮红翡料。 卢灿又扒拉那两箱明料,六块玻璃种大料(五公斤以上且可以出手镯的正料),其中两块是蓝水料;还有九块冰种料,内涵两块冰种红翡料;剩下十一块都是冰糯种。 这些明料,对卢灿的吸引力,反而没那么强烈。 踢了踢这两箱子明料,卢灿说道,“吉瑞也不知道回来没有。这不……我们的翡翠拍卖公司,首拍品已经有了!” 吉瑞一周前就去清迈,他带着资金去注册公司了。 “这个主意不错!”阿尔达汗扬手,与杨坤一击,两人都表示赞同。 “估计很晚了,我们出去吧。” 卢灿伸手,准备扶起蹲在一旁研究佛像的李林灿,竟然没拽动。 “李老,等运回香江,您可以慢慢研究。”卢灿在他耳边嚷了一嗓子。 “嘶……吵什么呢?听见了!”老头子一震胳膊,很不高兴的把卢灿的手甩开。 “天色已晚,得安排人把这些东西全送出去,否则我们都得在这老山林里过夜。”卢灿不得不拽他一把,否则以他的性格,估摸着还要待在这里。 “哦……”想想昨晚的恐怖景象,李林灿没在倔,准备站起身来,结果一个趔趄,幸亏有卢灿的掺扶,否则肯定要栽倒在地。 “老了老了!早些年在野外,一干半年都没事…”李林灿拍拍手,有些遗憾的感慨道。 “别!我这虎园刚开始筹备,指望您老长命百岁,给我坐馆呢。” “呵呵,还坐馆?弄得跟黑帮似的。”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很开心的。 刚才只是偶然间的抱怨,你让他真的服老,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要是不断的有新品入馆,我就给你坐镇到死!”借助卢灿的灯光,他猫着腰,走在前面,边走边说道。 “那……您老可真的要在虎园养老了!”卢灿呵呵两声。 “哦?你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我准备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回一趟内陆,如果可能的话,我能带回不少好东西。” “内陆啊……”他重复了一句,没有往下说,显然对内陆,依旧有所保留。 老一辈人,对内陆,情感很复杂。李林灿虽然不喜欢政/治,但多少也听说过,留在内陆的那些同事,过去的几十年中所受到的非人待遇。这其中,有些是事实,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偏蓝媒体的渲染夸大。可是,港台的普通大众,不清楚啊。 譬如钱穆大师,内陆促成他们一家见面,为此他非常感激,可是,当新华香江分社的负责人邀请他回家乡感受一下时,顿时犹豫了。 宴会当天,卢嘉锡同样接到对方邀请,被他以“等空暇再回乡走走”为由,婉拒。 卢灿想要回内陆走走,就必须得到家中几位老人同意,他这是在提前拉拢李林灿呢。 卢灿寻摸着家中几位老人,爷爷一定会听其他人的意见。王鼎新的意见最重要,恐怕他和孙立功两人都会反对自己北上,福老应该不发表意见,自己所能找到的帮手,只有李林灿。玩收藏,开博物馆,就必须要和内陆打交道,这是肯定的。 李林灿这里是最好的突破口。 可老家伙一言不发,这是什么态度? 钻出洞口,丛林中已经暮色来临。潘云耕安排人,不仅在营地洞口燃起两堆大火,连今天开辟的公路两侧,每个十几步就有一个火堆。 雨季时,雨林潮湿,无惧山火。 “潘哥,组织人,把东西运回营地吧。” “欸!”潘云耕立即呼喝起来。 人多,好安排,五辆小推车,三人一组,直接从洞中将那些箱子还有佛像,拉到山脚公路边,再用鬼手,一趟两三箱子,往营地运送。 卢灿几人也没在这边停留,由丁一忠和丹拓的护送,往回走。 “小潘不错。”李林灿难得的开口夸人。 潘云耕很细心,在简易公路沿线,每隔一段路,都安排双人值守,公路两侧,还插了不少火把。 这会不会惊动当地人?呵呵,潘云耕他们来这里作业近一个月,也没有见到一个生人。 要知道,这里可是野人山! 卢灿他们赶回营地,已经晚上八点。 还没坐下,营地公路上就传来哐啷哐啷响,一辆鬼手,前斗中装着两只箱子。第一趟货物已经送回来了! 驻守营地的陈晓,立即组织人卸货。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所有人员,货品,全部回到营地!葛七在临走前,还给山洞中埋了一包炸药,直接将山洞全部炸塌。 至于说简易公路以及自己一行人留下来的痕迹,更不在话下,热带雨林的自我恢复能力极强。也许,下一个雨季来临前,潘云耕自己都找不到所修的公路。 卢灿躺在行军床上,核算这次宝藏带给自己的收获。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些黄金白银全部处理完毕,能落到自己手中,不会少于两千万美元。 自己总该要宽裕一段时间了吧! 带着辛劳和满足,他很快就进入梦乡。 此时的卢灿根本不知道,香江还有个巨坑,等着他往下跳。 九月二十九日夜,香江荷里活道有名的收藏大亨,瓷王堂主人,瓷王贾郑廷,因脑血栓突发,送明德医院抢救无效,于夜间十一点三十分去世,享年七十一岁! 九月三十日,《东方日报》《星岛日报》《明报》《快报》等多家媒体,大篇幅讣告,纪念这位“为瓷一生”的老者。 众多媒体中,有一家名为《万人日报》报刊,在边角地带报道了一条消息—— “瓷王后人争产,兄弟医院阋墙!” 正文 第303章 瓷王遗产 伸了个懒腰后,卢灿平端手臂与肩平,左右扭扭,朝花园另一边的阿尔达汗语带不屑的嘲笑道,“就你这资质,还想拜孙老为师?我看你是没睡醒吧。” 阿尔达汗穿着一身运动装,跟在孙老后面,正装模作样的练习三体桩呢。 还没等阿尔达汗反驳,孙老先开口了,“别听他胡说八道,练武不讲究资质。持之以恒,勤练不缀才是正道。别像他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照样能学好。” “武侠小说上不都说,练武要从小开始吗?”阿尔达汗自己都有些不自信。 “别听人胡诌诌,都是没谱的事。” 孙老爷子伸手抬抬阿尔达汗的胳膊,又将他佝偻的腰部扶正,连着纠正他几处错误的站桩姿势后,才继续说道,“所谓从小练武,那是练习基本功。孩子的骨骼未曾定型前,师傅是不会给他上套路,否则一旦营养跟不上,就容易出现侏儒症。” “那是为什么?”他的话挑起卢灿的好奇心,问道。 “你的饭量自己不清楚?”孙老爷子怼了一句。 “穷文富武没说错。过去,穷人家的孩子,吃饭都是问题,哪有什么营养?” “一旦上套路之后,对人体的能量需求大增,最好的食品是牛肉,一天最少两斤牛肉。那个时代,哪儿找牛肉?营养跟不上,还能长个头?所以,所谓的从小练武,练习的都是基本功,要么就是花架子。” 还真是这样,很多自幼练武的,个头都不高,譬如李小龙、功夫皇帝李,曾子丹、吴静个头也不高,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成年之后练武,不会骨骼僵化吗?” 卢灿一句话,招来老爷子的不满,“你跟我练了有两年多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有时间也翻翻拳谱,对你有好处。” “练任何拳法,都没要求骨头柔软吧!真的骨头软,那是软骨病,根本就不适合练武!” “身体的柔韧性在于关节,在于筋络,不在于骨头!而筋络与关节,都是可以通过后天锻炼,逐渐柔韧的。所以,在练武一途,只有认真和不认真的区别,并没有什么先天适合练武的体质。” 阿尔达汗侧脸,对卢灿挤挤眼,嘿嘿直乐。 “我们津门的武术大师韩慕侠,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吧。”孙老爷子今天的谈性很足,扭头问卢灿。 韩慕侠?当然知道,“擂台上打死沙俄大力士的那位?” 老爷子点点头,“就是他!” “韩老幼年时家贫,十六岁去静海的大地主张绵文家当护院,才开始接触武学,十九岁才开始正式练武,最后不也成为与霍元甲齐名的一代大师?”(资料取自韩慕侠的女儿韩小侠的回忆录,非度娘内容) 十九岁?打死沙俄大力士?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卢灿与阿尔达汗面面相觑。 “所谓练武的资质,其实就是悟性,还有就是持之以恒的决心。练对了方法并且能坚持下去,就能成功,与年龄大小无关。” “真的?那您老教我一套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拳法,我天天都练,保证比他勤快!” 阿尔达汗的话,让孙立功有想要抽他的冲动。合着,这位比卢灿还不靠谱,老爷子拂袖而去。他走后,卢灿放声大笑。 阿尔达汗挠挠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问题,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卢灿活动开来之后,开始一招一式的练习劈拳。 “切!还以为你多了不起,这拳路,慢吞吞,又没力道……” 阿尔达汗还要说呢,丁一忠赶紧把他拉开。孙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卢灿练拳时,万不可打搅的。 “怎么了?”阿尔达汗眉头皱了皱,问道。 丁一忠连忙点头回禀,“我家少爷练习的是内家拳,不能被打搅的。” “很厉害?”阿尔达汗问的是丹拓。 丹拓看看卢灿生涩的拳路,对阿尔达汗点点头。 他是识货的,卢灿的每一拳看似很慢,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拳头上缀了一块铁砣,很有力度。这就是内家拳法的典型标志——发力于内。 “靠……这小子,练个拳法,都要比人厉害,还让不让人活了?”阿尔达汗嘀咕一句。 选择花园的一张躺椅,阿尔达汗躺了下来。他能对练武感兴趣?呵呵,刚才不过是见孙老练拳,一时好奇,兴之所致的说法,顺带着哄哄老爷子开心而已。 他的兴趣是赚钱! 十月三日,也就是昨天,他和卢灿、李老,赶回香江。 杨家答应帮忙出货,杨坤留在缅甸处理黄金、白银的后续事宜。 吉瑞那边的进展颇为顺利,他在清迈当地注册了皇泰珠宝公司。回来没两天,又再度赶过去——他没想到进度如此之快,首批拍卖的翡翠,都被另外三人寻到了。 阿尔达汗回香江,同样目的很明确。他准备见见卢灿的另外两位合伙人——胖瘦二头陀,找他们谈谈,合作投资收购意大利丽娃游艇的事情。 谈完这件事,他也要回英国,这次出门,时间太久了。 ………… 吃过早餐后,卢灿与阿尔达汗正准备出门。 客厅电话响了,接起来便听到温阿四的声音传来,“卢少,你回来的时机太好了!” 嗯?说得卢灿一愣,什么叫回来的时机太好了? “有什么好事吗?”卢灿笑道。 “瓷王贾郑廷去世的事情,您知道吧?”电话那边的的温阿四似乎正在调整呼吸。 “嗯,看新闻了,挺可惜的!” 卢灿与贾郑廷打过两次交道,都不算愉快,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位老者在收藏方面的尊敬。贾郑廷在香江的瓷器收藏圈中,绝对是头把交椅。 “贾家两兄弟阋墙争产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真有这事?”卢灿追问一句。 “千真万确!”电话那边的温阿四终于气息平和,说话也利落很多。 “不仅如此,瓷王贾老的收藏品,两兄弟准备打包出售!另外,摩罗街的瓷王堂古董铺子,也准备转手。我估摸着您对这消息感兴趣,这不,我一得到消息,立即给您打电话。” 卢灿一怔,这消息有些突如其来。 瓷王贾郑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贾立文今年四十三岁,贾老的帮手,瓷王堂近几年都是他在负责。 小儿子贾立武,开了一家中等规模的出租车公司,大小算个老板,也不是缺钱的主。 贾郑廷的瓷器收藏,号称“不断窑口不断代”,想来珍品不少。瓷王堂更是贾郑廷一手所创,算是祖业,生意也不错,又不是没有继承人,怎么会卖呢? 更不应该在老父尚未安葬,就传出这种消息的?这不是摆明了让人唾骂儿孙不孝吗? 这不应该啊? “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兄弟俩为什么要卖贾老的东西?”卢灿有点着急。 “我不是从拉普小镇收购了一批货品吗?今天一大早,我约了老学斋的马继明马老,准备匀几件物品给他……” 听他说完,卢灿总算明白过来,感情贾郑廷是被气死的! 八月份,贾立文接到一位古玩大买家(古玩掮客)提供的线索,说是印尼的一位华人家族,想要出手他的货品,其中瓷器三十多件,大多数是明清瓷器,还有两件宋代明窑精品之作,此外还有字画、古籍若干。 九月初,贾郑廷去看过一次,货品是真的。双方很快签订收购协议,协议收购价为六百万港元,贾郑廷缴纳五十万元定金后回港筹款。 九月下旬,款项筹备齐全,贾郑廷因为感冒,让大儿子贾立文前去交易。 在他看来,这桩买卖十拿九稳,贾立文的眼力也不算差,他大意了。 九月二十九日,贾立文带着三十七件瓷器、十五幅字画、四十多本明清古籍回港。当晚,贾郑廷打开包装纸箱,很快发现不对。 三十七件瓷器中,竟然有二十九件是赝品! 十五幅字画中,有十二幅同样是赝品!只有明清古籍是真的! 老头子气得浑身哆嗦,更让他生气的还是自己的儿子贾立文! 随行工作人员迫于老头子的煞气,将贾立文头天晚上,应邀出席对方的宴请酒会并喝得酩酊大醉的事情抖露出来。 不用说,肯定是有人趁着贾立文喝醉酒的机会,将存放在他房间的古玩,掉包了! 贾郑廷狠狠的扇了儿子一耳光,然后自己就直直的倒下,就此去世! 卢灿听完后,连连摇头。 太可惜了,一代瓷王,就此烟消云散。 难怪贾老的小儿子贾立武不愿意就此放过自己的大哥!宁可卖了,也不愿意把父亲的遗物留给对方! 温阿四怎么得知这条消息的? 巧了!他今天早晨去见的这位,老学斋的马继明马老(马衡的侄子),同样是摩罗街的一位收藏大亨级人物,与瓷王贾郑廷生前关系很好。 昨天晚上,贾立文不死心,邀请马老过去帮忙鉴定自己带回来的那些物品。 正在鉴定呢,贾立武闯进来,将大哥痛骂一通,马老自然也就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不仅如此,贾立武当场就请马继明做仲裁,给父亲的遗物做价格评估,并问询马老,是否有意向接手贾郑廷的遗物。 瓷王的收藏外加店铺,那是很大一笔遗产,马老哪有那么多的资金做接盘侠? 贾立武于是拜托他,帮忙找找看,有没有愿意接受父亲遗产的合适人选。 刚才,温阿四带着东西见马继明时,两人聊到卢灿,还有卢灿在收藏方面的不菲成就。马老想到故人之子,心生感慨,忍不住突噜几句,被机警的温阿四探出消息。 马老原本不想说的,可细琢磨后,发现卢灿还真是一位不错的接盘侠人选。反正昨天晚上贾立武也央求过自己的,贾立文当时没有反对,于是,一五一十的对温阿四全盘托出。 这不,得到消息的温阿四,立刻向卢灿汇报! 瓷王贾的收藏要出手,卢灿自然感兴趣啊! 不过,那瓷王堂嘛……卢灿有点犹豫,自己要古董铺子干嘛? 摩罗街的古董铺子,可不便宜!瓷王堂可是两间店面,上下两层的大铺子,没有两千万港币,别想着出手!还有店内的货品呢?至少要添加五百万! 贾郑廷的收藏呢?现在还不知道质量与数量,但既然外界传言如此玄乎——不断窑口不断代,想来少不了。这一块,自己最少要准备三千万甚至更多港纸填进去! 我的天呐,这么一算,自己需要准备一千万美元! 疯了!十八师团宝藏中的黄金还未变现,自己又要预支出一千万美元? 这收藏,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 卢灿抱着脑袋,哀嚎一声。 “温哥,您帮我约约贾家兄弟?就说我下午去给贾老鞠个躬!”卢灿很快打定主意。 放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种机会一旦错过,后悔终身的! 至于钱财,潘哥他们不是还在缅甸吗? 回头让他们辛苦一趟,看看能不能把阿尔萨汗前辈的藏宝取出来,就在中缅边境,位置很详尽,应该不难找。 正文 第304章 管理团队 马继明在与温阿四完成交易之后,看对方急匆匆离开,嘴角微翘,带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对方一定会将这消息带回公司,更大的可能,是带给纳徳轩的那位少东家。 是的,他是故意将这则消息透露给温阿四知道。 目的呢?自然是希望古玩行中的这帮“新人”,冲动起来,自己也算完成老友的嘱托。 贾立文确实上当受骗,贾郑廷确实是气死的,贾立文和贾立武也确实兄弟阋墙,他告诉温阿的消息中,有关贾家的事情,全是真话,但唯有“贾郑廷遗产处理”这块,是假的。 他并非受贾家兄弟说托,而是受瓷王贾郑廷临终前的嘱托。 好基友无处不在!马继明与贾郑廷的交情,非比寻常。 在得知贾郑廷住院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赶往探望,刚好瞅见,这兄弟俩在明德医院病房外撕巴起来。 一问因由,得知老友竟然是被儿子气得生病住院抢救!他怒火中烧,狠狠地踹了贾立文两脚。 他赶到病房时,医生已经抢救结束。医生遗憾的告知,贾郑廷脑内血管破裂引起的出血,占全部脑卒中的百分之三十,已经无力回天。 医生的抢救并非全无作用,贾郑廷有了短暂的清醒,异常清醒。 贾老在临死前,意识到瓷王堂迈不过这道坎——自己挺不过去,小儿子稳重却不喜欢古玩,大儿子有经验但略显浮躁,更何况他刚刚上当受骗,根本不适合接受自己的产业。 与其痛苦煎熬,不如干脆甩手! 让两个儿子拿上一笔钱财,各奔东西,才是正途。 所以,临去世前,贾郑廷抓着马继明的手,嘱托他帮忙处理自己的收藏,千万别贱卖了!还责令两个儿子,在床前给老友磕头之后,他才撒手人寰。 贾郑廷的收藏,还有瓷王堂产业,并不好处理。 马继明在家琢磨好几天,终于被他选中了几个目标。 这几个目标,清一色的都是行业“新人”! 为何要选择行业新人?马继明太了解瓷王堂的货色了。 贾郑廷的私人收藏,确实是好东西,如果对外披露出手,东南亚、台岛甚至东瀛的收藏家,一拥而上的情形,完全有可能。但是,如果加上瓷王堂店铺中的货品,还有,店面想要卖个高价,那蜂拥而至的人流,能立即消退。 是的,收藏圈,受追捧的只有精品。瓷王堂店铺中贩卖的,绝大多数,都是工艺品。 收藏行业的老人,是不会掏钱购买这些物品,更何况瓷王堂的店面,想要同步卖出去,更难——买店铺都是买涨不买跌。贾立文上当受骗,瓷王堂关门的消息是瞒不住的,这样的店铺,一般人都不愿意接手。 想要将所有的物品都卖出一个好价格,那只有打包! 只有新人,才敢于大投入,不信邪。所以,他将目标瞄准了四个“行业新秀”,卢灿恰好是其中一位。 马继明与卢嘉锡没什么交情,坑一次卢灿,对他而言毫无心理压力。 谁让卢灿最近在香江收藏圈中的名头太盛?不坑他坑谁? 四个豪门“纨绔”玩笑般开设的维德拍卖,八月份的首拍,弄得似模似样,惊掉业内一地眼球。虽然业内依旧存在很大质疑声,但所有人都不敢再轻视这家拍卖公司。 业内人士都知道,纳徳轩卢少东家,是维德拍卖的大股东! 如果算上卢灿从欧洲运回来两批圆明园旧物的事情,再加上前一段时间业内盛传,他花费巨资买下胡家的虎豹别墅,准备开建私人博物馆的事情。卢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位“暴发户般的收藏新人”,脸上贴着几个明晃晃大字,“有钱,不怕宰!” 马继明心情愉悦的离开茶楼,刚赶回自己的店铺,就听经理汇报,刚才贾立武来电话,纳徳轩少东家稍后要去鞠躬。 成了!马继明捏捏拳头,在办公桌上狠狠的捶了一击。 卢灿既然动心,现在该给第二位目标去信。 徐占堂,今年刚满四十,十六岁踏入商界,银行的小信差出身,现在是香江城巴集团董事会执行主席,香江兴业银行与成新地产的股东。 这是马继明的第二位目标。 ………………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卢灿的安排,原本还想着在阿尔达汗与胖瘦二头陀之间穿针引线,现在来不及了。 将阿尔达汗送到维德拍卖,简单介绍双方认识之后,卢灿随即匆匆离开。 昨晚已经和胖瘦二头陀通过电话,胖子许佳闻对丽娃游艇的投资,以及香江游艇俱乐部的建立,非常感兴趣。许家耀要沉稳很多,但也表示,明天去公司面谈后会有决定。 投资丽娃游艇的事情,卢灿并不担心。 瓷王收藏要出手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感兴趣的绝不止自己一人。当然,这样的人选,也不会太多——毕竟如同自己这样,疯狂在古玩方面投入的人,并不多。 打个时间差,在其他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全盘接手,是最佳选择。 赶到乐古道,刚好田乐群在。 “去给贾郑廷吊孝?”田乐群明显有些错愕,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 “贾老在行业中很有威望,上次维德拍卖首拍,他还来恭贺了,于情于理,我都该去鞠个躬。”卢灿耸耸肩,捏捏她的肩膀,“不忙的话,陪我一起去,也郑重些。” “哦,我换套素净的衣服……”田乐群低头,脸色有些绯红。卢灿这是正式带她进出豪门圈,也算是为十一月的订婚,进行预热。 两人都换了套黑色的西服,又在乐古道的花店中买了一捧波斯菊。 贾家位于太平山的中半山(跑马地和渣甸山地区),这里同样是老牌富豪聚集地,从乐古道开车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 “开店计划怎么变得如此密集?”钻进车子后,卢灿让田乐群枕着自己的肩膀,问道。 卢灿回来后,发现孙瑞欣竟然不在家?一问才知道,她去台北负责士林店开业工作了。田乐群似乎也很忙,昨晚两人恩爱时,她透露了几句,东南亚的八家店铺都在加快进度。 可惜,当时卢灿很馋,没来得及询问更多,而田乐群也美的很快忘记自己说过什么。 “还不是你?” 田乐群在他的大腿上轻捶一下,略带嗔怪的说道,“缅北公盘一旦开设,对东南亚翡翠行业的打击会很大,我和老爷子还有王老商议,加快纳徳轩的店建工作,也算是借东风吧。” “辛苦了!”卢灿用力搂了搂她纤秀的肩膀。 纳徳轩珠宝,他过问的真心不多,都是卢嘉锡老爷子在幕后操持,田乐群在前台奔走。所以,这句歉意,说的异常温柔。 “能帮到你就好。”田乐群的臻首在他的肩膀上拱了拱,找个了更舒服的位置。 两人都不算精于营造浪漫氛围的人,彼此依偎着,很甜蜜。 进入渣甸山,田乐群抬头,坐直身子,理了理衣襟和头发,掏出怀中的小镜子照照,问卢灿,“没乱吧?” “我家的田姨,天生丽质,怎样都好看!”卢灿嘻嘻笑道。 “贫嘴!”田乐群给他一双白眼仁,不过脸色却红润许多。 “阿灿,你准备投资游艇公司,还有翡翠拍卖公司?是吗?”田乐群放下镜子问道。 嗯,卢灿点点头,这是昨晚激情之后,卢灿和她聊起的。 “我建议你组建一个投资管理团队吧。”将小圆镜子塞进坤包,田乐群说的很正式。 她屈起手指,一根根伸出来,“林叔的嘉丽服饰公司、郑叔的源森居还有木材公司、润馨瓷器厂、维德拍卖公司、虎园博物馆、调景岭的小巴公司,还有你和阿尔达汗弄的英国股票投资事情,现在又加上游艇公司和拍卖公司,以后也许还有更多。” “这些公司,你不能这样散养,需要有自己的管理团队了!” “虽然都是朋友或者亲戚,但生意就是生意,需要账目清晰。不求掌控这些公司,但最起码你这个股东,要掌握公司的动向吧?” 田乐群的变化还真快,如此迅捷的从刚才的温柔女人,化身为女强人,给的建议,直击卢灿现有的软肋——缺管理团队。 卢灿挠挠头,眉头紧皱,他也想啊,可是,人才不好找啊! “我有个办法……”田乐群看着卢灿,伸手揉揉他的眉心。 “哦?田姨你说。”卢灿抓住她的柔荑,放在嘴边亲了亲。 “收购一家吧。我看,菲力普斯会计事务所就不错。”田乐群顺手摸摸他的脸庞,有些怜惜。眼前的阿灿,才十八岁,有很多事情想不到,很正常,自己帮他就是了。 菲利普斯会计事务所?以前一直是纳徳轩的御用并购和财务处理公司,大老板是一位英国人,亨德利.菲利普斯。 公司规模不大,只有二三十人,但很专业,虎豹别墅收购,就是这家公司出手的。 如果能收购这家公司,自然好啊! “亨德利准备出手?”卢灿疑虑的是这家公司的业绩一直不错,对方肯卖吗? 田乐群嘴角维扬,“以前可能不会,但最近也许他愿意谈谈。” 嘶,卢灿吸了口气,自己还真是……被收藏迷了心了! 从九月底,香江就有传言,中英双方似乎就香江未来的归属问题,准备谈判,而中方频频放话,一定要收回香江!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真是我的宝贝!”卢灿在她娇/嫩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这几天就去接触亨德利,这家公司,确实非常适合做自己的管理团队! 甚至,卢灿连这家公司未来的负责人,都已经想好了。 钱伟,那位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收购专家,为人稳重,思维很开阔。在虎豹别墅的收购过程中,他是谈判组组长,为自己挣得相当的权益! ………… 车子抵达中半山贾家别墅前。 今天是设灵祭拜的最后一天,已经没什么客人。 卢灿与田乐群,捧着一束波斯菊,走过一片花圈通道,一路走过,不停的有人高喊,“纳徳轩卢少东家前来吊唁!” 花圈通道尽头,见到贾家两兄弟,还有他们的家人。 贾立文瘦高个头,双眼红肿,神色有些恍惚。 贾立武与父亲贾郑廷更像,矮胖身材。他带着俩家的晚辈,率先走下台阶,低头鞠躬,“谢卢少东家吊唁!” 卢灿与田乐群回礼,“还请节哀顺变!” 看来,温阿四打探的消息是正确的,这次贾郑廷收藏及瓷王堂打包出售,还是贾立武拿主张。 此时,卢灿还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做局。 正文 第305章 对手出现 绿植拥簇,花丛环绕,中间安置着贾郑廷的遗照。 看着老者眯眯的笑容,卢灿忽然从心底感觉悲伤。 恭恭敬敬的对着遗照,三鞠躬。 两人并不熟悉,仅有的两次交往还不甚愉快,可是,看到老者的遗照,很自然的想起这位老者的一生。这就是一位痴于收藏的老人!他的一生都在为之奋斗! 无论他的人品怎样,或者在收藏过程中是否有过其它手段,都不应该妨碍,对他的那种执着的景仰和崇敬! 贾老,一路走好! “卢少东家,隔壁稍坐片刻?”贾立武邀请卢灿和田乐群,去隔壁的厢房歇息喝杯茶。 “那……就打搅了。”卢灿上门吊唁贾郑廷,就是想要与贾立武套套关系,于是点点头,顺势答应下来。 路过门厅时,卢灿看了眼厅门侧的贾立文,他依旧双眼发直,这次父亲的意外故去,让他背负了沉重的压力,整个人看起来孱弱不堪。 在圈内,贾立文的口碑并不坏,这一次去印尼,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 心底一声叹息,卢灿主动伸手,与他握了握,“贾叔,还需往前看!身体要紧!” “谢谢……”贾立文伸手搭了搭,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 握手之后,他往后退一步,准备给卢灿俩人让路,身子却晃了晃,连忙右手撑住身后的墙壁,整个人靠上去才稳住身形。 “没事吧贾叔?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卢灿向前迈出一步,伸手准备搀扶一把,见他身形站稳,又将手缩了回来,问道。 “没事,不用。”他左手掐掐前额后对卢灿摆摆手,再次站直身子。贾立文身边的小儿子,十二三岁的贾玉生连忙扶着父亲,到旁边的座椅上坐下来。 贾立文的伤心,不似伪装。 这让卢灿对未来的交易,信心大增。 “真是让人意外,八月份贾老参加维德拍卖的首拍,精神矍铄着呢,还邀请我有空去欣赏他的珍藏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天人永隔。”偏房中,卢灿坐下后,摇头感慨。 贾立武低垂着眼睛,闷声回复,“平素,他的身体还不错,这次……太突然。” 卢灿故意提及的贾老珍藏,可是对方根本没接话,这让卢灿有些奇怪。如果说他们兄弟真有心出手那些货品,应该循着这句话往下走一走啊。 难道他们怀疑自己的购买能力?或者说根本就没将自己当成购买对象? 卢灿呷了口绿茶,看了眼对方,又提了一句,“贾老的瓷王堂可是摩罗街的翘楚,不能歇业啊,我还寻思着,哪天上门去求几件好东西。”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很明显了,对方若有心思,不可能听不出来。 田乐群连看卢灿几眼,她都已经听出点不对劲。 可是,贾立武的表现很奇怪,他搓搓手掌,抬头说道,“谢卢少东家关照。瓷王堂的事务一直是我大哥在负责,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什么时间重开,还没定数。如果我们商量好了,一定提前通知卢少东主。” 卢灿心底咯噔一下,对方这是什么态度?是真不想卖?还是另有因由? 看来,今天是无法谈下去了,卢灿和田乐群随即起身告辞。 两人刚上车,别墅前面的路上,又拐过一辆加长平治,两车交错而过。 “城巴集团董事会执行主席徐占堂前来吊唁!”卢灿隐隐约约听到礼宾人员喊了一句。 “刚才过去的人是谁?”刚才车窗紧闭,卢灿听得不太清晰。 “好像是……城巴的徐占堂吧。”田姨坐在靠近道路的另一侧,听得更清晰一些。 徐占堂?卢灿放下窗户,向后看去。贾立武正陪着一位中年人,迈步向门厅走去。 他眉头皱了皱,感觉有些不妙。 这位徐占堂,卢灿没打过交道,但有关此人的传闻,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都听过。十年后,此人在国际收藏圈都算赫赫有名,被誉为香江收藏圈第一人!世界五大收藏家中唯一的华人! 于1991年成立了除中国大陆和台岛以外的首家私人中国博物馆——香港徐氏艺术馆。 此后数十年,他不断捐献和资助各大博物馆。 香江市政局文化博物馆——徐占堂中国艺术馆;香江大学——徐占堂楼;英国维多利亚艾伯特博物馆——徐占堂中国艺术馆;澳洲国家艺术馆——徐占堂中国艺术馆;加拿大皇家安大略省博物馆——徐占堂中国艺术馆;中海博物馆——徐占堂陶瓷馆;金陵博物院——徐占堂明清瓷器馆…… 卢灿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上辈子自己可是参观过香港徐氏艺术馆,当时自己对厅内的瓷器数量之多、各朝代各窑口的瓷器之齐全,感慨不已。 徐氏艺术馆,一共展览了三千多件陶瓷器。 就时代跨度而言,上至新石器时期、下迄晚清、民/国精品陶瓷,既有时代的连续性,又有器型上的多样性,几乎每一件都能代表那个时代的最高水平,堪称是一部实物的中国陶瓷史。 其中有马家窑文化马厂类型和半山类型的彩陶罐,个个线条流畅,色彩对比强烈;有龙山文化的蛋壳黑陶楼空高柄杯,秀劲挺拔;西汉的彩绘灰陶龙,高达43厘米,世所罕见;唐代的三彩器更是精美绝;还有宋代哥窑灰青釉瓣口洗、元青花庭院狮子纹大盘。 至于明清官窑瓷器,可谓精品中选出的精品:如明永乐青花绶鸟荔技纹大盘,清康熙法琅彩粉红地缠枝花卉纹碗,清乾隆黄地青花云龙捧寿图六角瓶等等,不一而足。 再想想瓷王贾郑廷的绰号——“不断窑口不断代”! 卢灿瞬间猜到,只怕上辈子贾郑廷的所有瓷器,都被徐占堂包圆了! 难怪刚才贾立武的言语有些躲闪!只怕是两人已经有所联络,这是不愿意接自己递过去的橄榄枝呢。 靠!这还了得?被他包圆了,自己还玩什么? 他一急,拍拍丁一忠的椅背,“阿忠,停车,我要下去!” 丁一忠一脚刹车,宾利斜斜的泊在路边。 “阿灿?什么事这么着急?你看上贾老的东西了?”田乐群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问道。 对卢灿,她太了解,刚才偏房中谈话时,她就隐隐感觉到卢灿对贾家的东西动心了。 “你这么急切,对谈判没好处!”见卢灿还想着下车,她连忙又补充一句。 这句话很见效。 晕头了!卢灿拍拍额头,重新坐回座位上。 今天幸亏有田姨跟着,否则这么莽撞的赶过去,只怕要被贾家拿捏呢。 目前还不知道贾郑廷的藏品价值几何,单就瓷王堂的店面、店内物品和库存,估计就要两千五百万港币。徐占堂虽然有钱,但要在短时间内调集如此资金,恐怕也有些困难。 另外,双方不可能如此轻松的就达成打包收购协议,徐占堂本人对古董并不在行,他需要邀请专家组来帮他评估物品价值,这就需要很长时间。 徐占堂擅长的是投资,是的,他本人并非古玩专家。 此人中学没毕业,十多岁就加入银行做小帮工,开始接触金融行业,70年代初,香江历经几次动/乱,股市、楼市一跌再跌,徐占堂大胆买进,获益极丰。 此后,他开始投资实业(油漆厂),进军银行业、房地产行业、交通运输业,成为香江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至于大亨,他目前还算不上。 将徐占堂的资料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卢灿心神逐渐安定下来,刚才自己真的急糊涂了。他灿灿的笑着握住田乐群的手指,“谢谢群姐提醒。” 田乐群白了他一眼,“做生意,急不得。你平时不是这样啊?怎么一涉及到古玩,立即就变了个样?” 嘿嘿!卢灿挠挠头,还真是这样。看到心仪的东西在眼前晃悠,总想着怎么尽快的拥有它。 “真的看上贾家的东西?” 田乐群没再教训卢灿,反手握住卢灿的手掌,在他的掌心磨蹭两下,问道。 嗯,卢灿点点头。 “贾家不是经营的挺好的吗?他们有计划出手?”田乐群等他冷静下来后,示意丁一忠继续开车。 嗯,卢灿再度点头,将今天上午温阿四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田乐群。此时,他需要有人帮他分析整件事。 “这件事不对!”她手肘衬着车窗,几根手指托着下巴,眼神有些疑惑的说道。田乐群作为局外人,很直觉的感知,这其中有蹊跷。 “什么不对?”卢灿还未意识这件事情有坑,眉头挑了挑。 “温阿四得到这消息,太容易。”田乐群瞟了卢灿一眼,手指敲敲自己的脑袋说道,“虽然我没接触过马继明,可是马老既然能在摩罗街开店铺这么多年,他有那么笨?如此轻易的被温四哥套话?更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贾家的名誉问题。” “只怕……人家早就把目标瞄准你呢。还有那……徐占堂,如果不出意外,也接到类似的消息,他才匆匆赶来。” “这件事,我估计,马继明和贾立武两人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让你两争一争。说不准,贾立武正在等你回去呢。” 田姨要比自己感觉到的更出色,她能如此快速剥丝抽茧般将整件事分析个底掉。这两年的历练,让她越来越有女强人的视野和思维模式。 “吧唧!”卢灿忍不住搂过她的肩膀,在她的脸上连亲两口。 “要死啊!” 被突然袭击,她嗔怒的捶了卢灿两下,脸色红润可人,眼光还瞄了瞄前排的丁一忠。丁一忠目不斜视,安心的做自己的司机。 嘿嘿,卢灿傻乐两声,今天幸亏带田姨一道过来。 他越想越觉得田姨所说的不差,这件事,恐怕还真的是贾家联手马继明给自己挖坑。 明知是坑,自己还得往下跳!贾郑廷收藏的物品,精品太多,让人不舍啊。 既然自己察觉到,怎么跳,那是有讲究的。 相比徐占堂,卢灿有一大优势,那就是……上辈子他看过徐氏艺术馆的展品。不出意外,那里的瓷器,绝大多数都出自瓷王贾郑廷的收藏。 也就是说,卢灿已经掌握贾家待价而沽的底牌。 剩下的事,就是如何破局! 破局很难吗?还真的不算难! 贾郑廷意外去世,这件事中有两个人是贾家恨不得处置而后快的。 其一就是那位作为中间商的古玩掮客,另一位就是调包之人。 这两人中,自己只要逮住其中任何一位,搜罗他们故意设局的证据,贾家自然也就不会拒绝自己的购买提议。 这件事,别人难办,可恰好他有资源——别忘了,卢灿的舅舅是干什么的。 让杀堂对付几个小骗子,应该困难不大。 卢灿搂着田乐群,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阿忠,去莲香楼!”他吩咐道。 舅舅葛辉,此时应该在那边午餐。 正文 第306章 金融契机 与舅舅葛辉一起,吃了顿午餐,他答应会安排人去搜寻这帮骗子的下落,卢灿和田乐群便告辞而出。 “这么做……合适吗?爷爷他……”下楼时,田乐群挽着卢灿的胳膊,她很清楚卢嘉锡对葛家的态度,担心的问道。 卢灿故意忽略后半半句,答道,“用阿飞对付骗子,不正合适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她手指捏捏卢灿臂弯内侧的肌肉,威胁的瞪了卢灿一眼,。 卢灿瞅瞅左右无人,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嬉笑道,“爷爷安排你和我去花莲见外公,还在乎这点小事?” 外孙媳妇见外公,与卢灿见黑道大佬舅舅,其实是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被他这么一混淆,田乐群也有点晕,没再往深了想。 转过一楼玄关,卢灿抬头,脱口喊出,“冯祖,大安!” 一楼大厅,两位中年人拥簇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正准备上楼,听见卢灿的问候,三人停下脚步。当先的那位老者,面带微笑,微眯着眼睛,应该是一时间没认出卢灿。 身后的田乐群,见到来人,赶紧整理衣服,在卢灿一旁,乖巧的鞠躬行礼。 当得卢灿喊“祖”的,香江只有一位,冯尧静老先生。 要理清冯尧静与卢家的关系,还需要从卢家的两房恩怨说起。 创建清末十三行之一广利行的卢观恒,结婚时已经四十出头,生有两子,长房卢文举,次子卢文锦。卢嘉锡是卢文锦的独孙,而冯尧静所娶的则是卢文举最小的女儿卢慧茹。 因此,冯尧静是卢嘉锡不折不扣的姑父,高出卢灿三辈。 按理说,两人是至亲,年龄有相差不大,应该关系不错。可是,冯尧静与卢嘉锡从不来往。 起因还是当年广利行的茂官之争。 卢观恒去世后,卢文锦拿到广利行茂官(大管事)一职,卢文举则做了富家翁。兄弟两人因为茂官之争,已经有了心结。可偏偏广利行在卢文锦的手上,急速衰败,不仅将十三行首席行商的位置让给怡和行,最后更是年年亏损。 卢文举卢文锦两人/大吵一架,最后,兄弟协议分家。 卢文举抽走广利行中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资金,投入到十三行中另一家安发银号中。广利行更是雪上加霜,苦苦支撑十年,最终倒闭。 因此,卢文锦这一脉,对长房一脉,恨意相当深。 再说冯尧静,十四岁那年,为帮助家庭解决生活困难,他离乡别井,到十三行之一的“安发银号”当学徒。由于他勤奋学习,不耻下问,对金融业的运作经营有一套独特见解,很快获得头柜(大股东)卢文举的青睐。 卢文举临终之前,将自己所拥有的安发银号股份卖掉,一分为三,分给儿女,让他们自行创业。 国内世事日艰,卢文举的两个儿子远走他乡。冯尧静则拿着岳丈的馈赠,二十九岁的年纪,就在羊城创办起“永亨银号”,有了自己的事业。 岳丈一家,对他而言,恩同再造,因此,他也不愿意主动和卢氏二房接触。 近年来,随着纳徳轩珠宝的强势崛起,冯尧静的长子,也就是现任永亨银行董事局主席冯玉斌,与卢嘉锡有些来往。前段时间钱穆大师的亲人见面庆贺宴会,他也曾经出席。 冯玉斌今年五十,站在冯尧静的身侧,低声和父亲说了两句。 “哦,是灿仔?都这么大了?”冯尧静笑容满面,伸手在卢灿胳膊上拍拍。 他和卢嘉锡没什么恩怨,早些年不来往,是看在岳丈的面上,现在卢家二房再度崛起,他倒不介意在卢灿面前展现长辈慈祥的一面。 “这是……”他指了指田乐群,语气很和蔼。 “回禀冯祖,这是我的未婚妻,准备十一月订婚!” 听卢灿介绍自己,田乐群很大方的从他身侧向前一步,双手合在胸前,再度鞠躬行礼,“冯祖,大安!” 冯玉斌在一旁,又介绍两句田乐群。 “嗯!好!佳儿佳妇!有时间去看看你家老太姑奶奶。她老了,喜欢聊家中旧事,见到你们,肯定很高兴。” 冯尧静的话让卢灿一愣,他这是在递和解的橄榄枝呢?连忙应承下来,“好啊,我过几天会带着阿群去看太姑奶奶。” “卢少东主,田总,幸会!”冯尧静身侧那位衣着很讲究的中年人,等他们叙完旧,主动向卢灿伸手。 “您是……”卢灿还真不认识对方。 “鄙人新加坡大华银行理财部郭胜利。纳徳轩新加坡新店即将开业,在新加坡的宣传声音很亮啊!不知道贵宝号在新加坡的流水走账银行是否找好了?我们大华银行乐意效劳。”这位很自来熟,冯玉斌没有介绍,他自己主动找卢灿和田乐群搭业务。 卢灿看了眼冯玉斌,这位自己名义上的“爷爷”辈,脸色未变,眯着眼睛笑笑。 “哦,忘了说了,我们新加坡大华银行,与永亨银行是战略伙伴,我们的客户群,是通兑的。”那郭胜利见卢灿的表情,猜到一些,连忙解释一句。 所谓通兑,就是双方互相承认对方的汇票、支票,能兑换对方的汇票、支票,在“银联”没有普及的情况下,这已经算是很深的战略合作了。 “十分抱歉,我们在岛内的合作银行是林家的九龙,在外埠是远东银行!”卢灿握着他的手,摇摇,语带歉意。 “太遗憾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们会有合作的。”郭胜利扬扬眉,略有些遗憾。 纳徳轩的生意非常红火,这类客户是银行的优质客户,他能遇到纳徳轩的少东家,自然不想轻易放过,哪知道对方的拒绝,很干脆。 招呼之后,他退到一边,脸上带出一线沉思之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卢灿又和冯玉斌聊了几句,正准备告辞,那位郭胜利突然又迈步上前,“卢少东家,田总,不知道两位对投资银行,是否感兴趣?” 他这句话出口,旁边的冯尧静和冯玉斌两人,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嗯?投资银行? 卢灿与田乐群眼神交流,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欣喜。 卢灿想要插手银行,这一想法田乐群是知道的。可是现阶段香江金融业蓬勃发展,还真的没什么好机会插手,怎么就冒出一家新加坡大华银行想要转让股份?亦或是增股? 他找永亨银行冯家父子,是来商谈融资事宜? 田乐群从坤包中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对方,“今天就不打搅您陪同我家两位长辈叙旧,有时间的话,郭总可以到纳徳轩总部坐坐。” 这算是接下对方的话题。 ……………… 将田姨送回乐古道,她最近很忙,卢灿再度抽身出门——刚才在田乐群办公室中,给钱伟叔打电话约他一起下午茶,地点在半岛酒店。 钱伟是菲利普斯会计公司的骨干员工之一,卢灿想要收购这家公司,先要拿下钱伟。有他帮忙安定人心,收购才能事半功倍。 卢灿赶到半岛酒店时,钱伟还未到。找侍者要了一间包厢,卢灿品着来自印度的红茶,琢磨稍后如何劝说他。 收购一家财务公司为自己所用,变得越来越迫切。 无论是打包收购瓷王堂,还是入股大华银行,这些都是纯粹的商业合作,不同于自己与阿尔达汗、胖瘦二头陀他们之间的朋友合作行为。 这些,都需要正规的财务公司帮自己运作。 还有,钱总是不够花,卢灿自己也反思,并非自己赚钱速度不快,也不是花钱太快,而是自己没有专门的理财团队! 收购菲利普斯公司,正好让他们做自己的理财顾问。 “滚远点!招子放亮点!本姑娘可不是那种没见过钱的小演员!纳徳轩,纳徳轩你知道吗?纳徳轩阿灿,是我男友!你不怕他撕了你?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卢灿正琢磨着呢,走廊中传来一阵争吵,貌似还提到自己的名字?声音很熟,我靠,是温碧玉的声音,这小丫头,怎么到这里来了?还和被人吵起来? 不对!听她刚才的语气,应该是有人欺负她! 卢灿立即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纳徳轩?哟呵?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少包养的呢?原来是那个孤子啊!他有什么好?跟着哥哥我,保证比你去卢家强十倍百倍!”声音有点流里流气,对卢家不吝诋毁。 孤子?卢灿脸色泛白! 顺手抄起门边桌上的一把茶壶,卧在手心。 “狗屁!我家卢哥哥比你强百倍!破电影,你不投资算逑,本姑娘还不演了!” 听声音,温碧玉应该是边说边走,正向自己这边来。别看她在自己面前温柔,这番话估计才是她的真性情——本质上,她就是个小太妹。 卢灿拉开房门,冷冷的站在走廊中,握着茶壶的手,背在身后。 二楼走道中,温碧玉穿着粉色短袖汉装对襟衫,头发盘起,使得她看起来成熟许多。脚步匆匆,差点撞上卢灿。 “啊,阿灿哥!”一抬头,她惊讶的捂住嘴。 卢灿闪身将她让到身后。 走廊的另一侧,两个帮闲的年轻人,拽着一位中年人。 还有一位年轻人,正向温碧玉这边追过来,他的半边脸红肿,估计是被温碧玉扇的! “就是你……说我是孤子?”卢灿的声音很冷。 “嗯?你是……”那年轻人猛然见卢灿拦住去路,脚步迟疑了会。 听声音,没错! 卢灿扬起手中茶壶,迎面淬那位穿着花衬衫的年轻人额头上! “砰!”那年轻人猝不及防,来自英国的骨瓷,在他的额头开花。 “啊哟!”这家伙,应声而倒。 事情发生的极其突然,整个回廊,包括看热闹的人,全都傻眼。 看向卢灿的眼光都有些怯怯的,这位出手真狠! 正文 第307章 拉拢钱伟 “我就是纳徳轩的卢灿,也就是他口中的孤子!” 卢灿眼睛冰冷,向四周扫了一圈。先把话放出去,自己把理占得足足的。 走廊那头的两个年轻人,已经放手,那位中年人连忙朝这边跑来,一同过来的,还有酒店的安保和侍者。 “卢…卢少,真是对不起!鄙…鄙人李伟伦,珠江影视制片人……” 那中年人看了眼倒地不起的那位,又看了看卢灿,脸色纠结至极。这些豪门阔少,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可现在,似乎双方都得罪了。 卢灿瞟了他一眼,冷冷的哼了声,没理会。将身后的温碧玉拽出来,指指地上躺着的那位,“这人谁啊?” 围过来的侍者和安保绝倒,把人开瓢砸晕过去,合着你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温碧玉这会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天丢丑丢大发了!而且还给阿灿招来麻烦事! 前段时间出演《上海滩续集》,遭遇未曾想到的惨败,她失望好久,连带着对电视剧都有些心灰意冷。听同学说,演电影出名快,来钱也多,她便动了心思。 凑巧,这位李伟伦,以前是佳艺电视台的栏目编剧,佳艺倒闭后,自己开了家小电影公司,挂靠在珠江影视旗下,以接拍广告为主。九月份,温碧玉为某服饰代言,广告片就是李伟伦/公司监制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温碧玉想要拍摄电影,李伟伦带着两页纸的电影脚本,找到温碧玉,信誓旦旦的要捧她做女一号。 梦想着成为光芒四射女明星的她,信以为真,答应出演。今天来半岛,是和李伟伦口中的投资人见见面。 谁知道这投资人一见面,就想动手动脚。 温碧玉那彪悍的性格,哪能吃亏?被她狠狠的扇了一记耳光。 这不,闹成现在的局面! “……姓罗……叫什么我不知道,说是电影投资人。”温碧玉下巴抵在胸口上,说话结结巴巴。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卢灿这才扭头,目光冰冷的盯着李伟伦。 如果说温碧玉想要钻地缝,那李伟伦现在撞墙的心都有。 通过拍摄广告,认识温碧玉,又听说她想要拍电影,李伟伦觉得自己事业的春天到了! 他认为自己的影视公司一直没起色,就是因为请不到大牌明星。 别看温碧玉年纪小,可因为上次在巴黎走秀的表现,她那青春活泼少女形象,在香江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他说服温碧玉后,又找到当年曾经打过交道的一位富家少爷,想要劝说他投资这部电影。这不,今天带着女主,来见见投资人,谁知道…… 尤其是发生这种事,还被温碧玉/背后的支持大少撞见! “卢少……真的是误会!”李伟伦浑身汗透,哆哆嗦嗦,开口时差点咬着舌头。 卢灿挥挥手,打断他的解释,指指地上躺着的那位。 “罗家少爷罗玉友,他太爷……罗文惠。”李伟伦低声回道。 “罗家的人?难怪这么嚣张?”卢灿冷哼两声,对旁边的侍者挥挥手,又指了指地上的罗玉友,“拖走,看着恶心。” 香江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卢灿对罗家,很了解,因为罗大伟就是罗氏家族的旁系。对罗家,他还是有些顾忌的。 罗氏家族是香江传统的四大家族之一,虽然自从罗文静去世后,罗家声威不再那么显赫,但罗家在香江的根基厚啊。他们与香江第一家族何家,多次联姻,关系非比寻常,而且这一家族可谓香江第一讼师家族,打起官司来,异常凌厉。 说起来,这罗玉友与罗大伟还是堂兄弟关系。罗大伟是罗德章老先生的孙子,罗玉友是罗德璋的叔叔罗文惠这一脉的后人。 单说罗文惠这一脉,背景就非常牛/叉。他不仅是罗文静律师楼的原始股东,在许佳闻家族的天星小轮/公司同样有股份。此外,香江电车公司、中华电力公司、香江及九龙货仓有限公司,香江商业广播电台及香江电视有限公司,都有不同份额的股权。 李伟伦之所以认识罗玉友,就是因为当年罗文惠是佳艺电视台董事局副主席。 更让卢灿忌惮的是,老家伙今年八十五岁,还没死!卢嘉锡在他面前,都要自称晚辈。 妥妥的大亨级人物! 见卢灿发话,罗玉友的两位狐朋狗友,赶紧过来,在侍者的帮扶下,背着昏迷的罗玉友就走。 钱伟走入半岛酒店一楼大厅时,恰好看见卢灿砸晕另一位年轻人,对卢灿的阴狠,咋舌不已。他挤入围观的人群中,很快探听到事情经过。 这件事,只能说凑巧了。 罗玉友太不走运,背后说人坏话,竟然被事主当场听见。也许,他还真的未必有心要说卢灿是“孤子”。 见卢灿带着那个小姑娘走进包厢,他想了想,还是迈步走上二楼。 开门的是刚才那位小姑娘,年纪不大,颇有祸国殃民之姿,还真有富家大少为之争风吃醋的资本。 “卢少在吗?”他问道。 卢灿正在打电话,回头见是钱伟,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没什么大事,他骂我是孤子,气不过,用茶壶砸了他一下。” 钱伟估计,他这是在和爷爷打电话,和罗家起纠纷,势必要通知卢嘉锡。 这让他对卢灿高看一眼。 刚才卢灿的表现就不错,打人之后,趁着人多,特意将自己打人的理由公布于众——对方先骂他是“孤子”。这样一来,事情即便传扬开来,也是罗家那位不对在先。 更为明智的是,他提都没提那个招来祸事的女人,完全将她撇开。 争风吃醋打架和捍卫家族名誉打架,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质。 现在更是毫不隐讳,立即将事情汇报给祖父。 卢家毕竟还是卢嘉锡做主,这件事情如果闹大了,还需要卢嘉锡出面缓和。 “嗯,我在半岛酒店等您,刚好和钱伟叔叔谈几句。” 应该是卢嘉锡在电话中嘱咐他什么,卢灿应了两句,随即撂下电话。 “钱叔,让你见笑。”卢灿笑盈盈的伸手与对方握手,似乎丝毫没有受刚才事件影响。 “要不……您先回去忙您的事?”钱伟推推眼镜框,没急着坐下。 “不急,稍后我爷爷会从沙田过来,带我去罗家赔罪。”卢灿笑笑。 那语气根本不像赔罪,而是上门问罪。 钱伟心底暗暗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卢嘉锡这招很绝啊,典型的变守为攻。 不管罗玉友在家族中是否受重视,他被卢灿打晕在地,这就是扇罗家耳光,罗家势必不会罢休。卢嘉锡带卢灿上门,看似示弱,实则是上门用事实堵住罗家之口。 不出意外,罗家这个闷亏,吃定了。 听卢灿所言,旁边的温碧玉脸色煞白,这件事情捅到老爷子面前,自己以后还怎么进卢家门?在老爷子的印象中,自己不成了惹祸精? “阿玉,给钱叔倒杯茶!”卢灿似乎看出她的不安,指指茶壶,示意。 “哦!”小丫头见卢灿对自己的态度没什么变化,心中安定了许多,起身帮卢灿和钱伟重新换了杯茶水。 “钱叔,听说亨德利想要撤资回英国?” 钱伟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他完全没想到卢灿找自己,竟然是为了这件事?中英谈判在即,亨德利赚够钱,再加上儿女都在英国,于是想要回英伦老家养老。这件事在公司中高层所知的都不多,没想到卢灿竟然也打听出来? 端起茶杯,钱伟呷了一口,揣摩卢灿找自己所为何事,难不成他想出手买下这家公司? 他和卢家关系不错,点点头,认可卢灿的猜测,笑着问道,“怎么,卢少对我们公司有兴趣?” 卢灿身体前倾,伸出几根手指,“我现在散养一批公司,嘉丽服饰有点股份,源森居我父亲留了些股权给我零花,拍卖公司、博物馆这些都是你操持的,最近又想要收购意大利丽娃游艇、在泰国清迈成立一家翡翠拍卖公司,调景岭成立一家巴士公司,还有润馨瓷厂,乱七八糟的足有十家,未来还会有其它产业收购……” “我希望有一个团队,帮我把这些零散公司的财务及经营,监管起来。另外,我最近有意向趟一趟金融业的浑水,已经在英国有所投资。” “希望你能带领团队,来帮我。” 卢灿开诚布公的将自己实力,展现给对方,至于如何选择,就看他自己了。 钱伟有些傻眼,难以置信啊,卢家远非表面所看的如此简单,在这么多的行业中埋下伏笔?他吃惊的问道,“这些……都是属于您个人资产?” 卢灿点点头,继续抛出两枚炸弹,“最近我需要打包收购瓷王堂,还有贾郑廷先生的遗藏;另外,新加坡大华银行的郭胜利找到我,希望能注资大华银行。” 后一条有点狐假虎威,可是,偏偏这一条对钱伟的震撼最大。 卢灿不清楚大华银行,可钱伟是自身的财务人士,他很清楚啊。 大华银行在新加坡金融业中,排名第二,创建于1935年,其创始人人为沙劳越出生的拿督黄庆昌,及六位闽籍的商人。最近因为裕廊石化的投资问题,其董事们之间发生激烈的争吵。郭胜利是马来西亚郭家的二儿子,业内很有名气,他找卢灿融资,这件事假不了的。 钱伟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拳头,心底有些意动,“卢少收购后准备怎么运作公司?” “您来帮我负责这个团队,年薪五十万港元。”卢灿直截了当的说道。 “至于菲利普斯财务公司,对外业务可自行发展,我不做考核。但必须以我旗下公司的监管和审核为主要服务内容。” “收购成功后,我可以依照你提供的成员名单,进行百分之十的工资增幅,作为安抚。” 在1980年的香江,年薪五十万,绝对是“打工皇帝”级别! 要说钱伟不动心,那是假的!他现在的年收入,乱七八糟算起来,也不到二十万。 更重要的是,卢灿赋予他全权掌管团队的大权,远非现在给人打工所能比拟的。 钱伟思考了三分钟,就痛快的点头。 “行,我回去就找亨德利谈谈,看他出手意向是否坚决。” 送走钱伟,卢灿嘴角微翘,拨弄一下温碧玉的秀发,“走吧,和我见老爷子去。” “啊?我也去?不要啊……”温碧玉抓住他的手臂,可怜兮兮的哀求。 正文 第308章 东山罗家 卢嘉锡透过车窗,看看又闯祸的孙子,见他没事,便将目光移到他身后。 温碧玉侧身躲在卢灿身后,见躲不过去了,绞着手指,低头喊了句,“卢爷爷好。” “阿玉也在啊。”卢嘉锡的态度很亲和,微笑着和她点点头, 对孙子身边的女人,卢嘉锡了如指掌,温家的心思,瞒不过郑光荣,更瞒不过他,对此,他乐见其成。 “孤子”一词不仅是卢灿的逆鳞,更是他心底的隐痛,刚才听到卢灿电话中所述打架因由,弱势罗家那小子在面前,他都恨不得上去抽两耳光。 温家的三个女儿,各个都是绝色,也有宜男之相。相比较,他更喜欢温家二闺女,也就是在润馨瓷厂做财务的温碧璃,性情柔顺,哪像这老幺,整天不着调。 可是,谁让孙子偏偏就看上她呢? 卢灿牵着温碧玉的手,从另一侧上了加长奔驰车。温碧玉前所未有的乖巧,捧着双手,并膝,坐在卢灿身旁。 “阿玉啊……”卢嘉锡斜靠在座位上,手指轻叩扶手,眼睛看着温碧玉,筹措着话语。 “啊?卢爷爷……什么事?”温碧玉未料到卢嘉锡竟然先找她聊天。 “阿玉,你年纪还小,不准备继续上学了吗?” 卢嘉锡虽然不太管束卢灿,可他从心底还是认为读书,才是年轻人应该干的正事。因此,对温碧玉年纪轻轻涉足影视圈,从心底不太喜欢。 “卢爷爷,我正在上学呢,无线艺员训练班第十期已经开课,课程好多哦,优胜劣汰,好严格的……”温碧玉想岔了,提到无线的培训,还想着多介绍给卢爷爷听。 卢灿连忙扯扯她的衣襟,咳嗽一声,笑着接过话头,“爷爷,阿玉喜欢演电视电影,影视剧也讲究千面人生,对人的锻炼,也不差的。” 温碧玉掩着红唇,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老爷子刚才那话,是不希望自己去演戏。 卢嘉锡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卢灿,没理会他的话,继续问道,“阿玉,你是真的喜欢演戏?” 温碧玉茫然了! 说到演戏,她早已经没有半年前的那种新鲜劲,对她来说,并非必须的选择,也没有所谓的攀登演艺巅峰的追求。 现实是,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心底没谱。 更何况,卢嘉锡这么问,自然是希望自己主动退出影视圈子,自己能忤逆他吗? 车内沉默了两分钟。 响起温碧玉微弱的声音,“卢爷爷,我还是想在无线学表演。” 嗯?卢灿惊讶的抬头,没想到啊,这丫头骨子里还是有股倔劲。 温碧玉低头搓着双手,恨不得把白净的手指,再推下一层皮。 卢嘉锡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怔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好!阿玉你既然有心走这条路,那就让阿灿帮你安排一个团队,别自己一人四处瞎闯。” “爷爷,你没生气吧?” 温碧玉抬头瞄瞄卢嘉锡的脸色,见他似乎真的没生气,终于吁了口气。 这次,连卢灿也看不透,老爷子究竟有没有不高兴。 “傻丫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卢嘉锡笑笑,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我卢家没那么多规矩,自己开心就好。” 这算是许可了?卢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在家中,爷爷卢嘉锡虽然脾气好,可无论田乐群还是孙瑞欣,从不会忤逆他的意志,今天这是怎么了? ………… 罗文惠的家宅,位于东半山区柏架山的鲗(音则)鱼涌(音重),直面维多利亚北湾。将温碧玉送回五台山她的宿舍后,卢灿与爷爷,驱车直奔这里。 卢家最近两年崛起的速度太快,而且卢家并非新家族,属于老树发新芽的类型,根底还是不错的。所以,卢嘉锡的登门造访,罗家的接待规格很高,中门大开。 “哎哟,卢教授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这是令孙?果真一表人才啊!” 站在罗家大院迎接,并且滔滔不绝的老者是罗德仁。罗文惠的长子,罗氏家族这一脉的主事人,也是罗玉友的大爷爷。 罗德仁有着典型的欧亚混血特征,发微卷,黄皮肤,瞳仁略带灰色,他们家的血统就是如此。罗家的创始人罗长肇,是中欧混血,与何东、何福是同一类型。罗长肇的妻子,也就是罗文静、罗文惠他们的母亲施湘卿,是何东母亲的内侄女,也是一位混血。 陪在他身边笑容满面的中年人,是罗德仁的长子罗嘉民,香江大酒店现任总经理。他身上的混血特征已经消退很多,更接近华人。 卢嘉锡笑着拱拱手,又推了卢灿一把,“傻孩子,还不叫人?” “罗爷爷好,罗叔叔好!” 这一刻的卢灿,看上去书生气十足,确实很能迷惑人。 “快进来坐,这么客气干什么?” 罗德仁伸手在卢灿脑袋上拨弄一下,以示亲昵,又伸开手臂,欢迎卢嘉锡两人进屋。顺带着还看了眼罗嘉民,眼中有些疑惑,他实在是猜不透,卢嘉锡为何带着独孙登门拜访。 “罗大官(罗德仁曾出任香江终审法院法官),惭愧啊,今天是登门谢罪的。”卢嘉锡把着罗德仁的手肘,两人并肩走进门厅。 “哦?这话怎么说的?”罗德仁一愣。 卢嘉锡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用手指点点卢灿,“还不是这混小子?” “今天下午,他和贵府罗二爷家的孙子,在半岛酒店起了冲突,失手砸了二爷家的那位一下。这不,我特意带着他登门求罪呢。” 他口中的罗二爷,就是罗德仁的弟弟罗德新,罗玉友在罗德新的孙辈中行三。 “孩子打架了?”罗德仁与罗嘉民面面相觑。 再看看卢灿,罗德仁还真没看出来,这孩子性格这么火爆?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不用说,肯定是他揍了罗家的孩子。 “我二叔家的哪位?是罗三子吗?”罗玉友在罗家孙辈中,也算是臭名昭著,罗嘉民很快猜到是哪位,确认道。 卢灿点点头。 “怎么回事?”罗德仁的眉头微皱。 能让卢嘉锡带人上门赔罪,想必罗玉友挨揍不轻。 卢嘉锡忽然哈哈笑了两声,话音有些苍冷,“我卢家确实是鳏老头带孤孙子,也怨不得二爷家的那位,骂我们家是‘孤子’!” 罗德仁和罗嘉民脸色都变了!心底都将罗玉友骂个通透! 这是典型的打人打脸,戮人心肺的话啊!这种话能当面说吗? 感情不是上门谢罪,而是上门问罪的啊! 罗德仁尴尬的咳嗽两声,“罗教授,你也别激动,这件事我会问清楚,该我罗家赔罪的,我们一定带孩子上门,决不姑息。” 罗德仁这话说的留有余地,那就是如果不是我们罗家的错,那可别怪找后账。 “半岛酒店的电话,罗大官应该有吧,现在就打电话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刚好我来的匆忙,问得也不仔细。”卢嘉锡轻拍两下桌面,说道。 “嘉民,你去问问,顺便把你二叔叫过来。”罗德仁见对方如此笃定,估计他所说的,八/九不离十,这件事的错误,怕真是罗玉友那蠢货弄出来的。 罗嘉民出门不久,一位与罗德仁面孔有几分相似的老者进门,想必就是罗玉友的爷爷罗德新。 “老二,这是纳徳轩卢嘉锡卢教授。”罗德仁伸手介绍道。 “幸会!”罗德新语气不是很好,拱拱手。 他现在还不知道具体事由,孩子打架,爷爷找上门,他自然不太高兴。 “罗董,叨扰!”卢嘉锡同样不甚客气。 罗德新是中华电力公司的董事,故此卢嘉锡叫他罗董。 罗德仁侧身,将刚才卢嘉锡所言,轻声告诉二弟,罗德新脸色越来越难看。 豪门大家族,对孩子的培养以精英制为主,也就是着力培养最优秀的儿子接/班,其他不成器的子女,多为放养,只要不坏家中名声即可。罗德新有两个儿子,六位孙子,罗玉友恰恰属于那种被放养的豪门纨绔,没想到这小子,今天竟然给家中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两年多前的卢家,罗家不屑一顾,可现如今的纳徳轩,他们不得不正视。 客厅中气氛很压抑,罗德仁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同卢嘉锡叙旧,罗德新则如坐针毡,不时的抬头看门外。 十多分钟后,罗嘉民脸色阴郁的走进客厅,路过卢灿身边时,他不轻不重的拍拍卢灿的后脑勺,“你小子,下手挺狠的啊,以后行事得三思。” 不过,他旋即对卢嘉锡拱拱手,“卢教授,这事是我们罗家孩子有错在先,对不住了!” 罗嘉民很有大家族的精英风范,先是以长辈的身份,不轻不重的警告卢灿一番,算是为罗家挽回点颜面,随即又坦然认错。 他出面赔礼道歉,最合适。 卢嘉锡要的就是这句话,旋即站起身来,对罗家两老拱拱手,“对不住,这次不合适见老太爷,新年之际,我再带孩子专程给老太爷磕头。” 他顺手递给罗德仁和罗德新一个台阶,言下之意,卢家并不想和罗家关系闹得太僵。 卢家祖孙离开之后,罗德新随即愤懑的离开——他刚刚从侄子那知道,自己的孙子被卢家那小子打得脑震荡,可是自家还得向对方道歉! “这孩子,真看不出来!”罗德仁感慨的摇摇头,完全想象不出来,看似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怎么出手就这么阴毒? “我倒是觉得这孩子不错。”罗嘉民说出一句颇有意味的话。 “哦?这话怎么说?”罗德仁很清楚儿子的为人,他很少胡乱夸人。 “打电话的同时,我特意让利管家查查这孩子,结果很意外。”罗嘉民低声说了几句。 “哦?你是说嘉丽服饰、源森居,还有纳徳轩这几年的改变,与这孩子直接相关?”罗德仁显然有些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林嘉义亲口说的,应该不会假。”罗嘉民揉揉下巴说道。 林嘉义的现任妻子林陈钦丽,是罗嘉民妻子的内侄女,两家算是至亲,不会骗他们的。况且,嘉丽服饰焕发生机,还给了卢家不少股份,这些事情都是有据可考的。 “阿慧在美国什么时间毕业?” 罗德仁沉思良久,突然提到一个名字——罗颂慧。 罗嘉民眉头皱了皱,他明白父亲的心思——罗家有联姻的传统。 罗颂慧是他的幼/女,现在美国加利福利亚商学院读书,明年毕业。 正文 第309章 老奸巨猾 郭胜利眉头微蹙,搓着双手,在房间内来回度步。 昨天中午与永亨银行冯家的见面,相谈甚欢,可是,拆借资本的事情,谈得并不顺利。冯家父子的心思,他很清楚,无非是向借助拆借的机会,狠狠咬大华银行一口。 自己所许诺的两千五百万美元换取大华银行百分之八股权的条件,没能打动对方。 对于董事局的这一决定,他原本就不太同意——这种置换是参照大华银行健康状态下的估值,而现在,大华银行不是陷入资金流的危机困局中么? 还用这种条件来香江找资本,这不是太扯了吗? 这次来香江,冯家已经是自己走访的第四家,前面的汇丰、渣打、永安一听到开出的条件,连深谈都不愿继续,对方接待人员即便是多年接触的老友,也哈哈一笑,不再提这一话题。 对比起来,冯家已经算是不错的,冯氏父子答应,三百万美元以下,免担保拆借。 这已经给足自己面子。 可是,这区区三百万,解决不了目前大华银行的困境啊。 平日里你好我好,真到了危难之际,不落井下石的已经够义气,如果说有哪个金融财团在背后使点坏招,也不是什么阴损事。 这就是商业! 郭胜利久经商场,对这种事看得很淡然。 转了两圈之后,他的目光落在平摊桌面的那张通讯录,后面还有两家,被自己打上重点标记:一家是香江李氏家族所领导的东亚银行;另一家是奥门何家的大丰银行。 压在通讯录一角的,是一张名片:“香江纳徳轩珠宝金行有限公司运营总监田乐群”。 偶遇纳徳轩少东家,郭胜利当时的想法是拉一位优质客户。至于说的投资那番话,他不过是想要加深对方的印象,另外,还给永亨银行冯家略施压力。 仅此而已。 可是,昨天纳徳轩的两位年轻的后起之秀,表现很出乎意料,似乎对投资银行业有兴趣,自己是不是该和他们聊聊? 纳徳轩最近两年声势很旺,这是事实,但想要投资银行业,他们有那么深厚的资本吗? 郭胜利有些怀疑。 各大银行其实都有对经营区间范围内的企业资产进行评估的传统,大华银行同样也有对纳徳轩的资产评估报告——纳徳轩的总资产,应该在八千万美元到一亿美元之间,这还涵盖了他们在缅甸的翡翠矿山估值。 七八月份,纳徳轩斥巨资收购虎豹别墅,这恐怕占据他们相当的资金流;而在过去的一个月,纳徳轩的开店速度陡然加快,这势必又要占据很大的现金量——纳徳轩的特点是直营,可没有代理店这种借鸡下蛋的营销渠道。 郭胜利摇摇头,自己这是想投资想疯了,才有这种念头。还是按照原计划来,先去拜访香江李氏家族,联系东亚银行执行副总裁李国保吧。 田乐群的这张名片,一放就是半个月,等主人再度拿起时,情况又有变化。 ……………… 阿尔达汗与许佳闻两人算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许胖子带着他酒吧、迪厅、海钓、赌马,玩得不亦乐乎,他赶回沙田卢家,已经是第三天了。 “许胖子不错吧。”卢灿笑盈盈的问道。 卢灿自从出席第一天晚上的聚会之后,再也没参合到他们中间,他也没想到,阿尔达汗与许佳闻两人竟然如此投缘。 这样也好,以后合作起来,沟通更顺畅不是? “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和许胖子交朋友?你俩是完全两个世界!”阿尔达汗对他摊摊手,讥讽卢灿就是个十足的老古板。 “嘿,估计许胖子也这么说你呢?”卢灿一乐,“倒是你和许胖子,可别弄出什么基情出来哦?我虽然不介意朋友是gay,可是舆论……” “滚粗!”这词阿尔达汗学自卢灿,现在被他原封不动送还。 卢灿耸耸肩,顺手给他斟了杯茶。 “我明天回伦敦。”阿尔达汗坐下后,俩人终于开始聊正事。 卢灿点点头,他这次出门一个多月,罗马金币风波已经消减下去,也该回家报道。 “什么时间开启收购谈判?” “我就是幸苦命啊。”阿尔达汗靠在沙发上,双手摊开,“中旬我会去威尼斯,先去摸摸底,正式谈判,要在十一月初展开。” 卢灿估摸着时间,这批金坨还有那尊金佛,走杨家渠道,分销到印度,处理的速度应该很快。在十/月中下旬,自己就可以拿到款项,到时候资金就足够充裕。 不过,如果再加上收购菲利普斯财务公司和瓷王的收藏,那资金又会变得紧张。 解决这一问题的最好办法,还是将阿尔萨汗老先生所掩藏的宝藏取出来。 揉揉眉心,卢灿终于还是将这件事告诉对方,“你手边有值得信任的人吗?在你回欧洲期间,可以代表你处理事务的。” “什么事?”阿尔达汗顿时坐直身子问道。 “上次在山洞中,我不是提过缅甸还有一个宝藏掩埋点吗?” “真有啊?”阿尔达汗有点不相信。 卢灿藐了他一眼,“我说过假话吗?” 阿尔达汗双手合什,对他拜了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还是在缅甸?”他追问道。 卢灿摇摇头,指指北方。 “在内陆?那你提个什么劲?”他顿时如放气的人偶,立即向后瘫倒,北边是个什么情况,他清楚的很。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被他的神色气到了,卢灿抓起桌上的雪茄盒,向他扔去。 “确实在北方,但位置距离中缅边境不足三公里,应该有机会的。” 阿尔达汗把雪茄盒放回茶几,“早不说?在缅甸我们一道取出来多省事?” “你疯了不是?这种偷越国境盗宝的事,我们沾都不要沾。必须找值得信任的人去,万一出事,还能扛得住。你该不是想一辈子不去北方了吧?”卢灿手指点点,笑骂道。 卢灿说的有道理,虽然自己没想着去北方,可一旦真的挂上号,也挺麻烦的。阿尔达汗点头受教,摸摸下巴,琢磨片刻,才说道,“让丹拓带两人去吧,靓昆那小子,太过活份,这种私密的事情,不能交给他。” 靓昆是阿尔达汗派驻在仰光的汽车销售负责人,上次与潘云耕等人打过交道。 丹拓是穆斯林特别训练出来的黑衣护教武士,能去最合适,偷越国境时,他还能帮点忙。 “这次宝贝多么?”阿尔达汗最关心的,还是存货怎样。 卢灿拿起雪茄盒准备再给他一下,宝藏没开,怎么知道? “得得得!当我没问,我去喊丹拓!”阿尔达汗一闪身,出门招呼丹拓进来。 卢灿也去书房,翻出阿尔萨汗老爷子的记事本,重新绘制一幅地形图,把附近的地貌特征都附在后面。 潘云耕他们还在缅北,正想办法将那些铜佛运回香江,如果丹拓今天动身,应该还能找到他们。到时候让潘云耕分派一部分人前往中缅片马三角地边境,找杨家卫队的人配合,看看能不能取出老先生所藏物品。 老先生的藏宝位于支小江(中缅界河)的东面山崖中,也就是中方境内。 最大的难题是如何避开边境巡逻;还有就是,那一带是罗星汗的地盘,如何避开他的耳目,也是一大考验。 “东西取不回来算逑。告诉潘云耕,安全第一,你们都是!”卢灿将信封递给丹拓,顺手拍拍他的胳膊,叮嘱道。 “谢卢少关心,我们一定会安全的把东西带回来!”丹拓僵化的嘴角,罕见的带出一丝笑容。卢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是自己和丹拓接触以来,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卢灿并不知道,上次取十八师团宝藏,他按照卢家卫队的标准,同工同酬的发放给所有参与人员奖励,在杨家卫队还有阿尔达汗卫队中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嘿嘿,如果要是知道,他说不定还会犹豫一阵——这有些打阿尔达汗和杨坤的脸。 不是说这两家小气,而是……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奖励标准与模式。 卢灿不知道,很冒失的自己做主,把另外两家的奖励,在取回货品的当晚,就发放下去。杨坤和阿尔达汗两人,不好意思阻止,只能任其行之。 结果,白白便宜了卢灿,让他在这两家卫队中的形象大大提升。 ……………… 将阿尔达汗送到机场后,卢灿再度匆匆赶往半岛酒店。 钱伟牵线,亨德利.菲利普斯约他今天上午见面聊聊,地点就在半岛。 今天赌车,紧赶慢赶,总算十点钟赶到。 “小家伙,你可是迟到五分钟哦?”见卢灿双手搓脸,气喘吁吁的,包厢中的那位白发白肤的老者,笑着打趣道。 这就是亨德利,爱尔兰人,之前因为业务来往,彼此很熟悉。他正坐在里面抽雪茄呢,钱伟陪着他叙话。 “港岛的交通,没法治了!”卢灿抱歉的对老者拱拱手。 等卢灿坐下,钱伟给卢灿倒了杯茶,亨德利甩给他一根雪茄,老头子酷好雪茄。 老先生直来直去,还未等他歇会,就直接问道,“听Mr钱说,你想要接盘菲利普斯?” 卢灿笑着反问道,“亨德利先生,您也应该希望追随多年的老员工,能有安稳的环境吧?” 老先生哈哈一笑,摇摇头感慨,继而说道:“我确实有心思回乡,你想要接手不难,甚至送给你也没什么。” 送?这么好? 虽然说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固定资产不多,可成立三十五年来,积累的大量客户,那可是无价的。 卢灿自诩和他的交情没那么深,隐蔽的瞟了眼钱伟,他的神情也很错愕。 看来他也不清楚,还是等老头自己揭开谜底吧。 亨德利似乎很喜欢这种掌控谈判的感觉,弹弹烟灰,“我在渣甸山还有一套房子,这次回爱尔兰,估计再也回不来了。” “那套房子,不许还价,三百五十万英镑!我把菲利普斯财务公司送给你!” 靠!我说呢! 还真是老奸巨猾,把无形的财务公司价值,捆绑到他的别墅买卖中! 渣甸山就在东半山区,传统的豪宅区,距离罗家不算太远,那里的位置自然很好,可这三百五十万英镑的价格,也太贵了吧! 卢灿拿下虎豹别墅,真正的价格,也就只有四百五十万英镑左右。那可是大坑,位置也不比渣甸山差多少,而且面积超大。 老家伙的豪宅,怎么也比不上虎豹别墅吧。 正文 第310章 添置产业 看来自己买下虎豹别墅后,还真有人把自己当凯子! 卢灿呵呵笑了一声,把面前的雪茄推还给这老头,“谢谢,不抽!亨德利先生,我们还是聊聊印度红茶更合适。” 他直接将话题踢开,根本不接茬。 这次轮到亨德利一怔,继而哈哈大笑,“维文先生对我的住宅不满意?” 这还用说吗? 这老头不用客气,卢灿说话也非常直接,“我对您的提议,不满意!” “你应该能看出,香江近十年经济发展速度很快,住房的价值,只会越走越高……”亨德利还在试图推销他的房子。 “STOP!”卢灿打了个手势,身子前倾,盯着亨德利,“亨德利先生,中英谈判即将开始,香江未来归属未定,是战是和,我们都没有办法预料。” “您是财经行业老人,很清楚这对房产、对香江经济意味着什么?外资离港、股市动荡、香江房产暴跌,就在眼前,我不信您连这一点都没有预估出来?所以……” 卢灿敲敲桌面,“您以荣休的名义,撤资离开香江,这我能理解。” 他摊摊手,嘴角上翘,带出一丝冷笑,“可是您不能把我往坑里推!” 这次,亨德利真的愣住了。 连带着钱伟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看向卢灿的眼光都有些变化。 卢灿这番话,看似简单,可是,如果没有对时局信息的精准掌控,以及对市场经济精准把握,是无法做出这种预知推测的。 香江经济动荡、地产暴跌就在眼前? 这话,钱伟自认研究财经二十年,也不敢如此肯定。 亨德利有点懵。 卢灿这一番话,直接将他掩藏在心底的秘密揭开。 他离开香江的原因还真的不是因为荣休,而是…… 前段时间,他从总督府内得到消息,英国内阁本身对香江未来的归属就有争议。而去年麦理浩总督走访内陆,带回来的消息一直被隐瞒,可随着香江归属谈判拿上行事日程后,总督随行人员私下透露,北方对于拿回香江主权的事情,态度很强硬。 亨德利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意识到,战争并非不可能! 让他解散公司,贱卖房产,然后离开香江,他又舍不得。于是,他以荣休的借口,向公司的几位骨干透露/点口风。 他的本意是让公司这几位骨干牵头,买下菲利普斯财务公司。 可卢灿的突然冒头,给了他新的希望,那就是顺便把自己的房产也给处理了——卢灿购置虎豹别墅就是由菲利普斯公司经办的。在他看来,纳徳轩的少东家,就是一位暴发户。 可这位暴发户,突然间变得如此精明,你让他怎么不惊讶? 亨德利也是一头老狐狸,很快恢复过来,耸耸肩,然后猛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我的条件就这样,如果维文先生没兴趣,OK,那我们聊聊红茶吧。” 他有直觉,卢灿对菲利普斯旗下的员工,很有兴趣,不会轻易放手,所以,他通过吸烟让自己心神放缓。 卢灿重新将身体坐直,面带笑容,摊摊手,“我早就这么提议了。” 两人还真的聊起红茶,从内陆的祁门红茶,到印度的大吉岭红茶,再到斯里兰卡的乌巴红茶。两人甚至还争辩起来,究竟是乌巴红茶那稍微接近绿茶的口感好,还是大吉岭红茶的浓郁口味更佳。 玻璃樽中的一壶茶汤,很快被两人喝干。 卢灿随即站起身来,提出告辞,“非常感谢亨德利先生的招待,也祝愿您心想事成,我想我该离开了。” “和你的交谈,让我身心愉悦!”亨德利站起来,笑着向卢灿伸手。他想看看,稍后卢灿怎么把这场戏圆回来,等那时,自然占据谈判上风。 钱伟有些看不明白,难道真的不再谈了?他也站起身来。 卢灿握着亨德利的手,摇晃几下,再次带出他那标志性的微笑,“也许,亨德利先生还没弄明白。我其实需要的是财经管理团队,并不是公司。” “菲利普斯公司解散之后,我高薪承接几名员工,为亨德利先生解决一点后顾之忧,也算对这顿红茶的报答。” “再见!” 卢灿松手,扭头就走。 亨德利一时间有些呆滞,此刻他还不明白卢灿的意图就是傻瓜了! 卢灿这是想要挖人!高薪挖人! 试想一下,这边公司老板想要荣休,员工面临换老板或者失业的危机;另一边,卢灿挥舞支票高薪招人,公司员工该怎么选择,这还用猜想吗? 反应过来的亨德利,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抓起玻璃樽,砸在卢灿的后脑勺上。 他猜对了,卢灿就是这么打算的。 卢灿要的是财经管理团队,为他个人服务,只需要有几位财经高手帮衬足矣。至于买不买菲利普斯财务公司,他还真的不太在意。 所以,他今天才能如此笃定的和对方喝茶打屁。 亨德利双手支撑着桌面,手臂发颤,。愤怒的看了一眼钱伟,很显然,他认为钱伟已经被卢灿收买。 见卢灿已经抵达包厢门,在一无所获与捡一点算一点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维文,等等!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长叹一声,今天算是被这小狐狸吃得死死。以前还真的没注意,卢嘉锡那老货,竟然还有这么奸猾而阴险的孙子? 卢灿回头,嘿嘿一笑。 毫无疑问,自己胜利了! ……………… 两辆宾利,一前一后驶入渣甸山道。 卢灿双眼微眯,靠在后座上。 上午,经过与亨德利“友好而欢快”的谈判后,菲利普斯财务公司,以三十七万英镑的价格,被卢灿打包买下,其中还含有告士打道集富大厦六层一年的房租。 这才是合理的价格。 卢灿虽然不看重这家公司的盈利能力,可是,它毕竟是能下蛋的母鸡,而且每年的盈利并不差,也就是说,卢灿花了三十七万英镑,拥有一个能帮助自己并且能自我生存的团队。 这笔买卖,怎么也不算亏。 双方草签协议,卢灿象征性的支付了五十万港元的签约费,具体合约,钱伟已经赶回公司准备了。 亨德利很光棍,在与对方达成交易之后,似乎完全忘却卢灿的威胁,兴致勃勃的拉着他去自己家中做客。 他的意思很明显,还想着把自己在香江的房子,推销给卢灿。 坐坐就坐坐,没有人比卢灿更清楚,未来香江的房价将会暴涨到何等底部。 如果老家伙的胃口没那么大,在渣甸山购置一套房产,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不,半岛酒店午餐后,两人便直接来到渣甸山。 绕过跑马地游乐场,渣甸山就在不远。 说起来,亨德利的房产,距离虎豹别墅不过十分钟路程。如果真的买下,以后无论是去虎园博物馆,还是维德拍卖,亦或者乐古道纳徳轩营销中心,要方便太多。 只是,这边距离沙田别墅、纳徳轩总部,有点远,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过来。 路过渣甸山花园,卢灿其实已经决定,买了! 这里的地势高,可远眺维多利亚湾,绿树成荫,安静祥和,空气也好。 老家伙真有眼光,会享受。 车子停在毕拉山径六号院门前,一位菲佣拉开阔八尺的大铁门。 “亨德利先生,这房子够老啊!”卢灿下车后,笑着说道。 话说这栋房子确实够老,虽然没看到后面,但前院的墙上趴着厚厚的爬山虎,仿佛是一页页的史书。整石台阶边缘,都已经步满绿色的苔藓,粗大的木质凉亭,有了深深的裂纹。 这些,无一不说明,这庭院的故事深远。 “这房子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比我还长寿。”亨德利耸耸肩,很感怀的说道。 “如果不是老了想要回乡,我真的舍不得……” 这句话是包含感情的,卢灿能听出来。 “能和我说说前任主人是哪位吗?”像这种老房子,以前一定是豪门的祖宅,只不过,时过境迁,有些人家搬迁国外,有些人家则逐渐没落。 “嘿嘿,说起来你会大吃一惊。”亨德利领着卢灿往里走,边走边介绍。 “这栋宅院,占地总面积为一英亩……” 一英亩?哇哦,那可是四千多平米!自己这才看了多少?虽然没法和虎豹别墅的近二十万平米比较,但这是住宅!而虎豹别墅更多的是林地和草地。 “建于1897年,最初是冼德芬家族的院子。” “冼德芬家族?”卢灿还真没想到。 这个家族早年在香江的赫赫威名,那是不用提的。 现在他们家族的主脉虽然已经移居加拿大,但仍有一房支脉留在香江,手握启德机场地勤公司、国泰航空、九龙置地等多家大公司的股份。 呃,澳门何赌王的母亲冼兴云,就是冼德芬家族之人。 “是的,正是冼德芬先生本人所建,因为这里距离渣甸行很近,你应该清楚,他是渣甸行的股东。” 两人穿过三层楼房的前院,抵达后进。 后进院子的右侧,是一处带有遮阳顶棚的泳池,左侧则是运动健身场所,面积很开阔。 亨德利站在院子中,指了指左右的设备,“这些是1959年葛柏从冼家购置这座房子后添置的。呵呵,葛柏总警司,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这哥们可不是什么好鸟——以贪污成名的香江总警司。他的罪行导致香江廉政公署的成立。 “您是……”卢灿没想到他竟然和葛柏关系不错。 “我是1945年在香江成立的菲利普斯财务公司,你说我是否需要和皮特警司打交道?”他的话语中对葛柏有些揶揄。 “这栋房子是我在1972年,从葛柏手中买下的,当时花费了我九十三万港元。要知道,这个价格,还是警司大人急于脱手的价格。这些年,我又改建了光电和安保系统,前年还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整修。” “维文,你说我这房子,价值多少?”他笑眯眯的问卢灿。 这是让卢灿报价呢! 卢灿伸出一根指头,加了个单词,“英镑!” 卢灿给的价格很实诚,一百万英镑,折合港元一千二两百万了。 亨德利有些犹豫,他有些不舍,另外,卢灿给出的价位,刚刚达到他的底线。 卢灿见状,又补充一句:“八年,十多倍的利润!亨德利先生,您做了一笔优秀的投资!” 亨德利哈哈大笑,冲卢灿竖起大拇指。 “我很后悔,在和纳徳轩接触之时,忽略了你!” 正文 第311章 风雨欲来 摩罗街的老学斋,主营项目为书籍字画。 始创于1951年,那年,马鉴马五爷从港大中文系主任的位置上荣休,置办了这样一家产业,以文会友,算是老来乐。 1959年马五爷过世,长子马继明继承了这片产业,开始正式商业运作。 很快,老学斋成为香江有名的古籍字画店。他本人,因为家传学识和这家店面,成为香江收藏圈中的大亨级人物之一。 马老送走来访的贾立武后,独自在二楼的房间中度步。 不应该啊?纳徳轩的那小子,难道是虚头?他对古董的兴趣是假的? 从打听到的情况来看,那小子有一手很靓的鉴定手法,深得其祖的真传,在台北还与人斗亮,轻松胜得觚品堂的资深鉴定师,这件事已经传遍香江收藏圈了。 不可能对贾郑廷的收藏不敢兴趣啊? 距离故友贾郑廷出殡已经一周时间,可刚刚贾立武来这里说,卢家那小子,除了最开始那天去吊唁,隐晦的询问他们如何处理贾父的收藏,之后这一个多礼拜,根本就没露头! 而另一位新人徐占堂倒是很热切,但他也只看重了贾家的收藏,对瓷王堂店铺及店内藏品,没有一丝兴趣。 这么说来,自己的两个安排,全部落空? 刚才贾立武的语气,已经有些着急了。这孩子,又不缺钱,着什么急呢? 也是久经商场的人物了,不知道甩货不值钱的道理吗? 马继明有些想不通。 不过,这件事看来自己的安排有误,过高的估计贾郑廷收藏对这两人的吸引力。 他双手环握,又度两圈,似乎进行一番思想斗争后,终于在办公桌前坐下,拿起电话。 是的,他手中有更舍得花钱的人选,也是新人,只不过让这人买走贾郑廷的东西,他需要背负一定的压力。 此人是老友后人,只不过,他是东瀛人。 长泽茂,东瀛著名文献学者长泽规矩也的嫡孙,东瀛静嘉堂文库的干事,本人也是长泽家族的收藏学者。 说道中国古籍收藏,不得不提到静嘉堂文库。 这家由三菱财团岩崎弥之助建立的图书馆,在1992年对外公布的数据中,来自中国的古籍为十二万册,堪称中国古籍海外收藏量最大的图书馆。 后世国内,宋版书的价格远超黄金,可看看静嘉堂文库的宋版藏书:宋版《周礼》残本(蜀大字本)2册、宋版《说文解字》8册、宋版《汉书》(湖北提拳茶盐司刊本)40册、宋版《唐书》90册、宋版《外台秘要方》42册、宋版《李太白文集》12册…… 卢灿所拥有的藏书,在静嘉堂文库面前,不堪一提,到目前为止,刚刚破六千…… 马鉴马五爷酷爱藏书,因此与静嘉堂文库有过多次交流,与时任静嘉堂文库书志官(负责书籍整理、修葺、编排目录的职务)长泽规矩也关系不错。 长泽规矩也,民/国至抗战期间,东瀛前往中原搜罗古籍字画的三大窃贼之一(另外两人为内藤湖南、田中庆太郎)。他以学术交流、商业交流的名义,以专家的眼光和超越个人的财力,大批购买中国珍籍善本。 当时国立京师图书馆,从马叙伦到蔡圆培,都将长泽规矩也当成头号盯防对象,每每得知他来内陆,都会派人严加盯防,真的可以称得上“防长泽胜于防贼”! 战后的东瀛,安分守己一段时间,可到了六十年代中后期,东瀛经济恢复,长泽瑞(长泽规矩也的儿子)再度活跃在台北、香江一带,继续搜罗古籍字画。 老学斋作为香江有名的古籍书铺,自然也成为他经常光顾的地方。长泽瑞出手豪阔,喜欢大批量购买,再加上两人的父辈有交情,因此马继明与他的关系密切。 今年年初,长泽规矩也去世,马继明特意去东瀛吊唁,长泽瑞将自己的儿子长泽茂介绍给马继明,表明以后有关中国古董文物的采购,由长泽茂负责。 三十三岁的长泽茂,家学渊源深厚,他本人已经不在满足古籍字画,对中原瓷器同样有浓厚兴趣。马继明在东瀛期间,他多次陪同马老参观静嘉堂文库、杏雨书屋等东瀛知名的藏书馆,其不俗的谈吐,让马继明印象深刻。 在处理贾郑廷的收藏品时,最初马继明并没有考虑过长泽茂。 虽然此时香江是艺术品交流自由地,不分买家的国籍,可是,那是东瀛,毕竟有些不同!如果自己负责组织将如此大批量瓷器,尤其是其中有大量珍品的瓷器,贩卖给东瀛人,消息传出去后,对自己的名声还是有些影响。 可是,自己选择的四个人中,纳徳轩少东家不给力,根本就不上心;徐占堂有兴趣却挑三拣四; 马继明看中的第三个“收藏新人”原本也很合适——新加坡郭氏家族的郭令玺。 郭令玺是新加坡郭氏家族(丰隆郭氏)第二代中行三,郭芳来长子,今年四十出头,南洋大学助教,对传统文化青睐有加,家资殷实好收藏。 可是,偏偏郭令玺在美国动疝气切除手术,一时半会回不来。 马继明没料到,自己的这通前往东瀛的电话,掀起轩然大/波! 卢灿真的不敢兴趣吗? 还真不是! 他此时也在自己书房中度步,红木长案上摆放着一叠供词,那是数字K杀堂找到那几个骗子、还有文物掮客的供状。 这是一起针对性极强的骗局,而且还是内外勾结的骗局。 证据拿到了,可是……他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 因为诸多供词中,很明显的指向贾家中的一位,正是此次事件的主谋之一。 现在的性质已经不再是诈骗,而是谋产! 这叠供词,已经不再是购买瓷王收藏的良方,而是烫手山芋啊!自己贸贸然牵扯到别人家的谋产纷争中,真是麻烦! 这件事若是透露出去,瓷王贾家算是彻底毁了!卢灿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也使得他这两天屡屡止步于瓷王堂门外。 他将这几份供词叠在一起,塞入文件夹,重新塞回密码箱中。 今天必须去瓷王堂看看,听说徐占堂已经组织专家,对贾老的收藏品进行第一轮评估,双方已经进入实质性谈判。自己再不露面,恐怕真要被淘汰。 卢灿披上外套,匆匆来到院子,对安保室那边喊道,“阿忠,带上一位兄弟,去摩罗街。” 贾家人心狠手辣至斯,他不得不防备点。 车子停放在皇后大道街口,卢灿晃悠着走上摩罗街。 这条街道,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每一家店铺卢灿都很熟悉,只不过前两年他极其低调,很少和那些收藏大亨们有交集罢了。 老学斋的位置很好,位于摩罗上街和摩罗下街十字交口的东南角,人流量非常大。十字路口的斜对面,西北角,就是瓷王堂,铁门紧闭,未曾开业。 卢灿今天来看瓷王堂,就是在琢磨,拿下它之后,该用来干什么? 十字路口的四角,三家古玩店,一家大型商超。 站在十字路口西南角,卢灿盯着东北角的超市看了很久。 这家商场所在的位置,就是当年的思源斋所在。楚中原八十八比八十九,在斗亮中输给马来西亚传奇华人鉴定师丁欢,不得不饮恨退回台北。 马来西亚富豪艾伦费埃纳,买下思源斋后,又收拢左右隔壁四五家店铺,终于建起摩罗街最大的百货商场。艾伦费埃纳已经去世,现在掌控这家超市的是他们家族基金。 卢灿与楚臣的关系很好,也不会提及当年的旧事,这是楚家的隐痛。 瓷王堂店门门开,卢灿既没有选择与它相对的超市,也没有选择与它斜对的老学斋,而是转身进入身后这家铜器店。 这家铜器店的名称很卡通——叮当器。老板姓林笙福,祖籍山城,据说这家店铺的名称,取自他爱女的小名“叮当”。当然,他女儿现在已经三十多岁,自然没人再喊这个名字。 卢灿不认识林笙福,但有关此人的传闻很多。 林笙福能占据这等黄金地段开店铺,一开就是三十多年,其背景非常复杂,他的妻子是民/国四大家族孔家的后人。最早立足此地时,他店内的一帮伙计,全是军中高手,将屡次三番前来捣乱的黑帮阿飞打得头破血流。 此后,数字K接管这一片地盘后,此人很守规矩,按时缴纳保护费,相处的很和睦。 销售人员很有素质,尽管店铺中客人不少,可当卢灿走进之后,依旧有人抬头招呼。卢灿摆摆手,示意自己随便看看。 尽管他在香江很出名,但还真的没几个店伙计会认出他。 店中摆设,一半柜台,一半自选摊位,柜台暂时没看,卢灿走了一圈摊位,感觉一般,真品有不少,但要么铜绿锈蚀斑驳,毁损严重,要么就是假货。 此时香江铜器类的假货,主要出自两个地方,其一台北、其二印尼。这两个地方的造假技术,相当厉害。 卢灿手中很快多了一块唐代的菱花凤镜。 这面菱花凤镜锈蚀的很严重,但它依然有价值,她的背面被掩饰在铜绿之下,隐约可见金银平脱工艺所点缀的金凤。 金银平脱工艺是盛唐时期制作铜器的高级工艺。 常见的金银平脱有两种,一是花纹与漆底在同一平面;二是花纹高出漆底。 其作法,采用金、银薄片,裁制成各种纹样,用胶漆粘贴,然后髹漆数重,后细加研磨,使金银片纹脱露出。 唐玄宗时曾大量制造平脱器物以赏赐臣僚。 姚汝能《安禄山事迹》、段成式《酉阳杂俎》、乐史《杨太真外传》和《资治通鉴》等书,都记载唐玄宗、杨贵妃赏赐安禄山金银平脱器,有:金银平脱隔馄饨盘、金平脱宝枕、金平脱装具玉合和银平脱食台盘等。 不过,安史之乱后,肃宗和代宗曾两次下令禁止制作平脱之器,以后逐渐衰落,至宋代几乎绝迹。 说来让人伤心,金银平脱工艺最杰出的作品——唐代金银平脱琴,收藏在东瀛京都正仓院。 自己偶然闲逛,竟然能觅得金银平脱工艺的菱花凤镜,怎么说也是撞大运。既然他们将这面铜镜放在摊位上,想必价格不会太贵。 福伯是处理铜器的高手,卢灿自己也不算弱者,两人合力,也许能恢复这面铜镜的昔日光彩。 捡漏了! 他没急着付账,目光投向店中位置。 那里,玻璃罩盖着一件器物,很精彩。 正文 第312章 西周簠器 在摊位和柜台之间,有一张红木桌,玻璃罩盖得很严实。 那是一尊西周错银青铜簠(音斧)。 簠是古人盛放黍、稷、稻、粱的方形器皿,其用途与簋(音鬼)相仿,属食器。 簠器盛行于西周春秋时期,战国末期已经消失不见。存世时间很短,因此数量极少,卢灿的虎园博物馆中,还真的没有簠器。 这尊簠器保存的非常好,方棱形,体形略长,上下八鸟足,铸四方纹,错银走纹线间隙,两端簠壁错银字“日”“月”。这种铭文在商周青铜器中很常见,是器主感恩上苍赐予食物的最常用铭文。 簠器有一最大的特色,就是盖体同形。这其实是为了彰显《周礼》中的“分而食之”这一最有诚意的待客礼节。 这是尊好东西!馆藏级金属器! 有玻璃罩格挡,卢灿没能上手,但既然叮当器用它来镇店,相必不会是假货。 卢灿手指敲敲玻璃种,示意站在不远处的销售人员过来。 看那销售人员面带苦笑,卢灿便猜到,今天想要买下这尊西周错银日月方纹簠,怕是不容易,这表情,分明是有太多人问价。 果然,那年轻的销售人员一上来就开口:“这位先生,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谢绝出价。” 和一个销售人员讨论没用,即便是大堂经理,也做不了主,卢灿点头示意知道,将手中的菱花凤镜交给他。 一千五百港元,这面菱花凤镜到手。 对方走眼了,或者说他们的初检学徒走眼了。 这一类的老青铜器,进货渠道在内陆,亚洲也只有中国古代的青铜器种类繁多,至于怎么来的?呵呵…… 所以,后世有人说过,每一家香江古董铺子都有一拨盗墓贼。内陆想要抓掘墓盗坟的那帮人,去香江卖的古董铺子找,然后逆向查案,一抓一个准。 虎园博物馆一旦开张,也免不了和土夫子打交道,甚至需要专门养一批这种人。 当然,如果是佛首、佛像、兵器之类的,还有东南亚渠道可以进货。 因为有风险,他们每年进货的次数相对较少,每批次货量大,所以,初检就交给学徒来进行。这些学徒会将卖相差的、明显难以修补的货品挑出来,做摊位货。 自己手中的这面菱花凤镜,铜锈重重叠叠、黄绿色的锈迹太重,想必初检学徒将上面泛黑的金银平脱当成锈色,把这面珍贵的金银平脱唐镜当成次品。 “是不是最近刚进的货?”卢灿摩/挲着这枚古镜,和那位店员攀谈道。 “嗯,前天晚上到的,昨天上柜。这次有不少好货,您要不要再看看……”卢灿穿着不俗,书生气十足,又花真金白银买了东西,那店员很热情。 柜台后面是多宝阁,里面陈列着各色精品铜器:香炉、古匕、鎏金铜佛、铜镜、小铜鼎、簋、盨、敦、互、斝、敦、豆、铺、盂,种类很齐全。 叮当器店内的货色,真品能达到三成,还算不错。 别以为这比例很低,进入九十年代,香江古玩店铺中,真货十不存一,到2010年后,呵呵,基本是一店工艺品。 卢灿还真的看中一件,等这位店员包装好铜镜,他伸手指了指多宝阁上面的那对斝(音假)“这对斝,能上手看看吗?” 店员连忙点头,这是遇到识货的。 他已经猜测到卢灿可能是哪位收藏大家的后人,否则,香江年轻人中,能正确读出这个字的都屈指可数,更别说认识了。 斝器并非单纯的饮酒器具,它还是商周时期重要祭祀活动——祼(音关)礼的道具。 这一对斝器,被他小心的放在卢灿面前,一模一样,尤显稀缺。 三足、圆腹、圆口喇叭形,一鋬(耳),双柱,器形高为十六公分,口径为八公分,三足径与口径等同,腹部略细,直径约为六公分。整个器形端庄优雅,身上布满斑驳的铜绿,依稀可见腹部的雷云纹。 卢灿感觉这不是假货,右手带手套,扶住斝身,左手先摸摸鋬耳、再摸摸底足和双柱,看看是否结实。 检查完毕,这才上手。 这尊斝器很沉,足有两公斤。 想想古时候也不容易,弄个酒杯都这么沉,这怎么喝酒?难怪电视剧中,古人喝酒双手捧杯,仰脖来一下。这东西不用双手,如果滑手,磕掉牙齿很轻松。 铜绿发色自然,不似作伪,其锈斑被人为处理过,但那是为了维护,使其卖相更好而已,倒不是掩饰什么。 检查完锈色之后,又放在鼻子前闻闻。 老铜器是有味道的,老铜绿的味道,与浸泡或者酸咬后的铜绿,味道明显不一样。老铜绿,味臭而不酸!伪作的铜绿,味道酸而不臭! 当然,这种鉴定,需要经验。 这一对斝器,也被卢灿拿下,不过,这次的价格可不便宜,整整五万港元。这一价格,放在二十年后,在内陆也能买到如此品相的青铜器。 呵呵,当然,内陆的青铜器价格,一直就没上去过。 两件瓷器入手,卢灿这才问道,“林老在楼上吗?” “您是?”这位店员自己也感觉有些冒失,歉然的笑道,“林老不在,我家大小姐在楼上,还有我家姑爷胡总也在。需要我去通报吗?” 他的回答倒是让卢灿有些惊奇,这伙计只怕在店内地位不低,他是家生仆。 家生仆又叫家生子,就是世代都是主家佣人,与主家融为一体。 香江废奴很早,但这种家生仆不属于废奴之列,他们往往都顶着主家的义子名义,替主家办事,地位自然要比一般菲佣、高/丽佣强太多。 拥有家生子的家族,大多数都是早年来自内陆的大地主、大商家。没想到,叮当器的东主林笙福林家竟然也还有。 卢灿的语气也客气几分,对他点点头,微笑道:“辛苦了!就说纳徳轩珠宝的卢灿,冒昧来拜访林东主。” 卢灿?纳徳轩少东家?在这一带的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这位家生仆脸上立即堆满笑容,拱手行礼,直接做了个请上楼的手势。 ……………… “换器?”卢灿对面的那位女性,表情很惊讶。 林菀是林笙福的独女,很富态,三十出头,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坐在她旁边的男子,姓胡,港大助教,她的夫婿。 “当然,如果林东主原意直接出售,我当然更欢迎!”卢灿靠在椅子上,双手一摊。 簠器之所以珍贵,并不因为器形,而是少见! 卢灿接触这么多的博物馆,还真的很少见到簠器,因此,他提出置换。 “卢少东主真是……”林菀心头冷笑,原本想要直接拒绝,可她丈夫胡云峰在桌子底下轻轻拽了一把,她很快改口,“不是卢少东准备用什么来置换?” “自然是铜器,或者您二位能看上眼的铜佛。” “包括那批少东家从巴黎运回来的那批圆明园旧物?” 林菀还真是口舌犀利,直接戳中卢灿的痛点。那批器具,卢灿是准备做开馆特展的,自然不会轻易出手的。 卢灿摸摸鼻翼,不好意思的笑笑,“林东主认为鼎器怎样?我可以匀一尊战国青铜鼎器来置换。那是一尊楚国圆鼎,高为三十公分,口径为二十公分、虎足,我们鉴定结果是诸侯鼎。虽然没有铭文,但品相不错,云纹清晰。明代出土,传承到今天,算是传世古。” 虎园博物馆还真的不缺鼎器。 福伯在缅北时,收购的货品中,鼎器有六尊。卢灿所说的这尊楚国诸侯鼎,因为无铭文,价值最低,所以被他拿出来置换这件罕见的簠器。 楚国诸侯鼎,在卢灿那里不稀奇,但放在叮当器这店铺中,绝对震撼。最起码卢灿刚才在楼下,只见到一尊宋鼎,商周鼎一只没有。 鼎是青铜类的重器,而且从明代就已经出土,其价值已经超过店中所陈列的簠器。 可以说卢灿已经很有诚意了! 林菀有些犹豫。 鼎器非贵族不能用,而内陆每逢鼎器出土,追查的就会异常严格。因此,他们手中的两条线,在供货时,对鼎器这类大件,很忌讳——小件被抓不过吃点牢饭,鼎器被抓弄不好要吃花生米,这些土夫子深知这一点。 所以,连带着叮当器店铺中,重鼎一件没有。当然,林笙福私藏中,有两尊鼎器,但那是他的眼中宝,不可能拿到店内销售。 可人心就是这样,一山望着一山高! 当卢灿提出这样的条件后,林菀感觉,也许自己再抻一抻,对方可能报价会更高。 “卢少东,谢谢您的赏识!可……这件器具,属于叮当器的镇店之宝……”她犹犹豫豫的表现,似乎在做思想斗争,其实她在等卢灿继续加码。 可惜,这位纳徳轩少东家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并不插话。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冒然提出置换,让对方多了一丝贪婪。 这是每一位收藏家都有的通病,看到心爱藏品就想立刻拥有,坂本五郎有,卢灿也有。 卢灿不接话,林菀有些下不了台,好在胡云峰机灵,接过话头,“卢少东家,这件事我们需要和父亲商量才能决定,您看呢?” “应该的!”卢灿意识到问题所在,不愿在这里多待,随即提出告辞。 他的干脆利落作风,让胡云峰很是刮目相看。 胡云峰也想着从这位优质客户身上多捞点,自然不希望他如此快速恢复过来,马上站起来,“那件日月簠,卢少东家还未上手吧?我带你下去上上手!” 他回头对妻子说道,“阿菀,你给父亲打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卢灿心底闪过一丝警觉,这位胡云峰,还真不是那种书呆子,精明的很呢。 趁热打铁这一招,玩得挺溜! 既示好了卢灿,又希望这一话题能够继续,还真是做生意的好手。 不过,他确实想上上手,看看这件物品真伪如何,于是点点头,“那就麻烦胡教授!” 这件簠器,高三十三公分,长二十五公分,宽二十二公分,盖体中分,基本上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底足为中空,盖上四足为实铸。 惊喜在内部。 四壁各有错银铭文一个,说是文字,还不如说是图案,卢灿没认出来。 “这是……”他指指这四个铭文,问道。 胡云峰摇摇头,“这几个铭文,我们也没认出来,并非大篆,也并非甲骨,我们的鉴定师,一致认定这是图案,可我总觉得,它还是文字。” 殷商甲骨,西周大篆,都是中国上古时代规范文字,可惜,研习的人太少,香江就更难觅,不知道李林灿是否熟悉。 他低头,一点点抚摸这四个错银图案,嘴中还在不停的喃喃自语,似乎在揣摩这四个文字的内涵。铜器腹壁上的瘢痕,铜绿,似乎都在昭示着,它曾经的荣耀,以及漫长岁月中的沉寂。 卢灿虽然一再告诫自己别坠进去,可是,看完内部,他不由自主的还是沉浸下去。 这就是古玩收藏的魅力! 胡云峰在一旁,挑着嘴,露出略显得意的笑容。他已经有感觉,为这件东西,卢灿加码,是肯定的! 不过,算盘很如意,现实很残酷。 “少爷,对面瓷王堂开门了!贾立武刚刚带人进去!” 丁一忠闯了进来,一句话惊醒沉迷中的卢灿! 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卢灿长吁一口气,今天不能再看了。 对胡云峰拱拱手,“胡教授,那我等候林老的决定!” 看着他走向街对面,胡云峰咬咬牙,一腔郁闷不知该如何发泄! 到手的鸭子,飞了! 正文 第313章 瓷王收藏 瓷王堂的卷闸门半开,卢灿拍上去,哐哐声很大。 “谁啊?”贾立武弯腰露头,见到卢灿,很惊喜。 他连忙推上卷闸门,“啊呀,是卢少,真是巧啊,我这刚进门……” 卢灿心说,我等你半天了,不过他面上笑笑,指指身后丁一忠手中的两个包装盒,“刚去叮当器买了两件东西,看见你这儿开门,便过来看看。” “没打搅你们吧?”他指指贾立武身后的两人。 他身后两人,身材都很壮,如果卢灿没看错的话,这两人应该是混黑帮的,身上有股子痞气还有凶气。这种感觉,卢灿很熟悉。 丁一忠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将手中礼盒交给另一位安保陈子斌,自己不动声色的站在卢灿身后两尺。 “哦?没事没事,他们啊,两位朋友,今天来店里看看。”贾立武的神色有几分慌张,挥挥手以作镇定。说是朋友,可丝毫没有给卢灿介绍的意思。 卢灿嘿嘿一笑,点点头,朝店内四周看看,“那就好,我能看看店里的东西吗?” “随便看!”贾立武手臂向四周划拉半圈后,顺手将卷闸门又拉下一半。 卢灿见到这一幕,笑笑没说话,和贾家不熟,自己参合进来不合适。 瓷王堂两间店面要比对面的叮当器略宽敞一些,大约在一百八十平米左右,再加上二楼,这种店铺在摩罗街妥妥的大铺子。 与铜器相比,瓷器更容易淬,所以瓷王堂没有摊位,全是多宝阁。贾郑廷老先生生前对这家店铺很珍爱,每一架多宝阁都装有玻璃窗,使得这里看起来要比叮当器更上档次。 不过,东西嘛……也就那样。 卢灿看了一排展柜中陈列的瓷器,三真七假的比例似乎是约定俗成一般。即便是真品,清末、民/国时期的瓷器,占大多数,另外还有数量不菲的海捞瓷。 精品有几件,譬如被安放在收银台后单独的壁柜中,那尊南宋龙泉窑梅子青梅瓶,应该算得上是镇店之宝。 龙泉窑是大窑口,青瓷系,南宋时期是它最辉煌的年代,以民间生活日用青瓷为主,因此龙泉窑的瓷器,并不少见。 但这种高度超过三十五公分的梅瓶,相当罕见。 造型俊秀优美,小口短颈,丰肩鼓腹,下敛至足,底足外侈,通体施青釉,釉质厚腴温润,碧翠怡人,贾郑廷生前对其保管的也非常好。 卢灿摸了摸玻璃窗,沾了一手的灰尘。贾老的故去,让瓷王堂也备受牵连。 梅瓶具备曲径、尺寸、高度、釉面、刻花、彩面等诸多元素,因此它成为衡量一家窑口烧瓷能力的三大标准器之一。 另外两种为:直径超过三十公分的广口大盘——考验窑口烧制瓷器过程中对平面伸展变形的控制力;高度超过三十五公分的葫芦瓶——检验窑口瓷器的二接口粘合力及曲线流釉。 纵观中国陶瓷史,则可见各窑皆有梅瓶制作。 定窑梅瓶之端庄、耀州梅瓶之雄健、磁州窑梅瓶之素朴、钧窑梅瓶之绚丽、景德镇梅瓶之温润,从各窑之梅瓶可见各窑之品格,不胜枚举。 龙泉青瓷向来是以如青玉一般的质感赢得世人称赞,这尊梅瓶可谓龙泉青釉梅瓶之经典代表,其形俊秀,气质高雅,极得素雅匀净之美。 这尊梅瓶,已经不让宋代五大名窑专美于前,龙泉不愧是宋第六大名窑! 卢灿在欣赏这件梅瓶时,丁一忠一直站在不远处,眼角余光始终落在贾立武和他的两位“朋友”身上。这三人聚在在店内一角,不停的小声嘀咕,偶有一两句争执。见卢灿长时间立足在这尊梅瓶前,其中一位壮汉,用手杵杵贾立武,对着卢灿方向努努嘴。 “卢少,看中这件梅瓶?要不要上手试试?”贾立武转到卢灿身侧,问道。 卢灿回身,盯着贾立武,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盯了片刻,他忽然笑笑,“贾老板,这尊梅瓶是小买卖,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贾老的收藏,你看如何?” 贾立武正被卢灿看得心慌,听他这番提议,倒也没有多想,顺手扯过两张凳子,塞给卢灿一张。坐下后,他才开腔,“难得卢少看重,当日您去吊唁时,估计也有这番用意吧?” 卢灿微笑不语,看他表演。 他继续说道,“当时家父刚刚故去,确实没有心思打理这些事。” “最近,我倒是和哥哥商议,想要将父亲生前的遗物处理。不过……”他指了指这家店面,“我大哥心神恍惚,已经不适合经营瓷王堂,所以,我们的意思是,家父的遗藏,还有这家店面,需要一次性打包售卖,卢少如果有意向……” 他摊摊手,示意必须打包买,才能谈价。 “这家店铺产权是贾家的?” “是我父亲名下产业。”卢灿这么一问,让贾立武大喜,立即回答道。 “打包后,贾老板准备卖价多少?”卢灿今天来,就是为了接触并探探贾家的底细。如非必要,他不愿动用手中所捏的贾家秘闻。 贾家恩怨与他无关,自己没必要去充当正义审判使者。另外,那些证据拿出来,势必会给人一种“要挟”的味道,让整个交易变味,自己还年轻,没必要在这上面丢形象分。 贾立武伸出手掌,在卢灿面前翘起大拇指和小拇指,晃了晃,示意六千万港元。 想钱想疯了? 这个价格已经超过卢灿的预估,他的估格在五千万到五千五左右,没想到对方更狠。 他的语气中不由得带出一丝冷意,“贾老板很自信啊,不知道贾老的收藏有多少?” 贾立武没注意他的语气,话语中有些自得,“家父收藏瓷、陶器一共两千八百三十四件,件件精品。如果卢少对我们的交易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顺便估价。” 此时,香江的古瓷价格并不算高,一万港元能买到品相较好的明清瓷器,就像这家店作为镇店之宝的龙泉窑梅子青梅瓶,真实的市场价格在二十五万港元上下。 至于说卢灿在小拍上卖出的那套嘉庆十二青花花神杯,售价能高达一百多万,那是因为“套瓷”的缘故——套瓷要比单瓷贵出太多。 “好啊,不知贾老板是否方便,我现在就想去看看贾老的收藏。”卢灿早就想见识“不断窑口不断代”,立即顺着他的话语提出要求。 “现在?”贾立武没想到卢灿这么性急? 卢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的两位朋友一眼,回过头问道,“贾老板很忙?” “哦?不不不!”他连忙摆手,“你稍等,我和两位朋友说说,稍后我们就去我家。” 卢灿沉静了十天才露面,贾立武哪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他还想着等卢灿看完东西后报价,然后下次见面,安排他和徐占堂撞上,两方一争,贾家就能坐收渔利,六千万的价格,估计就不会有人还价了。 他起身拉着那两个朋友上楼,不知商议什么。不一会,那两人匆匆离开,临出门前还看了卢灿这边一眼。 卢灿很怀疑,这两人伙同贾立武来瓷王堂,是要偷运走这里的物件。 是的,贾立文被掉包事件,背后有贾立武的影子。卢灿原本不明白贾立武为什么这样做,今天倒是有些猜测——这两人是黑帮人士毋庸置疑,那么贾立武极有可能欠下黑帮的巨额债务! 贾立武有自己的出租车行,虽然不算有钱的大亨,但依旧要比一般家庭富裕,能让他欠黑帮钱财的,只有奥门赌场! 这两人是奥门赌场的追债人。 卢灿眼睛眨了眨,没言语的跟在贾立武身后出了店门。自己需要的是贾老的东西,至于贾家狗屁倒灶的事情,管不着。 ……………… 中半山贾家别墅,此时已经显得有些荒凉。 贾立文和贾立武都有自己的房产,这边是贾郑廷在世时,与老伴的住所。贾母被大儿媳妇接走,去大坑那边,菲佣也已经解散,整栋别墅,空无一人。 中半山豪宅区治安非常好,倒也无虑东西被盗。 “家中有些乱,见笑!”贾立武将卢灿带进客厅,尴尬的搓搓手。 家中确实有些乱,散落在桌上的茶杯,也无人收拾,地上还有些碎纸屑,沙发的枕巾也凌乱的裹在座位上。 贾郑廷的意外去世,让这个家庭彻底散架。 大厅茶几上还供奉着贾老的遗照,前面还有香炉,卢灿上前两步,从旁边抽出三根檀香点燃,插在香炉中,拜了拜。 看着相片,心底很替这位老先生不值,一辈子辛苦操持,最后却意外亡故于子孙对其财产的觊觎上。 贾老收藏室的门,开在玄关后面,一级级台阶斜着向下,应该是间地下室。 贾立武走在前头,丁一忠跟在身后,十多级台阶之后,是厚重的铁门,密码锁。 吱吱呀呀的推开铁门,卢灿发现里面光线竟然不错,而且很干燥清爽。 想必这里已经被贾郑廷安置了至少两台干燥机来控制湿度——在香江,收藏古玩最大的难题就是湿度的控制。 瓷器还好一些,卢灿的虎园博物馆,纸质文物很多,福伯一次性购买了四十台日立干燥机,就这些,还未必够。 建博物馆,先建仓库,这是常识。虎园博物馆的库房建设,花费了卢灿大量的资金。 站在入口处,卢灿打眼望去,太震撼了。 十六排拼板多宝阁,每排三张,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地下室中。每一排上面的空格,都放置了一件瓷器。 并非数量,卢灿现在所拥有古董数量要比这多了去了,而是规模,单一瓷器排列后形成的规模效果,异常震撼! 正文 第314章 突起变故 六千万,贵吗? 以卢灿着眼于未来的眼光来看,真心不贵。 且不说近三千件精品瓷器,就说摩罗街一百八十平米上下两层的店铺,那可是旺铺,绝对的香江市中心地带。就那房子,不用五年,没有五千万别上门询价。 要知道,东京的中心地带房价,已经跃升到折合港币拾万一平米了,香江的人口密度比东京高,上十万,还会远吗? “你傻了不是?还不贵?”这样和卢灿说话的,只有郑胖子。 “是的,香江房价可能还要往上走,有可能如你所料想的那样,但是,你是现在买啊!你只能以现在的价格标准来核算啊!现在乐古道那边银汇大厦那么好的商铺,也才两万一平米出头。” “再看看你打算买的瓷王堂,两千四百万的报价,折合多少一平?” “六万七!是银汇大厦那边的三倍!” 他坐在卢灿对面,用肥硕的手指直点,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是的,郑光荣所说的这点,也正是徐占堂不愿意接手这家店面的原因。 贾郑廷的收藏,卢灿大部分都见过,如同猜想的那样,徐占堂艺术馆中的瓷器,就来自于贾老的遗藏。 贾郑廷收藏的中华瓷器,有两千四百件左右,涵盖各个时代。 从新石器时期的彩陶、蛋陶、到龙山文化的黑陶、再到商周的灰陶、西汉的白陶与粗瓷、隋唐的三彩、宋代五大名窑有其三,元明清的瓷器更是不胜枚举。 这其中还有一尊卢灿怀疑是柴窑的樽瓶,被老先生单独放置,估计他也有所怀疑。 剩余的四百多件为外瓷,同样给了卢灿很大惊喜。 欧洲瓷器占据大部分,约有三百多件,其中德国梅森瓷器,就有六套二十一件,英国皇家道尔顿瓷器三套十三件,丹麦的哥本哈根瓷器两套九件,意大利理查德基诺里瓷器在亚洲非常少见,竟然也被他寻到两套六件。 剩下的则是法国、奥地利和捷克的名瓷工厂出品,无一不是精品。 外瓷中,还有东瀛瓷器四十多件,来自东瀛六大瓷窑制作工厂,卢灿翻看一遍,感觉都颇有历史,并非凡品;还有十三件朝鲜古瓷,古色古香,与中华瓷器既有相似,又很有异族韵味;此外,还有九件难得一见的越南李、陈、黎三朝时的古瓷。 别小瞧越南古瓷,越南瓷器中的釉下铁彩颇有特色,越南青花更是名动一时。 老先生的收藏,不愧“不断窑口不断代”的名头! 卢灿出来时已经有些神晕目眩,若非刚才在叮当器店铺中有过教训,他很可能当场就答应下来。 六千万的买卖,他来找郑光荣商量,结果被郑胖子一顿猛喷。 “你呀,就是兜中存不住粮!刚弄回来的那点黄金,被你花得干干净净了吧?”卢灿几人在缅甸挖出十八师团掩藏物品的事情,因为李林灿老爷子在现场,自然瞒不过家中。回来后他便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郑光荣自然也知道。 卢灿尴尬的挠挠头,如果要买贾家的产业,还真的花干净了。 “十一月订婚的资金留出来了吧?”郑光荣盯着他问道。 “预留好了!”卢灿连忙点头。 郑光荣瞅瞅门外,田婶不在,这才低头小声说道,“田家就好面子,这次订婚,整轰动点,结婚时田家少不了你的好处!” 卢灿笑笑,他明白郑叔的意思。 田家是沙田大地主,著名的“沙田九约”中的田心约,说的就是田家。田家是以宗祠的形式组建村落,田姓占据了田心围和新围的绝大多数土地。 田婶是田家现任家主田颁的亲妹妹,对于田婶自作主张嫁给郑光荣,田氏家族是不满意的。虽然最近几年,郑光荣发展不错,彼此的关系缓和很多,但依旧算不上和睦。 与之相反的是,田乐群家是田氏家族的支脉,算是远房。田氏家族对于田乐群能嫁入卢家成为大妇,非常满意,也非常重视。 为了能门当户对,他们这两年不断的给田乐群家抬级。先是在水田、水围(养基围虾的池塘)的分配上,向田乐群家倾斜,等纳徳轩店面扩张越来越快,前一段时间,更破格将田乐群的父亲田思崀(音郎),纳入田氏家族宗族委员会。 郑叔的意思是订婚好好弄一弄,结婚时好好敲他们一笔。 田氏家族能有多少好敲诈的?充其量来点水围山地做陪嫁,若是位置好,倒可以盖些别墅度假。这不急,现在的问题是,瓷王的收藏,自己该怎么处理? “你不是收购了菲利普斯财务公司吗?交给他们处理,你监督就行!”郑光荣挥挥袖子,给卢灿出了个主意。 还别说,这主意不赖,他们在收购方面,比自己更擅长。 卢灿说干就干,就用郑光荣办公室的电话,把事情和钱伟交代一遍。钱伟答应,明天带人去找贾家两兄弟,正式提出收购邀约。 事情有人去干,可资金还得自己去找。 潘云耕带人进山有段时间了,不知道他们顺利否?卢灿忽然记挂起这支盗宝小分队。 ……………… 潘云耕、葛七、丹拓,还有杨坤派来的卫队长韦岳,四人坐在小江西面的山岭上,愁眉不展。他们身后的斜坡下,就是二十多人驻扎的帐篷。 抵达这里两天了,可是,依旧没想到办法。 不是为渡河,这边的河水不算很急,河面也不宽,一只木帆板十多分钟就可以横渡;也不是为两岸的边防哨,两边的看守都算不上严格,对岸的巡哨四个小时一趟,而且不上山顶,至于缅甸这一侧,属于罗星汗的地盘,根本没巡逻一说。 大家在为对岸的峭壁发愁! 对照卢灿所给出的地图,一行人只花了一天时间便找到确切地址。于是潘云耕等人,便在对岸的背风小山坡扎营,这一带很隐蔽,距离片马镇足有五公里。 隔着小江,能用望远镜能清晰的看到,对岸的石壁上有一个洞穴,消息让人振奋。可是,随后他们便发现问题,这特么怎么上去? 片马三角地,属于横断山脉,这一带的山崖,陡峭无比。 这个洞穴距离对面山顶足有四五丈高,距离山脚……好吧,等于没说,太高太高,摔下去必死无疑。 潘云耕坐在石头上,手中盘着草根,眉头紧锁,“还是得过去看看!” “明天,我和韦岳过去!”丹拓坐在旁边想了想,主动担下这个任务。 “我们一起……” 潘云耕正准备说,被他挥手打断,“还是得提防点边防军,我和韦岳是缅北人,明天我俩扮成采山药的药人,上山看看。即便被对岸边防抓到,想来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如果没人,放软梯,我下去看看洞内什么情况……”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一带山高林密,有药农出没,很正常,采药越境,也不算什么大过失。葛七拍拍潘云耕的肩膀,阻止他的劝说。 “那好,就这么办!”潘云耕站起身,拍拍丹拓的手臂。还真的没想到,这人挺有主意的,少爷将他派来,解决大问题了。 “那稍后就去镇上,看看本地采药商人都用什么东西?都给备上。另外,你俩最好记住几味这一带常见的中草药,万一要是……”葛七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很重要。 第二天天还未亮,丹拓和韦岳两人,一身缅北药农的短装打扮,背着带盖的背篓,划着小木艇,渡过小江。 丹拓稍后还需要下到洞内看看,他的背篓中,放置了几串缅北特有药材“紫金龙”。这种药材生长在高山环境,很珍贵。韦岳的背篓中,则是普通一些的白芍、沙仁、铁皮石斛。 将木艇拖上岸,两人合力,将它塞进草丛中。 两人都是身手矫健之辈,处理好岸边留下的痕迹,两人要抢在八点钟之前上山——这边的边防军第一次巡访会在八点钟左右。 两人花了近一个钟头,爬上山顶,朝对岸挥挥手,那边,潘云耕等人一定在用望远镜观察。 等边防军在山脚转了一圈离开后,两人才将绳梯拿出,捆在悬崖边的一块山石上。韦岳望风并负责与对岸联系——观察哨在对岸,由潘云耕他们负责。丹拓咬着匕首,双手拽着绳梯,晃晃荡荡中一步一步的往下踏, 抵达洞口上方时,丹拓发现,绳梯的位置有点偏左,他咬紧嘴中的匕首,一只脚蹬踏在石壁上,让绳梯荡起来。 下面是悬崖万丈,绳梯如同荡秋千。 潘云耕和葛七在对岸,心都悬起来了。 绳梯在他的连续蹬踏三次后,终于接近洞穴入口。 他单手扶住绳索,一只脚在绳梯上绕了两圈,身体探出,另一只手臂伸长,一把抓住洞口的岩石。 潘云耕和葛七都长吁一口气,心底都不约而同的赞道,是个爷们! ………… 一大早出门的还有卢灿,他早早来到调景岭润馨瓷厂。 瓷王堂店铺到手后,卢灿打算在将那里开辟成润馨瓷厂的形象展示店。 原本想要找温季宸、昆希、桂生、陈礼几位商议,在接下来的几窑中,多烧制一些花色、瓷型,以便于装点这家形象店。会议召开到一半,他被温碧璃叫出会场,接了个电话,便急匆匆离开。 “大家继续讨论瓷王堂改建润馨瓷器形象展示店的事宜,拿出个方案。卢少说不必等他了,他有急事先走。”温碧璃进来说了一句,留下一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 什么事?这么着急? 温季宸目光投向六妹,温碧璃嘴唇咬了咬,摇摇头示意不能说。 电话是钱伟打来的。 这是新老板交代的第一件业务,钱伟很积极,上班后他立即组织精干人马,前往中半山贾家,准备商谈打包收购瓷王堂及贾老遗藏一事。 抵达贾家时,他发现不仅徐占堂那一拨人在,在他家客厅,竟然还有四名东瀛人! 谈了几句后,钱伟便发现贾家人的图谋——他们竟然想要采用竞标制! 这远不是昨天贾立武和卢灿接触时,所谈到的六千万打包收购! 贾家的胃口,比己方预料的更大!他们还将东瀛人引入这场收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钱伟做不了主,不得不抽空打电话寻找卢灿,等候他的决策! “呸!”站在游艇的船舷边,卢灿心头发苦! 这贾立武,没看出来,心机挺深的! 特么的,把老子惹急了,直接把你的勾当给曝光了! 此时,卢灿还没联想到马继明,他有点后悔,昨天没把那些证据在贾立武面前透露一点。否则,他绝不敢这样放肆。 不过,那样一来,自己强买强卖的名头,算是摘不掉了! 海风入怀,有些清冷,让卢灿逐渐冷静下来。 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合理运用这些证据,帮自己拿到贾郑廷的收藏。 至于说放弃,他从未考虑过! 正文 第315章 三件礼物 贾立武两指夹着一根牙签,轻声哼着黄梅小调,走向龙凤酒家的停车场,时不时剔剔牙缝中的焗皮鸭碎渣。 还是东瀛人爽快,要比那纳徳轩少东家,还有那狗屁实业家徐占堂爽快多了! 想想刚才和东瀛的那位长泽茂公子共进午餐,热血一阵沸腾。 瞧瞧人家,那才是真正干大事的料! “只要东西好,价格不是问题”,这话那姓卢的小子,还有那位徐大老板,敢说吗? 不仅有钱,还会做人!东西没买,就盛情邀请自己一家去北海道泡温泉,费用他全包。用他的话说,“交朋友,与生意成不成无关”。 多爽快! 虽然这么想,可贾立武又不傻,自然知道对方是有图谋的。甚至图谋什么,他心底都一清二楚。 东瀛人有钱,全世界都知道,可这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些东瀛人,也不希望贾家举行竞标,多花钱不说,还费时费力,容易得罪人。长泽茂不过是希望他能改变立场,双方直接达成交易,哪怕私下塞点好处给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在某一刻,他确实有些动心——竞标的好处自然是有,可是,增溢的部分,不还是需要和老大平分吗?哪有自己独吞一部分好? 可是,想想马继明与这位长泽茂的关系,他忍住了这一念头。 自己又不傻,怎么能给这位长泽茂留下把柄?只怕自己在饭桌上稍稍松口,他们就会以此为要挟,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 哼哼!哥哥我不傻!想跟我玩这套?糖衣吃下去,炮弹打回去!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马继明马叔,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竟然招来东瀛豪客。想想徐占堂团队,还有纳徳轩卢家少爷团队,双方惊诧失措的样子,心底就莫名的爽快! 让你徐占堂这么长时间吭吭哧哧的还价? 让你卢灿一消失就是十天,不闻不问? 弄的我为点欠账,焦头烂额的!现在都傻眼了吧? 老子就要竞标!不吐血,老头子的东西,你们想都别想! 想到老头子,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天,还好,清空朗朗无惊雷。 他真的没想过,老头会因为这事怒火攻心脑溢血去世,他只是想要从老头子那弄点钱,仅此而已。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今年六月份奥门赌牌发放说起。 今年六月,奥门赌牌重新发放,奥普赌场拿到唯一一张赌牌经营证,按惯例,可以交由奥门十二家赌场经营。 在一位奥门朋友的撺掇下,贾立武动了心思,准备两人参与其中一家赌场的承包经营。 他早已厌倦出租车公司赚的那点辛苦费,利润不高,繁琐事情还多。赌场来钱多快,有朋友在奥门照应,多轻松? 可是,拿到赌场经营权的前提是,必须给奥普公司缴纳六百万的保证金,朋友因为有酒店、地皮、人脉关系等等,因此保证金分摊到贾立武头上,就有四百万港元之多。 别看卢灿花钱都是几百万美元,此时,对于普通的小老板,几百万港元就是一笔巨款,把贾立武的出租车公司卖了,也筹不齐啊。 于是,他将这件事情汇报给老头子,希望他能支持一二。 贾郑廷有着传统文人的风骨,认为赌场经营有损阴德,将上门求助的贾立武一顿痛骂,旁边的大哥,也在一旁规劝他老老实实的经营出租车生意。 昏了头的贾立武,哪能辨别好歹?直觉认为,老头子和大哥两人,阻了自己的财路,完全没有亲情。 生气之下,他去奥门找朋友商议,又被自己的朋友带到赌场消气,结果,他自己都不明白,一晚上,怎么就欠了奥普赌场两百多万的外债。 他也曾经怀疑是不是朋友做局?可是,后来仔细回想,不像。因为当时奥门的这位朋友,屡屡劝说他停手,是自己当时昏了头,一心想着回本,不知不觉的越陷越深。 两百多万的欠款,他倾尽所有积蓄,也只填补了一小半,怎么办? 依旧是他的朋友,给他出了一个良策——做个局,从老头子那里弄点钱。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局做得很成功,只是,他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 老头子因此去世是他没想到的,他更没想到的是,老头子的六百万港元,最后分到他名下,只有一百万,还不足以还清欠款! 这钱怎么花的?朋友给他算了笔帐。 租用和购买真品瓷器,花费两百万,掮客和诈骗团伙拿走了一百万,购买赝品、房租、招待贾郑廷和贾立文的各种花费一百万,最后只剩下两百万。 朋友从两百万中抽走一百万,很直接明了的说,这是他的酬劳。 担心受怕一场,还让自己的父亲丢命,最终只落得一百万,贾立武此时也知道,自己被朋友骗了! 可又能怎样?这种事,还真的不能透露一个字! 等他带着这一百万,想要填补奥普赌场的债务时发现,四个月时间,自己所欠的一百多万,已经利滚利,又到了两百万!自己带来的一百万,只够还一半! 所以,他才如此着急的变卖父亲的遗产,若不是马继明的坚持,他早已答应徐占堂的条件。昨天,他已经被奥门赌场那边逼得,准备将瓷王堂内几件真品偷出去变卖抵债。 可是,卢灿的及时出现,让他再度看到希望——两家竞争,价格肯定能上去。 没想到,今天马继明又给他送来惊喜,还是东瀛土豪! 停车场有不少人,贾立武重新低下头,表情肃穆。 “贾老板,我家少爷想和你聊几句。” 一位大汉挡住他的去路,认识,昨天见过,纳徳轩少东家身边的保镖。 “卢少?在哪儿?” 见自己?贾立武心底嗤笑一声,能有什么事?脚丫子都能想到!人呐,就是贱!昨天你要是答应,今天还用见我?不过,他的面上还是很客气的问道。 停车场西北角的偏僻地,卢灿没下车,贾立武也没在意,自己拉开宾利的车门钻进去。 “卢少,又见面了?”他笑呵呵的主动向卢灿伸手。 卢灿似笑非笑盯着他看,对他伸出的手掌熟视无睹。 “一口价,五千万,瓷王堂店铺、贾老的收藏,还有瓷王堂仓库的库存,归我!” “卢少开玩笑吧!”贾立武收回手臂,扬扬眉,面带笑容的耸耸肩。 “我很认真的,你再考虑考虑,美元结算,一次性结清。”卢灿的神色同样没变化,依旧那副笃定的模样。 “如果卢少还有兴趣,请派人参加明天的竞标!我很忙,告辞!” 贾立武觉得,对方是不是疯了?就这要求,还找自己谈判?这要求我还不如刚才饭桌上直接答应东瀛的那个小子?伸手拉车门,一条腿迈下去。 “吴玉普,贾老板不陌生吧。”卢灿没阻止他,淡淡的说出一句话。 吴玉普?贾立武一开始还真的没想起来这名字,等他的脚踏上地面时,忽然想起,这人,不就是那个新加坡的古玩掮客吗? 他怎么知道的?他提这个名字干嘛?贾立武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贾立武在车门前站定,不过,车门没关,看着车内的年轻人。 “如果贾老板记不起来的话,那王嘉瀚、李瑞年、鹏哥、英嫂,这几个人,贾老板应该有印象吧。”卢灿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晴天霹雳!贾立武的腿越来越软,整个身体靠着车身缓缓的倒了下去。 这三男一女,正是他奥门朋友找来的骗子团伙!贾立武为了促成这个局能成功,和他们吃过两次饭,将父亲的喜好,一点一滴的都告诉他们。 他们的名字,他怎会忘记? 贾立武靠在车轮上,有些呆滞,脑袋中嗡嗡作响,只有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滚动: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 卢灿从车厢中探出头,见他没事,“地上脏,贾老板还是坐到车中吧。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比较好。” “你想怎样?!”贾立武红着眼,低声怒吼。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刚才没听明白?”卢灿的嘴角翘起一道弧线,有些鄙夷。 “就这?”贾立武此刻只想赶紧将这件事填平,否则自己会立刻身败名裂,对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所以,我说你进车内谈谈更好。” 那年轻人此刻的笑容,贾立武恨不得伸手挠一把,可他不敢。 “我对你们贾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感兴趣。”等贾立武重新钻进车内,年轻人似乎在安慰他,还顺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舅舅是干什么的,数字K葛辉的大名,你应该听说过吧。”卢灿说这话,也是担心这家伙狗急跳墙,事后找人报复自己。 “我拜托他找人,其实最开始,是想帮你们贾家拿下这些骗子,换个人情,好去购买贾老的收藏。”他微笑着摊摊手,“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贾老板,你真让我意外!” 一番话,说得贾立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过,你放心,那几个骗子,已经处理干净,这算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 “至于第二件,我五千万买下贾老的遗产,价格并不算低。不过,为了你有个好借口,我可以答应你们贾家,未来我的虎园博物馆,将留一家名为瓷王堂的专馆,专门陈列贾老的遗藏,以示怀念。这第二件礼物,你看,是不是能够说服你的家人?” “至于第三件……” 卢灿从车厢保险柜上,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这是吴玉普的原版供词,我可以先送给你,等交易结束,其他四人的供词,也一道交给你。” “骗子没了,供词也是原版,这下贾老板应该能放心了吧?” 正文 第316章 峰回路转 徐占堂站在容喜大厦九层办公室落地窗前,眉头紧缩,手中的雪茄已经自动熄灭。 接触古玩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 五年前参加广交会,在文德路的一家小巷口,碰见有人躲在犄角旮旯里售卖瓷器,他花了一共五十五元的外汇券,买下全部六件瓷器。 回香江后,一位古董行的朋友,给他这些东西估价为六千五百港元。 转手之间,赢利一百多倍,这让他第一次见识,“盛世古董”的强大经济价值。 于是,他组织专门的人马,开始研究古董行业,得出的结论让他非常惊讶——近十年来,精品古董的平均年升值率超过四成,这可是比股票增值速度更快的单一货品! 于是,他一只脚踏入古董行。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短板——本人对古董一窍不通。因此,他摒弃了传统的倒腾古董的买卖,而将目光落在精品、真品古董上。 他看中的是长期持有精品古董所带来的增值、保值效益。 五年来,他收藏的古董,大多数来自各大拍卖会,或者来自店铺的镇店之宝,数量达到五百之上,品质无一不精。 这让他这位“外行人”,在古董行业也颇有影响力。 因此,这次瓷王贾郑廷的遗产想要出手,他就获得别人的秘密告知。 办公桌上,有一份很详实的有关贾郑廷遗产的分析报告。 贾郑廷的收藏,总价值不低于三千万港元;瓷王堂店铺,评估价为一千万港元;瓷王堂的货品加库存,总价值为三百四十万。 贾郑廷的遗产,总评估价为四千三百四十万。 财产审核及评估团,特别给出两条建议。 其一、贾郑廷的个人收藏,具有较高的升值潜力,溢价五百万都是可以接受的。 其二、香江地产的风险系数很高,有可能在明年年初崩盘,不建议入手。 正是这第二条,致使他的收购团队,在此前的一周时间内,与贾家兄弟展开拉锯战,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现在,形势突变,不仅纳徳轩的少东家加入竞买,竟然连东瀛人都踏足进来。早先那一对一的收购谈判优势,荡然无存。 这两家对手,均非易与之辈。纳徳轩的那位少爷,回收圆明旧物,投巨资建博物馆,港人皆知;东瀛人财大气粗,背后有多家东瀛收藏机构支持,来势汹汹。 该如何破局? 将手中早已熄灭的雪茄,用力的从窗口向远方扔去!接着,他揉揉太阳穴,表情坚决,喃喃自语道,“看来,得做回小人了!” 他缓步走回大班台,从抽屉中拿出一份小小的复印文件。 如果贾立武看见,他绝对能吓得半死——赫然是他亲手写下的并交给奥普赌场的欠条! 是的,徐占堂也有秘密武器。 一周前,他陪同客户去奥普开心时,偶然从一位赌场朋友那见到原件。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他花了拾万港元,买了一份复印件。 看来,这份复印件,即将派上用场! 他拨通秘书室的内部电话,“帮我订一家酒楼,我要邀请客人晚餐。” ……………… 老学斋的二楼,贾立文、贾立武兄弟都在。马继明笑呵呵的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两兄弟面前。 “明天,你们兄弟俩,就按照这些条款,让三家出价。” “原则只有两条:其一,必须捆绑销售;其二,价高者得。” 这件事能到现如今的程度,马继明终于松口气,三家竞争态势出现,总算不辜负老友的嘱托,现在,只希望它能顺利结束,自己也能从中抽身。 贾家两兄弟聚在一起,翻阅着这份马继明亲手拟定的竞价流程。 很规范。 明天上午,三家购买方,在公证团的陪同下,最后一次检查货品并估值。随后,由公证团人员当着买家的面,封库,直到标底公布,才由中标人重新开启。三方买家都可以安排自己的安保人员看守,提防调包。 投标时间为明天下午三点,结束时间为明天下午五点。 随即,贾家会请公证团开标公布结果。 本着“古董不过夜”的原则,一旦公布结果,中标方可以安排自己的安保值守,或者立即将货品运走。此后,货品好坏真伪,与贾家无关。 不过,在换守卫之前,中标方必须支付标的额一半的款项。 马继明弄得很正规。 公证团一共有五位,都是他出面邀请的,他本人就是其中公证负责人。 贾立文看完后没说话,点头同意,可贾立武,越看心头越苦——答应纳徳轩卢灿的事情,不好办啊! 老头子临死之前,将这件事托付给马继明,他才是整个事件的策划主导者。别看自己前段时间很活跃,那不过是马继明不愿意露头而已。 自己拿什么否决他的方案? 这一切事务中,没有看到马继明一丝一毫的私心杂念,纯粹是为贾家着想的!贾立武再浑,好赖还是能分辨的。 他心神一阵恍惚,这可怎么办? 眼前闪过一张张香江报纸的大版面报道——中义租车行老板贾立武陷兄弑父谋夺家产! 浑身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行!自己得想办法! 今天贾立武很异样,马继明老/江湖,从他进门的脸色,到沉默的言行,再到现在的神色,和前几天相比,无一不异常。 马继明盯着贾立武问道,“阿武,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啊?”贾立武心虚,被他的话吓一跳,他根本没听清马老问什么。 马继明眉头微皱,有些不高兴,敲敲办公桌,大声说道,“我是问你……对明天的竞价安排是否满意?” “这个……”贾立武表情迟疑,肯定是有意见啰。 这点,连贾立文都看出来了,他也皱着眉头,“阿武,马叔的安排很妥当,没什么吧。” “不是!” 贾立武连忙否认,现在,只能将卢灿送给他的第二件礼物拿出来,当挡箭牌了。 “今天中午,我见到纳徳轩的那位少东家,他有个提议,让我很矛盾。” “哦?什么提议,你说说看。”马继明其实有些恼火了,自己辛苦帮贾家筹谋,结果老友的儿子,还另有想法? “卢灿卢少东家不是准备建设虎豹别墅博物馆吗(正式名称尚未对外公布)?他的意见是,想要打包拿下父亲的遗产,然后挑选其中的精品,单独开辟一馆,就叫‘瓷王堂’馆。” 这个意见啊?听着貌似还真不错。 马继明不由得沉思起来,手指轻叩桌面。 中华文人,求名之心,很重,港人尤重!后世内陆多少带姓名的教学楼、图书馆,基本都是港台捐赠的。慈善助学之心当然值得称颂,可也不能说这些资助人没有求名之心。 能以单独馆藏,并且还有专门的署名,这似乎是对老友为瓷一生的最佳褒奖。 马继明一时间有些犹豫。 有戏!贾立武见此,连忙又敲边鼓道,“中午见到卢少东家之后,我就寻思这件事。” “我家老爷子,在香江收藏圈也算鼎鼎有名的人物,他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故去,我们做后辈的,心中有愧。” “现在,有机会让他留下令名,我觉得,哪怕我们作后人的,损失点,也能接受,毕竟,这些财产都是老爷子一手赚来的。” 咦?马继明眼神闪烁,疑心大起。 贾立武这番话说得,有礼有节有孝心,远超自己对他的认知,与前些天急切的想要处理遗产的态度,差别也太大了吧! 等他说完,马继明立即抬眼,语气严厉,“阿武,你不会拿他什么好处了吧?” “没有!真没有!”马继明的态度越是如此,贾立武心头越是轻松——这说明马继明真的开始考虑自己的建议。他连忙赌咒发誓! “那……卢少东报了什么价?”马继明看他不像撒谎,口气终于松下来。 “五千万港元,美元支付,一次性!”贾立武终于松了口气,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这样啊……”马继明手指继续叩着桌面,陷入沉思。 他很清楚,五千万港元的价格,不算低。至于六千万,那是报价,都清楚,那是预留了部分还价空间的。当然,如果三家竞标红眼了,还是有可能突破六千万数额的。 “阿文,你怎么说?” 说起来,马继明对贾立文的印象更好一些。为人还算实诚,不像贾立武那么活份,上次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昏头了,造成如此恶果。 看他的神色,想要完全恢复,估计还得有段时间。 “我啊……听马叔您的。”贾立文的回答不出乎预料。 “那行!阿文,稍后你帮我约约卢家少东家,我俩再找他谈谈,究竟什么情况,问清楚点。”虽然对贾立武的说法有些意动,他还是很谨慎,准备自己见见这位最近闻名香江的收藏界新人。 贾立武在旁边,眼神闪烁,寻思着稍后怎么给卢灿提前电话,叮嘱两句。 从老学斋出来,刚到家,贾立武就接到一个晚宴邀请电话。 徐占堂的。 ………… 电话铃接连响了三声,卢灿站起身来,歉意的对来访的客人笑道,“长泽先生,真对不起,我要接个电话。” 来纳徳轩总部做客的,正是长泽茂! 这家伙悄无声息的闯到纳徳轩珠宝总部,直接点名要拜访卢灿。 此时,他坐下还未及五分钟,两人尚未谈到重点话题。 电话是贾立文的。 能接到贾立文的电话,让卢灿有些意外。晚宴?马继明也参加?他顿时意识到,自己还真的忽略这老家伙在这次事件中的作用。 卢灿看了眼沙发区正襟危坐的长泽茂,笑笑,然后满口答应下来。 晚宴所为何事,卢灿心底很清楚——贾立武那家伙帮自己说话了。 放下电话后,卢灿很想将眼前的长泽茂打发走。 他来能为什么事?无非是希望自己退出竞争呗!这怎么可能?现在,自己胜券在握,和他废什么话? 自己很忙,和马继明这位前辈初次见面,还得准备点礼物,让这老家伙对自己的印象有所改观。初次见面,准备什么礼物呢? 哪有时间和长泽茂废话? 不过,重新坐下会谈后,长泽茂的第一句话,就让卢灿一阵心跳。 “欣闻香江第一家中华文化博物馆即将开馆,我致以深深的祝贺!长泽家族与中华文化渊源颇深,我代表家族,向贵馆捐献明清古籍二十本,聊表心意!” 说完,他从手包中抽出一页纸,递给卢灿。 来真的?卢灿有些诧异。 此时,东瀛在世界上很多地方,广撒金钱,缔结友谊。 没想到竟然能撒到自己的头上? 这算不算意外之喜? 卢灿此时已经非常后悔,台北宪兵俱乐部密室中的那些东瀛书籍,太着急出手了,如果放到现在,绝对能从这位长泽茂的手中,换取足够份量的中国古籍。 而不是现在这张纸上二十本普通的明清古籍。 这件事,让他再一次长了教训。 正文 第317章 绿窗遗稿 对东瀛人,卢灿向来不吝以最坏的心理来揣度对方。 “长泽先生的盛情,维文深感谢意,不过……瓷王堂贾老的遗藏,我恐怕不能想让。”对方没明说,卢灿自行挑开这一条。 “您应该也知道,我的虎园博物馆即将开业,在馆藏级藏品上,缺额不小。所以……”他摊摊手,示意道。 “喔,不不不!”长泽茂的中文很流利,他笑着摇摇头,“我这次来港,更是想结识朋友,这几本明清珍藏文本,是赠送给您的收藏馆,您无需因此而多想。至于贾老先生的收藏,我们各凭本事竞争,与此无关。” 真是这样?卢灿哈哈一笑,将手中的纸张折起,“如此,就多谢长泽先生!我一定在展览时,标明这是来自东瀛长泽家族的赠予。” 所谓的交朋友,卢灿自然是不信的。 果然,不一会,长泽茂开口说道,“前一段时间,有幸与坂本五郎前辈聊天,他告诉我,香江出了一位鉴定天才,在台北的一次鉴定比试活动中,很轻松就赢得一位老鉴定师。” “听说您的事迹,让我感动,如此年轻就懂得展示传统文化的精髓,竟然斥巨资买下虎豹别墅建博物馆,实在是太让我佩服了!” “因此,我这次来港岛,第一时间就想要见见,他口中的天才。” 看来坂本五郎那老家伙,从台北见面后,没少打听自己的消息啊。卢灿笑着回赞道,“哪里,不过是沾了祖父的福荫,懂一点皮毛,哪像长泽先生,家学渊源深厚。” 长泽茂正正身体,“坂本五郎前辈,从台北带回不少珍惜的日式古籍。我听说,这批货物,与您有莫大关系。” 见卢灿皱眉,他连忙又解释道,“您放心,这件事在东瀛声势很大,但没人知道这批物品出自那里。我也是因为静嘉堂文库收购了坂本先生的书籍,才偶然探听到一丝消息。” “我想拜托维文先生,不知您手中,是否还有日式古籍?如果有的话,我们静嘉堂文库愿意与您交易,肯定会给与您最丰厚的报酬。” 难怪他带着二十本明清古籍上门,根子出在楚臣卖给坂本五郎的那批书籍上。 呵呵,他这是撬坂本五郎的墙脚呢。 坂本五郎以一百七十二万美元从楚臣这里拿走六百多本日式古籍,转手给静嘉堂文库,肯定还要再赚上一笔,如此,静嘉堂文库至少要掏二百五十万美元。 如果能从卢灿这里直接拿货,要便宜很多呢。 他这次来找卢灿,确实是想交朋友——为卢灿以后直接找静嘉堂文库出货做铺垫。 想明白之后,卢灿态度变得热忱多了,他确实需要一个有很强实力的出货渠道。 “真的很遗憾,上次偶然间得到的那批日式书籍,已经全部出货。不过,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东京找长泽先生,还望先生不怕打扰哦。” 这一结果,长泽茂已经想到了,他更想要的就是卢灿这句话。 站起身来,长泽茂向卢灿微微鞠躬,提出告辞,“期待下次合作,打搅了!” “长泽先生在香江还会逗留几天,是吗?”卢灿也着急出门寻送给马继明的礼物,没挽留,陪着他走出办公室。 “这次贾郑廷老先生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我会拜访几位前辈,应该能逗留三四天。有什么能帮上您的?”东瀛人一如既往的客套。 嘿嘿,还真有! 别忘了,东瀛宪兵俱乐部那一千多块的备前烧瓷板,被切割下来堆放在思源斋的库房中,现在尚未处理呢。 眼前这位接盘,很合适。 只不过,今天实在是没时间聊这件事,卢灿含含糊糊的说道,“我想请长泽先生吃顿便餐,不知您什么时间合适?” 这是这位少年递过来的橄榄枝?长泽茂很自然的认为,他想以这种方式表达对自己赠送二十本明清古籍的感谢。 “您太客气!要不,后天我给您电话?” 交好年轻人等于交好未来,长泽茂懂得这个道理。 送到厂门口,长泽茂从车中抽出一方书匣,说出一句让卢灿啼笑皆非的话语:“赠君明珠,还请善待!” 卢灿强憋着笑意,点头感谢。 毕竟还是夷人,即便是中国通又能如何?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唐代张籍的诗句,哪能用在这里? 他代表静嘉堂文库,赠送的二十本古籍,算不上多贵重,都是坊刻本。其中明代坊刻善本三册,《千家诗》一册,《旧唐书》两册。 清代书籍十七册,卢灿最看重的一本,就在这里面。 送长泽茂离开,卢灿连忙打开书匣,不得不赞扬一句,东瀛人在书籍收藏管理方面,要比香江科学得多。 这些古籍善本并非珍本,但依旧保存的非常好,几无破损。 卢灿抽出自己看重的那本。 宋锦函套,磁青纸面,耿绢包角,红泥印字,绿窗遗稿,封皮下角印扫叶山房刻印。 这正是明清有名的民间刻印社,扫叶山房康熙四十六年刻印的《绿窗遗稿》。 这是一本诗稿,作者是一位才华横溢,可惜命短如蚕的才女,元代女诗人孙淑孙蕙兰。元代诗人傅若金之妻,她的父亲孙周卿,亦是元代著名作曲家。 因家教影响,她的作品以小令为多,诗风清雅素净。《玉镜阳秋》评论她的诗时说:“淑诗学字,是女郎语,冉弱静好,每一讽咏,想见妆铅点黛时气韵。” 可惜天妒红颜,二十三岁就去世了。(她丈夫傅若金《殡志》中说,蕙兰“年二十三,于我归湘中,五月而卒”) 孙蕙兰更传奇的是,她被明清两代朝廷,立为“妇范”,也就是做女人的标准。 她常毁弃自己的诗稿,家人劝她,她说:“偶适情耳,女子当治织絍组紃,以致其孝敬,辞翰非所事也。” 大致意思是,她说,女人的才气,不过是点缀生活的情趣,不能过去追求,自己还有父母孝顺、家中主妇工作要安置,不能一味的去做非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正因为她的贤惠和美德,去世后,丈夫傅若金异常怀念,搜其稿,编集成册,题曰《绿窗遗稿》。 卢灿翻开首页,就看见傅若金所提的《窗前柳》:“窗里人初起,窗前柳正娇。卷帘冲落絮,开镜见垂条。坐对分金线,行防拂翠翘。流莺空巧语,倦听不须调。” 内文纸张为开化纸,微黄细腻;白口;四周双边栏;红泥印,软体字钞本;版心有扫叶山堂印记;整册书,十七个筒子三十四面。 正品,品相完美! 《绿窗遗稿》被各大刻印社印制,广泛流传,因此本册算不得珍本,但扫叶山房的刻印本很少见。 这家刻印社在明清古籍中,很有名气。 始创于明代万历年间,在康乾盛世时,达到顶峰,最后关闭于1933年,堪称中国历史上最悠久的民间刻印社之一。 它还是中国古代第一个大规模开连锁店的刻印社。从十八世纪初一直到清代谢幕,扫叶山房先后一共开设了四十九家刻印社(中途有不少关闭的) 因此,他们印制了大量中华文稿,扩散向周边国家,其家族席氏,是清代有名的藏书家。不过,在席家关闭扫叶山房时,他们家的藏书一共一万三千册,也被东瀛人全部买走。 这本《绿窗遗稿》,估计也是那时流落东瀛。 东西还不错。 卢灿摇摇头,旁边的丁一忠不解,既然东西不错为啥还摇头? “没想到我虎园博物馆,接受的第一份捐赠,竟然来自东瀛!实在是……”卢灿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同时也心惊东瀛人的公关能力,真的很强。 让丁一忠将书匣塞进后备箱,稍后顺带这送到虎豹别墅入档。 现在嘛,去荷里活道那一片逛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买一份,送给马继明。 马老没接触过,可毕竟和自己还有些关系——十一月份到访香江的故宫博物院专家张中行老先生,可是马老的师兄哦。 张中行是马钰藻老先生的关门弟子,马钰藻又是马继明的大伯。 也不知道张中行张老,与马继明是否认识。 今晚倒是可以那这个,拉拉关系。 “去荷里活道?”丁一忠回头问道。 “嗯!古籍字画精品,在荷里活道!去那!” 摩罗街的古董品类集中在物件上,杂项较多;而荷里活道一直占据香江艺术品交易的领头羊位置,其根本原因在字画、瓷器。 香江收藏圈的人都知道,选精品字画,去荷里活道准没错。(这一分布规律一直延续到两千年,最后因为荷里活道大拆迁打破传统) 至于乐古道,那边就是杂货铺,啥都有。 荷里活道很窄,这也是新世纪后大拆迁的根本原因所在。 卢灿有一段时间没来这边了,甚至纳徳轩文武庙店都已经好长时间没进去过,今天刚好也去看看。 “咦?这不是卢嘉锡家的那孙子吗?” 卢灿一脸黑线,自己刚踏上荷里活道,就遇到这老东西——墨博轩的张鼎辰! 这老头依旧一幅大裤衩,挂篮背心,扇着蒲扇,站在街边,一口京腔京韵,对卢灿喊道。 他又占自己便宜了! 他是前辈,和爷爷的关系还不错,卢灿只得忍着,腆着脸笑眯眯,“张爷好!” “过来过来过来!”张鼎辰说话跟放炮似的,不停的用蒲扇招呼。他对卢灿能精准判断自己店内几十种纸样的事情,还耿耿入怀。 “干嘛呢?这么急?”等卢灿靠近,他还“慈爱”的给卢灿扇扇脸上的汗。 这汗怎么来的?还不是您老那句孙子给吓的?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卢灿连忙致谢,“想给长辈寻一件礼物,字画、古籍都行。马上要用,这不……一头汗吗?” “买礼物?刚好!我手头刚进一批货,还不错!要不看看?” 话语是询问,可老家伙直接一把抓住卢灿胳膊,对与他聊天的老者点点头,扭头就走。 他家有好货?卢灿有些怀疑。 算了,去看看吧。 嘿嘿,卢灿没想到,还真的有惊喜! 正文 第318章 两场晚宴 “泽润叔好!”卢灿被他拽进门,正赶上张泽润和两个伙计吃西瓜。 “咦?阿灿来了?来来,吃西瓜,秋西瓜解暑。”见父亲拽进来的卢灿,五大三粗的张泽润连忙起身招呼。 “吃!吃!就知道吃!赶紧的,上库房把那一套《奎璧书经》拿来!”老头子手臂一挥,霸气十足,将儿子和两位弟子赶跑,自己拉着卢灿坐在西瓜桌旁,“来来来,我俩吃!” 卢灿无语!这老家伙还真是…… 张泽润套起一件汗衫,准备出门,他又在后面喊道,“捎带着把那几幅画带来,这小子有钱,坑他一把天经地义!” 张泽润听到此话,一脚踢在门槛上,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卢灿乌云满脑,黑线遍布。合着,我就是那冤大头? “张爷,您刚才提到的是金陵奎璧斋?原版?”卢灿吃完一瓣西瓜后,擦擦嘴问道。 “当然原版,不是好东西,我能拿给你?”他一抹嘴角的西瓜子,说道。 如果是奎璧斋原版刻印,那还真是好东西! 奎壁斋为明天启、万历间福建莆田郑大经(字元美)在金陵设的刻书坊,为当时金陵最富盛名的书坊之一。 因其刻书精工雕印,极为精美,翻刻郑氏刻本者甚多,名声盛极一时。后人直接以斋号为书命名,如《奎壁书经》《奎璧礼记》等,广为流传,可见其名声之盛。 解释一句为什么叫《奎璧书经》就是夸赞他的书印的好?当时的《礼记》《尚书》等教材,以国子监官刻本质量最好,因此又叫《监本xx》,把奎璧斋刻印的这些教材叫做《奎璧xx》,就是说奎璧刻印的版本,不比国子监刻印的差。 “书经”即《尚书》,“尚”即“上”,意指上古时代的书。它保存了商周时期的一些重要史料,相传由孔子选编而成。 《监本书经》这本书,卢灿以前接触过。中大图书馆中有一本,光绪年陆润庠(清同治年间状元)监制,国子监翻刻奎璧斋版本。 清代国子监翻刻一家明代坊刻本,呵呵,所以,奎璧斋的刻印技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完胜清代官刻本。 等卢灿兴高采烈的离开墨博轩时,天色已经擦黑。 他左手中是一只书匣,内盛放《奎璧书经》一套三册,保存的很不错。 这套书来自台岛,内页一共有边角印、赏印、题字印等各色钤印十六方,传承有序。 最新的一方为“傅孟真赏”。 傅孟真是谁?五四运动总指挥傅思年,大教育家、历史学家,1950年在台北去世。 聊城傅家是三百年传承的大家族。入清以后,这套书一直为聊城傅家所收藏, 卢灿推测可能是傅家失窃,或者傅家侄孙辈不孝,盗出家中藏品,致使这套物品流落到自己手中。 真要把这套《奎璧书经》送给马继明? 卢灿还真的有些舍不得,不过,他估计马继明未必会收,太过珍贵,尤其是当着贾立文的面。 出出手吧,反正对方不会收。 时间快到了,卢灿一时间又没找到替代的礼品,于是拎着这套书册,直奔相约地点。 ………… 另一场聚会已经开场。 东胜酒楼的招牌是淮扬菜,“扬”即扬菜,以扬州一带为代表的长江流域,“淮”即淮菜,以淮安一带为代表的淮河流域,因此,淮扬菜以河鲜为主,讲究和、精、清、新。 酒过三巡,徐占堂终于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贾立武。 “徐生,我真的想要帮你,可是,你不清楚内幕啊……”见徐占堂看着自己,贾立武也放下筷子。今天之所以答应徐占堂的邀请,因为他感觉明天的事情大局已定,不如今晚提早给徐占堂透露/点消息,卖个好。 “内幕?不知贾老板所为的内幕是?” “家父去世时,老学斋马继明马叔,刚好在病榻前。马叔在行业内人脉广泛,处理这些事情经验也足,因此,家父让我兄弟俩给他磕头,拜托他来处置所留家产。” “我和大哥两人,只是听从马老的吩咐办事而已。和您的收购团队,几次谈判结果,我们如实的汇报给他。”他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根本没有处置的权力啊。” “竟然是这样?” 徐占堂用力捏紧手中汤勺,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马继明老家伙这不是坑人吗? 他和马继明有过两次交集,两次从老学斋购买字画,因此,彼此还算熟悉。这次贾郑廷遗产要脱手,马继明第一时间电话告知时,他还暗自感激这老家伙。 现在想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处理贾郑廷遗产的棋子而已。 现在再想想马继明的那个告知电话,“瓷王贾郑廷的遗产,想要脱手,你有兴趣吗?”老家伙还真的没有骗人,也没有说谁负责处理这件事,是自己主动钻进来的! 说来,还真怨不得他。 老家伙,还真是老奸巨猾! “这么说,明天的竞标,马继明亲自负责?”徐占堂脸色阴沉,语气也没那么客气。 “明天结果公布,确实由马叔负责。不过,徐生,您听谁说有竞标?”贾立武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 这是今晚第二个震撼徐占堂的消息,他一愣,不竞标? 今天上午,收购小组带回来的消息,万分确信,贾家将在明天采标!可贾立武却说,明天公布结果,没竞标,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结果已经内定?”徐占堂旋即想到什么,脸上愤怒表情,已经难以掩饰。 自己一方辛辛苦苦谈判十天,什么结果没有,可今天上午东瀛人,还有纳徳轩收购小组一来,下午结果就定了!明摆着,自己一方被淘汰了! 潜规则!自己就是悲催被玩/弄的棋子啊! 愤怒的火苗,越燃越高。 “你们这么做,不好吧!”未等贾立武回答,徐占堂将手中汤勺,往汤盆中一扔,冷冷的说道。 “徐生,你想多了!”贾立武还想着卖个好,“我替你争取过,可是……你们的分片购买,实在不符合马叔制定的打包原则。”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不愿意打包?不就是多赔点钱吗?我徐占堂不在乎!” 他敲敲桌子,声音越来越响,“你回去告诉马继明,打包,我同意!其他两家什么出价,我徐占堂的出价比他高半成!如果不给我一个明确答复,这件事,没完!” 他是真的怒了! 成名十多年,他还真的没有被人如此玩/弄过! 看到贾立武坐在那里,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带有嘲笑意味,他怒火中烧。直接用手点点贾立武,“贾老板,这件事如果成了,我徐占堂念你一声好。如果不成,嘿嘿,你在奥门赌场的那点事,别怪我徐占堂多事……” 奥门赌场?贾立武今天在停车场被卢灿吓怕了! 从天堂岛地狱,不过一句话。 一听这句话,浑身哆嗦,脸色煞白,难不成徐占堂也知道这件事? “徐……徐生,你……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贾老板忘了?恐怕奥普赌场没忘吧!”徐占堂太急于抓住贾立武的小辫子,失去了恫吓威胁的最高境界——让对方自己吓自己。 他从身后的皮包中掏出一份纸张,扔在贾立武面前,“贾老板大手笔,一掷千金啊!” “一晚上输出去三百多万,竟然还欠了奥普赌场两百多万。我查过,贾老板的车行这边没动静,银行也没有借贷记录,你竟然还能还款两次两百万……” “贾老板这笔钱哪儿来的?恐怕没少盗卖贾老的收藏吧!” 没错,徐占堂拿到这张欠条后,派人追查过贾立武的进出账记录。 他甚至查到了古玩掮客吴玉普,可是他查错方向。 他潜意识的认为,贾立武的这些还账款项来自于偷盗贾郑廷的收藏,根本就没有想过,贾立武胆大包天,伙同外人诈骗父兄的钱财! 徐占堂如果只拿出一份欠条复印件,估计能让贾立武自露马脚,可惜……他愤怒之下,话太多了! 贾立武拿着那张欠条,耳中听着他的话,越听脸色越轻松。 万幸!还好! 对方所说的,根本不是自己所担心的! 偷盗?还真没有!他根本不怕这一指控!那天,他带着两位奥普赌场的人,准备从瓷王堂拿货抵账,结果被卢灿和丁一忠闯进来,生生打断。 至于赌博欠条,虽然数额大了一些,可香江人好赌,谁不赌?欠点钱而已! 这点证据,还真的吓不住他。 他的心情逐渐缓和下来,不过,为了探听徐占堂究竟知道多少,他还是脸色阴郁的问道,“徐老板,你想要干什么?” 徐占堂算是商场良将,自然能看出来,刚才贾立武的害怕是真的。 心头升起一阵快意,刚才的愤怒消散很多,他鄙夷的笑笑,“这还用问吗?贾老板?” 两人又聊了几句,贾立武已经断定,对方对自己伙同别人做局一事,毫不知情。他站起身来,端起一杯红酒,神色彻底平静。 “徐老板,我敬你一杯!” 还未等徐占堂回答,他一扬手,这杯红酒,如箭般泼在徐占堂的脸上。 ……………… 与贾立武这边火爆气氛相比,润生阁的夜宴,要雅气很多。 润生阁的招牌是潮汕菜,潮汕菜又被誉为中国最高端菜系,属于粤菜的重要组成部分,以海鲜和卤水为重要食材,口味香甜酸。 菜式很美,味道绝顶,会谈的内容也很和谐,可是卢灿却有些食不知味。 他万没想到! 自己不过客气一声,那马继明老先生,竟然真的收下那份《奎璧书经》! 正文 第319章 尘埃暂定 卢灿有点舍不得,但更多的是……感觉怪异。 这本《奎璧书经》他从墨博轩匀到手,张鼎辰要价两万港纸。这等传承有序保存良好的文物,这个价格不算贵,可作为初次见面的礼品,就足够贵重了。 以马老的鉴定眼光,不可能不知道这本书的贵重! 他与卢灿第一次见面,他竟然收下了? 这还不够奇怪? 卢灿稍稍分神,马老的话不多,贾立文也很沉默,两人就卢灿如何处置贾郑廷遗藏一事,问过几声后,宴席竟然呈现诡异的沉默。 马继明虽然不怎么说话,可他的眼角余光,一直落在卢灿身上。 有关这小伙子的传闻,马继明听得很多,珍珠泥沙皆有。 负面的例子,似乎更有说服力一些。 有关他大闹拍卖公会大厦一事,在香江收藏圈传言很广。初闻此事,马继明还认为,这应该是个跋扈、骄横的年轻人。台岛那边的颜水隆,也曾经电话询问过有关他的消息,听其话意,这小伙子很狂妄,在老方窑的品瓷盛会上,殴打蔡老方的弟子。 可今天一见,很温润的一位年轻人,话不多,书生气很足。 他带来的礼品,很有诚意,奎璧斋原版书籍流传下来的很少,更何况这种传承有序的东西,很珍贵。原本马继明并不想收下,可琢磨片刻之后,他还是接过来,他想看看这位年轻人,究竟什么秉性。 对方略有些惊诧,这说明他并非精于城府之人;对方还有些不舍,说明他是真的喜欢古物而非单纯的投资;另外,这位年轻人并非巧舌如簧之辈,否则不会让宴席如此冷清。 马继明精于看人,很快从和卢灿接触的短短时间内,发现他很多特点。 这个孩子,不坏! 这让他的心底松了口气。 是的,考验卢灿,并非仅仅为了贾郑廷的遗藏,马继明有自己的目的。 贾郑廷的意外去世,让他心有戚戚。论年纪,他只比贾郑廷小两岁;可论身体,还不如贾郑廷;论后人,他只有一儿一女。贾立文对古玩还有些兴趣,可贾郑廷依旧决定出手瓷王堂,他马继明的两个孩子,对古董铺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老学斋同样需要选择接盘侠! 可惜这些,卢灿并不知情。 “马老,您和北边的张仲行张老熟悉吗?”卢灿抬头,撞上马继明的目光,他想到这件事,便欠身问道。 “张仲行?你说的是哪位?” 马继明真的没想起来,离开内陆三十多年,很多故人都已经淡漠于记忆中了。 “北大燕园的张仲行,当年马钰藻马老的关门弟子……”卢灿提示一句。 “关门弟子?是不是张睿?睿哥还活着?他来香江?!”马继明惊诧的放下筷子追问。 瞧这话问的! 哦?卢灿拍拍脑袋瓜,他还真忘了,张仲行张老的名字是建国后改的,原名为张睿。 “虎园博物馆和内陆故宫开展一次交流活动。我请他们帮忙鉴定一幅帛书,《陆玄至陆痒家书》。北边故宫派出张老为首的团队,十一月初到港。” 马继明双掌一合,站起身来,语气激动,“啊呀!睿哥来港?睿哥来港!” 看来马继明和张仲行的关系还不错。 三四十年代,马家五虎在京城文化圈很有名气,堪称桃李满天下。 “对了,刚才你说什么?鉴定什么书?”马老转了两圈,忽然想起卢灿似乎提到西晋帛书,连忙问道。 “我们虎园鉴定的结果是西晋物品,《陆玄至陆痒家书》,想要和故宫的《平复帖》再进行对比鉴定。” “陆机的哥哥陆玄?他的家书?你还有这等宝贝?”马继明连珠炮般的问道。 等卢灿点头肯定后,马继明拍拍手掌,想了一片,抬头,“这次活动,我也参加,能安排吗?” “求之不得呢!” “嘿嘿,这么多年没见睿哥,也不知老成什么样了?” ……………… 香江木子园酒店,605房间,长泽茂四人,围坐在小客厅。 “田中老师,估值结果只有这么多?”长泽茂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虽然没有精准的估值,但我们三人认为,贾郑廷的遗产,现在的价值为四千三到四千五之间,港币。” 田中信木是东京国立博物馆的瓷器专家,其家传鉴定功夫,来自鼎鼎大名的中山商会老板,山中定次郎。 中山商会是清末到民/国期间,东瀛人山中定次郎设在中国的著名商会,其最出名的事件就是“打包恭王府”——以三十七万大洋打包收购恭王府一切家具、古玩、字画,合计六千九百四十四件。 田中的祖父,当时是中山商会伙计,颇受山中定次郎的赏识,学得一身瓷器鉴定本事。 “不过,我们三人都认为,这批古瓷的升值空间巨大,在未来五年内,翻一倍,毫无问题。所以,长泽君,我们给出的估价为六千三百万港元。” “唔,这是将贾郑廷的两千多件收藏,按照两年后的市值进行的报价!” “明天竞拍,如果只考虑价格,我们应该胜券在握!”田中信木的语气相当肯定。 “把报价做到六千万!另外三百万的款项,同样做好预算。我稍后去见见贾立武,这人很贪财,三百万,直接送给他个人!”长泽茂嘴角拉出一道弧线。 中午一起午餐,自己隐晦的提议,能看出贾立武当时有些动心。只不过时间太紧迫,那时还未评估出贾郑廷遗藏的具体价值,因此未能给出对方具体报酬。 现在,可以了。相信三百万港币,那家伙不会不动心的! 长泽茂根本不清楚,从下午到晚上,贾立武身上发生什么事! 等他电话打过去之后,一切都晚了。 ……………… 上午九点,福老、奎荣带着虎园博物馆前期招聘的一批人,随同卢灿赶到中山区贾家。钱伟等一批收购团队,已经抵达。 虎园这边的声势最为浩大,坐在一角的徐占堂眼神冷冷的扫了扫他们。 看来自己猜错了! 昨天夜里,与贾立武冲突之后,徐占堂很快冷静下来。 细细琢磨,自己还是城府不够,没想到,贾立武竟然无惧自己的威胁(他根本就没想到,相比卢灿的威胁,他的那点赌债算什么),徒做恶人,还招惹贾立武的反感。 徐占堂今天原本不想来的,在他看来,最终拿下的一定是东瀛人,因为他们太有钱。可想想后,还是决定来看看热闹,因此,今天他什么人都没带,自己一人来了。 也算是对这次采买的抗议。 现在看情形,与马继明达成交易的应该是虎园这边——否则他们不可能来这么多人。 也不知道虎园究竟用什么打动他们? 在徐占堂看来,虎园背后的纳徳轩,虽然有钱,但肯定拼不过东瀛静嘉堂文库。 徐占堂很快注意到,那位纳徳轩的少东家,似乎与东瀛的年轻人很熟,两人见面后,竟然聊得很畅快。 难不成他们达成某种私下协议? 因为昨晚从贾立武口中得知某些结果,让徐占堂对一切都产生怀疑。 卢灿确实与长泽茂聊得不错,不过不是今天这事,而是继续那天的话题——宴请长泽茂,并邀请他前往润馨瓷厂参观。 润馨瓷厂想要打开亚洲市场,东瀛瓷器,无论如何是绕不过去的。正如台北的老方窑,之所以受欢迎,可以说东瀛人的追捧,非常关键。 此时,内陆经济还未崛起,东瀛人是亚洲最大的买家。卢灿自然也希望润馨瓷厂能复制老方窑曾经走过的路,如此一来,长泽茂就变得非常重要。 十点钟,马继明孤身一人进来,青衣长袍。 他没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贾郑廷的遗像前,上了一炷香。 随即,他在贾郑廷遗照前站定,神色肃穆。大厅内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话说。 “本人马继明,受老友贾郑廷临终嘱咐,全权负责处理他的遗产问题。贾立文、贾立武,你们不会对我的处理结果有意见吧?” 卢灿神色不变,徐占堂冷笑连连。 长泽茂面色惊讶! 他也是马继明打电话招呼过来的,来港之后也曾经拜访过,可是,无论是在电话中,还是那次拜访过程中,马继明并没有透露此事啊? 他看了眼人多势众的卢灿,又看了看孤身一人的徐占堂,一丝不妙的感觉,在他心头泛起。 “没意见!”“没意见!”贾立文、贾立武两兄弟站在一旁,相机点头。 “那好,今天就在贾老哥的遗照前,把这件事处理了!” 他的目光落在徐占堂、卢灿和长泽茂身上,“三位都是因我而来,都是收藏界的年轻俊杰,无论贾老哥的遗藏落在谁手上,我都希望他能够善待这些物品,切莫使其遭受意外之失。” “好了,三位都应该了解这批物品了吧。” “把你们对瓷王堂店铺、贾老哥遗藏的估价还有如何处理的意见,都写在一张纸上,老头子我今天就独断专行一次,现场公布结果。” “别忘了,附带上你们对这些物品的处理意见,这一条很重要。” 马继明特别叮嘱一声。 老家伙还真是老奸巨猾,这句话会成为稍后他支持卢灿的立足点。 ……………… 十分钟后,三页纸递到他的手中。 “三家报价分别是:长泽茂代表静嘉堂文库,打包价六千零五十万港元,处理意见是,精藏;卢灿代表虎园博物馆打包价为伍仟一百万港元,处理意见是单独成立瓷王堂瓷器馆;徐占堂的打包价为五千万港元,处理意见为精藏。” 长泽茂身边几人,正准备击掌欢庆,马继明继续说道,“贾老哥一生为瓷,后人当思,他理应在香江收藏圈留下一笔。他的毕生收藏,应当善待。” “我个人,更欣赏虎园博物馆的处理意见。贾家兄弟,你们有意见吗?” 这神转折啊!一干东瀛人,如遭雷击! 正文 第320章 宋代点茶 霄淇湾码头,一辆黑色丰田“大轿”停下,车中陆续钻出来四人。 “长泽君,那位纳徳轩的少东家邀请我们来这边干什么?”田中信木下车后看看四周,没见到邀约他们的卢灿在。他心底对三天前的失利依然耿耿如怀,贾郑廷的藏品太优秀,让人不舍,因此话语中很自然的带出一丝情绪。 “田中老师,输了就是输了,即便是暗箱操作,我们也无法改变结果,再想这件事,徒增烦恼。与其这样,还不如沉下心来,结交一位前途无量的朋友。”长泽茂缓声说道,他的神色不变,让人看不透其心思。 “哈伊!长泽君教训的是!”长泽茂虽然较田中信木小五六岁,可田中信木在静嘉堂文库时,就以长泽瑞为师为主,而长泽茂本人继承长泽家主后,又续聘他为长泽家的客卿,因此,长泽茂同样算是他的家主。 一艘拜泰姆运动型游艇缓缓靠上另一侧的码头,“嗨,长泽先生,这边!” 是卢灿,他正站在游艇的后甲板,对长泽茂一行挥手。 “感谢卢先生的盛情招待!”长泽茂从游艇后舷梯上船,立即对卢灿鞠躬。 “嗯~别这么客气,长泽先生直接称呼我维文就行,朋友都是这么叫的。”卢灿笑容满面,摇摇他的手臂,热忱的招呼道,“难道我当不得长泽君的朋友?” 长泽茂哈哈一笑,“那……就不客气了?” “维文君,今天是去海钓?”长泽茂原想着对方请自己一行人,没料到卢灿竟然安排游艇,一时摸不透对方的安排。 “海钓?不!”卢灿摇头,笑着回答,“长泽君应该知道,前段时间,我瞎胡闹,在香江弄了一家瓷器厂吧。今天,我请您还有三位,一起去看看。久闻东瀛制瓷技术厉害,还希望您不吝赐教啊。” “真是荣幸!”长泽茂哈哈一乐,将心底的鄙夷按捺下去。 卢灿烧制瓷器,他自然也打听到,可还真的没放在心上——香江能烧制瓷器?扯呢! 一行人,往前甲板走去。 路过舱室时,一位唐装年轻女子双手贴腹,微微躬身,正是温碧璃。 “阿璃,茶具准备好了吧?稍后看你的啰!”卢灿对温碧璃挤挤眼,旋即回头对长泽茂介绍,“这是我们润馨瓷厂有名的美女茶艺师,一手宋代‘点茶’技艺,出神入化,稍后长泽君给点评一二?” 他的这番话,说得温碧璃双颊绯红。 美女当得起!茶艺师?呵呵…… 温碧璃的点茶,还是卢灿自己瞎琢磨后教给她的,拢共不超过两个月。不过她很勤奋,经常练习,现在已经似模似样,很有范儿。 “宋代点茶?”长泽茂惊愕的长大嘴巴,不敢相信。 “真是宋代点茶技艺?”这次,长泽茂身后的田中信木忍不住插话了。很快他也意识到这话问得有些唐突,连忙施礼,“抱歉,我并非怀疑,而是……震撼!” 长泽茂连忙圆场,“这位是长泽家的长老,田中信木老师。” 卢灿摆摆手,“有疑惑很正常,稍后田中老师,多指点指点。” 这些东瀛人为何如此吃惊? 嘿嘿,宋代点茶,是东瀛茶道的师祖,也就是说东瀛茶道就是依照宋代点茶技艺的衍生变化而来的。 东瀛茶道的系统化,离不开三个和尚:荣西、村田珠光、千利休。 南宋末年,东瀛茶道的鼻祖荣西和尚,两次来到中原参禅,并将彭州高僧圆悟禅师的《碧岩录》,以及“茶禅一味”禅宗茶道带回国,于1191年写成《吃茶养生记》一书,成为东瀛佛教临济宗和东瀛茶道的开山祖师。 村田珠光是著名的一休和尚弟子,他最大的贡献,是将东瀛的禅宗茶道、书院茶道、门茶(世家茶道)等融合为一体,形成独特风格的东瀛茶道。 以上两人的贡献都属于传说,有史记载的东瀛茶道师祖,为千利休。此人为丰臣秀吉身边的茶僧,他以一人之力,将东瀛茶道普及化,全面盛行开来。 东瀛茶道的核心为禅茶,讲究“茶禅一味”。 “茶”泛指茶文化,“禅”是“禅那”的略称,意为静虑、修心。 “一味”之说则是指茶文化与禅文化有共通之处。 这个共通之处在于追求精神境界的提升。 所谓尘心洗尽兴难尽,世事之浊我可清。茶,品人生浮沉;禅,悟涅盘境界。 说来说去,一句话,东瀛茶道源自宋代的“点茶”。 ………… 前甲板的顶棚升起,一行人围坐在长案边,静静欣赏温碧璃烹茶。 佳人如玉,盛装似锦,不说品茶,单是欣赏已经让人心旷神怡。 卢灿为了今天镇住长泽茂,确实花了很大的心思——没办法,想要扩大润馨瓷器的影响力,此时,离不开东瀛市场。 温碧璃用竹夹,从瓷罐中夹出一块龙团凤饼。这种龙团茶,还是卢灿上次瓷厂开窑时,托郑光荣的大哥,从内陆弄来的,一共也就只有两罐。 每块龙团凤饼为一钱五,刚好一壶。 宋代点茶,用无烟炭炉。温碧璃将这块龙团凤饼放在炭火上,翻面炙烤两分钟,略带点点焦黄,将其放入瓷臼中。 天青色瓷臼,乳白色捣杵,还有今天一应茶具,都是润馨瓷厂自己的产品。可惜,这几人目前还没注意到。 炭火烤茶饼,会使得茶汤的香味浓郁,但切切不可烤焦,非常考验点茶功底。 她另一只手很自然的将身边装满清水的一张打银壶,放置在炭炉上。 这时,她才开始捣茶,也就是碾茶。 卢灿在旁边帮衬,六人面前的茶盏,用清水涮后,放在另一尊炭火上烤干,这是宋代点茶中的烘盏。这六只茶盏,全是润馨瓷器出产的仿龙泉窑的天青盏。 可惜,他们依旧没有注意到这些,各个正襟危坐,认真的欣赏温碧璃的碾茶。 等卢灿将六只茶碗烘干,那边温碧璃的碾茶已经差不多。他又从长案一侧拿过罗筛及瓷盘,放在温碧璃的面前,准备筛茶。 温碧璃将瓷臼中的碎茶倒在罗筛上,双臂轻轻抖动,颗粒橙黄的茶末,如丝般落在青花盘上,约有一钱茶末。 银壶咕噜,水刚好烧开。 此刻,进入宋代点茶工艺的关键——候汤、击拂。 温碧璃用木平铲,将瓷盘中的茶末盛起,倒在一旁的茶壶中,然后拎银壶,注水。 沸水浸润碎茶后,停止注水,用一根青色瓷棒搅拌,待水茶混合均匀后,再度注水,至满。 宋代点茶,所用的是茶末,所以茶汤上色上香很快。 一股淡淡的烤茶香味,弥散在船头,经久不息。 此时可以注茶击拂了。 温碧璃又换工具,她拿在手中的是一种竹制茶具,名曰茶筅。单手执壶,往茶盏中注茶水,另一只手则不停的用茶筅击打茶水。随着茶水注入、茶筅的击打,茶盏中的香味瞬间变得浓郁,同时茶盏中升起一层细细的白沫。 细小的白沫,飘荡在茶碗上,并不沾黏碗壁。 这下,有人终于惊讶的咦了一声,是田中信木。 宋代最高级的饮茶艺术是“斗茶”,斗茶集中体现了宋人品茶的所有技艺。斗茶又称茗战,对用料、器具及烹试方法都有严格的要求,以茶面汤花的色泽和均匀程度、盏的内沿与汤花相接处有没有细沫的痕迹来衡量斗茶的效果。 为什么东瀛人追捧耀州瓷,其次为吉州窑,再次为龙泉,就是因为这三家窑口中精品茶盏,在东瀛茶道中,有着不沾沫(又称不咬盏)的特色,因此为尊。 润馨瓷厂仿制的龙泉青瓷,虽然达不到“过水无痕”的斗茶茶盏的最高境界,但不沾水沫还是能实现的。 田中信木精于瓷道鉴定,同样精于茶道,刚才他被温碧璃一套花哨的点茶技艺弄得有点懵,看得心旷神怡,忽略眼前的茶盏。 现在,他终于注意到面前的瓷盏,似乎也不是凡品——不沾水沫,对瓷器的釉面要求非常高,在东瀛,也仅有几家瓷器工厂可以实现。 顾不得失礼,他双手捧起自己面前茶盏。 这茶盏,有轻微的压手感,表面青釉有很强的玻璃质感,温润,淡淡的青色,雅致素净。他将茶盏倾覆过来,底足为白地圈足,可见瓷坯,细密柔润。再度屈指轻弹茶盏壁,叮的声音绵长清脆。瓷器有铃声,质地很平均且稳定。 再看看碗底,篆书“馨”字圆款。 心头大震,这是润馨瓷器自己的产品?他们的水平这么高? 刚好此时温碧璃斟茶来到他的面前,他只得忍住心中疑惑,放下茶盏,低头,恭敬的感谢茶艺师的奉献。 卢灿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中大畅,“来来来!大家一起尝尝我们的美女茶艺师手艺!” “感谢维文的盛意,感谢温小姐的精彩演绎!” 长泽茂同样精于茶道,刚才温碧璃的一套手艺,他能看懂其中的妙处。不停的将她演绎的宋代点茶,与东瀛茶道比较,竟然发现,两者在茶艺流程上,有着很大的异曲同工之妙。 嘿嘿,卢灿的这套宋代点茶,来自于后世武夷山茶道大师陈建华。而陈建华大师花费二十年经历,参考东瀛茶道的技艺特点,同时又翻阅无数文本记载,终于恢复宋代点茶工艺。 既然参考东瀛茶道,那两者必然有很多共通之处。 一盏三口,一口浓香二口甘,三口回味意绵长! 长泽茂意犹未尽,看了看茶壶,可温碧璃没有再度斟茶的意思了。 没了?没了! 宋代点茶,只有头汤,没有二茶三茶之说。等大家喝完这盏茶之后,温碧璃开始收拾茶桌。(宋代点茶技艺,我曾经品味过一次,太震撼,至今回味) 辛苦半天,每人一茶盏,喝完后,走人! “太精彩了!”长泽茂合掌长叹! 田中信木却站起来,对卢灿一躬身,继而又对准备离开的温碧璃鞠躬,“请问,我能欣赏这套瓷器吗?” 嘿嘿,主动上钩啊! 卢灿辛辛苦苦准备一套,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虽然有自信,去瓷厂后依旧能让他们合作,但没有这种效果震撼,不是么? 正文 第321章 只在乎你 目送长泽茂几人登上回港游艇,卢灿伸手与身边的温季宸击掌相庆。 成了! “宸哥,看来你不仅要学法语,日语也要学啰!”卢灿开了句玩笑。 “学!法语我都不怯,还怕日语?” 温季宸的变化让人惊讶。 自从七月底法国技术人员过来,温季宸一有时间就抓住瓷厂翻译,跟他学法语。温大厂长还喜欢操着一口憋足的法语,专找那帮鬼佬聊天,已经成为润馨的一大奇观。 还别说,这么一弄,他不仅和韦森特那帮人关系处得不错,法语水平更是蹭蹭往上涨。 “你这次去东京,陪他们走一趟台北,把放在思源斋的那些瓷板,也捎带着运走。” 两人并肩走在回瓷厂的公路上,卢灿嘱咐道,“到东京后,也不能单纯的靠他们,路子趟熟了,我们润馨未来也要在东京开分公司,销售命脉,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稳妥。” 今天,长泽茂一行,被卢灿引到润馨瓷厂参观,果然,效果非常好。 上午,卢灿带着他们参观新建的产品展示厅,对卢灿融合东西方制瓷工艺,长泽茂惊叹不已。还让他们亲手体验拉坯,上釉等工序。 长泽茂与田中信木又不傻,自然能看出来卢灿的用意,可这,怎么看都是合作双赢的事情,并不算坑。两人嘀嘀咕咕之后,在中午时分,主动提出,长泽家愿意与卢灿合作,代理经营润馨瓷器在东京的销售。 饭桌上,长泽茂要求,由他去组织,润馨瓷厂支持,在元日那天,于东京举行一次润馨品瓷会。他会邀请京都及周边的瓷器名家及媒体,润馨瓷厂需提供品瓷会的样品瓷器,双方通力合作,以这一次品瓷盛会,打开东京市场。 这是好事啊!卢灿今天如此精心的组织安排,不就是为这句话吗? 温季宸将代表卢灿前往东京,考察对方实力,以及签订合作协议。 长泽茂得到的回报也很快。 午餐后,卢灿很快拿出库房中的三块备前烧瓷板,素色、仕女瓷、火焰纹章的各一块,笑嘻嘻的邀请长泽茂与田中信木品鉴。 “金重家族?”“火焰纹章?” 对东瀛瓷器,两人熟悉无比,第一眼就认出那块带有金重家族徽章的仕女瓷。 最终,卢灿以四十三万美元的价格,将七百六十块素色、二百六十块仕女图、十二块带有火焰纹章印记的备前烧瓷板,转让给长泽茂。 总之,今天的会面,双方皆大欢喜。 “卢少,我……想要招聘一名销售负责人,在销售方面,我不太擅长。”走进瓷厂时,温季宸搓搓手和卢灿商量。 最近一段时间,润馨瓷器会很忙。瓷王堂改建成润馨瓷厅,即将开始的东瀛渠道经营管理,以及现在正在铺货的纳徳轩柜台销售,都需要专门的团队负责。 “有人选吗?” “有一位,不过……”温季宸的言语变得吞吞吐吐。 “呵呵,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哦,究竟是谁?” “我家一房远亲,加拿大约克大学工商管理系毕业,前段时间回港创业。我和他聊过,感觉挺有水平的,在加拿大安邦医疗做过一段时间的销售员,视野很开阔的。” “医疗推销?”卢灿摸摸下巴,受上辈子的影响,卢灿对医疗推销员的印象不太好。不过,加拿大约克大学工商管理系,在营销方面素来出人才。 倒是可以试试。 卢灿笑道,“你这么吞吞吐吐,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年纪不大,只有二十七岁。” 原来如此,远亲,另外还年轻,难怪温季宸不好说出口。 “只要愿意学,年轻点无所谓。对了,他叫什么名字?你让他先干一个月,等一个月之后,我要听他的述职报告。” “那我就给他去电话?他大名叫冯国辉,我和嘉铭都喊他双努。” 冯国辉,这名字一抓一大把,不过,冯双努,卢灿似乎在哪儿听过,记不起来了。 呵呵,后世机场,经常能听到这位香江营销大师的嘚啵嘚啵声。 冯双努,这位营销大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加入润馨团队,未来会怎样?天知道。 ……………… 开完会议,卢灿很快抽身离开调景岭。 润馨瓷厂已经走上正轨。 总管理协调温季宸,原料进口及技术监督奎荣,瓷厂生产负责人桂生、陈礼、韦森特,瓷厂安保负责人温嘉铭,财务总监温碧璃,财务监督菲利普斯会计公司,各司其职。如果那位冯国辉能力不错,那架构就基本完善。 回港,卢灿没有走水路,而是去岭上一趟,顺便见见张国怡、陈录生他们。 岭上巴士注册运营两个月,已经购买六台利兰亚特兰大,向港府申请两条线,即岭上政务中心到渔湾码头;岭上政务中心到油塘。 这是属于利民措施,陈宝珊出面后,港府很快批复。不过,港府牢牢把控全港所有巴士的公里定价权,这也是香江偏远地带巴士投资力度不足的根本原因。 这两条线路的开通,让调景岭的交通改变很多。 在陈录生家坐了片刻,没见到小龙女陈羽莲,陪陈宝珊聊聊后,随即告辞。 走陆上回沙田,需要一个多小时,丁一忠见卢灿靠在后座上眯着眼,便轻轻扭开电台开关,一阵悠扬的乐曲在车内流淌。 “各位听众,欢迎收听香江商业电台二台的《音乐之声》,我是DJ王嘉梅……”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彼此羡慕,然而,如果你真正的翻开每个人内心的封页,就会发现其实我们都活得都很无奈。当你不懂得爱情的时候,爱情却与你擦身而过;当你已经成家立业之后,却突然发现一个真正的他在向你招手。” “很多时候我们走错了路却不能回头,选择了事业却发现并非所爱。生在富贵里想去体会穷人的满足,生在贫困却不知道富人的烦恼。我们经常的做梦,却总是难以醒来,经常的幻想却总是难以实现,经常的抱怨,却总是不去努力,经常的计划,却总是没有勇于实践。” “说了这么多的感悟,是因为我听了一首歌。今天,我把这首让我感动的歌曲,送给大家。它……就是歌后郑丽君的新曲,《我只在乎你》。” 卢灿眯眯的双眼微微张开,这首歌出了?不知和原唱相比怎样? 当时他将这一任务交给温碧玉后,自己很快忘了这件事。等黄湛森、顾家辉重新编曲填词完毕后,他又身在缅甸。估计碧玉这丫头,直接将歌曲送给田姨,也不知田姨怎么想的,竟然一直没和自己提起这件事。 卢灿很想听听这首歌,可主持人却唠唠叨叨半晌。 “这首新曲是郑丽君小姐为其代言的纳徳轩珠宝所演唱,虽然是一首广告歌,但朴实的言辞,素雅的语境,还有郑丽君的完美演绎,深深敲击每一位听者的心扉。” “我们走过很多路,遇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可最后回头,才发现,我只在乎你!” “接下来,我们一起欣赏这首郑丽君的新曲——《我只在乎你》” 主持人终于停止了唠叨,一阵悠扬的扬琴声敲响前奏,卢灿眉头一皱。 嗯?这前奏音乐差别太大了!怎么是民乐前奏?虽然他不记得全部歌词,可配乐和曲调,还是有印象的。卢灿忍不住双手搓脸,这首经典曲目,不会被自己弄毁了吧? 还好,郑丽君那空灵的歌声响起,一下子把卢灿代入都莫名的熟悉中去。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 这一段很熟悉,因为卢灿还记得开始几句,交给温碧玉的,这些曲调、歌词都很完整,辉煌二圣也就没做什么变化。不过,配乐变化太多,民乐的成份很重,让整首曲子带有强烈中华传统韵味。 卢灿自己还不知道,这股子中国风,还是他惹的祸。那首温碧玉演唱的《新鸳鸯蝴蝶梦》,带给香江歌坛不老松顾家辉很大启发,促使他在民乐中国风方面投入更大的精力。也才有了这首曲子,让卢灿感觉有些怪异的配乐。 听到后来,不仅配乐怪,歌曲和曲风也变得有些怪异。 原曲目在卢灿听来,有些柔的发腻,辉煌二圣重新改编后,多了一丁点女性的坚强,好不好,卢灿还真不好下断语。 怪不怪,关键还是听着习惯不习惯,反正卢灿不习惯。 四分半钟的歌曲放完,卢灿感觉有些怪异,可是电台DJ给出的评价却非常之高。那位王嘉梅直接断言,这首歌将横扫今年港台各大排行榜。 “这首歌好听吗?”卢灿问的自然是丁一忠。 丁一忠回头咧嘴笑笑,“听着挺舒服的。” 那位主持人依旧在哔哔罗罗说个不停,听她的话语,卢灿眉头一皱,拍拍扶手,暗骂,黄湛森这个大嘴巴! “这首歌曲的创作来源很有意思,我们电台的记者走访辉煌二人中的黄湛森先生。他告诉我们一件有趣的事情。” “据他所说,纳徳轩珠宝的少东家,竟然是这首乐曲的最初创作人,而他和顾家辉两人,不过是根据曲调词谱进行修补,当不得创作人。” “他还向我们透露了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纳徳轩少东家,不仅收藏玩得好,作词谱曲经常会灵感迸发。今年六月份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新鸳鸯蝴蝶梦》也是他所创作的。” “不过,这位少东家看来不打算投身音乐事业,不得不说,这是我们这些音乐人的一大遗憾……” 我靠!黄湛森这一刻要是站在卢灿面前,绝对要挨抽! 这家伙!这种出名,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阿忠,去乐古道,接田姐下班!路过花店时停一停!” 车子已经过了油麻地,卢灿拍拍椅背,示意他赶紧掉头。 田姨为啥不和自己说这事?卢灿听完主持人的这番话,忽然醒悟过来。 晕!这事处理不好,要出感情危机! ………… “先生,花牌上要留言吗?”卖花的少女将玫瑰包装好,抽出一张空白卡牌问道。 以前送花还真的没写过字。 卢灿摸摸下巴,自己拿过卡牌和笔,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上,“我只在乎你!” 正文 第322章 田氏宝贝 “约”是香江特有的行政单位,它是以彼此有宗族关系或者姻亲关系的村落构成,一个“约”可以有多个村落。 原来的沙田不过是吐露港沿岸的几个小村子而已。清末,大量客家人涌入,屯围造屋,与本地居民在天地、水源、山林等方面产生争执。 光绪十六年,沙田地区各村的族长,坐下来协商,划分彼此之间的区域范围,这就形成了今天的沙田九约。沙田九约分别为:大围约、田心约、径口约、隔田约、排头约、火炭约、沙田头约、沙田围约及小沥源约。 田氏宗族毫无疑问是田心约的主人,占据田心围和新围土地、山林和水围的七成以上。 一大早,边婶便催促卢灿动身——拜寿得趁早。今天是田乐群母亲五十寿辰,其实是五十一。南方风俗,女子过寿过实(超一岁),男子做寿过虚(减一岁)。 纳徳轩珠宝总部,位于沙田大围约,距离田乐群家所在的田心约,并不远。 母亲大寿,田乐群昨天晚上就回乡了。今天去田家,卢灿代表自己,辛婶代表卢家,俩人一道去给田母贺寿。 卢灿不太喜欢去田家是有原因的。 田乐群的父亲田思崀(音郎),是个老实巴交的虾围子(养基围虾的人,养鱼的称之为鱼围子),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南方男人。可即便是这样的人,他还娶了两房媳妇。 田乐群的母亲是大房,与田父结婚六年,才生下一女,就是田乐群,此后再无动静。为了续宗,田思崀在1966年又娶了二房。这二房肚皮争气,第二年就为田家增添了一个大胖小子。也就是田乐群同父异母的弟弟田新。 田新出生后,二房在田家的地位暴增,口舌开始变得毒辣尖锐,田新更是受一家子宠爱。尽管田母和田乐群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可依旧把这田家苗裔疼到骨子里。 卢灿就是看不惯他们家的这种做派,所以不太喜欢…… “你还看不惯?”听卢灿这么说,辛婶直接伸手,笑着在他肩膀上扇了一巴掌,“你小时候在家中受宠程度可比田家小娃,还厉害!” “你奶奶都不允许你哭半声!” “我刚进王家门时你还小,有一次我扶你骑木马,结果你吓得哇哇哭,你奶奶赶紧把你抱走,害得我被公公骂了半天。” 还有这事?卢灿摸摸后脑勺,尴尬呢。 “对奶奶,我都没什么记忆了。”卢灿的问话似乎是在感慨。 “老太太啊……”辛婶没留心他在套话,似乎在回忆,很长时间后,叹息一声,“是个好人,虽然性子散淡了些。” 散淡?这个词汇怎么理解?放在辛婶的语境中,似乎并非褒义词。 卢灿再尽力去挖掘一些对老太太的回忆,竭力拼凑她的形象,似乎也能理解。散淡,也可以理解为老太太对卢家复兴的事情,并不上心。因此,这让附庸的王家,对老太太不是很满意?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尽管从英国回来后,卢灿一再叮嘱自己,老太太背后的故事一定不简单,极可能是现在的自己所不能触及的,可是,有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想一想。 辛婶自己也醒悟过来,她灿灿地笑道,“算了,不提这些事。现在咱们卢家,不是挺好的吗?你也长大了,媳妇都算是进门了,这就好……” 田心村位于狮子山下,城门河边,堪称上风上水的宝地。田乐群的老家,位于田心村的外围,她们家只是田氏宗族的远支,住不得宗族祠堂附近的高墙大院。 车子停在平房小院子外,立即用来一帮孩子,将车团团围住。有几个孩子兴奋的跳跃着高喊,“新姑爷来了!”把卢灿叫得脸色泛红。 “去去去!别乱叫,这是我姐夫!”孩子头粗粗壮壮,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是田乐群的同父异母弟弟田新,姐弟俩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阿新,来来来!帮忙拿东西!”丁一忠打开后备箱,卢灿抓了一把巧克力,塞在田新怀里,拍拍他的脑瓜,“分给小朋友,可别自己一人独吞哦,会吃坏牙齿的。” 那帮虎孩子们,嗷嗷叫的,围着田新分巧克力去了。 听见动静,田乐群出院子看了眼,见卢灿到了,连忙走过来,一身淡粉色旗袍,娇/嫩的肌肤相映成辉,真是人比花娇。 见卢灿盯着自己看,她翻了个白眼,甜甜的喊了声:“辛婶!” 呃?不是和自己打招呼? 不一会,院子里涌出一帮人,当头的那位黑瘦的中年人,正是田父田思崀。他咧嘴笑了两声,“你来了……王家婶子,来了。” 看卢灿和丁一忠从后备箱往下搬东西,田父身边面容有些苍老的妇人,也就是田母,合着手掌,抱怨一句,“你这孩子,来就来呗,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哎哟,大姐,你就等着享福吧。群姐儿找到一个好归宿,还不美得你?也不知我家的那个田新,以后娶亲要花多少?欸,想想都愁人……”说话的是田乐群的姨娘,田思崀的二房。她今天打扮的同样花枝招展,正盯着丁一忠从车内往下搬的一只只硬皮纸箱子。 卢灿今天带来的礼物,确实不少,卢嘉锡老爷子亲自安排人督办的。 田家五人,一人一身新衣服,嘉丽服饰定做的。还有四箱从内陆弄来的茅台,两箱子洋酒,两箱子葡萄酒,半扇猪肉,五十斤牛肉,新剥皮的羔羊一只,还有各类点心、果干、茶品、糖果四箱,时令水果两箱。 卢灿自己都不清楚,老爷子给整了这么多东西?难怪要开大车来? 这些都是随礼,贵重的礼品在卢灿和田婶手中拿着呢。 纳徳轩什么最多?自然是翡翠、黄金啊。 田婶手中是足金八百克的金马一只,卢灿手中两副玻璃种手镯,一只送给田父的玉观音挂牌,还有送给田新的一块冰种艳绿的猴牌(田新属猴)。 此外还有十八只各色型号的冰种戒指、玉牌、手串、挂件等,准备让田乐群送给她的姐妹或者亲朋的。 用辛婶的话来说,这是给田乐群添面子,这两年田妞给纳徳轩担起多大的担子? 卢家的贺礼卸下来后,摆满半个小院子。 田思崀咧得合不拢嘴,接受街坊四邻还有宗亲们的恭贺。今天,他长面子了。 “发!发!把阿灿带来的点心,给大家都抓点!都尝尝,好东西呢。”他自己动手,拆开一只茶点箱子,抓一把,往周边贺喜的人手中塞。 ………… 水涨船高,田乐群说是回家帮忙,可根本就插不进去手。连以前对她态度一般的二姨太,也笑着脸,把她从灶房推出去,“去!去!陪阿灿在村里走走。这里烟熏火燎的,有人,不用你。” 今天帮忙的人,确实不少。 “走吧,我们四处转转?”这里人多,呼三喝四的,不时的有田家人来招呼,还有孩子的吵闹声,卢灿不是很喜欢这种吵闹的环境,于是招呼道。 “我从小转到大,有什么好转的?”田乐群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很顺从的跟着他出了院门。 村子前面不远,就是城门河,这条淡水河是沙田的生命之河。田思崀的水围子,就在河边,听田乐群描述,早年她们家养虾,是在稻田中放养,现在已经不种水稻,专门养虾。 抵达城门河岸边,沿河公路一向东一向西。 田乐群站住脚步,微斜着脑袋问道:“往哪儿走?” “这是你家,好不好?” “往东是新建的沙田马场,往西就是田家祠堂,你选择。” 沙田马场是1978年建立的香江第二个赛马场,投入运营时间不长,第二座看台尚未建设完毕。近两年原本跑马地赛马场的很多赛事,都移到这边举办。一到赛马日,人山人海的,为沙田的经济增长很是出了一把力。 沙田马场在火炭约,离这里有点距离,上辈子卢灿连奥运场馆都看过无数次,也不稀奇,于是,嬉笑着说道:“走,我们去田氏祠堂看看。我也拜拜田姨的老祖宗,感谢他们送给我这么好的闺女。” “切!一张嘴越来越油滑!”话虽如此,脸上还是嫣红娇笑一片。 往西五百米不到,就看到一座牌坊,后面则是一栋唐楼,这就是田氏祠堂。 卢灿来过田姨家几次,可是还真的没来这边转过。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哇?”卢灿摸摸面前的四柱三门的木牌坊,木柱足有三十公分粗细,裂纹很深,柚木的。牌坊两侧,每根木柱都有双支撑,很牢固。顶部为飞檐斗拱,陶瓦遮天,下面是已经脱漆的红木匾额,上面写着“福祚连绵”。 竟然还有款? 卢灿目力惊人,依稀能辨认出咸丰十年(1860年)黎文源的钤印与题跋。 哟?没看出来,田氏祠堂竟然出自大家之手,田氏居住在沙田的历史不短啊。 黎文源是谁?很多人不知道,但此人对岭南美术的发展有着相当的贡献。 番禹沙湾乡人,活动于清咸丰、同治年间。工壁画、灰塑、砖雕、石雕,壁画善画人物、山水、花卉、鸟兽。 他的三个儿子黎普生三兄弟和弟子杨瑞石等人,他们都是专擅壁画、灰塑、砖雕、石雕的能工巧匠。粤省的四大名园、羊城陈家祠等的艺术建筑,都有这些人的作品。 他的传人中,以杨瑞石最为有名,被称为现代南派壁画之祖。 卢灿暗忖,当年田氏在香江,一定是望族。 祠堂大门紧闭,卢灿想要进去给田氏老祖宗磕头的愿望落空。 “我带你去上一炷香吧。” 见卢灿屡屡拿这话开玩笑,田乐群拉着他的手,走向祠堂右侧边房。 这里是香炉房,田氏族人不可无故进祠堂,想要祭奠先祖,可以来这里敬香。 香炉房不大,照壁上供奉着“田氏历代祖宗神位”的牌位。前面是一张榉木条案,摆放着三盏供奉果盘,都已经空空如也,估计被孩子们偷吃了。 条案前面则是三只锦墩,让人磕头用的。 跟着田乐群,恭恭敬敬的上香,磕头后,两人在锦墩上坐下。 卢灿的目光便落在香炉房门侧面的那尊高大的铜炉上。 香炉高一米五,腹径为六十公分,三只象足支撑,双耳外撇,耳有方孔。炉壁有字“皇图永固帝道遐昌”。 咦?卢灿一骨碌爬起来,蹲到这尊香炉面前。 靠!好东西啊! 香炉的腹壁下方,还有一方小字“弘治元年六月,帝赐禅院纳福炉,敕令内院督造”。 这东西竟然是明孝宗朱祐樘年代的? 而且是弘治登基改年号时,赏赐给天下各大禅院的供奉香炉! 这好东西,怎么流落到香江?成为田氏家族的奉香炉? “怎么?这也是好东西?”田乐群凑过来。 卢灿兴奋的搂着她,亲了一口,“你们田家还真有宝贝呢!” 这座巨型香炉,和正德款香炉,都可以算得上虎园博物馆金属器馆的镇馆之宝呢。 嘿嘿,正德皇帝,还是弘治皇帝的儿子呢。 正文 第323章 不长眼的 “咳咳!”门口有人故意咳嗽两声,惊散一对正在亲密的鸳鸯。 “阿群,你和阿灿在里面吗?”有人在门外喊道。 这声音,卢灿很熟,他嘟囔句,这老家伙! 是田婶的父亲,田氏宗族的前任老族长,田颂,郑光荣郑叔的岳丈大人。 田乐群粉面腮红,捶了他一下,站起身整整身上的旗袍,这才扬声答道,“田伯,在呢。阿灿发现我们家好东西了,您快进来看看。”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 这时,门口才闪过一阵人影,一位青衣长袍的老者迈步进门。 田颂的年岁和卢嘉锡差不多,田婶是他最小的女儿。这老头子估计刚才就瞄见自己和田姨进来磕头,这么长时间没出去,故意在门外说那么多,这是怕自己两人在祠堂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卢灿站起身来,“田爷爷好!” 喊完,卢灿也觉得怪,自己喊爷爷,田乐群喊伯父…… 不管了! 卢灿指指那尊香炉,“宝贝在这呢。您老可真心宽,把这好东西放在这?” “哦,你是说弘治纳福炉啊,我就寻思你们说它呢。这么重的大家伙,能悄无声息的偷走,我们也认了。” 咦,老家伙很清楚路子的来历嘛,也对,放在这里估计上百年,他虽然不是大儒也不是收藏家,但对上面的字迹肯定会有研究的。 见卢灿和田乐群两人被自己说的发傻,老头子呵呵一笑,“你以为我没找人看过?早些年族里穷的时候,我也想着卖掉,修修学校,翻新祠堂,可这东西太大,没人买!” 也是哦,这东西典型的有价无市。 谁家买这么大的香炉回去?干嘛用?除了寺庙,还真的派不上用场,可寺庙缺香炉? 上天留给虎园博物馆的! “田爷爷,这纳福炉,我买了,放在虎园博物馆展览研究,还是不错的。五十万,您看怎么样?”跟这老头子,卢灿也不客气,直接报价。 “这样啊……” 老家伙眯眯眼看了卢灿一眼,又扫了扫田乐群,他摸摸胡须,半晌不言语。 卢灿一时间还真猜不透这老家伙是不愿卖,还是嫌价格低? “田伯……”田乐群圈住老家的手臂,使劲抖了抖。 “好了好了,别抖了,我老家伙都快被你抖散架了!真是……女生外向。” 老头子把手臂抽出来,摸摸田乐群的脑袋,“我们田家,就你一个出息的。还指望着你,照顾我们田家人呢。现在就这样了?还能指望上吗?” “田姐也很好啊?”田乐群翘着嘴,帮田婶说了句。 “她啊……精明够了,还是书读的太少,一辈子的成就,仅此而已。你呢,年纪小,还要多读书。我这一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读书人……” 老头子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唠唠叨叨的说了十分钟,无非是要记住家族,要上进,做生意胆子要大,但行事要小心谨慎。 别说,老家伙说的在理,卢灿在旁边笑眯眯听着,受益不浅。 卢灿也想明白了,老家伙当初为什么不喜欢郑叔——不是因为郑叔的出身,而是郑叔读书少。这些年郑叔的生意起来后,老头子对他的态度依旧没多少改变。 为什么田氏家族如此重视与卢家的联姻? 因为卢嘉锡是中大的教授,这是书香门第的底子。 呵呵,说起来,自己、田姨、孙瑞欣甚至温碧玉,学历都很单薄,不也一样混得还不错吗?老人的想法,难以理解。 在上一刻,卢灿还感慨老者的迂腐,等他听完老家伙对这尊弘治纳福炉的处置后,惊得长大嘴巴! 这老家伙,一肚子经济文章啊!真不愧是田氏宗族的前族长! 且看看他是怎么安排的: “阿灿啦!这弘治纳福炉,我不卖!”——开篇,吓卢灿一跳。 “这算是我们沙田田氏,免费赠送给虎园博物馆的。”——卢灿一阵心跳,激动的。 “可以办个捐赠仪式,是吧。”——卢灿点头,这是应该的。 “到时候可以请些记者来这边转转,顺便报道报道我们田心围嘛,是不是?”——这个貌似可以有的,卢灿掏点车马费就行。 “至于你刚才说的五十万呢……我是这么考虑的。”——不是说捐赠的吗?卢灿腹诽。 “这些钱呢,我们族里不好处理。你就以阿群的名义,捐给约里。”——合着还是要啊? “我们会用这些钱,修缮祠堂、把河边的那条路也顺便修一修,还有,田心围小学,昨天我去看了看,西墙都有裂缝了,也得要修补。如果还有剩下的,就给孩子们添点图书。你看怎样?”——卢灿有点懵,老家伙这算盘打的,杠杠的。 “对了,你卢家的这五十万,也可以走慈善款项嘛,对你卢家有好处的。到时候又可以举办一次仪式,又可以请一次记者,是不是?”——卢灿很晕,这老头子竟然把简单的交易,里面塞入这么多内容? “我早就瞧火炭约和大围那边不顺眼,他们不过占了新马场和曾家大屋的光,旅游搞的那么好。这次,借助我们双方互捐的事情,请记者来报道两次。我就不信我们田心围,干不过他火炭约还有大围?”——你老人家的根子在这呢?卢灿绝倒。 这番文章做的,让卢灿瞠目结舌。 田婶那股子精明,完全继承于这位老家伙! 如此简单的一次买卖关系,被他整成互捐!田心约还要借助这机会出名! 卢灿双手相握,高举过头顶,对老家伙拜了拜! 服了!您老怎么说,我就怎么安排! 逗得田乐群在一旁咯咯直乐。 “嗯,我稍后就让田颁去找你!”老家伙胡须一翘一翘,显然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田颁是田婶的大哥,现任田心约的田氏族长,这件事确实需要他来处理。 “这炉子,老爷子,您知道怎么来的吗?”卢灿和田乐群,陪着老家伙走出香炉房,他顺手将房门掩上。 “压船的。”老爷子应该研究过,随口说道,“十三行盛行时,我们沙田围村,也曾经组织过几次海贸。当时的海贸机构设立在王屋村,也就是沙田王家大屋。” “族谱中有记载的,你们要研究的话,我可以翻族谱给你们看。” “这座香炉,来自金陵的栖霞寺,当时船队送了一船檀木去栖霞寺,回港时空船,就把寺庙前的香炉给搬到船上压船。” 香炉压船?真是……好想法啊。 来历清楚,这又是一件传世古啊。 “我们沙田九约,为什么后来商贸船队?”田乐群问道。 “傻孩子,海上那碗饭是用命搏来的,不容易吃啊。飓风、海啸、海盗、军阀,哪一样都是我们扛不住的。不如老老实实在土地里刨点食物安全……” 听他的意思,沙田九约组织的商船队,结果不太好。 也是,海贸是危险系数最高的贸易方式,不是谁都可以下海的。 ……………… 热热闹闹的寿宴之后,卢灿、田乐群还有辛婶,一同回到卢家。 “潘哥,回来了?来我书房一趟。”一进门房,卢灿就看到潘云耕坐在那里,和纳徳轩安保几个熟悉的队员在神侃。 “欸,卢少,我回来了。田小姐也在?” 他神色激动,这趟缅甸之旅,开启两处宝藏,还有比这生涯更刺激的? “你辛苦了。” 田乐群微微欠身,吓得他一跳,连忙闪到一边,慌忙摇手,“当不得!当不等!” “走!跟我聊聊去。”卢灿拍拍他的胳膊,两人一前一后上二楼卢灿的书房。 “过程还顺利吗?”卢灿递给他一根雪茄。虽然不抽烟,但这种东西,他是常备的。 顺利吗? 都很顺利,甚至都可以称得上完美,如果没有离开缅甸之前的那场斗殴的话! 阿尔萨汗老先生掩藏的宝物并不多,三只大皮箱,一只皮箱是各种珠宝首饰,一箱子未曾精炼的金沙,还有一箱子则是各种金银制品、金块。 丹拓下到洞内时,这三只皮箱都已经腐烂。他们不得不用背篓,一筐筐王崖上背,一共背了七趟。 和十八师团掩藏的宝藏自然不能比,但杨坤给卢灿发来的传真单子上,依旧给出两百万美元价值的估算。 不错,能给自己应应急。 “和罗家部队斗殴,怎么回事?”听他讲述全部经过后,卢灿主动问道。 杨坤给他的电报中,提到了一句,杨启志出面,摆平了卢家卫队与罗家驻守果敢地方部队之间的一起小纠纷。卢灿只追问有没有人员伤亡,得知一切无恙后,也没放在心上。 “罗家的那些人太嚣张……”提到这事,潘云耕还有些气不顺。 卢灿眉头皱了皱,罗家在缅北势力已经超过杨家,现在闹翻,对纳徳轩没什么好处。 他们一行,在取到阿尔萨汗老先生的藏宝后,大意了一点,没有选择特定的撤退道路,而是听从杨家派来的卫队长韦岳的建议——打着杨家卫队的旗号,直接走官道,奔赴果敢,和那边的杨坤汇合。 一路无事,偏偏在进入果敢地区的阿兰关哨卡处,遇到一位刁钻的哨长。 此人根本就无视杨家旗号,一定要求检查货物。 这里是三箱秘宝,潘云耕能让他检查?在韦岳协调无果后,潘云耕、葛七还有丹拓,果断出手,很快制服这一个班的武装哨卡,缴了他们的装备。 他们抵达果敢后不久,罗家部队就追了上来,派兵将果敢老街团团围住,想要抓捕潘云耕一行。 卢灿眉头越皱越紧,杨家在果敢的颓势,恐怕比自己料想的还要严重。否则,罗家部队不可能如此嚣张。在整个缅北,杨家恐怕也不太好过。 缅北,是纳徳轩这几年连续扩张的根本,不容有失。 “潘哥,如果我们自己在缅北建立一支队伍,你觉得可行吗?”卢灿揉揉眉心,问道。 “我们自己的护矿队?”潘云耕问道。 卢灿迟疑了片刻后,点点头。 目前,以护矿队的名义,是最合适的。 “可行!既然是护矿队,最好是老兵。卢少能安排我去内陆一趟?那边的老兵很多。” “你有这方面的人脉?”卢灿正愁着这事呢,没想到潘云耕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内陆兵员多啊,而且是见血的鲨鱼,不像香江的帮派弟子,只是马戏团中的狮子。当然,这话卢灿自然不会出口的。 “您还记得谢军吗?他就是越战老兵退役的,游港后,被我们安保队伍招募进来。他在内陆能找到关系。” 谢军?卢灿还真没印象。他除了潘云耕、陈晓和葛七,其他人都不甚熟悉。 这不重要,有关系就好! 卢灿立即决定,“行!我马上安排。你歇息几天后,就带着谢军去内陆。越战老兵,能招多少招多少。先期就以护矿队的名义,在缅北训练。” “罗家这帮不长眼的,总有一天,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正文 第324章 奇彭代尔 “少爷,东半山的房子,已经收拾妥当,您和老爷,什么时间过去看看?” 管家边婶把泡好的绿茶递给卢灿,低声问道。 “嗯,知道了。对了边婶,那边安排谁过去了?”卢灿接过茶杯抬头问了一句。 “咱家人手不多,这次分派过去的是老田夫妇,手脚还算勤快。不过帮佣,需要重新雇人。”边婶在卢家,也算“位高权重”。 老爷子见她勤快,办事周密,在八月份抬她为沙田卢家总管家。家中大小杂事,都是她在分管处理,现在,又多了东半山别墅需要管理。 老田是沙田这边的老人,原先是厨房的厨子,前段时间人手不够,又将他媳妇带过来帮手,这么快他媳妇周氏,都成一栋别墅的小总管了。 “咱家现在有多少人了?” 卢少爷问的自然是下人,不含那些客卿,边婶自然明白,“每个院子安排四个,沙田这边十二个。虎豹别墅那边院子大,多一点,安排了五人,如果算上东半山那边的四个,还有司机小范两口子,咱家一共二十三个长佣。” 卢灿点点头,“你回头把名录拿过来,我给大家调调薪水。” 他感慨的摇摇头,“这香江……港纸真的要成纸了,物价一天三涨。” 他的感慨是有理由的。 香江经济以超过百分之五的年增长率快速发展,已经连续十年,带来股市一片繁荣。 昨天,他心血来潮,去菲利普斯财务公司坐班,钱伟给他的第一条建议,就是用公司的财务人员,做点股票业务。 香江股市太火,公司有四五位金融财务人员,手中有股票经纪人证书,其中就有钱伟。 挺好的建议。 虽然卢灿两辈子都没涉足过股市,但也知道香江股市的动荡,在未来二十年,不算剧烈,只有八七年和九七年的时候,有两场大幅波动。 大不了,到那两年,将资金抽出来呗。 呵呵,卢灿想得如此简单!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如果钱伟知道卢灿的想法,估计要笑掉大牙。 昨天去坐镇,是给钱伟面子,替他撑腰。 那是坐针啊!太不习惯这种坐办公室的生活方式,开了一场全员大会,卢灿宣布加薪和任命的决定,剩下的时间,都在无聊中度过。 又不好提前离开,便让钱伟帮忙找来香江的经济数据,还有香江三大股市中名录,他从中挑拣内容看着玩,顺带着找找隐藏在角落中的记忆。 一看吓一跳,从1975年到1980年,短短五年时间,香江的生活成本翻了四倍,生活中主要使用的一百种物资,物价涨了三倍还多。 可是,这五年时间,香江人的平均工资增长多少?从1975年的月平均780港纸,涨到现在的平均1150港纸,增幅超过百分之六十五。增幅看起来不小,可相比物资价格增长,还是太小儿科了。 难怪经常听到感慨,香江生活压力越来越大。 这才有卢灿琢磨着给家中佣人,涨涨薪资的念头。 老爷子事情多,田姐毕竟还不是女主人,这事还只有自己主动些更好。 卢灿接过边婶递交的名录,将家中佣人的薪资,统一提升了一半,给边婶、老田、小范这些“老人”又加了一定数额的特别补助。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边婶满心欢喜的捧着这份新名录出门,很快,屋外响起一片欢呼。 豪门的“仁厚”,不仅要看主人们的性情,也要看出手大方与否。 中午,卢嘉锡和田乐群相继得到卢灿给家佣涨薪的消息,都笑笑没说什么。 不过,从下午开始,纳徳轩珠宝、安保卫队,到珠宝店管理销售人员,他们的薪资,都有不同幅度的调整。 卢灿的无心举措,倒是让纳徳轩珠宝很幸运的避过“1980年香江涨薪大罢工”的风波。也是从这轮风波开始,港府设立最低薪资标准和最低生活保障标准。 中午,卢灿在书房中翻看《书法徵》,这也是诸宗元先生煌煌之作,与老先生的《中国书学浅说》合称书法双璧。 这本书中,老先生从书法的入门一直讲述到如何形成自己独有风格,深入浅出。 他总结的“永字八法”,侧(点)、勒(横)、努(竖)、趯(钩)、策(挑)、掠(长撇)、啄(短撇)、磔(捺),堪称中国毛笔书法的根基,结合永字写法,描述的形象生动。 卢灿的字画,一直被吐槽。 这几天清闲下来,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正经练练毛笔字,才将这本书翻出来,仔细阅读。 看得兴致正浓,咚咚,有人敲门。 “少爷,老田来电话,有事需要您处置。”是边婶。 “什么事?” “老田在电话中说,东半山别墅那边,找到一间储藏室,里面还有些油画,有些年头。他问,怎么处理?” “让他放着,我稍后过去。”卢灿答道。 呵呵,家中弄博物馆,连佣人都知道古画得留着。 至于说东半山别墅有密室?那是不可能的。这世上没那么多的密室可挖,冼德芬建的房子,不可能连密室不告诉后人,而且亨德利在这里住了十年。 虎豹别墅那是风水阵,一般人还真不清楚,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风水阵掩埋的东西。 得,过去看看,顺带着接田姨下班。 卢灿合上书本,起身招呼丁一忠,直奔港岛东半山。 “少爷,您过来了?” 老田是厨子,广式早茶一绝。见卢灿来了,胖胖的身躯,很快窜到卢灿身前,殷勤的问候。站在他身侧的是媳妇周氏,挺老实本份的一人。 在他看来,这边房子,以后肯定是少爷和少奶奶的住处。他们夫妇被分派过来管事,这是好事啊,卢家终归是要交给少爷的。在大院子那边,想要和少爷少奶奶接触,还有边婶这一关,不好贴得太近,到这边,就没这层顾虑了。 “嗯,房子收拾的听利落的。”卢灿抬眼看看,顺口称赞一句。 这栋房子,亨德利夫妇住的时间不多,以至于台阶上、墙壁上,留有厚厚的苔藓。老田夫妇安排人,把藤条修整一番,苔藓铲除后,又重新粉刷墙面,铺了地砖、梳拢屋顶,现在确实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嘿,以前的那家子,太邋遢,这么好的院子都不知道收拾。少爷,您可不知道,我们整整拉走了一车子苔藓和野草,那泳池里,刮了两边才清理出底色。那些儿童游乐区,许多玩具已经坏了,我也重新换置一遍,以后有了小少爷,也有地方玩耍……” 见少爷高兴,老田半抱怨半表功,说了一通。 媳妇周氏拉拉他的衣角,示意别话多,边笑着说道,“少爷,那储藏室在后进,您过去看看?” “对对对!少爷,去后面看看。”老田连忙推开一进的中门。 这栋别墅,典型的葫芦形。前院最小,不过五六十平米。接着是一进的二层小楼,应该是客卧和家佣、安保的住房。 在一进和二进之间的院子,足有四百平。一侧是带顶棚泳池,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侧是健身区及儿童游乐区,也重新换上地砖。 二进是L字形三层平顶楼房,是主厅主卧,右侧则是厨房和偏房。 二进后面则是一栋更大的园子,足有上千平米,里面安置了一个室外网球场,另一侧则是小型的板球场。本世纪初,板球运动在香江非常盛行,冼家是香江豪门,有这样的球场,并不稀奇。 老田说的一车野草,基本上都是荒废的板球场上的。 再往后,就是后山了。 所谓的储藏室,就在二进的右侧偏房。 门是敞开的,放风有些时间了,可依旧有一股子霉味,还混杂着强烈的土腥味。 卢灿苦笑,香江潮湿,这种环境,什么古画只怕也毁了吧。 “要不……少爷,你就在外面?我进去把那些画搬出来?”老田挽起袖子,准备进去。 卢灿拉了他一把,笑着摇摇头。他的心情能理解,就他那身形?还不如自己呢。 “你也别进去,我让阿牛他们一件件搬出来,少爷就在外面看看就行。”周氏明显要比老田主意多。 卢灿从敞开的门往里面瞅瞅,杂物挺多,很多断胳膊断腿的家具,都堆在里面,竟然还有一张欧式的木床。 最里面倒是能看到,有几个大画框,用报纸包好的。看外表,似乎没怎么破损,有一幅外面的包装纸破损了,应该是清洁工人撕开的。 卢灿踢踢门口的一条椅子腿,还挺牢固的,这是一条五条腿的圆形凳子,欧式的。 他低头瞅了瞅,呵呵! 看来要给老田夫妇奖赏啊——奖赏他们没将这堆垃圾扔了。 “田叔,你给源森居的郑叔去个电话,让他有空的话,马上过来!”卢灿有些小兴奋,对身边的老田挥挥手。 源森居的郑光荣?这是说……这些废旧家具,也是好东西了? 欸!欸!老田连连点头,小腿跑得飞快。 “那……少爷,我还让阿牛他们进来吗?”周婶在旁边问道。 “进来两人,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搬出来,我看看。”卢灿确实有些怯场里面的气味,他的鼻子对很多气味过敏。 几个零散帮工的,把储藏间的废旧家具一件件抬出来。周婶盯着他们,不停嘱咐,小心点。她也很清楚,既然少爷让老田打电话叫郑光荣,那这些家具应该还有价值。 第一件重见天日的家具,就是那五条腿的平凳,可惜,一条腿折了。 周婶擦去凳子表面的灰尘后,卢灿一眼认出这件家具的原料是红橡木的。橡木有比较明显的山形树纹,而且用手触摸感觉很光滑细腻。 凳面为圆形的,五条腿是拼接在凳面下部的,榫卯结构,腿与腿之间,有屏风板连接,形成一个整体。腿部呈现内弯曲线,上粗下细,弧线如弓,足部接以优美的球抓脚,微微上翘,型制很优美雅致。 这应该是大师的手工之作,可惜,押在其中一块屏风板上的烫金标识,已经看不清了。 也许,稍后郑叔来,他能认识。 橡木抗潮,这张平凳,除了腿部折了,其它部位还不错。 第二件家具,是一张靠椅,扶手断了! 这张靠椅的风格,非常强烈,卢灿再不认识就白学欧洲艺术史了。 这是“奇彭代尔”软椅! 是根据安妮女王式椅子设计的,主靠背顶部作成优美的弓形,椅背纵板直接连接在椅座后端,采用透雕的丝带装饰。两侧扶手为浅弧形内弯,握手处为圆形球。同时弯腿的膝部采用莨苕叶装饰,接以优美的球抓脚。 在座椅的背部,卢灿找到了烫金印签“ThomasChippendale(奇彭代尔)”。 这是奇彭代尔亲手做的椅子? 烂家具中也能挑出宝贝?还有就是,奇彭代尔的手工,怎么就到了香江? 卢灿有些难以置信。 正文 第325章 德芬画室 提到欧洲家具,绕不开的一个人就是奇彭代尔。 他是英国十八世纪最伟大的家具设计大师,同时代没有之一。 原本是个木刻家,自从他的作品在乔治二世时的1735年,首次问世以来,由于设计优美,制作精巧,成为英国家具设计界第一流设计师兼制作人。 可是,这家伙超越常人的是,他不仅会设计,会制作,还会动笔杆子! 他的名著《名流与家具师指南》在1754年出版后,轰动欧洲,这让他更加名声显赫。 这本书完整地反映了乔治时期家具形态的基本特征,他以图解的方式切合实际地分析了各种家具风格,使得人们清晰地了解到自早期乔治式以来有关家具的发展情况,其中包括法国宫廷洛可可式、哥特式和中国式家具。 此书被认为是当时指导家具发展的正确指针,不仅使乔治早期的家具真正摆脱安妮女王时期的束缚,进而进入新兴风格,而且给予美国以及北海和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家具莫大的影响。奇彭代尔是第一个得以以本人名字为家具风格命名的平民,从此打破了以君主的名字命名的惯例。 在成名之后,他亲手制作的每一件家具上,都会留有自己姓名。 英国有人统计过,他亲手设计的家具,不超过二百件,都是留有名录的。 难道当初冼德芬先生,曾经去伦敦,收购过一批奇彭代尔的手工家具? 似乎也只能这样解释。 这批家具,放在香江,想要卖出价值很难,但要是送到伦敦,嘿嘿,卢灿都能想象出来,抢破头的场面都有可能出现。 “少爷,这些家具,看起来挺老的,能进虎园博物馆吗?” 说话的是老田,他刚打完电话,说话间还有着急促的喘/息声。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卢灿。 虎园博物馆有不少明清家具,如果把奇彭代尔的这些家具修复,展示出来,会是什么效果?要知道,奇彭代尔本人,对中国的明清建筑风格,非常崇拜,他是将中国的塔、苏州园林技术、明清木器等东方元素与西方家具制作技艺相融合的第一人。 这么一想,卢灿又有些舍不得出手,毕竟现在不是那么缺钱了。 留着!让郑叔帮忙修复后,展存!他很快决定下来。 很快,旧家具全部被抬出来。 带有奇彭代尔印签的家具,一共只有五件,两张软椅,两张五腿平凳,一张折腿的红橡木茶几。应该是成套的,可是,这五件都各有破损,其中的茶几更是惨不忍睹,脱漆就不用说了,其茶几中心位置,还有一块茶盘大小的碳化癍。 不用说,应该是炭炉炙烤的结果——南方冬天喜欢用炭炉咕嘟小火锅。 卢灿心疼之余,也有些庆幸——如果不是残损,这些家具,冼家也不会留在这里,更不会落在自己手中。 除了这五件,剩余的卢灿和老田归类一下,一共还有二十一件。 高背罗马风格科林斯柱式榉木床一张,床板断裂四根;古罗马风格圣母浮雕白橡木书柜一只,其中两门的搭扣断裂;罗马风格白橡木案几一张,断一腿;罗马风格蒙锦靠椅四张,白橡木,各有残缺;罗马风格案几一张,漆面划痕严重。 巴洛克风格楸木沙发一套,双人沙发的板面断裂,单人沙发有破损,但基本完好;巴洛克风格楸木方桌一张,挡护板断裂;巴洛克风格镂雕楸木方椅两张,踏足横档踩断…… 这十来件价值较高,应该是冼得分家族留下来的,有修补价值,稍后可以让郑叔拉走。这些东西,卢灿不准备保存——欧式家具并非件件都有馆藏价值。 至于其它的,大概是近些年葛柏家族,或者亨德利家族弄坏的家具,小凳子,小椅子不一而足。这些,没什么价值,卢灿挥挥手,扔了! 储藏室的杂物清理干净,卢灿冒着烟尘进门,里面空荡荡的。 在墙角一侧,立着两副画架,分别是立式和坐式,卢灿再看看四周墙壁,有钉扣的痕迹,这应该是冼得分的画室。 洗得分爱油画,尤其是喜欢画海港图,香江不少人都知道,现在东华三院的一些墙壁上,还有他画的风景油画和人物画。 墙角油纸包着六只画框,卢灿不认为这是什么名画,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洗得分自己的画作,否则不会留在这里。 现实又一次打脸!不过这个脸打得他兴奋无比! 六幅画被老田逐一打开。 第一幅是冼德芬的画,《维多利亚夜色》。 爱画画和画的好,区别大着呢,撇去他的名人效应,洗得分的画,不值一提。 只能说他懂得油画的某些技巧,配色、作底不陌生,更高端一些的构图、光线、气氛渲染,他都不甚精通,至于更高端的人物的神情捕捉、植物的自然光泽、天然的情绪发挥,他的画,基本没触及。 他的这幅画,试图表现点点星光、渔港夜色中的灯火,还有海面与黑夜的色差对比,可惜力有未逮。卢灿只能看出黑糊糊一片轮廓,连水陆分界都难以辨认。 白点是行星?黄点是灯火?还有,那乌黑一片是建筑? 哦,上帝,这画还是给上帝看去吧,别人欣赏不了。 这是真迹,很好鉴定,书画的右下角留有他的汉字签名“洗得分”。 并非姓名写错了,而是他所创作的书画中都是以“洗得分”为笔名,声称“冼”字加一点水为“洗”字,会比较平衡点。 第二幅同样是他的作品,《渔船归来》 这幅画的色泽要明快一些,因为是白天,大量使用蓝色和白色颜料。 嗯,这幅画倒是有点价值,不是画,而是画中的内容——能看到本世纪早期的鱼市盛况。老先生的笔力不够,根本难以捕捉如此之多人物的神情,因此,出现很多“呆滞”和“类似”的面孔。至于远方的人群,已经被他用点点替代,这也行? 第三幅、第三幅、第五幅,都是老先生有关渔港作品。 连着五幅画都没什么价值,卢灿正准备让老田安排人,把这里收拾干静,把画搬出去。这些画虽然在艺术价值方面欠缺,但卢灿可不准备扔。 洗得分家族主脉搬到加拿大,可是,香江依旧盘踞着一房呢。这一房可是掌控不少资源的,依旧是豪门。 这些画对外人可能是鸡肋,对洗得分家族留港的这一脉,可是老祖宗的遗宝。 嘿嘿,未来,也许会有大用! “嗤啦”一声,老田手快,将第六幅画框的油纸撕开。 卢灿瞟了一眼,咦? 露出的一角,是乳白色的絮云和青蓝色的天空,色调层次分明,画笔的笔锋呈现奇特的卷纹,云和天空之间的着色,过度自然。 老先生画技大涨? 初画者喜欢的描笔和点笔,竟然变成内卷连笔?这可是需要相当的技巧的! 这涨得太厉害了吧? “我来!”卢灿蹲下来,将这幅画的油纸撕开。 靠!卢灿抚着额头,惊叹一声。 不用说,这幅画不是老先生的作品!同样是海港,这幅作品,妥妥的大师之作! 应该是冼得分老先生买来学习临摹的。 “田叔,帮我搬出去!这里光线不好!”欣喜啊!卢灿连连对老田招手。 两人将这幅高八十公分、宽六十公分的油画抬起来,搬到室外。 卢灿搓着手掌,一遍遍的惊叹! 画面的大背景是渔港,靠海岸一边,树立这橘黄色的三根灯柱,应该是引航的灯塔。蓝色的天空、白色的絮云,海港木栈码头边,停靠这一艘风帆被扯烂的渔船,远处是灰蓝色的大海。 这是风暴后的海港! 主体画面有六个人物,占据画面最中心的人物,竟然是个背影! 这位作者真是胆大至极! 他衣衫破旧,头上斜戴着一顶圆斗笠,半佝偻着身子,赤着双脚,一只手臂指着远处的灰色海面,似乎正在和对面的五人,讲述某一伤心的故事。 对面五人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长大嘴巴,表情惊诧、讶异、悲伤,诸多表情融在脸上,似乎不敢相信对方的话。第二位是个黄衫女人,她掩着嘴,眼神中流露出的同样是悲切。第三位是个半大小伙子,表情茫然,似乎不知所措。第四位又是一位女子,她蹲在地上,双手掩面,似乎正在痛哭。第六位则是一位三四岁的孩子,一手抓着母亲的头发,一手攀在母亲的手臂上,似乎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哭,他也在咧嘴,将哭未哭。 这才是大师的作品! 这幅画的主题是《海难归来》! 没有一丝描述海难的画面,却通过听闻者的伤心表情,还有风帆渔船破烂,让人想象。 而且作者大胆使用了大面积的暖色调,也就是白色的天空、橘黄色的灯塔,与画面人物进行鲜明对比,让每一个看到这幅画的人,都能产生强烈悲伤! 这幅画的边角,有落款“RichardDadd”。 “少爷,这幅画很珍贵吧,我看着心酸酸的!”老田在旁边问道。 这就是优秀作品所带来的艺术感染力——连不懂画的老田夫妇,都能被画中悲伤感染。 卢灿的情绪也受到影响,半晌后,他点点头,很贵重! 这幅画的珍贵之处还在于,他是理查德达德少有的现实主义作品! “真想不到,这幅画竟然是个精神病患者画的!太伟大了!”卢灿连连摇头感慨。 卢灿这话让老田夫妇愣住了,这么感人的画,是精神病画的? “嗯,精神病画的。”卢灿再度点头,“他不仅有精神病,还认为自己的父母是魔王,最后用刀捅死了自己的父母。” “啊!” 正文 第326章 戴哥建议 理查德达德 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艺术家,以细腻的东方和超自然的场景描绘著称。 他第一次有记录的精神病发作是在尼罗河的一艘船上。当时,他疯狂地相信自己的心智已经被古埃及冥王欧西里斯占领。 回到英国,他开始相信自己的父亲就是这个魔王。 后来他捅死了父母,逃亡到法国,并企图杀死一名游客。最后,他被送进了一家精神病院,并在那里完成了许多他最知名的作品。 他的作品中,幻想画居多,人物形象或被扭曲,或被夸张,或被变形,或大或小。像这样一幅现实主义作品,还真的非常少见。 但并非没有,譬如被收藏在英国国家美术馆中的《流浪的音乐家》就是一幅罕见的现实主义作品。不过,那一幅,在人物神态表现上,比自己这一幅要差。 为什么会这样? 据说理查德达德在精神病院中,偶尔也会清醒,这时,他就会回忆起自己痛苦的往事,流浪的经历,他会把这些内容,融入到现实主义作品中。 譬如自己拿到的这幅画,就是他宣泄悲伤和对自己的行为震惊的作品。 理查德达德的画作,拍卖记录很少,并非不好,而是……他的画作大都数都被收进英国各大博物馆。 当年理查德被送入法国巴黎齐尔夫精神病院后,在那里留下大量作品。1904年,齐尔夫医院准备拍卖他的十六幅作品,此举,引发英法两国艺术界的一场口水官司。最后,英国政府不得不掏出十三万六千英镑,将这十六幅作品买回来,分别放在英国的六家博物馆保管。 这十六幅并非理查德在医院的全部作品。 1910年,这家医院通过另外渠道,又偷卖了五幅。事情曝光后,再度引发英法的口水战。这一幅,估计就是偷卖的五幅作品之一。 冼得分老先生,绘画一般,眼光真不错,这幅画,挑的好! 也许,老先生知道这幅画不好曝光,所以一直掩藏在画室,1925年老先生过世,被不懂字画的子女,放在父亲的作品一起打包。 老先生故去,画室荒芜下来,渐渐成为家中的杂物室,1959年,冼家卖房子时,估计将这幅画彻底忘记。 现在,便宜自己了! “诶?这屋子的家具怎么了?打架了?阿灿,别告诉我你买栋房子,里面的家具都是这样的破烂?”郑胖子从一进中门进来,看见摆在二进院子中的破凳烂椅,笑着问道。 你还别说,他这么一提醒,卢灿看这些破损的家具,还真的有些像发生一场家庭激战所留下的残痕。 最起码,那几个缺胳膊断腿的椅子、平凳,很像是砸坏的,而且很像用凳子当武器,对砸的。 五条腿的平凳,无缘无故断其中一条腿?这不合乎常理嘛。 管他冼家当年是不是兄弟打架了?不打架,这些家具还不会留下来呢。 “郑叔,您可来了。” 卢灿指指这些残损的家具,“这些东西可都是冼家当年留下的,看您的手艺了。” “咦?东西还真不错!”他的手摸向那张奇彭代尔的软椅。 嚯!这家伙,眼光真是毒辣!一眼就瞄准了值钱货色! 以郑光荣的学历,肯定不知道奇彭代尔,但是,他同样有大师的眼光,对好家具有清晰的辨别和最直接的认知。 “这张椅子做工好!” 他一上手,就摸来摸去,还将椅子放倒,从下面察看榫卯结构,以及内部构造。 老田夫妇家在田心围,算是田婶娘家人,和郑胖子很熟,嘻嘻笑道,“好在哪儿?” “好在哪儿?你这是考我呢?”郑胖子单腿跪在地上看椅子,听这话,抬头,“一位好木匠,基本功扎实不扎实,看榫卯,手艺好不好,那就要看曲木。” 他拍拍椅子的曲线腿,自己撑着膝盖,爬起来,将椅子扶正,又拍拍椅背和扶手,“这曲木功夫相当了得,弧线划得很好,纯手工,能做成这样,已经算是绝技了。” “榫卯结构设计的隐蔽,而且合理,严丝合缝,外面一点看不出来,大师作派。这把椅子的木材,有两三百年了,能用这么长时间,榫卯竟然还没有活动……” 他又指了指旁边的镂刻雕花古罗马大床,“你别看那好像工艺很复杂,其实都是花活,只要看大靠背的曲线,就知道不如这把椅子。” “做这把椅子的人,是个木匠高手!” 内行看门道,这就是郑光荣的鉴定,和卢灿的鉴定,截然不同,但更精彩! “能修吧?”卢灿更关心这个问题。 郑光荣摸摸下巴,“我自己出手,差不多。那些小徒弟,还不行。” 能修就行!卢灿一拍手掌,“那就麻烦郑叔,两椅两凳一茶几,您费费心,修好后我要摆在虎园的。其它的,我看过,都还有些价值,您拉走处理吧。” 郑光荣摸着那张茶几中心的碳化癍,眉头直皱,这玩意不好修。许久,他才开口,“这茶几,我只能将上面一层刨掉,另外再走一层木漆。” 也只能如此了! “这几件家具,修,没问题,不过……修好放我店中一个月。我要让那几个臭小子,好好学学!省得整天以为能做点沙发,直木椅子就当自己是大师傅了。” 这不算什么,虎园开业还需要一年多时间。 房子不够啊,建房子呢。这几个月,刚建好库房,虎豹别墅还需要改建,而且那里只能设置九个展厅,还有几个展厅,需要新建。 卢灿有些龇牙,虎园,现在越来越像吞金兽,自己赚来的钱,基本都贴补进去。展品是大头,基建的数目也不小,安保和人员开支,更是长久的费用。 博物馆还真不是那么好开的。 从东半山别墅出来,卢灿带着那幅油画,还有五幅洗得分的大作,拐道上了大坑虎园。 刚走进门楼,就看见戴敬贤夹着一本资料,脚步匆匆。 戴敬贤来这里一个多月,现在的正式职位是馆长助理兼培训中心经理。 他和李林灿最近很忙,忙着培训。 福伯招聘一批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俩忙着给这些人做展品维护、保养的基础培训。 这些人未来将是博物馆的主要工作人员。 什么公司需要提前一年半做员工培训?只有博物馆呐! “戴哥!这里有幅好东西!”卢灿夹着那幅画,对他招招手。 “油画?”他虽然跟钱老学的是传统文学,可对西方艺术同样了解颇深,伸手帮卢灿搭了一把,顺带着瞅一眼。 他的鉴定习惯,喜欢从签名看起,抬头惊讶的问道,“理查德?那个疯子?” 好吧,说理查德达德是个疯子毫不为过。弑父弑母,以中华传统孝经来判定,这家伙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这不能掩饰,他天才般的作品。 戴敬贤直接摇摇头,“这家伙,我不喜欢!即便是神经病,也不能成为他可以是恶毒凶手的借口。” 嗯?卢灿一愣,没看出来,戴敬贤的性情很耿啊! 好吧,不说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卢灿很快调整,“戴哥,我想要增加一个西方艺术馆。主要展品有欧式家具、英法古董瓷器、还有十来幅油画和水粉。” “你看成吗?” 无论是油画,还是瓷器,欧洲物品单馆肯定是不够的,只能开设一家欧洲艺术综合馆。 聊这个,戴敬贤很高兴,“香江是融汇中西的地方,原本我就想要建议你,留意西方藏品,可是这一个多月……你太忙。” 说得卢灿有些尴尬。 他来这边已经一个多月,自己除了在穆老亲情聚会时,两人谈过之外,还真没接触过。看来,他有不少意见要提啊,卢灿连忙接口,“今天有时间,戴哥说说你的想法。” 两人抬着这幅画,边走边聊。 “如果只是以私人博物馆来立足的话,虎园的藏品数量不错,藏品也很精美,品类相对齐全。可是……” 开篇垫上两句好话,估计后面有难听的。 “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琢磨未来虎园的定位。” 嗯?他的问题来了。 “如果只是收藏中华文物,我们近处有台北故宫,远处有内陆的博物馆,拼数量、拼质量,都很难和他们PK。” 他这话是实情。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脚步突然停下,看着卢灿。 “这意味着我们的博物馆,只是个一般的、没有特色的、给人印象平庸的,只不过稍大一些的馆藏罢了。” “我们会在这两者之间的夹缝中求生存!” “我们的博物馆想实现自我盈利,会非常困难,尤其是在香江这个传统文化沙漠中!” 卢灿挠挠头,这个问题他不是没考虑过,可是…… 无解啊! 卢灿挠挠头,语气有些无奈,“戴哥有办法?” “办法就在香江!”戴敬贤跺跺脚,示意这块土地。 “你说,我听着……” “香江的地理位置,香江的历史,香江的人口比例,香江人的受教育背景,都决定了,这里的博物馆,一定是混血!”这话他说的斩金截铁。 卢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将虎园打造成中西文化混合展藏的一家博物馆。 “美国没有历史、美国没有文化,但美国偏偏有世界最大的博物馆!大都会博物馆每年接待观光客七千万,他们的特色是什么?他们凭什么?” 卢灿有些心惊,自己不过是想要弄一家展示藏品的博物馆,怎么被戴哥拔高到这样的地步?要知道,大都会后面的股东群,全是纽约金融界的大亨。 他们是可以影响到美国经济,甚至全球经济的庞大存在!自己算什么? “当然,我们虎园只能以大都会为目标。”这话然卢灿轻吁一口气,戴哥,你还很理智,没让我钻火坑。 “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来!”嗯?他的话是……? “我的建议是,从现在开始,我们不仅要关注中华文物,东方文物,也要将注意力稍稍关注西方文物。” “西方经济强过亚洲,因此,可以预见,西方艺术品,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是艺术圈的主流。虽然我们立足香江,立足于中华文化圈,但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游离于世界主流艺术。” “毕竟,香江有足够的氛围,培养西式文物的展藏!” 他说的很清楚! 可是,卢灿有点挠头,戴哥,你给我的压力太大了! 正文 第327章 准备北上 一九八零年,是我父亲的事业元年,也是卢氏家族元年。这一年,最关键的是我父亲和母亲的订婚,他们的结合奠定了卢氏家族的基石。 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我太祖为何要订婚大操大办。几年以后,他们才赫然发现,正是那场订婚仪式,让我们卢家迈过那道门槛!不知不觉的跨过从二到一,甚至登顶的门槛! ————《父亲这辈子》作者:卢汉广 十一月十日,沙田卢家,张灯结彩。 三栋联排别墅,通道全部打开,全用来招待宾客和附近的相邻。 卢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喜庆过。卢嘉锡老爷子,这次不顾卢灿和田乐群的阻挠,一意决定,给两个孩子,办一场轰轰烈烈的订婚大宴! 为了抬势,他亲自去邀请卢家的姑太和姑祖冯敬尧当天来坐镇。 他给香江所有有名号的豪门,全部散发请柬,甚至不惜私下放话,这次如果不出席以后永远也别和卢家打交道。 他给港府政务司、新华香江分社、中央日报社、有过接触与交流的各国驻港领事馆都发去邀请函。 香江中大的有名号的教授,基本人手一份请柬,港大也有超过两成教授接到邀请,台北有数十位文化教育界名人,也赶来赴宴。 另外,这一次,他破例让卢灿和田乐群,将其外婆葛白氏(外公限于通缉令到不了港)、舅舅葛辉、小姨夫妇请到现场。再由葛辉出面,邀请十多位黑道大佬。 至于重要的生意合作伙伴,更是一个不落,全数邀请! 印尼、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到来的客人,有四十多位。 单是缅甸,缅北十三家族就来了十一位家主或族老。杨家重量级人物,就来了四位,杨启志、杨天和、杨季东、高世杰。杨秀姑病重,但依旧捎来私人贺礼。 相较而言,就内陆的客人最少! 内陆故宫的代表团张仲行、徐梆达等人适逢其会。 卢家宴客三天!一共摆出一百九十六席! 到来的客人,无不瞠目——卢家,不知不觉的,结出如此庞大的网络!政界、商界、文化圈、传媒界、黑道,无所不包! 卢灿也是很久之后才想明白,卢家发展到了瓶颈,老太爷是借助这个机会,想要更上一层!如果等卢灿结婚再来操办,时间上晚了两年。 同时,老爷子也利用此举,震慑某些觊觎卢家财富的人!呵呵,别说没有,纳徳轩珠宝这两年半的发展过程中,没少遇到各种暗桩! 相比老爷子温润平和的外表下,所蕴含的心机,卢灿,还差远着呢! ……………… “你想北上?” 听到卢灿说想要在近期北上,卢嘉锡的眉头微皱,夹着蟹黄包的筷子也放下来。 “是不是急切了些?” 急切?确实有点。除了那些原本就偏红的,现在香江诸多豪门都选择观望,静候即将到来的谈判,大规模北上示好,还需要两三年。 不过,卢灿等不及了。 “大势所趋,晚不如早。这次刚好可以陪同故宫的专家回京,也有借口。” “另外,听张大师他们说,琉璃厂和报国寺有几家国营文物店一直在开业,我想去搜罗几件,填补虎园博物馆的空缺。”卢灿笑笑。 早餐桌上,还有田乐群,她低头不语。 这事,昨天夜里卢灿已经和她聊过。 十多亿人口的大市场,真的能富裕起来?尽管有些怀疑,但还是被他宏伟的描述震惊了,神魂颠倒中,点头同意他北上探路。 另一侧孙瑞欣,卢灿订婚时回来的。 士林区纳徳轩珠宝,是十一月六日开业的。小丫头在这次经营实践中,算是找到感觉。开业当天,郑丽君出席揭幕并现场演唱《我只在乎你》《小城故事》等多首名曲。 开业活动,进行的非常成功! 她听卢灿准备北上,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这样啊……张大师他们准备哪天回京了?” 这次接待,虎园博物馆这边由福伯、李林灿负责,另外还邀请了中大的庞教授、老学斋的马继明两人参加。 卢嘉锡忙于卢灿订婚事宜,因此只出席两次晚宴,对他们的行程并不了解。 “定的是下星期一的机票。”田乐群低头回答。 “阿群,稍后让后厨准备准备,今晚我宴请他们四位,另外,给新华社那边也发一份邀请。”卢嘉锡放下筷子,起身。 桌上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关于北上,老爷子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缓步走回自己的书房,卢嘉锡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发呆。 北上,多简单的一个词。 可是,这既不是在纳徳轩珠宝中添加钻石这一品类的经营问题,也不是开设博物馆这样的兴趣问题,更不是多开几家店面的问题,这可是关乎卢家发展方向的关键问题! 自己不得不慎重考虑啊。 木然坐了片刻,他拉开抽屉,摸出一本日记,很自然的翻开。 里面,夹着一张六寸的彩色照片。 这是那孩子满月时的全家幅,自己和劳拉坐在中间,背后,是英俊的儿子还有美丽的儿媳。劳拉的怀中抱着的婴儿,正是阿灿。 手指轻轻触抚着照片上的每一个人脸庞,卢嘉锡的面容一阵抽搐:“夏洛特,孩子真的大了,想要飞了,我该怎么办?” 许久,他才从笔记本侧面夹袋中,摸出五枚铜钱,各个溜光水滑,包浆厚重。 第一枚是秦惠文王所铸的秦半两,第二枚是汉武帝建元元年铸行的三铢钱,第三枚唐高祖武德四年发行的开元通宝;第四枚是宋太祖建隆元年所铸的宋元通宝;最后一枚从他指缝间溜下的则是洪武年三月朱元璋所铸的洪武通宝。 这是赫赫有名的“中华五帝钱”! 卢嘉锡放下笔记本,站起身来,整整衣襟,神色肃穆,将桌上大五帝钱一枚枚捡拾起来,合在掌心。 闭目冥想片刻,右手一撒,叮叮当一阵乱响,这五枚铜钱如同舞蹈般,在桌面跳跃几下,才逐一安稳。 这是在占卦? 如果卢灿看见,一定惊得合不拢嘴——传统的铜钱卜卦,都用三枚小五帝钱(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和嘉庆时期的铜钱),卢嘉锡竟然用五枚中华五帝钱! 看着卦象,卢嘉锡的眉头微皱,但嘴角偏偏多了一丝笑颜! 这神情,怪异至极! (南方人在出远门之前,占卜问卦很正常,港人尤甚,勿要过于解读) 晚上的招待宴,卢嘉锡亲自陪几位客人,杯来盏往,谈天说地,气氛很热烈。 卢灿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老爷子一再拜托几位,自己孙子此行北上,想要见识见识中华的大好河山,顺便去新会祭祖,给先祖坟上添把新土,还需他们多加照拂。 他的话,更多的是说给王框听的,对方才真正有这权力。 卢家人北上?这可是好消息啊! 尽管只是个孩子,可是卢家只有祖孙两人,这孩子在香江的影响力同样不弱,同样可以代表卢家。王框在一周前刚参加过这孩子的订婚典礼,也见识了卢家在东南亚的影响力。 对于这等好事,自然是没口答应。 卢灿跟着祖父,频频举杯,以茶代酒,感谢故宫派出的专家组。 这次故宫真的诚意十足,派出的三人都是顶级专家,个顶个都是上辈子卢灿仰望的角! 团长张仲行,北大中文教授,古文字学家,后世被人尊为“燕园三老”之一。 副团长更是给卢灿一个惊喜——徐梆达,二十年后号称内陆字画鉴定的“宗师”级人物,有“华夏辨画第一人”之誉。 宗师啊,可不是大师啊! 第三位是故宫三国两晋历史高级研究员金玉生老先生,金老先生是前朝皇族后裔,此行很低调。如果卢灿记得没错的话,这位老先生十年后出任故宫的副馆长。 这三人的脾气、性情都很好,都是做学问的人,因此与福伯、李林灿等人,相处的还不错。张仲行更是与马继明上演一出三十五年亲师兄弟见面的悲喜剧! 还有一位是随行人员,负责他们的安保、住宿、行程等问题的,三十来岁,眼睛如鹰。 “欸!欸!”酒席正酣,有人不太和谐,频频拍桌子打断卢嘉锡和王鼎新的敬酒。 没别人,只有李林灿这位“狂人”才能干出这种事。 一屋子全都安静下来。 “我说……那个谁?”估计李林灿还真的没记住王框的姓名,挠挠头发,他笑得有些尴尬,“我也想回老家看看,成不成?” 这老家伙,真能多事! 卢灿翻了翻白眼,你的工作关系,可是挂在台岛故宫,家可是还在台岛呢。突兀的提出这要求,这不是让人难做吗? 不过接下来,他的一番话,说得大家都心酸酸的。 “我的老父,去世的早,是家母将我拉扯大,送我上学,民/国二十七年中原大旱,她是饿死的!儿子不孝啊,您死前未在床榻磕头,这一走又是几十年未曾祭拜……” 老头子越说越伤心,最后竟嚎啕大哭…… 喝了点酒,又触及伤心事,六十多岁的老人,涕泪横流,闻者无不抹泪。 卢灿、福伯、戴静贤,赶紧走过去,把老先生掺扶到客厅。 一座人,都沉默了。 张仲行和马继明,对视一眼,相继叹了口气。 他们师兄弟,又何尝不是三十多年见一面? ………… 晚宴后,客人陆续离去。 卢灿坐在书房中发怔,李林灿的问题,暂时无解! 一个身影溜进来,很熟悉的挤在他怀中,是孙瑞欣。 “灿哥,我也想回津门看看老家,我都不记得了,你这次带我去,好不好?” 小丫头,这心事藏了一天。 带她回去,倒不算麻烦。 正文 第328章 造福乡梓 江门潮莲公社今天迎来一批贵客! 两辆簇新的大轿子(南方对大中型客车的称呼),沿着公路,从新会那边驶来。公社的几位头头脑脑都在,等候车子的到来。 新会石头乡蓬莱里,这个刻印在卢嘉锡脑海中的名字,现在已经完全变了。 1951年1月12日新会县划出江门镇成立江门市,就在三年前,石头村蓬莱里被划归为江门超莲公社。好在卢家当年在新会很出名,一行人在新会招待所住了一宿后,今天,市里安排人,带他们去老家。 卢嘉锡望着窗外青绿的油菜苗,很自然的眼睛有些湿润。 是的,这次回家祭祖的队伍,卢嘉锡亲自带队。王鼎新、王大柱夫妇、卢灿、田乐群、孙瑞欣都来了。 不过,在祭祖完毕之后,卢灿带孙瑞欣,还有王大柱北上,卢嘉锡带田乐群等人回港。 “阿鼎,你还记得那片山吗?小时候,我们可是经常上山捉兔子呢。”重归故里,卢嘉锡的心情变得活跃,指着远处的丘陵,喊着王鼎新的小名。 “哪能不记得?有一次你从山坡滚下来,还是我和那个谁……对了,谭乐,小乐子,两人轮着背你下山的,还害得我被老爷骂!锡哥,话说那时你还真胖呢……” “你就记得这事?”卢嘉锡立即反驳道,“那次你在山后水围中淹个半死,还不是我救你的?上岸后,你还吓得哇哇大哭,那次,小乐子也在。” 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相互揭短,让大轿子中充满欢乐。 这里,有他们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听两人提及,其中应该还有个少年,名叫谭乐。 “爷爷,王爷,那谭乐是哪位?”卢灿坐在他们身后,忍不住问道。 王鼎新脱口而出,“他啊,我们石头卢族义学谭先生的儿子,从小就瘦弱瘦弱的,胆小,最怕蛇,看见蛇就走不动道。” “嘿,别看他胆小,他爷爷可是我们新会当时的大人物呢。”卢嘉锡补充一句。 “他爷爷?” “嗯!他爷爷谭镳,可是我们新会数一数二大学问家。我小时候就是他爷爷给开蒙的。” 卢嘉锡的话,让卢灿有些惊讶。 爷爷能说大学问家,那必定学识很渊博。 “谭镳老先生,光绪十五年乡试第九名的举人!” 别小瞧举人,古时候的中举,那可比后世考大学难太多太多,更何况,他还是乡试第九名。 老爷子的话还没完,“本来,他是有机会考取进士的,可是……” 他遗憾的摇摇头,“光绪二十一参与康有为、梁启超发动的“公车上书”活动。对了,梁卓如是他的表弟,两人同一年中举,梁启超的名次仅比谭镳老先生高一位,第八名。” 靠!这人越说越不简单了! 难怪老爷子说他是大学问家。 “后来呢?”卢灿不自觉追问道。 “光绪二十四年春,上京会试,又参与康、梁组织的保国会和维新变法活动。” “结果很明显啰,变法失败,他榜上有名,被通缉,最后只得逃回乡里,安心做学问,搞教育,受聘担任我们卢家资助的新会官立中学堂的堂长。” 卢家当时已经没落,可是烂船还有三斤钉,也要比一般富户强。当时新会的义学、义仓,都是卢家承担费用。 “老先生还是个收藏大家,考古大家。” 卢嘉锡说这话时,卢灿已经想起,他口中的谭镳是何许人了! 这人在收藏界的名气,比他在县城中学做学问的名气大多了。 谭镳,新会坦乡人。 他编写的《古钱谱》,讲叙的相当齐全,很有特色,卢灿看过他的书籍。 卢灿还知道,此人在1916年主持发掘东山龟岗古墓,并在《冈州考》一书中,断定其为南越王墓冢。这是中国近代史中,第一次发掘南越王国的历史遗迹,给后来的岭南文化考证,提供很多线索和参照。 另外,他的藏书颇丰,他的学生黎昀,在《谭镳所藏古物歌》中有“先生插架三万篇,嗜好日与古为缘”之句,来形容他的藏品之丰的。 王鼎新冒出一句,“他家的书,多着呢,整整两大房间。” “老先生的藏书呢?还在吗?”提到收藏,卢灿分外来劲。 这个话题稍显沉重,卢嘉锡看了眼另一侧陪同自己一行的江门市工作人员,“当时我离开新会时,他家家境还算可以,不知道藏书还在不在。” 那位工作人员神情有些尴尬,看来他也知道谭家。他搓搓手,答了一句,“应该都还在,不过在镇公所公家仓库中。” 车内再度沉默,卢灿坐直身子,“魏先生,不知道稍后您能不能辛苦辛苦,帮我问问,谭家的后人还有哪些?那些藏书究竟在哪儿?” “我在香江开设一家博物馆,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出外汇卷,买这些书。您看行吗?” 昨天卢灿一行住宿在新会,因此江门的领导不太好出面越境到新会来,只派来一位带路的。这位陪同的干部,是市侨联的人,魏吕明,三十来岁。 侨联,专门和华侨打交道的,基本都是八面玲珑的角色。 他立即满口答应,“瞧卢先生说的,别这么客气,我稍后见到公社领导,帮您问问。不就是一些老书吗,应该没什么问题。” 卢灿松了口气! 提及此事后,车厢内再也没人说话,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南方经济活跃,这一带又靠海,民生经济,比卢灿想象中要好得多。远处有不少青砖瓦房,公路旁边遇见的孩子,穿着虽然破旧一些,但很整洁,人也很精神。 其实,此时香江普通人家的生活水准,比内陆强不到哪儿去。想想两年半前的孙瑞欣,和爷爷还住在窝棚中呢。 想到这,卢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她正拉着田乐群的手,两人脑袋抵在一起,不知嘀嘀咕咕什么呢。 现在的她,哪能瞧出一丝两年前的可怜模样?拉出去,任谁,都要夸一句大家小姐。 从江门到石头,只要五公里,从新会到石头,也只有二十公里,路况不是很好。 卢灿想了想,主动向魏吕明问道,“魏先生,这条公路,扩建改修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预算?” 魏吕明面色一喜,这种主动提出造福乡梓的侨胞,最受欢迎。尽管不是老的开口,小的既然发话,想必也能管点事。 “这条路是石头到新会港的,长一点,费用高一些,大概需要……”他笑着用两根食指交叉一下,算是拾万。嗯,他说的是外汇卷。 卢灿点点头,没马上给他承诺。那魏吕明马上又说道,“其实这条路的路况还算可以,暂时动不动无所谓。江门到石头的那条七公里公路,该修修!” 呵呵,魏吕明挺有意思的。 石头到新会,是跨县公路,江门到石头,是县内公路。 “费用不高,两条路都修一修吧。还需要魏先生帮我汇报一声,以免唐突。”侨胞回乡祭祖,修桥铺路,那都是必须要走的一关。 “欸!”魏吕明连连点头,不过他的眼光始终落在卢嘉锡的身上,等他也点头后,拍手赞道,“卢少爷真是大善!稍后到公社,我就给市里面电话,汇报卢家的善举!” 他还真是七窍玲珑,主动说道,“稍后电话,我把谭家的事情说一说,那些书籍的事情,我也汇报一遍。” 卢嘉锡这次回乡,原计划就要掏钱给乡里。临行前,他交代卢灿,这些事都让卢灿出面。这些,都能给卢灿在稍后的内陆之行加分量的。 因此,卢灿在魏吕明说完后,又加了一份砝码,“您稍后汇报时,顺便说一声。这次我们爷孙回乡,还准备一笔助学资金,二十万外汇卷,专门用于修葺石头学校、帮孩子上学的。” “这是专项资金,下次再回乡,我可能会翻看账本的。”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我替孩子们谢谢卢家!” 魏吕明自动忽略后面所谓的察看账本一说。再说,此时的干部还真没多少人敢伸手的。 卢灿之所以把这笔捐款也提出来,因为他深知,与其零打碎敲,不如一次撂倒! 这次他的计划是出善款五十万外汇卷,折合港纸也不过二百万左右。呵呵,当时的汇率就是这么操/蛋(人民币兑港元一比四)。 卢灿的两笔捐款下去,车内气氛顿时活跃很多。 魏吕明对附近的历史很熟悉,陪着卢嘉锡、王鼎新两人,大聊特聊新会的历史典故、人物事迹,对广利行卢家,更是称赞有加。 车,愈行愈近,远处的村庄、屋瓦,光秃秃的柳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快看,公社的卢主任,带人来接了!” 公路的尽头,村口,站着不少人,还有几人对这边,热切的挥手。 卢嘉锡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嘴唇哆嗦,梦中的故乡,我回来了! 卢灿很平静。 此刻,他更想早点看到,谭镳当年的藏书,现在是何等命运? ………… 废话两句: 北上之行,编辑多次劝我,不要涉及,因为内容不好写,犯禁地方多。可是,玩收藏,尤其是立足中华文物为核心的收藏,能不来内陆吗?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可是,心脏也扑腾乱跳。本书因为内容问题,从很多无线渠道下架,我真心不希望,剩下的渠道,还对这本书下杀手! 所以,行文过程中,可能会有所简略,有时候隐晦的东西会更多,请见谅! 最后,照例请大家抵近帮助火火……最近处于瓶颈期,有些撑不住了!订阅和收藏太难看! 本书首发:书海小说网。 正文 第329章 宗祠秘密 卢嘉锡和王鼎新,领着大家围着村子转了一圈,便再也兴不起劲头。 早年的卢家大院,已经被瓜分殆尽,住满了村民。 卢家的宗祠,也已经拆得只剩下屋基。 卢家直系,卢文举、卢文锦两脉,在这里的印记,已经消亡得差不多了。 卢嘉锡此行,更多的是闻一闻乡土的气息,抚慰多年来魂牵梦绕的心境。 沧海桑田,卢嘉锡二十岁赴港,距今已经四十多年。当年的旧人,要么故去,要么搬迁,整个村庄,能让他和王鼎新叫上名字的,竟然不过两三人。 他们幼年的好友,谭乐一家子,已经在去年这个时候,搬到江门老镇那边。 好消息是,谢乐还活着。 村中倒是有一家,和卢嘉锡能扯上关系,那是卢观恒堂弟那一脉的。公社主任将那位八十岁的老人家请出来,陪同卢嘉锡坐下来叙叙旧,否则,卢嘉锡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卢灿一行人,暂歇在村公所,村里已经有人去修葺祖坟,稍后,大家一起上山祭祖。 田姨着装很正式,仪态端庄的以卢家孙媳妇的名义,接待前来的女宾。 孙瑞欣和王小虎,帮忙给孩子们散发礼物——全是从香江带来的巧克力、糖果、饼干、点心之类的。 独独卢灿这个岁数,没有同龄人陪他说话。 闷在屋子里听爷爷聊天,有些无聊,卢灿便起身,“阿虎,我带你走走?” 王小虎,大柱叔的独子,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十三岁的孩子,个头冲一米六五。刚上中一,开学没几天,就将中二的几个孩子揍了,一挑三,无压力。 听到卢灿说去外面逛逛,哪还有心思发糖果?一溜烟,跟着卢灿出门。 “阿欣,你去不去?”卢灿笑着问道。 孙瑞欣隐蔽的看了看正在陪妇人聊天的田乐群、辛婶她们,想去,终究还是摇头拒绝。 卢灿耸耸肩,带着王小虎出门。 此时的环境,真好,天青水蓝。 虽然入冬,温度不低,田野中的油菜和红花草正在抽苗,放眼望去,心旷神怡。 石头村地理位置不错,背后两座丘陵,呈人字形分部,石头村背靠左侧山势,有点类似于太字一点的位置。如果用风水专业名词解释,那就是阳位、乾位;背后的山岭由高到低,属于行运山势;两座山之间有一条石河,属于财河。 卢灿领着王小虎,慢慢走着。不远处,吊着一帮孩子们,跟着看稀奇。 丁一忠和陈晓,则跟在六七米远。 潘云耕也来内陆了,比卢灿早十天。他、葛七和安保卫队的谢军,以源森居的木材贸易采购商的名义,走琼州,进入内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灿哥,咱家当年为什么要去香江?”十三岁的王小虎,已经懂得很多,只不过,有些道理还不甚明了。 “香江不好吗?”卢灿笑着反问道。 他挠挠头,“也不是啦,就是想不明白,当初大爷爷那么小,就带着我爷爷闯香江?难道他们不害怕吗?” “这不印证了一句话吗?”卢灿搂着他的肩膀,“正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呢。再加上当年内陆正在打仗,乱得很,所以我爷爷和你爷爷就去香江啰。” 有些事情他还不懂,譬如华夏那段悲催的历史,有些事情则不好和他解释,譬如卢氏两房之间的纷争,卢灿只得含糊过去。 还别说,卢氏二房外迁,与北边政权关系并不大。 村口,西侧,有一块空地,是晒谷场。 听爷爷说,每年年末,广利行各船队、各地大掌柜的来汇报一年工作成绩后,卢家都会在这个场地,宴请他们,又称“尾牙宴”。 跟足球场大小的晒谷场宴客,可见当年卢氏广利行的兴盛。 晒谷场的一侧,是一片废墟,那里,原本是卢氏祠堂,可惜已经被拆除很多年了。听爷爷的意思,也不打算重修了。 也是,内陆其实没有卢氏多少人——卢观恒堂弟那一脉,人丁也很单薄。 尽管被损毁,但地基依旧有一尺高,拨开地基上面的碎石瓦片,古老的大青砖地面,上刻满岁月痕迹。 卢灿围着地基走一圈,长五十八步,宽四十四步,按自己的步距零点八米来算,当年卢氏宗祠的主建筑面积为超过一千六百平米。 他还在碎石中找到一块方寸大小的灰绿色琉璃瓦片,这应该是当年的屋瓦。 啧啧,一个宗祠,就一千六百平,大青砖,琉璃瓦,这也太壮观了吧。想必雕梁画栋,红漆木柱,也少不了吧。 “嗨,你小心点,可别摔着。”卢灿对另一侧的王小虎喊道。 那孩子,好动,正从地基上跳下去,然后又从地面上一个箭步跃上来,玩得不亦乐乎。 “灿哥,没事!这么丁点高……哎哟!” 卢灿连连摇头,这孩子,真是!竟然还一边说话,一边往上跳,这下,踩空了吧? 没哭,人应该没事。 卢灿走过去,另一边丁一忠和陈晓也连忙赶过去。 王小虎坐在地上,正脱鞋呢,估计脚指头撇了一下。 他每次都是脚尖垫在石基边缘跃上来,刚才和卢灿搭话,分心了,结果脚尖没能搭上力,鞋尖沿着地基的墙面刺溜滑下去,在灰绿色的大青砖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没事吧。”卢灿跳到他身边。 孩子把运动鞋脱了,揉着脚尖,眼泪在眼窝里翻腾,还倔强的摇摇头。 卢灿想笑,示意陈晓过来看看。 他们这些传统门派弟子,对这种岔气、岔经,方法多得很。 陈晓憋着笑,蹲身抓住他的脚尖,抖了抖,然后又揉了揉几个脚丫子,站起身来对卢灿示意没事。就是刚才脚指头折了一下,好在时间短,脚指头没事。 卢灿笑着弯腰拍拍王小虎的肩膀,“起来吧,活动活动就好了。” 孩子坐在地上穿袜子鞋,卢灿弯腰,眼光随意的扫了扫刚才他踩过的痕迹。 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将小虎子扶起来后,看那孩子蹦了下来,还真没事。正准备拔脚离开,总觉得刚才有些不太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 卢灿一时间想不明白,自己看见或者感觉什么不对劲? 王家人脾气暴,王鼎新、王大柱如此,王小虎年纪轻轻的,也是个火爆性子。脚没事了,他却有事了,对着刚才滑到自己的地基,连踢两脚,嘴中忿忿的骂道,“恁你NND的。” 卢灿气乐了,在他头上扇了一下,“瞎说什么呢?年纪小小,从哪儿学来的脏话?” 再度瞥了一眼他踢的那片地基。 咦?不对劲找到了! 最贴近地面的那块青砖,痕迹与上面几块,不一样! 一尺来高的地基,一共铺了四层青砖,上面三块,那痕迹是青绿色,应该是砖体的颜色,最下面一块,痕迹却是灰黑色。 一般人真不注意这点差别。 可卢灿是二班的——他最近刚从缅甸弄出第十八师团的藏宝,其中也有不少老银制品。老银存放的时间太久,颜色就是灰黑色的。 刚才王小虎那一划拉,将最下面一块砖坯表层脏物擦去,露出里面真实的老化后颜色。 “阿晓,拿把匕首来?”卢灿伸手向陈晓讨要。他们随身都有这东西,而且不止一把。 尽管不明白卢灿要匕首干什么,陈晓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把三寸长的三角棱递给他。 “你和阿忠,还有小虎子,挡挡视线!”卢灿小声吩咐一句。 不用说,卢少肯定发现什么了? 陈晓拉着丁一忠,还有小虎子,站成半圆,将卢灿挡得严严实实。 其实也没什么人,挡的是十多米外一帮小孩子,正在嘻嘻哈哈的看着卢灿他们。 蹲身,卢灿拿着这把三角棱,在最下面一块“青砖”上面,狠狠划了一道三寸长的痕迹,雪白的亮色随划痕逐渐显露! 嘶!老祖宗也够疯狂的,竟然用银砖铺宗祠的地基? 卢灿用三角棱在这块砖的表面搅了一下,搅出一卷银丝。随即,他又从地上抓出一把泥土,捏把捏把,糊在自己刮出的痕迹,还有小坑上。 捏捏手掌心的金属,卢灿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阿虎,你带着这些孩子,再去领点巧克力。”卢灿对这孩子使了个眼色。 小虎子脑袋转动的够快,尽管不知道灿哥发现什么,他很快明白灿哥是要自己把这些孩子领走。 确实如此,卢灿需要围着地基再走一遍,以确定老祖宗究竟用了多少银砖铺地?这些孩子盯着,不太方便。 小虎子快步走向那些孩子,攀谈起来。 不一会,他就领着这帮丛五岁到十二三岁的孩子走了。 清静了,打谷场周边再无外人。 “阿忠,阿晓,你们看!”卢灿松开手掌,一小串银丝,出现在他掌心。 陈晓伸手捻了捻,吃惊道,“刚刮下来的?” “银子?地基上的?”丁一忠嘴巴能塞下鸭蛋! 银砖铺地,并非稀奇事。 风水学上就有“宗祠镇银山”一说——西山乔家的银库同样建在祠堂下面,同理。 况且卢观恒四十岁未娶妻,四十多岁才创业,十年时间成为清朝巨富,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家族后人留点积蓄,也未可知。 至于是不是这个理,稍后可以问问爷爷,现在嘛,赶紧找找。 三人从三面墙角找起,每人袖口中一把匕首,时不时弯腰,用刀口在最贴近地面的那层青砖上撬一下。 在寻找的过程中,卢灿倒是推断出,为什么这么多年地基还在。 无它,结实!每层青砖之间,打的是灰浆,混合的糯米,非常很结实。 卢灿尝试这用匕首去撬动最上面两块青砖之间的缝隙,纹丝不动。 啧啧,这质量,杠杠的! 速度很快,三人在刚才位置的对角再度碰头。 陈晓和丁一忠,面带兴奋之色,他们检查的那两面地基,最底一层,全是银砖! 银子虽然不值钱,如果一千六百平米,全是两寸厚的银砖,那价值,依旧骇人! 嘿嘿!没想到北上第一站,竟然就能遇到这种好事! 现在,需要想办法,怎么把这块卢氏祠堂的地皮,重新拿回来?然后再想办法,把这些白银,怎么运回香江? 这事,还是有点麻烦。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块地皮本来就属于卢家的,可是,这不…… 这事,还是让老爷子头疼去吧,他会有办法的! 正文 第330章 谭家旧人 山谷背风的一面,原本是卢家的祖庭墓地,现在已经隆起几十座坟丘。不用说,是村子里的人抢占了墓地。王家先祖的墓地离此不过三十米,同样如此。 王鼎新脸色憋得通红,王大柱也阴郁着神情。 在南方,霸占他人家族墓地,比占产还烈,不死不休的那种。 “算了,黄泉路上寂寞,多点,热闹点。”卢嘉锡摇摇头,示意他们别多事。 坟上是新掊的黄土,只不过,卢文锦的高碑已经断裂成几截,是村里人用水泥匆匆粘合起来的,还扶不得。 “魏先生,我重立几块墓碑,不犯忌吧。”卢嘉锡回头,问魏吕明,还有公社的两位干事。 魏吕明刚才看到王鼎新父子的不虞之色,心头已经有些忐忑,闻听此言,连忙点头,“没事,没事,这事回头公社安排人来弄。” “不用,还是我们卢家人自己弄吧。”卢嘉锡拒绝了他的好意,对旁边的卢氏太爷家一位后人招招手,“阿山啊,你辛苦辛苦,回头找人重新刻几块碑,找个好日子,重新换上。” “这些老碑石呢,你也别扔,都帮我运到宗祠的老地基上。” “过几天,我一道带回去,在香江立个衣冠冢。” 卢嘉锡的声音很大,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片刻,再次回头,对魏吕明和几位干事说道,“魏干部,我想要把宗祠地基上的老砖头,拆了带回香江,再建祖祠,没什么问题吧。” 卢灿暗自挑大拇指。 老爷子这招顺水推舟,用的高明啊。 单纯的拆老宅地基,尽管也没问题,但很突兀,现在嘛,有了断碑立衣冠冢,再有用老地基砖头重建宗祠,就很自然。 别看只是多了一个小环节,可是,大家的注意力,全被转移开。魏吕明几人,向上汇报,也必定先提墓地和碑石的事情,那地基砖,只会一语带过。 果然,没一人怀疑,魏吕明几人,很快点头——相比卢家的大笔捐赠,那几块废弃的地基砖,还真不叫事。 魏吕明更是主动提出,侨联会给出具一份通港物件凭证。 见他们点头,卢嘉锡又吩咐道,“大柱,你明天走一趟新会港,雇一辆鬼手,还有两辆卡车过来。那宗祠地砖,我们自己动手,也算敬一份孝心。” 得,老先生三下五除二,将银砖的问题解决的干干净净,让人怀疑的地方都没有。 至于出入境,呵呵,此时的机场都没有安装红外线金属扫描设备,更别提通港陆关,更何况还有侨联的文书凭证。 祭祖完毕,卢家一行人回到公社。 这时,公社招待所被空置出来,大家总算有个地方歇脚。 ………… “谭日士,在吗!” 谭日士从纷杂的渔网中露出脑袋,茫然的四处寻找,这声音怎么听着像厂长? “老谭,听见没有?赶紧的!”这次没听错,是云副厂长的声音,车间门口传来的。 谭日士赶紧在草绿色工作服上擦擦手,高声回道,“来了!” 谭日士,谭乐的儿子,早年是小学老师,因为历史和成份问题,退出教育舞台。去年,谭家终于被平反,谭日士得以分配到这家海滨渔网厂工作,而他妻子,则在不远的拉丝厂上班,一家子也因此从石村搬到江门老镇。 车间大门口站着几个人,当先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壮汉,还有一位个头高挑的年轻人。 云副厂长正陪着他俩说话,见谭日士出来,连连招手,“老谭,这边!” 等他走进,云副厂长笑吟吟的拍拍肩膀,“老谭啊,你有这么硬实的海外关系,还瞒着?” 谭日士一惊,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可这事谁说的准,连连摆手,“云厂长,别开玩笑,我一家子都在石头村,哪有海外关系?冇有,真的冇有!” 那年轻人听着一乐,“谭叔,谭乐老爷子身体还好吗?” 这两人自然是卢灿和王大柱。 港粤两地的发音,还是有些区别,港地粤语混杂了大量的闽南语,鼻音和卷舌音更多,再加上他的穿着不凡,因此,卢灿一开口,谭日士便猜到他是香江人。云厂长所谓的海外关系,大概就是他了。 “您是?”谭日士没敢正面答复。 “卢灿,祖籍石村卢氏,卢嘉锡的孙子。”卢灿笑着主动伸手,然后指了指身边那位,“我大柱叔,王鼎新老爷子的儿子。” “噢……”谭日士一声惊叹!石村卢氏虽然已经全部搬迁离开,可是他们家族的传说,谭日士没少听说,更何况家中还有位老爷子,偶尔还会念叨两句。 “卢少……卢先生回乡了?” 谭日士在裤腿上再度擦擦手,才和卢灿相握,又和王大柱握握手。 “回去吧,带两位贵客去见见你父亲,我准你一天假了!”那位云副厂长很会来事。 “那就多谢了!”谭日士拱拱手。 尽管现在是渔网厂工人,可谭日士的那一身做派,还有着浓浓的中华传统文人的味道,谨慎、多礼,举止有方,谭家的家风,在他身上体现得很好。一路上,他很少谈及谭家这些年的境遇,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意,言语中对刚刚放开的政策,很感激。 “师傅,能在前面拐个弯吗?我去称两斤栗子,买点肉。”显然,他这是想要招待卢灿和王大柱两位客人呢。板栗炖肉,是新会地方名菜。 “谭叔,赶紧回去吧。我们接上老爷子,一起回石村午餐。那边,两位老爷子估计都等得心焦了。”卢灿连忙制止他。 “那……那多不好意思!”他搓搓手。 “以后有的是机会。”王大柱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 ……………… 谭家位置,属于江门老镇的粮站大院。 谭乐正跟一帮老头子下象棋,身后有人捅捅他,“爹地,回家吧,来客人了。” 眼看要赢,却被人打搅,老头子不乐意了,也没注意身后是谁,抖抖肩膀,对对面的老者招手,“来个鬼客人呐?快下快下!” “爹地,真的来客人了!卢家老爷卢嘉锡,和王鼎新大爷回来了!”谭日士不得不提高音量,抱歉的对卢灿和王大柱笑笑。 “谁?你说谁回来了?”老头子猛然站起身,手中的几枚棋子,稀里哗啦的砸在棋盘上,回身望着儿子问道。 “卢家大爷和王家大爷回来了,这不……”他指指卢灿和王大柱。 “谭爷爷!”“谭叔!”王大柱拉着卢灿,两人就着泥土地,要磕头。 在出门前,卢嘉锡一再叮嘱,见到谭乐一定要磕头。在之前所了解的情况中,大家都听出,谭家这几十年没少受卢氏的连累。 谭家与卢家的关系,远比卢灿最初猜想的复杂。 早年,卢文锦为卢观恒入“乡贤祠”一事,被番禺举人刘华东、新会举人唐寅亮等联名告发,说卢观恒是一个商贾,没有德行不能入祀乡贤祠。 是谭镳为卢家鸣不平,他在京师会试前,给礼部上奏,称卢观恒的品格很高尚,单是做善事,就可以入祀乡贤祠。 因他的关系,光绪二十五年,卢观恒的名字,再度录入乡贤祠。 此后,谭镳逃难回乡,卢家不惜得罪官府,出手援助,为他创建新会官立中学堂。谭镳玩收藏,背后更离不开卢家支持,两家关系越走越近,谭镳本人,最终也成为卢家客卿。 卢文锦一脉人丁单薄,卢嘉锡走香江;卢文举一脉远走海外,渺无音讯。卢家剩余的产业,都是谭家照看的。 虽然这些产业最终都被没收,可那不是谭家的过错,世事如此,谭家更因此遭到牵连,每次风波必定有谭家身影。也就谭乐这老头子有着读书人的韧劲,一般人还真扛不下去。 “欸!欸!赶紧起来!现在……不时兴这个!”两人向自己磕头,谭乐伸手拉一把没拉住,谭日士拽住了王大柱,卢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磕头行礼后,谭乐老眼顿时一片浑浊,拉着卢灿的手,“好孩子!脸庞有些像你爷爷卢嘉锡,气质也像!” 卢灿身上的书卷味,和卢嘉锡确实有些神似。 他正感慨着呢,谭日士扯扯父亲的衣服,“阿爹,卢家大爷,还有王家大爷,都在潮莲公社招待所等着呢。您是不是换套衣服?” “哎呀,老糊涂了!两个哥哥都回来了?我得去看看!”见卢灿点头,他撇下一帮人,脚步飞快的往家赶。 ………… 谭家分配到的住房是粮站的仓库房,挑梁很高,直筒间的那种,被谭日士用青砖隔成几个小间。房间一律靠右,左侧是长条形通道,通往各个隔间。厨房则搭在进门的毡布棚中,很DIY(低矮阴)的那种。 左侧通道半身高的地方,担着两块长木板,算是简易书架。 卢灿看了一眼,便迈不开腿,两个书架上,堆放的全是线装书。 他随手拿起一本,上面落满了灰尘,书籍已经受潮,纸张发黏,封面还有雨水晾干后的黄褐色瘢痕,封面三个工体小楷《翰林记》。 这……这……卢灿有些发愣,后世受人追捧的明册书籍,竟然如此简单的堆放在靠墙长板上? 小心的搓开封面,钤有三大收藏印“印癖先生之珍”“飞鸿堂印”“仲鸾鉴赏”。 印癖先生,原名汪启淑,清代南屏诗社的创始人,清著名藏书家、金石学家、篆刻家,飞鸿堂是他的藏书楼的名号。 仲鸾呢,则是谭镳的号。 这是一本来历清晰,传承有序的明代古籍善本啊! 这本书的作者,同样不是无名之辈。 黄佐,明代正德年间进士,祖父黄瑜,世称双槐先生,父亲黄畿,世称粤洲先生,皆为一代儒宗,可谓书香世家,官宦子弟。 嘉靖十五年,晋侍读掌南京翰林院,擢南京国子祭酒。 这本书就是他担任国子监祭酒时所写的,共有二十卷。 这放在任何时候,都是珍品文本,现在,落得尘土满面,令人心酸。 “谭叔,这……”卢灿指指这本书,示意给谭日士。 “这?”谭日士笑容有些勉强,“家中就这环境,这些书,只能如此!” “您家的藏书,都领回来了?就这么多?”卢灿关心的是谭镳的那些藏书,不是说还在仓库吗?他正筹措着怎么把这些说弄到博物馆呢。 昨天,魏吕明偷偷告诉卢灿,这些书,无需花一个大子,只需要谭家出具一份申请,然后他从中发力,让谭家人把这些书领回来就行。 这是好事啊,卢灿正准备稍后找谭乐商议这事呢。 可怎么他家中还有?难不成已经娶回来,就剩下这几本? “哦,你说充公的那些书啊?今年上半年,公社确实让我们去拉,可是你看……”他指指家中狭小的空间,无奈的摇摇头,“拉回来也没地方放啊!” “你手中,还有书架上的这些,是我父亲去挑的,没办法,就这环境。” 只要在就好! 卢灿长长的松了口气。 稍后等见完面,自己就拉着谭日士去仓库看看。 放在那里,不放心!指不定有多少被送进火炉,或者霉烂了! 正文 第331章 安家德福 一盘酱菜,一小碟花生米,一碗散酒。 安德福咪一口,很滋润的哈长出一口气,见三岁的儿子盯着花生米,口水涟涟。怜爱的拍拍他脑袋,给他的稀饭碗中拨去几颗。 “大安,在家吗?赶紧去库房,领导来了!”屋外有人喊道。 “牢头叔,几号库?”安德福放下筷子起身,扬声问道。 喊人的并非牢头,而是形容看仓库像牢头一样是个肥差。仓库中货品多啊,倒卖点,也能贴补家用,否则他安德福能喝上小酒? 牢头叔就是超莲公社仓库的小头头,与安德福关系不错。 “九号库,MB,这么晚了还来?还让不让人休息?”那位牢头叔骂骂咧咧的掀开门帘子进来。 “九号库?”安德福心中一咯噔,有些惊慌,也不敢喊外号了,“荆叔,会不会是那批书……” “不会!那么多废纸,多几本少几本,谁知道?倒是你,最近低调点。瞧瞧,这小酒喝着?被别人看会说闲话的。” 两人边说边出门,冬天,黑得早,牢头叔手中还提着马灯。 库房那边,灯火已经亮起来了,一大群人,围在九号仓库前。安德福眼光好,很快就看到夹在人群中的公社领导。 夜色中,两人都加快脚步。 围在中心的的三个老人,其中一位两人都认识,谭家的老头子,九号仓库中的东西,基本都是他家的。他陪着另外两位两人,说说笑笑。 这三人的外围,则是公社的领导干部,他们又陪着另外几位干部模样的人。 最外围,则是一帮子彪形大汉,将所有人隐隐围成圈。 还真的来了大人物!那荆头带着安德福,小跑起来,“来了来了,正在家吃晚饭呢。” 当先的那位老者,声音很平和,“不急不急,是我们唐突了,大晚上的打搅你们休息。阿灿,给两位拿一条三五烟分分。” “多谢多谢!”那老荆头是个老油条,很快听出对方口音中的港味,忙不迭的点头,顺手接过那位年轻人递过来的香烟。 嘿,没想到晚上出趟差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一条三五,送到供销社,能换回二十斤粮票外加五斤肉票呢。 安德福打开大铁门,一股子书籍霉烂的味道顿时涌了出来。准备进门的几人,都忍不住捂住鼻子。 “九月台风上岸,仓库顶棚掀掉一块,当时我和大安两人,冒雨用毡布盖上,就这样,还烂了一批,我和大安打扫时送到废品收购站了。” 安德福忍不住在夜色中翘起大拇指,说这话老荆头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稳,不仅抹掉看管不利的过失,还有功了! 更重要的是,他轻描淡写的把自己几人偷卖书籍的事情轻轻抹过。 托新会是东南重要物资港口的福,这一带都已经通电。仓库内灯火虽然昏暗,但如山般的书籍堆在里面,依旧给涌进门的那帮香江人带来极大震撼。 站在那两个香江老头前面的,是刚才递烟的那位年轻人,他嘴唇一噏一合,似乎在喃喃自语。安德福站在他身边有点距离,听不清。 那年轻人很快回过神来,还真讲究,真是富人多作怪!从地上拿本破书,竟然还要戴上那么雪白的手套? 他的动作很轻柔,搓边,捻页,看得很仔细,最后还闻闻味道。 这味道有什么好闻的?即便有书香,放在这里囤积十多年,也早就只剩下霉味了! 这次,安德福听到那年轻人轻轻叹了口气。 有什么可叹气的?不就是一些旧书吗?要不是谭家老头子脾气好,都知道这些书是他家的,老荆头还算给面子,估计这会早就卖空了! 不见一号仓库的金银器?二三号仓库的铜器?四五六号仓库的家具?多少好东西都被倒腾空了?最近七八号仓库的字画,也有不少香江人来收,不知道这年轻人感不感兴趣? 安德福忽然闪出一个念头,让他越想越觉得靠谱! 不行,稍后得找老荆头商量商量! 如果这条路子走通,自己几人,也就不用被刘剥皮从中再扒一层!看那老小子就不爽,手头握了一条香江的线,垄断了新会、江门这一带的仓库出货! 这里里外外,他究竟要吃了多少好处? 安德福越想越觉得这事有搞头,他的目光盯着那年轻人,更炙热! 那年轻人此时正回头,与身后的一位干部说话,“魏主任,这次多谢你了!” “哪里哪里!卢家造福乡梓,我们不过是尽点心意罢了!” “魏主任,这些书恐怕还要放几天。明天,我打算找几位读书识字的先生,帮我把书目和缺损情况统计一遍,您看能不能……” “明天,明天我去一中找十名老师过来,帮卢少这个忙!” “那就多谢了!还请说一声,不白帮忙,每人每天十块钱。” “哎呀,那我只要说一声,估计一中校长都想来!” 一天十块钱?安德福听得清清楚楚,他每个月的工资三十三块五,只需三天!这些香江人还真有钱! 别看安德福是“顶职”的工人,没什么学历文凭,可跟老荆头厮混多年,头脑灵活的很。他很快有了主意,记得刚才两人谈话时,提到了卢还是陆,不管了,谐音就行。 于是开口就喊,“您是卢少是吧?” 那年轻人回头,神色诧异。 安德福连忙向前走了两步,“我是这间仓库的库管,安德福。对这里很熟,卢少要是需要人统计,我还认得几个字,做做这个工作,还是很顺手的。” “卢少,你看我行吗?” 十块钱一天是诱惑,安德福还另有心机——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和那位年轻人搭上岔。 那年轻人笑笑,转身对那位魏干部说道,“还是找十个人吧。这位安先生算我另请的。” 安德福大喜,以拳击掌,连忙对那位年轻人点头感谢。 这帮香江人,今晚只是来看看,很快又组团离开,那帮陪同的干部,也跟着走了。 老荆头提着马灯,安德福重新将铁门锁上。 夜色中,老荆头塞给安德福两包三五烟,嗯?数目不对啊,不是半条吗? “你傻啊,公社好几位领导都在,我俩能独吞吗?刚才我一人塞了一包。” 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安德福无所谓了。他现在满脑琢磨的怎样和那年轻人建立长久的合作。 书?潮莲公社的仓库中多的是!即便这边没有,自己还可以去其他公社那边去弄!现在这年头,哪家仓库的库管不顺点东西卖? 说不定,自己也能成为刘剥皮那样的收货商呢?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安德福意外的沉默,让老荆头觉得不对劲。刚才他确实给几位领导塞了香烟,不过塞了四包,他兜里还有四包呢。 “荆叔,我想到一条发财之路,您愿不愿意干?”夜色中,安德福站住脚步眼睛闪亮。 他真是穷怕了!这个机会,无论老荆头同意还是不同意,安德福都不准备放过! “什么主意?”老荆头捻灭马灯。 这年头谈发财,都是见不得光的! “这几个香江人,看起来挺有钱的,也挺大方的。我想……不如我们断了刘剥皮的那条线,我俩亲自出马,找这家姓卢的联系,给他们供货,你看怎样?” 嘶……老荆头黑暗中看了他一眼,对方的眼中有火光。 这主意怎样?安德福又催了一句。 能怎样?老荆头人精一个,今晚进仓库后,他陪同的是三位老者。其中老谭和自己还挺熟,那位当头的卢家老人,是当年石村卢家的后人,他对这些书很喜欢。 石村卢家,老荆头自然知道,没想到他们竟然又发达了! 间或也听到三个老头子之间的交谈,好像卢家在香江开了一家博物馆,专收老东西。老谭家的这些书,就是卖给这个博物馆的。 既然开博物馆,还能不收旧货? 不得不说,安德福这小子出师了!这主意,打得好! “中!这主意很中!”老荆头祖籍中原省,连老家话都出来了。 “行,荆叔您认可,我就放心多了!”安德福松了口气,说话也轻松很多,“那年轻人组织人马,明天整理书库,我刚才主动报名。嘿嘿,一天十块钱呢,这出手,要比刘剥皮大方多了!明天我找机会和他说说?” “不急!这些书,怎么也要整理两三天。”老荆头加入进来后,很快提出另一套算盘,两人嘀嘀咕咕商议了半宿! ……………… 连夜去查看库房,是卢灿的主意,原本他只想着自己带大柱叔、日士叔去,结果卢嘉锡也要去看看热闹。 这一来,动静大了点。 今天下午,卢家将所答应的捐赠款项全部到位,那些干部不好不陪同,于是,大队人马都赶了过去。 仓库看完了,卢灿心事算是定了下来,可是,心酸又起来了。 这些书籍中,虫蛀雨蚀还是小事,彻底霉烂,才是真的让人心痛! 在刚才十分钟检查过程中,他就发现,脚边附近,就足有十多本书籍,已经彻底无法挽救——霉迹斑斑、纸页软塌塌的,一翻就烂! 这些书,运回香江,福伯恐怕要白头!靠虎园博物馆现有的人员,根本处理不了上万册文书啊!即便是加上张鼎辰的墨博轩,也处理不了呢! 此时的卢灿,根本就没想到,刚才那位看似憨厚、热情的库管,已经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嘿嘿,这也未必是坏事! 哪家香江古董店铺,在内陆没有一条灰色渠道? 之所以详细说说安德福,只不过他是虎园博物馆建立早期,最大的功臣之一! 当然,从内陆的角度来看,他也是开放早期文物外流罪魁祸首之一! 别人不知道,虎园博物馆有记录,从1980年12月,到1996年安德福被抓,从他手中流向虎园博物馆的各类古玩文物,高达两万一千四百多件! 正文 第332章 心有所图 听到隔壁门响,田乐群裹裹睡衣,起身拉开一条门缝。 果然是卢灿,他和王大柱两人,在两名安保的引领下,从走廊那边过来。 “出门?”田乐群拉开门问道。 卢灿站住脚步,又见田乐群后面探出个脑袋,是孙瑞欣,“赶紧睡吧,我和大柱叔去宗祠那边看看,也不知道陈晓他们弄得怎样了?” “等等,晚上还是挺冷的,我给你拿件外套披上。”田乐群转身回房间,很快扒拉一件长款呢料大衣,递给卢灿。 卢灿接过来套上,“早点休息,明天上午,你和阿欣去仓库那边,帮我盯一盯,安排那些老师编目录呢。” 没开车,卢灿和王大柱,打着手电,摸黑往晒谷场那边赶。 不远,十来分钟,便听到那边的鬼手的突突声,接着便看到十来盏马灯的照映下,七八个人,用铁钎镐头在忙活呢。 鬼手旁边,则停放着两辆大卡车。这鬼手、卡车,都是今天魏吕明帮忙从江门建筑公司和运输公司借调的。 魏吕明很热心,估计这趟接待卢家一行之后,他能凭借拉到的五十万外汇卷捐款,往上走一走,下午更是热心的想要发动石村的村民帮忙挖掘。 那哪儿行? 卢老爷子老奸巨猾,略带沉痛回复一句“当年宗祠也是这些人拆的,再用他们,心底有点膈应”。魏吕明再也不提这话——卢嘉锡说的是实话,卢家的宗祠就是村里人拆的,再用他们,心底膈应,人之常情。 银砖不怕操,反正回港也要重新回炉,所以陈晓带着八名安保队员,直接就蛮干。 他们把鬼手前面的抓斗,换成钻杆,上钻下撬。卢灿和王大柱赶到时,已经撬起大半个地基。 卢灿口中的地基,并非真正的房屋地基,而是房屋地基上面铺设的平台。 看到陈晓献宝似的,将一块挖出来的银砖递过来,卢灿接过来掂量一下,心底咯噔一声,脱口叫道,“坏了!” “怎么了?”他这一惊一乍的,吓得正伸头打量的王大柱一跳。 陈晓也不解的问道,“这银砖有问题?” 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卢灿歉意的对两人笑笑,然后把这块长为二十四公分,宽为十一公分、厚度五公分的银砖,交给王大柱。 “大柱叔,你掂量看……” 纯银质地很软,这块银砖应该加入相当份量的白铜,因此才能承受重压。王大柱是老珠宝师傅,一入手就能掂量出来银铜比,“银七铜三,硬度最高,怎么了?” 他还没觉察出问题。 “重量!”卢灿再度强调一句。 “重量在三公斤上下,没什么问题啊?你这孩子,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卖什么关子?”王大柱是真的没想到有什么问题,恼了! “问题就出在重量上!”卢灿指指这块银砖。 “今天我估算一下,这片地基总面积是一千六百平左右,如果铺了一层银砖,按照每块砖的长二十四公分,宽十一公分来算,这一层,需要六万块银砖!” “大柱叔,六万块银砖,每块三公斤,那就是一百八十吨!两辆卡车能拉回去吗?” 卢灿简略算了一笔帐,顿时把王大柱还有丁一忠算懵了! (抹汗!这个环节我自己设计的有问题,幸亏发现早,努力挽救中!抱歉,将就着看!) 一百八十吨?找来的卡车,充其量能拉六吨,两辆也就十二吨! 怎么办?大家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 “找个仓库,先藏起来,慢慢运走!不多,两辆车也就是十五六趟的事!”王大柱社会经验更足,很快反应过来,“赶紧的,我去找老爷子商量,找仓库藏银的事,还需要谭乐老爷子出面,看来这件事,不能瞒着他们!” “卢少,王师傅,别急!”旁边的陈晓连忙说道,“没少爷说的那么多!” “啊?”这下轮到大家惊诧的看着陈晓。 “没少爷说的那么多,地基最下面一层,只是在外围铺了五圈银砖。我们挖了一半多,现在只有两千,我估摸着总数在三千五百块左右。” “我刚才想说来着,少爷抢先了!” 呃?只有三千五百块?那倒是能装下。 可是,这算是好消息吗?老祖宗留下的财富,一口气缩水到近二十分之一! 卢灿庆幸之余,又有些遗憾! 想想也是,尽管卢氏是全国巨富,但想要拿出一百八十吨白银来铺宗祠地面,近乎不可能!三千五百块,十吨左右,那还是没问题的。 想想西山乔家最兴盛时,最高存银量,仅千斤重的银冬瓜就有二十一个,约合白银十吨多!此外还有大量的银锭呢?因此,家祖卢观恒拿出这些白银融铜铸砖,倒不显得突兀。 三千五百块银砖,每块三公斤,那也是十吨啊!按照银七铜三的比例,也是七吨纯银。现在香江925纯银的价格在五港元每克左右,那也是三千五百万港纸的价值,折合美元,那也是四百多万啊! 卢观恒老祖,没亏待后人! 人有点少,大家忙得满头大汗,卢灿不好意思做看客,脱下外套,挽起袖子,和王大柱帮忙装车。 “那两名司机呢?”指指卡车室,问陈晓。 “我安排他们去招待所休息了,稍后装好车,让他们连夜送到口岸,明天一大早,田坤哥会带安保队员过来接。” 历练让人成长! 卢灿点点头,几次外派出活,陈晓比以前成熟太多。 这次潘云耕不在,他安排的似模似样。 让卢灿颇为欣赏的是,陈晓竟然还能不顾疲倦,带着几位队员,拎着马灯,将偌大的地基废墟,重新翻找一遍。安排人将碎砖头,全部推向一边,这样,即便有一两块银砖遗失,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发现。 一直忙到半夜子时,大家在银砖上面又铺上一层老砖头,再拉上帆布,齐活! ………… 卢灿没睡多长时间,便赶往仓库。 田乐群、孙瑞欣还有谭日士,正带领一帮人,统计并装箱。 “卢先生来了?” 是昨晚主动要求加入工作的库管,好像姓安,卢灿对他笑笑。这人手脚挺勤快的,力气不小,抱着一只贴好封条的纸箱,还能神情自若的和卢灿打招呼。 “卢先生,我帮你泡杯茶?”他将纸箱子码好,转身殷勤的问道。 昨晚累了一夜,起床后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卢灿还真有些口渴,迟疑了片刻,“方便吗?”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家就在库房东头,要不,您给我一起过去也行?” 这人眼光有些闪烁,卢灿眉头不经意的颦了颦。 他有话要说?搞什么鬼? 青天白日的,他也不敢有什么坏心眼,卢灿很快笑着回复,“好啊!刚好去安先生家借两条凳子。” 这位姓安的库管,马上拍拍身上灰尘,满脸喜色的前头带路,丁一忠跟在卢灿的身后。 “卢先生是石村卢家的后人?卢家是大善之家啊,早年我上学的小学,还是卢家出资修建的呢?” 卢灿笑笑不语,这人也算玲珑,还知道用慈善来拍马屁。 见卢灿态度尚好,安德福又试探着问道,“卢先生在香江做大生意?听说您开了一家博物馆?” “老爷子喜欢老东西而已……”摸不清对方想要干什么,卢灿含糊的应付一句。 “一口气买下这么多的古书,卢先生还真是出手豪阔,要比其他香江生意人更有气魄!谭老爷子家,算是发了!”他的语气中带有毫不掩饰的羡慕。 这人一定有事!不过,他的话语中提到,似乎有其他香江人来这边收货? “江门老镇这边,还有其他香江人来过?”卢灿笑着问道。 “有呢,不过大多数在顺德、新会,一般不到江门这边。”安德福又奉承一句,“他们来收字画的比较多,出手都是一幅一幅的买,哪像卢先生您这样大方?一仓库一仓库的买!” 卢灿完全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了! 他手中有货,想要出货! 卢灿没接话,对方的意思含在话里面,他不仅手中有货,而且数量不菲! 他一个库管,哪儿来的老货?还不是从各个仓库中顺出来的? 这些货,现在交易,肯定没问题,但如果眼光放长的话,百分百都要遭受秋后算账! 尽管卢灿也有想法,在内陆建立这样的灰色渠道,但并不意味着,他自己会出面! 所以,安德福满含期待的目光,只迎得卢灿装作没听懂的笑笑。 尽管有些失望,安德福还是热情的将卢灿带到自己家中。 安家的条件要比谭乐家好一些。 他媳妇见来客人,赶紧去烧水,安德福去寻茶叶,洗茶杯。 安德福的三四岁的小儿子,非常可爱,粉/嫩的脸庞,滴答着几滴口水,怔怔的看着卢灿,并不怕人。 卢灿兜中刚好带有准备当早餐的几块巧克力,都拿出来,剥了一块,递给那孩子。 甜腻腻的,那孩子顿时笑逐颜开,“猪猪!猪猪!”的边啃边喊人。 两辈子卢灿也没近距离接触过孩子,瞬间被孩子的萌态击倒。 “来来!叔叔抱抱!”卢灿对孩子张开双臂。 “猪猪!”孩子一点不怕生,竟然真的钻到他怀里,沾满巧克力的嘴唇,在卢灿的衣袖上蹭了又蹭。 “阿生,又调皮呢?弄脏叔叔的衣服了!”安德福刚好端着一套茶具出来,看见儿子坐在客人的怀里,连忙呵斥道。 “别!没事,我挺喜欢这孩子的!”卢灿笑着逗弄孩子的脸庞。 见卢灿不像说假话,还给孩子巧克力,安德福便没再说话,将茶盘放在卢灿的面前。 好东西! 一壶双杯!小泥紫沙周盘壶! 陈曼生先生的大作! 正文 第333章 曼生周盘 卢灿让孩子坐在自己右腿上,离茶桌远一点,另一只手,伸向茶盘。 先将圆形壶盖取下来,顺带用两根手指在壶内摸了摸,内壁细腻润滑,有轻微的颗粒痕,这是小红泥特有的鸡皮粒。嗯,很好! 再将小拇指和无名指攀住壶柄,大拇指顶住壶腹,内外合力,将壶体握住,执起。 这是一把单手待客壶,有轻微的压手感,相比壶的体积,重量上也对,整体质量一致。 见孩子坐在腿上,很乖巧的啃着巧克力,卢灿便将壶体拿到面前,仔细看了一遍。 壶表有一圈铭文:“胜绝流孤赏,疏钟殷梵宫曼生作乳鼎铭”,隶书,刻痕古朴、刚劲有力。 手腕内翻,壶底冲上,有乳钉三枚,另有有两方刻印。壶底印“夹谷亭长”,壶柄底部印“彭年”,二印均为阳文篆书。 夹谷亭长是陈曼生的别号之一。 至于彭年嘛,卢灿估计与“胜绝流孤赏,疏钟殷梵宫”这两句诗句有关。这两句诗,是摘自明代诗人、书法家、藏书家彭年的《大石》诗中的最后两句。 原文为“阳山青不断,阴壑路疑穷。鳌蝀凌松杪,骖棨历桂丛。隔云分野绿,穿月逗中空。胜绝流孤赏,疏钟殷梵宫。” 这首诗,表现的内容,自然是文人的孤芳自赏、品性坚毅。(彭年嗜酒,家中藏书上万,自己却贫穷致死!呜呼哀哉!古人的想法,真心不懂!) 一时间,卢灿很怀疑,这两把壶,是陈曼生自作用壶! 曼生十八式壶,周盘壶最有传说!如果再加上自作用壶,那,就太有价值了! 陈曼生博学多才,书画、篆刻、紫沙设计制作,样样精通,经常能从生活小事发掘创作灵感。 有次夜读至深夜,陈曼生品茶思考时突然看见桌面上的罗盘,便随手拨弄——只见勺柄顺势旋转之后,却始终指向一方。 曼生感叹:罗盘虽如铜勺,表面圆通,却坚持己见,“曲直合一”乃为人之道也! 遂以罗盘为原型,进行壶型设计,并命名为“周盘”。 “周盘壶”蕴含中华传统“阴阳太极”理念,有形而无穷、圆润而刚劲,好似寓意“做人要圆、做事要方”“胸怀有容、心中有本”等哲学理念。 因此,周盘壶一经问世,就受到文人骚客的热烈追捧!他们喜欢置一把“周盘壶”于茶几或书桌上,以“表面圆通却坚持己见”自省。 从这方面来说,此壶所含意境已经远远超过壶本身的实用功能。 壶身无问题,卢灿又逐一将壶盖、两枚“知己杯”拿起来看了看。 陈曼生的周盘壶,确认无疑。卢灿心中欢喜,抱着那孩子粉嘟嘟的脸庞,亲了一口。 他从外套的內兜中,掏出一把外汇卷,也没数,直接放在茶盘上,“这孩子我喜欢,这些外汇卷送给他换套新衣服!” 只字不提买壶。 安德福心都颤起来了,这一大把外汇券,足有三五千之数! “欸!欸!难得这孩子入卢先生的眼,我就代孩子谢谢您了!”他连忙抓起这把外汇券,急匆匆回内室,不一会,内屋响起孩子母亲的惊叹之声。 安德福很快又出来,手中多了一只木匣子,里面还很体贴的安放了棉花。 “家穷,没什么款待贵客的,这套壶具,就送给卢先生。还望卢先生不要嫌弃!” 聪明人,很上套! 这是彼此的馈赠,与买卖无关,即便以后有什么手尾,也牵连不到卢灿身上! 这时,卢灿对他刚才的探听,有些动心。 至于喝水,自然无疾而终。 离开安家,卢灿手插在风衣口袋中,沉思不语,缓步慢行。 这件事,自己接不接招? 不接招?看着那些东西在眼前晃荡,最后谁也不知道流落何方?与其那样,不如便宜自己呢! 接招,可又该怎么接? 这种事情,最多在这一二十年可以做,两千年之后,内陆文物部门逐渐收紧口子,加大对文物流失犯罪的打击,像安德福他们这么干的,很难有好下场! 更关键的是,虎园博物馆如何不受牵连? 这件事,一定一定不能用自己人,纳徳轩安保,或者卢家卫队的人,都不能沾染! 用谁合适? 舅舅葛辉那边倒是可以,他们的人,原本就属于灰黑之间。 可是同样有问题——数字K的目标太大,利益纠葛太多。这原本不过是一件私对私的小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弄到舅舅那里,极有可能会闹大。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卢灿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人,他还真的很合适。 谢三顺,两年前带卢灿混江湖的那位。 两年半过去,他已经是乐古道一带的小头头,手下有三四十个兄弟。很重要的一点是,他常年在乐古道、摩罗街这一带厮混,对古董古玩的行情不陌生! 如果他愿意为虎园博物馆出面,那是最合适不过的。 另外,自己也需要在这一带,铺陈一些地下势力——舅舅所拥有的,和自己能直接指挥的,毕竟还是有差别。 他站住脚步,回身对身后的丁一忠说道,“阿忠,乐古道的谢三顺,你也认识吧。” 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个人物? 丁一忠心有疑惑,仍点点头,“不过,田哥和他的关系更好,经常喝酒来着。” 这就更好办了!田坤,纳徳轩安保的头头,纳徳轩珠宝营销总部就在乐古道,他自然需要和谢三顺打好关系。 “你下午回去一趟!找田坤商议……” 丁一忠没搭话,细细听卢灿嘱咐。 “有一条生财之道,问问谢三顺愿不愿意干。” “生财之道?为什么让谢三顺去做?”丁一忠很清楚自家主人的发财大计一向错不了,怎么这次让一个外人插手? “灰色生意,偶尔干一两次还没什么。这次是常年的,我们纳徳轩所有人都不能插手。”卢灿瞪了他一眼,丁一忠有些尴尬的咧嘴笑笑。 卢灿又指了指走道另一侧的安家,“刚才那安库管,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了,他能帮我们收集老古董,希望我们接手。” “这种事,现在北边不会查,但保不齐未来会追查,无论卢家、纳徳轩珠宝,还是虎园,都不能涉足这件事……” “谢三顺他们最合适。” 丁一忠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卢灿手指点点头,笑道,“你也无需太明白,今天下午回去后,把这番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田坤。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田坤能成为纳徳轩安保队长,以前更是飞虎队的队员,无论情商、智商都不错。他会理解透自己的用意,这件事他出面,比丁一忠更合适。 而且,田坤值得信任,他是田姨的堂兄。 ………… 卢灿离开不久,安德福面色红润,也离开家门。 他顺着巷道一拐,很快来到另外一家,闪身进门。 老荆头正坐在八仙桌旁边喝茶,见他进来,招招手,两人又走进旁边一间房。 “怎么样?成了冇有?”老荆头关好门,立即问道。 “成了!这是你的那份!”安德福从怀中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外汇卷。 老荆头吐了点涂抹在手指上,一张张点查,最后惊讶的张了张嘴,“一千五?!这么说,那把壶卖了三千?” 安德福嘿嘿一乐,点点头。 三千?卢灿那一把,一共四千二百七十五块,不过,那些不是卢先生说给自己孩子买衣服吗?就没必要拿出来了吧。 老荆头被这一千五外汇卷弄昏了头,没注意到对方的脸色。 他的神情有些变幻,“这个刘剥皮,太坑了!幸亏没卖给他!我就知道这是好东西,TNN的,只给六百块的价钱!以后再有好东西,别想我漏一个指缝给那龟孙子!” “这个卢先生别看年轻,识货的很啊!”他继而又感慨道,“年纪轻轻,出手不凡,能做大事!” 他们昨晚合计半天,就是老荆头提议,用这套壶具,试试卢灿是否有眼力,出手是否大方,做人是否爽气。 “对了,我教你的那些话,你说了吗?他什么反应?”老荆头又急切的问道。 这次安德福挠挠头,他真没看懂卢灿的心思。 “说了,可他一直没接话,不知道啥意思呢?” “哦?你详细说说,当时啥子情形,我帮你分析。”老荆头指指旁边的凳子,自己在床头坐下。 安德福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与卢灿接触的过程,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嘿嘿!没看出来,年纪轻轻就这么狡猾!”老荆头捏捏拳头,几根手指咯咯作响。 “怎么了?” “他是不是看完货,立马掏钱的?” “是啊!” “这说明他眼力劲不错!做事干脆利落!对我们的货色还是很动心的,是不是?” 安德福想想后点点头。 “他以给孩子买衣服的借口付钱……嘿嘿,怕是猜出我们的东西来路不正。这是怕沾上一身骚呢?” “所以……我有些摸不准他的路子呢。”安德福依旧没能准确把握卢灿的意思。 “他卢家,是石村大户,要名声的人家,自然不会参合这种事。不过……” 老荆头说的很有把握,“他既然对我们的货动心,那就一定会想办法。我估摸,这几天会有香江人来接触你,你醒目点。” “另外,我们屯点好东西!” “为什么?”安德福不理解,对方连接头与否都说不定,现在就囤货? “你傻了不是?他们一旦来接头,势必要收货!第一次交易,我们怎么着也要弄点像样的,压压对方的气势!” “否则后面的合作,我们始终要被他们压过一头!” 不得不说,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 老荆头的算盘,打得不错! 正文 第334章 同机偶遇 谭家藏书,一共一万七千三百四十四册。此数据,含谭家家中的两百多册。 真正完好的,仅有四千两百册;彻底毁坏的,高达伍仟一百七十三册;其他的都需要修补拯救! 卢灿怀疑,如果自己晚一两年过来,这里的书将十不存一。 祭祖之行,前后花了一周时间,全部结束。 卢嘉锡、田乐群带着一干人,押着两大卡车古籍,前往香江。随行的还有谭家五口人,至于谭乐一家是不是在香江定居,就看他们意愿。 卢家一共在江门、新会两地,捐赠五十四万外汇卷,用于修路、架桥、修葺学校、补助学子等等,留下一地佳话。 主陪的魏吕明主任,政绩卓著,高升一级,从市侨联办公室主任,升任为市侨联秘书长。喜笑颜开的他,亲自带司机,送卢灿、孙瑞欣、陈晓、丁一忠四人前往机场。 卢灿的下一站,京城!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那位师门北宗的前辈,传说中的民/国四公子,大收藏家张博驹老先生。 卢家的离去,最失落的莫过于安德福。 呆呆的坐在空荡荡的九号仓库前,不停的搓着双手,时不时搓揉脸部。 尽管老荆头说的非常肯定,卢家那年轻人一定会派人联络他。可是,在整理书库的这几天,那年轻人似乎毫不在意这件事,偶尔说上两句话,语气平淡得紧。 直至他离开,也没有人来接触过自己。 这,究竟怎么回事?老荆头猜错了? 现在怎么办?因为相信老荆头的话,安德福用卢灿给的外汇券,去隔壁公社,收购了十多件老东西。自己应该主动些啊!至少,那些东西不会压在手中呢! 初次下海经商的安德福,心头一阵忐忑,不知该如何是好。 脑袋瓜有些木,安德福望了眼空荡荡的九号仓库,也没心思上锁,反正连纸片都没有一张,抬脚就往老荆头家中走去。 “雷系安先生?” 港腔?!安德福如同触电般快速回身,刚刚离开的九号仓库门前,站着两人,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 飞机在云层中穿梭,机体的颤动很强烈。 孙瑞欣双臂环着卢灿的胳膊,死死抱住,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似睡非睡的。 头等舱内人不多,除了卢灿一行四人,还有两三位老者,身着中山装,一看就是领导。其中一位还热心的问问卢灿,那小丫头是不是晕机? 卢灿笑笑点头。 晕机?这是小丫头这次独自和卢灿出远门,兴奋的呢。 窗外灰蒙蒙的,飞机在盘旋。 刚才乘务人员已经通报,京城正在下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雪势不小,飞机正在寻找合适时机降落。 大雪?对于从未见过雪景的香江,这太稀奇了。丁一忠和陈晓两人,坐在后排,透过玻璃窗,看灰蒙蒙的天空。时不时还低声讨论两句,这场雪究竟有多大? “你还记得北边的雪景吗?”卢灿伸手,刮刮她那挺秀的鼻梁。 世事真奇妙!两年半前,自己偶然间帮到的小姑娘,如今出落的如花似玉,还成为田乐群的好帮手。 孙瑞欣拱拱额头,算是回答。 应该是记不住了。 卢灿抓住她的一只手,放在手心揉揉。 她八岁跟爷爷孙立功到香江,在香江又住八年,可事实上她六岁多时,就离开津门,被孙立功背着,爷孙两人背井离乡,往南方走。 那时候,即便是有记忆,恐怕也不太美好。 当时孙家在津门,有十多家旅社,算是大户,应该还是有些亲戚,可孙立功临行前,并没有嘱咐孙女去找那些人。只怕那些亲戚在孙家落难时,没干什么好事。 飞机终于稳稳的停下,透过机窗,外面白茫茫一片。 机舱门打开,一股冷风灌进来,孙瑞欣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卢灿连忙取下行李箱,将长款羽绒服取出来,套在她身上。 半天时间,从温度为二十度的羊城,赶到零下二十度的京城,稍不注意就会感冒。 几人连忙套上外套,围上围脖,孙瑞欣还扣上一顶带球球的绒线帽,遮蔽的严严实实。那几位领导更干脆,一件长款棉质军大衣套在身上,即暖和又威武。 见卢灿一行人,手忙脚乱的,当先一位老者笑着指指卢灿,“小伙子,没来过京城?” “香江人,这还是第一次呢?”卢灿笑着回答。 “哦?我说呢,原来是香江同胞嘛,欢迎欢迎哈!”老者的声音中,有着浓烈的川中口味,很热情,“到京城来,看看雪景,感受感受北方的刚烈,这可是迥异于南方的温柔乡哦?” 说完,他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晕,他这是调笑自己呢,一路上小丫头的痴缠,被他看穿了。 卢灿摸摸眉梢,有点小尴尬,这是老人的一个小玩笑而已。老者一字眉,腰骨坚/挺,身材笔直,气势昂/扬,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位英俊人物。 旁边的另一位稍矮的老者,见卢灿有点尴尬,呵呵笑道道,“小伙子,来京城探亲还是生意?” “都不是,”卢灿摸摸鼻翼,“主要是想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咦?你这小娃子,有这念头,不错,不错!就是该走动走动,增进了解。关系嘛,越走越近!”刚才开玩笑的老者,接口说道。 卢灿笑笑,帮孙瑞欣提上他的手提箱,对那两位老者示意,他们先行下机。 “首长,该下机了!”两位老者旁边的一位中年人,也对两人示意。 首长?这可不是普通称呼?卢灿吃惊的看看这老者,还别说,真的有些面熟。 见过,应该是上辈子的事情,要么电视,要么网络。只不过,他应该长居幕后,一线新闻并不多。 面熟,想不起来姓名! 卢灿牵着孙瑞欣,两人跟在那两位老者身后,上了栈桥。 前面两位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老张啊,这次核电站的选址,大亚湾还是不错的。既能弥补港岛电力不足,又能保证羊城周边工业用电。我看这次回去,就定下吧。” 卢灿心头一跳! 大亚湾核电站?那是八七年开工,九四年才并网送电,难不成现在就决议了?还有,这两人究竟什么身份?能一言而决这种大事? 卢灿并不知道,内陆建设核电,这一想法很早就有,只不过在两年前才落实。 1978年,邓公在会见法国外交部长时,就提出购置两套核电设置。最近几年香江电力需求大增,1980年,水利电力部决定向香江输送用电,首选的就是核电。 前面步行栈桥的两位,都是共和国副总理,一位是张忠平将军,一位是耿飚老爷子。他们正从深城考察大亚湾项目可行性回来。 那位开玩笑的,正是张忠平将军,川中达县人,他是将军诗人、摄影家、书法家,同时也是收藏鉴定大家。 卢灿对他有印象,正是因为他的书法作品,在后世非常受欢迎,算是半个古玩圈的人。 呵呵,还有卢灿所不知道的呢。 他们一行四人能坐上头等舱,还得益于卢家最近的良好表现!再加上他的港人身份,机场特准的呢。 没见两位有威胁的安保,陈晓和丁一忠,都被隔离的有段距离吗? 陈晓和丁一忠走在后面,两人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卢灿和孙瑞欣更在两位老者后面上了栈桥,他俩也想跟上。可这时偏偏又有两位老者随行人员,并肩走在卢灿和孙瑞欣的身后。 每当他们想要超越时,总有一人脚步稍稍偏一点,将不宽的栈桥,挤得根本过不去人。 在栈桥拐弯处,有一内侧空隙,丁一忠再度想要内插超越,赶上卢灿。前面左侧的那位,如同后背长眼睛一般,一抬手肘,将那道空隙再度补上。 丁一忠手掌前撑,抵在对方手肘上,一拨弄,上手就是八卦掌的黏劲,想要将那手肘推开。那人头都没回,手臂下沉,很轻松将丁一忠的掌力卸去。 丁一忠此时心底跟明镜似的,对方是个高手,刚才就是故意挡路的! 两人不知不觉的吃了个暗亏,窝了一肚子火,郁闷的要吐血。好在他们还记得卢灿叮咛嘱咐,去京师可不要惹祸,这才没当场发作。 好在栈桥不长。 很快,那两位老者,从一端旋梯下去,停机坪上两辆加长红旗,正在等候。卢灿和孙瑞溪却被服务人员指引,从二楼出机场。 “机场建设的挺好的啊,比启德机场要大,要新呢。”孙瑞欣拎着带轱辘的手提箱,另一只手挽着卢灿的胳膊,兴奋的四处打量。 京师国际机场T1航站楼,今年元旦才对外开放,自然很新。启德机场已经多少年没翻新?又在九龙市区里面(大屿山机场1998年才启用),两者自然没法比。 卢灿和孙瑞欣一出机场,立即招来无数人的注目。 两人的穿着,与现行内陆的穿着,截然不同。在灰绿色浪潮中,俨然两朵红花,尤其是孙瑞欣,粉红色的长款羽绒服,红色球球绒线帽,长款皮靴,还有那惊人的容貌,就像从电视中走出来一样。 还有四人手中那带轱辘的拉杆箱,直推、不锈钢伸缩杆,看着都那么神奇。 说起拉杆箱,嘉丽服饰又创造了一个销售神话! 八月份建厂,九月份正式量产,当月销量突破四万只!这已经是新厂最大的产能! 可来自欧洲、东瀛、台岛、北美的订货单,如同雪片般飞到林嘉义手中。 十月份,他不得不再添置两条生产线,一天三班倒,停人不停机!十月份的销量,一口气突破十三万只! ………… 有孙瑞欣这位活广告在,故宫博物院前来接机的邵明,根本就不用举牌,直接走到两人面前,“请问,您是香江来的卢灿卢先生吗?” 看着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卢灿在心底深深的呐喊道。 京城,我回来了! 正文 第335章 古风造假 寒流来袭,京城大雪,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省,也没能逃脱它的统治。 一条瑟瑟发抖的身子,蜷缩一团,窝在牛棚的一角。 尽管这间牛棚是茅草遮顶四面透风,但总要比外面暖和,生产队为了让牛安全过冬,更是铺上厚厚的一层麦秸。 三步远,一头长着黑红色犄角的黄牛,打着鼻息,瞪着牛眼,看着这位占据自己老巢的不速之客。 许是这人太可怜,或者太瘦弱,让这头公牛感觉没什么挑战性。它甩甩脑袋,打着鼻息,滴答着白色的唾沫,悠然自得的走向那片麦秸区,安然的躺下去。 牛身上暖和,已经冻僵了的古风,很本能的靠上去,将脖子靠上黄牛的颈部。至于危险,他已经没这想法了。 一大早,葛寨乡烟涧村的余西澳裹着破旧的棉袄,腰间系上一根草绳,缩着脖子,顶风出门。今天轮到他们家放牛(当时公社的牛是轮流放养)。 牛圈的门是开的,这下了他一跳,老黄可别跑了?这大冷天的,四处找牛可不是好活。 一进门,他都吓傻了。 老黄在,正窝在草堆中睡觉呢,见他进来,还抬抬脖子,瞪了他一眼。 可是……可是……一向暴脾气的老黄,竟然被人搂着脖子睡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人,没看错,衣衫褴褛,不远处还有一根棍子。 这人单手搂着黄牛的脖子,头枕在牛脖子下面的肉脯(黄牛脖子下面有一块厚厚的垂肉,不知叫什么)上,两只脚缩在黄牛的两腿之间。 这人真是神了!竟然让一向喜欢干架的老黄,如此服服帖帖的向保姆一样? 余西澳走近,伸手摸摸那昏睡之人的额头,发烫,烫的厉害!这种大冷天的,自己牵着黄牛一走,没了黄牛的体温支援,这人必死无疑。 他很快做出决定,这人得救,没看见老黄都帮忙了吗? 顾不得那人身上的异味,将他背在肩上,急速往家赶。 天见可怜,偌大个成年人,重量恐怕只有六七十斤吧。 一进家门,就对迎出来的媳妇挥挥手,“赶紧的,把工房铺上茅草,再去烧点姜汤,准备救人!” 地上铺上厚厚的麦秸,又给他盖上一床破旧的棉被,灌了一碗姜汤发汗,又把旁边的一只铁炉子拖过来。忙完后,余西澳才对媳妇说起老黄牛救人的事情。 “阿弥陀佛,这人该救!”余西澳的媳妇信佛,虽然前几年不让,但最近宽松多了。 发汗之后,古风一觉醒来,迷迷瞪瞪睁眼。 记得昨天自己钻进去的是牛圈啊?这是在哪里?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身下是麦秸,盖得是棉被,旁边是火炉,自己这是被人救了! 房间内温度很高,一位身材不高的中年男子,正在往泥范中倒铜水。旁边还有一位女人,用铁棒搅合这些红通通的融液,还有一位十来岁的小伙子,帮忙打下手。 那位中年人放下坩埚,叹了口气,“但愿这次能成。” 这是在铸范呢? 这项工作,古风不陌生,他甚至能看出,这位中年人,只怕是刚刚涉及这一行业,举止生疏的很,另外,他的不少做法,并不规范。 “嗯?你醒了?”那中年人刚好回头,看见古风坐起身子,笑着问道。 “嗯,是您家救了我?”古风中气不足,声音有些嘶哑。 那男子向这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那模范,见儿子和媳妇夹板扎得还不错,这才放心,走过来,将旁边案几上的一碗粥端给古风。 “算不上我救你,要谢的话,你得谢谢村里的那头老牛。昨晚要不是那头黄牛,估计你是撑不过去的。” “你怎么弄成这样?”余西澳蹲在他面前,见古风狼吞虎咽的喝着稀粥,问道。 古风扒拉的很快,风卷残云般把粥喝完,抹抹嘴,苦笑一声,“遭难了,一言难尽!” 是的,遭难了! 从京师到南方,一路行走,那点粮票和钱财,早就用空。前些日子,赶上秋收,还能在田地里寻到些吃的填饱肚子,入冬以来,日子难过了。 不敢走大路,担心有人查证明(当时出远门是需要街道或者单位出具证明的),专挑小路。就这样,他还是在进入中原省商丘地带,被人举报,幸亏他还有些急智,借口上厕所,跑了。抵达东都伊川县时,又赶上寒流来袭。 结果……就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唉!都不容易!”那男人深深叹了口气。 遭难?还有比中原人体会更深的吗?余西澳四十来岁,出生时就赶上中原大旱,早些年三年自然灾害,中州又是重灾区。也只能说这两年稍好一点,能填饱肚子。 “你这是?”古风指指那模范问道。 “嗨,你说它呀?”那男人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们这一带,也算是历史古城嘛,县里出口创汇,就是靠铸点铜器卖卖。我以前在那家铜厂上过班,也看过大师傅铸器,原以为很容易,便琢磨这自己回家弄弄,赚点钱换点粮食。” “哪知道?”他摇摇头,站起来,踢踢房间中几个有裂缝的铜器,“看着容易,干起来还真TN的难。” 两人没聊几句,古风身子弱,很快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傍晚,等他再次睁眼时,余西澳一家子蹲在那尊圆鼎前,神情沮丧。 地上平放着一件铜器,是三足战国圆鼎,两足之间的腹部中心,有一条很深的裂纹,一共三道裂缝,不用说,铸范失败了。 他人就自己一命,当有所报。 古风睡一觉后,精神好很多,他掀开被子,撑着竹棍,站起来。 先看看模范,心头有底,再度来到三足圆鼎前,低头细看。 “咦?你身子骨好了?”余西澳惊叹一声,上午还半死不活的,这会能走动了? 古风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这尊铜鼎上。 “你也懂这个?”余西澳问道。 “还行,以前做过。”古风用竹棍敲敲铜鼎两足之间的腹部中心,“是不是每次都是这里的扉棱有裂缝?” “是的呢,总是合不拢,也不知怎么回事。”余西澳还真没敢相信,古风会这些? 古风用竹棍指指那边零散的范模,“你听我的,改范!” “改范?” “你之前用的是不是三分范?”所谓三分范,就是三块一百二十度的外范合成的整器。 “是的呢。不都是用三分范吗?”余西澳反问道。 “你如果信我的,不要问原因,改六分范。每块范六十度,你再铸一个,试试看。”他说的很肯定。 原因呢?没原因,或者说不知道原因,老祖宗就是这么干的。 从商周后期开始,圆足鼎,如果两足之间的腹部中心,具备两边有阴槽纹饰的扉棱,则必须从扉棱厚度的中心再分型制模,因此,一百二十度的一个模,就必须改成六十度的左右两个模。 余西澳将信将疑,还是他媳妇捅捅他,提醒道,“试一遍也没什么,或许能成呢?” 一直忙到深夜,按照古风所说的,六分范拆除后,一尊三足圆鼎,完整的立在余西澳一家人的面前! “噢!还真中呢!”余西澳围着这只两尺高的圆鼎,欣喜若狂的转来转去! 他抬头看向古风的目光,如同捡到宝一般!心头更是念了一百八十遍阿弥陀佛。 “兄弟,你就在我家住下吧,养好身体在去南边找孩子吧。”余西澳的目光,充满期待。 古风上午说的借口就是,孩子被拐跑了,自己循着线索,往南边找! 已经入冬,再徒步往南走,那就是找死。 余西澳一家子,秉性善良,更救过自己一命,他又有铸造青铜器的工具,还能搞到原材料,和他合作,赚点钱,伺机南下,再去寻找师门南宗的线索。 似乎不错。 “行!那我就叨扰了!” 余西澳大喜,连忙对媳妇挥挥手,“去打点散酒,我要和古兄弟喝一杯!” 卢灿两辈子也想不到,烟涧村能成为中原省四大造假圣地之一,竟然和玖宝阁古伯有着直接关系。 呵呵,中原省四大造假圣地都有哪些? 东都孟津南石山村的唐三彩;禹县神垕镇的陶瓷器;东都伊川县烟涧村的青铜器;南阳镇平县石佛寺镇的古玉。 ……………… 将养了半年时间,张博驹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一大早,他站在廊檐下,指挥两个小孙子,打扫庭院中的积雪,将其堆在老柳树下。 “老张,有人找你呢!说是从香江来的。” 潘苏拎着买来的早点,笑盈盈的招呼身后的小伙子,二十出头,短发、西服。 “香江?”张博驹推推眼睛,瞬间想到什么,腿有点发软,连忙扶住墙壁。 “张老先生是吗?我家少爷让我来送拜帖。不知您什么时间有空?他想上门向您请教点问题。”那个年轻人很有礼貌,双手将一份大红拜帖高举过头顶。 张博驹的腿软,走不动道,手臂指指那份拜帖,示意他的长孙张泽宗,将拜帖接过来。 “什么人啊?”潘苏扶着张博驹的手臂,伸头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还用这么古老的方式?直接登门拜访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张博驹半倚在门框上,打开拜帖,看见见面写着“晚辈……”,落款则画着玖宝阁的印记。他又快速的将拜帖合上,旁边的潘苏,啥也没看见。 “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我今天一天都在家,扫榻相迎!” “多谢张老先生,我这就回去禀告!”那黑西服年轻人,欠欠身,说走就走。 ………… “究竟是谁啊?” 潘苏想要看看那封拜帖,被张博驹轻巧的躲过,“这人你知道的,就是上次请我去香江鉴定字画的那个。” “哦?那个香江富家少爷?” 潘苏得到答案,也就没太在意刚才张博驹的行为。可是,旁边的张泽宗,却看得清清楚楚,爷爷这是不想让人看拜帖中的内容呢。 爷爷和香江富家少爷有什么秘密?他的眼光闪了闪。 正文 第336章 意外合作 吃早饭的时候,张泽宗明显感觉爷爷有些心不在焉。 他老人家平时吃包子从不蘸醋的,那是姨奶奶的爱好,可是,今天他接连蘸了两次,塞进嘴中都未发觉。 “咦?口味改了?”张博驹不吃醋,有名的,见丈夫连蘸两次带醋的小料盘,潘苏筷子拨弄,将两只小盏掉个个儿,准备看看,他今天到底吃多少。 张博驹倏然惊醒,灿灿一笑,“尝尝滋味,也算一种生活体验嘛。” “我吃好了!”他放下筷子,施施然背着双手,抖动双肩,迈着方步离开,嘴中还轻哼着“劝千岁杀字休出口……” 这是京剧名段《甘露寺》中的“劝千岁”,老生乔国老的唱段。 老头子这是高兴的?自从弟子古风出事,没见他这么开心过了。 “你爷爷……这是怎么了?”潘苏回头,问长孙张泽宗。 张泽宗,今年二十三岁,在八里庄棉纺一厂上班。七八年恢复高考后,他考上了京师的成年班,现在算是半工半读呢。最近谈了一位纺织厂的女工,两人准备结婚,最近几天他来缠着爷爷,就是想要从爷爷这里淘弄一套宅子。 想到宅子,张泽宗的心气就有些不顺。 后海这条小巷子中八家宅院,政府将产权全部归还给张家,归到张博驹名下。可老张同志,又将其中的四套宅院的产权,赠送给政府。除了他自己和潘苏住的这套,剩下三套都有人住,爷爷也不赶他们走。 家中房子很多,可自己结婚却没房子? 这不,这几天缠着爷爷说这事呢。可爷爷张口就让自己和爱人就在这小院子里结婚,西厢房拨给自己。 不就是想要图个独门独户的清静吗?和您老人家挤在一处?那还不如和我父母去住那复式楼房去呢? 张泽宗心头有点憋屈,可听到潘苏的问话却不敢怠慢。潘苏姨奶奶无子女,对自己的父母还有姑姑,一直挺好的。他连忙说道,“可能……可能今天有客来访,高兴吧。” “不就是一个香江富家子弟吗?值得这么高兴?”潘苏想了想,摇摇头,不明白,随即又将张博驹盘子中剩下的两个包子,分给张泽宗和张泽瑞两人一人一个。 “你爷爷是想要热闹点,你这孩子,结婚是好事,这院子里结婚,多喜庆?以后我还能帮你们照看点孩子,多省事?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潘苏今年六十五,也很喜欢唠叨。 “以后,这些屋子,不都要留给你们兄弟俩?还能给外人不成?他要是敢再给政府,我和他急!”潘苏指指张泽宗和张泽瑞,安慰道。 潘苏一句话戳中张泽宗的心思,他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后辈担心的就是这——张博驹捐东西,出了名的,他们还真的怕老张同志一时脑热,又将这几栋院子捐了。 张泽瑞今年只有十七岁,老张同志老二家的孩子,还没什么心机,听到姨奶奶这么说,立即高兴道,“谢谢奶奶!” 潘苏笑笑,心底却幽幽的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卢灿没有选择入住故宫博物院的招待所,而是选择了京城饭店。并让邵明带话给故宫的金玉生金老和徐邦达徐老,等这一两天忙完私事,再去登门拜访。 今天一大早,卢灿便安排陈晓去送拜帖,自己带着孙瑞欣,从京城饭店赶往附近的友谊商店。这家商店是京城有名的涉外商店,也是京城有名的奢侈品消费场所。 六十年代,友谊商店在东华门大街二十五号开业。当时,友谊商店的口号就是:“市面上有的商品,我们这里要最好;市面上缺的商品,我们必须有;外国时兴的,我们也得有! 卢灿在京城住了近十年,对大名鼎鼎的“友谊商店”自然很清楚,甚至还知道他们未来的没落和凋敝。 不过,此时的友谊商店,真的很有派! 四层,却有近四十米高的建筑,在长安街很威武,浅绿色的玻璃外壁,也很时尚,两侧的玻璃门,旁边,各站着两名守卫。 呃,商场门口有全副武装的守卫,这是拦谁呢?孙瑞欣第一次见这种情况,有些傻眼。 “这里主要消费对象是涉外人员,使用的货币是外汇券,一般人进不去。”卢灿低声解释一句。 守卫很有眼力劲,这四人的着装,一看就并非内陆人,闪过一旁,放他们进去。 “阿欣,你去买东西,我四处转转,很快就下来。”卢灿吩咐一句,指指楼上。 孙瑞欣乖巧的点点头,望着卢灿和陈晓进入电梯后,她从手包中掏出一张纸,摊在柜台上,“喏,我要采购这些东西,帮我打包。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帮我联系一辆货车,车钱另算。” 那位柜台长早就盯上进门的这两位年轻人,此刻,他连忙接过纸张一看,不由得“嘶”了口气。这采购,还真的找辆货车! “您稍等,我这就安排人备货!”他半鞠躬后,立即走到柜台一端,拿起电话拨出去。 一楼的柜台其他销售,都伸过脑袋一眼,嚯,还真是大采购! 名单前半部,一水的新科技产品,包括友谊商店最新从东瀛进口的彩色电视、德国进口的冰箱、法国进口的转桶洗衣机、比利时进口唱片机…… 要知道,这些东西,友谊商店本身的库存就没多少,柜台长这是打电话请示去了呢。 名单后面,则是清一色国外进口物品:原味咖啡、花生酱、土耳其绒毯、巧克力、红酒、服饰…… “您这是?准备结婚用品?”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忍不住问道。 说得孙瑞欣脸色一红,“见长辈呢,多年未见了!” 一口港味,态度还不错,那些售货员立即议论开来。不用说,这是香江亲戚回京探亲来着。再看孙瑞欣的服饰、身上的配饰,几个大妈级别的,顿时围着她,问东问西。 友谊商店一楼是进口服饰、中国传统工艺品以及羊绒制品、丝绸制品、中式传统服装、名茶名酒、中药材、玉器等等;二楼是进口钟表、箱包、家电与家具;三楼则是珠宝钻翠、精雕玉器、金银制品、雕漆制品、景泰蓝、文房四宝等;四楼则是字画、瓷器、陶器、古籍善本等等。 卢灿只是逛逛,今天没时间,所以,看到货架中的那些,也没去问价,匆匆而过。 很好!很强大! 他很快决定,今天去拜访张老爷子,明天的主战场就放在友谊商店! 刚才匆匆一瞥中,他已经找到两项自己博物馆中的藏缺。 雍正朝的珐琅器子孙万代福寿杯盘——虎园有数量不菲的珐琅彩,但至今尚未有馆藏级别的珐琅器。眼前这一盘一杯,堪称珐琅器中的精品,妥妥的馆藏级。 乾隆官款的内画珐琅彩鼻烟壶。 说起来鼻烟壶,卢灿有不少,譬如在法国买到手的老料(玻璃器)鼻烟壶,还有在缅甸收回来的象牙鼻烟壶,但这种官款内画鼻烟壶,还真没有! 友谊商场四层,逛起来很费时间,尽管卢灿脚步很快,等他回到一层时,也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孙瑞欣正被一帮字售货的大妈、姐姐们围拢,聊得还挺嗨! “阿欣,准备的怎么样了?”卢灿抬抬手腕,已经快到十点,再晚,拜访长辈不合适。 “阿忠带着他们去装车了!” 孙瑞欣从人群中挤出来,巧笑嫣然的挽着他的胳膊,又向那拨人走去,还冲着其中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笑着说道,“宋经理,这位是纳徳轩玉器的少东家,也是嘉丽服饰的股东,您要是想合作,找他就可以了!” 怎么回事?合作?这是从何谈起?卢灿瞟了眼身边的孙瑞欣。 “卢先生,你好,我是友谊商店的经理,宋佳敏!”那个中年女性,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打量着卢灿一番,向他伸手。 卢灿连忙握住,晃了晃,“宋经理您好!” “孙小姐这一身装扮,我们友谊商店非常看好,不知能不能……”这位宋经理,见卢灿有点懵,主动说明原委。 靠!还有这事?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孙瑞欣一身潮装,粉色的长款羽绒服,带修身束腰宽带,头上的线圈绒帽俏皮可爱,脚上的长筒皮靴,再加上她脖子上的棕榈叶状的墨绿翡翠,在友谊商店一楼一站,鹤立鸡群,吸引无数目光。 那些柜台销售员,眼光毒的很,再加上孙瑞欣的态度很亲和,很快,她们就围着孙瑞欣问起这一身装扮,从哪儿进的货? 还有多事的售货员,直接把电话打到经理办公室,将孙瑞欣夸上天了! 这不,正在办公室喝茶的宋佳敏,闻讯赶来,见到孙瑞欣的第一眼,便想到“进货”!。她的思想虽然有些传统,但审美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孙瑞欣的装束并不出格,放到友谊商店出售,受欢迎那是一定的! 这不,听说能做主的人,就在店内,她一直等着呢。 不过,卢灿给她的印象,还是太年轻!真的能做主吗? 卢灿此时还真的没时间和她聊这事,“宋经理,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明天,明天我会来友谊商店买点东西,到时候我来拜访您?” ……………… 张泽宗准备出门见女友,推着自行车,刚出院门,迎面一辆小货车开了进来,将窄窄的小巷子,堵得严严实实。 正想开口来句京骂,驾驶室跳下一位年轻人,面熟,正是早晨来送拜帖的年轻人。 “爷爷!客人来了!”他连忙将自行车退回院子,高喊一声。 “来了?阿瑞,赶紧的,扶我去看看!” 正文 第337章 见面考核 看着那个送拜帖的小伙子,指挥一帮人一趟趟的往院子里搬运大箱子,张家人都有些发傻,这是干什么? 潘苏扶着两只箱子,“哎哟,洗衣机,这冬天可算解放了!咦,还有彩电,这晚上可有事情做了……老张,咱家在香江,有什么富裕亲戚是吗?送得可都是好东西呢。” 另一侧,张博驹笑容有些发苦。 是的,玖宝阁分开四百年,确实该合流了,很多技艺,只有南北合流之后,才能相互应证。可是,这合流,怎么个合法,也是有讲究的。 从北宗开派的周亮工师祖开始,没有哪一位不想着把南宗合进来。 自己叮嘱古风,何尝不是希望他能找到南宗,找到南宗手中的六本《金石秘录》?可是,看今天的架势,那位即将拜访的南宗传人,同样有着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对方恐怕是想要“以南合北”呢。 其实,无论怎么个合法,对于已经八十岁,并且把师门传承交给古风的张老先生而言,都无所谓的。他之所以苦笑,是想到自己那不知下落的徒弟。 南宗的弟子,如此豪阔,而自己的弟子,恐怕还在亡命江湖吧。 如此对比,焉能不心酸? “老张,这些东西太贵重,能收吗?” 潘苏出生于苏州书香世家,曾曾祖潘世恩是乾隆五十八年状元、道光年间的太子太傅,曾祖父潘曾绶为道光朝内阁侍读,祖父潘祖荫更是咸丰二年的探花郎,后任光绪朝工部尚书,清末有数的书法家,藏书家。她算见过世面的,对这些礼品,也有些吃惊,问道。 “收下吧,有些我们用不上,过些日子阿宗结婚,给他吧!”张老先生点点头。 在一旁早就艳羡的张泽宗高兴的一哆嗦,“谢谢爷爷!” 东西终于搬完,张博驹点了点数目,一共十八个纸箱子,倒是有些“古礼十八担”的味道,心下对稍后带来的南宗传人,更期待。 这人还未到,先是拜帖,又是古礼,弄得还挺隆重的。 张泽宗、张泽瑞,见送礼的人开着车退出小巷子后,都围拢过去,时不时传出一声惊喜的怪叫。 看自己两个孙子,如此失态,张老先生忽然轻叹一声。 站在他旁边的潘苏,伸手握了握丈夫的手掌。她自然清楚为丈夫为何叹息——张家后继无人啊!许是张博驹太过妖异,借了张家子孙的才气。即便是自己和他的女儿,虽尽力教导,在书画方面也不过中人之资,更勿论这几个晚辈了。 卢灿牵着孙瑞欣的手,两人走进这仄仄的小巷,京城的院落,虽然破旧,但很有韵味,这种古朴的历史沧桑感,不是香江的钢筋水泥大厦所能铸造出来的。 “灿哥,这位老先生什么人?你很紧张他嘢!”这句话从今天早晨开始,孙瑞欣就想要问,现在到门口,她终于没忍住。 “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行业前辈,你去了之后就知道。” 孙瑞欣撇撇嘴,值得尊敬的前辈多了去了,也没见送过如此大礼?见她如此表情,卢灿呵呵一笑,“我想把这位老先生诳到香江去,你说不花费点心思怎么行?” “虎园?”这个理由有点可信度,孙瑞欣眨巴两下大眼睛。 卢灿微笑点头。 他确实有这想法,如果张博驹能去香江,那自然最好。不过……这与自己所送的大礼,没什么关系。自己想要的,是他手中当年被周亮工带走的六本《金石秘录》,还有就是,古伯的确切消息,最好自己这趟能把古伯带回香江。 丁一忠跟在后面,拎着一只皮箱,箱子中是北宗所掩藏的十六幅古画。 这些画,也被卢灿带过来,算成另一份见面礼。 卢灿和孙瑞欣牵手走进小院子时,院内张家四人一愣。 这两人如同从电视中走出来的情侣,男子长得高高大大,立领西服笔挺,女子则是绝色一枚,清水芙蓉,身上的装扮与内陆人差别太大。 “张老先生!后辈卢灿,见礼!”卢灿对着院中清瘦的老者,拱手,鞠躬行礼。 张博驹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他还真的没想到,南宗的传人,竟然如此年轻! 年轻的吓人! 张泽宗和张泽瑞,则是看傻了! 只看一眼,张泽宗便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以前觉得自己那厂里一枝花的女友相貌不错,可是,现在和眼前的丽人比起来,那就是村姑一个! 潘苏最先反应过来,“哎呀!你就是香江卢……卢家的小公子?哎呀,你太客气了!来坐坐就是了,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快!快!老张,傻站着干嘛?带客人进屋喝茶!” 张博驹这才回过神来,抵近两步,推推眼镜,仔细端详了片刻,“你……就是卢灿?”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就是玖宝阁南宗的传人? 卢灿笑着再度拱拱手,“我就是卢灿,老先生失望了?” “失望?”张老先生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响,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卢灿并不知道,张老先生刚才那一刻,想到自己。他自己当年从师傅豫东三绝朱飞仙手中接过宗门衣钵,也是这等年纪!也是这般的风华正茂!也是如此的风流倜傥!也是如此的出手豪阔!也是如此的自信不羁! 他万没想到,南宗竟然找了一位,和六十年前的自己,如此神似的人物做传人! 他只是在感慨,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 “发什么疯呢?也不知道让客人进屋?”潘苏在旁边,轻捶了他一下。 张博驹抬起眼睛,抹抹眼中的泪花,仍旧止不住笑意,“阿欣,你看他……像不像年轻时候的我?” 潘苏并不清楚张博驹与卢灿的关系,看了眼,眼前这位年轻人,一股子书卷味,气势不凡,别说,与当年的“民/国四公子”时的张博驹,还真的有些神似。 不过,这话可不太好说,她佯作恼怒的瞪了丈夫一眼,“人家可比你帅气多了!” 继而,她又拉起孙瑞溪的手,“这丫头长得可真俊!和卢少爷,还真是般配。” 被张博驹一句话撩起心事,潘苏也回忆起自己当年风华正茂时。 不过,潘苏的回忆,不算太美好。 其时,潘家已经由盛转衰,她父亲潘智合是个超级纨绔,擅长败家。亲身母亲在她十三岁那年病故,后母因她谈得一手好琵琶,便将她送到青/楼操琴挣钱,直至遇到张博驹。 “潘奶奶好!”孙瑞欣乖巧的喊了声。 “欸!欸!好!好!进屋坐,进屋坐!”潘苏收拾心情,拉着孙瑞欣的手,走在前面。 “我们也进去?稍后再好好聊聊。”张老先生对卢灿伸手示意。 卢灿对他身边的两位年轻人拱拱手,笑着问道,“这两位是?” “哦?愚孙张泽宗、张泽瑞,还不快见礼?”张老先生拍拍小孙子张泽瑞的后脑勺。 卢灿抢先说道,“京城我是初来乍到,这几天少不得还要麻烦两位仁兄?” “没得说,包在我身上!”张泽宗拍拍胸口,另一边的张泽瑞没说话,拱拱手。 一进门,卢灿脱口赞道:“好地方!好中堂!张老好字!” 张家怎么说也是副厅级,潘苏又爱布置,家中弄得古色古香。板壁、条案、八仙桌,都是样式古朴的木质家具。 卢灿所夸奖的中堂是一幅《青山绿水图》,两侧的对联则是张老自己的题字“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配合这栋院子、这幅中堂画,还真的很雅致贴合。 “哦?卢少说说,这中堂是谁的作品?” 见卢灿开口,张博驹笑眯眯的问道,他也想藉此机会,试试卢灿的真实水平。 这幅画,无落款,再加上这名画家的作品很少,很多客人都在这幅中堂画上吃过亏。他也是当年做盐业银行总稽查时,偶然得到的。 卢灿呵呵一笑,自己想要从他老人家手中拿到那六本《金石秘录》,这一关始终要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老张,你干什么呢?卢少刚到,你也不说去把那珍藏的茶叶拿出来?”潘苏正拉着孙瑞欣的手,叙话呢,听到丈夫的话,怕卢灿下不来台,连忙阻止。 张老先生笑眯眯看着卢灿,没动窝。 卢灿笑着对潘苏摆摆手,走进板壁几步,仔细看起来。 “这幅《青山绿水图》,构图深远,用笔非常工细,山石树木都以石青石绿染就,具有典型的吴门画派遗风。张老,不知我说的可对?” “嗯,没错!可是吴门画派,文征明之后,出了知名画家三十多位,你估计是谁?”老先生追着问了一句。 “其实这幅画的最大特点,就是用笔工细,工中带拙,短披麻、点子皴而轻,苔点疏而淡,设色青绿间以浅绛,绚丽雅致,颇有陆治之风。” 老先生微笑点头。水平出色一些的鉴定师,基本都能从“用笔工细”猜到陆治。卢灿如此年轻,能从画风用笔中,鉴定到陆治,在他看来,已经不错了。 陆治是明代吴门画派中的翘楚,同时他又吸取宋代院体风格(工细,其中以宋徽宗的御笔画为代表),自成一格。 不过,卢灿的鉴定显然还没结束。他再次向前两步,用手摸摸中堂的画纸,很快又说道,“纸龄非明,韧性不错,没有五百年纸龄的麻点,我估计只有三百年,为清代宣纸。” “三百年,为清初!” “清楚吴门画派,用笔工细,构图深远者,只有金陵八家之一,谢天令!” “张老,不知我鉴定的可准确?”卢灿笑嘻嘻问道。 正文 第338章 开诚布公 谢天令,原名谢荪,字缃酉,又字天令,清代画家。 隐居金陵,擅长画山水、花卉,与龚贤、樊圻等齐名,为“金陵八家”之一。 “好!好!连金陵八家谢天令,这等生冷的画风都掌握的如此透彻,好!”张老爷子手掌在八仙桌上连拍三下,击节叫好,笑容满面! 老先生连叫三声好,是有原因的。 金陵八家的名号,此时并不响亮,也没多少人追捧,并非画技不好,而是与他们一直被人抵制,有很大关系。 我们现在称呼“金陵八家”,一般是指:龚贤、樊圻、吴宏、邹喆、谢荪、叶欣、高岑、胡慥八人。其实,他们代表了当时金陵地区的一大画派,还有其他成员,譬如陈卓、陆日为、武丹、陈舒等等,统称为“金陵画派”。 金陵画派的成员,有一大特性,那就是“避清”。 也就是说他们对于满清的统治依然心怀不满,渴望于恢复明王朝的统治。他们身上或者说骨子里都多多少少的带有“遗民”色彩。 他们绝大多数没有在仕途上谋求生机,而只是醉心于绘画,遁迹于山林,以诗画相酬唱,以此来缅怀逝去的“故国”。用笔来描绘秀丽的山川,排解心中亡国后的悲伤情怀。 所以他们的作品都有一种清新静谧的气质,不染世尘。 而这种行为,显然和当时江南的另一大画派“娄东画派”是相抵触的。 娄东画派的代表人物王时敏,可是献城投降清廷的江南文人代表,娄东画派许多著名画师,譬如“四王”,基本都做过清廷皇室的宫廷画师。 以“四王”为代表的娄东画派,自然受到清廷的大力宣扬和追捧,成为清代画坛的“正统派”,即画坛盟主。 金陵八家的所做作为,毫无疑问,啪啪打脸,而且打的是画坛盟主的脸。 娄东画派自然不乐意了,两者相距并不算远,娄东画派的许多附从者,开始打击、压制金陵画派,说他们的画风是典型的“纱灯派”,板滞甜俗,有风无骨。 因为娄东画派和清廷的联合打压缘故,金陵八家的字画,不为士林所见重,多年来籍籍无名,一直影响到八十年代。 真是他们的画不好吗? 还真不是! 黄冰虹、齐百石、张大仟等一干当代画坛巨匠,对金陵八家的画作推崇备至。相反,他们对四王之后的娄东画派,相当恶感。 不过,即便是这样,金陵八家的字画,现在仍然很生冷。 这种情况一直到后世内陆经济腾飞,中华传统文物价值暴涨,金陵八家的字画,才重新被人们赏识,他们的风骨才得到应有的赞赏。 卢灿也没想到,张老先生竟然如此早的就欣赏到金陵八家的魅力所在。 嘿嘿,要知道北宗的祖师周亮工先生,是江南投降清廷的又一著名的文人代表呢。 不过,这一想法,卢灿也只是在心底想想而已。 “卢先生的鉴定功底不俗啊!走!走!走!去我的书房坐坐,我们单聊!”他拉着卢灿的手臂,又看了眼自己的两位孙子。 唉!年龄都差不多,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人呐,就怕比较,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他现在看自己家的两个孩子,再和这位南宗传人的博学、彬彬有礼一比,伤害就来了,这差距太明显了! “你俩去把院子里的东西搬到家里来!”老头心中有气,说话的声音都粗了三分。 卢灿赶紧对丁一忠招招手,接过他手中的箱子,示意他和陈晓帮忙去搭把手。 两人走沿着走廊,来到厢房,边走老先生便介绍。 这条巷子,曾经是大太监李莲英的房产(李莲英的房子太多),原本是夹巷三进的院子,张家接手后,嫌弃风水不好,改建成八座小院子,专门“吃租”。 怕卢灿不懂,老先生笑呵呵的解释道,“吃租嘛,就是做房东,靠收租金过日子。五六十年前,京城外来人口不少,大多数没固定住宅,就向我们这些‘地主’租房子,一套小院子,住三户,一个月最少能收三十个大洋呢。” 卢灿跟在他后面,点点头,“香江也有这种情况。最近几年,香江人口剧增,很多人靠租赁房屋生活。‘笼屋’,说的就是香江租房人的现状。” “香江也这样?也是哦,每个地方都有穷人!”老先生心生感慨,随即,他回头对卢灿抱歉的说道,“八月份,你邀请我去香江,我也想去看看。可是……那时恰巧出了点事,我身子骨都是软的,当时差点瘫痪,老啰,所以也就没去成。” 卢灿心头急速跳动几下,老先生生病,估计就是因为古伯逃港一事闹的。 张张口,想要询问古伯的消息,可是,这件事自己应该不知情的啊,怎么问呢?他灵机一动,换了种问法,“是我太冒昧了!其实……您老只要派弟子去就行的!” “弟子?”老先生正准备推门的手停顿下来,声音有些苦涩,“我确实有一名弟子,只不过……稍后我会和你详细分说。” 稍后说?这中间有变故?卢灿不太明白。 “故宫后来派谁去了?” 老先生终于推开厢房门,站在门边,等卢灿进来后又顺手掩上。 “张仲行、徐邦达、金玉生三位老先生去的,都认为那是真品。” “他们三啊?他们三的水平,比我这野路子,专业!” 房间贴墙烧着煤炉,上面坐着水壶,倒是很暖和,只不过有一股子煤气味。 老先生去找茶叶茶杯,卢灿连忙将厢房窗户拉开一条缝隙。 书房的陈设,还没客厅雅致呢。临窗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还有一张方凳。书桌上摆放了几本书,卢灿扫了眼,最上面的一本是咸丰六年重印的《纲鉴易知录》之四十三卷。 这本书卢灿知道,被称为“最简明的中国通史读本”,编者是清代学者吴乘权,初刻于康熙五十年,一共一百零七卷。 唔,吴乘权还编辑过另外一本书,更有名的,《古文观止》。 一排书柜,横在书房中间,将房间隔成内外两部分,估计里间是休息室——通往里间的走道,被布帘隔开。 “你师傅是哪位?说说看,说不定我还认识呢?”老先生在内间翻箱倒柜,嘴中还不忘问话。 “您肯定不认识,他是缅北人!” “缅北人?”内间声音一停,老先生似乎被这消息震惊了。 “缅北华人!并非缅甸人!前朝回民起义的那会,他们家搬过去的。”老先生估计也有着大中华的思维,卢灿连忙解释。 “哦,这样啊!玖宝阁秘术,是他们家传的?” 卢灿暗笑,老先生这是在打探南宗的信息呢,这些消息,自己本来就要告诉他的。 “不是呢!我师祖,您估计听说过,汉阳叶方纲,您老听说过吧?” “南北二叶中的南叶?”老先生果然知道,随即又发出一声感慨,“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金石玩得那么溜!他父亲叶志诜也是鉴定、藏书大家,是咱们玖宝阁的人吗?” “嗯,叶老是我的曾师祖!叶老的师傅是嘉庆朝的顾庸羟,您可能没听说过。” “嗨!我怎么没听说过?” 刚好老爷子端着茶盘掀开帘子进来,打断卢灿的话,“滇省巨富,茶马古道的滇商代表,来中原游历十年。我的师傅,豫东三绝朱飞仙,就怀疑他是玖宝阁南宗传人,可惜,那时顾宗主已经过世多年,再往下找,就没有丝毫线索。” 他摇摇头,颇为感慨,“玖宝阁,掩藏得太厉害,我们南北两宗,见面估计都不认识。” “顾庸羟竟然将一手绝活,留给汉阳人?哪能想得到?” 确实如此! 譬如北宗传人朱飞仙,一生清贫,可他偏偏挑选了巨富张家的公子哥做传人!这种身份,或者地理环境转换的太剧烈,你让人怎么查? 卢灿的眼睛,随即落在老先生拿出的两件盖碗上。 这两件盖碗,碗壁上绘有粉彩花鸟,底托则绘有海水纹,壁薄如纸、白坯如玉、彩料艳丽,一看就不是凡品。 “嘿,看出来了?”老先生真性情,见卢灿盯着自己手中的盖碗,顿时来了兴致,“这可是我当年从袁伯家里顺出来的,一直舍不得用。去舒兰乡下前,我将它们埋在前面的大柳树下,逃过一劫。” “平时舍不得用,今天拿出来,我们俩用用?可惜……我这里最好的茶叶,只有靖安的白茶!” “白茶适合闷香,揭盖香满园,正适合用盖碗,怎么算差品?”卢灿连忙虚托了一句。 “哈哈!”老先生放下托盘,指着卢灿大笑,“没想到我们玖宝阁竟然找了你这么个小马屁精!还真会说话!” 老爷子添茶,卢灿主动去拿水壶,浇了半盏,随即盖上盖。 卢灿刚才那些话,有马屁之嫌,但道理没错——白茶确实以香取胜。 两人品茗谈旧事,气氛一直很好。 大多数时间,是老爷子在问,卢灿回答。 卢灿也有很多谜题需要答案,等张老先生终于缓口气之后,他提到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张老,我在台北遇到三件与玖宝阁有关的事。” “其一是在思源斋楚家,遇到一把茶壶,那把壶上有我们玖宝阁的印记。后来还听闻,曾经有人去范家庄,以制壶之术,挑战范大生。” “第二件事,我有幸收购到一套沈子澈自作用茶具,结果配具为真,壶器却是仿制的,而且带有玖宝阁的花体玖字。” “这两把壶,是您出手的吗?”卢灿故意这么问。 “还有一件,我听闻三十五年前,师门有人参与争抢《夏山图》,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老先生面带一丝苦笑,“那是我师兄,裴锦圣!” 正文 第339章 大小盂鼎 “我师兄裴锦圣,比我早进门六年,也比我大六岁。” “那是光绪三十年(1904年),我师傅从京师回乡,途径现在的津门宝坻,感染风寒,幸得宝坻一户地主人家相救。”张老爷子开始讲叙北宗当年的旧事,卢灿坐在旁边静听。 “我师傅在他家养病,偶然看到我师兄。” “当时我师兄十二岁,哦,那时还不是。男孩子嘛,十二岁,正调皮捣蛋的时候,他堆雪人,无师自通,堆得惟妙惟肖;还喜欢玩冰雕,雕刻得栩栩如生。” “我师傅便起了爱才之心,想到自己的年龄,还有身体,他老人家就起了收我师兄为徒的心思。” “师兄家有私塾,师傅便借口教授私塾,观察师兄一年时间,最终决定收徒。” “师兄天资骄人,我师傅朱飞仙,经常念叨,我的动手能力,不及师兄一半。” 老先生连连摇头感慨,目光落在窗外的庭院出神。 卢灿估计,这中间一定出变故了,否则朱飞仙不可能在临死前的四年中,匆匆收张博驹为衣钵弟子。忍不住追问到,“后来呢?” 半晌后,张博驹才缓缓开口,“师兄十八岁那年,犯了一个大错。” 果真如此! 什么错?竟然剥夺了他的衣钵继承权? 不过,这句话卢灿没问出口,这涉及到北宗的隐秘。 老先生笑容有些苦涩,似乎看透卢灿的心思,“说给你听也没什么,这辈子,我欠师兄很多。他不应该为这件事背负那么大的惩罚。” 卢灿这才开口,“究竟什么错?” “小盂鼎,你知道吧?” 老先生开口就吓了卢灿一跳! 大小盂鼎,太有名了! 小盂鼎是最著名的青铜器之一,西周康王时青铜器,与大盂鼎同时期被发现,清道光初年(具体时间1849年)于陕北岐山县礼村(今宝鸡市眉县)出土。 令人惊叹的是,小盂鼎铭文长达四百字左右,为西周早期字数最多的一篇金文,其内容对探讨当时历史和典章制度有重大意义。 它有多贵重,看看现在的它的兄弟大盂鼎就知道。 大盂鼎是中国首批禁止出口展览文物,国家特一级文物,被称为“海内三宝”之一,现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 大盂鼎造型雄浑,工艺精湛。其内壁铸有铭文十九行,二百九十一字,为研究西周奴隶制度的重要史料。 其铭文内容为:周王告诫盂(人名),殷代以酗酒而亡,周代则忌酒而兴,命盂一定要尽力地辅佐他,敬承文王,武王的德政。 其书法体势严谨,字形,布局都十分质朴平实,用笔方圆兼备,具有端严凝重的艺术效果,开《张迁碑》、《龙门造像》之先河。 单以书法成就而言,大盂鼎在成康时代当据首位,是西周早期金文书法的代表作,更勿论它的青铜铸造工艺、历史史料的研究价值! 妥妥的超级国宝啊! 小盂鼎的价值,不在大盂鼎之下。 虽然高度上比不上一米一的大盂鼎,但其上铭文四百多字,所记载事件同样重要。历史研究价值、书法价值、铸铜工艺研究价值,丝毫不属于大盂鼎。 最为奇怪的是,这件珍贵的文物,在出土不过几十年时间,竟然离奇失踪!流传的说法有两种,其一是毁于太平天国,其二是被袁世凯掩埋入墓。 现在,竟然听说这件珍贵的文物,与师门玖宝阁有着直接关系,卢灿如何不惊? 他的口舌发干,说话有些迟疑,“是……是大小盂鼎中的那个……小盂鼎?” 张博驹的表情也很凝重,点点头,又问道,“大盂鼎的传承记录,你应该很清楚吧?” 卢灿点点头。 大盂鼎说起来与张博驹现在的夫人潘苏家族,关系很密切。 大小盂鼎被发掘出土后,被当地的地主郭家掩藏两年。 京城琉璃厂古董商周雨樵听闻后,以白银一千辆收购这两件宝贝,结果郭家只答应二选一,周雨樵一千银元买了一件大盂鼎。 等他筹集资金第二年再去时,郭家告诉他,小盂鼎已经出手,卖给一位湘南商人,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周雨樵只得遗憾离开,从此,小盂鼎音信全无。 感慨一句:我们今天能见到小盂鼎的铭文,还得感谢周雨樵,是他当时留下两只盂鼎的完整拓片! 同治年间,左宗棠势盛,以伍仟银元从周雨樵手中购得大盂鼎。 潘祖荫,也就是潘苏的祖先,与左宗棠同朝为官,关系不错。左宗棠病逝闽地,潘祖荫从左家后人书中,获得大盂鼎。 潘家一直视若珍宝,一直到解放后,捐献给上博,很快转送到中史博。 “小盂鼎确实被人收购,不过,这人不是湘南人士,而是我的师祖,潍坊陈介祺。”老先生扣扣书桌,回忆道。 卢灿咧咧嘴,这北宗的传人,好多都是当官子弟! 这个人,很出名! 陈介祺,字寿卿,号簠斋,金石家,收藏家,潍县(今潍城区)人,清吏部尚书陈官俊之子。嗜好收藏文物,铜器、玺印、石刻、陶器砖瓦、造像等无不搜集。 其收藏中包括大量重要文物,收藏的汉代纪年铜镜、淮阳玉玺等大批古代玺印,都是同类文物中的精品。 他一生精于金石文字考证及器物辨伪、精于鉴赏,尤擅墨拓技艺,其手拓铜器、陶、玺、石刻等拓片享有盛名。 他的藏品中,有一件,只要玩收藏的就没有不知道的,那就是现在台北故宫的镇馆之宝——毛公鼎! 卢灿真心没想到,陈介祺竟然还收购了小盂鼎! 不过,想想毛公鼎的收藏,卢灿就有些明白。 说起毛公鼎的收藏,基本就可以断定陈介祺其人的隐秘之深。 他收藏毛公鼎,世人一无所知,连陈的老友何绍基都不清楚。世人都以为毛公鼎如同小盂鼎一样,离奇失踪。直到陈介祺病故后,1902年其后人卖出此鼎,天下人才恍然大悟! 废话两句毛公鼎的去向吧,因为太有传奇性了!完全可以拍一部精彩的电影! 陈介祺的后人,将毛公鼎卖给光绪状元张謇,张謇感谢端方的多年提携之恩,将此鼎赠送给两江总督端方。端方于1911年被派到川中镇/压保路运动,被革命军所杀。端方后人不孝,将毛公鼎典押给天津的华俄道盛银行。 美国人辛普森出价五万美元想要购买,被北洋政府交通总长的大收藏家、后来国学馆馆长叶恭绰以七万美元抢得先手。 抗战爆发,叶恭绰避走香江,毛公鼎未能带走,交由侄子叶公超看管。 东瀛人久闻毛公鼎大名,发动宪兵大力搜索。毛公鼎几经易手,甚至差点被东瀛军方夺走,所幸叶公超拼死保护,誓不承认知道宝鼎下落。 叶恭绰为救侄子,制造了一只假鼎上交日军。 叶公超被释放后,于1941年夏,密携毛公鼎逃往香江。 可是不久后,香江被东瀛攻占,叶家托德国友人安德森,将毛公鼎辗转带回上海。后来因生活困顿,叶家将毛公鼎典押给银行。 后由钜贾陈永仁出资赎出,毛公鼎才不至于流浪他乡。1946年,陈永仁将毛公鼎捐献给国家,收藏于中央博物馆,1948年,作为首批重点文物,运往台北! 废话太多,实在是每每想到此处,总要击节叫好,先辈风范,让人景仰!(这里出现的都是真名,真事,我不想先辈光辉掩盖在伪名下,禁就禁吧,不在乎!) “我师父继承玖宝阁的衣钵时,按照惯例,需赠送一件重宝以传师门。陈师祖便将心爱的小盂鼎,送给我师傅以作出师之赠。” “师傅对此鼎珍爱异常。” “师傅教授师兄铸铜之术时,曾经拿出此鼎做样板,因此,我师兄也熟知此鼎的妙处。” “师兄年轻,好胜……终究因此坏了大事。” “师兄出门游历,前往北蒙(殷墟的古称)遗址。那一带有古城,早在道光朝就有记载,因此,师兄将游历的第一站,选在那里。” “在安阳北蒙遗址处,师兄遇到一人,那人也是来学习游历的。” 张博驹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偏偏音调非常凝重,感觉很怪,让人心伤。 “两人相互切磋收藏技艺,各有所得,师兄引为知己,因此也就没什么防备之心。” “一日,两人同游安阳铸坊,师兄一时兴起,便利用店家工具,铸就一尊鼎……” “这尊鼎,是师兄信手铸就,恰好就是小盂鼎!” 卢灿心都揪起来!他隐隐猜到结果——小盂鼎被玖宝阁朱飞仙收藏的秘密,一定是由这尊仿鼎泄露出去,最终遗失。 “那位友人借口这鼎铸的很好,从师兄这里讨要过去,以作分别纪念……” “一个月之后,师兄还在川中游历。可是……我师傅家中,遭遇盗窃。那天,我师傅刚好出门访友,所有藏品一律未动,只有那尊小盂鼎被偷!” 卢灿将拳头捏得咯咯响,果然如此! 这个裴锦圣前辈,还真是惹祸精! “师傅因此一病不起,师兄闻讯后回家,得知小盂鼎被盗,猜到极可能是自己在安阳铸仿品时泄漏的消息。” “他跪在师傅床前,一五一十的坦诚……” “师傅盛怒之下,将他赶出玖宝阁,并让他发誓,致死不得传授玖宝阁秘技给他人!” 嘶!卢灿现在终于明白,裴东岭家祖辈精于制器,为何后人连普通鉴定都不会,原来根子在这呢! 不过,卢灿现在顾不得裴锦圣的命运,他更关心小盂鼎的下落。 “后来查出消息了吗?”老先生情绪有些波动,卢灿问得很轻松。 “查到了!”张博驹点点头,语气有些黯然。 “我师父和我生父(张锦芳)关系不错,在中原地界,我张家还是有几分路子的。于是我师傅拖着病体,拜托我生父追查消息。” “根据师兄描述的模样,最后嫌疑人指向中原另一大家族,而这一家族,与我家关系非浅。” 卢灿忽然想到小盂鼎的下落猜测之一,脱口问道,“项城袁家?” 张博驹无奈的点点头,“项城袁家!具体来说,是我袁伯(袁世凯)的六弟袁世彤派人干的。” 袁世彤在近代史中,也颇有名气,他的没骨画相当有名气,喜好收藏。 最出名的莫过于,他不满袁世凯称帝,曾组织军队讨伐袁世凯,被陕西督军陆建章镇/压了(他本人当然无恙)。 “我师兄所遇之人,是袁孟昂(袁世彤的字)所养门客金玉子道长的亲儿子。” 靠!难怪裴锦圣前辈和明鬼派关系不好! 金玉子道长,又是清末一位传奇人物,金石、炼丹、书画,无一不精,其化名就有十多个。卢灿也是因为福伯告知,才知道这位金玉子道长是明鬼派的人物! “那……小盂鼎的最终下落呢?”卢灿的声音已经发颤! 正文 第340章 裴锦圣传 听到卢灿追问,张老先生的表情有些奇怪,迟疑了两秒钟,摇摇头。 卢灿隐隐感觉,恐怕小盂鼎的下落,张老先生应该知道点什么。只不过,这件事,他夹在中间,很难抉择。 虽然玖宝阁是师门,朱飞仙更是因为此事,来到张家长住,进而收了他为弟子,应该说师门为重才是。可是…项城袁家,可谓张家的恩主,张家能发迹,他父亲张镇芳能纵横民/国初年,离不开项城袁家的提携。 朱飞仙老先生长住张家,无非是想试试看,有没有可能利用张家的关系,再度找回失去的重宝。现在想来,没有成功——得罪袁家的事情,张家是不会帮他的。 不过,他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衣钵传人,那就是张博驹先生。卢灿甚至都有些怀疑,老先生收张博驹为弟子,是不是他的一策?希望张家再度出力,找回失物。 卢灿摸摸下巴,不愿就这一问题继续想下去。 想起有关小盂鼎下落的传闻之一——被项城袁家重新入土埋藏。结合今天张老先生所说的,卢灿感觉这条传闻的真实性非常高。 袁世凯去世后,项城袁家的衰败,不可阻挡,袁家家主将各房有价值的物品收拢,掩埋,以图后势,这完全有可能。 张袁两家关系非常紧密,张家虽然不会帮朱飞仙老先生,但私下一定会打听小盂鼎的下落。因此,袁家如果掩藏财物,张家还真的有可能得知一些线索。 也就是说,张博驹老先生,多少应该知道一点,袁家藏宝的事情! 卢灿抬头,微笑着看了老先生一眼。 既然张老不愿意说,那一定有自己的难处,没必要追问,虽然有些可惜。 卢灿没有就小盂鼎的下落继续纠缠下去,张老则转移话题,继续谈论北宗近代的恩怨。 “我是民/国三年回乡,那时,也才十三四岁,遇到了我师傅。师傅见我还算聪明,便收我为徒。” “可惜的是,那时师傅身体已经全垮了,他只能教授我一些鉴定、字画等方面的知识,对于动手的那些,他已经完全力不从心,无法再传授给我什么。” “再加上那时的我,非常浮躁,对那些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说到这,张老眼神中有着无数的懊恼和悔恨,“自以为小聪明,师傅安排我琢磨的事,我总是背着他去玩耍……以至于现在,我对玖宝阁的很多秘技,只知其一,不甚精通。” 他突然哽咽起来,“我愧对师傅,玖宝阁北宗,在我手中全面衰败,全面……” 卢灿伸手用力握住他那干瘪的手腕。 这还真不是他的错,时代如此,非人力所能抗拒!他为收藏努力一辈子,最终还是扛不过历史洪流。 不捐试试? 有人试过,结局很惨。 大家有兴趣,可以找找,清末民/国京城最大的古玩商岳彬,他的故事就是教训。呵呵,死缓,从他家中拉走的古玩、家具,两辆大汽车拉了一个星期! 等老先生情绪平静,他继续说道:“民/国八年,师傅临去世前,把师门衣钵传给我。他老人家也知道我性情疏懒,眼力还凑合,动手能力不行。” “于是,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去津门宝坻找师兄。师傅这是担心我,重新将师兄纳入山门。” 难怪张老一口一个师兄叫着,原来还有朱飞仙将裴锦圣重纳门庭的缘故。 “我随同家父去京师,路过津门,见到师兄,那时,师兄已经成家立业。” “师兄得到师傅去世的消息,痛哭流涕,捶着脑袋,认为自己害死了师傅。他在我面前许诺,一辈子不会将师门秘技授人。” 到这里,卢灿已经基本清楚,裴家,与师门北宗的关系。 两人各自端着茶碗,默默无语,在香气四溢中想着心思。 “我这辈子欠师兄甚多。其中,你说的去范家庄挑战一事,也是因我而起。” 哦?新的故事又来了? 去裴锦圣去范家庄挑战范大生,这件事卢灿一直想不明白——以玖宝阁隐门的特性,不可能做出如此嚣张的事情,可它偏偏就发生了。 “那是民/国二十一年春……” 老先生的第一句话,卢灿就点点头,时间契合上了——据楚原说,裴锦圣登门挑战范大生,也是民/国二十一年。 “我、马恒雨(马霁川的字),前往沈城,探望病重的张伯英。” 这位张伯英,字勺圃,晚号东涯老人,藏书室为“远山楼”,清代光绪朝时举人,书法家、金石鉴赏家、诗人、学者。 “当时张老在东北负责编撰《黑龙江志稿》,书成之后,大病一场。当时他家人都以为命不久矣,张老自己也着手处理家中藏品。” “得此消息,我和马恒雨连夜赶路,想在张老病危之前赶到。不料,在锦州遭遇兵匪,我被扣押在山寨中,兵匪索要五十万大洋。” 啧啧,还有这事?卢灿挠挠眉心。历史只记载了他被汪伪政权七十六号魔窟绑架一事,根本没有一丁点东北遇袭的记录呢。 见卢灿目光疑惑,他笑容有些尴尬,“这件事情后来被双方隐瞒下来,因为当事人及背后主使,皆是好友下属,不好拨他的面子。” 卢灿顿时明白过来,这位好友,八成可能就是那位千古草包少帅,而那位幕后主使者,则是他父亲的拜把子兄弟汤二虎。 “那……您的那位朋友没出面?”卢灿搓搓手指问道。 张老笑了笑,“出面了,可是你也知道,那时他其实管束不住那些手下了。” “他电话协调后,得到的结果是拿十把名壶,换我归来。” 名壶?十把?!疯了不是? 不过,这一条件再度证实了卢灿的猜想——那位汤二虎,土匪出生,却喜欢附庸风雅,爱好收藏壶具。1949年病逝津门时,他的后人将他收藏一百三十多把茶具出手给京城古董商岳彬,换得大洋二十七万,从而得以迁居香江。 “我家在京津两地遍搜名家,一共拿到七把名壶。” “我师兄得到消息后,他直奔范家庄,以斗壶的名义,从范大生手中赢取范家所藏的三把曼生壶!” “十把壶具送到后,我已经被扣押两个月……” “啊?!”卢灿张大嘴巴。 真没想到,事情的背景竟然是这样? 楚原没提范家输掉赌注一事,估计是给范家人留面子,亦或者范家人自己不愿提,楚中原不知道赌注一事。 难怪张老说自己欠裴锦圣甚多。 “至于……《夏山图》那件事,是我拜托师兄去做的。”今天说话太多,回忆伤神,老先生白皙的面孔上,泛出一丝潮红。 卢灿连忙打断他,“张老,要不,改天再说?” 他端起茶碗,喝了口,卢灿赶紧拉起茶壶,帮他续点热水。 “没事,今天我们南北相会,开心,真开心!” 见老先生致意要说,卢灿只得陪着笑容,“您老说完这事,我给您看一样东西,可是大惊喜哦?” “哦?还有惊喜?那我就说啰。”老先生也俏皮的回应一句。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 “《夏山图》本来就是我们玖宝阁老祖项元汴的藏品,后来,这幅画被董其昌用四幅宋画,从二代祖师项德达手中换走,成为四源堂董其昌的私藏。” 四源堂是董其昌的书斋号,换画的事情,卢灿知道,点头附和。 “那年,我同时得知两条消息,一条是马恒雨告诉我的《游春图》消息,另一则就是有南方归来的朋友,告诉我《夏山图》出现在桂林。” “两件都是国之重宝,分身乏术啊。” “于是我到津门去找师兄,希望他能出面,打探对方底细,还有就是……对方的报价。” “我那时,因为《游春图》已经弄得焦头烂额,真的短时间难以筹集银两。师兄虽然薄有家资,但他有一大家子需要养活。” “那一家子狮子大张口,开口就是三百根金牛,师兄也知道我的困境。” “恰巧此时,师兄在桂林,看到明鬼派的潭敬。你知道潭敬是吧,明鬼派我稍后对你说。”老先生怕卢灿不明白,还特意加了一句。 卢灿笑笑,点点头示意这两者,自己都清楚。 “那就好!”老先生这才接着说下去,“潭敬的作伪能力非常厉害,师兄担心他们一行,也是奔着《夏山图》来得。这幅画如果到了他的手中,我们玖宝阁再想要拿回来,非常难!” “因此,师兄花了一天时间,仿作了一幅,在第三次走访于家的时候,将这幅画,置换出来!” 呼!原来如此! 裴锦圣先发现的潭敬一行,于是先下手,将这幅画换出来! 卢灿心头苦笑,裴老猜测是对的,可是……对象错了,对方看重的是《熹平石经》。 不对!卢灿旋即惊醒!《夏山图》如果留在桂林的于家,八成可能,会被潭敬、福伯一行人换走,现在指不定流落到哪儿呢。 以此判断,裴锦圣当时的决策,非常英明、果决。 “师兄回京后,将这幅师门当年的珍藏,交给我。” “我一再追问,怎么得来的?他才告诉我,是从潭敬等人手中抢来的!” “虽然师兄的作为,违背了师门不用作伪的手段骗取,可是当时真的没办法……” 卢灿倒没那么迂腐,什么不用作伪手段,他可不太在乎。他现在都想为裴锦圣前辈鼓掌!卢灿都有心等自己老时,将这位老先生,录入玖宝阁传承名录中去,让后人好好缅怀! 他的行为颇有侠义之风!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老先生喝口茶,缓缓之后,问道。 卢灿摸摸鼻翼,“我恰好收购一套台北裴家传承的沈子澈茶具……” 老先生面色大变!一把抓住卢灿的手臂,“沈子澈茶具?菱花棱壶?盖罐、盏、杯、壶四件套,对不对?裴家?你遇到我师兄了?” “您老知道那套茶具?”老先生手指虽然抓得紧,但绵软无力。 “怎能不知?那套茶具,是我从东北释放回来后,特意搜寻市场,买来送给师兄做谢礼的。” 他又紧跟着问道,语气有些紧张,“我师兄他……他还活着吗?” 卢灿真不想告诉他这个消息,可是…… “民/国四十九年,裴老已经故去!”见张博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卢灿连忙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两根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如果跳动过快,自己能马上送他去医院。 卢灿连忙又补充一句,“裴老是有福气之人,去世的很安详,儿女子孙俱在床前。” 半天,老先生幽幽回神,叹了口气,“师兄也只长我六岁,怎会去世的如此之早?” “您老可别伤心!如果您老想念,我哪天带裴老前辈的长孙来见您,我和他有些生意上的合作!” 说完后,卢灿连忙岔开话题,“您老还没看我带来的惊喜呢?” 说着,他将自己拎进来的皮箱平摊在地,打开拉链。 里面自然是当初张老以一笔道人为名所做的十六幅夹画。 当头一幅,赫然是董源的《夏山图》! 正文 第341章 抢货风波 离开后海张家院子,天色已晚。 距离不算远,李辰挽着孙瑞欣,四人步行回酒店。 小丫头蹦蹦跳跳,时不时抓一把厚厚的积雪,揉成雪团,掷向路边的松柏,唧唧咋咋的向卢灿讲述,今天跟潘奶奶身边学到的包饺子绝技,很乖巧的没去问卢灿和张老爷子在屋中谈什么。 她不问,可有人早就好奇了。 “没看出来,你和那小伙子,还挺投缘?能谈一天啊!”潘苏收拾碗筷时问道。 “嗯,”张博驹点点头,“这恐怕是我几年来见过最出色的小伙子。” “评价这么高?比小古怎么样?”古风虽然年近四十,可在他俩眼中,依旧是小伙子,潘苏还记得丈夫夸过几次古风有灵性。不过,话一出口,她忍不住抬头瞟了眼丈夫——前段时间有关古风的任何消息都能引得他的躁动。 “小风?”今天还不错,丈夫没什么异动,反而还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语气有点遗憾,“小风的动手能力不错,但如果论眼力……小风的眼界还不够。知识结构不完整,更是他的短板。” “但愿他这次外出游历,算是一次涅槃吧。” 见老头子又要感怀古风,潘苏连忙扯/开话题,笑着问,“你这么看好,该不会想要收徒?” “收徒?”张博驹一怔。 今天,他和卢灿聊到南北合流的事,怎么合?他无所谓。不过,他不得不遗憾的告诉对方,北宗的六本《金石秘录》被自己的弟子古风带走。 真正合流,还需等古风露面。 妻子的建议,貌似不错。自己做他的师傅,也没什么,还可以提前教授他一些北宗秘录中的制器之法,譬如铸铜、制壶、制玉等等。 万一弟子古风出了点什么岔子,这也算是一点后备手段吧。 见丈夫似乎还真动心了,潘苏连忙笑着阻止,“我看还是算了吧。” “人家可是香江人,可不是小古,有那么多时间让你调教呢。” 一瓢凉水兜头,张博驹顿时没了兴致。玖宝阁南北宗一脉相承,可是,动手之技的学习,绝不是十天半个月可以学会的。 “我回房躺会儿!”老张气鼓鼓的瞥了妻子一眼,回房间了。 这就是老小孩脾气,潘苏自然不和他计较,收拾碗筷,想着今天登门的那对年轻人,很自然想到自己和老张的年轻岁月,手脚都变慢了。 古伯越狱?南逃?不知所踪? 这是卢灿今天所听到最震惊的消息,以至于连后面的会谈,都有些心不在焉。 张老给自己去信了,可自己也没有收到。 没经历过这种年代,自己还真的将事情想得简单了,否则,以张博驹的影响力,不会连自己的衣钵传人都护不住? 算了,只要人活着,以后总能撞上的! 在迈步走入京城酒店时,卢灿决定,不再去想那些够不着的事,徒增烦恼。 临进房间前,小丫头一双水汪汪大眼睛,欲语含羞的瞅了卢灿一眼。 她的心思,能不懂吗?今天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不适合。 双手捧着那张俏脸,轻轻搓了搓,在那红唇上,亲了又亲,两人缠绵了许久才分开。 “明天和宋经理的谈判还要靠你哦?今晚早点休息。”卢灿揉揉那红润的耳珠说道。 这是拒绝啰?昨晚说飞行劳累,今晚又说明天有事?小丫头哼的一声娇嗔,转身进门,将房门砰一声关上。 这已经是自己盘中餐,不必着急下筷子。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站在玻璃窗前,伸了个拦腰。长安街上无数的人,正在铲雪除冰,一派忙碌景象。 自己也该出去觅食了!友谊商店,看好的那几件物品,今天一定要拿下。有时间的话,再去逛逛琉璃厂和报国寺,那边还有几家国营文物专卖店。 今天要正式代表纳徳轩或者说卢灿,与友谊商店谈判代理合作,小丫头的穿着很正式。 尖领女士西服,内衬粉色圆领高领衫,佩戴的则是另一件玻璃种艳绿翡翠棒吊饰,脚上换上的则是半高跟皮靴。 相比昨天的休闲女郎,今天的她,就是一位落落大方的商场精英。 “还行吧?”在卢灿面前转了半圈,神色中有些得意。 “我们家阿欣国色天香,今天绝对能震倒一片!说不定,她们今天又要嚷嚷着代理这些产品呢。”卢灿抓起她的手,准备出门。 “等等!我去带上点东西!”小丫头匆匆回房,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小巧的三层收纳盒,这是她用来放自己的饰品的。 显然,她想用这些日常佩戴的饰品做样品,震慑一下即将面对的“老古板”! 这是个聪明的丫头。 车子抵达友谊商店门口,前面也停着一辆车,从车中陆续下来几人,看其装束,还有其躬身的模样,应该是东瀛人。被拥在中心的那位,五十岁上下,背头。 卢灿和孙瑞欣牵着手下车,顿时吸引了这帮东瀛人。 无它,这两人的装束,尤其是孙瑞欣,太扎眼——这种女孩子在东京也非常少见。 这五位东瀛人,站在进门的台阶上,看着卢灿牵着女孩子过来,发呆。 “哦哈哟古咋一马死(您早上好)!”见这两人即将上台阶,那帮人中有位穿着羽绒服的女孩,跟了一步,高声招呼道。 孙瑞欣站住脚步,对那位女孩微微欠身,“哦哈哟!(你好)” 香江珠宝首饰行业中的一大买主就是东瀛人,因此,最常规的日语对话,是纳徳轩销售人员必须会的。 见孙瑞欣会日语,那女孩挥挥手比,兴奋的再次问道:“阿纳塔洼尼候进得搜卡?(你是东瀛人吗)” “NO!I,MHongKong!”这次孙瑞欣用英语回答道。 “哦,这样啊!”那一行人似乎都有些失望。 其中还有一位,用日语嘀咕一句“这么杰出的女性,竟然不是东瀛人?” 卢灿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嘴角挂出一丝嘲笑。这句话虽然是对阿欣的夸奖,可对方自大的心态可见一斑。为什么优秀的人物都必须要出自东瀛? 同时进来两拨客人,友谊商店的门卫,将玻璃门全部打开。 那帮东瀛人从左侧进门,卢灿与孙瑞欣还有丁一忠陈晓四人走右侧。 孙瑞欣一进门,就有几个柜台的售货员,对她打招呼。卢灿正准备让一楼的那位柜台长通知宋经理,先去进行商业谈判。 巧不巧,一句话传到他的耳朵中。 “林木社长,那件雍正朝的珐琅器,精美绝伦!我相信您收购他,一定物有所值的。” 卢灿扭头望去,说话的那位,应该是一名内陆翻译或者古玩掮客之流,他的说话对象,就是那位梳着大背头的五十岁中年人。 这位背头老板,则微微点头“啊呐他哇哭咯乌西马西他(辛苦你了)!” 林木社长?雍正朝的珐琅器? 卢灿心头一惊,会是自己看中的那件吗?雍正朝的珐琅器子孙万代福寿杯盘? 那可是虎园的缺项呢,怎能让对方买走? 可现在,对方已经上了电梯,看其模样,似乎要直奔四层呢。 怎么办?只能走楼梯了! 卢灿甚至来不及跟孙瑞欣解释,“阿欣,你在这等我,我买件东西就下来。” 孙瑞欣傻眼了!灿哥这是干嘛呢?买东西也不用这么急吧? 陈晓和丁一忠更不明白发生什么,陈晓留下,丁一忠跟着卢灿身后,快速奔向一楼侧面的上楼台阶。 一层到四层,每层二十四级台阶,上四层后,还有一段距离,需要小跑到那个转角。 能不能赶上?卢灿也不知道。 两条腿迈得飞快,手搭在楼梯扶手上,不时借力。 丁一忠跟在身后,很快傻眼!少爷这什么速度?自己跟了一层之后,第二层实在跟不上脚步啊! 卢灿跑上四层,路过电梯时,电梯门刚好打开! 没理会那帮东瀛人的议论和奇怪的目光,卢灿和他们插身而过! 终于赶上了,心头彻底舒了口气。 转过转角,就看到瓷器专柜,卢灿扶着柜台,对旁边的柜台长招手,伸出两根指头,“雍正……雍正朝的珐琅器子孙万代福寿杯盘;还有乾隆官款……的内画珐琅彩鼻烟壶……” “呼次呼次……这两件都给我打包!” “我这就付钱!” 极速跑动后,腿软,卢灿只得半趴在柜台上,从怀中掏出一把外汇券,扔在柜台上。 卢灿的呼吸虽然急促,但话语还是很清晰的。那位柜台长走到一面柜台前,指了指其中的雍正珐琅器福寿杯盘,“您说的是这吗?” 卢灿恨不得他立即打包,忙不迭的点头。 等那帮东瀛人慢条斯理的转过转角,正好看见销售人员将那套雍正福寿杯盘珐琅器,从柜台中抽出来。 再看看卢灿累的跟狗一样的直喘气。 哪能不明白? 这货如此疯跑,竟然也是奔着这套珐琅器而来! 自己这帮人,被人抢货了! 那位陪同背头老板的内陆人不干了,当即站出来,手指点点卢灿,“你小子这么干不合适吧?怎么偷听人谈话?还想着截胡?” 卢灿一伸手,扇飞他的手指,气息也终于均匀下来,瞪了对方一眼,“我昨天就看上这套珐琅器,怎么就和你们抢货了?” “哎哟?你这么说就地道了吧?”那汉子二十七八,其貌不扬,可他竟然还会日语?现在和卢灿说话,又是一口地道京片子。 卢灿隐隐能猜测他们这种人的身份——大院中的孩子。 只有他们能在动/乱的岁月中依旧接受不错的教育,也只有他们,适合干这种能直接与外宾接头的掮客生意。 四九城中,这种人很难缠,因此,卢灿也不准备和他真正翻脸。 因此,他拱拱手,礼节上还是很周道的,“对不起,这件东西,我不能让!” 那帮东瀛人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卢灿,还有这位大院中的掮客。 ………… 今天胃疼,难受,不确定晚上还有没有! 正文 第342章 翻手为云 丁一忠终于跑到四楼,被少爷远远甩下,正羞愧呢,突见几人围着少爷,立即火了。 大步上前,啪啪两掌,将距离少爷最近的两位年轻人,推得东倒西歪。 “哟呵?尼玛耍横是吧?老子要不是看你是香江同胞,早就打尼玛个四面开花!”徐奉站稳脚步,眼珠子滴溜溜转。 他的爷爷是商业部老人,父亲外放到辽东,母亲是铁道文工团的副团长,在京城大院中,他也算是小号公子哥一枚。 正因为爷爷在商业部,所以他要比其他公子哥更知道轻重。来自香江,举止打扮不凡,有保镖随从,肯定不是一般人,所以他和卢灿争执的过程中,语气一直有所保留。 这次被丁一忠推一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客户面前彻底掉面子了,怒火腾的一下冒起来,手指连点卢灿和丁一忠,脸色漆黑,“孙贼!你俩给我等着!” 卢灿眉头皱了皱,事情这样,自然不能怪丁一忠,他也是护主心切。 卢灿正准备开口缓和一二,又见那掮客转身对那帮东瀛人拱手,“林木社长,今天是我对不住了!被人抢先,害你们白跑一趟!稍后我在全聚德摆席面,算是赔罪!” 听其言,是个场面人,卢灿对他的印象并不坏。 可是,如果真让卢灿把这件康熙珐琅器想让,那是不可能的。 那位林木社长刚才一直在观察,此时,似乎确定并非做局,才扭头对那掮客微笑,“徐生,不要在意,一件赏器而已,京城会有更好的,期待与您的下次合作!” 他说完这番话后,又回头对卢灿笑笑,“年轻人,我不知道你是否是属意的,还是真的喜欢这件物品,我想听到你真实的回答,你愿意将他转让给我吗?” 此时来内陆访问的东瀛人,绝大多数是抱有好奇和善意的。这位林木先生,气势不凡,可行止还算有礼。 因此卢灿的回答,同样将声调降下来,“对不起林木先生,这套珐琅器确实是我昨天看好的,因为有事,没能买成。我得承认,刚才偶然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因此我一路奔跑上来,有截胡的嫌疑。但商场这么大,如果没有看好的话,我想截胡,也不知道在哪儿!” “不过,这套珐琅器确实不能相让!” 这话说得徐奉面红耳赤。截胡,那只是他刚才情急之下的言语。 林木社长似乎接受了卢灿的解释,笑眯眯向他伸手,“认识你很高兴,我是大映株式会社林木野一郎。” 大映株式会社?卢灿对娱乐圈的认识很浅薄,根本就不知道,这就东瀛五大电影公司之一角川映画的前生。 大映株式会社成立于1942年,一直是东瀛电影行业的佼佼者。六十年代末,东瀛电影不景气,大映于1971年时濒临倒闭,被东瀛大型出版社之一的德间书店出面收购重整。 德间书店的创始人德间康快与内陆的关系非常好,于是利用这层关系,开辟内陆市场。 还别说,真被他走成功了——八十年代初内陆的日剧潮流,与德间书店、大映株式会社的力推,有很大关系。 林木野一郎是大映株式会社片发部(发行部)的经理,因为来内陆出差,称呼级别上调整半级,对外以大映株式会社副社长名义活动。 嘿嘿,东瀛人把内陆官场的“对等”原则,摸得一清二楚。 “很高兴认识你,香江虎园博物馆,卢灿,来京师旅游。” 他特意将自己的名头换了一个,就看那徐生聪不聪明。 你既然想要做古董掮客发财,那我这可是一家博物馆哦?和我搞好关系所得利润,要比你一个个去找客人,那可要大得多呢。 这也算是卢灿的一点小心机。 “虎园博物馆?”林木野一郎嘀咕一句,名称很陌生,他去香江多次,还真没听说过,估计是香江哪位豪门家的私藏馆吧。 徐奉生长在大院中,那里龙盘虎踞的,什么精明人物没有? 卢灿这句话,他还真的听出点苗头,可是……你让他刚刚吵完架丢了面子,接下来又去巴结对方,他还真的舍不下这张脸。 卢灿呵呵一笑,主动将手递过去,“刚才那就是误会,别在意!” “行,你是个人物!”那徐奉是皇城根儿下长大的,眼界还是有的。他随即握住卢灿的手甩了甩,不置褒贬的夸了一句。 “承蒙夸奖,我就是个玩主。”卢灿突然冒出一句很有京味的词汇。 “诶哟?没看出来啊,你的京话说的还挺顺溜嘛?在京城待过不少日子吧?”徐奉也懂得就坡下驴,开了句玩笑。 卢灿这次算是超水平发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拨人,这会又春风和煦的攀谈起来。 这种翻手为云的能力,让旁边的林木野一郎眉头微皱。心中直嘀咕,这小子不简单啊。 “灿哥!东西买了吗?”是孙瑞欣,小丫头在下面等急了。 陪在她身边的是商场经理宋佳敏,她竟然认识这徐奉,开口就骂道:“小奉子,是你捣乱?这么一大帮子人围着干嘛呢?” “宋姨,真没……”徐奉连忙出言解释。宋佳敏和徐奉家是一个大院的,要是被宋姨传回家,自己来友谊商店闹事,那一准没好果子吃。 也没等他解释,宋佳敏主动对卢灿伸手,笑盈盈说道,“卢少东家你也真是,需要什么东西,稍后和我说一声就是了,我从仓库那边给你调过来。” 这热情是服务意识?呵呵。 昨天卢灿一行离去后,宋佳敏发动关系,找侨联又找到新华香江分社。对方确认,香江纳徳轩卢家少爷,最近确实去京城了,还一再叮嘱,其爷爷卢嘉锡在香江非常有影响力,这家族,现在是侨联竭力争取的,可不要得罪。 这般热情,让卢灿都有些不太适应。“多谢宋经理,那稍后我就可真要好好看看啰?如果可以,我还真想去仓库翻翻看。” 呃?宋佳敏怔了怔,没想到卢灿还真的顺杆爬。 好在卢灿又递了句话让她下台,“您放心,挑中的货色,一律不还价,都是外汇卷支付,美元、英镑、港元都行!” 这句话不知怎么传出去。几十年后,网络上还有人拿这句话调侃,当时的香江富豪来内陆如何炫富的! 宋佳敏呵呵一笑,“那好!稍后我就等着做桩大买卖!” 和卢灿寒暄完毕,宋佳敏这才回头,与那些东瀛人也寒暄两句。 林木野一郎一行,也知道这位年轻人恐怕不是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很快挥手告别。那徐奉虽然跟着一道下去,可心底却在盘算,怎么跟这香江豪客勾/搭上。 “先生,您的货,需要过手看看吗?”刚才一直在看热闹的柜台长,见领导在一旁,说话的语气都恭谨很多。 “谢谢!”卢灿自己掏出一幅手套,上手看了看。 其实这套珐琅器的真伪,卢灿昨天就有大致判定,而且此时的友谊商店,假货真的很少。他看看,只不过希望养成谨慎的习惯。 这一盘一杯,珐琅工艺还各不相同。 盘为广式錾胎珐琅,口径为三十公分,底足径为十五公分,高为两公分,腹壁外鼓,铜片较薄,是锤胎工艺中的精品。 锤胎所用铜片较薄,减地也较浅,錾活匀细,珐琅粘着力较强,很少崩裂或脱落。 盘子中央是莲花大卷叶,色彩明艳;内腹壁为“万字不到头”纹线;盘口半寸处,则是如意云头纹。结构严紧,布局繁密,却又丝毫不凌乱。 外壁底部为点焊嵌接底,有楷书款“大清雍正年制”;外壁为折枝花纹。 OK!没问题,大开门的东西。 杯是掐丝珐琅,也就是通常说的“景泰蓝”。 很多初入行的,都将景泰蓝当成珐琅,这是不正确的,它只能代表珐琅中一个品类,也就是铜胎掐丝珐琅。 掐丝珐琅的制作,卢灿此前没怎么接触过,这次有实物,忍不住对照书本上的介绍,看得慢了些。 掐丝珐琅的工艺,要比錾胎珐琅工艺更复杂。 尤其是其中的“点蓝和烧蓝”工艺,超级复杂。必须依纹饰中颜色依次上釉彩,顺序是:先点地,次点花,再点蓝,后加亮白。点一次蓝即烧一次,重复多者可达三次以上。 瓷器可没这么复杂,卢灿经历最多一次复窑烧制,也不过三次。那还是上辈子,他尝试烧制斗彩,结果华丽丽的失败了! 一盘一杯,虽然工艺不同,但色泽、纹饰、图案,完全统一。 嗨,这也就内廷那些太监们没事,变着法子逗皇帝开心,才能干出这等事。 “OK!帮我装箱!” 卢灿又拿起旁边的那件乾隆款珐琅彩内画鼻烟壶。 珐琅彩和珐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珐琅彩是一种彩料,珐琅是一种器具。 清代的瓷胎画珐琅,是中国瓷器历史上最后的创新辉煌! 清代皇室自用瓷器中最具特色,釉上彩瓷中最为精美的彩瓷器,就是瓷胎画珐琅,也可以称之为“珐琅彩瓷器”。 康熙朝的珐琅彩瓷器,色浓庄重;雍正朝的清淡素雅;乾隆时的精密繁复、雍荣华贵,使珐琅,这一洋味十足的彩料在瓷器上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 这三朝中,乾隆珐琅彩瓷,是清代康,雍,乾三代珐琅彩瓷中最为精美的巅峰之作,眼前这方内画仕女图珐琅彩鼻烟壶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作。 高不过六公分,厚度不过两公分,可两侧内壁,各有一幅春装仕女图。神态惟妙惟肖,欲语含羞的模样,春/情十足。 外侧则是山水图,远山近水,笔意师古。 盖为红珊瑚内嵌式。 保存完美! 内陆有好东西!自己幸亏来得早啊! 一口气爬这么多楼梯,不冤! “卢先生,我们是不是可以去会议室了?” 那边,宋佳敏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会议室还有人等着呢,是轻工一局的领导,友谊商店的直属上司呢! 正文 第343章 再出歪招 宋佳敏陪同卢灿、孙瑞欣,走进四楼西侧的办公区会议室。 会议室内,已经坐着两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同样的中山装束,只不过,坐在上首的那位,带着黑框眼镜。 “宋经理,他就是香江……”见卢灿和孙瑞欣进门,那位眼镜男打量两人一番,然后站起身,向卢灿伸手,眼神却问向卢灿身后的宋佳敏。 “卢少东家,这位是我们友谊商店负责进货的一轻集团领导,余永鑫主任。”宋佳敏连忙上前一步,为双方介绍,“这位就是纳徳轩珠宝的少东家卢灿。” 如果是二十年后,卢灿肯定不愿意和友谊商店合作。 无它,他们上面的管理层太多,多到连何赌王的四十亿元合作都无疾而终。 按照产权和经营管理权,它是商业部的直接下属;按照货品供应(那是都是厂家特供),它又属于轻工部下属的一轻集团分管负责。 因此,今天谈判席上多了两位一轻集团领导,卢灿也就不奇怪。 嗯,谁让一轻集团负责友谊商店的进货呢?卖货的人,无权力进货,也算是奇葩一枚。 但现在嘛,友谊商店是一块金字招牌。 出入这里的全是国外的外交官、名流、商人,很容易就可以让纳徳轩珠宝、嘉丽服饰的名气,随着商品,进入各个国家。 这对卢灿旗下的这两大品牌的全球扩张,有着很大帮助,尤其是进入铁幕另一侧。 因此,卢灿昨天听到宋佳敏的建议后,很积极。 “您好!”卢灿和那位余永鑫主任握握手,随即为孙瑞欣作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纳徳轩珠宝连锁事业部的总监!” 卢灿一句女朋友,让孙瑞欣那丫头脸面微红,任对面四五十岁的老家伙,看得都是一阵眼晕。 会谈一开始就陷入僵局。 孙瑞欣负责谈判,卢灿斜靠在椅子上为她背书。 她抛出来的一个合作方案是“租地”——设立友谊商店纳徳轩珠宝及嘉丽服饰店中店模式。每年按照一定的比例支付场地租金,经营方面,港方自负盈亏。友谊商店方面,每年旱涝保收,除了租金,还可以每年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用。 这对纳徳轩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卢灿目前最希望的模式。 “这恐怕有些问题,不符合我们现行的经济制度,同时也不便于全局管理。”余永鑫直接将这种合作否决。 “为什么不行?我们纳徳轩在台北、新加坡、香江、东南亚其他国家的合作方式都是如此,这便于我们自主经营,也便于商场规避风险啊?” 孙瑞欣眨巴大眼睛,似乎真的不明白。 宋佳敏对这小姑娘印象颇好,想要劝一句,张张嘴却没开口。难道要告诉它,这种做法,已经触及一轻集团的进货权益了? 这是动了人家的奶酪呢。 “我听说,政府现在倡导,私营、个体、外资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有益补充,我们的这次合作,也是这句话的一种实践尝试。”卢灿在旁边,补充道。 这话一出口,现场一片哑然。这涉及到政/治方向问题,没人敢轻易答话。倒是陪同余永鑫同来的那位姓耿的同志,眼睛亮了亮,重新打量卢灿一番。 “卢先生的这句话,听谁说的?”余永鑫敲敲桌面,追问道。 卢灿一时间有些哑炮。别看这句话说得顺溜(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会记得这句话吧),可这项政策具体什么时间出炉,他还真的不记得。 这句话的真正出炉,还是1982年六月份,现在嘛,还是内部争论期。 好吧,无法承认,卢灿只能转移话题,“余主任,您的意见呢?” “代销!按照我们现在与境外厂家合作的方式即可。由我们的人负责前往香江进货,我们负责质量把关、种类甄选、式样选取。” 代销也未必不行,只是缺少对终端的管控——销售服务同样是品牌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卢灿可不希望出现销售纳徳轩产品的售货员,出现和顾客争吵甚至打架的局面出现。 他轻叩桌面,似乎在琢磨代销的可行性。 这时,孙瑞欣再度问话,“请问,是全国二十二家友谊商店的统一代销吗?” 好吧,狮子大开口啊! 将友谊商店看成此时内陆高档消费的连锁店面,并无不妥。京、津、沪、羊城、沈城这五大城市,一共有二十二家友谊商店。它们的进货渠道,除了部分下放给地方轻工业局譬如沈城,绝大多数权力,都被一轻握在手中。 孙瑞欣这句话,理论上是可行的。 这也是卢灿退而求其次的目标——力争多进入几家友谊商店。 “这需要看产品的销售情况……”这种条件,那余主任自己都没权答复,推脱一句。 “哦,这样啊……”孙瑞欣似乎很失望,掩上会议记录本,“如果是一家店面进货,我建议还是广交会上合作吧。我们会安排纳徳轩珠宝、嘉丽服饰参加下一次广交会,贵方可派代表前往洽谈进货事宜。” 这下宋佳敏有些急了。 她刚才也看过孙瑞欣带来的样品首饰,其款型、设计相比内陆玉雕厂的玉器,甩开两条街,放到友谊商场售卖,绝对出彩。 广交会合作? 那里不仅竞争对手众多——国内还有其它国营商场,很难拿到独家代理不说,广交会上还要求的是先款后货,就这一点,对卖场而言就非常不利。 眼见局面要僵,她连忙插话,“卢先生,孙经理,余主任,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下结论。初次合作嘛,大家都要相互了解。” “如果你们真的有兴趣进入友谊商店全面供货体系,我可以介绍几位朋友认识认识,他们负责的是津门五家友谊商店的进货渠道。余主任,这不算违纪吧?” 咦?这宋佳敏要比自己想象的耿直,而且影响力也不小啊。 这肯定算是违纪啊,介绍客商私下接触进货管理人员,违纪还不小呢。 卢灿随即想到刚才徐奉对她的称呼。呵呵,这宋经理,估计不是大院中的子女就是媳妇,没见那余主任对她也有些忌惮吗?虽然面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勉强点点头。 卢灿脑瓜子一亮,想要全面挤入友谊商店合作,还真的要出点盘外招。 “我很欣赏宋经理刚才的那句话,初次合作,大家要增进彼此了解。” “我拟邀请余主任、宋经理、耿先生,还有其他同事,嗯,名额可以控制在二十人左右,什么人合适,您三位负责帮我邀请,前往香江纳徳轩珠宝、嘉丽服饰进行为期五天的考察。对了,我旗下还有一家箱包公司、瓷器厂,都可以走走看看。” “为了减轻国家的负担,考察费用,我们纳徳轩全包了。” “三位看,可以吗?如果可以,我就让香江那边发正式邀请函!” 二十个名额?三人分配!费用全免! 去香江转转?三人都是聪明人,都明白卢灿的用意。彼此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敢答应。此时的绝大多数官员,本质上还是很质朴的。 对方大手笔啊!这算是变相受贿吗?算不上,对方只是在打擦边球! 卢灿此举,带坏官场风气,罪大恶极! 可此时,他还真没这觉悟,只想着将旗下的产品,铺进内陆目前最高端的销售渠道! 没办法,涉外商店以友谊商店为最!八十年代末,京城友谊商店,单店日销售额破八十万,年销售额破两亿!这是后世沃尔玛、家乐福等巨型超市也难以企及的销售记录! “谢谢卢先生的好意!这个……这个……”余主任终究没能拒绝卢灿的诱惑,抖抖喉结,看了两眼同事,“这件事,我们需要回去讨论!” 会谈,自然无果而终。不过,卢灿收获很大,非常大! 在重新逛完友谊商店后,丁一忠和陈晓,往车子后备箱是送了六趟货物,一共二十三件馆藏级文物。耗费多少?四万九千外汇券! 下午,他还要去友谊商店后面的库房! 这可是宋佳敏经理,答应他的哦。 ……………… 今天参与会谈的耿肃,没回一轻,径直回到安贞自家小院子。 “爸,您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午饭?”一进小院子,就看见老爷子在家中自行车棚内打门球。只见他手一拨弄,手槌推在门球正中,小红球咕噜噜的向五米外的门框滚去。 耿老爷子似乎对这一击颇为满意,站直身子,将手槌交给儿子,“怎么,今天的谈判不顺利?” “您老还真关心这事?”耿肃笑笑。 昨天晚餐时,自己不经意提了一句,友谊商店想要和香江纳徳轩合作,进他们的产品,谁知老爷子竟然还真的听说过香江卢家,仔细询问了两句。 老爷子是为这事回来的?让耿肃难以置信。 “嘿!别小瞧那卢家,人家在香江,可是黑白通吃的人物,要比你想象的难缠!” 如果卢灿听到老爷子的评价,一定会明白什么意思——卢嘉锡为他举办声势浩大的订婚仪式,效果已经逐渐显现——内陆已经将卢家当盘菜了,而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还真是!”耿肃半掺扶这老爷,往家中走,“别看卢家那小子年纪小,可狡猾着呢。” “哦?怎么个狡猾法?”老爷子回想飞机上对卢灿的印象,还真的没法把他与狡猾等同起来。 “先是信口开河,要自主建店;被我们拒绝后,继而狮子大张口,要所有友谊商店统一进货。余主任没答应,他又来了一招邀请考察团考察增进了解。啧啧,还真是手段迭出呢。” “香江嘛,资本主义社会,玩这一套,肯定熟练的很。” 老爷子的评价,不置可否,耿肃没看懂老爷子的意思。 “他倒是提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什么话?” “他说,我们政府现在倡导,私营、个体、外资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有益补充。”耿肃将卢灿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复述。 “嗯?”老爷子回身,眉头皱皱,看了儿子一眼,似乎确定这句话的真实性。 老爷子的震撼,来源于这句话,因为类似的说法,最近在朝堂屡屡被提及,但还真的没这句系统。 继而捻捻下巴,“这小子,还真不是个简单的角儿啊?” 老爷子的这句话,给卢灿带来的影响,目前还难以分辨,是好是坏! 正文 第344章 暗中较技 仓库距离友谊商店五十米,是一座独栋二层旧楼,楼上是员工宿舍。 这里的安保,就是那位七十多岁的看门老大爷,还有楼上的住宿员工,如果还有的话,就只有那扇已经有裂缝的大红木门。卢灿看着直咋舌,这时代,人们的素质还真好! “卢先生,这里就是我们友谊商店的工艺品仓库。各地工艺品公司送上来的货物,都在这里。”陪同卢灿前来的有三人,说话的是会计老邢,还有两人,一人是估价师,负责价格评估的,另一位是柜台销售人员,负责打包的。 “欸!辛苦了三位!” 卢灿从陈晓那里拿出一条三五香烟,撕吧两下,拆开,一人塞了三包。 他身上这点喜欢小恩小惠的毛病,不知被田乐群吐槽多少次,小家子气,可依旧没法改掉!没办法,上辈子影响太深,办事不塞包烟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一人三包,其中两人都盯着老邢。三五烟,友谊商店就有卖的,可不是此时这些普通的工作人员能抽的上的。 老邢被卢灿的行为弄得一怔,继而伸手接过,呵呵笑道,“谢谢卢先生。” 卢灿吁了口气,嗯,还好,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他又将剩下的一包,随手塞给那位七十岁的看门大爷。 “还有我的?”那老者一愣,随即笑呵呵接过去,“谢谢这位少爷!” 卢灿倒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七十岁的人,叫少爷,还叫的很顺溜,一看就知道,当年也是在四九城街面混得很开的人物呢。 这位老大爷,打开大红门。 卢灿伸头往里面瞅了一眼,嚯,还真是仓库呢! 整个一楼,除了中间四根大立柱,全部打通。由门口到左边墙,一共有二十多排双面货架,盛放的是单个货品。大门右侧,则是囤积区,无数的箱柜,堆放在一起,应该是各地送来还未拆包的! 东西多得超乎想象啊!血脉喷张啊! 忍住!忍住!卢灿以掌握拳,将几根手指的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将孙瑞欣拉到一旁,低声说道:“阿欣,你去找个电报局,给家里发封电报,发给爷爷。让他安排奎荣或者昆希,再带两名安保过来;第二件事,再去兑换两百万外汇券,带上丁一忠,让他用皮箱提着;另外,把今天的与友谊商店合作的事情,和群姐说一声,如果可以,让她也安排两人北上,协助你商谈这件事。” 卢灿有感觉,自己在友谊商店大肆采买,一定会让对方震撼!这有助于自己和他们进行商务谈判。 “欸!我这就去!”孙瑞欣裹上围巾,带着丁一忠匆匆离开。 那三位离得有些远没听见,可那位看门大爷,听完后,眼睛眯了眯,低垂眼睑,仔细打量卢灿一番,扭过头,不知想些什么。 卢灿这才搓着手掌,走进仓库,开始挑选。 为什么要挑选?不是说八十年代古玩遍地吗?屯一批肯定发财? 如果要真这么想,就大错特错。 首先,友谊商店是售卖工艺品,并非古董古玩,因此,这一性质就决定了他们并不拒绝赝品,尤其是高仿赝品,譬如景德镇精仿明清官窑器。 卢灿之所以在友谊商店四层只挑选出二十三件,就是发现,这里有大量赝品的存在。 当然,也与卢灿的目光比较挑剔有关。 他更看重的是馆藏级物品,对于普通藏品并不太在意。如果他做古董生意,肯定不会来友谊商店进货——这里的价格要比其他渠道贵三倍以上。 第三个原因就是,某些品类不要触及,否则出店容易出关难。 譬如铜器,1952年第一道有关文物保护的禁令,就是带铭文的大型铜器,禁止出口;1960年7月2日,文化部再度颁布《关于出口文物鉴定标准的原则》,乾隆六十年之前的铜器、瓷器等古玩文物禁止出口;1978年出台第三条禁令,对铜器出口再度收紧口子。 尤其是第二条禁令,一直影响到三十年后,并越来越严格。 既然如此严厉,为何友谊商店还能公开出售呢? 这与友谊商店的性质有关——友谊商店从1955年开始建设以来,就背负着“展示中华源远流长历史文化、展现中国人民伟大智慧”的政/治使命。 有这样一条高大上的任务护身,他们就可以合理合法的展售超越法令的物品,这也是卢灿能买到雍正珐琅器的原因所在。 偶尔几件超限的东西存在,卢灿从机场过关,没什么关系,此时的机场检查并不严格。但他如果大批量采购,从陆上过关,那就是“有计划有组织的文物采购或出口”。 这种行为,一定会有核查,而且非常严厉。 如果不想进入黑名单,不想物品被没收,那他只有乖乖遵守法令法规。 他之所以让安保队员北上,就是希望他们能想想主意,怎么把自己采购物品带出境!上次田坤找的借口就很好——香江竹园造纸厂采购废纸! 没看错,卢灿在江门古镇从谭乐家收购的那些一万七千多本藏书,用侨联的通行证,混过内陆的海关,然后又以竹园造纸厂采购的名义,混过港方海关,安然抵达虎园博物馆。 这次,如果卢灿在京城或者说内陆大肆采购瓷器、字画,再想如此容易的离开,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过,即便暂时出不了境,卢灿也并不着急,他还有一招。那就是这十多年来港商经常会用的方法:在京广申宝安等地置产,以蚂蚁搬家的方式,一点点带到香江。 等到两岸交流密切时,可以申请包机,那时,走空运回港,更不在话下。 进门左手侧第一排,就是砚台。 数百件砚台堆放在上中下三层柜台上,虽然现代工艺品较多,但里面依旧有好货。 “这件给我记上!”入手第三件,卢灿便招呼那位老邢。 丁一忠随手将砚台拿起,递给那位估价师。 那位估价师拿起来看看,“清代嘉庆朝孙坤所制眉纹梅花刻歙砚一方,估价八百。” 嗯?卢灿有些惊讶!看了眼这位估价师!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哦,这么个估价师,眼力这么牛? 没错,那方砚台就是孙坤所制。孙坤乃清代琢砚名家,字奋夫,号漱生,昆山之安亭江人。他的书法、山水、制砚都很牛。 这人既然有名气,为何卢灿还要吃惊? 惊讶的正是这位估价师对年代的精准鉴定。 孙坤是乾隆十三年生人,嘉庆六年去世,因此完全可以说是乾隆朝的文人。如果是一般的鉴定师,一定会说,这方砚台为乾隆朝歙砚。 但孙坤略有不同,这位老先生,晚年专注于画梅,而这方砚台,其表面正是浮雕梅花,腕力圆润,梅花刻印的相当有神采,应该是孙坤老先生晚年所制。 所以说,这位估价师的嘉庆朝所刻印的鉴定结论,异常精准。 这一发现,让卢灿来了兴致! 他也有胜负之心,这种较技,很有意思啊。 很快,他又从中间一栏中翻出一枚老砚台,指了指,“老邢,这方砚台帮我记上。” 这次,卢灿没急着继续往下看,而是笑盈盈看着那位估价师,看他怎么说。 这是一方端砚,表面浮雕山水,大气磅礴,全开放形制和全景式构图。双层砚池只占/有三分之一不到的面积,被设计成一弯池塘。 这尊砚台,与其说是砚台,还不如说是一尊精美的桌上砚石雕刻。 其风格很好判定,这是端砚世家罗氏家族的手笔。 问题来了,究竟四罗氏家族哪一位的手笔?要知道,清代罗氏家族制砚名家辈出,罗赞、罗宝、罗宇、罗成、罗海,制砚无一不精。 卢灿蔫吧坏! 这同一家族,相隔不过百年,风格都很近似,此砚台还无款,嘿嘿,想要准确鉴定罗家哪位大师手笔,还真不容易! 卢灿自我感觉,这方砚台,拿到香江,绝对能难住超过八成的香江鉴定师。 那位鉴定师,今年不过四十出头,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他双手接过丁一忠递来的砚台,眼睛凑在山水浮雕上左瞅瞅右瞅瞅,很快,眉头紧缩,一时间不说话。 嗯?难倒他了?卢灿倒是有点失望,正准备继续往前看。 这位鉴定师将这方砚台放在地上,用右手食指指心,沿着刀刻纹线,一点点往下走。 卢灿摸摸鼻翼,这种鉴定法,很牛/叉——刀刻痕鉴定法! 正如卢灿在鉴定国外油画时所说的,每一位大师都有其独特的运笔的习惯。每一位制砚大师都有自己的运刀习惯。 没想到啊,友谊商店这里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估价师,竟然会刻痕鉴定法? 约莫五分钟,这位估价师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推推眼镜,“清乾隆晚期,罗宝所刻山水砚台石雕一座,作价两千!” 牛/逼!精彩! 啪啪啪!卢灿忍不住鼓掌!别人看不懂,可他看得懂啊! “师傅贵姓?”卢灿主动向他伸手。 许是卢灿的鼓掌夸奖,让他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推推眼镜腿,“鄙姓陈,陈立春。” 这个名字,卢灿还真的没听说过。 不应该啊!这位的鉴定技术,妥妥的大师级别,这样精彩人物,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呢? 见卢灿的神情有些迷茫,那位老邢添了一句,“老陈可是我们友谊商店新来的大才呢!他的父亲卢先生可能听说过,陈曼哉,您知道吗?” 我去!能不知道吗? 中国古董家具收藏第一人,传奇收藏家王士襄老先生的启蒙恩师!上博现存的一张“元代黄花梨圆后背交椅”,就是他家捐献的! 不仅如此,他现代著名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还是新月诗派四大诗人之一。 “失敬失敬!赵老夫人身体还好吧!”卢灿再度伸手,这次握得格外有力。 为他,更为他的父亲!那是一位拥有高傲灵魂的天才! 只不过,卢灿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陈立春的记忆?事实上,这位眼镜兄,在八十年代末,刚刚开始涉足私人收藏时,便遭遇一场变故,从此心灰意冷。 (涉政,不多说,明白就行) 见卢灿真的知道自己父母,陈立春的态度也热忱起来,在随后的鉴定中,帮了卢灿不少忙呢。 正文 第345章 奇怪老头 接下来的鉴定,卢灿拉着陈立春,不时交流。陈立春的鉴定功底非常扎实,总能给出不错的建议,这让卢灿挑拣的进度加快不少。 当然,交流的过程中,少不得要聊聊陈大师,还有在世的翻译家赵老夫人。 不过,陈立春的表现,有些奇怪。提及陈大师时,偶尔还会应和两声,提及赵老夫人时,他却不发一语。 瞅着陈立春上厕所的空隙,老邢赶紧对卢灿说道,“卢先生,可别再提赵老夫人。” “为什么?”这次卢灿真的不明所以。 “陈大师夫妇,一生未有子女。陈立春是继子,陈大师同意的,可赵老夫人想抱养的继子是她弟弟家的孩子。所以,陈大师去世后,老陈就回本家了……” 大师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好。原来这位陈立春和赵老夫人的关系一般,或者说很差! 晕!难怪他那副“便秘”表情! 我靠,卢灿恨不得扇自己两下!嘴欠!另外,心太贪! 卢灿和他套近乎,原本还想着去史家胡同(陈大师和赵老夫人的家),欣赏欣赏陈大师所收藏的家具(此时还没有捐赠),如果有可能,卢灿还打算出价买下来。 继子?回本家?和存世的赵老夫人关系还很差?还玩个屁啊! 彻底歇菜! 卢灿搓搓脸,好尴尬啊! 陈立春回来后,卢灿再也没提陈家旧事,两人针对砚台的鉴定,讨论起来。 砚台的鉴定,是所有文物鉴定中,相对比较容易的,有六字诀可控参考:看、摸、敲、洗、掂、刻。 看:看砚的质、工、品、铭、饰、新旧,是否经过修补等。如果砚已经修补过的,其补过的地方颜色与砚的原色总会有差别,修补过的砚台,价差很大。 摸:拿到一方砚,可用手摸一摸。如果摸起来感觉像小孩皮肤一样光滑细嫩,说明石质较好;如果摸上去有粗糙的感觉,说明其石质较差。 这一条简单易学,但需要注意,现代砚台,多有打蜡情况存在。 敲:将砚面用五指托空,轻轻击打,或用手指弹砚,闻其声。 若为端砚,以木声为佳,瓦声次之,金声为下,这三种不同的声音,分别体现出端砚石质的嫩与老。而歙砚敲击则以清脆的“铛、铛”金属声为上品。如果声音为“噗、噗”,就说明该歙石多泥质,或石质有暗伤痕,为下品。 这就需要多上手,有经验才能分辨。 洗,主要是针对老砚台。 古砚因砚面上墨痕斑斑,遮掩了砚的自然美纹,也分辨不清石的坑口年代,因此需要洗掉砚的墨痕,看砚石坑口、花纹、是否有伤痕等等。 送往友谊商店的货品,基本都已经清洗干净。 掂需要靠感觉——同样大小的石砚,一般来说砚石物胶结紧,颗粒细,上品;轻的说明胶结松,差一等。 掂的方法尤其对歙砚比较适用。 至于刻,那就需要深厚的鉴定技术。 需要了解刻工的优劣,各个时代制砚名家的风格,就像刚才陈立春露一手让卢灿惊艳的刀刻痕鉴定法那样。 一共挑选了十二方砚台,都是名家手笔,对于虎园博物馆砚台方面,可谓大大的补充。 除此之外,卢灿还挑选了三十八方当代大师所制砚台。 这是用来投资的。 譬如胡春河大师精心制作的歙砚,此时外汇券购买,只需要八十一方,还是他的精品兰花镂雕砚台,二十年后,柜台摆出来,这方砚台没有十万,呵呵,问都别问! 又譬如程八,此时已经风格成熟,他的老坑端砚,造型古朴,雕工流畅。一方只需一百外汇券,二十年后价值同样过拾万。 这等便宜,不捡白不捡!更重要的是,这种是真正的工艺品,完全可以顺畅出关。 “送人!送人!”卢灿乐得嘴都咧到一边,每挑选一方,总要念叨一句。 心怀鬼胎,可下手毫不留情。 这三十八方当代砚台中,罗均培、罗星培兄弟的作品,就占了八方之多。 唔,这两位就是前文提到的制砚世家罗氏家族的当代传人。端砚制作,绝对的大拿级人物,最擅长的就是云龙砚、云蝠砚、松鹤砚。 而他俩的精心制作的砚台,现在不过一百五十外汇券。 单是挑选砚台,卢灿就用了整整一下午。 “老邢,你看……”指指还未看的二十一个柜台,以及右边那些箱货区,无奈的示意。 他直挠头,愁啊!这般挑法,什么时间是个头?全部挑拣完毕,最少要二十天!更别说这二十天还有新货进来。 不仅他愁,老邢他们也发愁。 看卢灿这模样,似乎还真想将这仓库抄底,这得挑到什么时候?没时间陪这位富家公子玩呐!大家都有工作,拖过一两天没什么,可真的弄上十天半个月,这…… 一时间,大家都站在货架柜台前沉默起来。 陈立春欲言又止,被卢灿眼角余光瞟到,“老陈,有什么好主意,直说。” “我在二中教书时,有两个同事,精于古玩,不如卢先生……” 一点就透,没等他说完,卢灿鼓掌,“老陈,晚上辛苦一趟,我安排司机送你去同事家,帮我邀请他们,每天我支付辛苦费不少于两百。” 一句话说得陈立春自己都有些心动。 卢灿接下来的话,更震撼:“对了,你告诉对方,我这次在京城,要住一个月左右。琉璃厂、报国寺附近几家古玩店,我肯定还要去的,我会继续聘用他们。” “然后转道去津门,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我一道去,报酬不变。” 卢灿真心想要邀请陈立春去香江,可这种话,老邢在场,并不适合。 “欸!那我就去试试?”陈立春推推眼镜,立即答应下来。 一下午的相处,他对卢灿的鉴定水平,相当佩服。完全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像个花花公子般的少爷,竟然眼力出奇。 “走!大家辛苦一下午,晚上去京城酒店,我在那安排了一顿便餐,我去付过款后,一道去坐坐!”卢灿依次在老邢、陈立春还有那位李广明(售货员)手臂上拍拍,说道。 这还真不是卢灿客气,他本就有心拉拢陈立春,中途孙瑞欣回来,就安排她回去订餐,晚上大家坐坐,喝点酒增进感情。 “那……怎么好意思?”老邢是三人中的老油子,在友谊商店可谓年数最长,陈立春新来,李广明是小字辈,所以都以他为准。 “朋友,吃餐饭有什么不好意思?难道你老邢不拿我当朋友?”卢灿上辈子就是小人物,所以,他和小人物打交道的经验,从来不缺。 “那……恭谨不如从命?”老邢也想试试,京城饭店的饭菜怎样。 听说去京城饭店吃饭,那李广明顿时来劲,和丁一忠两人,一人扛着一个木箱子,蹭蹭地往友谊商店方向跑。 “大爷!辛苦您锁门了!”临出门,卢灿还热情的和看门大爷聊了句。 “欸!欸!不辛苦!少爷明天还来?”老头子眼睛闪了闪,问道。 卢灿还真的没在意这句话,很自然的回道,“明天还要辛苦您呢!” “没事没事!您这等贵客,常来我才高兴呢。” 老头子抹抹额头,微躬着身子低声说道,“多谢少爷的烟!我家中还藏着一点黑茶,不知道少爷您习不习惯?要是习惯的话,明天老头子给您来一杯?” 嗯?这次卢灿有些迷糊,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呢? 自己一定听谁说起过! 卢灿回身打量这位老者,七十出头,头发稀疏,眼角皱纹堆积,笑眯眯的眼神,耷拉的眼皮,让他的三角眼不那么突出! 卢灿对于相人,略有心得,这老家伙年轻时,不是善类!最近些年的修身养性,让他的面容变得祥和,以至于刚开始见面时,卢灿并没在意。 黑茶?黑茶?卢灿在心底念叨两遍。 不对!这是解放前买卖黑货的切口!黑茶!黑货! 您对黑茶有没有兴趣,就是问询对方,您敢不敢收黑货!这句话广泛盛行于解放前的古玩黑市买卖! 年轻人还真不懂! 卢灿知道这句话,还是因为后世黑市再度泛起,这句话又被南方某些人运用上。 他亲身经历过两次黑货交易,一次在羊城天光墟鬼市,就是这句切口开头!另一次在榕城武侯祠市场,也是这切口。 两次黑货交易,他入手两件精品字画,可惜永远也见不得光——那两幅画都有案底。 靠!这老头有黑货想要出手! “黑茶?我对安茶比较喜欢!对边茶兴趣一般,千两茶最好,味道醇厚。老爷子,您的黑茶,是哪种?”卢灿笑眯眯回答道。 黑茶中的安茶,指的是皖省古黟黑茶,在黑货交易中,代表黑货无案底,可以亮相的。 边茶指的是川藏黑茶,藏与藏(cang)同字,意思指见不得光的黑货。 千两茶同样是黑茶中的一种,属于湘南黑茶系,取意其千两,意思是如果您的黑货非常贵重,我不在乎是否能见光! 老头子嘿嘿一笑,“明天我把茶叶带来,您就知道了!” 这句话又把卢灿弄糊涂了,他的回答根本就不正确啊? 难不成他是真的想要请自己喝茶?是自己想太多? 卢灿一头雾水,原本还想着继续套两句,那边陈晓在招呼,等他过去逐件签字打包。 “大爷,明天好好品尝您的黑茶?”卢灿临走前,又对这老者笑着说道。 只要是好东西,至于是不是黑货,他已经不在乎! 这年头,哪位收藏家手中没两件黑货?洗干净就是! 自己现在多的是洗货渠道! 正文 第346章 京城鬼市 看门大爷姓黄,五十年代友谊商店开业,他就已经在这里看门。 家住磨刀儿胡同,据说祖上曾经富有过,但现在嘛,肯定已经没落。 有子女,但很少来这边看望。七年前,老伴去世,他在家中办完丧事后,又来上班,因此还拿到当年局内的“劳动者”奖章。 这是晚餐时,卢灿从老邢那探听来所有关于看门黄大爷的资料。 晚餐后,丁一忠陪着酒店司机,送另外三人回家,还要送陈立春去两位以前的同事家谈事情。 陈晓从酒店借来一辆手推车,带上今天从友谊商店购买的八十件物品。卢灿三人走着前往张老所在的后海院子。 “阿欣,我打算在京师买一栋两进的院子,喜欢嘛?” “买四合院?这么老?” 呃?孙瑞欣还是更喜欢现代建筑,这里的老院子,还真看不上。 “装修装修,雕梁画栋的,还是挺漂亮的。” 孙瑞溪噗哧一笑,卢灿这语气,明显是已经打定主意了,问自己不过是个幌子,点点头,“买一栋吧,反正也不贵。如果这边友谊商店合作成功,我们以后来京,也有个落脚地方,总要比住酒店自在。” 刚才饭桌上,卢灿已经问过老邢,这边的房产交易已经放开,私人住房可以买卖。1978年9月,还举行过一次无主房产的拍卖,所以,过户是没问题的。 小丫头真会体贴人,卢灿在她额头上亲了口,轻身在她耳边说道,“晚上去我房间?” 小丫头的手紧了紧,攥着卢灿的手臂,眉开眼笑,却苦着脸,“我那个来了……” “哪个来了?”卢灿有些懵,不会这么巧吧。 “笨死了!咯咯……”丫头顺手在他手掌中心拧了一把,咯咯笑出声来。 这丫头,报复呢? ………… “卢灿?”是张泽宗开的门,见卢灿三人站在门外,惊讶一声。 “张老和潘奶奶睡下了?” 他眼睛朝卢灿身后的手推车望去,“还没,你这是……” “哦,今天在友谊商店买了点工艺品,没地方搁置,想要放在您家的院子里囤积几天。” “行!没事,赶快进来,外面冷!” 张泽宗热情招呼道,顺带着还帮陈晓搭把手,将手推车拉近院子。 “什么东西?这么死沉?”他试了试,想要帮忙把东西搬进屋,没搬动。 “五十方砚台,还有一些字画、珐琅器、瓷器之类的。” 一个大纸箱子,盛放的是店面买的那二十五件物品,还有两个木箱子,则是五十方砚台。卢灿笑着接过手,将他未曾搬动的三十八方新砚台,轻松端起。 看得张泽宗直咋舌,这人力气也这么大? 继而摇摇头,有钱人的生活,无法理解。友谊商店的东西那么贵,买砚台一买就是五十方? 他以为卢灿不了解行市,主动说道:“阿灿,不是我说你。买砚台、字画还有瓷器,去琉璃厂、报国寺,对了,新近又活跃的潘家窑鬼市,也有不少好东西,三五十块钱一个,顶天了,还不用花外汇!” 说完他啧啧感慨,“这得要花多少外汇券?” 卢灿倒是有些稀奇,“潘家园有鬼市了?” 他记忆中,潘家园鬼市,要到八十年代末才开始的,怎么现在就有了? “潘家窑。”还以为卢灿听错了,张泽宗纠正一遍。 潘家园早期的名字就叫潘家窑,在老京师的护城河东,现在还是一片水坑和洼地呢。 这一地带的出名,与现在韩河村镇潘家村老祖宗潘兴业有关。 这人的故事,也很有意思。 康熙年前,金陵琉璃厂工人潘兴业来到京师,他原本想要在这一带烧祖传琉璃窑,结果发现土质不行,不得不改行少砖窑。 当时这里有不少砖窑,竞争很激烈。潘兴业有着南方人的那种聪明劲,他想出三条妙招,将竞争对手全打趴下。 首先,他提高质量,把自家的青砖、红砖烧得杠杠的。 这还不够,他有利用购买者喜欢占小/便宜的心理,将原本一小丁二百块砖料码成二百一十块,将原本一大丁八百块的砖料,码成八百五十块,与其它砖厂同样的价格出售。当时京城建筑的那些泥水匠,悄无声息的就白赚得主家这几十块砖料钱,一个个都往他这里跑。 不仅于此,潘兴业还提出十里内免费送货。 不到五年时间,潘兴业将附近几家砖窑厂全部挤垮兼并,成为唯一的潘家大窑,这一地带,就改名为潘家窑。 烧了两百年,这一带窑土都挖空了,潘家只得迁往房山,也就是现在的潘家村。 “潘家窑有鬼市?”卢灿不得不再问一遍。 “嗨!这些年就没断过!” 没断过?这与卢灿所听闻的,有所区别。 张泽宗虽然不算老手,但耳濡目染,对古董行很熟悉,听他这么一解释,卢灿连连摇摇头,自己真是……自以为在京城住了十年就读懂这座城市,现在看来,翻出一位老京城,都比自己强。 京城最出名的鬼市,并不是潘家窑,而是崇文门外的的“东晓市”,咸丰道光年间就已经存在。民/国时期,宣武门外的“鬼市”以及德胜门外的“晓市”非常盛行,潘家窑的鬼市才开始冒头。这些年,内陆对这些一律取缔,潘家窑因为“远离”市区,才取得“第一鬼市”的名头。 生活窘迫,“鬼市”有生存基础,所以,尽管一再禁止,潘家窑的鬼市,依旧灯火摇曳从未断绝,最近两年,更有兴盛的趋势。 “宗哥,改天带我去鬼市趟趟?”卢灿这句宗哥,喊得异常亲切。 老京城人说去“鬼市”,不能说去,亦不能说上,更不能说逛,得说“趟鬼市”。这“趟”字有学问,水深水浅,水急水缓自己趟着试,有摸着石头过河的意思。 “行啊,过几天逢七,有大鬼市,我到时候约你。得起早哦?”他狭促的看了眼卢灿身后的孙瑞欣。 “不会耽误事的。”卢灿呵呵笑道。 旁边的孙瑞欣脸一红,转身出门。 存放古玩,需要验货的,张泽宗直龇牙,“阿灿,这里许多东西,你也没法带走啊?” 他还真是了解情况,一口就道出卢灿所买货品最大的问题——没法出关。 卢灿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准备走灰色途径,挠挠头,“宗哥,我想在京师买栋四合院,到时候存放这些物品。现在,院子好买吗?” “有外汇券,还有不好买的?这两天我帮你访访。东郊、铜锣鼓巷一带稍微贵点,两百多一平。如果往外一点,月牙儿胡同、堂子胡同一带,估计百十块钱一平就可以了。” 嘶?这么便宜?卢灿对京城的胡同也不算太熟悉,连忙打住他的话,“你帮我看着点,价格贵些没问题,但四合院自要完整,不要太旧,翻修起来麻烦,其次,地理位置离你家进一些,方便拜访张老。” 卢灿随手塞给他一万外汇券。 “哎哟,这是瞧不起人呢?你哥们怎么这样呢?”张泽宗眼睛亮了亮,却推辞着将卢灿的手往外推。 “你找人要花费,先拿着预备点。如果看见合适的,着急出手的,直接帮我定了就是!”卢灿硬塞到他怀中。 张泽宗马上要成亲,正是花钱的时候,推辞两把,顺手接过,嘴中又换了句话:“欸!成!那我就去铜锣鼓巷找找,就在隔壁。还有啊,我帮你换点本地货币。你这老是用外汇券,多不合适?你知道黑市外汇券对本地货币,多少吗?” 他对卢灿竖起一根手指,意思是一比一。 靠!卢灿还真没怎么研究这些东西,他可是从银行以一比四换来的,这里里外外,自己就亏了四倍。难怪友谊商店的人,即便合作没谈成,看自己也像看活菩萨。 “得!宗哥,你有门道?帮我再换几万,过几天去琉璃厂、报国寺还有鬼市要用。” 卢灿从包中又抽出五万一卷,递给张泽宗。 张泽宗大喜过往,外汇券现在可是吃香货,黑市都缺,这里里外外一转手,他最少能赚一个指(一万),还白赚卢灿一个人情。 “行!包在哥哥我身上!”将胸口擂得咚咚响! ……………… 回宾馆的路途中,小丫头低着头,脚步越来越慢。 别看她平时主动,真要到这一刻,心头还是非常忐忑。 好在卢灿经验十足,搓、挑、揉、捏、亲,功底很深,将小丫头逗得兴奋莫名,不知身在何处。如同节日的烟花,在这一刻尽情的绽放,在绚丽中成为永恒。 相比田姨,这丫头可能是从小和孙立功练习花拳绣腿的缘故,她的战斗力相当不错,两条白皙的大腿,修长而有力。 让卢灿美美享受一餐。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第二天只得蒙头睡觉,卢灿却精神奕奕的前往友谊商店。 那东革阿里还真是好东西! 已经连续泡茶饮用一个多月,卢灿感觉变化还是非常明显。 也不知是心理,还是真的。不过,从田姨的评价来看,应该还是后者,田姨一人招架不住了!这也是她同意孙瑞欣陪同阿灿前往内陆的原因之一——她那么精明的人,能猜测不到可能会发生点什么?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心底开心啊!丫头真美味! 难怪豪门弟子,风流成性!美丽的女人,各有各的美味! 卢灿也不管丁一忠和陈晓诧异的目光,哼着小曲,再度走上友谊商店台阶。 “卢先生,您好!” 卢灿刚刚进门,大厅侧面窜出一个人影,主动上前招呼。 “咦?徐先生?您好!”卢灿寻思这人会来找自己,没想到他这么快。 笑着向对方伸手,“徐先生,昨天的事情很抱歉!” 来人正是昨天有过冲突的徐奉! 正文 第347章 千两黑茶 徐奉的家在东四的九条胡同,昨天宋佳敏一下班,他就去探听消息。 宋佳敏的公公,是建设部的,与徐奉的爷爷,关系颇好,宋佳敏的丈夫宋军,在《农民日报》社上班,与徐奉的父亲是发小。 她已经从侨联和新华香江分社那边得知卢家的情况,很是告诫徐奉一番,顺带着将卢灿来友谊商店大肆采买古玩的消息,也透露给他。 徐奉有正式工作,市农机一厂的,可大院的孩子,谁愿意去做那份苦活?三天两头的逃班,利用资源做点“倒卖公文”的活计。还别说,这两年没少赚。 当然,那点存款,和卢灿在友谊商店的花费相比,差得远呢。 听说那位香江少爷,在宋姨那里仅是买礼物,就花了好几万外汇券,今天又花了五六万外汇券买工艺品,彻底傻眼,心思也活动开了。 金钱面前,那点小恩怨算什么?那点面子,算什么? 他很快就拿定主意,明天一大早就去找那位香江少爷。嘿嘿,只要那位豪门少爷,真对古玩感兴趣,自己手中刚好有一条这样的消息! 因此宋佳敏的关系,守卫和他很熟,进出无碍。这不,一大早,赶着友谊商店开门,他就在旁边坐等。 “哪里话?昨天的误会,还是我引起的呢,该道歉的是我呢!” 这句话倒是让卢灿对他刮目相看,出身大院,又能舍得下面子,这种人应该能成功。 果然,卢灿仔细打量后,心头一惊! 他还真的有印象——这位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宝利集团股东之一。这家公司是1993年成立的全民所有制企业,但其中同样吸纳了超过四成的私营股权。 可以说,眼前这位略显谦卑的年轻人,二十年后,妥妥的京城潜水大鳄之一。上辈子卢灿见过一次,应邀出席宝利成立二十年酒会。当时,在两位国字号领导感谢完毕后,第三个站台感谢的,就是他! 只是,他现在颧骨略高、瘦弱,完全没三十年后那种富态和气势。 掩饰眼角的惊讶,卢灿的态度变得更热忱,晃着对方的手臂,左手又搭上对方的手背,亲切的抖了抖,“我上午还要办点事,徐先生中午有时间吗?中午我在京城酒店,请徐先生吃顿便饭,刚好请益徐生一些有关京城收藏圈的事情。” 徐奉一怔,显然,他被卢灿的热情惊到了,毕竟是大院出来的孩子,天然就具备某些特质,他呵呵一笑,顺手也搭在卢灿的左手上,使劲晃了两下,说出来的言语,更精彩。 “那我们哥俩儿中午好好聊聊?我今天一大早过来,就是想把昨天的事情谈开。不希望香江同胞,对我们热情好客的京城百姓,有所误会呢!” 瞧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平! 看着他潇洒的离开,卢灿嘴角不自觉的带出一丝笑意。谁能想到,未来的京城大亨,早年也是古玩掮客? “有必要对这小子这么客气吗?”丁一忠显然对昨天的事情,颇为介怀,嘀咕一句。 卢灿瞪了他一眼,“你呀……” 眼前这位,尚未发迹,他在商业部的爷爷,在彻底离退休之前,给他找了门好亲事。女方,啧啧……号称“中国航母之父”。 这种人物,卢灿能不提早结交? 这些话,自然不会跟丁一忠他们提及。 熟门熟路,走友谊商店后门出楼,再沿着松柏水泥道向前五十米,就来到昨天奋战一下午的仓库。 老邢、陈立春、李广明,还有三位不认识的人,围在一起抽烟聊天打屁呢。还有远处那位看门大爷,也在拔着香烟呢。 “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进门时碰见一位朋友,让各位久等了!”卢灿远远的就握拳拱手,笑语连连。 “这哥们不是京城人?”陈立春旁边一位,疑惑的问他。 “实打实的香江人,这还是人家第一次来京城,也不知为什么,普通话说得贼溜!”陈立春与朋友说话,要放松很多,他低声说道。 “我草,语言天才啊!”他的另一位同事,也在旁边惊叹一声,“以前也见过两个港人,一口饶舌的普通话,听的我头皮发麻。我还以为香江没人会说京普呢,感情也有特殊的?” 几人低声议论着卢灿,老邢则代表大家,向前迎了两步,“我们刚好抽袋烟,消消食。” 卢灿看着新来的三人,嘴角带笑,一一握手,惊喜啊! 这世界真是小啊!这三人,卢灿上辈子都有印象。 壶盖头的矮个子,叫陈子华,京城有名的字画收藏家,琉璃厂开了家店铺,叫梓华轩,专营笔墨纸砚的;高个子满口京腔的,是满族人,金光喜,手把件玩得特溜,也玩家具收藏,上辈子他的“木纹阁”就在潘家园,距离卢灿的店铺不算远。 这两人是陈立春前几年在京城二中教书时的同事。 还有一位是老邢带来的,他也瞅上那一天两百的报酬,带了一位朋友过来,叫彭彭木。卢灿也认识,上辈子是玩玉器的,他玩的是和田和岫玉,对翡翠不怎么认可。 “哥们,一天是两百?日结?”金光喜的性格还真是,上辈子也这样,直来直去。握着卢灿的手,当面问道。 卢灿笑着点头,脑海中却是上辈子他的印象。 金光喜比上辈子的卢灿大三十多岁,在卢灿刚到潘家园开玉器店时,他总喜欢一手搓着星月菩提,一手端着把壶,口中不停念叨着,教授卢灿怎么开店。 很不错的一位前辈。 没想到这辈子又见面了!这种能看到他人未来的感觉,很奇妙! “能干一个月?没糊弄人吧?”他又追问道。 “你如果愿意随我走津门、沪上的话,能干到农历新年!”卢灿笑笑。 松开手后,他虚抓一把,想要抓卢灿的衣袖,又觉得不合适,灿灿的问道,“路上时间也算?” “当然算!”卢灿真被他逗乐了。 后世他可是妥妥的潘家园高人一枚,张口闭口,钱财乃身外之物,当云淡风轻以处之,这会儿怎么这么计较? “干了!”他一拳击掌,“干一个月能顶十年,为什么不干?津门、沪上,我老金都去!” 也是,教师一个月工资三十来块,一年即便加上补助,也不过五六百块。这一趟活下来,一个多月时间,确实能赶上现在工资的十年。 重新认识后,彭彭木、陈子华都围拢过来,又是金光喜问道:“什么章程?” 卢灿竖起三根手指:“我在京师有房产,不准备带出去,所以大家放心挑。” “章程就三点:第一、大铜(鼎簠类)不要,中小铜(香炉、小铜像)有价值的可以考虑;第二、字画、瓷器、陶器有价值的都可以,近现代的也无所谓;第三、玉器、书房用品及杂项,有名家的,一律挑出来。” “最后我过一遍!” 这话说得其他人直咋舌,这要多少钱呐? 卢灿呵呵直乐,今天才是真正的抄底呢! “大爷,辛苦再开门!”见大家都明白过来,卢灿又对那门房大爷招招手。 “欸!来了!”老头子虽然年过七十,身手矫健的很呢,上台阶腿也不哆嗦,哗啦哗啦掏出一串钥匙,打开大红门。 卢灿照例,又抽出一条烟,给几人一人一包,剩下四包都塞给那位老爷子。 “啊?啊?这怎么好意思呢?”老头子夹着烟盒,推辞两下,终究还是收下。 见老邢他们不解,卢灿笑道,“昨天一包烟,老爷子还说给我带珍藏很多年的黑茶,这心意,怎么也值千金。老邢,没意见吧。” “卢先生,做事地道!”老邢油头,伸出个大拇指,对卢灿晃晃。 那看门大爷,瞟了卢灿一眼,这一手玩得不错,稍后去门房喝茶,也就不那么突兀。 顺这卢灿的话,说道,“蒙少爷看得起,您稍后来啊!我去烧水!” 他打开门,脚步匆匆,似乎真的去烧水,提也没提,请老邢几人去喝茶。 金光喜还嘀咕一句,“他有什么好茶?小气巴拉的样子?也没说请我们去尝尝?” “就你话多,人家珍藏几十年的茶叶,为什么要请你喝?”陈子华与金光喜关系不错,怼了他一句。 卢灿看老头的身影笑笑,现在他越发确定,这老头有黑货要出手。 今天这三人,还都是有师门传承的,基本功很扎实。卢灿陪他们选货聊天,很快就套出这三人的师承。啧啧,都是名师高徒啊! 陈子华所学鉴定,来自京城有名的古玩店文古斋。 文古斋老板陈中孚是民/国数得上号的古玩商,他的侄子陈崇远是陈子华的父亲。陈崇远老先生可不仅是老古董精,还出了一系列书籍:《文物话春秋》、《古玩谈旧闻》《古玩史话与鉴赏》《鉴赏述往事》《骨董说奇珍》《收藏讲史话》等。 呃,当然,这些书现在可还没出,要到八五年之后呢。 彭彭木的手艺也算是家传,他的舅公是廊房头条的玉器珠宝商王春林。 这位王春林,也是大拿级人物。 金光喜的鉴定功夫,学自两位大师:陶瓷专家徐震伯,碑帖印章专家付大佑。也不知他后来怎么选择木质作为专项,估计其中有变故。 听得卢灿直咋舌,论起收藏底蕴,什么台北、香江的,远远比不上京师! 就这些民/国年间的琉璃厂、报国寺一带古玩店、文物店的老板、掌眼、店伙计,哪一个拉出来,现在不是妥妥的大师级鉴定专家! 如果不是香江今年出台了《外来人口入籍限制条例》,卢灿真的想挥动锄头,将这一帮子老货,中货,都给挖到香江去! 这些人,都是财富啊! 比收到几件珍品还珍贵的财富! 卢灿正聊着呢,陈晓过来低低说了两句。 看门大爷已经备好茶水,请茶呢。 “我去尝尝!”卢灿对其他人挥挥手,自己随陈晓去了门房。 门房的棉布帘子垂下来,将里面遮掩的严严实实。卢灿示意陈晓看住房门,自己掀开棉布帘子,里面是房门,半掩,白铁皮蒙面,锈迹斑斑。 门房已经收拾一番,虽破旧但整洁,屋子中间,还被老者特意摆出一张小方桌,上面还有一尊炭炉,正在坐水。 老头子坐在一侧,正在摆弄茶杯,茶杯旁边,还真的是千两茶! 老家伙手法娴熟的很,称得上老茶客。 “大爷!谢谢您嘞!”卢灿推门进来,笑着招呼。 旋即,他的眼睛落在老者身后的几件物品,或者说一套物品上! 凝神、聚焦、震惊,齐齐出现在他的眼中! 千两茶!绝对的千两茶! 这套东西,他上辈子见过!在扶风法门寺! 怎么这里又出现一套? 鎏金仙人驾鹤纹壶门座银茶罗一尊! 鎏金镂空鸿雁球路纹银笼一座! 鎏金银龟茶盒一方! 卢灿张大的嘴巴,震惊的眼神,似乎让这位门房大爷很满意。他站起身来,佝偻的腰部也挺直了些,“还请少爷上座!” 正文 第348章 绝世奇珍 所谓上座,就是那三件物品旁边的座位。 卢灿搓搓脸,再看那老者,越发的神秘。这三件东西,绝不是普通家庭所能拥有的!功勋大臣也不行,杀头的罪过! 点点头,也不和对方接话,卢灿从兜中掏出白手套,戴上。 上手第一件,是三件中最小的一件,鎏金茶罗子。 茶罗子是什么呢? 前文卢灿曾经在游艇上,让温碧璃表演宋代茶道时,其中有一个环节,那就是温碧璃碾碎茶叶后,卢灿拿出筛子筛茶末。 茶罗子就是唐代茶筛,只不过它是长方体,自带抽屉的那种复式结构的筛子! 宋代茶道源于唐代,唐时饮茶,须先将饼茶炙、碾、罗后,方可煎茶饮用。 茶罗的细密性,某种程度上,决定茶汁的口感!因此,唐人在茶罗子的制作上,精益求精,力求细密。 特别说明一句,唐代人说吃茶吃茶,那茶末,真的会被吃下去的!唐代人饮茶,会配合花椒、桂皮等香料,辅佐大油,做成汤状,直接喝下去的。 清饮,在唐代也有,但并不流行,到宋代后,人们才习惯不吃茶末,清饮才开始盛行。 卢灿上手后,很快轻咦一声。 是的,他发现不同,与法门寺博物馆那件茶罗子的不同! 刚才距离远,再加上二者神似,他直觉认为,这就是那件鎏金仙人驾鹤纹壶门座银茶罗呢。刚还懵呢,法门寺地宫发掘,那可是八七年的事情呢?怎么就出现在这里? 上辈子,古伯带他去看过法门寺博物馆,当时卢灿虽然隔着玻璃窗,可依旧记忆深刻。国宝级文物二十七组四十件,国家一二级文物过百件,件件金光闪耀,似乎在诉说着大唐的煊赫与威武,唐文化的灿烂与广博。 法门寺博物馆,被誉为世界上最能全面展示唐文化的博物馆,没有之一。 相比记忆中法门寺的那件宝贝,这件茶罗子要小一些。通体高九公分、长约十二公分、宽在七八公分左右,匣盒状。 匣面钣金成形,微微隆起,呈现穹顶状,盖面錾有流云纹,纹饰涂金,云间有一飞天侍女,长袖流苏,裙裾飞扬,体态婀娜,甚至能看清眉目表情,似怨似哀! 心肝脾肾肺都颤抖起来,靠,这是什么工艺?太牛了! 卢灿用戴手套的手指,轻抚流苏博带,飞天仕女的风格,唐代无疑! 将匣子放在膝盖上,再看两端。 两端面,一山一水,应该取自于“上山下水”,又有隐喻“茶者,山水之精也”的意思。山水都不算险恶,也不雄踞,没了盛唐时期的巍峨,这应该是一件晚唐的作品! 卢灿的这一判断,符合法门寺唐僖宗那件茶罗子的时代。 再将盒子转个方向,看两侧。两侧的纹饰较为复杂,一侧为筛茶图,一位侍女跪坐,前面有罗筛,低头筛茶;另一侧则是品茗图,两男子高冠博带,正在吃茶。 其衣饰风格,具为唐人所有! 一面右侧下方有铭文!卢灿大喜,连忙端到面前细看。 八子楷体铭文:“咸通十二年保哥安”。 卢灿双手合拢,放在鼻翼下,深吸一口气,平息激动的心情,他已经知道这东西是谁的了! 这三件东西,与法门寺没关系!但与法门寺所藏的唐僖宗茶具,关系又极紧密! 他们原本就是一起做出来的! 咸通,是唐懿宗李漼(音崔)的年号,这个李漼虽然是个昏君,但还算是个慈父呢。 送给第五个儿子李儇(音宣),也就是后来的唐僖宗,上面刻印的是“五哥”,五哥是他对李儇的昵称。 那么这保哥是谁呢? 这是唐懿宗李漼的第六个儿子,李保的昵称。 这是谁挖了李保的墓葬了?自己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说过?而且,这墓葬应该挖得很早,这件茶罗子上已经有传世古的包浆! 这位李保,《新唐书》《旧唐书》均有记载,虽然只有一句话,但评价不低:“李保,咸通十三年封吉王,与睦王同封。王于兄弟为最贤。” 这人还差点做了皇帝。 在《新唐书》中,多一句:“僖宗薨,王最长,将立之,杨复恭独议以昭宗嗣。乾宁元年,李茂贞等以兵入京师,谋废帝立王,会李克用以兵逐行瑜,乃止。” 也就是说,他哥哥唐僖宗去世后,他的年纪最大,很多朝臣拥立他为新皇帝,但当时的魏国公,大太监杨复恭出来阻止。杨复恭势大,李保只得放弃。 此后,后唐大将李茂贞带兵入京师,想要重新立帝,李保会同另一名唐末军阀李克用,阻止了这件事发生。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十个字,但可以看出,这其中,李保经历了争帝、保国统两大事件,妥妥的晚唐风云人物之一。 这件物品,工艺研究、历史研究价值大了!尤其是等到法门寺发掘工作开始后,它的价值,越发明显。 盖子与右侧壁为母口开合,卢灿打开由盖子,整个茶罗的结构精密,由盖、罗、屉、罗架和器座,五部分组成。 罗架框架为上下两层,中间夹细纱罗网,这是用来筛茶的。三侧内壁各有錾槽,罗架框可以从另一端面抽出来清洗。 罗下的屉,是用来盛接筛选下的茶末,同样也可以从端面抽出来。 整个茶罗子的最下部,焊有四矮足台形器座,并有镂空的桃形壶门,造型雅致优美。 这件茶罗子,无论是做工,还是结构、质地,都呈现出豪华气派,不同凡响。 卢灿放下这件茶罗子,拿起另一件——鎏金银龟茶盒! 这一件,与他在法门寺博物馆所见的实物,差别不大。 这件器物,器形最大,长足有二十五公分、宽有十五公分、通高为十二三公分。 整体呈龟状,昂首曲尾,四足内缩在地,通体鎏金。 龟甲为盖,盖甲上有龟背纹,整体造型维妙维肖。盖与腹焊有圆子母口相接。首、腹及四足中空加焊,尾部焊接。腹部供贮放碾碎的饼茶细末。取茶时,既可揭龟甲舀取,也可以龟口中倒出,设计精巧,十分方便。 这件银龟茶盒,它的功用是贮存茶末,属茶具中的贮茶器具。 在龟背右侧,刻有双字铭文“保哥”。 这与刚才的茶罗子,同属一套的,不用说,珍品! 第三件的正式名称为鎏金镂空鸿雁球路纹银笼。 这件银茶笼,由提梁、盖、笼体和足四部分组成,从提梁到底足,高度足有十八公分,镂空底足高两公分,笼体上下一致,为桶形,直径约十二公分。 鹅形提梁,曲线优雅。 其下为盖,盖面隆起,盖上镂雕飞燕八只,围着提梁一周。 笼体腹壁錾飞鸿上中下三圈,每圈有八只,合计二十四只,或展翅飞翔、或收拢翅膀、或回首、或低头,雕刻栩栩如生。 四足分别呈花瓣状倒品字形,纹样鎏金,底有铭文:“保哥”。 卢灿咋舌惊叹——这唐代皇室太奢侈了! 你道这笼子干什么用的? 在招待长泽茂时,温碧璃在展示宋代点茶技艺,最开始的一道工序是什么? 她用竹夹,从瓷罐中夹出一块龙团凤饼,放在炭火上微烤! 没错,如此精致的银笼,就是唐代皇室用来烤茶的! 它是属于唐代的特殊茶具,供煎茶时烘烤饼茶用,属煎茶器具之一。茶饼或者茶团,放在笼子中间,用炭火炙烤,等手柄感觉烫手,炙烤完毕! 三件物品,鉴定完毕,耗费了卢灿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此时,他面前的那杯黑茶,早已经凉透。 所谓喝茶,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老头家有这种黑货,他的茶,不喝也罢! 两人都没有说话,卢灿盯着已经熄灭的炭火,搓搓手。 许久,他开口了:“黄大爷,我懂黑货交易规矩,这句话原本不该问……” 黑货交易,买方不问来龙,卖方不问去脉,这是规矩。 他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问出来,“这三件东西,终究是要见世面的。它们身上背负的研究价值,使得它们必须要面世,所以我相问的是……” “卢少爷相问这三件东西来自哪里?”老家伙精明的很。 卢灿盯着他,点点头,同时加了一句,“只要您不开出天价,这东西我肯定要,而且我可以发誓,不会透露您半个字!” 老家伙摇摇头,有些无奈,又有些伤感,“这三件东西,既然已经露面,告诉你前因后果,也没关系!我黄家为它们背负的太多!” “老朽虽然老,可看人还是有一套的。卢少爷虽然出身富贵,但言语中并无盛气凌人的味道,可见心性醇厚良善。年纪轻轻,又对古玩有如此之深的造诣,必定是南方某位大家的弟子。因此,我才冒险将这三件东西,拿出来。” “我太老了,快死了!这三件东西也该面世了!所以就赌一把,成功了,还能换点外汇券,留给儿孙。”老头子用筷子拨弄着面前的黑茶汤,语气缓慢但清晰。 这里面有故事! 卢灿一直静静的坐着,并不答话。 “我姓黄,家父黄百川,以前在琉璃厂开设一家古董铺子,叫尊古斋……” 卢灿半捂着嘴唇的手指,被情不自禁合在一起的牙齿咬上,甩了甩,他脱口问道,“这几件东西,出自东陵?” 卢灿为何如此吃惊? 因为这家尊古斋太有名了! 二十年代,尊古斋是琉璃厂最大的古玩店之一,老板黄百川被誉为“琉璃鬼手”,意思是他出手摸过的文物,基本就能断定年代、真伪、价值、出处。 这是一个精彩绝伦的人物,可下场,很惨!非常惨! 为什么呢? 因为他被搅入到“民/国盗宝第一恶事”——孙殿英盗掘东陵的销赃案件中! 正规的历史记载,是这样说的—— 1928年八月的一天,“尊古斋”的老板黄百川接待了一位神秘客人,此人携带来了一些十分罕见的珍宝急于出手,黄百川一时贪念大发,双方最后以10万大洋秘密成交。 不料事情败露,二人均被北平警备司令部拘捕。 经审讯,涉嫌出售东陵珍宝的神秘男子,正是孙殿英所在十二军的那位“爱民师长”谭文江。这批宝物,正是出自东陵!出自慈禧太后墓葬! 军阀混战年代,真正的罪魁祸首孙殿英毫发无伤,销赃的谭文江最后高/官得做,安死床榻! 可当时执政北平的阎老西需要找替死鬼,来赌注沸腾的民怨和舆论啊! 黄百川就是不大不小,很合适的替死鬼! 被抄家,那是自然的,在匆匆黄百川提审后,被拉到菜市口枪决! 一代鬼手,因贪致祸! 卢灿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老人,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黄百川的后人! 看他的神色,难不成当初的事情,另有隐情? 正文 第349章 被忽悠了 “那是戊辰龙年(1928年)桂月(八月)十二日,阳历什么时间,我不记得了,当时不太信奉那个,尤其是古玩行当。” 嗯?黄鲵尊的第一句话,便将历史记载的时间给否决。农历八月和公历八月,差远了。 “那年我二十岁……” 老家伙今年七十二岁,差不多。卢灿本能的判断,他的每句话是否真实。 “那天,我跟着父亲去练摊,所以记得很清楚。” “巳时(9点——中午11点),一位长衫青衣的中年人,带着两位马牟(随从),还有三匹军马,驮着四只大箱子,来到店中。” 卢灿已经相信他所说的——只有刻骨铭心才能记得如此深刻。 “那个中年人,正是那个姓谭的……”说到这,他语意仍旧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恨意十足。黄家的祸事,可谓因他而起——没有诱惑也就没有贪婪。 “因为临近午时,琉璃厂人不多,店内也没什么人。那位姓温的,拿出一件玻璃种艳绿双凤浮雕贵妃镯,问我父亲是否收货。” “我父亲看了两眼后,神色有些恍惚,迟疑了很久,才将这姓谭的带进议价房,然后让我帮忙,把这四只大箱子抬进房间。” “那时,我父亲应该已经知道,那批货出自哪里。”黄鲵尊的声音有些空洞,应该对自己的父亲,有些麻木或者恨意。 “我那是年轻,父亲虽然将我赶出议价室,可我还是去后间柴房偷看。” “四个箱子,一共有三四百件珍宝,摆在桌子上珠光宝气,映得满室霞光。我当时都看傻了!尊古斋规模不错,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还真的没见过如此之多的珍宝。” “其中,就有这三件物品。我父亲看完后爱不释手!” 他停了停,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卢灿也在发愣。 根据大太监李莲英口述、其侄子李成武执笔记录的《爱月轩笔记》所载,似乎并没有这三件物品啊? 嗯?《爱月轩笔记》也是一本奇书,它被后世考古界誉为慈禧墓葬研究最权威的论证依据——因为慈禧入殓安葬全程是由李莲英负责的,所以他的话,肯定是权威。 它详细记载了慈禧地宫中陪葬的众多无价之宝: (棺中)金丝绵褥制价为八万两白银;绣佛串珠薄褥制价两万两;翡翠荷叶估值八十五万两;陀罗经被铺珠八百二十颗,估值十六万两;后身串珠袍褂估价一百二十万两;身旁金佛每尊重八两,玉佛每尊重六两,翡翠佛每尊重六两,红宝石佛每尊重三两五钱,各二十七尊,共一百单八尊,约值八十万两;翡翠西瓜两颗,约值二百二十万两,翡翠甜瓜四枚,约值六万两;玉藕约值一百万两;红珊瑚树约值五十三万两。 价值最高的是慈禧头上戴的那顶珠冠,上面一颗四两重的大珠,为外国人进贡,价值一千万两,算上冠材总价约一千一百万两。 另外,慈禧身上填有大珠约五百粒,小珠约六千粒,估值三十万两。 仅是慈禧棺椁内的珍宝,价值就有伍仟万两白银,堪称世界之最。 除此之外,还有墓宫呢? 仅三大殿所用的叶子金就达四千五百九十二两,内外的彩画共有两千四百多条金龙,六十四根柱上都缠绕着半立体铜鎏金的盘龙,内壁的五蝠捧寿、万字不到头图案等雕刻上,也全都筛扫红、黄金,说金碧辉煌绝对是货真价实。 京师老古董玩家,都会背这本书,因为它所记载的宝贝,离大家太近!时间近、距离近,近到也许不经意你就能碰到一件。 上辈子卢灿也背过。 可翻来覆去的想,这本书中,真心没有这三件物品的记载! 可是……黄老头的语气、神情,似乎又不是在说谎! 这是怎么回事? 李莲英记漏了?又或者有什么忌讳的,李莲英没敢写上去? 卢灿认为后一条更可能,因为这三件物品,应该被盗掘有些年头,难不成是八国联军进犯京师,慈禧退狩陕北时,发现李保的墓葬?并秘密安排人给掘了?并用他的随葬补贴宫廷用度? 卢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皇室盗墓,如果是真的,李莲英确实不敢写! 自作聪明的人,喜欢脑补!卢灿不经意间又犯了一个鉴定上的错误! 似乎找到答案的卢灿,看黄老头的神色,愈加亲切。 不过,他旋即意识到不对! 当时查抄尊古斋还有黄百川家的,可不仅仅有北平警备司令部,直接负责的是平津卫戍总司令朱绶光,那可是军方查案! 这三件物品,怎么逃过这两大暴力机关的搜捕? 似乎意识到卢灿的疑问,黄老头的故事慢慢展开。 “当时那位姓谭的,开口要三十万大洋。尊古斋的全部身家,也不过三五十万的数目,我父亲自然不会答应。” “我父亲一口气还到八万。” “两人争执了十多分钟,姓谭的急于出货,最终拾万大洋成交。” “可是,尊古斋店中,最多能抽出两万大洋现金。拾万大洋,至少需要三五天时间筹备,还需要盘货给当铺抵押。” 嗯,这情况属实,别看很多古董铺子铺面大,资产雄厚,但钱都压在货上呢。尊古斋在当天能拿出两万大洋,已经算是实力雄厚了。 “那位姓谭的,答应三天后来交易,要带走我家两万大洋做前期交易定金,我父亲自然不乐意啊,于是那姓谭的留下这三件宝贝做抵押。” 老头子双手蒙面,使劲搓了搓。 卢灿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应该快到黄家最悲惨的情节了。 “父亲拿到这三件物品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这件事的风险。” “他安排我带着这三件东西,带着我母亲、妹妹前往津门武清乡下躲避风头。” “临行前,他简单说了说,这三件东西,都是唐代的珍品,应该是慈禧西狩时,护卫校尉掘了唐代大官的墓葬……” 这句话与卢灿刚才的想法,不谋而合,无形中又增加了两分可信度。卢灿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同意那位“琉璃鬼手”的判定。 “四天后……” “我听到父亲被抓的消息,我母亲还想着上京看望父亲,被我阻止。武清是没发呆了,我吓得赶紧带着母亲和妹妹千里跋涉,躲到陕北凤翔我小姨妈家中,总算躲过一劫。” “可我父亲惨死……尊古斋……还有我黄家多年的家业,毁于一旦!” 老头子捂着脸孔,双肩颤抖,浑浊的眼泪从指缝间流出。看得卢灿心酸不已,可又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得在一旁蹉叹不已。 约莫三五分钟,老头子平息下来,勉强的笑笑,“让少爷见笑了!憋在心中许多年,从未透露过,情不自禁……” 说完,他还用黑黝黝的手背,在眼眶上抹了一下。 “老爷子,别伤心,过去的就过去吧。这三件东西,幸亏您这些年的保管,很完好,我很喜欢,您开个价。”卢灿的情绪,很自然的随着对方陷进去。 如果郑光荣在这,一定会给卢灿一个大耳刮子!这是他忽悠坂本五郎的那一招,现在,卢灿自己无可救药的陷进去了! “卢少爷,东西我也不多要价。五十二年前,我父亲为这三件东西,付了两万大洋。您就把这本钱算给我就行!我不想从这三件东西上牟利!” 老头子说这话时,看卢灿的眼神,很诚恳。 卢灿现在已经丝毫不怀疑他的话,直接点头答应。在他低头核算的那一瞬间,老头的嘴角微微翘起,很诡异。 最通用的算法,一块大洋的价值相当于现行货币的五倍,也就是拾万外汇券。 这一算,卢灿自己也有些呆! 这三件东西,确实是绝世奇珍,可是,在内陆这地方,价值拾万外汇券的古董,他还真心没遇到过啊!最起码友谊商店中没有! 友谊商店最贵的物品,卢灿昨天购置的雍正珐琅器杯盘一套,才价值伍仟外汇券呢? 隐隐感觉哪儿不对!但具体哪儿不对,说不上! 可是,这话已经说出口了,交易算是达成,怎么办? 卢灿再度检查这三件物品,心中稍安,这三件东西,能达到虎园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级别,价格贵点就贵点,东西对! “阿晓!”卢灿对门外喊了声,吩咐他去准备拾万外汇券,另外再准备一只皮箱,稍后将这三件宝贝送走。 双方钱货两讫,老头子也干脆,用蛇皮袋将外汇券装上。 “卢少爷,谢谢您!这会,我先将这些钱财送回去,放在这里……”他背上蛇皮袋,指指这里的环境,“不安全。”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拾万外汇券,放在门房中,确实不安全。 卢灿点点头,和老头子挥手告别。 看老头子离开,卢灿已经感觉自己被忽悠了。这些东西不错,但具体价值嘛,按照现在的市价,不会超出两万外汇券。也就是说,自己被黄老头的故事,骗走了八万! 真特么的高人在民间! 黄老头的全部故事,合情合理,声泪俱下,其表情并不假,故事也真。卢灿虽然知道被忽悠,但始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这事得找个明白人问问! 眼目前就有合适的,师门长辈张博驹最合适,即便告诉他,这是黑货也没问题。 卢灿越想心越急,去库房和陈立春、老邢几人招呼一声,又吩咐丁一忠安排午餐。自己带着陈晓,拎着这三件宝贝,匆匆赶往后海张家大院子。 张老正斜靠在沙发上,带着老花镜看书呢。 卢灿的匆匆来访,他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听卢灿一五一十的将买卖过程说完,他哈哈大笑。没说话,示意卢灿将三件东西拿出来。 东西是真好,张博驹赞叹不已! 当卢灿再度问询时,他拿着摘下的手套,在卢灿的脑袋上轻轻扇了扇。 “收藏收藏,收的是藏品。藏品好,价钱算什么?贵点就贵点,东西好就行!” 这话确实是这位老先生的风格——一辈子玩收藏不还价!古今第一人! 可卢灿心理有疙瘩啊! 见卢灿目光中仍有不忿,老先生用手套再度扇了他肩膀一下,“你知道黄百川为什么号琉璃鬼手?” 这个,卢灿还真不清楚。摇摇头。 “这一称谓,除了夸奖他的鉴定功底了得,还影射他的发家史!” “发家史?” 张博驹点点头,“黄家祖传北派掘墓术,黄百川就是摸金派的高手。早年他就是靠这个起家的,所以外号中有鬼字,另外,你不觉得鬼手,与摸金,有些近似吗?” “另外,最大的破绽是,慈禧虽下贱,但不下作!掘墓挖坟的事情,她还是不会干的!” 靠!卢灿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那黄老儿确实是黄百川的儿子,整个故事都是真的,但是,他在真事中嵌入了这三件东西!让自己不知不觉的相信,这三件东西的来历! 另外,他还用情绪感染自己,让自己情不自禁的在同情中,同意他的价格! 如果自己知道这三件东西,是黄家掘墓得来的,还会出拾万外汇券吗? 不可能! 啊噢……! 一声惨叫!卢灿抱头蹲了下来! 并非为出高价后悔,而是……感慨!呃,感慨! 京城“故事流”,太特么牛/逼了! “阿灿怎么了这是?”闻声赶出来的潘苏,关切的问道。 张博驹捧腹,哈哈大乐! 正文 第350章 巨然王蒙 张老是高人,典型的看货不看钱,典房卖屋买古董,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之所以用手套连扇卢灿三下,就是希望这位师门后继人选,不要过于看中钱财。 其实,卢灿在这方面,和他还真有五分神似。只要开价合理,很少有还价的情况。 这一次,如此懊恼,实在是…… 他本来对这位老者是有所警觉的,这老者的面相,透着一股并非善类的味道,可最后,自己还是落网了。卢灿懊悔的是这一过程——这和自己与郑叔忽悠坂本五郎,何其相像! 不过,他很快也就想通了,站起身来,搓搓额头,笑着回复潘苏,“没事的,潘奶。” 东西对,东西好,这就行!几万外汇券,见识一番影帝级表演,学一份经验,不算贵! 见卢灿如此这般快速的恢复过来,张博驹颇为欣喜的点点头。 “听阿宗说,你准备在京城置产?”这消息还是今天早餐桌上,他听张泽宗说的。张泽宗拿着卢灿的钱财,更是一大早就出门扫听去了。 见卢灿点头,他继续说道,“院子,原本我有,送你一套也无妨。可是……现在里面都是住户,赶走他们,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他这话说得真切,以他的为人,送一套宅院,还真没什么。 旁边的潘姨有点着急,并非小气,而是……怎么说呢?张家的后代,都算不上杰出之士,中人之资耳。为了张家以后发展,这些房产,还真不能动。 潘苏能后来居上,追随张老一辈子,除了才气,更有聪明。她笑着说道:“当年改的时候,院子改得有点小。阿灿要买院子,三进的不说,怎么也该买栋两进的院子吧。” 见张博驹的脸色有些沉郁,她很快将话题挑开,“阿灿,午饭快到了,你的那位女友呢?叫过来,我们一起吃。” 卢灿看看时间,还真的快到午时,中午还约了徐奉。 他连忙起身告辞,“谢谢潘奶,中午约人了。” 东西留在张博驹家中,卢灿随即带陈晓离开。 “你呀…这…这…还有那……” 卢灿离开后,张博驹站起身来,指指家中刚拆包的纸箱,以及卢灿留下的三件珍宝,又指了指厢房,那里有昨晚卢灿存放的物品,语气很生硬,“这孩子将这里当家,你这做长辈的,怎么提到房子,就那种口气?” 夫妻生活四十五年,谁不知道谁?刚潘苏那番话,被张博驹听出异味。卢灿一走,他就不高兴了,“你让这孩子,怎么想?” 其实,卢灿还真没听出来什么。 潘苏脸色微红,不过这话题可不能软了,否则这家怎么操持下去? 她立即怼回去:“还不是你闹得?咱家情况,你不了解?巷子对面的那四套院子,你如果不送出去,你送两套给阿灿,我都没意见!” “真是!又提这话?那四套院子不捐出去,小风能从通缉名单上撤下来?” 如果远在中原烟涧村制铜的古风,听到此话后,不知会不会泪流满襟?他的禁令解除了,可是,依旧不知道! ……………… 打开酒店房间,去套房内间瞅了眼。丫头满头乌发散落,仍蜷在被窝中睡觉呢,不过,自己临走时准备的早餐,倒是已经消灭干净。 卢灿也有些自责,自己昨晚要的太狠了,两次还是三次? 将散落在地板上的衣裳捡拾起来,又捡起一块浴巾。雪白的大浴巾,中间印着一朵灿烂娇艳的梅花。卢灿将浴巾折了折,塞进旁边的箱子中,嘿嘿,这就是昨晚的战绩! 帮她牵牵被褥,丫头还没醒,眉梢脸颊红润可人,忍不住低头在她的耳际,亲了一口。 似乎有些痒,丫头缩缩脖子,鼻息中发出一声低微而悠长的“嗯……”声。 看着她绝美的脸庞,红艳艳的樱唇微微开启,唇角上还留有一丝丝的血迹,这是她昨天晚上压抑时咬的。小丫头还没学会如何放肆和享受。 这点血丝更添几分妩媚的气氛。 薄薄的眼皮,轻微的跳动两下,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着,眼皮下的黑瞳似乎也转动两下。嘿,刚才自己的动作惊醒了她,这丫头,装睡呢。 伸出已经暖和的左手,从被窝中探入,贴在热烘烘的小腹上,轻轻挠了两下,正准备往下移,被被窝中两只手紧紧按住。 孙瑞欣确实醒了。她在回味,回味昨晚的一切。 迷蒙、茫然,那份奇妙的感觉,迅速地便和原先的疼痛混合成了一种诡异莫名的飞升感,在她根本就来不及辨识和品味的状况下,那种腾云驾雾、身心都轻飘飘的舒爽,让她完全陷入了空白与虚无的境界里。 那一刻,时间彷佛已经静止,世界也宛如只是一道强烈的白光正在逐渐的消逝…… 那种感觉,真好!无法形容!难怪早先田姐每天晚上叫的那么…… “你不准备去吃午饭?”卢灿将她半搂,靠在自己的怀中。 她往卢灿怀中钻了钻,摇摇头。 ……………… 卢灿哼着小调,来到七楼楼餐厅,身心愉悦啊,刚才忍不住……咳咳,没那么禽兽,过过手瘾而已。 陈晓已经接上徐奉,在二楼包间等着呢。 京城饭店的招牌菜有三,其一就是谭家菜;其二是安华阁的粤菜;其三是川湘馆的辣菜。卢灿今天定的正是京城饭店的头牌,谭家菜。 徐奉有着京城哥们特有的侃劲,又有些见识,这边的谭家菜来过两次,便滔滔不绝的向卢灿介绍起来。卢灿在旁边微笑,时不时凑趣两句,气氛颇为热烈。 谭家菜很陌生吗?还真不是,上辈子卢灿一人赚钱一人花,没少带朋友去谭家菜。 当著名的“清汤燕窝”端上来之后,徐奉终于聊开正题。 “卢先生知道宛平改氏吗?” “廊坊二条的集珍斋,改松岩改二爷家?”卢灿脱口反问道。 徐奉伸出大拇指,对卢灿翘翘,“要说卢先生出生在皇城根儿下,绝对没人怀疑!您的京腔,还有对京城古董行的了解,太牛!” “呵呵,在香江,我有一位叔祖,是玉池山房马霁川先生的弟子,他可算得上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平日也经常和我讲京城旧事。” 卢灿这番话,糊弄不少人呢,包括张博驹在内。其实卢家和张鼎辰的来往,还真不多。 “难怪了。”徐奉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又摇摇头,见卢灿不解,连忙又说道,“确实是那个改家,不过不是二爷改松岩家,而是大爷改庆福家。” 宛平改家,是三四十年代京城有名的珠宝商。 过去京城古玩行讲究不同的买卖,在不同的地界经营。像“杂货铺”一类的都开在花市一带,店里往往什么都有,货比较杂。那些专营字画、印章、瓷器的古玩店,都开在琉璃厂、地安门、东四和西四一带。书籍字画铺子,报国寺一带更多。 前门的廊房头条一带,是玉器珠宝行的云集之地。可能有历史上的原因,这里回族商人比较多,改家就是回民。 改家的发家,起始于改俊,也就是改松岩的父亲。 改俊的前妻,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改庆福、改松岩后去世,改俊续弦牛街“草张家”的闺女。“草张”家在前门廊房头条开有一家珠宝店叫“义文斋”(后文会有义文斋的故事,不详细解释)。改松岩十岁时,加入义文斋做伙计,从此接触珠宝行当。 改松岩为人踏实,能吃苦,肯学习,脑袋瓜也算聪明,埋头在义文斋做了三十年,积累了丰富的学识和大量的客户资源。 一九三五年,在一位吴姓大客户的投资下,改松岩在廊坊二条开设一家集珍斋珠宝店,做起了掌柜兼二股东。 三十多年的积累不可小觑,再加上改松岩眼光精准,做生意踏实。集珍斋从开业那天起便突飞猛进,很快,生意便超过老牌珠宝店义文斋,成为廊坊胡同一带新的珠宝业带头大哥。此后十多年,风头无两!此后更担任北平珠宝玉器业公会会长一职。 卢灿上辈子做珠宝,焉能不知道赫赫有名的集珍斋? 不过,卢灿印象中,这个改家,最后的下场不太好。 改松岩经商眼光好,政/治眼光太差。到解放战争中后期,他帮宋美琳估价珠宝就算了,竟然仍旧和KMT高/官来往密切。 北平解放后,他这种没眼力劲的商人遭清算,太正常不过了。 更严重的是,一九五三年公私合营,仅存在了十八年的“集珍斋”关张。釜底抽薪,改家彻底破败。 这是卢灿所知道的集珍斋和改松岩的故事。 对于改松岩的大哥改庆福的事迹,他还真不了解。 “改家大爷那一房?还有好东西?”卢灿还真的有些怀疑。 改家原本是一大家子一起生活,高门大户的,改松岩是家主。到解放后,改家破败,兄弟四个,才各分东西。那种条件下,改家分家,还会有什么好东西? 徐奉不由自主的带出京城人的那种味道,鼻音轻“嗤”一声,如果不是卢灿了解京城人的脾性,还真以为他在嗤笑自己的话呢。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徐奉连忙解释,“我是在笑改家。” “改家分家时,好东西还是不少的。菜市口北半截胡同的老孙头(此人也是收藏大家本名孙尉犁)几乎成了改松岩家的常客,隔三岔五就从改松岩屋里抱走一大包,衣服、首饰、念珠玉件什么都有。” “他改二爷家,卖东西整整卖了四年才空,作为同胞哥哥,他可没卖!他家媳妇娶得好,做得一手好拉面。分家后,媳妇在大食堂做拉面师傅,一家生活的有滋有味的。” 这话可信度还是有的,卢灿点点头,放下汤勺,问道,“改家大爷一房,有东西要出手?” 这话问得没水平,没东西卖,徐奉会提吗?其实卢灿想问的是改庆福一房,有什么好东西?要知道,如果是普通老珠宝,卢灿可不会接手。在香江,老玉还不如新玉值钱,别忘了,纳徳轩是干什么的,除非是那种价值极高的传世玉器。 可他想想又觉得这么问有些突兀,才匆匆改成这句。 这时,徐奉的眼力劲还真让卢灿刮目相看,难怪他后世能成为巨鳄——他笑笑后直接将卢灿关心的问题托盘而出。 “我和改大爷的幼孙改胜利是中学同学,关系铁磁,他也知道我家有点背景。前些天,他来找我,说他们家想要出手两幅画。一幅是王蒙的《葛稚川移居图》,另一幅是巨然的《雪山云岭图》。” “他的本意是希望我能出面,找一两位叔伯买下,换点外汇券,他们全家想要去香江投靠改复初。改复初您知道吗?现在就在香江……” 这人,卢灿还真不清楚,摇摇头。 “改复初也算是牛街改家一脉,改俊的侄子,当初和改家大爷、二爷关系很好。KMT少将,蒋光头败走台北后,改复初去香江定居。今年夏天,联系上这边。” “这不,改大爷一房就有了心思,想要去香江那花花天地,投靠叔祖去。” “卢少是香江来的,香江大家族出生,他们应该很乐意提前结识您的!”徐奉呵呵笑道,他还真不知道卢灿的具体家庭情况,这一记马屁,拍在马腿上。 有这两幅画的珠玉在前,卢灿还真没注意他说什么。 巨然?王蒙? 正文 第351章 组建关系 对不起:写着写着又忘了,带出真名实姓,掌嘴两下。 改氏兄弟正式更名为改宋岩、改幸福。如果真的有改氏后人看到本文,请见谅,小说,情节编造,求放过! …………………… 徐奉这还是第一次与卢灿打交道,在说出自己所知的消息后,便借助喝汤之际,眼角余光一直在关注卢灿的神色。 只见这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人,脸上闪过一阵惊喜、错愕之后,又陷入深深的沉思中,不知道他想什么。 弄得徐奉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忐忑,难道他不喜欢?不应该呀?这两幅画的珍贵,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呀? 这两幅画珍贵吗? 你说呢? 纸寿千年,这也意味着书画的寿命,仅止于此。且不说五代时期的巨然作品,单是元四家王蒙的画作,就足有八百年!这种画作,每出现一幅,都会惊动无数人。 卢灿记得,上辈子,过云楼顾家珍藏的一幅王蒙的《葛稚川移居图》,拍卖出四亿的天价,毫无悬念地成为中国拍卖史上最昂贵的古代画作。 为何出现同名? 这毫不奇怪,有时候,画家针对某一题材,进行多次创作,以期让画作的表现更完美。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画家通过不同时间段来创作同一题材,来感受自己画技的变化与进步,这样也会造成同名作品。 据卢灿所知,京城故宫中,就藏有一幅《葛稚川移居图》,加上苏州过云楼顾家的那幅,再算上现在这幅,已经有三幅同题材的作品。 同题材无所谓,只要不是赝品就行。 巨然的《雪山云岭图》,卢灿更关心,如果是真的,相信张老爷子更开心。 为何?无它!这件作品是天籁阁藏品之一,巨然可没听说有什么同名作品。 当年南北分流,它被北宗祖师爷周亮工携带北上,献给清廷。进入宫廷之后,这幅画从此杳无音讯,没想到竟然在改家手中! 卢灿上辈子就没听说过这两幅画的最终消息。 他心底一阵忐忑,不知真伪,如果是真品,最后也不知道落入哪位收藏家的夹袋中。 这种被掩藏再也不出头的文物,实在是太多太多,譬如孙殿英取自乾陵中的“三国赵子龙佩剑”,又譬如清清楚楚记录在案的慈禧太后的“翡翠西瓜”。 所以说,漂在水面上的,往往都是小鱼,沉于深渊中的才是大鳄,古董行也是如此。 卢灿想着这两幅画,思绪跑得很远。 包间中一时间很安静,卢灿衬着下巴出神,徐奉捧着那罐清汤鱼翅,用勺子小口啅着。 大约有三五分钟,卢灿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对徐奉笑笑,“对不起啊,想着这两幅画,竟然走神至斯,实在是太震撼了!” 听他这么说,徐奉心头安定下来,回复得很精彩,“也只有痴于此,才能出神如此!卢老弟,对古玩行当,当真喜欢得紧啊!让人佩服。” “这件事情就拜托徐兄!”卢灿拱拱手,“我今天下午……” 卢灿本意是稍后就去看看,可友谊商店那边还有三位,帮自己挑拣物品,自己还需要去最终过目,下午是没时间了。 晚上?还是算了,如此珍贵的两幅古画,卢灿怎么也不敢晚上去“灯下看画”! 他很快改口,“你帮我约改家主事人,我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和张博驹张老一起过去!” 张老半隐休状态,不算忙。如果他听闻这两幅画,一定会去的。 “那位张博驹张老?”这次轮到徐奉吃惊了。 京城中,只有这么一位大拿叫张博驹,卢灿笑着点头,“张老是我的师伯!明天带他一起去看画,不算坏了规矩吧。” 这次,徐奉更是嘴巴大张,他算是半个古玩行的人,自然明白张博驹的份量,“张老……你师伯?当然不坏规矩,我稍后就去找改家,明天也不劳张老大驾,我让他家把两幅画送到后海张家大院,就在那鉴定!” 别看徐奉在卢灿面前态度平和,在平头百姓面前,他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卢灿忽然想起他刚才提到的话。改幸福一房的后人,想要去香江,那他家的院子,不是空了吗? 徐奉没回答卢灿问题,反而笑起来。 “卢先生想要在京城买房子?呵呵,您真是问对人了!” “您不知道我宋姨的公公,也就是我宋爷爷,他就在建设部吗?” 卢灿还真不清楚这事,听徐奉一解释,才明白过来,此时的内陆,建设部主管的范围很宽泛,其中住房的分配、交易、新建都属于他们的职权。 买房,找他还真合适!当然,找友谊商店的宋佳敏更好,不过,眼前这位已经自告奋勇了吗? 卢灿挠挠头,昨天晚上,他已经将这件事交给张泽宗去办理,换人的话,肯定不合适。 “他家的房子不合适?” 徐奉连连摇头,“他家房子,早年很不错,三进的大院子。可是,这不在五几年,就将前院卖给刘家了,中后院四兄弟一分家,产权就分散了。再加上这些年为了赚点零花,那房子里还有很多租客,不好处理!” 他倒是很贴心的劝道,“您可能还不知道,东富西贵北王府,唯有南边穷人堵。在京城置产,最好不要去南边,即便是前门、牛街一带,也不算什么好地方。” “后海大院附近就不错啊,再不行去东四、东交民巷一带也不错、钱粮胡同、万家胡同、阁老胡同都行!等明后天,我去房管所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家想要卖房。嘿嘿,京城房产交易,都是要报备的,那里都有登记。” 啧啧,好多事情,外人忙活半天,有关系的分分钟能搞定。 看来,自己也要提前培植京城的关系网。 像徐奉这种有官方背景、又有商业头脑的人,得多结交。 还有,张老一家,始终是自己在京城的盟友,那张泽宗,自己还要在他身上投资投资,最好让他成为自己在京城的利益代言人! 至于记忆中的那些会发迹的官方人物,卢灿反而敬而远之。交朋友可以,但真的涉及到大额利益捆绑,卢灿有自知之明,即便自己有双重记忆,也玩不过那些人! “行!明天去后海大院,我介绍张老的长孙张泽宗给你认识,他正在负责帮我跑呢,您辛苦辛苦,帮衬一二!”卢灿顺势将张泽宗负责给自己买房的事情透露给他。 徐奉的面色,也没太多失望,笑着摆摆手,“小宗啊,我也认识,不算很熟,九中的时候,他比我小两届。” 这就好! 卢灿起了深入结交的心思后,脑袋转得更快,很快想到一桩买卖,很适合徐奉的身份参加。 什么生意呢?拉杆箱的合金伸缩杆! 限制永嘉箱包(卢灿与林嘉义所投资的箱包厂)产能的最大瓶颈,就是伸缩杆。 没办法,香江本身的钢铁工业基础基本为零。现在的永嘉箱包厂伸缩杆进口台岛的,而台岛的钢铁靠纯进口,产能和价格,都有问题。 林嘉义在卢灿面前抱怨过不止一次,该死的伸缩杆,害得两人少赚钱! 徐奉在京师农机厂上班,此时的农机厂技术虽然不太先进,生产这种伸缩杆,还是可以胜任。另外,最重要的一点,这是涉外贸易,可以赚取外汇的,自己帮徐奉牵线这桩生意,对于提升他的影响力,有帮助。 “伸缩杆呀?”听卢灿描述,徐奉的兴趣不算大,在他看来,农机厂的拖拉机都卖不出多少利润,这伸缩杆能有多少赚头? 其实,他更希望从卢灿这里弄到外汇券,倒卖外汇券的利润,来得太快! 不过,这一话题,不好说出口。 卢灿看他的表情,笑笑,伸出两根手指,晃晃,“每副伸缩杆,离岸价为为三块,到岸价为四块,港元,你们自己选择,另外,每年订货量不少于五十万副!” “多……多少?!”徐奉被他所说的数目字,惊得连筷子都掉到桌上。 卢灿笑笑,补充道,“我说的没错,你听的也没错。至于订货量,不会低于这个数目。” 他所报的价格,已经比台岛那边的价格各低一块,已经算是黑心了。 农机厂会亏吗?不亏! 要知道,国内实施价格双轨制很多年了,对于出口创汇的商品,一律开绿灯,并且还有数量不菲的国内价差补贴。也就是说,这个价格只要维持成本,政府补贴的就是利润。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看不见的荣誉——出口创汇企业,在八十年代,牛气得不得了! 徐奉低头盘算一番,一年妥妥的二百多万港币的外汇,这可是市农机厂开天辟地第一次!支援第三世界国家的那些农机产品,自然不算,那是送的! “卢兄弟,我要看看东西。” 徐奉还是很有理智的,尽管看来前景一片光明,他还是想要求证一下。 “没问题,我房间就有箱子,伸缩杆你可以看看,但徐兄,箱子可是注册专利没多长时间,兄弟我还想靠它赚点快钱,您可别给我泄漏了。” 给孙瑞欣打包带上一份午餐,两人匆匆上楼。 这东西,结构很简单,徐奉看过之后就明白原理。他倒是对这种箱体装上轱辘能推着滚动的设计结构,啧啧称奇。 不过,他这点人品还是有的,卢灿刚才可是一再嘱咐,还要靠这种箱子赚钱呢。 嗯,拉杆箱,确实就是赚个快钱,香江已经有仿制的,但规模不大,毕竟内陆的山寨大军还未兴起。 罗伯特.普拉斯发明拉杆箱,到正式生产,用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正式出台的第一款拉杆箱到内陆仿制出第一款拉杆箱,用了多长时间? 嘿嘿,九天! 就是这么高效! 看着徐奉匆匆离去,卢灿站在走廊中,嘴角微翘。自己和徐奉的第一次接触,给他的印象足够深刻吧。 京师的关系网,就以他为第一起点! ……………… 本书首发书海,火火热切盼望大家抵近围观! 最近有关京城的老故事说得有点多,其实,古玩,玩的就是一个古字。 好长时间没有求票,跟订的朋友,我很感谢,你们在消费的过程中,会产生一个叫月票的东东,每本书每月投两张。这东东对您没用,对火火有些作用! 月底了,大家翻翻,有没有多余的,砸给火火! 拜谢! 正文 第352章 大华银行 乐古道纳徳轩销售中心,田乐群放下电话,错愕许久。 一个多月时间,原以为彻底没戏的事情,竟然有翻转? 新加坡大华银行理财部郭胜利稍后来访?刚才的电话,就是他的。 在电话中,颇为抱歉的提到,上次未能及时来访,是因为集团有事,匆匆离港。 哼,骗鬼呢!还真把人当三岁孩子? 不过,这就是商业。商业从来不是斗气的平台,而是妥协的艺术。有借口,彼此好下台即可。 阿灿想要进入金融业的想法,不是一两天。 卢家对珠宝行当很熟,对金融业还真不了解。做生意做熟不做生,尽管不太理解他的想法,可田乐群隐隐有些感觉,这也许是卢家插手金融行业的绝佳机会。大华银行有成熟的管理模式、运营模式和顾客体系,卢家切入,可以顺势培养自己的班底。 哦,对了,这件事要和卢爷爷商量。 纳徳轩最近店铺开得很猛,账面上资金并不足以应付银行投资,极有可能需要将香江的几家店铺抵押给银行,接待个千八百万的。 其次,要给菲利普斯的钱伟叔叔去个电话。 自从收购这家公司后,田乐群没过问,但也听阿灿说起过,他已经安排钱伟他们,收集大华银行的资料。今年下午的见面,钱伟需在场。卢家旗下的诸多企业中,只有他们对金融最熟悉。如果真的要入股大华银行,这件事还要靠他们负责。 嗯?还要给在京师的阿灿捎带消息过去。 这人也真是的,带着阿欣四处转悠不说,还喜欢给别人安排活计。内陆市场现在就动手?不知道纳徳轩忙着东南亚扩张,晕头转向了吗? 抱怨归抱怨,田乐群在接到孙瑞欣那丫头电报后,已经安排好人,明天动身前往内陆。今天下午见完大华银行,有什么信息,明天让他们带过去正合适。 放下电话的郭胜利,终于松了口气,卢家答应见面就好。 他苦笑着连连摇头,怎么也想不到,香江卢家,这不到三年时间,竟然能发生如此变化!看来,原本投资部对卢家资产的预估,至少要向上翻一倍! 是的,他之前有些小瞧卢家,认为卢家的总资产在一亿美元以下。可是,前天会见的客人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一条消息,让他当场宕机! 给他透露消息的是大学同学,现任英国有色金属研究及探测公司的联络总监百利斯.浦西斯。这哥们前往缅甸出差,回来时路过新加坡找他喝酒的。 无意中,透露一条让人震撼的消息——他们公司受聘前往缅北,探测一条金属带,就现在探测情况而言,这是一座超级金矿。目前所探明的储量,不会低于一千五百吨,可探测工作还在继续,矿脉延伸带继续往北。以浦西斯的预估,最终总储量不低于五千吨。 这条消息原本与郭胜利关系不大,但是,浦西斯在闲聊中,提到了这座金矿的拥有者,四大股东之一,就是香江的卢家! 这就与他有直接关系了。 这份探测报告一旦出炉,香江卢家将因这份报告,身家凭空增加一倍,甚至还多,已经完全具备出手拯救大华银行的资本及资格! 没现金?呵呵,郭胜利在大华银行负责的就是借贷,卢家如果愿意,将缅甸金矿的股权交给自己来操作,郭胜利有信心从欧美那些财阀手中,借贷到超过三千万美元的款项。 大华银行资金流越来越紧,无它,裕廊石化园区的填海工程,又出问题了。 裕廊石化园区可谓新加坡的举国项目,庞大的填海计划,耗费巨量资金。新加坡没有中央银行,只有金融管理局负责调度与投资。每每遇到这种大工程,他们总会召集国内的几家银行、企业,大家一起进行投资。 这一工程前后实施了六年了,招商工作并不好,已经进行了三次补充投资,大华银行在这一项目中,已经投入了一个多亿美元,这严重限制了银行的资金流。 今年七月份,金融管理局再度召开会议,号召各家金融企业筹集第四轮投资,资金到位的最后期限为今年的十二月三十日。 原本大华银行的资金就有些困难,这第四轮投资令一下,股东们终于炸锅了!在八月份的股东会上,有几位当场表示要撤资。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十一月初的第二周,裕廊填海工程,再度发生大面积塌陷。这种塌陷事故,在填海工程中常见(裕廊填海,一共发生十一次塌陷),可这次塌陷,面积超过四百多平米,危及面积超过两千平。 这下,大华的股东们真的闹起来了——这么反反复复的投资,谁受得了啊? 看着窗外的维多利亚海湾,他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 只要卢家够合作,他不介意为对方争取更多的利益! 如果说上一次,郭胜利是以公司名义来谈融资,这一次来港,纯粹是他私人行为。 呵呵,管理层与股东的风波不断,也让他看到,自己执掌大华银行的契机! 马来西亚郭家掌控大华银行的契机! ……………… 卢灿这货,还真的现场发工资,其土豪做派,把大家都逗乐了。 “喏,老邢,这是一千块。工资八百,剩下的,晚上你们几人自己嗨去。” 今天一天,三人再加上陈立春,帮忙挑选了八个桁架,一百三十七件。卢灿下午赶过去,匆匆看了一遍,一句话,全收。 友谊商店,真正的馆藏级并不多,这一百三十七件中,达到卢灿心目中的馆藏级,也只有二十四件。毕竟是正规店铺,所有货品都已经经过层层筛选,特别有价值的文物,基本都被拦下去了。 这二十来件馆藏级的,能挑选出来,其一是因为友谊商店也需要高价值商品钓鱼,被他捡着了,另外,卢灿心目中的馆藏级标准,要比现在博物馆的收获标准,低很多! 其它的那些,为什么卢灿还要收取? 那些是可以出关的,一部分补充到虎园——虎园的各大展厅不能全是馆藏级精品吧。 另一部分则可以送到维德拍卖。 胖瘦二头陀在卢灿北上前,可是一再叮嘱,帮忙收些拍品回去。这不,这些物品做拍品挺好,给许佳闻捎回去。 维德拍卖冬拍的物品,可不是八月首拍那么点。许胖子心思很大,冬拍选择的是千人会场,一共两天四场公拍,还有一场私拍,拍品至少需要四百件以上。 老邢还不错,弄了辆货车过来,几人都没走,帮忙搬货送货的。 车子抵达后海张家,彭彭木、陈子华、陈立春几人立即傻眼,难怪那香江小土豪眼力这么好?合着和张大师有关系! 张博驹在京城古玩圈内的地位,绝对是泰山一级的。 张泽宗、张泽瑞两人帮忙,再加上卢灿这边几人,十多只大箱子,很快清理干净。 “谢谢各位了!对了,明天上午我有点事,您三位照常,就按照今天的章程,我下午去验货就成!”临出门,卢灿站在张家的台阶前,笑眯眯说道。 等卢灿回院子,张泽宗立即缀了过来,笑嘻嘻递给他一个纸袋。 卢灿打开后了眼,里面是一沓沓的钞票,本地货币,“这么快?” 张泽宗指了指那手袋,“你可不知道,从四月一日发行外汇券后,这东西就没外汇券吃香。我今天上班,可算是长了面子。你知道昨晚那些外汇券都是谁换走了吗?” 这怎么猜?这是京城人说话特有的调胃口,张泽宗面色红润,故作神秘,“嘿嘿,我进厂两年,托外汇券的福,厂长今天第一次办公室召见我,他换走了两万。” “剩下的三万,都被棉纺一厂的头头脑脑换走,今天下班,还有二厂的领导过来问呢。” 京东棉纺厂,是京师用工数量最多的用人单位之一,棉纺一厂二厂三厂,合计一万五千名的员工。 “辛苦了!”卢灿拍拍他的肩膀,两人往客厅走,“对了,明天上午你在家吗?” “什么事?” 卢灿把徐奉答应帮忙找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徐哥啊!他当时可是我们九中的打架头头呢,行,明天上午就不去上班了,主任要问,就说处理外汇券的事情去,想必不会扣我工资的。” 京城圈子中,张家比不上徐家;公子哥们中的影响力,张泽宗更比不上徐奉。徐奉来自己家,并且在以后会“带自己玩”,张泽宗还是感觉很荣幸的,满口答应下来。 卢灿微不可察的摇头,为人处事还有眼力劲,张泽宗还需要多锻炼呢——头天给主任换外汇券第二天就旷工,这不是邀功自赏吗?主任对其,能有好印象? 怎么着也该先去厂里请假吧。 这话……卢灿没说,有些事情,需要自己悟出来才印象深刻。 ……………… “什么?巨然的《雪山云岭图》?在改幸福家中?” 果真如卢灿所料,张博驹听闻这句话后,扶着桌子,当即惊愕的站起身来。起得急,他身子晃了晃。 这幅画对玖宝阁北宗的重要性,要远远超过其它物品。 它是北宗开宗师祖周亮工进献给清廷的代表文物之一。三百多年来,周亮工的弟子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利用各种手段,将这些代表当初变节的物品追回来,以洗其心! 卢灿连忙掺扶一把,“师伯,别急,明天改幸福的后人,会带这两幅画过来,是不是真的,到时候就知道。” 张博驹重新坐下,朝卢灿摆摆手,“甚至都不用看,这两幅画一起出现,我就知道它们都是真的!” 嗯?还有这样鉴定的?一起出现就能确定是真品? 这里面有故事? “那幅王蒙的《葛稚川移居图》,也是我们玖宝阁的文物。” 卢灿一愣,他所知道的玖宝阁秘录中,没有这幅画啊。 “不是天籁阁,而是玖宝阁,是我们北宗收录的名画。这幅画当时是周亮工师祖奉调入闽途中遇到的。上面有他的‘赖古堂’收藏印签。” “那……”卢灿迟疑问道。 老先生摇摇头,神色有几分黯然,“周师祖徙宁古塔时,他将这两幅画,托闽省巡抚佟国器,敬献给朝廷,以期减免罪行。” “这两幅画,最终有没有进入皇室,周师祖也不清楚。不过,他在八个月后,被赦免,所以他也没有再追问这两幅画的下落。” “因此,你说出这两幅画一起出现,我估计,有八成可能性是真品!” 靠,竟然都和玖宝阁有渊源?这还真是卢灿所未曾想到的。 正文 第353章 刘家精英 昏黄的灯火摇曳,房间内的气氛相当压抑。 张博驹在对卢灿讲述,北宗师祖周亮工的一生。 周亮工一生,是矛盾的,其心从未平静过,最高/潮的爆发,是他的“晚年焚书”之举! 他非常有才华,一声所撰写诗文三百多篇,被他在康熙十年(1670年),“中有所感,咸尽取焚之,并旧所梨枣,亦付一炬”。 今传世的《赖古堂集》二十四卷,是周在浚(周亮工长子,北宗二祖)编葺旧刻,搜辑遗稿而成,存诗大多是庚子前的作品,而文章只保留了三分之一。 一位著名作家于晚年自/焚己著,在中西文学史上皆属鲜见罕闻。 他一生留下众多坦陈心迹的诗句,也能看出他内心的焦灼与矛盾。 “惭愧当年事,浮名不可藏。” “铁网难收处,蛟龙解秘藏。” “闲看老衲心无外,悔到深山意倍纷”“谁为饥驱落世网,驼头不敢厌尘飞。”,这些都是对往事的反省自责。 康熙九年后他所创作的诗句中,这种后悔到达顶点。 “昧不闻大道,安能得前知?高樾有奇荫,枯树无华枝。危途不暂远,危机不暂缓。虽有鲁阳戈,白日何由返?老铁铸错成,大悔亦已晚。掩涕拥敝衾,细数平生误。披诚说向人,谁能谅我素。” 这分明是他的忏悔与独白啊! 愧者,是愧对故国,愧对那些抗志凌云的旧侣孤臣,愧对自己的良心和本可清白高尚的人生。这错误太大,整个人生都错了,原以为重要的其实并不重要,那真当宝贵的却已不能挽回。书——著作是心声之吐露,人生之记录,既然人生已误,此身已矣,则这些乖舛可悲的吐露与记录又有何存留价值呢?! 在这种焦灼、后悔、痛苦中,他于康熙十一年(1672)六月二十三日卒于金陵。 雪夜听悲事,透心凉。连带着卢灿离开张家大院时,心情都不太好。 “怎么了?”回到宾馆,细心的孙瑞欣,感觉他有些不太对。 卢灿挠挠头,斟酌着问道,“男人,是不折手段轰轰烈烈一辈子好,还是谨守名节默默无闻一生好?” 是的,他确实无法判定,究竟是周亮工的做法对,还是吴文胜的做法更恰当。 孙瑞欣一怔,没想到自己这一问,竟然问出这么严肃的话题? 她瞬间想到卢灿的某些行为上——卢灿这两年很大一笔钱财的来历并不清白。这丫头,七窍玲珑,瞬间靠了过去,“依我说,平平安安就好,管他轰轰烈烈,还是籍籍无名。” 嗯?这是她的选择。是实话,也是安慰,她小时候,过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好吧,不想这些烦心事,都已经是历史,离自己好远好远的,还是怀中人更真实。 ……………… 修养一天的丫头,终于恢复过来,一大早,挽着卢灿的胳膊,两人前往餐厅早餐。 “嗯?徐哥?您怎么在这呢?”卢灿喊了一声。 餐厅门口,站着两人,其中一位苦着脸,正是徐奉,另一位则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相很魁梧,要比瘦弱的徐奉宽一倍。 见有外人,孙瑞溪放开手,乖巧的站在一旁。 那位长相魁梧的中年人,眼光颇为锐利,听到声音,比徐奉要先反应过来,并顺手拍了他一下。 “卢先生,您终于下来了!”徐奉被他拍得咧咧嘴,苦着脸问道。 “您这是?不是约好十点吗?” “嗨……”徐奉挠挠头,“我给您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们农机长的刘绍明厂长,他昨天听说出口创汇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就拉着我来了……绍明哥,这就是我说的香江卢先生。” “您好!”卢灿暗笑,这位刘绍明厂长,还真是急性子!一大早就来确定事情的真伪呢。 “卢先生这京腔,说得真好!若不……我还真以为这小子骗我呢。” 两人伸手握了握,刘绍明应该是军伍出身,行事说话,不是特别讲究。刚才那句话,明显透露,他昨晚找人核实卢灿的身份了。 “两位,一起进去来点早茶?”卢灿伸手向餐厅示意邀请。 “合适吗?那行!刚好早晨起来的早,就在卢先生这里蹭点。”刘绍明自顾自说道。 前一句还问合适吗?没等主人邀请,他自己倒是先给出回答了。 这人,呵呵,还真有意思。 孙瑞欣自动去找服务员,点早餐去了(京城饭店自助式早餐从八四年才开始的),卢灿领着两人围坐在一张餐桌旁。 那刘绍明声若洪钟,举手投足,军人的那种犀利劲头十足,“卢先生,我是个粗人,刚退伍没多长时间,到农机厂任职,也不到一年时间。这不,听小奉子说,有你这么一档子朋友,还有这么一档子好事,这不,我坐不住,过来了!” “刘先生勇于任事,让我钦佩!”卢灿拱拱手。 还未说完,又被他插话,“没啥可钦佩的,我们这些粗人,只懂得服从命令,国家让做一行爱一行,那我就好好干!” “我今天来,就是讨句实话,小奉子所的那事,成啵?能成的话,您卢先生在京城,以后遇到什么事,都来找我。当然,不成的话,我也交您这个朋友,有什么能帮忙的,也不会推迟!” 这话语,确实够粗的!这种人,责任心是有,可是,他这说话水平,能当好厂长?还是当军人更合适吧。 卢灿还真不了解此时的国营企业。 市农机厂可是副厅级事业单位,刘绍明退役后能直接上台担任这一职位,本身就说明刘家的势力不弱。这种厂长他能当多久? 这位刘绍明,还真的如同卢灿所猜测的那样,在市农机厂任职不到三年,调往总装,少将衔!刘绍明是航母之父的亲侄子,不缺背景。 徐奉为什么能娶到刘绍明的堂妹,说起来还与刘老夫人有直接关系。 刘老夫人是青岛双泉徐氏之大成徐家人,与徐奉的爷爷,是未出五服的本家。而此时,航母之父此时还在中顾委担任闲职,算不得真正显赫,与徐奉家族联姻,门当户对呢。 此时的徐奉与刘家小小姐已经订婚,明年年初结婚。 正因为在堂舅哥名下上班,徐奉才敢如此开小差,揽外活。 当然,这些情况,卢灿并不了解。见对方说得如此直白,他也只好直白告知,“刘厂长,昨天我已经去电报,回电已经收到。最迟,明天下午他们会赶到京城,会去市农机厂看看,顺便带来样品。” “如果你们的技术没问题,合同后天就可以签订,您就可以安排开模具生产。” 啪!刘绍明大手一拍,咧嘴直乐,“那就好!那就好!合同成了,我请您还有来的同志们,一起去东来顺涮羊肉!” “至于技术问题,您放心!不是我吹,我们以前农机厂是生产坦克和装甲车履带、钢板、轮毂的,这不,赶上第一批军改民,不得不造拖拉机、自行车什么的吗?” “至于质量问题,您更可以放心!那帮小子敢出质量问题,我捶不死他们!” 这话说得卢灿直咧嘴!这是什么管理方式? 不过,这人的憨直性子,很可爱! 此时的卢灿,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换得刘家这位将军的友谊,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方便。 心事落定,刘绍明和卢灿很快表演起吃包子大赛。这边的开封师傅做的灌汤包,六只一屉,被两人扔进嘴中整整十二屉。 “卢先生练拳的吧!”刘绍明抹抹嘴,看看卢灿,这些年还真少有人能和自己比饭量。 卢灿指指孙瑞欣,“形意六合,喏,我女朋友的爷爷教的。” “哦……那老先生一定是高手,卢先生年纪轻轻,形意六合都能入门,身手一定不凡。要不……改天咱俩推推手?我练的是八卦游龙。” 卢灿赶紧摇头,和这位人形杀器推手?没必要。 吃过饭,刘绍明一人先走,徐奉陪着卢灿和孙瑞欣,往张家大院方向散步。 “卢老弟,不好意思哈,我刘哥就这性格……” “很好啊,就事论事,办事效率很高。我很喜欢这种性格,直来直去的,没什么弯弯绕。”这种惠而不费的话,卢灿很会说。 见卢灿似乎真的不在意,他总算放心,“我昨晚去了改家,他们答应今天十点钟之前到,不会误事的。不过……” “怎么?有变化?”这声不过,吓得卢灿一跳。和刚才的刘绍明一比,徐奉的性子,就要曲得多。 “听说您是港商,他们提到外汇券或者港币交易,要价恐怕不低呢。” 要价?卢灿最不怕的就是要价,只要别是天价就行。他不动神色的问道,“要多少?” 徐奉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十万?” 卢灿的随口猜测,把徐奉惊到了,连忙纠正,“三万外汇券一幅,两幅六万。” 这也是在国内,若是香江,这两幅画上拍,最少五百万港元,用来换外汇券,能换一百多万。 “没问题。另外,你可以私下告诉他们,去香江后,如果一时间找不到工作,可以到我家的纳徳轩玉器厂上班。当然,如果不愿去玉器厂,选择去纳徳轩珠宝店也没问题。服装、箱包厂也行,反正我给他们提供两个工作岗位,他们自己安排人!” 之所以有此提议,实在是……卢灿担心这一家子人带二十四万港元去香江,混不了多少日子,然后又查得这两幅画在香江的实际价值,到时候别抱怨自己骗他们东西呢。 反正他们家祖辈是做玉器的,对玉器还有些了解。说不准,后辈中,还有一两个玉器高手呢? “卢少仁义!” 等几人晃荡来到后海,便看见四五个人,在巷子口徘徊呢。 正是改家几人,时间没到,没敢去敲门! 卢灿第一眼便落在一位中年人怀中的木匣上。香樟木匣子,长约一米二,翻盖,侧面有龙头纽扣锁,漆面有所剥落。 这种香樟木翻盖匣子,密封性不错,防虫蛀效果很好。 这让卢灿放心不少,这两幅画保管的应该不错,只要不是被经常拿出来展示,那应该是无损的。 正文 第354章 钤印之美 “张……张老师,您请过目。” 尽管知道那个年轻人才是买主,可改来和还是不由自主的将手中匣子,递到身着棉衣棉裤的老者面前。张老在京师声誉太旺! 改来和是改幸福的长房长孙,今天来的这五人,都是改幸福的第三代孙辈,老祖留下来的这两幅画,将由他们平分。改胜利是幼孙,二十五六,正在听徐奉低声说些什么,面有喜色。估计是徐奉告诉他,去香江后,卢家为他们准备了两个工作岗位的事。 张博驹抱着匣子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老人家为这次鉴定,准备的非常充分。客厅八仙桌已经收拾干净,铺上一床被单,旁边还放着手套与放大镜,还有一份急救浆糊——这两幅画太老,防止鉴定过程中突然出现皲裂或破损时用的。 卢灿主动站在张老身边,帮忙打下手,他也想顺带着观摩张老的鉴定术。 樟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两只锦囊套筒,并排的被绸带扎在匣面上。卢灿摸摸垫层,是丝绸套白棉的,防震防水性能很好。而匣子的开合部,有一条密封衬板,能从内部将匣盖缝隙全部挡住。 看得出来,无论是改家还是之前的保管者,对这两幅画,珍爱有加。 之前听说这两幅画,老先生异常激动,可真的开始鉴定,他老人家的手,非常沉稳。此刻,正有条不紊的解/开丝绸结。 “把匣子挪开。”老先生拿出左面这一副套筒锦囊,话自然是吩咐卢灿的。 锦囊中抽出的,是一幅京装卷轴作品。 为何一眼就能分辨出京装?实则是京装的特点太明显:豪华。 主轴两帽,黄褐色,半透明,光泽柔和,透润鲜明,并有一线圈岁月纹,这是玳瑁的。副轴即压面轴的材质同样不凡,一公分宽度,玉色材质,微微发黄,如果卢灿没看错的话,这是老象牙板。 京装的第二个特点就是裱边宽、底厚。 这幅画的轴高有三尺三,裱高三尺一。卷轴直径足有十公分,画肯定没这么宽,也没那么长,都是裱衬的。 老先生没着急打开卷轴,而是蹲身将两轴细看一遍,然后又出手捻了捻裱边,“康熙京装无疑。” 老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画是真的,那么这幅画在康熙年间,重新装裱过。 “师伯,康熙京装与乾隆京裱,有什么区别吗?”卢灿还真不清楚,想到就问。 老先生很喜欢卢灿这种态度,站起身来,将这幅卷轴拿起来,将两头示意给卢灿看,“康熙朝,京城装裱工艺,尚未自成一派。京裱成形于乾隆年间苏裱大师秦长年,这你知道吧。” 见卢灿点头,他继续说道:“因此,我们一般习惯叫乾隆年之前的京派装饰为京装,而乾隆年之后的字画装裱,才可以称之为京裱。” 卢灿回想一下,老先生刚才说的正是京装。 “秦长年、徐名扬进京之前,京装的风格,正在成形。譬如装饰豪华、宽边厚底,这些都已经存在。但是,康熙京装有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底层与画层,压不实,也就是说两层之间有空隙,这不利于防裂、防燥。” “秦长年大师进京,结合苏裱工艺,解决了这一问题。因此,我们看到的乾隆年后的裱画,一律平直厚垂。” “我说的,你听懂了吧。” 老先生似乎怕卢灿听不明白,拿着这幅画,不停的比划给卢灿看。卢灿连忙点头,老先生说的这些,他也知道,但没这么系统。 张老靠近八仙桌的一侧,让卢灿用手压住副轴,自己开始小心翼翼的展开主轴。 这是一幅横轴,副轴在左,展开一尺,才看到画面。 绢本!很好!纸寿千年,可绢本就不止啰! 不过,看到画面出现的一系列印签,卢灿有些无语。项元汴这位老祖爷,唉。 老先生非常喜欢在藏品上留有印签,越是珍品字画,钤印越多。 据说,他在收藏的王羲之《兰亭序》上,由左到右钤印:天籁阁、墨林秘玩、子孙永保、项子京家珍藏、项元汴印、项墨林鉴赏章、项元汴印、墨林秘玩、墨林,足足九枚之多。 这幅画的左侧上方空白处,连着钤印四枚,都是天籁阁的。分别是“墨林项季子”“天籁阁”“子京”““项元汴印”。 真不愧是“钤印狂人”! 老先生带着手套的左手,轻抚那一枚枚印签,神色沉重,既像自言自语,又似在教训卢灿,“世人皆说项老好名贪财,其实……不入其中,焉知不舍……” 卢灿一惊,心中惭愧。 对项子京老祖,自己原本还真的有些不喜欢他的到处留印。 可张老说的对,爱到极深处,无以表达。老先生只得用一遍遍的钤印,来宣泄自己的喜欢!这种感情就像疼爱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还不够,疼爱的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血肉中…… 不入其中,焉知不舍…… 书画再展,露出画面主体,正是巨然的《雪山云岭图》。 绢本草黄,老先生用戴手套的掌心轻轻压了压,然后换成五指,虽然知道老先生有谱,可依旧看得卢灿心惊肉跳。无它,这种材质,距今已经超过千年,太脆了。 “还行,弹性还不错!”这句话是老先生的自言自语。 这是一幅绢本横轴,画面宽度为六十厘米左右,约合一尺八,而是,裱高为三尺一,啧啧,这京装的单边裱宽有六寸宽幅。 露出的画面部分为长披麻皴画山石,笔墨秀润,雪色皑皑。 上半部,再度露出三枚钤印,分别是“汇白之赏”“陶庵”“瑜親子印”。 老先生摸了这三枚印章,摇摇头,面有讥笑。卢灿看得真切,不明白。 “汇白”是佟国器的号,“陶庵”卢灿也明白,是佟国纲次子法海的号,这个“瑜親”他就不懂了。 “师伯,这瑜親又是哪位?”他问道。 老先生没回答,指了指这三枚印章,连声感慨,“佟佳氏还真是佟半朝啊!这种事都敢干。这胆子,太大了!” 这句话,只有卢灿能听明白——这两幅画是当年周师祖献给朝廷的赎罪字画,被佟国器湮没了! 佟半朝,说的是清代开过时的八大姓之一佟佳氏。 佟佳氏一门,是爱新觉罗氏关系最密切的外戚,整个清代,一共出皇后三位、贵妃六人,嫔四人。 佟佳氏一脉,出于三人名下:佟养正、佟养性和佟养真,都是清代的开国元勋。 佟国器是佟养性的孙子,官至福建巡抚,二品大员。 佟养真的几个孩子,更了不起。 佟佳氏是顺治帝的皇后,康熙帝生母孝康章皇后,也就是金庸小说中那位被韦小宝所救的皇后。佟国纲、佟国维更是康熙朝的红人。其中佟国维之女,是康熙皇帝的第三任皇后,也是雍正皇帝的母亲。 钤印陶庵的那位法海,就是佟国纲的第二子,官至兵部尚书。 “你说的这位瑜親啊,呵呵,他是个高人呢。”老先生笑着说道。 “佟佳氏,在道光朝又出一位皇后,那就是孝慎成皇后。这位瑜親,本名叫佟吉粘,孝慎成皇后最年幼的弟弟,出身富贵,却喜欢道教,自取法名瑜親子。” 这幅画仅打开一半,老先生已经断定,正是出自师门天籁阁的宝贝。 “难怪我在故宫史料中,翻找不到这两幅画的消息?” “当年佟国器欺上瞒下,没下这两幅画,又利用佟佳氏的关系,办了事情,周老自然也不会追问。” “不过,佟国器的后人,与佟国维一样,参与十龙夺嫡,最后的下场不妙,求到了佟国纲门下,将这幅画送给了法海,以求庇护。” “因此,这幅画又流到佟国纲一脉的收藏中,才有了陶庵和瑜親子的钤印。” 老先生一瞬间,将前因后果推理的清清楚楚,他转身笑着对该来和招招手,示意他来这边,“你家老祖,有没有说过这两幅画的来源?是不是佟府夹道胡同的人卖的?” 佟府夹道胡同,就是当年显赫的一等公佟佳氏府邸,今天,它已经被拆,改建为京师166中学。 “张老师好眼力!家祖生前确实说过,1927年秋,佟府大管家佟瑞,在佟家搬到津门之前,去我家换了一百根黄牛的。” 基本能对上。 巨然的这幅画,除了前七枚钤印,在卷首,还有附表,上面有五枚赏印,以及题诗。 第一枚就是李公麟的“龙眠居士”印。李公麟本人就是北宋之名大画家,他的白描被被后人称为“天下绝艺矣”。 第二枚印章更加稀有,“半山”,这可是王安石的字号! 旁边是他的题诗:“功名一世事,兴废岂人谋。重为苍生起,终随逝水流。凄凉归部曲,零落掩山丘。许国言犹在,奸谀可使羞。” 这是王安石有名的《孙威敏公挽辞》,其真迹竟然出现在这幅画中! 倒也贴切! 巨然是南唐旧臣,陪同后主李煜一道来开封。王安石感慨故国、旧臣,也就没什么。 王安石之所以能留题,还是因为李公麟是他的至交好友! 他的题诗与钤印,为这幅画再度增色! 第三枚印章的主人名气稍弱,但他的夫人很有名——李清照! 赵明诚,字德甫,钤印“德公西赏”,同样题诗一首。卢灿可惜的是,他的夫人竟然没能在这幅画上题句留款! 第四枚赏章是“兰坡淘客”,这人是南宋知名收藏家。天籁阁很多藏品,来自青田赵家。 赵与勤,字话舜,号兰坡,青田人,宋太祖十世孙,赵希怿第三子,赵与筹的三哥,寓居湖州。官至枢密院都丞,以右文殿修撰奉祠。 他是南宋著名的收藏家,书画家。 据南宋周密《云烟过眼录》中记录的赵与勤藏品,有王羲之,王献之,虞世南,梁元帝,李后主,陆探微,苏东坡等名家八十四人,作品一百八十三件。 第五枚印签是“贤志主人”,这是元代收藏家张晏的钤印。 此画一共十二枚钤印,俱是赏印,各个清晰,唯一可惜的是,巨然本人只题跋留款,未能留印。 钤印,本身也是古字画艺术中独特的一道风景。 这幅画的十二枚钤印,将这幅珍品的流传脉络,清晰的勾勒出来,让鉴赏人可以随着一枚枚钤印,在历史长河中,感受岁月的变迁,与藏品共呼吸,同感慨。 这两幅画,与其说是鉴定,不如说是欣赏! 一直到陈晓进来,在卢灿耳边说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时间竟然已经过午! 田坤、戴敬贤,各带两位帮手,已经登机,下午四点半抵京! 还有,大华银行的郭胜利,造访卢家! 前一则消息倒没什么,后一则消息,让卢灿惊诧不已。 歇了一个多月,大华银行这是搞什么呢? 正文 第355章 徐老敲诈 一叠白笺,娟秀的字迹,是田姨的信。 孙瑞欣注意到卢灿,翻阅良久,似乎神游天外。 “按田姐的意思,这裕廊石化填海工程,十足是个吞金兽啊!她的建议并非没道理,这时间切入大华银行,虽然股权便宜,可是我们的资金,能承受这一项目的屡次筹款吗?另外,这一项目的前景,并不明朗啊。” 她也看过这封信,很清楚里面的内容,所以如此劝说。 是的,田乐群在信中,给卢灿的建议是暂缓投资,等待时机。为了打消卢灿的投资意愿,她还附录了当天会面的谈话内容,以及菲利普斯财务公司钱伟等人的意见。 卢灿摸摸嘴角,放弃吗? 八十年代初,切入金融行业的机会有不少,购买银行牌照或者说入股银行,不难。记忆中再过两三年,香江银行业大洗牌,许多银行或倒闭或被兼并。 那时候切入,代价更小,自己的资金或者说准备工作更充裕。 可是卢灿还真的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不是因为大华,而是新加坡举国投资的这一目前看来“巨坑”的项目!因为他太清楚,裕廊石化产业园,未来在亚洲能源行业中的地位! 世界三大石化园区,裕廊石化首当其冲! 只是,卢灿怎么也没想到,这家石化园区,命运如此多舛! 以后想要切入金融业容易,再想要切入这个由新加坡政府主导的大项目,非常困难。可是,眼前的意见,貌似田乐群的,卢灿却隐隐看出,这可能有爷爷的意志在其中。 爷爷的信条是“为业专一始有成”,虽然相信卢灿,可并不意味着赞同他的所有做法,尤其是这种跨界太大的投资。 要坚持吗? “帮我准备纸笔,我来回文。” 卢灿掐掐眉心,他还是想试试,这个项目太适合长期持有。 ………… 沙田卢家,孙立功、王鼎新两位老爷子,正陪同卢嘉锡在院子中喝早茶呢。 田乐群脚步匆匆,从院子外面回来。 “阿群,你怎么回来了?落东西了?”王老爷子先开口。 “没!是阿灿一大早的电报,我送给爷爷看。”她从文件袋中取出一份长长的电报纸,递给卢嘉锡。 “哦?阿灿有回复了?”卢嘉锡有点小惊讶,阿灿的反应很快啊。 “嘿!这小子,发封电报弄得跟写信。”王鼎新隐约知道点什么,他哈哈一笑,打趣道。 电报确实很长,是卢灿要求的,按照他所写的回文,原文不动发送回来的。 卢嘉锡看了足有十分钟,沉吟不语。 “写什么呢?锡哥,我看看?” 接过卢嘉锡手中的电文,王鼎新抽抽嘴角,这孩子,还真是翅膀硬了? 电文中,卢灿的意见很鲜明——坚持对大华银行的投资。对田乐群信中最大的障碍“裕廊石化”的分析文字最多,占据了三分之二。 王鼎新瞟了卢嘉锡一眼,表情很沉静,看不出喜怒。 他啧啧嘴,一只手拍拍这张电文,说道,“锡哥,还别说,这孩子分析的挺头头是道的。” “你看这几条,说的就颇为有理。” “两伊战争的爆发,使得中东石化产业区的外迁,成为必然。新加坡裕廊石化项目,因为已经有一定的宣传效应以及规范的基本设施,必然成为全球能源巨头的首选。” “还有这一条:亚洲经济的复兴,势不可挡,对能源的需求量将日益加大,尤其是东瀛的能源需求,越来越多样化,这对裕廊石化而言,是个好契机。” “这第三条说的也不错,新加坡的地理位置,位于马六甲海峡的出口,其交通运输能承接东西,沟通南北,位置决定了这个项目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锡哥,其实我比较赞同他的最后一句。” “纳徳轩的未来在东南亚,可香江的地理位置在东南亚的偏西北角,并不适合全面掌控东南亚市场。新加坡位于东南亚的西南角,能很好的弥补这一点。投资大华银行,在东南亚建立我们的分公司,有助于控制市场。” “我看……这孩子说的挺有理的。小家伙真是长大了,这次竟然能做出这番分析,我看,要不就试试看?” “阿灿平时话不多,跟您很像,属于有内秀的。陌生领域又怎么了?他还年轻,让他闯闯没坏处。” 王鼎新是真担心这爷孙两人有隔阂,想着法将两人的意见统一起来。 其实,卢嘉锡担心什么,王鼎新很清楚,也是他担心的——担心卢灿步子迈得太大扯着蛋!可是,这孩子如此旗帜鲜明的支持这件事,他总不能站出来带头反对吧。 他性子耿直,可又不傻。 这种时候,不想爷孙两人意见对立,只得往下按态度还不算明确的卢嘉锡。 卢嘉锡沉吟不语,王鼎新有些着急,手肘捅捅旁边的孙立功,示意他也说两句。 孙立功从来不掺合这种事,被王鼎新捅急了,搓着手掌,冒出一句,“卢哥,我看这事可以试试。阿灿今年一年脚不沾地,四处乱跑。既然他对这家银行还有这项目这么有信心,我看,你不妨把他绑在这次投资上,让他安安心。” “咦?老孙,你这主意不坏啊!”王鼎新眼前一亮。 “锡哥,阿灿这一年到头四处跑,也不像话。他坚持的项目,我们都赞成,但前提是,必须他自己去负责。这话说到哪儿,都没毛病吧。” 卢嘉锡确实被这两人说得动心了。 卢灿从三四月份就开始往外跑,在家中所住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到两三个月。这……确实有些不太像话。 他抬头对田乐群笑笑,“阿群,你的意见呢?” “阿爷,这两年多来,阿灿还从未这么正式的就某一项目,如果严谨的提过建议。而且,他说的有些道理……” 嗯,不用听了,这也是赞同的。 “那行!你再约那郭胜利谈谈,既然要入股大华,百分之八的股份,肯定不够!我们的底线是百分之十五!两个董事会席位!” 卢嘉锡很快做出决定,安排道:“我们支持他担任下一次大华银行的总裁,但需要给我卢家,空出至少三个关键领导层席位!” 田乐群被老爷子说的数目吓一跳,“百分之十五?那资金……” “你稍后帮我约约汇丰的沈大班,就说我今天去拜会!” 汇丰的沈大班就是沈弼,汇丰银行董事长。 此人与华人工商界人士关系密切,1979年将汇丰持有的英资和记企业(和记黄埔)的普通股,以市场价全部卖给长江实业;今年六月份,更是向船王包提供了二十二亿港元的信用贷款,击退怡和大班纽璧坚对九龙仓的反扑。 呵呵,香江李超人的崛起,与他的关系非常大。 卢家虽然和沈大班的关系算不得非常亲密,但对于卢家提出的抵押贷款,肯定还是会大开绿灯的。 ……………… 田坤、戴静贤各带两位帮手,昨天抵达京城,让卢灿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戴静贤的眼力,鉴定友谊商店货品真伪,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他还有两名四十来岁的掌眼大师傅帮衬。 田坤接手了卢灿的置产问题,跟着张泽宗和徐奉两人,四处看房子。 今天,终于有空陪孙瑞欣出门转转。 可是,去哪儿呢? “要不?我们去皇宫转转?”孙瑞欣的眼中,故宫,还是皇宫。 这大冬天的逛故宫,很冷的,不过,总强似爬长城。至于其它后来知名的景点,现在都尚未修缮,破破烂烂的,没甚可看。 嗯,去故宫,顺便去拜访金玉生、徐梆达两位老爷子。至于张仲行老爷子,还在北大教书呢,改天再说吧。 此时的故宫,票价两毛,这一价格已经维持了十三年,并将继续维持七年,到八七年时,终于上涨到五毛。此后,如滚下山坡的石球,一路飞飚。 不过,此时来逛故宫的,更多的是看建筑,见证当年明清两朝帝王的奢靡生活。至于展出的古物,远不如后世。三大殿只开有前两殿,后面的妃嫔宫庑,全部落锁。 站在太和殿前拍了几张照片后,冷风嗖嗖的,实在不好受,孙瑞欣裹了裹围脖,主动提议,换地方吧。 故宫文献研究室在工字形地基的右侧,卢灿买票进门时,特意找守卫打听过。需要出门,从劳动人民文化宫那一侧进入。 “你小子,来这么多天才想起看我们?” 徐梆达老爷子的办公室就在顶头第二间,很好找。他性格爱说爱笑,远非金玉生的古板木讷所能比的。一见面,就瞅瞅卢灿和孙瑞欣两人手中的礼物,“我小外孙女就爱吃上次带回来的巧克力,你这里有没有?” 这手中两箱东西,都是奶粉、烟酒之类的,卢灿连忙答道:“还真没!不过别急,我稍后去友谊商店买一箱,算送给小妹妹的礼物。” 听卢灿说到友谊商店,老爷子忽然嘿嘿对他笑了两声,听得卢灿瘆得慌! “怎么了?徐老?” “你小子,把别人都当傻瓜了?有你这么嚣张的?” 呃?卢灿还真没反应过来。 “你在友谊商店,翻箱倒柜的!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来了个香江豪客,在友谊商店搜仓库呢!” 卢灿傻眼,真的这样? “我们故宫都接到至少三个电话,反应友谊商店文物外流这一问题!你说真的假的?” 晴天霹雳啊! 这事八成可能性是真的。 友谊商店,那是汇八方宾朋的地方,信息外流很严重,再加上卢灿也没想着隐瞒!而这一时代,许多读书人还有收藏圈人士,思想很纯粹,一听说香江人在友谊商店翻库房,自然会主动打电话给相关部门劝阻! 这种事情,在京城,很常见啊! 靠,自己怎么没想到? “我没想着……” 卢灿正准备说自己在京城置产,不准备带这些文物出境,徐老先开口了,“别以为就你聪明。你以为在京城买套房子就能掩饰?” “嘿嘿,到时候相关部门上门一点查,列出名单,那时,你买的任何一件都别想着出现在虎园!否则就是实打实的盗卖走/私!以后你还想来内陆吗?” 这一下,彻底点中卢灿的死穴! 倒是小丫头站在旁边,眼睛骨溜溜转动。 老先生转身给卢灿和孙瑞欣倒茶,阿欣赶紧捅捅卢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徐老这是在吓唬你!一定是有所求!” 一语警醒! 嗯?还真有可能!内陆真要是这么严格,师伯张博驹不会不提醒自己。 老家伙,这是想干嘛呢? 果然,徐老将泡好的茶放在卢灿面前,笑眯眯说道:“你这事啊,也好解决!” “你想要让文物部门睁一眼闭一眼,不是没办法。你也看到了,国内现在的经济条件就这样……你捐一笔钱做善款,故宫也该修修了,这里的文物,也要好好整理整理!” “这样一来,我们也好为你说话吧!” 靠!徐老,蒜你狠! 这是化缘呢?还是敲诈呢? 正文 第356章 急智回本 走一趟香江,看虎园博物馆热火朝天的建设,再看看已经初步完善的虎园博物馆库房,以及卢灿那宏大的计划,徐梆达心理很不是滋味。 短短半年时间,香江卢家,在虎园博物馆的投入,超过三百万美元(此数据不含购地款),而后续的投入,源源不断。 可故宫呢? 1980年,国家财政拨款,仅有237万(数据来源于《故宫博物院八十年》),这笔费用,可不仅仅包含故宫修缮、文物保管,还包含五百多工作人员的薪资呢。 故宫每年所享受的财政拨款补贴是怎样的规程呢?外人并不了解。 故宫是文化部的直属单位,每年的常规拨款额度,为上一年故宫运营(主要靠门票)收入的九成。今年享受的237万,主要来自去年门票收入250万中。 当然,拨款还有另一笔,那就是特别项目款。譬如故宫管理办公室向文化部特别申请某一大殿的维修款,像2004年京师为迎接奥运会,特别拨款一点二亿款,维修三大殿,这就是特别项目款。这种款项是不关乎门票收入的。 可是,此时国家堪称一穷二白,哪来的特别款项?前年提交的故宫古籍整理维修特别款报告,还压在文化部的案头呢。数额是多少呢?区区三十七万二! 这可是内陆最大的博物馆啊!两者的面积、文物数量、质量全没法比啊!竟然被一家香江的私营小馆给比下去! 这让徐梆达如何淡定? 相比金玉生的沉默,徐老在回程的飞机上,就开玩笑的与张仲行说,等这小土豪来内陆,好好敲一笔。 原本是玩笑话,可这小土豪来京师后,还真的给人留下把柄!徐老能放过吗? 恐吓归恐吓,老先生人品很好的,一心为公!这一点毫无置疑! 他一五一十将故宫现在的处境,向卢灿坦诚相告。 看他说的凄惶,卢灿也心酸! 别说现在的二百來万,2013年国家拨款5.65亿,2014年拨款6.4亿,如此庞大的费用,依旧有人吵吵着,不够花! 此时的内陆,真正称得上百废待兴,什么地方都要花钱,哪有多余的资金顾及到故宫?都恨不得每年从他们身上再多挖点! 卢灿正要开口答应,旁边的孙瑞欣突然发话。卢灿有情结,可这小丫头可没有! “徐爷爷,其实我家阿灿哥原本也有这心思,这次来京城之前,就说过要加大与京城故宫的交流。可虎园您也看过,面积不小,东西可不多呢。” “这次还想着从内陆购置一批过去,填填空。”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正规商店采购的物品,为什么就不能带到香江?” 嗯?小丫头聪明啊! 语气虽是询问请教,可这是变着法,为对方的募捐提条件呢。 徐老虽然祥和,但也年近七十了,思想固化,本质上不喜欢这种为国捐献还要讨价还价的行为。只不过,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和他孙女差不多大小,能说什么? 他看了卢灿一眼,没有回答孙瑞欣的话。 可孙瑞欣的言语,妙就妙在戳破,而不是真正答案。 “阿欣,这种事很严肃的,不可开玩笑。”卢灿拍拍孙瑞欣的手背,佯装嗔怒。 虽然并不清楚徐老爷子究竟在故宫或者说文化部,还有什么身份?但他既然敢劝捐,那想必也就有一定的权力答应某些条件。 卢灿扭头对徐老爷子笑吟吟说道,“徐老,阿欣的话,您别在意。这次在友谊商店买了一些物品,暂时存放在京师,运不回香江也没什么,我就当个人收藏吧。” 他的最低标准是,你们文管部门,别去清点就行! 为什么如此怕清点——一旦清点之后,任何一件上档案的文物,出现在香江,对购买者卢灿而言,都可以定性为走/私。他让田坤带人过来,还不是想要将那些物品利用“自己的手段”运回香江? 清点,意味着自己的小辫子会被对方抓住!这可不是卢灿想要的。 “徐老,刚才阿欣的话,并没有错。这次北上,我确实有心想要资助内陆的文管事业,也有心捐献。可是,仅靠捐献,不能解决长久问题啊。”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徐老爷子坐直身体,很好奇的看着他。 “我捐献两百万港元,作为文物修缮款,这原本就是我的计划。”卢灿就着孙瑞欣刚才的话说开,说的很认真。 听得徐梆达信以为真,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惭愧自作小人,连连感谢! 殊不知,这都是卢灿刚刚才有的心思。 卢灿真有这么好心? 他摸着眉心,一边在心底完善自己的“回本”计划,一边说道:“香江缺乏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认同感,这一点,您老走过一次,应该有感触吧。” 嗯?这一点,卢灿真没说错,对香江基层市民而言,对伊丽莎白的认同,要超过对内陆的认同!徐梆达虽然没点头,也没反对。 “徐老,故宫难道不去想办法扩大在香江的影响力?让更多香江人体验和认识中华传统文化之美?吸引更多的港人,更多的东南亚人北上?感受和体验京城故宫?” 他虽然知道徐老后来被称为“书画鉴定宗师”,可还真不清楚,此时的徐老,尚任职文化部高级顾问、文管委员会的副秘书长,权力不小呢。 老先生眼睛中,亮光闪了闪,继续倾听卢灿的讲述。 “虎园博物馆,将在明年七月份进行试运营,试运营时间为一年,开放九个馆!” “想要改变故宫的资金困局,想要扩大内陆在香江的影响,我有两个方案,您老可以选择。” “你说,我听着呢。”老先生顺手给卢灿和孙瑞欣续了杯水。 “第一、试运营期间,故宫借给我两百件珍品文物,借用期为一年,我会一次性支付给贵方两百万的租借费。如果文物损毁,我们虎园会照价赔偿。” 徐梆达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这些老人,同样与卢灿一样,属貔貅的,只进不出。虽然卢灿支付的两百万港币,看似不少,可这家伙,要两百件,还是珍品。这些珍品交给他一个香江人,故宫管理层能放心? 这事,他徐梆达有些权力,也不敢答应啊。 卢灿明白他担心什么,即便是虎园博物馆中的物品,借给其它馆展出,他也不放心的。物品万一损毁或者被调换,算谁的? 见他脸色不好,卢灿连忙竖起第二根手指,“还有第二套方案。” “在试运营期间,虎园开辟一家单馆,与京城故宫举行联展。” “所有维护人员、货品存放,都由贵方自己人处理,虎园只负责安保。当然,联展馆的门票收入,全部归贵方所有。” “您看如何?” 卢灿的第二套方案,看起来更靠谱,毕竟,所有物品只是换了地方,依旧在自己人手中。徐梆达盯着卢灿看了许久,似乎想要琢磨他的真正心思。 联展和特展,是博物馆运营中很常见的形式,只不过,对于封闭了三十年的内陆而言,比较新鲜。 卢灿之所有情急之下想到这种联展方案,就是考虑到香江人,对此时的内陆还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试想一下,“来自内陆皇宫中的物品,在香江第一次大规模展出!”单是新闻,就足以轰动香江、轰动东南亚。 在试运营期间,推出内陆故宫物品联展,对虎园博物馆的声望提升,有很大帮助的。 这也算是虎园在借势! 为什么不找台北故宫? 他也想和台北故宫搞联展啊,可是,此时的虎园,有什么资格和人家联展?台北有钱、有东西,凭什么要给你虎园造势?还凭空给自己竖起一尊对手? 只有此时的内陆故宫,没钱,有东西,还需要造影响力,适合做伙伴! 再加上这次被徐老“敲诈”两百万,卢灿气不顺啊,怎么着,也要挖回点本钱回来。 屋内一阵沉默,卢灿滋滋的喝着茶水,徐梆达不停的捋着下巴,目光有些散乱,显然,他在慎重考虑卢灿的第二条建议。 说说此时的故宫管理层,有助于理解为什么徐老有权力要捐款。 京师故宫的正院长,是文化部的副部长兼任部常委,吴老是老革/命,故宫正是在他的保护下,这二十年没受多少冲击,还收回不少文物。此时,他已经担任馆长二十六年,今年因病住进医院,所有事务一应交给第一副馆长彭老,以及故宫管理委员会。 徐老是七人管理委员会中的文化部特别代表,与吴院长关系颇为密切。 许久,徐老才缓缓说道:“感谢你的捐款,我会向上汇报,力争弄个有动静的捐款仪式……” 老先生还没说完,卢灿连连摆手,“您老这是怕我在友谊商店的声势闹得还不够?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明天我安排人送钱来就行,我自己就不过来了……” 见他说得无奈,徐老笑笑,也没强求,“至于你说的合作,我也会一并汇报上去,管委会有结论之后,我会联系你的。” “老金那,你就别去了,东西我替他收着。他去部里开会,最近有可能要往上走走。” 咦,这是好消息啊! 金玉生因为族裔及出身缘故,性情沉默,专心研究的一人,卢灿对他印象很好。 “你在友谊商店购买的那些物品,我会去文管会,帮你说说,问题不大。” 这话是卢灿听到最舒服的,可徐老接下来的一句警告,让他翻翻白眼。“可你的私货,别夹在中间,过关时,还是以票据对货的。” 老先生多精明的一人,卢灿这次北上,私货一定少不了。他这话意思很明确,从友谊商店、怡坊斋、博古斋那些国营店铺走的货品,我能帮忙。私货,自己想办法。 看来,自己还得要想办法! 正文 第357章 京师别院 张泽宗、徐奉两人,兴冲冲敲开卢灿的房间,卢灿正在和戴静贤喝茶。 见两人兴奋模样,卢灿笑着招呼两人坐下,给他们也拿出两只茶杯,斟上茶水问道,“房子有着落了?” “嗯!还是一栋好房子,现在空置,产权在房管处放着呢。嘿嘿,还是一处名宅。”张泽宗的心眼要比徐奉更实,没注意到进门时卢灿与戴静贤两人的严肃表情,赶紧献宝。 徐奉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扫,没吱声,坐在一旁听张泽宗说。 名宅?卢灿还真的来兴趣了,“哪儿?” “后圆恩寺胡同7号,原来的亚非作家协会所在地。1962年亚非作家协会停办后,因为历史原因,这里一直空置着。” “你猜,这里以前谁住过?” 后院恩寺胡同七号院,这还用猜吗?上辈子卢灿还进去住过——当时已经改建为宾馆。 卢灿笑笑没说话,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资料。 “猜不到吧,那可是蒋光头来京时的行辕,你要是还不满意,那只能选故宫了!”张泽宗的话语,洋洋自得。 他这几天辛苦,跑了很多地方,也拿回不少资料。可那些院子,要么里面住了人,卢灿嫌搬迁麻烦,要么就是太小太旧,有些看不上眼;还有一些产权存在纠纷,卢灿不愿接手。 今天终于找到一份让他、徐奉还有田坤都满意的宅院,自然高兴。 后圆恩寺胡同7号原为清宗室载旉(音服)的宅第。 载旉是庆亲王奕劻的次子,其父奕劻乃乾隆皇帝第十七子永璘之孙,当过清廷的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和内阁总理大臣,与袁世凯是姻亲。 奕劻是敛钱高手,载涛在《晚清宫廷生活见闻》中说:“奕劻之无钱不要,为人所共知。” 其子载旉非常不争气,典型的清末八旗子弟败家代表,堪称“风月场上魁首,赌博局中豪客”,是名副其实的“散财真人”。他建造这所院子,其目的是为讨京城名妓“红宝宝”的欢心。岂料奕劻死后不久,载旉便因为赌博被人设局,美人不在,家当精/光,甚至连同这座豪宅输与对方。 不过,现在嘛,它还是空荡荡的别院,没有居民敢进去住。 为什么?从1945年到1949年,这里被定为蒋氏行辕。当年蒋光头偕同夫人来京时,都会选择这里暂住。 蒋光头居住的房子,一般人自然不敢住,连那些老干部都避讳啊。 因此,这里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南斯拉夫驻华使馆,五八年使馆建成后搬走,后改为“亚非作家协会京城办公室”。 亚非作家协会于1958年在乌兹别克斯坦成立,1962年总部迁至埃及开罗,此时正值中苏关系僵化,原本活跃的亚非作家协会,也随之终止活动。 这座大院子,彻底空置。 这是资料上的内容,李辰甚至还知道,八四年,京城公布第二批文物保护名录中,就有这座府邸。 那是四年后的事情,现在,它出现在京城房管交易所的名录上。 张泽宗他们还带回来建筑图纸,图纸上显示,整栋院子南北双开门,坐北朝南,两米高红砖墙围住,是一组中西结合的建筑,既有中式四合院,又有西洋式楼房。 宅院分中、西、东三路:中路为一座西洋式楼房,地下一层,地上两层半;楼前有一个带喷泉的水池;池东南有一座八柱西式圆亭,中路东侧有南北走向假山,起着分隔与联系东路的作用。西路为二进四合院,院内围廊环绕。东路为休闲区,庭院开阔,有花厅、敞轩、凉亭、游廊等建筑。 总面积为四千九百一十四平米。 卢灿往后翻了翻,房管所的总报价在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九十八万本地货币,约合两百一平米!价格要比普通地界贵一倍,能理解。 位置太好了,地处东四,未来的二环内(京城二环九零年开工,九二年通车),经过圆恩寺胡同就可直抵南锣鼓巷,距离张老家也不过步行十分钟路程。 满意!太满意了! 卢灿敲敲资料,“辛苦你们,就它了!” 又将资料随手递给孙瑞欣,“阿欣,这栋院子,就挂在你名下。明天你和宗哥、徐哥去一趟房管所,把产权办了!” 其爽快劲头,让张泽宗、徐奉直咋舌。 “阿灿……你不去看看了?”张泽宗咽了口唾沫。 “最近两天有些忙,我就不去了,阿欣明天去看看就行。”卢灿双掌一合,想起什么,起身又从包中掏出两卷皮筋扎好的外汇券,分别塞进张泽宗和徐奉的怀里。 “别矫情,这是给你们两人的结婚贺礼。过几天我要去津门,你们年底结婚,我可能都赶不上,算是提前恭喜。” 这借口不好推辞,也没伤及朋友的面子,戴静贤坐在一旁,眼睛眨眨,没说话。 “你要离京了?”两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握着这卷外汇券,都有些惊讶。卢灿这才来京师五天,这么着急离开? 嗯,卢灿点点头,这也是两人进来之前,他和戴静贤所聊的话题。 有戴静贤三位生力军的加入,今天,终于将友谊商店的仓库翻完。这几天,一共挑选了七十四件馆藏品,三百三十九件增值保值品。 戴静贤的馆藏标准要比卢灿高,他带回来的藏品,卢灿翻看了一遍,瓷器无光绪之后;字画一律名人的,那些内陆中青年画家的作品,全不要;笔墨纸砚等杂项,很少几件;玉器倒是挑选了十多件,全是高古玉。 这一竿子,啧啧,算是将友谊商店的好东西清空了。不过对方也乐意,一共从卢灿这里赚走外汇百万。 戴静贤和他们一起吃过晚饭后,专程来卢灿这里。 明天去哪儿?彭彭木、陈子华、金光喜几人心底没谱呢。 卢灿倒是快速拉出一份名单,琉璃厂、报国寺、东四、西单,一共还有二十二家对外销售的专业古董铺,都是国营体系。 从明天开始,戴静贤他们六人,将分三组,一点点清扫这些古玩店铺中的好东西。 既然已经惊动京城收藏圈,二百万赞助也砸下去了,不妨做绝点,反正这种机会,不会太多。 不过,戴静贤忧心忡忡,这一竿子买卖,确实爽快,可是,以后怎么办?再进内陆扫货,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因此,他建议卢灿不要再出面,由他自己带人清扫,力争给虎园留点退路——只要卢灿没进入黑名单,总会有转圜余地。 两人正聊着呢,张泽宗和徐奉就闯进来了。 这也是卢灿准备提早离京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潘云耕秘密抵达津门,比原计划早四天。 潘云耕、葛七,谢军三人进入内陆招募人手,已经半个月时间。葛七陪同谢军,等候人员集合,潘云耕临行前接到卢灿的秘密任务,他在招募人手完毕后,以港客旅游为借口,前往江浙开化,探寻太平天国享王刘裕鸠掩藏的大安寺枯井宝藏。 他能提前抵达津门,一定是有所发现。 陈晓今天下午已经赶往津门,两人提前商议这件事怎么处理? 这原因自然不会对张泽宗说,卢灿指指孙瑞欣,“阿欣老家在津门,我们去津门转转。捎带着看看老宅子还在不在?如果没被拆的话,买下来,留个念想。” 哦,这算是正事,张泽宗和徐奉都点点头。 “对了,宗哥,你还需找人帮我把院子照顾照顾,该维修的维修。尤其是恩园中路的西式洋楼,好好修葺一番。今年年底,无论与友谊商店的合作成不成,我都有打算在京师成立一家办事处,那里,会是纳徳轩珠宝在京城的暂时办公地点。” “欸!好嘞!明天孙小姐看过之后,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负责找人,弄得漂漂亮亮的。”张泽宗刚捏捏那一扎外汇券,估摸着能换多少钱,这会正开心这呢,满口答应。 “徐哥,有没有问,今天下午刘厂长和林嘉义先生,谈得怎样?” 林嘉义这次反应非常迅速,接到卢灿的电报以及基本情况介绍后,他立即带人,申请北上。如此急切,实在是因为箱包厂的生意太火,必须赶时间! 他和卢灿的身份不同,东南亚林家新一代骄子,此次北上,又是正式的商业合作,被京城方抬得很高。因此,他中午抵达京师后,直接被安排到钓鱼台涉外宾馆。 林嘉义心急,在卢灿见徐梆达时,他已经和刘绍明见面了。 卢灿原本想晚上去见他,可他又被安排和全国工商联的领导见面,卢灿不喜欢凑热闹。 “谈得还不错,林先生要求我们制作几套,他要亲自核查质量,然后才能签订协议。刘哥还说呢,香江人做事,就是较真。” 呃?这话有点意思,刘绍明原话肯定比这要粗要难听。 估计林嘉义在下午的谈判中,踩了市农机厂几句。他也是第一次与内陆企业直接打交道,很自然的用上对付其他商业合作伙伴的方式——往下踩对手,然后好占据谈判主动权! 这怕是让刘绍明心底不舒服了。 “古玩行中有句话,挑毛病的才是买家。把这句话送给你刘哥。” 卢灿抖抖眉,敲击两下桌面,“另外,市农机厂想要赚外汇,就必须要按照客户的要求办事,这可是昨天刘厂长亲口许诺的。” 徐奉暗暗心惊,这位看起来和煦的富家公子,反应还真迅速,自己不过透露/点口风,他立即猜到过程! 只听他又说道,“我准备在京城成立纳徳轩珠宝的管理处,徐哥愿意进来帮衬一二?” 嗯?这让徐奉当场愣住,这帽子怎么掉到自己头上? 论积极、关系远近,张泽宗似乎比自己更合适呢? 正文 第358章 北平笺谱 有关八十年代友谊商店及涉外古玩店文物是否可以外流特别说明: 查阅很多资料,火火终于可以回复了。 1、流向分布: 当时外流情况非常严重,外流高峰出现在八五年到九五年。根据境外中华文物统计委员会预估,这一时期,超过四十五万件,分别流向香江、东瀛、台岛这些地区;其次为欧洲及北美,大约九万件;另外还有两万到三万件,流向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 2、主流阵地: 文物外流的主要阵地并非友谊商店和国营涉外商店,而是从八五年之后各地方风起云涌建设起来的“地方工艺品店”,占这一时期外流数量的八成以上。 3、流出原因: 造成这波文物外流的根本原因是创汇——许多珍贵文物被当成工艺品出售。创汇光荣的口号,喊得最响亮的,也是八五年到九五年。 4、关于本文出现的八零年文物外流的情况说明 外汇券的首发,为八零年四月一日,当时对外汇的认可,尚未真正普及,再加上改革开放初期,来内陆游玩、投资的境外人士并不多,因此,在八十年代刚开始的三年时间中,商铺售卖外流的情况并不明显,国内对这些国营商铺的管制,还是有相当的力度。 但到了八五年之后,创汇在国家经济体制中,越来越重要时,各个主管部门,都开始放松对“工艺品出口”的管制,也就造成1795变成一句空话的现象。 因此,本文的设定,八零年,不允许1795(乾隆六十年)之前的文物外流,文物管制相对较严格,是符合当时情况的。 (希望我的解释,139xxxx5311这位读者能满意。以上说明占了字数,只能以后慢慢补给大家了!) ……………… 势家歇马评珍玩,冷客摊前问故书。 说的就是琉璃厂。 丁一忠走在卢灿身后,一抽一抽的,嘴角憋的难受。 无它,卢灿走在前面,一身的灰绿色棉军大衣,还有雷锋帽,脚上是雨靴(琉璃厂一带还是泥土地,化雪之后有许多水洼),东看看西瞅瞅,如同刚进城的土豹子。 其实,他的这身装束,才是正常的,没见街上行人,都是这么穿的吗?只不过在丁一忠眼里反差太大而已。 这身衣服,还是为逛琉璃厂,特意找张泽宗借的呢。 卢灿对琉璃厂,可谓熟的不能再熟!今天专门到这里怀旧来了! 早在辽代,今天的京城就被定为陪都,当时称为燕京。 在燕京东门外有一个叫海王村的地方,那里寺庙林立,客商云集,曾是一个繁华去处,后来毁于辽宋金兵火。元明之际,皇家营建京城,在此设窑制琉璃瓦件,得名琉璃厂。 那时的琉璃厂,北起西河沿,南到臧家桥胡同,东自桐梓胡同,西至南北柳乡。偌大一块地界,烟火旺盛,生意兴隆。烧制的五色琉璃,不仅装饰了皇宫禁院,也成为寺观庙宇、贵官豪宅的点缀之物。 明末清初的著名诗人吴梅村,有诗赞道:“琉璃旧厂虎房西,月斧修成五色泥。遍插御花安凤口勿,绛绳扶上广寒梯。” 乾隆三十八年,四库全书开馆修纂,当时参与编纂的翰林学士们大都寄寓城南,“林塘意外幽,扪萝石蹬寒”的琉璃厂也成为文人雅士的游赏之地。 精明的书商们也奔走其间,于是,书市应运而生,并进而发展成为一个集图书、古玩、文具、书画于一街的文化中心。据不完全统计,到光绪初年,琉璃厂中的书肆有二百余家,古玩、字画店五十余户,真可谓“玉轴牙签,千门联络;图书充栋,宝玩填街。” 当时的琉璃厂还吸引了一大批文人墨客,这里有孙承泽的孙公园、孔尚任的岸堂、李渔的芥子园、朱彝尊的古藤书屋、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等等。 不过,这种繁华盛景,今天看不到一丝一毫。街面上寥寥无几的行人,缩着脖子,笼着袖子,迈着步子,匆匆而过,也许……是天冷吧。 卢灿抬头四顾,这里和二十年后,差距太大。整个琉璃厂,老字号店铺并不多,超过四分之三的房屋,都是民居,而且是那种破烂的历经多年未曾修葺的老民居。 京城的冬天,风刮在脸上,像针扎一样,还循着裤腿、衣角的缝隙往怀里钻,太难受。 到了!前面就是。 是的,卢灿今天特意来看看三十年后号称“小故宫”的荣宝斋,看看它如今的样子! 房子两层,门面不大,红木门双开,白石条台阶三/级。门前有斗廊,斗廊的大红立柱已经开裂,漆皮剥落。斗廊两侧有六只马桩似乎在讲述它曾经的辉煌——这些马桩可都是当时栓马车的。嗯,这些拴马桩三十年后是没有的。 卢灿很好奇的是,清同治状元陆润庠所题写的匾额,究竟是真是假? 他斜着脑袋看了半天,匾额旁边的落款竟然是郭鼎堂?看来老匾额还是毁了,这是建国后郭老大新题写的字。 “看什么呢?”一个愣愣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年纪应该不大。 别惊讶,以卢灿的穿着,没被轰出去,素质不错了。卢灿也不以为意,京城人的服务意识,呵呵,三十年后依旧在扔筷子,现在更别要求太高。 他整整雷锋帽,把两只帽耳翻上去,施施然迈步,跨过高高的木门坎。 荣宝斋是难得的开放式店铺,唯一的木柜台是收银台,其它都是摊摆和柜摆,陈列的商品以书籍、瓷器、玉器及杂项为主,与香江古玩店的差别不大。 进门右侧是会客区,一张八仙桌,一位老者坐在那里,似乎正在教授两位伙计维修古籍。这三人见卢灿进门,抬头看了眼,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计,估计也没把卢灿当成顾客。 刚才问话的,是一位二十三四的年轻人,站在收银台边,正眼神不善的瞅着卢灿。 一楼拢共就这四人。二楼应该还有货品,因为卢灿没看到荣宝斋经营主项——字画。 “陆润痒的匾额呢?还在不在?”卢灿的手探进雷锋帽中挠挠,棉布帽戴久了捂汗,头皮痒痒。 如果陆润痒的题匾还在的话,卢灿还真想买下来。嘿嘿,上辈子他和当时的荣宝斋总经理唐双禧也算是酒场朋友。买下来之后,也许未来还能用到呢? “什么鹿痒痒的匾额?没有!”负责收银的年轻人,估计就没听说过,硬梆梆的回复。 一句鹿痒痒,听得卢灿想要扇他。 “大华,别瞎说,以后上课的时候认真点!”听见卢灿提到陆润痒,那老者站起身来,向卢灿走来,训斥那位伙计一句——作为店伙计竟然不知道店名的题写者,这说到哪都算是丑闻,更别说古玩圈。 老先生骂过伙计后,向卢灿拱拱手,“这位先生,我们店的年轻人,都还是学徒,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青袍长衫,一看其风范,就是民/国年间常在古玩铺打滚的主。 卢灿连忙回礼,笑道,“没事,我就问问,老掌柜放心,这事不会有人知道。” 卢灿的回话,让老者面色好很多,他手臂伸展,“当不得掌柜的,现在没这称呼了,就是帮忙掌掌眼,带带学徒。先生自己看?还是我帮你介绍介绍?” 老先生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询问对方懂行还是不懂行。 清末民/国时,这些古董铺有两种服务:一种是顾客自认眼力不错,可自选,店铺不负责真伪,买到赝品自认倒霉;另一种是掌柜的或者伙计介绍,他会仔细询问你购买这物品干嘛用?这时,除非是生客,否则不会卖给客人赝品,尤其是做礼品的,更不会有赝品,那是砸招牌的事情,弄不好会惹官司的。 “老先生,您忙您的,我自己看看,眼力不好就当是交了学费。”卢灿拱手致谢。 卢灿这话,让这位老先生刮目相看。 懂行啊,老者打量卢灿一番,看他唇红齿白眼睛微蓝,笑眯眯的神色,站立之间颇有风范,心头嘀咕一句,看来是那位大家的后人,出来见世面的。 也不勉强,伸手示意卢灿自便。 卢灿没着急看柜台,而是先看中岛的书摊。 这摊位其实是两张钢丝床拼合,搭上木板,这种摊位很适合移动,估计平时是摆放在门口拴马桩附近,今天天冷,没出摊而已。 果然有好东西! 卢灿第一眼便看到两函书,顿时移不开了。 两套书匣制式一模一样,瓷青(青花蓝)纸硬皮套函,约莫六公分厚度,左侧骨质双锁扣。扇左上方贴有长型书签,一本是《北平笺谱》,另一本是《京城笺谱》。 笺,大家都知道,印有诗画的信纸,比较知名的有唐代的“薛涛笺”。 笺谱,就是将各种精美的笺纸合辑成册。 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它既是文房用品,同时也可以归纳到书籍一类。历史上最知名的笺纸莫过于“薛涛笺”,最知名的笺谱,则是《萝轩变古笺谱》。 《萝轩变古笺谱》是明代天启六年吴发祥刻印,上下两册,堪称我国古代拱花木刻彩印笺谱之首,是中国早期木版彩印的绝世精品,存世一套,藏于上博。 说起这套笺谱的珍贵,还有个小故事。 1963年,嘉兴古旧书店的臧松年收购到明刻《萝轩变古笺谱》,以70元人民币成交。为确定是否为真品,将这份珍贵的文书,送往上博鉴定。 上博的徐森玉馆长,已经八十有二,见到这宝贝,死活不放! 可人家是来鉴定的,你上博留着,这说不过去啊! 为了将这宝贝留在上博,徐老早晨六点钟就去沪市宣传部部长石西民家堵门。领导被逼得没办法,不得不跨省协商。 上博以金农隶书轴、项圣谟梅花轴、钱载兰花图轴、郑板桥竹石轴、郑板桥行书轴、文征明山水、李鳝焦石图轴、吴昌硕水墨水仙石轴、吴昌硕行书屏、吴昌硕岁朝清供、吴昌硕七言石鼓联、吴昌硕墨荷、蒲华梅花轴等,外加八百人民币,换来了这部《萝轩变古笺谱》。 卢灿眼前的这两本,自然不是《萝轩》,可是,这两含笺谱,同样在中国笺谱发展史中,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尤其是左侧的《北平笺谱》。 它的编撰者为鲁迅和郑振铎! 卢灿伸手准备拿书,快触摸到书籍时,又赶紧缩回来,从军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后,才小心翼翼的抠开《北平笺谱》的骨扣! 函套打开,露出同样祠青纸书衣。 《北平笺谱》封面题签者为鲁迅好友沈兼士,书体为行草,加盖“沈兼士”白文印。 扉页由沈兼士之兄也是鲁迅好友的沈尹默题写,书体为行楷,书为三行:“鲁迅西谛编,北平笺谱,尹默”,名下加盖“沈尹默印”白文印。 顺便说一句,沈尹默、沈兼士还有一位兄长沈士远,都是民/国时期中国著名的教育家、学者、文学家,有“北大三沈”的美誉。 卢灿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一楼的那位老者眼中,见他竟然能从兜中掏出白手套,眼中亮光一闪,嘴角微笑,似乎想到什么。 笑容有些怪异。 正文 第359章 意外事件 鲁迅嗜好笺纸,郑振铎嗜好木刻画。 三十年代初,郑振铎在北平搜访笺样五百张,鲁迅从郑振铎陆续寄来的笺样中选出三百三十二种,编成六册。《北平笺谱》编定后,由鲁迅承担印费四百大洋,交由荣宝斋刻印。 书成之后,鲁迅专门撰写了《〈北平笺谱〉序》,郑振铎也撰写了一篇《访笺杂记》作序。首印一百部,其中鲁迅自订二十部,郑振铎十部部,内山书店经售二十部,余五十部预约发售,当时的售价十二大洋。 十二大洋的价格可不便宜,足够北平当地五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鲁迅的序言,是由魏建功书写。 魏老中国现代语言学的早期开拓者,北大古文献专业的奠基人,写得一手唐人写经风格的书法,笔画丰腴,具有明显的隶书遗意,字体秀整,一丝不苟,非常符合笺谱的味道。 文后加盖“鲁迅”白文印和“天行山鬼”朱文小印。 为什么用天行山鬼这么个怪里怪气的笔名?这还与鲁迅、钱玄同的纠葛有关。 当时鲁迅与钱玄同的关系不太好,虽然魏建功思想上更偏向于鲁迅,但在学术上,他却是钱玄同老先生的大弟子,为尊重老师,他署上这个“怪名”。 天行、山鬼,自此以后,成为魏老的笔名,有时拆开单用,有时又合在一起。 可惜的是,魏老今年二月,已经故去! 郑振铎序言紧随其后,同样请人书写,书写者为郑老好友郭绍虞。 这位郭老同样是教育家、古典文学家、语言学家、书法家。他的笔法特色是字形纤秀,笔锋柔和,但勾划有力。 序文后共有四枚印章,其中“长乐郑振铎序”下为“郑振铎印”白文印和“西谛”朱文印,“吴县郭绍虞书”左侧为“郭绍虞印”白文印和“照隅室”朱文印。 卢灿此刻已经完全肯定,这就是三十年代的《北平笺谱》,只不过,不知道是三三年的第一版还是三四年的第二版? 连忙拿起第六册,匆匆翻到牌记页。 《北平笺谱》牌记在全书的最后即第六册末尾,根据魏建功的手书进行制版。 清晰的刻印着: “一千九百三十三年九月勼工选材” “印造一百部十二月全书成就此为” “第八十三部” 嘶!卢灿忍不住捏捏拳头,轻轻挥舞一下! 第一版,第八十三部!这八十三的号码,为手写体,鲁迅先生亲自撰写! 《北平笺谱》初版本的存世量极少,收藏价值不可估量! 这套《北平笺谱》是必买的,卢灿又重新将这六册书页都翻看一遍,谨防内页有损或者脱页。 很好,很完美! 不得不夸奖一句,荣宝斋的木板水印技术,太牛! 不对,是以荣宝斋牵头,还有淳菁阁、松华斋、静文斋、懿文斋、清秘阁、成兴斋、宝晋斋、松古斋,一共九家刻印。当年的木板艺人,真了不起! 顺便聊一句,这九家书斋,在建国之前就倒闭了四家,剩余四家在五零年公私合营时,并入荣宝斋、怡坊斋、博古斋等大的店铺中,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放下《北平笺谱》,卢灿再度拿起旁边的《京城笺谱》。 这套也不错,它完全以《北平笺谱》为蓝本,删改和调整了部分内容,一共三百三十页,版印时间为五八年十二月。 两本对照,放在一起收藏,还真是不错的主意。 也不知道是琉璃厂的生意真不好,还是售价太高,这样的好东西,竟然摆在摊位上? 将两套书函重新整装好,卢灿将它们叠在一起,对那位收银的年轻人招招手,“这多少钱?” 那位收银小伙子,刚被老者训过,没再敢那么横,正准备过来报价,那老者突然站起身来,“先生真是识货啊!这两套笺谱,还是我们前几天翻库时,倒腾出来的。” “尤其是《北平笺谱》,是我们店中唯一的一套。” 陈崇远老先生,笑眯眯看着卢灿。 是的,他已经认出这位穿着黄绿色军大衣的年轻人了。 儿子陈子华这两天,每天都帮眼前的年轻人干活,每晚回家,都要没口夸赞这位年轻人,出手豪阔,有钱,关键是年纪轻轻,眼力极好,竟然还在香江筹建了一家博物馆,投资好几千万港币。啧啧,好几千万,什么概念? 陈崇远原本是不信的,古玩这行当,虽然不能说眼力一定与年龄成正比,但一定与经验成正比。那香江小子才不过二十岁,能强到哪儿去? 卢灿刚才进门时,他并没有认出来,但当对方从兜里掏出白手套,他马上怀疑到儿子口中的那位香江年轻人。 内陆的年轻人,对古董行感兴趣的不多,进古董铺子还戴一副白手套?扯呢!连店里的伙计搬运货品时,都没有戴手套的习惯! 这不,陈崇远见对方穿着土里土气的,心底暗笑不已。对方这么穿,无非不想引人注目,于是他的话语间也没戳破,权当看戏。 另外,他也想藉此机会,称称这位香江年轻人的斤两——不通名报姓,才好称量。 陈崇远十一岁进入文古斋,给叔父陈中孚帮忙看店,一直看到文古斋五一年关门歇业。 别看他一生未曾担当过头柜,可那时的店伙计,招子必须得亮,必须会辨人。只要进店光顾过一次的客人,那些店伙计都必须记住其特征,再来时一定是老客回头客的待遇。 卢灿哪知道,自己精心打扮,可在琉璃厂逛的第一家,就被人认出来? 他笑着对老者点点头,又指指荣宝斋五八年翻版的《京城笺谱》,挑了一句,“确实不错……不过,这一套就要差点。” “《北平》一百五,《京城》三十,我安排人给您包上?” 价格不算贵,卢灿正准备直接点头掏钱,手伸进兜中,咦,不对,自己穿这身黄皮,直接掏钱买?这和身份不符啊?一百八十元,可是普通人半年的工资呢? 他又将手缩回来,挠挠头,笑容有些勉强,“太贵,能便宜点吗?” “买不起瞎充什么大头蒜?!” 陈崇远正想着看戏呢,不料旁边那位收银小伙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突噜出来一句。 “大华,闭上你的嘴!” 卢灿没气着,陈崇远恨不得上去扇那收银员两耳光!什么人都敢得罪?这么没眼力劲,怎么来古董铺子当差的? 是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关系! 这位余大华是荣宝斋经理唐思聪的外甥,走的是“顶职”路线进来的。 顶职是七八十年代,内陆特有的国营企业老员工福利待遇。父母对单位有突出贡献,退休后,子女可以顶职进入。 余大华的父亲余北泉,是荣宝斋的老版工(刻版工人),手艺非常好,与陈崇远的关系不错,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账儿子? 因为是老友的幼子,他连忙向卢灿赔笑,“对不起啊,那孩子刚进来没多久,说话冲,别见怪!这两套笺谱,给你便宜二十,这已经是我职责内所能做到最大优惠。” 卢灿笑笑,没吱声,将两套笺谱叠在一起,准备付钱。 这事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么过去了。 哪知有人不乐意了! 那位叫大华的收银员,被陈崇远三番五次的训斥,此刻见陈崇远又私自降价,顿时来劲了!黑着脸嚷嚷道:“荣宝斋是国营商店,陈师傅,你恐怕没权力降价吧。” 我去!这世上就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人! 这次,卢灿也有些生气了。 难怪说过去的十年毁掉了一代人,还真没错!后世公交车抢孩子座位、地铁上抢座骂人,全都是一帮在七十年代度过年轻时代的人,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素质低。 眼前这位,也是! 陈崇远脸色阴沉,这人真心不知好歹,他黑着脸,对八仙桌旁的另外一年轻人挥挥手,“来虎,上楼把唐经理叫下来!” 尽管陈崇远有权力就某些物品降价,可是这位余大华负责收银,他不收钱,货品自然无法交易。另外,陈崇远很生气,也想给这位老友的儿子一点教训。 “叫就叫!”那位叫大华的收银员自觉占理了,眼光轻瞟,嘴角上撇,“这份笺谱,我舅舅可是说了,很珍贵,怎么能降价?况且看他那副土气模样,像买得起这两套书的样子吗?土鳖一个!哼!” 卢灿都气乐了,自己今天怎么了?就偏偏选这么一件装束出来? 一直站在门外的丁一忠,此刻钻进来站在卢灿身边,眼光阴冷。 这是保镖啊,陈崇远看了丁一忠一眼,再度确定卢灿的身份。 不一会,那位叫来虎的伙计,带着一位秃顶的中年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卢灿扫了一眼,这人有点面熟,应该是未来荣宝斋总经理唐双禧的父亲或者伯父之类,面容有几分相似。 “老陈,怎么了这是?”唐思聪身上有两分威仪,他一下楼就先招呼陈崇远。 “范经理,你过来!”陈崇远拉着唐思聪的手臂,往八仙桌那边靠靠。 那位余大华从柜台里面跑出来,看来是担心陈崇远“诬陷”他,先发话了,“舅舅!这人根本就买不起那本《北平笺谱》,陈师傅还要给他降价,我阻止了!陈伯还骂我!” 这真真是信口雌黄! 卢灿抱着双臂,这会儿算是完整见识了八十年代的国营商店服务了!就看唐双禧的亲人,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你住嘴!”唐思聪怼了外甥一句,又扭头对陈崇远说道,“陈老您说!” 陈崇远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两句。 那唐经理眼神闪烁,不停打量卢灿,还有身侧的丁一忠。 认出来了!卢灿心底很清楚,自己不知什么时间,被那位老者瞧出破绽。 那叫大华的收银员要倒霉! 果然,唐经理对他的外甥招招手,那年轻人啥也不知道,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正准备再度开口辩解。不料,唐思聪抡圆了手臂,“啪!”一掌狠狠的聒在他的脸上。 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肿! 一楼店面的其他六人,包括卢灿,没想到唐思聪的处理,如此暴烈! 不仅如此,唐经理眉头乱颤,厉声吼道,“滚回家去!别给我惹祸!” 那收银员顿时懵了!这算是丢工作了? 捂着脸,擦擦眼中泪水,那位叫大华的收银员,低头向门外冲去。不过他路过卢灿的身侧时,眼神很阴毒的瞪了对方一眼。 正文 第360章 雪景寒林 “您好!您好!我叫唐思聪,荣宝斋经理。刚才的事情,让您见笑了!”唐思聪秃顶,瘦弱,和卢灿印象中的葛大爷,有三分神似,笑容满面的像卢灿伸手。 “唐经理您好,卢!”卢灿伸手轻轻握了握。 说实话,对他的粗/暴管理方式,卢灿不太认同,可此时,基本都是这种状态。没听刘绍明说吗?那帮家伙质量要有问题,弄不死他!估计市农机厂的管理模式,比这更野蛮。 “卢先生喜欢这两套笺谱?一百五,我给你再降十块,算是赔罪!您看……” 嗯?还有这好处? “那就谢谢唐经理。” 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卢灿笑笑,从军大衣兜中掏出一沓子钱币,抽出十五张(当时国内货币没有百元大钞,八七年才发行),递给暂时充当收银员的那位叫来虎的伙计。 看着他手中的那叠钱,来虎吸了口气,大华栽得不冤!典型的扮猪吃老虎的角儿! 卢灿付钱的全过程,唐思聪都站在旁边陪同,见他将这两套书递给身后的丁一忠,这才开口,“卢先生,不再看看?” 经刚才那么一闹,卢灿确实没什么兴致,现在的荣宝斋,不过是一家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国营古董铺子。也许明天,戴静贤他们就会到这里清扫。 自己已经被人看透身份,再待下去,没意思。 他笑着对唐思聪拱拱手,“谢谢唐经理,今天就这样吧。” 财神上门!结果跑了? 已经猜测到他身份的唐思聪傻眼了。 京城收藏圈可是传遍了,这位香江小财神,可是将友谊商店的仓库,搜刮个底掉呢。友谊商店拿到的外汇,就过百万! 自己前两天就听到传闻,之所以把《北平笺谱》都拿出来,就是听说这件事!前几天翻箱倒柜的扒拉仓库,专等这位财神爷上门呢!准备着好好卖出个大业绩呢!不想着外汇,就是本地货币,卖个几十万的,也不错啊! 琉璃厂其它几家,差不多也都这么干! 小财神确实上门了,还“微服私访”来着,怎么到荣宝斋,就买这么点东西?难不成荣宝斋这些货品,他都看不上眼?还是那个小畜生闹得财神爷不开心? 他哪里知道,卢灿这边改策略了,让人分组同时进驻多家店。 见卢灿真的转身要走,大冷天的,唐思聪急的汗都下来了。连忙一伸手,拉住卢灿的胳膊,“卢……卢先生,不去楼上看看?昨天我们的售货员,从通县文化站收来一幅古画。还没来得及上报,陈老也看过,初步鉴定是范宽的画!卢先生,您不看看?” 县文化站?范宽的画?这话听着都这么玄乎! 可这种事,偏偏在八十年代经常发生。别说文化站,许多地方的垃圾收购处理站,经常能翻出好东西! 台北这些年,一直以正宗中华文化传承者自诩,还真是井底之蛙!就这份“从县文化站收来范宽的字画”的底蕴,他们就差十万八千里! 范宽是谁啊?北宋初年三大家之一! 北宋三大家是谁啊?董源、范宽、李成! 这三人的字画,每一次出现在拍卖行,都会掀起举牌狂潮。他们的作品,哪怕是小幅的,也都可以称得上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级别! 卢灿的那幅董源的《夏山图》,在民/国期间,惹出偌大的风波,就知道其珍贵了! 一听说是范宽,卢灿态度立即大改,马上朝楼上挥挥手,“唐经理,还有这位……陈老,我们上去看看?” 卢灿提前一步,噌噌噌的自己先上楼。捉急模样,唐思聪看在眼中,对身边的陈崇远笑笑,很狡猾。 楼梯上去之后,左拐是大开间,两面墙上挂满了字画,另外一面则摆放着三组多宝阁,上面陈列的同样是卷轴和书籍。 中间则是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四周摆放着六张清代圈椅,海黄的。如果在香江,卢灿很想将这些桌椅买下来。 咦,对了,自己在京师已经有房产了,这套桌椅,还真可以买! 右拐则是走廊,有几件单独的办公室,估计是唐思聪的办公或者财务室、鉴定室、会议室之类的。 二楼还有一位老者,两名销售人员,齐齐抬头看了卢灿一眼,太年轻,穿着土气,都没挪窝。 “卢先生,去我的办公室坐坐?”唐思聪赶上来,探头问道。 “适合看画吗?” “没问题!我办公室就是鉴定室!” “那就去吧。” 听到公司的大老板貌似对这位年轻人听热情,大开间的三人,这才站起身来,探头朝走廊这边看看。 唐思聪对当中的老者挥挥手,“付老,把昨天文化站送来的那幅画,拿到我房间来!” 办公室面积不大,四张老式办公桌拼成一张鉴定台,上面铺了绒布,旁边放了几张条凳,估计也可以做临时会议桌。 另一边,也是同样的办公桌,桌上摆放着几本书还有文件,办公场所很朴素。 唐思聪去捣鼓茶水,卢灿和陈崇远坐在一旁,也没说话。陈崇远很想见识见识儿子口中的天才,鉴定功底究竟怎样?故此,他也没做自我介绍。 不一会,那位付老带着一位伙计进来,那伙计怀中抱着一张长长的纸盒子。 嚯!这硬纸板包装盒,长度足有两米! 又是巨幅啊! 现在存世的范宽画作,就没有小幅的。台北故宫保存的两幅,其中《雪山萧寺图》,作品纵高一米八三,宽幅一米一;《溪山行旅图》,纵高两米一,横宽一米零五。 对这幅画,卢灿越来越期待! 这办公室有些热,反正对方已经认出来了,卢灿将棉大衣一脱,顿时露出里面贴身的呢料立领半长款外套,整个人的气势顿时提升无数倍。 那位付老眼睛缩了缩,对帮忙自己展开画作的陈老挤挤眼,老陈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还真是那位! 那么有钱,穿个土里土气的棉大衣算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找抽吗?真是有钱人的恶趣味!付老撇撇嘴,腹诽道。 他最近也没少听人提起这个香江小子。无它,徒弟金光喜说的。 这位付老,如果报名号,卢灿肯定知道——琉璃厂一带很有名的碑帖印章专家付大佑,他还是金光喜的授业恩师,叩头敬茶的那种。 整幅画一展开,卢灿顿时懵圈! 这幅画见过!上辈子见过很多次!范宽的《雪景寒林图》!津门博物馆二楼展厅中,这幅画就挂在正中间的墙面上!堪称津门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啊!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卢灿并不清楚,这幅画流入津门博物馆的时间是八一年,也就是明年九月,潞河张家(此时已经搬到津门居住),将这幅画连同收藏的四百五十五件珍品文物,捐献给津门博物馆!嗯,这件事的发生,还与这幅画的短暂流失,有些关系。 如果不是卢灿出现,这幅画就在明天,八十三岁的张老爷子,追到通县文化站,吵闹着要求赎回这幅画。县文化站被老爷子弄得没办法,告知画已经送往荣宝斋。老先生又追到荣宝斋,缠得唐思聪头大,最后被他以两千块的价格再度赎买回去。 这幅画再度回到家中,张老爷子对家中继续保有的这些文物,彻底失去信心。再加上那时候的人,思想很纯,将家中所有藏品,一次性献给津门博物馆! 至于画怎么从张家流失,因为涉及到真人真事,时代太近,嘿嘿,大家自己猜! 面前这幅《雪景寒林图》,高一米九五左右,宽一米六,绢本设色。 简单解释一句,何谓绢本设色? 绢本设色,是中国画的一个专有名词。绢本,是指画是画在绢上的;设色是与水墨画区分的,因传统国画,很多是只用水墨,用了颜色的就叫“设色”。 这幅画全景构图,大气磅礴,范中正的的作画特点,表现得酣畅淋漓。 白雪皑皑中,雪峰屏立,山势高/耸,山麓水际边密林重重。深谷寒林间,萧寺掩映,流水无波,峰/峦沟壑间云气万千。 范宽的画作最大特点是气势宏大,其次是笔法,他喜欢用“雨点皴”与“积墨法”。 “雨点皴”是将毛笔用力点下后迅速提起,形成下笔重而提笔轻的长点,因其形似雨点而得名。“积墨法”是一层层累积墨,待一层墨干再涂一层,如此往复直至达到需要的效果,这种画法能够增强物象的立体感与质感,也是范宽常用的技法之一。 尽管看过很多遍,那是在博物馆,隔着玻璃框,根本不能上手。现在,幸运了!卢灿带着手套,一点点抚摸触及画绢。 整幅画由三条绢布拼接而成,中间有轻微的细缝,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宋代织绢的工艺只能织造窄幅的绢,可以织得很长,但宽度有限,不得已而为之。 好在缝接的很细密,对画面无甚影响。 近距离上手,让卢灿对范宽大师的构图与笔法,感受至深。 画面之中群峰林立,山势高/耸,枯木成林,山石峭硬,深谷寒林间萧寺掩映。远景山峦连绵,流水从上迂回而下,前景山麓水边密林数重,后有村居屋舍,一人张门而望,山麓人家的恬静生活表露无遗;屋舍后方中景的山石迎势而上,以粗壮的线条勾勒山石、林木,再用细密的“雨点皴”皴擦烘染山石的质感,表现林木浓密、枝丫锐利、山石雄浑之感,为寒冷的冬景增添了几抹生机。山中楼阁在烟云的笼罩下尤显幽静深邃,宁静神秘。 雪呢?雪在哪儿呢? 老先生在山顶、屋顶、坡石处采用留白处理,不着墨色,犹如积雪一般,强调雪意。 全画布局严整,笔墨厚重,气势磅礴,境界深远,动人心魄! 卢灿双掌轻拍,摇头赞叹:精品!太壮观了! 与自己的那幅董源《夏山图》,完全可称之为“双璧”! “唐经理,这幅画我要了,你开价吧!” 这幅画落在自己面前,天意!放走,就是罪过! 正文 第361章 遭遇袭击 唐思聪眼睛骨碌碌转动,嘿嘿没答话。 卢灿是他眼中的财神,他希望交易的货币,是外汇券,而不是本地货币。正琢磨着这要求怎么提,那边陈老忽然说话了,而且这话唐思聪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卢先生,你就这么确定这幅画是范宽的?” 这个老陈,这是怎么了?有疑点,自己人讨论就是了,怎么当着香江人面提起呢?没这疑点,我这幅画还不好出手呢? 唐思聪隐蔽的朝陈崇远使眼色,让他赶紧闭嘴,哪知老陈根本就不看他。 他的问题,让卢灿也一怔,这陈老有意思哈,卖画的竟然率先质疑这幅画的真伪?没见过。 这算是交流?卢灿看了老人家一眼,对方的神色很认真。 老一辈对文物的态度,非常值得后人学习。真的就是真的,真在哪里,该溯本求源的一定要弄清楚。陈崇远的认真,让卢灿很惭愧。原本想顺着他的话语,将这幅画说成无法考证,以便于还价的心思,击碎的七零八落。 “这幅画从构图、画法特点、绢纸年代、墨色,都能判定是中正大师的作品。”卢灿边说便用手指在绢面上指了指。 “这我们也清楚……”搭话的是付老,他瞅着卢灿,笑着说道,“卢先生不知,昨天这幅画送来时,我们几个都认为是范宽的作品。” “可是,还是有几处疑问,让我们放心不下,因此没敢直接下结论。” 卢灿朝他拱拱手,以示钦佩!这又是一位认真的老古玩! 唐思聪快崩溃了!这两老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想不想卖画了?!他不停的咳嗽,使眼色,想要阻止这两位继续往下说。 他的表情,卢灿一直很关注,扭过头对他笑笑,朝他伸出两根手指,“唐经理,二十万外汇券,这幅画我要了!烦请您帮我开票。” 品鉴讨论中,夹杂一位功利的商人,确实有些倒胃口。 卢灿直接报了一个价格,将他赶跑。 “欸!欸!我这就去开票。”唐思聪能不满足吗?对此时的荣宝斋而言的,这个价格就是天价!他急匆匆离开办公室,和丁一忠下楼办理交易手续去了。 等他离开,卢灿示意,“付老,您继续说……” 付大佑对陈崇远咋咋舌,这位还真如传闻中那样,一掷千金啊! “此画不明确的地方有三:其一,无落款,无题跋,无钤印。虽然画风是范宽的,但这依旧逃不脱‘三无字画’的范畴,因此,我们不能直接定性它就是范宽的作品。” 这话说得有道理,卢灿点点头,表示认可。 其实,卢灿是有办法证明的。 那就是找范宽有落款、钤印、题跋的作品,两者进行对比。对比墨色、出笔、构图等等。如果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基本就可以断定这幅画的作者。 可此时的内陆,没这条件啊!故宫内都没有范宽的画,哪来的作品进行比较? 不过,卢灿有办法。 他是香江人,台北故宫中可是有两幅范宽的大作!他完全有机会,将这幅作品,与台北故宫所藏的范宽《溪山行旅图》《雪山萧寺图》,进行直接对比。 付大佑的手指移到钤印上,继续说道,“第二个疑点,就是传承!” “这幅画有收藏印十一枚,我们发现,最早的钤印应该是宋代皇室的‘御书之宝’方玺,可是,接下来的收藏,就直接跳到明末清初梁清标的‘蕉林’印。” “这中间的五百年,这幅画去哪儿了?完完全全的空白!甚至连专门记录宋皇室收藏书画的《宣和画谱》上,都没有这幅画的记录。” “这不应该啊?” 这怀疑,也是有道理的。 如此出名的一幅画,还有宋代皇室的收藏印,为什么《宣和画谱》没有记录?另外,从宋代到明代,中间可还是有南宋、元、明,这期间,这幅画不可能一方钤印没有? 卢灿笑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第三个疑问,就是这方小印!”他的手指落在画幅右侧边角的一方赭色指甲印上,内有两个字,为大篆体“喜隐”。 “喜隐一词,最早出现在司马迁的《史记滑稽列传》,有‘齐威王之时喜隐。’在这句话中,喜隐的意思是喜好隐语,也就是说话半含不露。” “一幅画中,为什么出现这种印签?我们有些怀疑,是不是后来的仿作者,特意留下这枚印签,告诉后人,这幅画是他仿作的?” 嗯?这么解释喜隐?听着也蛮有道理的。 卢灿呵呵一笑,摘下头上的雷锋帽,挠挠已经湿漉漉的头皮。 见他发笑,陈崇远问道,“卢先生另有高见?” 卢灿点点头,笑道,“确实有点不同意见。” 既然是鉴赏评论嘛,那就敞开来说,反正这幅画已经被自己买下来了。 卢灿带着白手套的手指,再度抚上这幅绢画,手指从那一枚枚钤印上滑过。 钤印十一枚,分别是有: 宋代制印风格的“御书之宝”的方玺印一枚。 明末清初收藏家梁清标的三枚印签,“蕉林”“蕉林收藏”朱文方印两枚和“观其大略”白文一枚。 在右下角的那枚大篆赭色“喜隐”印。 旁边又有“安氏仪周书画之章”“思源堂”白文方印两枚和“麓印”朱文方印一枚。 安氏仪周,是清朝初期著名的收藏家安岐。单名为岐,字仪周,麓村是他的号。原本是朝鲜人,他的父亲安尚义,在康熙朝重臣明珠家中做家臣,随后入了旗籍。此人是清三代的著名收藏大家! 最大最红的那枚印章,是“乾隆御书之宝”,好在这位十全老人,没在这幅画上题诗。 这枚印章下半部分,又钤有两方印,“潞河张翼藏书/记”朱文方印和“文孚嗣守”白文方印。 卢灿的手指,落在那枚最小的“喜隐”印签上。 “陈老,付老,第一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但后两个问题,都落在这枚印签上。” “喜隐,并非暗语,更不是您二老所猜测的伪作者的提示章。” “他是一人的印签,收藏钤印。” 卢灿的话,他们并非没想到,可是,从宋代到明末,谁的字号为喜隐? “这人是谁?”陈老连忙追问道。 “辽国枢密院直学士,辽国当时著名的文学家,耶律庶成!” “大辽?”“耶律庶成?”陈老和付老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 其实,有些东西,一点破就很简单! 他们见识浅薄?还真不是!古玩,毕竟不是考古! 八十年代的鉴定,谁留心辽国的收藏家?在古玩圈,大辽的历史都没什么人研究。 嗯?也不对,大辽的金钱,一直是收藏圈中的热门,可是,除了这些金钱,其他的,貌似价值都不高。 因此,他们拿到这幅画,从未想过,这幅画曾经被辽国官员收藏! 卢灿继续说道,“耶律庶成,字喜隐,好文学,精诗文,喜收藏,对中原的诗文字画十分景仰。” “他是大辽枢密院直学士,曾经参与檀渊之盟的谈判工作。” “也许,他在谈判过程中,学识渊博,得到宋真宗赏赐一幅皇室收藏的画作,亦或者宋朝官员用一幅范宽的画来收买他,没什么奇怪的。” “如果我们敞开来想,甚至可以得出,范宽知道这幅画是送给辽国官员的,所以不愿意留款、题跋,更不愿意钤印。” “因此,宋真宗为了证明这幅画是真品,在送给耶律庶成之前,匆忙盖上皇室收藏方玺,以皇室名誉保证这幅画是真品。” “所以,这幅画没有出现在《宣和画谱》中,因为它根本就没在皇室逗留,或者说逗留时间很短,就被转手送给耶律庶成。” “这幅画一直在耶律庶成家族流传,南朝哪会有记录?更不会有人收藏?” “今天,这幅恢宏之作,能重回故里,我们还真的要感谢上苍保佑!” 卢灿抓住“喜隐”这一突破点,展开一连串的鉴定联想,听得两人神驰目眩! 有道理吗?貌似有道理!可这种鉴定严谨吗?其实不严谨!可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这么振振有词? 卢灿说突噜了,把后世常见的“联想鉴定法”卖弄出来。联想鉴定,就是大胆设想,扎实求证。 陈崇远和付大友两人不约而同鼓掌。 无它,喜隐这一突破点,确实解/开蒙在这幅画作上的层层谜团! 卢灿的鉴定,精彩绝伦! 兴尽而归! 卢灿没再从荣宝斋挑选物品,今天的收获已经很大,他需要将这幅画送到张老家,让他老人家钤印一方。 嘿嘿,毕竟这幅画属于“三无”画作,虽然自己说得头头是道,可世人不这么认为啊。有张老的钤印,算是为这幅画再添一份保障。 至于荣宝斋的藏品,卢灿已经和唐思聪聊过,明天安排人过来清扫! 京城饭店的包车,停在琉璃厂西街南口。卢灿披着军大衣,手中抱着长达两米的书画盒,丁一忠在他身后一米,手中提着那两套笺谱。 街上没什么人,两人说说笑笑,来到街口转角。 街口拐角突然窜出一人,抡起手中的长棍,对着卢灿当头砸下! 事出突然,卢灿根本就没防备,再加上怀中抱着长两米的字画盒子,身上裹着军大衣,行动不便。 这一棍子带着呜呜的风声直接奔卢灿的头顶而来。 卢灿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肩膀竖起,脑袋低下来,将范宽的那幅画,搂在怀里。 砰!长棍子生生砸在卢灿的肩膀上。卢灿哎哟一声,应声倒地。 丁一忠双眼欲裂!这还是卢第一次在他眼皮底下被袭击! 也不管什么藏品,抡起手中两套笺谱,朝袭击者砸去!自己顺势而动,直接一脚飞踹。 袭击者刚打完卢灿,还没回过神,脑袋瓜就被硬物砸了一下,紧接着腰部巨疼,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长棍脱手。 丁一忠将长棍抄在手中,准备伸手拉倒地的卢灿一把。 六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各个手持木棍铁棒,围在倒地的那位袭击者身边,眼睛对丁一忠虎视眈眈。 卢灿被刚才那一棍子懵得有点晕,肩膀酸疼,好在今天穿的衣服厚,应该没受伤。 再看前面的七个年轻人,刚才袭击自己的,正在同伴掺扶下,往起爬的,正是荣宝斋的那个收银员。 靠! 今天这事,都是自己作的! 弄什么微服?化什么妆? 正文 第362章 老唐心机 卢灿无比恼火。 今天的事情,自己既没搭话,更没参合,这小子竟然想着拿自己出气? 这都是七十年代混出来的无法无天的性格!难怪有八三严打?这种混不吝且自以为是的社会风气,确实要好好整治! 将手中的画盒放在一边,又脱掉棉衣,还有立领风衣。 “棍子给我!” “没事,这七个小阿飞,还难不倒我!”丁一忠见卢灿没事,抡着棍子就准备往上冲。 卢灿一伸手,将丁一忠手中的长棍夺了过来,向前踏出几步。立即有两个毛头小伙子一前一后手持棍棒往上冲,兜头就砸。 这种打架,卢灿还真不惧,刚才只是没防备。 双手持棍,用肘弯护住木棍一端,向前一捅,直接捅在领头的那年轻人小腹上。那年轻人“呀哟”一声,弯下腰,像只大虾一样。卢灿长棍回手,再度上挑,棍子一端重重的砸在对方的下巴上,再一搅,那年轻人双手抱圈握住的铁棒,脱手而飞。 长棍三连击,让对手直接缴械,那年轻人一手捂着下巴,一手捂着腹部,蹲身在地,哎哟哎哟的不停叫唤。 第二个往上冲的人,立马站住脚步,被吓住了。 卢灿长棍拨弄,刚才第一人撒手的铁棍,咕噜噜朝丁一忠滚去,被他操在手中。 两人都有武器了,打架,还真不怯场。对方虽有七个人,明显都只是普通的小混混,没人专门练过。 丁一忠早就怒火中烧,有了铁棍之后,单手持棍,直接就冲上去,迎着第二个冲上来的人,斜着砸下去。 卢灿则握着长棍,直接奔着那余大华而去。 话说陈崇远、付大友还有唐思聪三人,送卢灿出门后,也没上楼,就在一楼八仙桌喝茶聊天。谈话的对象,自然是刚离开的卢灿。 唐思聪说豪气,陈崇远和付大友则佩服卢灿的眼光,顺便还预估一下,明天这香江小伙子,派人来荣宝斋,会买多少货品呢? 正聊着呢,外面忽然有人高喊,“打架了!打架了!” 四九城打架很正常,看热闹也很正常。唐思聪三人没兴趣,架不住那个叫来虎的伙计,还有另外一个伙计,两天站在门框探头看了看。 “啊呀!唐经理,不好了!”刚一眼,那个来虎就嗷嗷叫起来。 唐思聪吓得一哆嗦,手中茶杯翻到在桌上,怒骂一句,“会不会说话?怎么了?什么事?” “大华……是大华,带人打那两个香江人!”来虎还算是比较利索的,拉着他就往外跑,边跑边说。 唐思聪一怔,继而吓得魂飞魄散!外甥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一定是纠结街头的那帮狐朋狗友,撒气报复来着。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小子?活腻味了?敢带人打香江富豪?嘴中直念叨,过台阶时,一步没跨过去,差点摔倒。幸亏旁边的来虎机灵,将他抱住。 陈崇远和付大友也惊到了!起身跟在后面出门。 想想老友,陈崇远连连摇头,老余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混账小子?这下有难了! 余大华是余老头的独子,年近四十时才有的,算是老来得子,因此一惯比较宠溺,再加上唐家在琉璃厂一带很有地位,这下,终于惹大祸了! 出门几步,便看见双方棍棒交加,打在一起,那余大华捂着腰部,嘴中不停乱骂着,时不时拎着短棍冲上去砸一下。 “你这……畜生!还不住手?住手啊!”唐思聪嗓子嘶哑,挥动手臂,往那边跑去。 街角距离荣宝斋有五十米距离,已经有不少人站出来围观,双方棍棒交错,根本就没人敢上前栏架,倒是有两个店主,打了报警电话。 唐思聪连喊几声,声音凄惶,终于还是被热血沸腾的余大华听见。 舅舅来了?第一念头就是赶紧跑! “走!赶紧走!”他挥挥手,转身要跑。 混战中,卢灿挨了几下,哪肯放这小子走?见他转身露出后背,连忙垫了一步,一长棍捣出,正中对方后背。这一记不轻,直直的戳在对方的肋下,卢灿清晰的听见咔嚓一声,应该是肋骨断了! 哎呦!余大华趴在地上,蜷着身着,抱着腰部和肋骨,嗷嗷直叫。 另一边,丁一忠也挨了两下,他的战果要辉煌得多,放倒三个。 这下二对三,卢灿和丁一忠轻松了,三两下,将剩余三人撂倒在地。 等唐思聪、付大友和陈崇远,带着几个伙计赶到现场时,那打人的七个人,躺了一地。 “卢…卢…先生,对…对不起!管教不严!真对不起!”唐思聪第一时间向卢灿赔礼道歉,见对方脸色阴沉,知道这事恐怕无法善了! 心中越想越气,走到外甥面前,也不管他是否受伤,抡圆了脚,直接两脚狠踹,一边踹一边大骂:“你找死,别拉着我一起死啊!你老余家不要过了,你别拉着我唐家陪葬啊!” “舅舅……”许是唐思聪一脚揣在受伤部位,那余大华蜷着身子嚎道。 “别喊我舅舅!你是我舅舅!你特么的祖宗八代都是我舅舅!老余家怎么有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我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祸害?” 唐思聪是真怕了! 这件事肯定要有人负责,自己既是当事人的舅舅,又是荣宝斋的经理,这件事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不用说别的,这事一披露,自己这经理,算是到头了! 小日子过得挺好的,活生生被这小子连累!你让他如何不恨!一边骂一边踹。 好在他还知道这是姐姐家的唯一独苗,所踹部位都不算关键。 这事得解决啊,见卢灿脸色阴沉,陈崇远头皮发麻,这小子够狠的,二对七,被伏击,竟然还能全胜。 “卢先生,你…没事吧?要不,先到店里歇歇,我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想出头也得出头啊,不见唐经理已经魔障了吗?这件事,怎么着也和自己有关啊。陈崇远只得硬着头皮,向卢灿问道。 今天纯粹是无妄之灾,卢灿一肚子火,没理会他的话,目光四处搜寻。那两套笺谱还好,没落到水坑了,书套也还完好。走过去,弯腰把这两套书捡起来,扑扑上面沾染的尘土。 又抽身回到自己放范宽画盒的地方,穿上风衣,又将棉大衣套上。刚打架出汗了,冷风一吹,容易感冒。 将画盒夹在腋下,路过陈崇远身边时,终于开腔了,“陈老,这事稍后会有人来处理。您老……秉良心说话就行!” 这事,真的没法善了了!陈崇远只得从心底,替老余一声叹息! 这可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涉外案件,另行处理的,罪加一等都算是轻的,这还是对方不发力的情况。可现实是这年轻人有财有势,无辜遭到殴打,能不发力吗? 弄不好,余大华这小子,判个一年三年的,也不意外。 唐思聪一直在偷看卢灿,见他要走,急了,这可是事关自己的仕途啊!连忙撇下自己的外甥,双手拽住卢灿的胳膊,“卢……卢先生,您别急着走,您看……您看这事……” “那孩子是我姐的独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毛病多,我都知道,这件事与你一丝一毫关系都没有,都是那畜生自己挑的事!您能不能手下留情,我姐家就这么一个……她今年都六十二了,身体还不好,要是这孩子抓进去,估计她也挺不下去!” 唐思聪是个聪明人,这求情求得非常到位,拿六十多岁的老姐来说事,听得卢灿一阵烦躁。抽抽胳膊,被唐思聪抱的死死的,没抽/动。 另一边,陈崇远也帮衬着说道,“卢先生,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老余和我们都很熟,老夫妻两人都是老实人。这个混小子其实是气迷心窍,他是气我骂他的那几句呢。这不,撒气撒到您头上?这件事与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到哪儿我都这么说。” “老余真是个老实人,您手中拿的那套京城笺谱,还是老余一刀一刀刻出来的,手艺好的不得了。回头,我让老余来给你赔不是!” 付大友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一言不发,许是早已瞧余大华不顺眼。 卢灿被这两人缠的心烦不已,冷声说道,“唐经理,你说,这事怎么办?” 开口就好!唐思聪心底长吁口气,“我们回店里说好不好?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我替我老姐求你了!” 此时,卧在地上的余大华算是彻底明白,自己闯祸了,闯大祸了!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舅舅这般模样! “还挺尸呢?不赶紧走?等公安抓你们去吃枪子呢?”等陈崇远、付大友拥着卢灿往前走几步后,唐思聪对着地上躺着的七个年轻人一阵怒吼。 这几个人都知道闯祸了,闻听之后,也不躺在地上哼哼了,相互掺扶着,马上开溜。 他又示意来虎,带着店中另一个伙计,把扔的一地的棍棒全部捡走,扔了。 这么做,倒不是想要赖账,而是,怕公安的查出来。这件事,只要卢灿不报警,公安不介入,他的职位,走走关系,基本能保住。 现在,他头疼的是,怎么封卢灿的口? 人家有钱有势,听说女朋友更是站在友谊商店,能惊呆一片的天仙般人物,况且,此时就是让自己送给他女人,自己也不敢呐。 唐思聪一边挠头,一边琢磨。 这小子喜欢古董,貌似只有从这方面入手。 荣宝斋是国营的,动不得,每年都有查账,动不得。 自己的藏品?这些年,唐思聪也收藏了几件珍品,可是,一想到从自家柜台上取下那些宝贝,肉疼啊! 靠!我为什么要替你老余家背锅?你老余家不是还有一件传家宝么?唐思聪冷哼一声。 就它了! 那香江人一定喜欢! 重新抵达荣宝斋,唐思聪赶紧上前,拉着卢灿往楼上走。 关上办公室的门,唐思聪直接说道:“卢先生,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我出面,帮您找一件绝世宝贝,保证您喜欢,您看怎么样?” “绝世宝贝?比那幅画还绝世?”卢灿眉头直皱,怼了一句。 唐思聪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性质完全不同。” “卢先生家中经营玉石,对田黄不陌生吧。”唐思聪欠身问道。 卢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田黄?虽然贵重,可算不上绝世吧。我看,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 唐思聪连忙伸手,将他拽住,“卢先生,您听我说完嘛!” “我姐夫家,有一块传世之宝,从明代就传下来的老田黄,而且是田黄冻石,大块的,两斤六两重。” 咦,这下卢灿来了兴趣。 极品田黄的珍贵,还真可以说是绝世之宝,尤其还是一块从明代传承下来的老田黄,份量也足。 “别看我姐夫家现在不怎么样,可是祖传的雕版工艺呢?他的祖上,是明代雕刻家余象斗,家传手艺。” “你姐夫是双/峰堂余象斗的后人?”这下,轮到卢灿惊讶了。 “可不是嘛?祖传的雕版绝活,一等一的好手,要不是让那混小子顶职,我真不舍得他退休。” “余象斗为闽省人,发达时曾经用一百两黄金,从同乡手中购买了这块田黄,如获至宝。他自己在这块田黄石上雕刻了一部《般若经》。东西是真的,品相也好。有一次我姐夫酒喝高了,拿出来向我显摆,我看得真真的!” 一块石头上雕刻一部经书?微雕? 如果是真的,还真如唐思聪所说的,绝世之宝啊! 正文 第363章 津门张家 这余象斗,说起来和卢灿的缘分不浅呢。 上次在台岛的东瀛宪兵俱乐部密室中,卢灿所搜罗书籍中,有大量余象斗双/峰堂刻印的小说、演义,嘿嘿,没想到,到京城后,竟然和余象斗的后人,打了一架! 卢灿在琢磨这件事,唐思聪着急的等他决定。 咄咄咄!有人敲门,唐思聪恼怒的打开门,是那叫来虎的伙计,两人在门口嘀咕几句。声音虽小,卢灿耳力不错,应该是琉璃厂派出所来人了,正在一楼呢,让唐思聪下去应付。 关好门,唐思聪回身,脸色焦急,下面的人还不知道说什么呢?可眼前这位少爷,还没松口,“卢先生,您看这事……” “行!今天就给你唐经理一个面子,这事,我不追究。如何处理,你老唐看着办……”卢灿站起身,穿上外套,“稍后,我安排人来接洽这件事。” “欸!欸!我一定处理好!您放心!卢少真是大人/大量……”见卢灿终于松口,唐思聪放下心头大石,没口答应。 “告诉你姐夫,那件东西,我会按照市场价支付的,不会占他便宜。”卢灿本来还想说让你姐姐好好管教孩子,否则以后……,想想后,又停了下来,管他去死? 八三严打,那小子如果还是这等作风,一定逃脱不了铁拳。八三严打,在后世一直有争议,但它确实对重整当时社会风气,安定社会人心,有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朱老总的孙子都被抓去吃枪子,吓坏多少牛鬼蛇神! 卢灿下楼,带着丁一忠,一言不发的离去。唐思聪则满脸笑意的迎上坐在八仙桌旁边的白色制服的公安人员。 这件事交给谁处理?自然是徐奉和张泽宗! 徐奉已经是正在筹备中的纳徳轩珠宝京城办事处的副主任,代表卢灿处理这件事正合适。至于正牌主任,卢灿打算回去找田乐群商量商量。 张泽宗也安排了一个职位,卢灿的私人代表。虽然有些无厘头,可这职位羡慕得徐奉直咂吧嘴。 私人代表什么?代表关系亲近啊! 张泽宗还有权力帮虎园收购文物,卢灿会定期给他打入一些外汇。 两人的办事能力都不错,第二天一大早,卢灿面前出现那尊余家的传家宝。 不得不说,这尊明代田黄非常漂亮,难怪余象斗要用它做传家宝。 整块田黄为山岚状,通体如同黄蜡,晶润亮泽,萝卜纹清晰呈现金丝状,表层已经形成衍生皮。衍生皮是田黄雕刻成艺术品后,经历较久时间和岁月衍生的皮,包浆厚重,老货无疑。 卢灿看过一眼便不想再看。 无它,他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 似想一下,表面不足五十个平方厘米的面积上,密密麻麻雕刻着《金刚般若波罗经》一万一千九百多字,那是什么感觉? 典型的蚂蚁附山啊! 还有一个原因让卢灿不想上手,心理堵得慌。 刚才张泽宗和徐奉回来,提及老余家为了这件事,吵翻天了! 老余头为了这件事,将老鼠药都拿出来了!吵吵着要上门找卢灿求情,求他放过自家小子一马,求他不要觊觎老余家传家之宝,那香江先生要是不答应,就死在他面前! 让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干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可见他的心痛至极! 唐思聪能让他来吗?他和陈崇远死死拉住老余头。 自己这算是仗势凌人吗?虽然让徐奉两人,给老余家留下五万外汇券,那又能怎样?人家保存了三百多年的传家宝,从此失去。 宝贝虽好,自己似乎失了平常心! 卢灿莫名的烦躁,挥挥手,“宗哥,带给张老看一眼,顺便问问,我这事处理的对不对?老爷子要问经过,你详细和他说一遍。” 昨天下午,将范宽的那幅画送给老爷子过目,张老心欢喜,连着盖了两枚鉴赏印“游春主人”“好好先生”。 在他看来,这幅画,百分百是真迹。 卢灿顺带着问了一句,余象斗家传田黄宝石的事情,哪知道,老先生博闻强记,还真的想起来,这件事有详细的历史记录。 记录这件事的主人,名叫曹学佺,与余象斗算是同时代同乡人,“闽中十子”之首,明代官员、学者、诗人、藏书家。 此人与余象斗一样,嗜好田黄(甚至有人传言,田黄之所以在南方兴盛,正是此人的推动),他的字号“石仓居士”就来源于家中所珍藏的田黄石。 大家对这人可能不熟悉,但提到一副对联,一定有印象:“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就出自曹学佺之手。 余象斗是大出版商,曹学佺是藏书家,两人同时代,居住在同一所城市,必然关系不错。所以曹学佺在他的《石仓方物杂记》中,有过“偶得金石一方,六斤四两,中隙,文台精工,一为《石仓诗文》,一为《金刚》……”的记录。 老爷子记忆力太牛,完整的复述他所看过的这本“杂书”。 这一招让卢灿瞠目结舌——难怪老爷子从小被人称之为过目不忘的神童。 《石仓方物杂记》又被称为《方物记》,是曹学佺所编写的有关奇闻异物的一本书,一共十二卷。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曾经得到过一块金石,也就是田黄石,重六斤四两,这块石头中间有裂缝。文台(余象斗字文台),精于雕刻,所以请他将石头劈开,雕刻了两本书,一本是自己的诗集《石仓诗文》,另一本被雕刻为《金刚经》。 虽然没说那方微雕有《金刚经》的田黄,卖给余象斗,但余参与这件事,是真实的,因此这件东西,是有历史记录的。 至于是不是一百两黄金购买的,已经不重要了。 老爷子对这块微雕《金刚经》的极品田黄很有兴趣。 所以,卢灿让张泽宗带这块田黄回家,送给老爷子观赏,顺带着帮忙问问,自己有关这件事的处理,是否合适? 徐奉和张泽宗两人,似乎也看出卢灿的心情不太好,带着盛放这块田黄的红木匣子,匆匆告辞。 是的,卢灿心底很矛盾。 北上京师之后,他发现,自己对这块曾经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土地,依旧有着深深的眷恋。尤其是见到上辈子曾经闯入自己生活圈中的那些人,譬如金光喜、陈子华、彭彭木这些,也许,未来还会遇到更多,他的那种熟悉感觉,越来越强烈。 上辈子在京师的日子,总体还说还是很愉悦的。 京城人嘴碎,但歧视很少,也很热心,自己所接触的那些人,穷凶极恶的也有,譬如那位拿斧头劈向自己的,但更多的还是向善之人。 因此,昨天事发当时,他恨不得将老余一家人生撕活剥,一晚上过去,恨意消减下去,反而觉得这又算什么大事?自己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逼得人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卢灿一个香江人,有这本事吗? 还真有!不说别人,单单徐奉,昨天听说此事后,就咬牙切齿的,准备将老余家彻底弄进去!别看他在卢灿面前,和颜悦色的,可在外面,依旧是副部级的孙子,妥妥的官后代。 没见他最近出面,帮卢灿购置房产,张泽宗直感叹,副部与副厅(张博驹的级别)的差距,如此之大! “阿欣,我出门散散心,你去吗?”卢灿来到走廊,对隔壁喊了一嗓子。 隔壁是孙瑞欣的房间,她闻声探出头来,对卢灿笑笑,轻声叮嘱:“别走远了,我和吴姐还在开会,商量下一轮的谈判,你去吧。” 又对卢灿身后的丁一忠说道,“我们在酒店,不用安保,忠哥把阿全也带上。” 昨天卢灿被袭击,小丫头吓坏了,仔细检查后,感觉卢灿依旧那么龙精虎猛,才放下心来。 阿全是另一名安保,平时在酒店,负责物品的看管。 田坤带这两位安保去哪儿了? 嘿嘿,他在京师住了两天后,就带着秘密任务走了,卢灿让他去找一条渠道,如何把堆积在张老家中的物品,安全的带回香江。 卢灿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出了京城饭店,对面就是长安街,街上涌动着自行车流。人群依旧是灰棕色,但偶尔能看到大红色的风衣出现。 时代终究在向前奔涌,也许不用两年,这里的灰棕色将彻底褪去。那时,将开始属于中国的精彩! 站在台阶上,尽管冬日的风有些刺面,卢灿的感觉要好多了,扩扩胸,端平胳膊,又踢踢腿,好几天没锻炼,这身子骨有些僵硬。 “大爷,这台阶上太凉,不能久坐!要不,您去里面坐坐?”台阶最下一级,一位灰袍老者,正坐在水泥台阶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呢。卢灿好心的提醒一句。 “哎!谢了!进不去啊!尼玛刚被赶出来!”老者一开口,十足津门味道。 赶出来?京城饭店还干这事?卢灿来了兴趣,走下两级台阶,蹲在老者身边。 老头子足有八十岁!京城饭店不让八十岁老者进门休息?卢灿皱着眉头,正准备问问不远处的门卫。 老头子又说道,“也不怪人家,我老头子想进去找一人,这里不放生人进去,也是能理解的。可是,连电话都不给我通报一声,这就过分了,你说是吧?” 老头子白发白须,大冷天的坐在台阶上,怪可怜的。 “老爷子您找谁?我给你捎口信!” “哎呀,那感情好啊!我找一个香江佬,具体叫什么不知道,不过挺有钱的,昨天在荣宝斋,买了我家一幅老字画,听说花了不老少。” “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把画赎回来!” 靠!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不用说,这老者就是找自己的!老先生是津门张家的老爷子!追那幅范宽的《雪景寒林图》的! 尼玛的!自己最近手不顺? 昨天袭不说,花二十万买一幅字画,竟然还有人追上门讨要? 正文 第364章 攀出亲戚 “老爷子,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卢灿往他身侧挪挪,装作好奇的问道。 “嗨!家中……”老头子把手中的烟袋锅子,在台阶上磕嗑,想说来着。 又抬头看看卢灿,见他年轻,看着面相不坏,一口京片子,警惕之心小了不少,可还是把话憋回去了,摇头叹息一句,“总之,那是家父传下来的一幅好画,不能丢了。” “那您应该直接去荣宝斋啊?”卢灿旁敲侧击,想要把他引走。 老头子拿着空烟袋,拔了一口,“怎么没去?一大早我就去了!小唐不在。” 呃?估计唐思聪正在他姐夫家,逼老余头拿出传家宝了结余大华的事情呢。 “呵呵,您老消息还真灵通,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您确定在这里?”卢灿又问道。 “怎么不确定?别看老头子我老得走不动道,可当年琉璃厂也是有一号的!我在琉璃厂开设宝古斋的时候,小唐(唐思聪)才出生,我还喝过他的满月酒。” “老唐当年在荣宝斋,都要给我三分薄面。” 我去,这位也是大拿啊!唐思聪今年怎么也快五十了吧。他出生?那不是说老先生在三十年代的时候,就是琉璃厂古董铺子的老板? 注意,是老板!这种人在琉璃厂要比经理人有面儿。唐思聪的父亲唐雨生,当年就是荣宝斋的经理人,自然要给其他店铺老板面子。 难怪他能找到这里? 五六十年前,他在琉璃厂就颇有影响力,现如今更老了,去那些店铺中,打探一下消息,还真的不是难事。就是陈老、付老见到他,都要给面子。 “老先生,进屋里坐吧,有什么事,慢慢聊。”卢灿的语意,含糊其辞。 这件事,他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按理说,这件事又与他关系不大。 他不过是高价从荣宝斋购买了一幅画,头疼的应该是荣宝斋。 可是,看着这八十多岁的老者,大冷天的坐在台阶上四处寻找传家宝,这心理,该是什么滋味? 许是地上真凉,老头子撑着胳膊,想要爬起来,手软无力,差点栽倒,卢灿连忙伸手,将老先生抱住。 瘦弱的身躯,很轻,身上的青袍棉袄,很薄,手中除了一杆烟袋锅,还有一只小布包,被他紧紧攥着。 掺扶着老先生进入门厅,那门卫想要伸手阻拦,被卢灿一眼瞪退。 “小伙子?你在这家店工作?”老先生此时还没怀疑到卢灿的身份,感激的拍拍卢灿掺扶他手臂的手掌。 “这……”卢灿想来想去,还是不打算隐瞒身份,因为这位老者,值得尊敬! 卢灿曾经多次参观津门博物馆,对张淑成老爷子的事迹颇为了解。 张老原籍通县潞河,自小受父亲张翼熏陶,喜欢收藏。 张翼曾担任光绪朝的工部侍郎,颇有名望,家资丰厚,但在抗战期间,张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其房产、店铺等大多被侵占与掠走。此时的张老,开始闭门谢客,坚决不为东瀛人做事,只能靠变卖家产艰难度日。当时,一个东瀛古玩商看上了张家收藏的字画,希望他可以将这些字画转卖给自己,但都被拒绝。 这个东瀛古玩商勾结驻津门的官员,侵占了张家仅剩的一处房产(现在的市体委办公楼),声称只要他肯卖掉收藏的字画,哪怕只卖一幅,房产便归还给他。在这样的威逼利诱之下,张老先生都没有妥协。 进入八十年代后,更是将家中藏品,悉数捐献给津门博物馆。与另一位收藏大家周叔弢,并称“津门博物馆两大捐赠人”。 这样的人,永远都值得尊敬。 卢灿扶着老先生,在大厅旁的休息处坐下,挠挠头,“老先生,也许……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位……香江佬。” “你?!”老先生一惊,推推老花镜,仔细打量卢灿,“你不是京城人?” 承认自己的身份后,卢灿如释重负,说话也松快多了,“老先生,我昨天在荣宝斋,买了一幅范宽大师的画作……” “那就是了……就是了!”老先生点点手指,言语中多了几分惊喜,继而落寞,呆坐在沙发上,手中烟袋不停的在大理石地面敲击。 一个想要拿回家传之宝,一个不太想还回去,气氛中多了一份艰涩的沉默。 许久,老先生微微发颤的将手中的布包亮出,解除上面的布扣,露出里面的东西,缓缓推到卢灿面前。 “小哥儿,老头子我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好,这是我的棺材本,都在这。我也不问,你买那幅画花了多少,多了我也出不起,你看……” 卢灿了一眼,这个布囊中,有两沓皮筋捆扎好的钱币,还有一些零散的毛票和银币,另有一枚玉扳指,一方老和田白玉手镯,一串银质项链,另外,还有一张房契。 这还真是棺材本!钱币估计有两千多点,玉扳指、手镯、银项链,这些此时不值钱的,唯一值钱的是那张房契…… 嘶!卢灿囋么嘴,这事闹得! 对张老,他挺同情的,可真要让他把画交出去,自己心头如同割肉般。 他将包裹摁住,语气尽量温和,“老爷子,这件事,您得让我考虑考虑……另外,我觉得您应该先去找荣宝斋的唐经理,我和他有正是交易合同的。” 卢灿确实没想好该如何处理,只能把唐思聪往前推,谁让他收这件东西的时候,不明不白的? “这样啊?”老爷子的语气非常落寞,听得让人心酸。他又何尝不明白,这是年轻人的推托之词。 他可以在文化站那边倚老卖老的耍脾气,他可以在荣宝斋赖着不走,因为他与唐家的关系不浅。真要让他赖上卢灿,老爷子还做不出来,毕竟是外商,还要给国家留点面子不是? 沉吟许久,他抬头希冀的看着卢灿,“小哥儿,我能看看那幅画吗?” 这要求能拒绝吗? 如果从买卖角度来说,这时,肯定不能让对方看旧物。睹物思情,万一发生点什么状况,跟谁说理去? 可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可怜巴巴的眼神,那杀伤力,无与伦比。 实在受不了,卢灿搓搓脸,站起身,“行!老爷子您跟我走。” “欸!欸!多谢小哥儿!”老先生面露喜色,将棺材本系上,重新捏在手中。 卢灿领着他,出京城饭店,指指后海那边,“那幅画在我的一位师门长辈手中,他正在给那幅画重新装裱。您……就一人?” “还有……我儿子,在荣宝斋等小唐回来了。” 呵呵,然来兵分两路来着。 “那我们……等等他?”卢灿担心老者稍后,别看到家传之宝,晕倒过去,该怎么办? “不等了!我们过去看看。”老爷子心急。 想想也没什么,有张博驹老爷子给自己见证,真要出什么问题,也赖不到自己身上。 卢灿带着老爷子,丁一忠和阿全跟在后面。 “你……的师门长辈,是张博驹?”一进后海胡同,张淑成惊讶的问道。 “您老认识我师伯?” “他……是你师伯?!我就说嘛,张老弟那一身鉴定功夫,不可能是自学成才的,果然是有师承的。”张淑成的口气忽然变轻快。 听他口气,和张博驹老爷子关系挺熟呢? “您老和我师伯……”卢灿指指张家大院的门,问道。 “张镇芳老爷子,和我父亲当年都在袁世凯手下办差,镇芳老爷子后来在津门养老,就住在我家隔壁,你说,我和你师伯熟不熟?”老头子斜着眼睛看了卢灿一眼,语气中不自主带出长辈的味道。 还真忘了这事。 张翼可不仅担任光绪朝的工部侍郎,最早是原为醇亲王载沣的侍从。后历任江南候补道、直隶矿务督办。袁世凯北洋政权时,又担任热河矿务督办、路矿大臣,也算是民/国初年的风云人物之一。 他和张镇芳相熟,这不很正常吗? 张博驹老爷子今年八十二,张淑成今年八十三,两人相熟,甚至是好友,完全不意外。 靠!这扯来扯去,竟然扯出一位长辈来着! 这事,究竟是好是坏?还真说不好。 这不,得知卢灿是张博驹的师侄,老头子来精神了。 自己上台阶,把张家院子的门环,叩得叮当响。边叩门边喊,“张春游,你老哥我来看你来了!还不赶紧开门?” 看得卢灿目瞪口呆。 在京城,敢对张博驹张老直呼其名的,很少很少! 春游,也算是张博驹的别称,他曾经组织“春游社”,成员均为当时中国化界中的一批元老精英,是各文化领域享有盛誉的代表人物如叶恭绰、卢慎之、张润普、于省吾、周汝昌等人。因此,只有关系密切的人,才叫他张春游。 开门的是张泽宗,“张爷爷,您怎么来了?” 这句问候,证明张淑成老爷子刚才所言非虚。 不过,卢灿旋即奇怪了! 昨天下午,把这幅画送给张博驹张老鉴赏时,他肯定看到了张翼的收藏印章,也能想到这幅画应该出自张淑成家的! 可是,老先生昨天为什么提都没提两家熟识这件事? 难道是……张博驹老爷子,对张翼一家其实有心结? 卢灿紧随着张淑成老爷子进门,张泽宗惊讶的问道:“咦?阿灿,你怎么也来了?我家老爷子,正趴在那块石头上挪不开眼呢!” “石头?什么石头?春游人呢?”张淑成胳膊搭在张泽宗的手臂上,老家伙一大早从通县赶过来,先去荣宝斋,又去京城饭店,真的累了。 “欸!张老,我这就带您过去!”张泽宗搀扶着张淑成,往客厅走去。 又对张博驹的书房喊了嗓子,“爷爷,津门的张爷爷来了!” “哦!老张头啊!你还真能找啊!我就猜到你会来!”张博驹的声音,从书房那边传过来。不过,听他的意思,对张淑成追讨这幅范宽的画,似乎早有预计? 可是,老爷子为什么昨天没告诉自己? “阿宗,你带老张头去客厅坐坐,我稍后就过去。阿灿,你来一下!”老爷子看到卢灿和张淑成一起出现在院子中,对卢灿也喊了句。 卢灿正满怀疑问呢,连忙朝书房那边的走廊奔去。 书桌上,摆放着那件田黄石,旁边还有一枚放大镜,刚才老爷子正在看上面的微雕呢。 见卢灿进来,张老摘下眼镜,揉揉眼眶,“范宽的那幅画,你准备怎么处理?” 卢灿龇龇牙,咬咬嘴唇,他还以为张博驹老爷子这是为对方求情呢?沉默半晌,说道:“那老爷子怪可怜的,要不……还给他?” 这句话说完,卢灿心都在滴血。 张博驹重新带上眼镜,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摸摸卢灿的卷发,“好孩子!” “不过,这幅画不能放,不仅不能放,那老张头家,可还有不少好东西呢!你得多准备点钱,我能让他把所有藏品主动掏出来!” “稍后,这件事你别说话,我来对付老张头。” 老爷子的一席话,虽然卢灿一头雾水,可是心头狂喜,好事啊! 正文 第365章 收藏境界 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这么有把握,也不明白老爷子昨天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不过,老爷子肯定不会害自己。 这幅画,也在书房,卢灿抱着画匣,跟在张老身后,前往客厅。 “老张头,你家还藏着这么个好货?还瞒我这么多年?”一进门,张博驹就笑着调侃。 张淑成正在喝茶,站起身来,拿着那根长足有两尺的铜锅烟袋,敲敲桌子,“春游,还真不是有意要隐瞒,实在是……老父在世的时候,定下的规矩,我磕头答应的。” 张博驹呵呵两声,示意卢灿把画匣放在客厅的八仙桌上,“阿灿,我和你张爷爷聊点私话,你自己忙去吧。” 挥挥手,就把卢灿和张泽宗赶出来。 得,有老爷子帮自己扛事,更好! 卢灿和张泽宗往存放物品的西厢房走去,那里有人。虎园博物馆的一位工作人员,正在逐件统计京城购买的文物,做文表呢。 “潘奶还去美术社上班?”刚才进门,没看见潘苏,卢灿信口问道 “我潘姨奶,最近活得可滋润了。昨天小姑从陕北回来,这会,俩人去双安商场买东西去了。” 记忆中潘苏有个女儿,远嫁陕北,似乎是位画家,但无甚名气。另外,双安商场是京城比较上档次的百货店,货品比较齐全,有部分涉外性质,但主要是针对国内市场。 “你刚才和老爷子提过老余家的事没有?老爷子对微雕田黄,什么意见?” “说了,可是我爷爷很奇怪,念起几句诗词。” “哦?什么诗词?” “第一句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句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句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具体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卢灿摸摸嘴角,他倒是有些明白,老先生应该是在说一件形而上的事情——那就是收藏的多重境界。 上辈子就有很多人谈论过,收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有高人说“看过即拥有”;有慧根的人说“看山看水”;也有人很实际的说“收藏即知、行、得”。上辈子,卢灿对这些言论嗤之以鼻,那时,他对收藏的认识很简单,“得到即收藏!” 这一观点,根深蒂固,影响至深。自己也从来没感觉到,这其中有错误。 可是现如今,他已经有些动摇。人力有穷时,自己已经被家人、身边人还有朋友当成“收藏疯子”,自己的大部分收入,都投入到收藏中,可即便这样,摩罗街、荷里活道、乐古道依旧生意火爆,精品层出不穷。 自己连把香江所有好东西拢在怀里都做不到,更别说世界了! 还有一点就是,上辈子看到一件嘉庆朝的官窑瓷器,都能视若珍宝,可现如今在虎园博物馆,嘉庆朝的普瓷,根本上不了名录,除非是精品。就这样,还被李林灿嘲笑过两次,说他没见过好东西。 因为所处层次不同,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收藏,真的是有境界的。自己这段时间的烦躁,何尝又不是收藏过程中的“得到”与“失去”之间的困惑? 老爷子说的这三句话,指不定就是他对收藏境界的体悟? 他认为,自己卡在某一瓶颈中? 稍后一定要问明白。 上辈子,古伯带着他,也许是古伯自己也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也许是卢灿根本就没有触及到这种形而上的问题,所以,他没和卢灿聊过一句。 在香江,购买古董,用钱易货,从没有涉及到这种从别人手中夺取传家之宝的经历。可这次来内陆,他经历过,还不止一次。 在他人的收藏欲望,与自己的收藏追求,发生激烈碰撞时,对于收藏的看法是否成熟,已经在考验他的心智。 是的,卢灿正处于某种瓶颈。 ……………… 客厅中,两位八十多岁的老家伙,看完范宽的那幅画后,喝茶聊天。 张淑成筹谋着如何让张博驹出面,帮自己说情,结果自己还未开口,张博驹先来了。 “老张,我们都老了,你还要比我长一岁,后人又都算不上精于此道,关心外物,胜于关心文物。所以啊……这些东西总归要找个归宿。” “当年义文斋,是因何关门的,老张头,你心理有数,又何必固执呢?” 义文斋怎么倒闭的?老一辈的人都知道。 牛街草张家,兄弟六人,合股“义文斋”。创业期,兄弟同心,义文斋很快成为廊坊头条胡同有名的玉器珠宝店。 “义文斋”的经理叫张润芝,前文提到过,是“集珍斋”改家改宋岩名义上的舅舅。义文斋的崛起,离不开“孙殿英盗东陵”一事,这件事在前文也提过。 义文斋也算是廊坊头条的老字号,资金实力不错。在尊古斋黄百川接到谭文江的东西时,他们也接到一批,出面人是谭文江的弟弟谭荣就。 黄百川那儿数额巨大,高达拾万交易额,实际核算价值超过五十万大洋,义文斋相对较少,交易额为六千大洋。 在黄百川被抓后,义文斋认罪态度很好,以“不知情”的名义,将所有物品全部主动上缴给北平警备司令部,得以逃脱一劫。 但这批财货,义文斋自然不愿意放弃,草张家兄弟众多,张润芝安排四位兄弟,偷偷前往孙殿英的部队,私下偷偷收购大批普通士兵所抢到的珠宝财物。 呵呵,这一收购,义文斋赚大发了!那些士兵不懂行,给个三瓜两枣的,就能换来一件珍品。义文斋用这批货物,打通东瀛、法国、美国等诸多国家的销售渠道,顺带着把北平一带的官宦人家的客户群体,拉拢不少过来。 义文斋的兴旺,自然不在话下。 可这样的一尊店铺,在改宋岩出走,集珍斋成立之后,渐渐没落。 创业容易守业难。张家六兄弟,早就没之前的团结,在义文斋逐渐陷入困境后,他们终于分道扬镳。家中所藏的那些高古玉器、珍珠货品,被瓜分一空。更有许多珍品,流落国外。琉璃厂老收藏家,提到义文斋,莫不摇头感慨。 这个故事,张淑成怎会不明白? 他抬头看了当年的发小一眼,自然明白对方的心思,他在劝自己,把东西出手呢。 出手?自己有这方面的计划,可从没想过卖给香江佬。在此时内陆很多人看来,香江人,不算是“正宗中国人”! 张淑成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张家藏品能保全,多亏了津门博物馆的冯德生馆长,在动/乱的岁月中,以文管会的名义,将张家物品,从革委会手中接收过去。前两年张家平反,他们又将这批藏品,原物奉还。因此,张家欠津门博物馆一个天大的人情。 张淑成有心思,自己老了之后,这些文物,全部捐赠给津门博物馆。 这幅画的流失,与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四天前的晚上,自己第一次在晚饭后提及这个建议,家中子女都沉默不语。看得出,他们心理有点疙瘩。当晚,这幅画便被人顺出,第二天以二百块的价格,卖给通州文化站。 这应该是孩子们最直接的反对表现吧。 可这件事,愈加坚定张淑成将藏品捐赠的心思。 正准备开口分辨两句,张博驹又说道:“知道你老张一直有想法,想要把藏品捐出去,这种心思我赞同,这些精藏之物,终归是要面世的。” “你老张家四子一女,过得都算不上如意。与其免费捐赠,不如换点阿堵物,让孩子们也有些盼头。别亏待孩子,都是自己的后人,这些年因为家传的那些藏品,他们也吃够了排头,给他们一点念想,没错的。” 张博驹抬头注视这张淑成,“你家老大,在三四十年代,就因为这事,被打折了腿,现在还瘸着吧。老张头,不是我说你,心太硬,不合适。” “老大那一门五口人,挤在两间平房中,我去年回老宅,刚巧看了一眼,不舒服啊。” “我寻思着老二、老三、老四,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吧。” 张博驹的一番话,让张淑成脸色变得犹豫。 是的,这些年,他欠孩子们很多,孩子们因为他的坚持,日子过得不像样。 “别看我这些年,捐了不少东西,可我张家,现在还有半片胡同留给那几个不争气的。津门的老宅子,沪上还有一片宅子,都是留给他们的。” “你留下什么了?当年洋楼换来的三室一厅房子,现在挤进去多少孩子?你还想着他们为那点房子争吗?” “终归,我们还是要靠他们来送终的。”张博驹伸手拍拍张淑成的手背。 张淑成端着烟袋杆,使劲拔了两口,家中的困难,他一清二楚。可是,他同样有自己的坚持,抬头看来张博驹一眼,“春游,你这是替你师门侄子游说?他可是香江人,卖给他,这些东西可就算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就是他的坚持——卖些藏品可以,但不能出境。 张博驹哂然一笑,“我可是听说了,政府这次下了决心,一定要摘除香江的殖民地帽子!为这事,邓老爷子三番五次的开会讨论,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啊?”张淑成张大嘴巴。他也听说过中英要谈判,因此政府对香江富家豪门抱有相当的善意,可具体消息,还真没张博驹摸得透彻。 “还有,那孩子别看年纪小,人成熟的很,他正在筹备香江第一家以展示中华传统文化为主的博物馆呢。前两天,我特意去文化部走了一趟,郝部长亲口告诉我,政府支持他在香江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增进香江人对内陆的向心力。” 张博驹在他送来第一批友谊商店货品时,就去文化部问了,这些东西能不能出去? 当时接待的副部长,隐晦的提醒他,不鼓励也不阻拦。对于卢灿在香江建设中华文物博物馆,乐见其成。他还顺带着也提醒张博驹一句,这件事,不可告知卢灿,以免他太放肆,引发众多香江富豪效仿,最终会造成大规模文物流失。 因此,这则好消息,卢灿都还不知道,老爷子对他后续的收购行为,也没有阻止。 “这样啊……”张淑成犹豫起来。 正文 第366章 偶遇龙母 绿皮火车,在京津平原上如同一头老牛,吭哧吭哧的往前挪。 看着窗外一排排的树影,慢慢向后移动,卢灿异常怀念半小时一趟的京津城际。此时的人们,哪儿能想到,三十年后的世界,变化如此之大? 这一趟列车,从京城到津门,耗时两个小时五十一分钟,是七趟停靠津门的列车中最快的。还行,人不算多,只是那硬木板座椅,实在是不舒服。 孙瑞欣和卢灿相对而坐,看着窗外时不时闪过的毛毡平顶房,景色并不美。 她注意到,卢灿眼睛虽然落在外面的景色上,但眼神很松散,应该在想心事呢。 也没去打搅他,手肘衬着脑袋,努力的回忆,即将看到的故乡。 阿灿哥上次买回去的《津门十景》木版年画,被爷爷珍藏在房间,时不时会拿出来,讲述给自己听。 爷爷提到最多的是海河,这条穿城而过的河流,是温驯的,令人愉悦的,充满欢乐的。 她忽然有些忐忑,万一,万一故乡远不如爷爷口中那样美,自己该怎么面对? 卢灿确实在想心事,想着昨天自己与张老的一番有关收藏的谈话。 昨天送走心思重重的张淑成之后,卢灿迫不及待的问起张博驹,有关收藏的最高境界这一问题。 谁知,张老爷子哈哈一笑,脱口骂道,什么最高境界?不过是看多了,见识多了,得失经历多了,心境自然也就提升了。 卢灿再度问起,他对张泽宗吟诵的那三句诗词的缘故。 老爷子这才感慨的说道,他所念的三句诗词,只不过是当年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的所论及的学识三重境。收藏,与做学问一脉相承,只不过收藏者的心态,要更单纯。 收藏收藏,先收后藏,就是老爷子叮嘱他的。 晨昏无阻,寒暑不避,闻风即动,窥影穷追,任你天涯海角,哪怕价值连城,节衣缩食,竟至倾家荡产,也要将其收入囊中。 张老所描述的心境,卢灿有之,三十年前的张博驹也有之。卢灿听闻过无数次有关老爷子的收藏传闻,什么躺地撒泼、典房卖屋、赌斗争物,应有尽有。 “收”,永远没错! 藏是什么?藏是精研,是解码,是从藏品身上读出历史韵味,抽象它们蕴藏的内涵,思考它们传承的脉络,并将其录之成文。 只不过,卢灿现在的状态,只痴于收,对于“藏”嘛,按照老先生的话,别看他正在弄博物馆,又拟定开设研究中心,可真正的“藏”,还没沾边呢。 有吗?卢灿自思,还真没有。 他现在,收,都来不及呢?哪来时间去琢磨“藏”的事情? “你现在不需要有!年纪轻轻的,研究什么藏啊?你现在在收这一层面,做得很好,非常好。”老爷子似乎猜透他的心思,谈性很高,话很多。 “你今天能主动提到,把范宽的那幅画,还给老张头。知道我听到这句话,多高兴吗?”老爷子双眼眯合,忍不住再度伸手摸摸卢灿的头发。 “收藏,允许不择手段的去达到目的,但却不允许不善良!” 这句话卢灿没听懂,不过,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收藏是距离盗坟掘墓最近的一个行当,它能干净得了吗? 当卢灿再度征询老爷子的意见,该如何处理那块被老余头视为传家宝的微雕田黄时,老爷子忽然狡黠的笑着反问道,“这件物品,你得到时可否感觉亏心?” 亏心吗?余大华的事情上,自己应该算是宽厚吧,似乎没什么号亏心的。 “那不就得了?”老爷子双手一摊,有两份俏皮,“这块田黄,是他家为自己人所犯过错支出的代价,与你何干?” “不过,我可以确定,你上了荣宝斋小唐的当了。”老爷子对官场更了解,马上点明唐思聪的用心。 “他在用余家的东西,封你的口。当然,老余家也算是罪有应得。” 老爷子最终也没和卢灿说,收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也许,这一境界对现在的卢灿而言,知道了无益。 是的,卢灿就是这么猜想的,因为老爷子在送他出门时,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很开心,并且一直在念叨,“你会知道的,肯定会知道的……” 昨天回到宾馆,卢灿做了两个决定。 其一是给老余家增补了两万酬劳,这个价格,比那枚田黄的市场价,要高出不少。要知道,八七年荣宝斋拿下镇馆之宝——四公斤多的田黄石,也不过才花了十三万多一点。 多出这两万,卢灿买的是心安!同时也明确告诉对方,东西,与你们老余家已经缘尽! 另一件事就是吩咐戴静贤,让他带人,将荣宝斋扫个精/光! 让唐思聪痛并快乐着! 现在他会很高兴,但古玩店讲究底蕴,好东西都卖了,再想集聚一批,太难! 京城的事情,已经有人在追踪后续,自己留下来价值不大,再加上老爷子已经劝说张淑成出手家中藏品,卢灿便选择今天抵津。 徐奉原本想着跟过来,他在这边也有些朋友,被卢灿赶回去,筹备纳徳轩京城办事处要紧。 卢灿的口袋中,还有张博驹老爷子交付的钥匙。张家在和平区有一所老院子,收拾停当,每年张老爷子都会带潘苏过去住上一个月,现在交给卢灿他们在津门时使用。 没推辞,这趟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情,卢灿爽快的接过。 车子抵达杨村站,涌上来一批人,车厢顿时有些拥挤。 “这位女同志,这座位有人吗?”声音中有着颇为熟悉的鄂地口音。 卢灿一抬头,嗯?这位算是时尚女性了吧。 穿着一件深红色的二五大衣,腰间束着一根皮带,身材苗条,脖子上围着一条淡粉色的丝绸围巾,梳着马尾辫子,刘海微卷,瓜子脸,面孔白皙,颇为惊艳,手中提着一件双提带拉链黄色帆布包。 这女人年纪不大,二十左右,应该是这一时代的时尚前沿人物,而且家境不错。 她这是问孙瑞欣呢。 卢灿与孙瑞欣的火车票,是徐奉买的。这家伙机灵,将双排四座,全部买下来,又给丁一忠单买一张。因此,两人的身边空座,原本就没人。 孙瑞欣正侧脸对着窗户想心事呢,听到有人说话,一回头,顿时把这位颇为时尚的年轻女人看愣住了。 她是十一岁进入武汉歌舞剧院学习舞蹈,七六年毕业后留剧院任舞蹈演员,妥妥的台柱子级的舞蹈演员,自恃无论是容貌、身材,以及对潮流的理解,都算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这火车上冒出一位女乘客,就让自己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见是位挺顺眼的女客,孙瑞欣笑着往里面让了让,“没人呢,你坐!” “妹妹是演员?”将手中的提包放在桌上,那女人理了理二五大衣的后摆,在孙瑞欣旁边坐下来,很自来熟的与孙瑞欣攀谈道。 “不是呢,我回故乡走走。”孙瑞欣乐得有人攀谈,两人很快聊起来。 听到孙瑞欣是港商,这次回津门看看,这位年轻的女士,更热情了,言语中对孙瑞欣的衣着、首饰,装扮,不吝夸奖。 嗯?这应该是位有着相当社会经验的女人,否则以这时代的女性,很难做到这一点。 卢灿也听出点明堂。 这名二十岁左右的“时尚”女青年,名叫刘茜莉,祖籍津门杨村,爷爷奶奶生活在这边,父母却是黑龙江建设兵团的干部,她自己却是武汉舞蹈剧院的演员。 这次随团来津门参加汇报演出,昨天去爷爷奶奶家看看,今天回团。 这女人给卢灿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很奇怪!从她的岁数来算,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能确定,自己肯定没接触过她。 卢灿揉揉眉心,没再想下去,没必要为一位旅途中的客人费心。 偏偏,这时,刘茜莉拉着孙瑞欣的手,两人谈到了卢灿,“你男朋友?也是香江人?你们一道出门,家中不担心吗?” 刘茜莉早就注意到卢灿,只不过不太好意思直接搭话,拐着弯问孙瑞欣。 孙瑞欣看着卢灿,微笑着点点头,“没事,内陆很安全,家中放心的很呢。我们出来都已经一周时间了。” “我是说,你不怕他吃了你?”声音虽然低,可卢灿还是能听见刘茜莉的话语。孙瑞欣听得,脸色泛起一片潮红。 内陆的“潮女”这么开放了?两性的话题,即便是十年后,也很少有人公开谈论的。这让卢灿有些意外。 见孙瑞欣不好意思,她又轻声说道,“这有什么?都是新时代的青年了。我上次去法国演出,那地方的男女,才真的新潮呢。” 出过国的,难怪这身装扮,如此“新潮”! 杨村到津门车站,也不过四十分钟行程,很快就到。 可到下车时,卢灿终于见识到,女人投缘起来,真是无法理喻。 刘茜莉从包中掏出两张演出门票,硬塞给孙瑞欣,邀请她和他去看自己的演出。孙瑞欣看了卢灿两眼,见他不反对,将张博驹在津门的地址写在纸条上,邀请对方上门去玩。 下车时,卢灿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有熟悉感?这位,八成是那位“小龙女”的母亲,或者是亲戚。 虽然对影视圈不怎么关注,但名满江湖的小龙女,他还是知道的。两人的一颦一笑,都有着三分相似。 挺意外的。 从车站出来,两女随即分开。 卢灿没注意到的是,那位刘茜莉走的并不远,旋即回头,眉头微皱,眼光落在孙瑞欣、卢灿身后的丁一忠身上,“来内陆游玩,竟然还带安保?富家子弟?” 虽然没和卢灿说过一句话,她能感觉出来,孙瑞欣的一切安排,都以卢灿的意志为主。而卢灿表现出来的沉稳和气度,也并非普通人家所能具备的。 她摇摇头,拎着自己的布包,左手拎着黄布包,右手紧紧攥住孙瑞欣留给她的字条…… 正文 第367章 筹谋取井 张老家的小院子,原属于三大卖/国/贼之一的陆宗舆所建静园的一部分。 1921年陆宗舆兴建乾园,二九年,末代皇帝溥仪居住于此,更名“静园”,寓意“清静安居,与世无争”,实则是“静观时局变化,静待复辟时机”。 果然,没过两年,1931年,溥仪就离开静园,潜往东北复辟去了。 溥仪离开后,陆宗舆将静园变卖。当时张博驹出任盐业银行总稽查,手头有钱,买下静园西北葵花公园一角,大约一千平米,含一栋二层小楼,一栋副楼,一座小型园林。 至于静园主体部分卖给谁了?呵呵,东瀛驻华特务机关总部! 因此,张家在静园中,修建一堵高墙大院隔开,连大门的方向都换成朝北。从此,这片地界,算是彻底脱离了静园范畴。 张淑成老爷子在三六年建成的张家小洋楼,就在张博驹新开大门的北侧,两家围墙相距仅一条两米宽的过道,不过现如今他们家已经搬到重庆道。 张老的宅院很清静、干净,照顾这栋楼房的是潘奶的苏州娘家老人,很懂规矩,只在副楼住宿。张老给的钥匙,就是入住凭证,卢灿离开津门时,留给他们就行。 卢灿抵达这里不到五分钟,丁一忠就带着潘云耕和陈晓进来。他俩身后还跟着一位陌生男子,三十多岁,个头不高,平头,胳膊粗壮,耷拉着眼皮。 “卢少,这位是皮振军,以前三十八军侦察连的连长,一身好手艺。”潘云耕介绍道。 他说的好手艺,不外乎枪械、棍棒、杀人。 在新下属面前,尤其是能力出众的新下属,一定要抬抬领头人,这点道理卢灿还是懂得。他客气的对皮振军点点头,“辛苦了,以后就安心在卢家住下。老家这边,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潘哥,他会帮你解决。” “谢卢……先生!”那皮振军抱拳的动作很利索,话不多,说完就闪身站在陈晓身侧。 卢灿点点头,能力如何不知道,但很有眼力劲。 几人随便找了间房,陈晓找了张桌子,铺上地图,手绘的,还挺精细。潘云耕在旁边挠挠头,“皮振军画的,比例大小基本准确。” 侦察兵会绘制简易地图,是必须会的本领之一。 图例显示,大安寺早已经被捣毁,那两口井,一口在后院,应该是当年的菜地水井,另一口在寺内,是生活用水井。 从皮振军所勾勒的寺庙地基图,能估算出,整座寺院,占地面积足有五六亩,可见当年兴盛时,香火是极其兴旺的。 这座寺庙,是太平天国余孽享王刘裕鸠捣毁的,整座寺庙的财富,也被他劫掠一空,至于僧人们,恐怕颇多不测。 这一带,属于开化县城的华埠镇边郊,旁边有个十来户的小村庄,叫下界首新村,解放后建设的新农村。 “卢少,原计划行不通,这两年虽然政策放宽,但重建大庙,依然没人敢开着个先例。”潘云耕在介绍完这一带的地形后,和卢灿汇报了一条不算好的消息。 卢灿托着下巴,望着地图出神。地址找到了,可是,想要从这里掏空这两口井,而不被五百米外的村庄中人发现,那基本不可能。 自己最早的计划是找到开化县革委,以重建大安寺的名义,拿下这块地,然后在修建的过程中,徐徐图之。现在看来,有些想当然了,自己对八十年代初的内陆,还是不太了解。 从政策的解放到基层的落实,是有很长的时间差。当年打倒的东西,让他们马上同意重建,这确实很难,即便政策许可。 “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卢灿只能看向他们三人。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需要润馨瓷厂配合……”潘云耕挠挠头,看了眼陈晓后说道。 “什么方法?还要瓷厂配合?”卢灿来了兴趣。 “陈晓,你说。”看来这个主意是陈晓出的,潘云耕不占其功劳,推了他一把。 陈晓从一叠资料中,抽出一份类似于县志一样的地方方物志,翻到其中一页,指指说道,“卢少,你看这……” 这本开化地方方物志上,清晰的记载着,开化的历史。 陈晓手指滑过的地方,为两条记录。 第一条是开化早期遗址发掘情况:1978年5月发掘,并出土夹沙红陶、夹沙灰陶、泥质灰陶、着黑陶、印纹硬陶等陶片。印纹陶纹饰有瓦纹、方格纹、曲折纹、席纹等。石器有单孔斧、三孔斧、锛、镞、网坠等,属于春秋双溪口遗址。 第二条是同一年中县文物单位,再度寻找到三口下界首窑老窑址。 界首窑属于唐末五代时期的窑口,界首窑分为上界首窑,和下界首窑。上界首窑遗址在淮北平原,下界首窑则在淮河下游的江浙一带。 曾经在南方窑系中,占据相当的地位,可惜在宋末元初年间没落。 发掘的物品中有完整的窑口三座,还残留有窑床、窑基、风门等等;另有韩瓶四尊,胎色灰青,釉层薄,色青绿,品质相当不错。瓷碗,二十只,胎色红褐,轻釉;碎瓷片两担。 “你是想……”卢灿隐隐感觉有些思路,但一时间没想透彻。 陈晓搓搓手,“我和潘哥、皮哥在商量这件事时考虑,这次挖掘的最大的难题,在于如何将大安寺遗址一带,圈起来。” “原本的计划,实施起来有一定难度,我就翻看资料,看到这两个遗址。如果我们以润馨瓷厂的名义,或者虎园博物馆的名义,联合当地文物单位,进行下界首遗址的挖掘和研究工作。这样,我们的人员就能名正言顺的驻扎在大安寺。” “只要把这里圈起来,机器弄进来,两口井,我们应该能想到办法掏空。” 主意还是不错,但问题是这样一来,对方的文管部门一定会介入。另外,这个借口稍微有点突兀——内陆宋代无数的窑址你不发掘研究,偏偏来界首窑发掘? 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卢灿摸摸下巴,沉吟不语,另一只手快速翻动这篇方物志。 很快,他的眼光落在方物志中一个名词上——高岭土矿。 开化有着丰富的高岭土矿!高岭土是干嘛用的? 高岭土就是瓷石风化物,烧瓷必备的三大基料(粘土、高岭土、石英沙)之一。虽然润馨瓷厂在配方中加入大量骨粉,但依旧不能取代瓷石,因此,润馨同样要从闽省德化窑址进口瓷石。 这里有高岭土矿? 卢灿心底一条思路逐渐成形,他抠抠眉角,站起身来。 潘云耕、陈晓还有皮振军三人都盯着卢灿呢,陈晓见他站起身,连忙搓手问道,“卢少,您看这主意成吗?” 卢灿笑着拍拍陈晓胳膊,“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做白纸扇(黑道堂口智慧型人物的职务)的料!” 陈晓嘿嘿笑了两声,这句话肯定是夸奖。 “我在你的计策上加了点东西。”卢灿的手指落在高岭土这一名字上,对他们三人说道,“润馨瓷厂进入江浙开化的目的,稍微调整一下。把下界首窑址的发掘工作作为敲门砖,把润馨瓷厂在这里投资开发瓷土矿,也就是高岭土矿,作为目的。” “这样一来,就不显得突兀,也能要到更好的政策。” 潘云耕一合手掌,“我们真的开矿?” “开!高岭土是润馨瓷厂制瓷的必须品,耗费量很大,在这里有一家瓷土矿,也算是一大保障。” 卢灿确实有心在这里投资一笔,反正瓷土矿基本都是露天开采,投入经费不大。 “那行,我们这就重新拟定计划。温哥那边?”潘云耕将资料整理好,问道。 “你稍后给温季宸发电报,让他带两位师傅北上,直接去开化。我会给你写封信,你带给他,他会配合你的工作。” “欸!” “这事,急不得。潘哥你还要在北边住上一段时间,正好琢磨琢磨,东西如何运出去?陈晓,你就归队吧,我这边的安保,有丁一忠就行。” “我听说在京城有人袭击……”潘云耕有些犹豫。 卢灿挥挥手,“那是个意外,没事,你这边需要人手,以你为主。在津门,除了拜访几家之外,我外出很少。” 这事算是敲定。 陈晓挠挠头,看了看门口,才开口说道,“卢少,孙小姐家的房子,恐怕有些问题。” “怎么了?” “里面住了八户人家,我问了两位买菜的老太太,态度硬的很,说这是政府分配给她们家的,没人愿意卖呢。” 也是,现在住房都很紧张,谁愿意卖房子?卖了住哪儿? “算了,这事我和阿欣说吧。” 晚上,她趴在卢灿的胸口,讲叙自己对家中老宅的一点印象,听得出,买不下祖宅,孙瑞欣多少有些失望。 她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但对祖宅,还是有些印象的。那是位于明石街西口(今山西路)的一栋二层楼房为主体建筑的四合院。左右厢房是旅社,她印象中,小院子有很多人住店,来来往往的,很热闹。 听得卢灿心酸酸的,搂紧娇/躯,双手在丰臀上不停变化,又抬头亲了亲她的嘴角,“明天,我们走访张淑成家之后,就去你家院子看看,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孙瑞欣眼中闪过一阵惊喜,继而又摇摇头,“算了,买下来又能怎样?我们难道还真的回来住?空置的房子,最容易损毁,还不如让那八家人住在里面呢。” 小丫头很体贴也很细心,如果说京城的房子,还能作为纳徳轩珠宝京城办事处办公场所,在津门购置房产,还真的没时间住。 投资房产?更没必要,二十年后来津门,投资房产更合适。 ……………… 一大早,卢灿和孙瑞欣走在前面,丁一忠提着礼物,三人来到重庆道。 张淑成的家,就在重庆道一百八十号,这是一栋方方正正四层的筒子楼。上楼的铁梯,焊接在楼房的右侧墙壁上。 张家当年那么漂亮的二层带花园小洋楼,换来现如今的红砖破旧的三间筒子楼。 呵呵,这种交易,卢灿也想做,太赚了!当年张家敢不换? “你是谁?”开门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头发蓬松,裹着夹袄,肩膀上还有个补丁,他狐疑的看着卢灿。 “张老在家吗?约好的,我姓卢!”卢灿将带来的礼物递过去。 “哦……”那年轻人用手指点点卢灿,笑嘻嘻的接过礼包,“你就是那香江人?” 好没礼貌! 不过,今天是上门抄他家东西的,卢灿没计较,笑着回了一句,“如果没第二位香江访客的话,那就应该是我。” “快请进!快请进!我爷爷奶奶在隔壁,我这就去叫!” 卢灿透过门缝朝里面看了眼,应该是客厅,挤满了破旧的家具,还有两个三五岁的孩子,在客厅摆放的行军床上趴着看这边呢。 张老家,确实够窘迫的。 正文 第368章 又出意外 津门博物馆馆长冯德生,北大国文系毕业,算是张仲行老先生的学长,在古文字学、考古学、金石鉴定方面,有着超过五十年的经验,堪称津门古玩方面的泰山北斗级人物。 今年已经七十二岁高龄,原本已经到了离退休的年龄,可市里面寻思着博物馆这摊子事情,还真没人能顶上,所以他还不得不继续奉献光热。 老先生一大早来到办公室,心头总惦念着一件事。 前些天老张头家丢了件宝贝,还电话拜托自己,希望通过自己的关系,留意蓬莱街(今沈阳道)旧物交换市场有没有这件东西的踪迹。 事情过去近十天了,也不知道老张头找到那件宝贝没有。 昨天周末,冯德生没啥事,还转悠蓬莱街来着,那些古董铺子的店东,都说没收着。都是老国营,相信那些人不敢骗自己。 张淑成家藏有哪些宝贝,没人比冯德生更清楚。那些年,冯家的东西被抄,还是他找到当时革委会主任,才将其完好的保存下来。 在冯德生的周边朋友中,张家藏品,虽然数量不是最多,但精品率最高。 二百五十幅字画,其中失踪的范宽作品当属翘楚,至于其它的,馆藏级精品依旧数不胜数。尤其是他所珍藏的宋元时期的画作,精美绝伦。 宋代无名款画作七幅,《牛》、《溪山邂昆图》、《芦雁图》、《锁谏图》…… 宋末元初大画家钱选的《花鸟图》和《青山白云图》; 元代画家边鲁的《起居平安图》,为这位画家目前仅知的唯一一幅; 楷书四大家之一,元代赵孟頫的书法代表作品《洛神赋》卷; 元代龙虎山道士画家方从义的《葡萄》轴; 黄公望的小幅《山水》轴; 明清精品字画更多,无论是吴门画派、新安画派、金陵画派、四王四僧的作品,在他的藏品中都能找到。 范宽的画丢失,自己第一时间劝他报案,可从老张头的吱吱唔唔中,冯德生能感受到,非外贼,所以,这几天自己不太好过问这件事,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自己问一声,作为老友表示一下关心,应该不唐突。 想到张家的现状,冯德生也微微摇头。 泡好茶,坐在办公桌前,冯德生想想之后,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要了重庆道张家的号码。 “张老,是我,冯德生。”尽管冯德生年高权重,但在张淑成面前,依旧只是“师弟级”。 “哦哦,冯老弟?什么事?”电话那边的张淑成,很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老张真的老了,自己是不是该找他聊聊?剩下的那些藏品,保留在家中,依旧不保险啊。可这话,冯德生还真说不出口。 他自己也是收藏家,家中也有不菲的藏品,很理解,让一位收藏家捐出藏品,其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这两年,冯德生一直想开口,但又无法言表。 让他一直没敢开口的还有另一个原因——津门博物馆经费不足。 补偿不起张家的这些字画啊!哪怕十分之一的价值,对博物馆方面都是天大的负担。 真的让老张家无偿捐赠,他开不了这个口啊。 张家的现状,他太清楚不过——一家二十二口人,重孙子都添了好几个,就住在三大间筒子楼中。 “就是问问,那幅画,有信儿没?”冯德生对着电话呵呵笑了两声。 “哦,你说的那事啊,有消息了。” 冯德生心一动,难道找回来了?立即笑道,“那恭喜你老张头啊!” “没什么可恭喜的!”张淑成脱口而出。 “咋滴了?不是找回来了吗?你怎么还这么憋屈(不开心的意思)呢?”冯德生虽然是东北人,可来天津足有四十年,方言学得很好。 老张头在电话那头,幽幽一叹,憋了半天,在撂下电话之前,说了句,“谢谢冯老弟,改天到我家喝酒,我老张头,又有钱了!” 又有钱了?这话什么意思?冯德生放下电话,可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淑成家什么状况,他太清楚不过了。 冯德生隐隐感觉不对,张淑成的话语意思不对,情绪也不对,按说找到那幅画,应该很开心才是,可是他在电话中,一副半死不活的语气。 冯德生眼睛忽然睁得溜圆,他找到那幅画,然后把画真的卖了?! 靠!老张头干出这事?范宽的画,怎么能卖呢? 不行!我得去老张家看看,问问什么情况!冯德生立即站起身来,对路过走廊的一位工作人员招招手,“正阳,别忙和了!你和我一道,骑自行车送我去重庆道!” ……………… 放下电话的张淑成,确实不开心。 有钱了,确实有钱了,张家从穷困潦倒,转瞬成为百万元户。 三百万。 他带着卢灿浏览了一遍自己的藏品间,就在刚才,双方谈定交易价格。这位香江年轻人,不是小气人,而且心思很细:一口价,两百五十万人民币,外加五十万外汇券。 之所以这么支付,因为有两个孙子想要出国看看,外汇卷去银行就可以直接兑换外汇,本地货币不行。 “老张,想开点。”老伴周新姊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家中就这环境,你自己也寻思寻思,这些东西放在咱家,就是个货件,还要费尽心力,别被雨淋着,别被虫蛀着,别被孩子们偷着。还不如处理干净呢,卖给人家,那才算是钱。” “你看看,现在一个个都那么开心,这不挺好吗?” “我觉得春游说的没错,咱俩都老了,死后还得孩子们捧头起水(死者入殓之前的一种仪式,必须亲生儿子才能操持的),还得靠他们四时三节的供奉纸钱,今天这事,孩子们会一辈子念你的好的。” 周新姊是张老的第二位妻子,为张家添了一子一女,再加上前妻的三子,张淑成堪称儿女兴旺,子孙满堂。 虽然已经谈成价格,并且大儿子一家子已经陪同那位年轻人,去另一条街的银行,办理款项交接事务,张淑成还是有些割舍不下,脸色沉郁。 家中人人面带喜色,唯有自己不开心! 五岁的大重孙子,抱着那年轻人带来的巧克力,开心的啃着,见祖爷爷的脸色不好,乖巧的将手中沾满口水的巧克力,往张淑成的嘴边塞,“太爷,吃!可甜了!” “唉!”弯腰搂住重孙子,在他脸上亲了亲,张淑成终于长叹一口气! 也许,自己真的可以颐养天年,从此解脱。 ……………… 冯德生坐在自行车后座,不停的催促那位叫做正阳的工作人员,骑快点,再快点! 可即便这样,赶到张淑成家中时,依旧晚了。张淑成的长子,五十九岁的张吕闵,带着两个儿子,还有两位陌生人,从三楼的铁楼梯上,往下抬一只只密封的大箱子。 “吕闵,搬家呢?”铁楼梯很窄,冯德生想上去,必须等他们下来。于是站在一楼的草坪上,对张吕闵喊道。 “哎,冯叔怎么来了?今天中午,刚好可以陪我家老爷子喝一杯。欸!你慢点,别磕着箱子!贵重着呢。”张吕闵一面和楼下的冯德生招呼,一面训斥走在前面的儿子。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错。 冯德生看着这些箱子,眼熟的很啊,心头咯噔一声,坏了!情况比自己料想的还要糟糕,老张头不仅卖了那幅画,连他家藏品,全部都卖了? “怎么回事?”等张吕闵下到一楼,他连忙拦住,问道。 “冯叔,我家情况您不是不清楚,这些东西费精力不说,还占地,整整占了半片房。这不,老爷子终于想开了,全清理了。”张吕闵掏出口袋中的三五烟,给冯德生敬上一支。 “清理了?几个意思?”冯德生接过他的烟,就着火柴点着,抽一口问道。 “嗨,就是卖了呗!卖了点小钱,准备换套大点的房子。家中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不像话,太碍事……” 张吕闵还在絮絮叨叨,冯德生真傻眼了。 卖了?老张头真的把这些东西都换钱了?那津门博物馆,岂不是永远都没希望了?冯德生哪还有心思抽烟,将香烟一扔,抽身快步上楼。 “这么好的烟,还没抽两口就扔了?”瞅着冯德生上楼,张吕闵连忙将他扔在地上刚刚点着的香烟捡起来,在铁梯扶手上摁灭,又塞进裤兜中。 见儿子站在那里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张吕闵回身在他肩膀上抽了一把,“笑什么笑?你小子,家中现在有余粮,可别想着乱花。你懂嘛?这叫不浪费!” 他儿子,也就是早晨给卢灿开门的那个年轻人,嘴同样贫得很,回了一句,“您老这叫做,宁舍一亩地,不舍一烟屁!” 冯德生赶到老张头家中时,张淑成,还有老伴周新姊,正陪着一对年轻男女叙话呢。 见他不告而入,老张头脸色有些尴尬,站起身来,“冯老弟,你……你怎么来了?” “老张,东西真的全卖了?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冯德生着急,有些口不择言。 卢灿坐在孙瑞欣旁边,听到这位老爷子进门之后的话语,眉头皱了皱。这种售卖藏品的事情,属于家事,私事,外人哪能这样说话? 即便是好朋友,也不应该啊! 奇怪的是,张淑成的眼光有些躲闪,拉过小厅中的一张椅子,“冯老弟,您先坐,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老张啊,不是我说你,你手中的那批东西,好多是国宝一级的,不能卖啊。卖了再想拿回来,那是不肯能的。”冯德生坐下来,平缓口气后,接着说道 “不说别的,就说那件克镈,你个人收藏无所谓,可是,一旦交易,只要被文管会的人知道,就能抓你个大型铜器交易罪。” “大型铜器交易是犯罪,你这不是知法犯法吗?”冯德生也是急了,抠住住他家藏品中的那件违禁物,连喷了两句。 卢灿眯眯眼,看着这位进门的不速之客,心思急转。 老头子话带威胁,让人很不舒服,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的话还真是威胁。 法律上,确实不许可大型铜器私下交易,这也是为什么后世青铜器收藏,一直不愠不火的直接原因。 张淑成收藏的那件克镈(音钵),是清光绪中期,出土于陕北扶风任村的系列克氏青铜器中的一件珍品,且是唯一的一件镈器。 卢灿看完张家藏品后,对这件青铜器,异常欣喜。 这件器具,鼓部有铭文十六行七十九字,字迹清晰。叙述克接受周王的赏赐及命令,沿泾水东到京师巡查。克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又接受车辆和马匹的赏赐,因而作此器,以追念逝去的祖先,并祈求幸福。 整个器型完整,纹饰精美,气势宏伟,造型还非常奇特,是存世最早的铜镈。 确实能称得上国宝。 卢灿的眉头渐渐皱起,尼玛,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交易,竟然又出现意外! 不知道这位是何方大神,这口气,不小啊! 正文 第369章 矛盾激化 冯德生虽然注意到那对年轻人,可从未想过,他们会是交易方。 他只把这两位年轻俊俏的小姑娘小伙子,当成张家的晚辈,因此说话就没怎么考虑,想到什么说什么。还真的没想着威胁张淑成,两人是老交情,犯不上威胁。 张淑成知道这点,所以尽管有些尴尬,可还没放在心上,怎么说冯德生也是张家的大恩人,尤其是在那困难岁月,出手相助更是难能可贵。 所以,冯德生尽管辈分上要比张淑成矮一辈,成依旧让自己的儿子喊冯德生为“叔”。 简单说说冯德生的家世:冯德生的爷爷是奉系军阀冯德麟的乡下务农大哥冯国权,也就是说,冯德生是冯庸先生的堂侄子。他之所以能安然度过那场劫难,还是因为他父亲,是抗联早期骨干冯驰。根正苗红,正宗的烈士遗骨,所以没人敢动他。 张翼比冯德麟年长十多岁,同朝为臣算一辈,张淑成是张翼的儿子,冯德生是冯德麟的侄孙,喏,张淑成就比冯德生长一辈。 可这些,卢灿不知道啊。 对方来得无礼,而且算是“多管闲事”,卢灿心头不愉,盯着对方看了两眼。 “冯他叔,喝杯茶,有话慢慢说。”周新姊老太太,给冯德生斟了杯茶,对老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介绍卢灿,免得冯德生又要突噜什么话出来。 度过最初的焦躁,冯德生的情绪,也平息一点,歉意的对周新姊笑笑,“谢谢嫂子,我刚才一时着急呢。” “对对!喝杯水!”张淑成连忙伸手帮冯德生倒了杯茶水,推过去,“其实这些东西倒手,也没给外人。喏,老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买家……” 他指了指卢灿和孙瑞欣,“卢先生,别看年轻,一手鉴定功夫很了不起呢。说起来你也熟悉的很,他可是张春游的师侄呢。” 这时,冯德生才注意到卢灿和孙瑞欣两人,穿着打扮,不类常人。听张淑成的介绍,他惊讶的的扬扬眉,“等等,你说什么?张春游的师侄?哪个张春游?” “自然是京师的那位呀。” 张春游,他当然知道是张博驹,可相交这么多年,还真的不知道对方的师承。这小家伙是张博驹师门一脉的?这顿时让冯德生来了兴趣,对这桩买卖的抵触情绪,消减大半。 尽管不知张博驹师门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玩收藏的谁不知道张博驹是“大捐客”? 张博驹的师侄,这么年轻? 他也不等张淑成介绍自己,将身子向前探了探,仔细打量卢灿,倒是有股子书生气,点点头,“小哥儿,你师傅哪位?” 卢灿起身拱手致礼,自然不会提及阿尔萨汗的名头,“家师的名字,您老可能不熟悉,家师祖叶方纲。” “南叶?叶方纲?张博驹什么时候拜叶方纲为师了?” 冯德生联想很丰富,诧异的望着张淑成,对方也摇摇头。那天在后海小院子,张淑成也问了这一问题,可张博驹笑而未答。 “不是,”这一问题卢灿也不愿意详细解释,胡诌一句,“叶祖与张老的师傅,同出一脉。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 冯德生想半天也想不到张博驹和叶方纲的师承,挥挥手,“算了算了,哪天碰见春游,我自己去问。” 他又跳转话题,瞅瞅卢灿和孙瑞欣的穿着,问道,“看你的衣饰打扮,不太像国内长大的,刚从国外回来?” “卢先生是香江人。”张淑成以为双方攀起交情,这桩交易应该没事了,于是笑着介绍。 冯德生闻言,眉头一皱,“香江人?张老哥你把这些文物藏品,卖出境了?” 呃?这人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卢灿的眉头同样微皱。 八十年代初,国内众多博物馆的馆长,都是老一辈的收藏、鉴定、考古或者国学方面的专家级人物,远非后世博物馆馆长更偏向于商业管理或经营方面的人才。 这些老人天生对文物外流很反感。 香江又怎么了?香江同样是境外——这是此时国人的共同看法。 所以,一听说卢灿是香江人,冯老爷子当场有些不高兴。 除此之外,他还有点点私心——这些藏品留在国内的话,他还可以通过劝说张博驹,兴许还能为津门博物馆要到一些。如果一旦通过其他途径运到香江,那津门博物馆只能望洋兴叹,干流口水。 冯老一句话,让现场再度冷场。 张淑成也有些恼火,三番五次的插手张家的交易,你老冯想要干嘛?因此也忘了将冯德生介绍给卢灿认识。 “老先生,你多虑了,这些藏品,我会运送到京师,交给师伯重新养护一番。” “你能确定不运出境?”冯德生立即追问一句。 这句话噎得卢灿直冒火,又遇到一位“徐梆达”? 他的声音也有些发硬,嘴角一翘,略带讥讽的说道:“老先生,我认为您应该关心现阶段国内文物仓库管理工作,这要比盯着张老这批藏品,更有价值。” 是的,卢灿这句话,确实在揶揄国内文物保护不力的现状。 老先生是博物馆馆长,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国内文物,卢灿这句话,戳到他的痛点上。老家伙脾气暴躁的很,立即站起身来,“还不是你们这些境外资本勾/引的?” “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吧。究竟什么情况,您老先生也应该心知肚明。”卢灿不冷不热的再度回击一句。 “你!” 冯德生一辈子德高望重,哪经历过后辈这样和他说话?气得拂袖而起,不再理会卢灿,转身对张淑成说道,“张老哥,这事你得多思量思量,东西卖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说完,对他拱拱手,“告辞!” 冯老爷子说走就走,看都没看卢灿一眼。 “这……这……”张淑成追出两步,最终扶着门框,重重的叹息一声。 钱都收了,能不卖吗? “张老,这位老爷子谁啊?怎么一口官腔?”等他重新回屋,卢灿问道。 张淑成苦笑着摇头,他没想到,卢灿竟然和冯德生争执起来,“找找你师伯,让他出面说说情,春游和他的关系还不错,两人都是国家文管会的委员。” “这位是津门博物馆的馆长冯德生,他还是津门文管会的主任,津门文物局的副局长。你说的那些事,都是他的管辖范围。” “也怪我,刚才没给你介绍。” 张淑成再度摇头,“冯老弟平时的脾气不是这样的。我家藏品,当年被革委会的那帮人搜走,幸亏有他出面,才得以保全,所以我们关系一直很好的。” 听完他的介绍,卢灿心头发苦,这一不小心,得罪的津门文物界的大佬呢。 冯德生真人没见过,但他的大名,听过不止一次。津门博物馆正是在他手中,吸纳了包括张淑成、周淑涛等人的藏品,一举成为国内一流的博物馆。 如果刚才知道是这位,自己怎么着说话也要小心点。 这位值得尊敬,担纲了十六年的津门博物馆的馆长,八四年卸任,八七年去世。 去世前,将自己所藏有的一千一百多件藏品,无偿捐献给津门博物馆。 那是真的无偿捐赠,就领了一张捐献证书,连奖状都没收,捐赠仪式也没办。按他的话说,有那些钱,省省,能买一件不错的藏品! 卢灿搓着下巴,出门不顺啊! 来津门之前,卢灿因为张淑成家藏品收到手,信心爆棚,他还想着去拜访周淑涛呢。现在看来,周淑涛家的事情难了。 张家的东西被自己拿到手,冯老一定会盯着周淑涛家的藏品——周老此前已经捐献过三次藏书给南开大学,但他手中有一批精品字画,还有大约一万本精品书籍。 周家藏书最高峰时达四万多卷,皆以刻版好、纸张好、题跋好、收藏印章好和装裱好而蜚声天下。在卢灿来津门之前,张博驹对他家的藏品赞不绝口。 原本,自己是有机会的…… 周家与张博驹家族,交情莫逆。周淑涛老先生的父亲周学熙,曾经两任袁世凯政府财政总长,与张镇芳的关系属于同事加盟友。周淑涛老先生本人也曾经在津门盐业银行担任股东,与张博驹的私人关系也非常要好。 现在,估计要黄! 让卢灿更没想到的是,冯德生老先生,性情刚烈至斯,丝毫不看在老友张博驹的面子。 气呼呼的回到办公室后,他第一个电话便打到国家文管会,以文管会委员的身份,对张家这次藏品交易提出自己的疑义,要求文管会派人来清点,对违纪的物品,一律扣留。 好在他还知道卢灿的港人身份,没私自派津门文管会的人来查办这件事。 第二个电话,则打到津门文物局,吩咐他们立即做计划,安排进行一次全面的文物排查工作,一定要走入各街道、乡村。 卢灿的嘲讽,还是给他很大刺激。 第三个电话,打到津门市府市长办公室,直接开口要钱——不给钱老子的博物馆馆长不干了!老先生也知道张家最终出手这批藏品,钱的原因,占据相当的比重。 最后一个电话,并非给周淑涛,而是直接打给张博驹,内容只有一条,问罪! 等卢灿带着十四箱张家的收藏品,回到住处,再给张博驹电话,已经迟了! 张博驹在电话那头,连连叹气,“你怎么得罪了冯炮?” 冯炮是冯德生的外号,他因为根正苗红,在那段岁月中,为津门很多收藏玩家提供过庇护,对革委会那帮人,直接炮轰,才有这名头。 卢灿也无奈啊,一五一十的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嘿嘿,你小子,抢了人家的肉了!” 张博驹阅历何其深,立即猜到冯德生生气的根本原因。 “现在怎么办?” 卢灿头疼不已啊!心下感慨,收藏何其难!出现的困难,有时候你根本预料不到。 “你小子这次北上,时间点掐得太好了!”相比卢灿的焦急,张博驹心底有谱,当初文化部郝部长和他的私下谈话,可还言犹在耳,因此,他提醒道。 时间点?卢灿立即明白张老所说的意思。 有关香江未来,不仅港人关心,内陆同样关注。 自己想要获得特殊待遇,必须有特别表现! 看来,自己需要出面做些事情了,否则,破局很难! 可是,从什么地方入手,既拿到特别许可证,又不过份刺激港台某些人物? 头疼啊! ……………… 特别说明一句,人格高尚的人,并非好脾气的人,两者不能等同!冯德生是有原型的,但不是津门馆长。 正文 第370章 遗老华家 和张老爷子通完电话,卢灿旋即又给徐奉去电话,嘱咐他帮忙打听文管会和文化部对这件事的态度,这家伙消息灵通着呢。 放下电话,卢灿靠在红木沙发椅背上,轻轻叹口气。 自己这次北上,遇到的两件事,其实都可以归纳到现阶段“经济发展与传统保护”这一矛盾冲突范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这一观念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过上好日子的愿望被彻底激发,人们在干劲冲天的同时,不免要疏忽某些东西,譬如对传统的保护。 站在未来人的角度,无论是徐梆达还是今天的冯德生,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正是由于他们这一代人的坚守,才不至于让更多的传统精髓流失。 可是,偏偏这些值得尊敬的人,才是自己此行内陆的最大障碍和困难。 卢灿很想冲着他们大喊一声,我做的和你们做的,其实是一件事! 可是,有人相信吗? 自己身上还挂着一个“港澳同胞”的牌子!自己对内陆流散文物的觊觎,那就是居心叵测、走/私、盗窃! 卢灿甚至现在就可以想象到,二三十年后,自己势必会成为内陆古玩行当口中“八十年代最大的内陆古董掠夺者!” 可是,即便这样,有些事情还得继续下去,否则,就如同在江门收购谭家的藏书,损毁殆尽的可能性非常大——为什么上辈子没听说这批藏书?卢灿估计原因就一个,彻底毁了! “登高丘,望远海,万里长城今何在?坐使神州竟陆沉,夷甫诸人合葅醢。望远海,登高丘。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归枕蓬莱漱弱水,大观宇宙真蜉蝣。” 脑袋两侧贴上两根手指,轻轻搓/揉,温柔的声音传来,“今天这事很麻烦?” 全过程,孙瑞欣都看在眼中,她不觉得阿灿哥做错了什么。那老家伙进门之后,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说话官腔十足,还爱管闲事,没当场骂他,都算客气的了。 卢灿伸手拽过手腕,孙瑞欣顺势低头,两张嘴唇上下贴合,亲在一起。 许久,唇分。 男人的加油机就是女人,心爱的女人。 卢灿满血复活,哈哈一笑,“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走!我们今天中午去天宝楼,尝尝挑剔的卫嘴子都满意的津味美食!” 天宝楼酱味,是孙立功嘴中提及率最高的津门特色美食。 创建于二一年,当时的背后股东为京城三大风味酱制品老号“天福斋”“宝华春”“德庆楼”,所以店铺起名时,便从这三家店名中各取一个字,定名“天宝楼”。 这次来津门,一问潘叔(看守张家院子的潘家人),这间店竟然还在!总店就在现在的劝业场对面,当然,现在已经是国营。 与卢灿想象的不同,天宝楼不是饭店,而是窗口熟食店,门脸不大,老旧。 卫嘴子会吃好吃的名头,真不是白来的。尽管经济条件一般,可店内人不少呢,都是来排队买酱味回家打牙祭的。 卢灿三人一进来,立马吸引店内众人的目光。 “粮票?” 等排到卢灿时,售货员的问话让他傻眼,购买这里的酱味,需要粮票,自己没准备呢。 “外汇券直接购买不成吗?”卢灿探头问道。 “外汇券?” 售货窗口后的那位中年妇女一愣,又瞅瞅卢灿和孙瑞欣的服饰,猜到这两位八成是境外来的,很客气的点点头,“等会儿啊,我去问问经理。” 不一会,后厨方向走出一位身材偏胖的厨子,估计就是那大姐口中的经理。他瞅瞅卢灿,咧咧嘴,“两位从国外回来的?还是来旅游的?” “来旅游!香江人!我女朋友老家津门。老爷子常念叨天宝楼的酱味,这不,我们过来尝尝!” 一句话说得那经理可开心了,竖起大拇指,“老爷子肯定是个好嘴子(挑剔爱吃会吃的人)!我们天宝楼的酱味,那可不是我自夸,享誉海内外……” 这位又是一个能吹的,自己不过说了句,他给加上多少?足足说了五分钟。 “请问经理,外汇券能买吗?” 卢灿掐掐眉心,不得不出言打断他——身后还有不少人排队呢。 “顶戗!(管用的意思)我介就给你挑拣,对了,两位都要些什么?” 站在卢灿相邻的队伍中,有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卢灿的对话。 他那一队伍速度快,那人买了一点酱下水((心、肝、肚、口条)),拎着食品包,退到队伍后面,没急着离开,眼睛时不时扫向卢灿这边。 亲眼看到卢灿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外汇券,这人眼睛眯了眯,低头,从人群中挤出门。 反正寒冬腊月的,东西能放,卢灿买得很多,酱肘子、酱牛肉、粉肠、松仁小肚、腊肠、熏大肠、熏兔肉、熏鸽子、小酥鱼都备一份,回去交给潘叔,让他们一家子也打打牙祭。 买得多,又是难得一见的外汇券,那位胖经理贴心给他们找来一只篮子盛放。 卢灿尝了一口牛肉片,味道确实不错,又鼓动孙瑞欣尝尝小酥鱼,一时停不下嘴。丁一忠拎着篮子走在前面,孙瑞欣拿着酥鱼的纸包,自己一口,时不时还喂卢灿一口。 转过劝业场的街角,胡同中突然窜出一人,张开双臂,挡住三人去路。其中一只手上还吊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纸包,晃晃悠悠的,很像炸弹。 上次在京城被袭击的经历,丁一忠历历在目,这次他考虑都没考虑,直接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手臂上。 “哎哟喂!”那人身子一缩,手中纸包顿时散落开来,里面的东西飞得到处都是。 丁一忠这才注意到,那人身材不高,营养不良的模样,瘦瘦的一把能掐断,没什么威胁。至于刚才的那纸包,包的是酱下水,自己一脚把人家买的东西踢飞了。 “我的下水哟……”那人顾不得胳膊疼痛,急忙弯腰捡起空空的包装纸,低头四处寻找飞散的酱下水。 刚刚卢灿也吃了一惊,顺势将孙瑞欣拉到自己身后,这会听见对方的哀嚎,憋不住笑出声来。什么叫我的下水?那是猪下水好不好? 接过他手中的篮子,对丁一忠使使眼色,示意他过去帮帮忙,问问怎么回事。 “哎哟,你们真是…倒霉催的…我就是想要问问,有好东西,你们这些香江人要不要?怎么动手动脚的呢?哎哟喂,我的下水,这可真真的全毁了。” 絮絮叨叨中,卢灿算是听明白,感情这人刚才在天宝楼看见自己出手豪绰,想要卖东西给自己。 他的话勿论真假,卢灿都没忽略这个人。 谁让津门是清末到解放初期,内陆文物最大的集散地呢? “近代百年看津门”这句话真心不是瞎说的。这里是北方最早的开埠城市和港口,这里不仅洋人聚集,还聚拢了众多的清末遗老遗少,大量的富商豪族北上津门,文人汇聚、思想家聚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录下曾经的畸形繁华。 “别捡了,都是灰土!喏,这份算是我们赔给你的。”卢灿从篮子中挑出一份酱肘子纸包,递给对方。他购买的下水,原本就切得很碎,再加上前段时间津门也下雪了,混上泥浆,根本就不能要了。 “别介,你这是什么意思?” “赔你的,别多想!”卢灿手一伸,塞在他怀中。 那瘦瘦的中年人,虽然想要拒绝,可最后还是咽咽吐沫,“那……哥哥就多谢了!” “去我家坐坐?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可以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卢灿指指远处,邀请道。 “介合适吗?” “走吧,中午让丁哥赔你一杯酒,这事就算揭过去?” “那成!就去叨扰一顿。”他瞥了卢灿手中篮子一眼,再度抖抖喉结。 从劝业场到张老小院子,走了十五分钟,卢灿弄清楚这位的身份。 他还真没说谎,他家有好东西! 这位瘦瘦的中年人,名叫华克倖,是解放前津门大家族华家的后人。 其祖父也是牛人一枚,津门八家之首华世奎。“津门劝业场”这五个大字,就是华老的杰作,字大一米,笔力苍劲,气势弘雄。 华世奎在华家兄弟中行七,因此被人尊称为“华七爷”。 作为津门艺术家的代表,卢灿对他的事迹很熟悉。 华世奎从小就被誉为神童,十六岁时得中秀才,十九岁时中举人,续年,由内阁中书考入军机处,荐升为领班章京;奕劻组亲贵内阁,又被升任清内阁阁丞;袁世凯任内阁总/理大臣时,升正二品。 “百日维新”后,以省亲为名弃官隐居天津,在意租界购置房产,以清朝遗老自居,自号“北海逸民”,终生不剪辫子,不用民/国年号,不再入仕,不再参与政事,惟以诗文、书法自娱。 嗯,他就是彻头彻尾的“遗老遗少”! 再加上津门华家原本就是资本大家族,这种人的后代,不用说,也是要遭揪斗的! 难怪华克倖一副营养不良的豆芽模样。 “你家的东西,政府还了?”卢灿很好奇,他有什么好东西要出手。 他一惊,眼睛滴溜溜向四周瞄了瞄,才低声说道,“没呢,我说的东西,是我父亲小时候从爷爷屋里顺出来的,那些年,父亲将东西埋在西园,躲过一劫。后来,我家老头子过世,传给我了,我一直没敢动。” “这不,瞧着卢先生顺眼,东西我匀给你了!” “华家大院子还给你们了?”华家当年的宅院,非常豪阔,北安道三号,原属意租界,被没收那是一定的。他所说的西园,正是华家大院的一部分。 “没呢!也没指望了!”四十来岁,应该对当年华家兴盛景象有记忆的,他的语气有些落寞,旋即又拍拍胸口,“你放心,取出来我还是有把握的。” 卢灿笑笑,拱手表示感谢。 姑且不论这是不是故事,自己已经对他提到的两件物品,起了兴趣。 在张家园子里蹭了一顿午饭,华克倖拎着包好的酱肘子,兴冲冲的离开。 卢灿将丁一忠叫来,低声嘱咐两句,旋即,丁一忠换了身潘叔的衣服,跟着出门。 是的,卢灿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位华克倖,虽然他说的有条有理,可是别忘了,津门这百年来,牛鬼蛇神齐聚,什么人物都有。 即便那两件东西是真品,还是要摸摸这位华克倖的底子,才能放心。 正文 第371章 利在坎位 “走!带我去看看,咱家小美人小时候的房子!” 午休后,卢灿拍拍赖在床上不愿起来的孙瑞欣的丰臀,调笑着说道。 “嗯哼?不是说不买了吗?”孙瑞欣从被窝中探出头,理理遮脸的长发,哼哼两声。 “去看看也好啊。” “可……丁哥不在,还是不要去了吧。”保暖思那个,刚才午休,卢灿是放松了,可她自己被折/腾坏了,孙瑞欣确实不想动。 “那行,你休息,我出门转转。”卢灿套上外套,准备出门。 “别!那还是一起吧。”让他一人出门,孙瑞欣更不放心,一骨碌,起床,更衣。 “潘叔,没事陪我们一起转转?”丁一忠不在,孙瑞欣对副楼那边喊了一嗓子。带上一人,她更放心些,即便是五十岁的潘叔,也好过自己两人瞎跑。 “欸!孙小姐等等哈。”屋子里,潘叔很快回答。 潘叔原名叫什么,两人都没问,听说是潘苏在苏州老家的远房侄子,夫妻两人住在津门帮张家照看房子,儿子能在京师上大学,还是潘苏托人进去的。 “这是去哪儿?”潘叔裹着一件军大衣,戴着围套、帽子,和老伴儿挥挥手,带着卢灿两人出门。 “明石街西口,阿欣以前的老家,就在那边。”卢灿指指右侧前方。 “哦,那不远,十分钟就到。孙小姐家以前是干嘛的?”潘叔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问话。 “开旅社的。”卢灿拉着孙瑞欣的手,替她回答道,“孙家旅社,听说最高峰时开了十多家分店。” “知道,就在前面不远。原来这家旅社是孙小姐家的?现在可住了不少人家呢,差不多有十来户吧。匾牌没了,不过门前的石牌还有拴马桩都还在。” 今天中午大家一起吃了顿饭,潘叔的话语明显熟络很多,他叨叨叨的介绍开来,“里面乱糟糟的,搭了许多棚子。那是几年前大地震时搭建的,后来也没拆,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都下不去脚……” “能想办法买下来吗?”潘叔对这一带很熟,卢灿试探着问问。如果有办法买下来,他还是想要试试,总归是个念想,一旦买下来,说不定孙爷爷也会回家看看。 潘叔想了想后摇摇头,“难!里面的住户都是老津门人,孙小姐一家搬离津门后,政府分的,都是有产权的,不好办。” 口气与陈晓探听的情况,一模一样。 很遗憾,卢灿只得捏捏孙瑞欣的手掌。小丫头乖巧的仰头,对卢灿笑笑。 如同潘叔所言,这里很破旧,三人都没进去,透过门洞往里面瞄了一眼。 里面搭建了许多简易棚,有做厨房的,有做堆放柴火的,更多的是房间。刚才潘叔估算了一下,孙家院子里,已经住进去七十多口人。 孙氏客栈的名字,刻在门廊一侧的台阶墙壁上,字不大,小丫头蹲着身子,轻轻抚摸那四个隶书繁体字,这恐怕是她对祖宅最后的记忆。 卢灿怜爱的将她拉起来,小丫头紧紧搂住卢灿的腰间,头贴在肩膀上,“阿灿哥,我就是卢家人,永远都是……” 能说什么?卢灿能做的只有将她紧紧拥抱。 孙家在津门是有亲人的,譬如小丫头的舅家,还有他的那些堂叔伯家,不少呢。可是,受孙立功影响,小丫头从没提过去看他们。无它,当年孙家落难时,没有人伸手帮衬,哪怕施舍一点点,孙立功也不会被迫带着年幼的孙女,背井离乡。 孙家遭罪的事情,卢灿知道一部分,他的那些亲戚之所以不愿意伸出援助之手,还真不是因为资本家的身份,而是另一条罪名——邪/教一贯/道。 孙立功的师傅薛颠,就是四十二名被枪毙的道首之一。至于孙立功究竟有没有入道,卢灿还真不清楚。不过,从这几年的表现来看,即便当时有,现在也没了。 一贯害人道,这句话直到几十年后,依旧被相声大师郭,拿出来调侃,可见当时所涉之深。因此,没人敢沾孙家,连亲戚都不敢,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这里固然有历史原因,但这些人贪图孙家的财货,才是根本。举报孙家的,正是那些亲戚,孙立功家被瓜分后,得利最多的,也是那些叔伯——这小院子中最少有四家姓孙。 “想开点,当时情况比你想得要严重,那些人……”卢灿顺手擦去她眼角的那颗珍珠,想要劝说。 孙瑞欣摇摇头,“没必要,我和爷爷生活的很好。我不会违背爷爷的意愿去和那些人联系。阿灿哥,你不用劝我……” 小丫头的本性,很固执。 卢灿坚持带她看老宅,正是因为小丫头其实对这件事有心结的。她不明白,那些都是自己亲人,为何在自己家遭难时,连一点温暖都吝于给自己? 站在门廊前有些久,很快,院子中涌出几个人,站在台阶上看着两人。这时代,搂搂抱抱的,很稀罕,不一会,便有人指指点点。 “我们走吧……”小丫头侧着脸,拉着卢灿的手,匆匆离开。 再往前走了几分钟,便是和平区的中心公园,人不少,还能听见孩子们在公园湖面上溜冰的欢笑声。 潘叔陪着两人,走进中心公园。 天冷,这些孩子玩得满头大汗,手中捏着冰块,有的还伸舌头在上面舔一口。 “孩子怎么这么多?今天不是周末啊?怎么没去上学?”这话自然是问潘叔的。 看着眼前许多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小姑娘的,卢灿有些奇怪,这里是市内,教育应该还可以吧,怎么孩子这么多? 潘叔摇摇头,“还不是穷?许多人家也想让孩子上学啊,还不是负担不起吗?” “津门人家,都将孩子送到小学,念到三年级,能识字会写自己名字后就退学。别看这些半大小子现在玩闹,到了春夏之际,很能给家中帮点忙呢。” 说到这一点,他很自豪,因为潘叔的儿子上大学了! 卢灿忽然灵光一闪,蠢啊!一直琢磨着如何找突破口,眼目前就有活生生的例子啊! 助学!这一慈善行为,永不过时! 不记得希望工程是哪一年开设的,也不评价二十年后的希望工程的声誉,但不能否定的是,这一助学工程,在成立之初,确实感动了很多人,也帮助很多人。 慈善助学的好处太多,真正能帮到最需要的人,这是最根本的。 对于此时的卢灿而言,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无把柄,但又可以各种解读。内地自然可以解读为内陆对港商,对卢家的吸引力,可以视之为“投名状”;但卢家同样可以坚持解读为这是一件善心之举;即便是台岛那边,也不会拿慈善助学说事,那有违仁和之道。 还有一点很关键的是,此时,什么一夫楼、兆基楼可都还没影子,如果自己捐资助学,所取得的轰动效应,以及捐赠的模式所造就可以入户的的口碑效应,是那些富商们单纯捐款所难以比拟的。 唯一可虑的一点是,这种长流水的助学基金,自己肯定不能也不应该主导,只能做捐助人,所承接的单位,应该是共青团中央下属机构。 这样一来,以后会不会产生其他负面效应? 这种情况肯定会发生,但那已经是多年以后的事,现在无需关心! 对!就这么干! 这事回去就拟定计划书,发给家中老爷子看看。如果他也同意,自己北上所遇僵局,一定会冰消雪融! 至于前期投入多少?卢灿还真不太在乎。这次林嘉义来京,可又带来一笔永嘉箱包厂的分成,所以,资金问题,不算紧张。 八十年代初,上小学,真花费不了多少,费用相对较高的是高中和中专,大学是否纳入援助计划,以后看情况再定。 孙瑞欣见卢灿突然站定脚步,沉思两分钟后,又举拳击掌,似乎有所得,忙摇摇他的肩膀,“阿灿哥,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阿欣,我想为津门的父老做点善事,你觉得怎样?” 嗯?怎么突然冒出这种话题?孙瑞欣莫名其妙的眨眨眼,摇摇头不明白。 是的,这件事虽然是全国性的,但作为最初资助人,卢灿要求以津门地区作为首善款资助城市,应该难度不大。而且,用津门是自己女友故乡这一借口来推进此时,也合理。 ……………… 第二天中午,田乐群再度拿着一份厚厚的电文纸,来到卢嘉锡办公室。 “爷爷,您看,阿灿又整出一件麻烦事。”她将电文纸递给卢嘉锡。 电文厚厚的一沓,这发电报就发了半天吧。卢嘉锡拿着电报,咧咧嘴,自己这孙子,北上之后,总干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成立理想基金?内陆助学?他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卢嘉锡只看标题《有关成立理想基金,资助内陆失学儿童的几点建议》,他就猜到,自己那孙子有如此想法,一定是遇到问题了。 “我听阿欣传回来的消息,好像阿灿与津门的一家博物馆馆长,闹出一点不愉快。”田乐群与孙瑞欣之间,另有联系。 “那就对了!”卢嘉锡坐下来,仔细看这封电文。 电文的开片,卢灿详细阐述自己北上之后,对内陆的观感,以及对内陆政策的解读。很鲜明的指出,内陆人对经济政策的松绑,非常欢迎。如果再将内陆人的勤奋、聪明等诸多因素考虑进去,北边的经济发展,将会超出人们的预期。 他在这段结束后提出自己的看法:即便现在不下注,也要“埋子”! 接下来他提到自己的埋子设想——以慈善事业为引,加重卢家在北边的影响力! 成立理想基金,资助北边的基础教育,即开展中小学失学的救助,援建边远地区的学校。在电文中,他头脑还算清晰,没有让卢家单独出面,而是提出由内陆政府相关机构主导整个事情,卢家只作为资助人和发起人出现。 同时,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卢家所成立的理想基金,未来还可以扩张到东南亚和台岛地区的教育事业资助。 卢嘉锡放下长达三千字的电文。 眼前有些恍惚,自己的孙子,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到这一地步? 他莫名的想到,卢灿在要求北上之前,自己卜的那一卦:“利在坎位”! 九宫八卦中,北方,属坎! 正文 第372章 滇南云子 华克倖来得很早,卢灿刚刚吃过锅贴,喝碗豆浆后,他就到了,脚边放着一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 昨天说是两件,可看那模样,应该不止。 “华哥,来点锅贴?”潘婶做的锅贴,鸡蛋粉丝馅,酥酥的,味道很好。 “合适吗?”见卢灿招手,他客气一句,然后自动坐到桌子旁边,可嘴中依旧推辞着,“我早晨刚吃的煎饼,这会还饱着呢。要不?就来两个尝尝味道?” 卢灿暗笑不已,论性格,这位十足十津门人——闲玩儿天下第一,没什么事业心,就喜欢听个相声唱个曲儿什么的,活的要舒坦。 这不是印象,而是昨天丁一忠查来的资料。 华克倖,今年四十一岁,华世奎第二子的最小孩子,呃,也就是华老的幼孙。家住在河东区抵弯村,有两子一女,家境已经不足以用贫穷来形容——只有两间狭小的片房(搭在别人家墙上的简易房)。可就这样,他昨天还施施然来买酱下水,自己吃着别人请客的饭菜时还能哼着小调,嘴中冒出来的话让不明真相的人以为他能纵横津门呢。 说好听点安贫乐道,不好听的则是不思进取。 卢灿很喜欢津门人的生活态度与调侃劲,对华克倖没什么偏见。更何况,他是给自己送宝来的。瞥瞥他脚边的麻袋,昨天丁一忠亲眼所见,那里面的东西,可不是华家大宅西园挖出来的,而是取自抵弯村后面的乱坟岗。 不是墓葬品,而应该是华家先辈埋在坟丘中,丁一忠看见他挖出一个带盖的坛子,从里面取出七八件物品,应该都在他那麻袋中。 说是尝尝,面前那一盘子足有二十多的锅贴,很快被他狼吞虎咽下去。吃完后,他还感慨一声,“嘶…啊…要是再有那么两瓣子糖蒜,那就是绝顶享受了!” 看他那惬意的模样,卢灿很想问问他,想过家中挨饿的妻儿吗?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操那份闲心干嘛? “华哥,是不是可以赏赏你的东西?”卢灿朝他的麻袋指指。 “欸!您不说我还给忘了!就在这里?”他拎起麻袋,还故作神秘的向四周望望。 与这类市井小人物打交道的经验,卢灿多了去了,好脸色不能常给。他脸孔一板,“华哥,事先声明,来路不正的东西,我可不要!” “嗨,瞧您说的,我家这几样东西,哪能来历不正?都是我爷爷早年用过的好货色,包您满意。”他马上没再提换场地的事情,乖乖从麻袋中掏出一只红木匣子,推给卢灿。 这只涂有红漆的木匣子,表面有些斑驳,自然旧,是老东西。可惜,是枣木的,木材普通,华克倖不会卖这种普通的木匣子给自己。果然,等木匣子推到自己跟前,华克倖将匣子转了身子,正面还有鎏金蝴蝶扣,可以打开。 卢灿习惯性带上手套,打开枣木匣,呵呵,原来是一副围棋。 里面有两只紫檀木罐,并列摆放,带盖。纹理清晰细密,泛紫黑色光芒,是小叶紫檀,老东西。 这让卢灿来了精神,用小叶紫檀盛装的棋子,能差得了吗? 揭开盖,里面一黑一白,灯光下,折射这玉石般光芒。可这并非玉石,而是老云子! 所谓云子,其实就是围棋子,不过是古代一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弄出来的“概念”。 最早的“云子”称谓,出现于唐穆宗李恒当政期间。 时任相国的李绛喜好围棋,下属投其所好,进献给他一副黑白玉磨制的围棋,他爱不释手。因为玉石所研,棋子表面有流云纹,他盛赞为“俨如浮云”。这句话被士林广为传颂,逐渐的,高品级玉石所做的棋子,都被称呼为“云子”。 到了明代的时候,云子这一称谓,被重新赋予内容。 滇南盛产玛瑙,永昌的一位罗姓珠宝商,接受承宣布政使司一位官员的定金,答应为他制作一幅玛瑙云子。可是,在制作的过程中,罗家珠宝仓库发生火灾,大量的玛瑙被烈火熔炼成浆。 罗姓珠宝商悲痛欲绝,急的上吊自杀,他的小女儿却发现,熔化的玛瑙具有晶莹透亮的色彩,于是她带领工匠,用已经熔化的玛瑙块进行二次熔炼,制作出历史上第一副真正的“云子”!罗家也因此安然度过这一劫难。 云子的研制,一直是秘传,玖宝阁的秘录中,也只是记载其基料为玛瑙石、紫瑛石、红丹粉、硼沙四种,其它辅料则无法打听到。 正因为是秘传,所以云子的制造工艺,在民/国初年彻底失传。近些年内陆倒是传出,已经恢复云子的传统生产工艺,不知真假。 卢灿没接触过这玩意,但老云子的基本鉴定方法,他还是知道一些。 “阿忠,拿条棉被单或者大毛巾过来。”潘叔领着孙瑞欣去发电报,家中只有丁一忠。很快,潘婶送来一床干净的被单。 被单铺好后,卢灿将两盒老云子倒在上面,用手轻拂,使其全部摊平。 围棋黑白三百六十一枚,不可能一枚枚的鉴定,最好的方法,是比较鉴定法。 也就鉴定其中的五到十枚之后,作为样品,然后将其全部铺开,用灯光照射,挑出光面反射不一样的“赝子”。 卢灿不担心有新云子混入其中,即便是真的复艺成功,呵呵,新云子也不是华克倖这种人物所能接触到的。 因为围棋子是最容易残缺的,他担心的是其中被补入玉石棋子或者玻璃棋子。 鉴定云子,一定要上手。卢灿脱下手套,从这摊棋子中,黑白各挑出五枚。 老云子的白子无色差、颜色淡雅,折射率好,有“过光不入”的特性;黑子无杂质,通体似墨玉,吸光性好,有“过光不出”的吸光特性。 过光不入,就是说光源打上去后,全部反射开;过光不出恰恰相反,它能将大部分光源吸收,光的折射率很小。 因此,极品老云子,光源打上去之后,一边黑洞洞,一边白灿灿,对比异常明显! 卢灿分别掂量这十颗老云子,正面微凸,底面扁平,弧线自然,古朴浑厚,手感舒适。将这十颗全部握在手中,相互之间碰撞的声音干净无杂音,坚而不脆,沉而不滑! 好东西,至少上百年的老云子! 再度将这十粒老云子归位,他半蹲身子,将手电筒打开,从不同角度察看光源照射在上面的效果。黑子那一边有反射,但反射后的光线很弱,说明这些老云子的吸光率还是很棒的。白子这边,手电筒光线打上去之后,立即无规矩的四射开来。 整体很不错,黑子有两粒残损破皮,应该是掉在石板地上磕破了。 卢灿将这两粒挑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再度招呼丁一忠,“忠哥,帮我数数白子,看看是不是一百八十颗。” 这一步是一定要过的,残缺的老云子和完整的一副老云子,价值天壤之别。关键是想要补全都太难了。 “一百八,没错!”听到丁一忠的声音,卢灿终于彻底放心。 这还真是宝贝!一副老云子围棋,呵呵,不知道价值,后世没有这方面的拍卖记录。 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津门的一户破落豪门的手中得到! 天道酬勤啊! 幸亏自己来的早,这家伙还不敢卖家中所藏物品。如果晚上半年,政策放开,说不定他已经将这件宝贝送到蓬莱街古董铺子换钱了! 将这些棋子,一粒粒的重新收入木罐中,这一次,卢灿的动作,小心得多。 重新装好后,也没推给对方。卢灿直接问道,“这副棋子,你要多少。” 华克倖刚才一直紧张的盯着卢灿的鉴定,见他此刻问价,心头终于松了下来。 可是,问题来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明堂,父亲去世前只说有宝贝,并没有明说能值多少钱? 云子?他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既然是爷爷用过的,而且父亲说是宝贝,他暗地里咬咬牙,决心报个狠心价。伸出五根手指,在卢灿面前晃了晃,“卢少爷一看就是大富之家出生,我也不多要,就这么多,您看可以吗?” 五万?价额不算离谱。 卢灿摸摸下巴,没马上答应。 太爽快了不合适,后面的货品对方的叫价只会越来越高。 他这一踌躇,华克倖心底没谱了,立即笑呵呵说道,“这东西真是我爷爷用过的,骗你是这个。” 他用四根手指在桌面上做了个乌龟爬的形态,把卢灿逗乐了。 “不过,卢少爷昨天又是请我午餐,刚才又请我早点,我这人义气为先。” “这样吧,这副棋子,你给四百八,那二十算我请您喝茶的!” 卢灿手一颤,指甲刮在下巴上,生疼生疼的。 合着他不是要五万,而是五百?! 这价位,再还价,天打雷劈! 卢灿连忙笑着点点头,对他拱拱手,“不是,华哥多虑了。我刚才是琢磨那两颗残损的棋子,上哪儿配对。疏忽了,见谅。就五百吧,以后有好东西,你还往我这里送就行了。” “欸!介是一定的!还是卢少爷爽气!这个!” 二十,能买不少东西呢,对华克倖来说,不少了。他冲着卢灿竖起大拇指。 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卢灿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为当年显赫的华家,更为华世奎老先生! 至于说良心发现,给他加价?呵呵,那还是算了,这是交易,不是慈善! “我们是一件件交易,还是一起付?”卢灿虽然这么问,可还是让丁一忠拿出一沓子绿油油的钱币,放在桌子上。 “嗨!我这人不计较这些,稍后一起付吧。”话虽如此,可他的眼光,总是忍不住向那叠钞票看去。 卢灿还是数了五十张递给他,这样做,能鼓动他的积极性。 果然,他吐了口唾沫在手指上,快速将五百清点一遍后,塞进内衣口袋藏好,又低头从麻袋中掏出一件东西。 这是一把单手花壶!也就是常说的“花货”。 不用说,这也应该是华老爷子当年用过的。 正文 第373章 华家遗物 花货,如同云子一样,也是一次成功的“新概念”定义。 有人说紫沙花货是名副其实的“花里胡哨”的壶型,呵呵,其实是“花式紫沙壶”简称。花货又称“塑器”“仿真器”“自然形”等等,是紫沙艺术中的一技奇葩。 主要特点是肖形状物,其形状大多取材于生活中常见的各种自然想象和器物,譬如常见的植物、动物、器物。 在工艺上,花货与传统紫沙壶具,其主要制作工艺上没任何差异,但它们采用了更多的雕、镂、塑、堆、贴等工艺手法,使之更具有欣赏性。 因为器形“花”、手艺“花”,所以才有“花货”这一称谓。 眼前这只捧壶是有名的“鱼化龙壶”,典型的花货,但她却又是典型传统壶型,因此,即便是紫沙大家,也不能将花货与传统壶型做出条理清晰的分类。 大家都这么混着叫,又没人追究。 围棋老云子,华克倖不认识,但紫沙壶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或者说去蓬莱街找人打听过。他双手将橙红鱼化龙壶端到卢灿面前,灿笑着说道:“卢少爷,刚才那这是餐前小点,真正宝贝在这呢,黄玉麟大师的鱼化龙壶。您看…这龙首雕刻得…啧啧!” 他拿起壶盖,手腕一抖一抖的,壶盖上的龙首耸出云端,龙舌伸缩吐注,妙趣横生。 耍宝似的,又将壶盖翻过来,露出盖内钤“玉麟”二字阳文篆书印款,“您瞧,我真没骗人,这里有黄大师的钤印。” “黄大师是丹阳人,母亲是川埠乡上袁村邵氏,算是邵大亨的后人吧。所以他的鱼化龙壶手艺,应该是邵大亨亲传的……” 卢灿憋不住笑出声,黄玉麟是邵大亨的传人?这家伙,还真能编! 八成找人打听黄玉麟大师的消息时,听到那些老掌柜的聊过,然后自己胡编乱造一通。 “行了,你撂下吧,我自己看看。” 其实卢灿刚才已经看过,这确实是一把黄玉麟大师所制的鱼化龙壶。 鱼化龙壶,取鱼跃龙门之意。历史上,制作鱼化龙壶,最厉害的三位高手,分别是道光年间的邵大亨、清末民/国初年的黄玉麟、民/国的唐树芷。 三人的工艺各有不同。 民/国的唐树芷所制小鱼化龙,壶钮为卷云状,壶身浅塑波浪,波浪中龙伸出首部,龙尾卷成壶把,把上鳞片刻划清晰。 清代邵大享鱼化龙,为波浪堆塑得一层一层,立体感强,而波涛中龙露出头部而不见爪,钮为堆浪状,装在盖里的龙头短而粗。 黄玉麟所制鱼化龙,波浪立体感不强,波涛中的龙伸出半身,龙爪清晰可见,钮也不作堆浪而作卷云形,装在盖内的龙头细而偏小。 喏,这就是三位大师鱼化龙壶的各自雕塑特点。 当然,还有其它小区别,譬如邵大亨、唐树芷所制壶,龙不见爪;黄玉麟的壶,龙爪清晰可见。 至于说黄玉麟是邵大亨的传人?那纯粹是胡诌。 黄玉麟的师傅是民/国细货高手汪升义(民/国制壶十八家之一)的祖父汪雷泉,汪家是祖传的制壶世家,与邵大亨没一毛钱关系。 顺便普及一下,“细货”和“粗货”的定义。 在古玩行,这两者都是“玩泥巴”的。粗货一般代指用模具印制泥器的手艺,通常指指惠山一带造型简约、彩绘运笔粗犷、用模具印制的泥人、泥羊、泥猴等;细货则是指通过全手工精雕细琢的泥器制作,譬如茶壶、蝈蝈罐子、鸟食罐等等。 等华克倖灿灿的放下手中茶壶,卢灿这才上手,仔细检查是否有冲、暗伤、磕碰等细节问题。 还不错,整体来说保存完好,但有很重的使用痕迹,壶盖和壶口之间,磨损痕迹明显。看得出,这把壶华老爷子生前非常喜爱,时时把玩,壶底及壶柄,异常光滑。 相比较这件,刚才的老云子价值要高太多,不过华克倖不懂行罢了。 “这把壶,华哥要多少?”卢灿放下壶具,重新盖上壶盖,向前推了推,笑着问道。 华克倖小眼睛在卢灿脸上扫了扫,似乎在寻摸着怎么报价,两根手指急速捻动,许久,他冒出一句,“卢少,一千块,您看如何?” 一千块?如果用后世标准衡量,很便宜,但如果横向比较,这价格太贵——卢灿在友谊商店收了四把顾景舟的壶,单把价值也不过一百二十元。 那可是一代壶宗!当然,现在顾老的评价还没这么高,所以价格便宜。 黄玉麟虽然有名,但和顾景舟大师相比,他还要差点! “一口价,依旧五百!”卢灿再度将这把壶往他面前推推,然后摊摊手,“如果华哥觉得这价格不合适,你可以带回去再找找其他人。” 华克倖再度看看卢灿,见他不像说笑,连忙赔笑着将茶壶推回来,“谁让我和卢少投缘呢?五百就五百,咱好说话!” 这把壶因为有钤印,他去蓬莱街几家国营古董铺子问过不止一次,最高的出价,也不过二百多点。卢灿的五百报价,已经是最高价的两倍,他家所藏的这几件东西,已经埋了几十年,此时有这么合适的出货渠道,焉能不卖? 第三件是一只鼻烟壶,马少宣款,工笔内画双马,通高九厘米、肩宽四厘米。 一面绘花马,配诗曰:风漫大宛国,奇蹄涉流沙;龙驹映秋树,嘶声警昏鸦。边款:写郎世宁笔意。 另一面绘白马,配诗曰:青山奔霄骢,备驾秋围中;俊骨易调习,一嘶霜叶红。款落:丁酉二月马少宣。 “嗯?”卢灿接过来细看。 马少宣被成为“京派内画鼻烟壶四大名旦”之首,古玩行当中流行“登堂入室马少宣,雅俗共赏叶仲三,阳春白雪周乐元,文武全材乌长安”,说的就是这四大名旦。 卢灿眉头皱了皱,马少宣的鼻烟壶,国内实物很少,他还是见过不少图片及影像资料的。这只鼻烟壶,画得认真,写得努力,功力不可谓不深。但跟被称之为神品的马少宣作品相比,还是技低一筹。特别是款识“马少宣”三字,不同于卢灿所见过的马少宣本人笔迹。 卢灿看了半天,倒是越看越像马少宣的侄子兼弟子马绍先先生代笔之作。 马绍先同样是鼻烟壶内画名家,但相比马少宣,火候、画工、笔力,都还有所欠缺。马绍先早期作品,为了能卖上价,一律署名马少宣,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九三三年。 “华哥,要听实话吗?”卢灿将这尊鼻烟壶递给对方,嘴角一翘,笑笑。 华克倖一惊,连忙追问,“怎么了?这鼻烟壶有幺蛾子?” “算不上幺蛾子。”卢灿指指那落款,“这并非马少宣马老亲手之作,是侄子马绍先代笔,价值上要差一些。” “那能卖多少钱?”这才是他所关心的,至于马少宣、马绍先,管他们是谁? 卢灿竖起一根手指晃晃,这价格,黑心。 “一百啊?”华克倖有些失望,又看看这小东西,觉得这么小能卖一百,还是不错的。立即将这方鼻烟壶推给卢灿,“一百就一百,权当交朋友了。” 他随后将麻袋中剩余的四件东西,全部掏出来。 一尊无落款的和田玉笔架山;一方署名汪复庆的徐公砚;一枚双面雕刻的薄玉片,卢灿估计应该是早期书签,正面兰花背面山水,很精致小巧;还有一尊纯铜麒麟镇纸。 七件物品,华克倖拿到了一千九百元,看他表情,应该很满意。 这些物品中,馆藏级的只有那副老云子,其它物品,卢灿准备留着赏玩,都是精致巧活,尤其是那枚书签,卢灿目测应该是国内最早的玉质书签吧。 “没了吧?”支付款项后,卢灿意犹未尽,探头看看他脚边的麻袋。 华克倖把麻袋拿起来抖了抖示意道,笑着说道,“没了,家父早年留下的东西,就这些。” “华老早年收藏的字画、古书呢?不应该一件都没啊?” “嗨,别提了!早年确实有,还不少呢。这不……当年被一把火烧了,连我爷爷自己的字画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确实很遗憾,卢灿陪着他,深深叹息。 卢灿瞅瞅眼前的这位略显油滑中年人,身处逆世,他的油滑是生存的一种本能,否则,在那些年,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这种人物,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卢灿心中一动,又从兜中掏出十张钱币,放在他面前,“华哥,凑两千吧。” “啊?这合适吗?”卢灿无缘无故的加钱,把他弄得有些懵。 卢灿把钱递到他面前,拍拍,“没什么不合适的。” “您对津门一带的消息知道的不少吧?” 快速收起那一百块,华克倖立即拍起胸口,张嘴就来,“津沽地界儿,就没我扫听不到的事情。卢少爷有什么事情需要扫听?我愿效犬马之劳!” 卢灿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好意,探头接着说道,“我呢,自小就喜欢古玩意儿,这你慧眼,当初在天运楼就看出来了。” “您身边还有没有……跟您类似的?想要出手老货换钱的,换外汇也成。您帮我扫听,如果确实有人愿意出货,而我又看中了,我每购买一件,都给你一份提成。” “华哥,你愿意试试吗?” 好事啊!这对于闲散在家的华克倖而言,这是最合适的工作。尽管卢灿没说给多少提成,但这位香江富家子,能亏得了自己? 他腾一声站起来,“卢少爷,您瞧好嘞!” “我这就去找人,最多,下午就能带人过来!蓬莱街那帮老店,吃人不吐骨头,我几个发小家都有好东西,早些年全被这帮老货煙了!我去让他们翻翻箱底。” 说完,他哧溜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 津门的几家古玩铺子,都集中在蓬莱街,卢灿不打算自己去,反正过几天戴静贤会带领团队过来清扫。他们现在对国内古玩价格,比自己更了解。 卢灿还不知道,他的这次清扫行动,在文管会周一例行会议上,造成巨大的分歧! 以贾蓝坡为代表的理事,坚决反对这种清扫行为,不仅文物的流失风险大增,同时也不利于古玩交流交易,会导致市场空心! 贾老是中国著名的旧石器考古学家、古人类学家……他的后缀很长很长! 总之,牛人一枚! 另一方认为,这件事文管会出面不合适,毕竟是买卖自由,没听说对方有什么违规现象,文管会并不适合去“管闲事”! 这一方代表是谁?王仲书!这也是一位大牛,精研隋唐五代,同时他还是国内很少见的东瀛文化及艺术史的研究大家。 双方各有支持者,争论不休。很奇怪的是,作为文管会委员中,人数最多、影响力最大的“故宫帮”,以单世元、徐梆达为首的五个人,一言不发! 呵呵,卢灿的捐款,总算没白费! 正文 第374章 津门周氏 又遇到瓶颈………唉!! 过渡章节,可以不看! 看着眼前乱糟糟一片,主任委员夏奈眉头紧皱。 这位是新中国考古工作的主要指导者和组织者,中国现代考古学的奠基人之一,考古学家、社会活动家,中科院终身院士。此外,他获得英国学术院、德意志考古研究所、美国全国科学院等七个外国最高学术机构颁发的荣誉称号,有“七国院士”美誉。 他的眼光落在空出来的四个座位上,其中一张座椅上贴着名牌张博驹。另外三个座位则是上博、津博还有长安博物馆的代表。 老张照例没来,他很少参加这类会议,原因很简单,尿不到一壶去——在座的各位都是典型的学院派出生,而老张自称“野狐禅”。 大家关系虽然都不错,但不能掩饰“学院派”和“实践派”相互之间的看不起。 不过,今天这事,夏奈准备散会后给老张去电话,听说那位香江小伙子购买的东西,全在他家库存着呢。 端起瓷杯,喝了口茶后,夏奈将杯盖在瓷杯口磕了磕,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夏主任有话要说的表示,二十多人出席的会议室,很快安静下来。 夏老爷子其实很不喜欢这种会议,往常总是大家聊聊天,然后各回各家,大家都很忙,都有很多课题需要去解决,哪来的闲心掰哧这些事? “大家吵吵没用!”老先生一句话揭开真相。 他直接说道,“这件事,涉外,最终还是要交给部里,部里还要考虑外联、侨办的意见。你们当我没问?” 他环视全场,笑容有些无奈,然后落在贾蓝坡的身上,“老贾,卖东西的事情,我们恐怕阻止不了。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们必须得清楚,有哪些好东西,落到哪些人的手中。虽然我们下面的各个博物馆经费不足,但总有一天这种情况会改变的。了解这些东西的具体下落,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们会把那些东西再弄回来呢?” 夏老爷子说的是理想,谁也没把他后面的那些话当真。 徐梆达低头对单世元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他清楚卢灿非常忌讳别人清点货品。毕竟收了卢灿的捐款,上次去香江,卢家招待甚为周全,这份人情要还的。 单世元咳嗽两声说道,“夏主任的建议很好,我们确实需要了解到底有多少好东西掩藏在这些外贸商店中。” “夏主任,我的建议是,普查一次这些商店的仓库,顺带着也就将那小子买走那些货品的名录带回来。这样一来,也避免了直接清查所带来的不良影响。” “您看怎样?” 这主意听着不错,可毕竟还是大网捞鱼,漏者多多。外贸商店确实有售出数据,可那是统一销售数据,你能查清哪一件商品是卖给香江那小子的? 哪有刚才贾老提到的直接清点卢灿所购置货品来得直接。 可偏偏有道理——维护了港商的面子。 夏老爷子低头有喝了口茶,可能喝多了,有些苦涩,皱皱眉头后,他抬头对单世元笑笑,“单院长的建议,有道理,回头就安排文物交流中心的的人,把京城各家外贸店摸摸底。” 贾老还想要发言,夏主任压压手,让他坐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稍后我会把我们的意见汇报给部里。” “接下来,大家聊聊津门老冯说的那件事。” 自然是冯德生要求清点卢灿在津门张家采购的那些物件。 “清点?我看就算了吧。” 这次开口的是徐梆达,一帮老人中,他这位六十来岁的人,不算大。咽了口茶水,他继续说道,“不过张淑成老先生家中的那尊克镈,确实是件好东西,得要想想办法。” 文管会、文物局等一系列涉及文物管理的机构中,“故宫”的势力,从来都是最大的。虽然这一次故宫帮卢灿说话了,可并不意味着他们没别的心思。 譬如,卢灿所拥有的那件“克镈”。 蒋氏大溃败,将故宫内绝大多数高古时代的青铜器带到台北,尤其是那些带铭文的器件,一件没留。 现在故宫内所存留的高古青铜器,基本上都是建国后重新征集上来的,数量依然很少。此时衡量一家博物馆是否有底蕴,最重要的一个标准就是“金石”器。 这也是为什么台北在此后二十年,屡屡自夸,中华文物精华尽在“台北故宫”,即便是京城故宫藏品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他们。 是的,京城故宫盯上卢灿手中的那件克镈! ……………… 卢灿接到张博驹张老的电话,已经是傍晚时分。 下午接待华克倖带来的两拨客人,收入囊中九件器物,其中还有一件是馆藏级作品——元代全能画家刘贯道的《双鹿图》,由此而来的兴奋,都被这消息冲散不少。 不过,这件事轮不到自己头疼了。 下午,香江家中已经回电,这件事卢嘉锡亲自出面——他在香江筹备完理想基金之后,就会赴京,亲自洽谈这件事。 家主出面,自然比卢灿这个半大小子要受重视。卢家明天就会通过新华香江分社传话,卢嘉锡不日北上,商谈助学事宜。 电文中说的很明白,让卢灿不要去参合这件事,潜心游玩便是。 看到丁一忠取回来的电文,卢灿心下也感动不已。老爷子对自己的信任或者说“肆意妄为”太包容了。 虽然卢嘉锡的话不多,但卢灿能看出来,他对北边一直心有顾虑。 作为传统学者,以及儒家中庸学说的拥护者,卢嘉锡其实更想随大流,不出风头不冒尖,坚决不做出头的椽子。可自己北上不说,先是捐款故宫以供文物修复,现在又提出大规模助学的举措,这两条都算趟了先河。 别看罗桂祥家族与内陆关系好,翻翻历史,他们有过如此大动静的做法吗? 同时,带回来的电文中,还告知卢灿,另一件他在京城决定的事情——投资新加坡大华银行的谈判结果。 卢氏纳徳轩珠宝与郭胜利达成私下协议:卢家拟定投资三千五百万美元,拿到不低于百分之十五的大华银行股权;股权交易将由马来西亚郭家做介绍商,菲利普斯财务公司负责谈判;一旦股权交易成功,卢家支持郭胜利担任新一届大华银行的执行总裁。 电文结束时,老爷子提了一句,卢家驻大华银行董事一职,将由卢灿担任。 这是要给自己上辔头呢。 无所谓,这次内陆之行后,卢灿自己也想好好歇歇。 走得路越多,越觉得自己的见识浅薄。这次回去后,好好沉下心,多学点。 “灿哥,给周老的礼单,准备好了,你看看合适吗?”孙瑞欣拿着一份清单进来,打断卢灿的沉思。 “周老家曾经是大富之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我们只是去拜访,不是认亲,心意到了就行!” 是的,他明天准备去看望周淑涛。 虽然在他看来,图谋周家藏书无望,但周淑涛这位老人,值得尊敬。 另外,周老与张博驹老爷子的关系非常好,他今年虚岁九十,现今卧病在床,张博驹身体也不算好,因此抵津之前,他一再叮嘱,让卢灿替他去看看周老。 津门周氏,祖籍皖省建德(今池州东至县)。周家发迹于周兰溪,即清末干臣周馥。 周馥年轻时多次应试不中,同治元年,李鸿章组建淮军,周馥应募。 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读过书,头脑机敏,深得李鸿章赏识,即“招往办文案”,也就是师爷幕僚之类的文职。 如鱼得水,从此,他跟随李鸿章办洋务达三十余年,诸多赞画,深受李鸿章的倚重,组建北洋海军、武备学堂、津门电报局、开平煤矿创办过程中,出力甚笃,堪称后期洋务运动的实际操盘手。同是,周兰溪对办学非常热心,复旦公学和安徽公学都是他筹建的。 他的一生,由落魄书生,最后竟然登顶成为两广、两江总督,权柄一时,堪称传奇。 周家一门俊杰,周兰溪的小儿子周学熙更了不起,被誉为北方民族工业的奠基者和创始人,两任袁世凯的财长,被誉为袁世凯的钱袋子。 他一生创办了众多实业,开平煤矿是他的杰作;启新洋灰厂,是当时唯一的大型国产水泥工厂;京城自来水公司;津门最大的纺纱厂;津门洋火厂;津门火碱厂更是近代中国第一家化工厂。诸如此类的工厂,非常多。 周淑涛老先生,是周学熙的亲侄子,周学海的第三子,著名实业家,又是一代藏书大家,还是知名的党外人士。 周家除了周淑涛喜欢藏书之外,还有邮票大王的周金觉、瓷器收藏大家周振良、字画收藏大家周志福;佛经收藏大家周书伽;古墨大王周少亮…… 周家子孙昌隆,后人精英辈出,承长辈影响,基本上各个爱收藏。如果将周氏家族后人的藏品收拢在一起,绝对能将国内大多数博物馆甩三条街。 这些人物个个精彩,而且夹袋中都有好货,卢灿想要在津门收到好东西,他能不去周家吗? 不说其它,单单是邮票大王周金觉手中的“民/国四珍”邮票,就够卢灿流口水! 周金觉老先生故去多年,也不知道他当年收藏的那些邮票,流落何方? 邮票,一直是虎园博物馆的短板中的短板——直到现在,卢灿未能收到一枚真正有价值的邮票。 津门是民/国时期邮票发行大区,卢灿还寄希望这里,丰富自己的邮票种类! 在中华文化圈,集邮是小种类收藏,但如果放至世界,邮票收藏的人数,绝对能进入收藏品类的前三!妥妥的收藏大项! 正文 第375章 葱玉先生 周老的住所在睦南道,一栋二层砖木结构的小洋楼。红瓦坡顶,硫缸砖清水墙面。建筑外形精巧别致,简洁大方。 如果不是拜帖上有张博驹的名头,卢灿两人进不去这座院子。周老享受的是副国级待遇,警卫安保医疗一应俱全。 ……………… (不涉政,又忘了,砍了) 再度走出周家大门,卢灿对身后的周宾夕拱手致谢,“谢谢周兄款待,明天我一定会去邮政大楼看看。” 周老七子三女,周宾夕是六子周瑾的长子,年岁比卢灿大十岁,津门邮政总局上班。 刚才卢灿进门后,周家第四/代出来接待了一下,可看看卢灿的年纪,惊愕片刻后,立即将在家的周家第五代周宾夕推出来主陪。 “行!明天你来时,我会介绍唐局长给你认识。交易成不成的,还需看你们两位的商谈。”周宾夕同样拱拱手,笑着说道,客气中透着三分警觉。 告辞后,卢灿轻轻叹了口气。 周家的情况,要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得多。 早在六十年前,周氏家族在周馥老先生故去之前,就已经分家,一门五脉,并无主次之分。周家各房,天南海北,长居住津门的不过周淑涛一家子。其余的,有去沪上、有去海外的,还有旅居东瀛、德国、美国的,还有很多人则去东北落户。按照周宾夕的话说,他们本家的联系都很少。 自己想要通过周淑涛老先生这一脉,联络到其他各家,太难。 想要收集他们手中的藏品,难上加难。 就连周老家中的藏书,卢灿也只能通过敞开的房门,瞟瞟那棕黄色还有深红色的书箱。卢灿曾经看过周老六子周瑾的一篇文章,大略知道,棕黄色书箱盛放的是古籍善本,红色书箱为普通古籍。 入宝山而空手回,这不是卢灿的风格。 在得知周宾夕工作在津门邮政总局,卢灿立刻提到自己喜欢邮票收藏,想要参观津门邮政总局。 津门邮局藏有不少好东西,现在,他们估计还没意识到那些东西的珍贵——津门邮政文史馆的建设时间可是九八年。 自己有大把的机会下手,名正言顺的收购。 “这个周家……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见卢灿表情不愉,孙瑞欣挽着他胳膊,斜着脑袋问道。 “没礼貌?”卢灿摇摇头。 这个大家族,熟读荣衰,已经本能的形成对某些事情的警觉。卢灿这位来自境外的访客,突然挂着张博驹的名头拜访,这才是他们该有的表现。 卢灿抛出走访邮局这一说法,何尝不是想方设法,交接上周宾夕,在周家这一体系中,楔入一根钉子。 图谋周家藏品,还得慢慢来。 如果单论拜访,周家并没有欠缺礼数。 周老见到了,尽管只有寥寥不到五分钟。老人家还是很客气的询问张博驹的身体,甚至还问了两句叶方纲的事情,对南叶的没落,他深深叹息。再之后,又是这栋小楼的主人接待,礼茶,并无不妥之处。 小丫头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实在是她对这种话语中的疏离,太敏感。 ………… 卢灿离去不到十分钟,周瑾接到一个电话,冯德生的。 自从卢接手张淑成家的藏品之后,他也做了一番布置,但周家并非重点,因为在他看来,周家有这种觉悟,同时,周家更不像张家那么窘迫。 不过,他依然利用自己的关系,在周家留了一条线,因此,卢灿来周家没几分钟,他就接到电话。 还是有些忐忑啊,毕竟他知道资本的威力,这不,给周家亲自来电话了。 “老六啊,这小子你们要提防点。”冯德生说话很直,在简单询问卢灿来访的事情后,他直接将自己的感官说出来。 周瑾莫名其妙,那不是张博驹的晚辈吗?冯德生和张博驹的关系不是不错吗?有冯德生这样说晚辈的坏话的吗? 冯德生很快给出解释,“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小子怕是奔着你家的藏书还有字画来的。他前几天,可是将老张头家的东西,一扫而空呢。” 周家和张淑成家交情不错,张家藏品他也有耳闻,这就卖了? “你……确定是他买走的?” “怎么不确定?我就在现场。这小子口无遮拦,仗着有点钱,还讥讽我们津门文物保护不力。把我气得!不是看着春游的面子,大耳刮子早就上去了!” 冯德生的话语就是这么彪悍。 周瑾抚抚额头,有些难以置信,他对卢灿的印象还不错,会说这种话? “老冯,我家老爷在的那些书,是准备传家的。你就放心吧。”周瑾说话很周密,借对卢灿行目的的表态,捎带着封了电话那头冯德生的嘴。 放下电话后,周瑾撇撇嘴,继而笑着摇摇头。周家老爷子身体不好,今年确实说过,这些藏品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准备捐出去。 盯上他的藏书,不只一两家。南大、津大、津博、首图、津图、上博都探听过,现如今又冒出个香江年轻人? 周瑾做事沉稳,为照顾老父,他辞去燕大教授职务,回到津大教授历史。 冯德生一番话不会对他有多大影响,但他还是有些好奇,这个自己眼中颇为温润的年轻人,怎么就将老冯气成那样? 想了想后,他还是给京城张博驹拨了个电话。 周张两家世交,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最近几十年不怎么往来,但电话还是经常通的。 两人在电话中聊了十分钟,周瑾才撂下电话,对卢灿的来历,算是有个大概了解。 上二楼,见门厅旁边的医护点头,这才敲门而入。 周老瘦弱的斜卧临窗的沙发上,长髯,圆框眼镜。 沙发前方茶几上有一支架,上边摆放着一本线装书,书页用夹子夹住。这个架子是特别设计的,可以不用费力的举着书。 老爷子一辈子好读书,即便卧病在床,每天都要坚持看两个小时的书籍。但他的手臂肌无力,有了这个架子后,就可以躺着读书。 见儿子进门,老先生抬头努嘴,示意他帮自己翻页。 周瑾忙过去帮他翻了一页,重新用夹子夹好,老爷子又看了一页见儿子还没离开,疑狐疑的问道,“有事?” 周瑾连忙走近一些,老人听力下降的厉害。“张叔的那晚辈,是来探口风的,应该是看上咱家的藏书了。” “就那……孩子?” “那孩子不简单呢。”周瑾笑笑道,“我听张叔的意思,那孩子在鉴定方面非常有天赋,底子扎实。家中颇有财货,也支持他,在香江花了几千万正在筹建博物馆。这次北上,就是为了筹集藏品来的,听说京师那边几家涉外商店的精品古玩,被他一扫而空。东西都堆在张叔家呢。” “哦?”周淑涛眼睛眨眨,不知什么意思。 “他还把张淑成老爷子家中的藏品,扫空了,惹得冯德生火冒三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不是看在张叔的份上,恨不得给他一大耳刮子。” “呵呵……”老爷子似乎想象出冯德生生气的黑脸模样,自顾自的笑出声来。 “老张怎么评价那孩子的?你细说一遍……”对老友张博驹,周淑涛比别人更了解。 “他就说了一句,这孩子鉴定方面,不逊于南浔张珩。” “嗯?!”周淑涛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南浔张珩是谁? 现如今很多古玩行当中的人都不知道,可是,在民/国中后期乃至建国初期,这位葱玉先生的大名,在古玩界无出其右! 百年不遇的鉴定天才!被誉为中国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艺术鉴赏家。 有清晰记载的关于葱玉先生的两件奇事,奠定他在大牛云集的民/国中后期,中国鉴定第一人的地位。 第一件事发生在三二年,那一年葱玉先生十八岁,生平第一次来北平。 他与同行的南浔庞家后人庞智僧逛琉璃厂,两人打赌,比赛捡漏数量。 结果三天下来,他在琉璃厂挑拣出一百一十二幅精品字画、二十一件高古玉器、铜器十七件、名人杂项十四件、古籍善本六十五册。 其中包括掩藏在老旧版画中间的唐代张萱的《唐后行从图》,以及唐代颜真卿的《竹山堂联句》字轴,还有宋代《宣和画谱》有记录的七幅珍贵字画,明清字画就不用说了;玉器中就有龙山玉猪龙(现今故宫展览的那件)、玉剑配饰一套等等。 这近三百件文物,他一共只花费了两万大洋不到! 那一年,他十八岁,震惊京城收藏圈! 第二件事更牛! 同是那一年上京,他专门走访了故宫,观瞻宫内藏品,此后再也未曾踏足这里。 蒋氏败走,搬空故宫运往台岛。 1953年,美国费城艺术博物馆副馆长霍雷斯杰尼公开叫嚣,要把从京城故宫带去台岛的珍贵文物,以“长期出借”的方式偷运去美国。 同年夏天,美国居然真的派出所谓的一批专家去台岛活动,以便“决定”哪些古物去美国。此消息一经传出,全球华人一片愤怒、哗然! 又是葱玉先生,发表长文“记述故宫运往台岛的一些名画”,在表达强烈愤慨之情的同时,凭借二十多年前那一趟的参观记忆,列举出上百幅珍贵作品的名录,进行详细的描述和评论,令人过目不忘。 此举,让世界华人的目光都紧盯台北故宫,盯着那些画有没有被偷运出境。逼到最后,费城艺术博物馆不得不出面说明,自己只不过想要和台北故宫联合办一次展览,仅此而已! 葱玉先生的博闻强记,再度震惊收藏圈! 哦,对了,顺便说一句,《清明上河图》就是葱玉先生鉴定的! 可惜,天妒英才,葱玉先生六三年病逝!年仅四十九岁! 他留给后人巨大财富,《怎样鉴定书画》一书,只有几万字,但却将字画的时代鉴定法和个人风格鉴定法,阐述的非常清晰。 卢灿所擅长的作者创作特点鉴定法,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来自于葱玉先生的“个人风格鉴定法”。 周淑涛捻着长白胡须,许久没说话。 家中藏书肯定是要处理的! 卖?他没考虑过!但捐给谁?对方如何对待这批藏品?这就很重要了!老先生精于收藏,过去几十年中,见多了许多单位把藏品不当回事的事情。 他沉吟良久,抬头对周瑾说道,“你让宾夕最近多和他接触接触,看看为人如何?” 正文 第376章 清末邮票 说起来心酸,中国近代邮政事业的启蒙与发展,怎么也绕不开殖民者。 1840年鸦片战争后,侵华列强疯狂在中国攫取权利,海关更是被外国人所把持。当时担任清政府海关总税务司的是英国人赫德。赫德是个中国通,他对中国邮政大权觊觎已久。赫德与李鸿章关系密切,便想方设法让清政府同意由海关来试办邮政。 清政府的邮政系统,最早是由海关来试办的,海关试办邮政中又是首先从津海关开始办起。1878年税务总司赫德就指派津海关的德璀琳,来筹办清政府的海关邮务,以津海关为中心,在北平、营口、烟台和沪上五个海关来试办海关邮政。 卢灿面前的这栋津门邮政总局大楼,就是1878年3月,津海关税务司德璀琳筹备的天津海关书信馆! 它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家效仿西方模式的邮局书信馆。 这座坐落在海河岸边的老海关大楼,沧桑得不成样子,两层,厚厚的爬山虎枯藤,已经将大楼侧墙全部遮掩。这里曾是海关的公事房,海关书信馆就设在该楼内,而中国第一套邮票也是从这里发行出去的。 如今,它依然承载着津门邮政中心办公大楼的重任。 五十二岁的唐涵,非常能说,态度也很亲和,尤其是听说孙瑞欣祖籍津门之后。在他的口中,津门邮政百年来的历史,生动曲折。 这口才,适合说书。 尽管一开始,他并不是很看好这两位年轻人。太年轻了!即便是香江人,也不值得他这位正局级出面亲自陪同,刚才见面,那还是看在周宾夕的份上。 但在卢灿进门不久的举措后,他彻底相信了,这位不是富家子弟就是败家子弟。 卢灿干什么了? 呵呵,他在周宾夕陪同下,进入邮政大厅不久,就买下六十七个整版的今年发行的猴票——这已经是津门邮政总局的所有库存! 即便是嘴痴迷的集邮者,不过买个四方联、六方联,再有钱的,买个整版收藏,谁会一口气买这么多?这妥妥的是二愣子才干的事情! 唐涵不管对方是不是二愣子,有钱就行!昨天周宾夕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今天这位来邮政大楼是来淘宝的,想要翻邮政仓库中的老货。 嘿嘿!邮政系统赚点钱不容易,送封信邮递员要跑断腿的!今天有外商来收旧货,怎么着也要将刀子磨得亮亮的,狠狠宰一刀! 看在钱的份上,老子陪你们转!唐涵越发的热情。 周宾夕是邮政总局办公室副主任,二十七岁的年纪担任副处,前途远大。他站在局长旁边,面带微笑,从不主动枪话题,混官场的好料子。难怪他后来能成为津门副市长,成为周家第五代的又一颗政坛新星。 这是卢灿昨天晚上回忆起来的。 “卢先生喜欢邮票,这好办。我这里没别的,就老邮票、老纪念封、老明信片多。”陪同卢灿和孙瑞欣,简单参观这座老楼之后,唐涵领着两人,直接去一楼地下室,邮政总局的大仓库在那里。 地下室面积很大,其中一般辟为邮件分拣和配发中心,另一片则辟为仓库。 邮政的仓库藏什么?自然不会全是邮票,许多信息不明确而发不出去的信件或者找不到收信人的信件,都堆放在这里,一共整整占据了五大间。 当唐涵指着这五间仓库介绍,脚步继续往前,但卢灿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直觉感知,这些陈年信件中,一定有好东西。 “这些信件都是哪些年的?怎么没处理?” “嗨!怎么处理?卖给收垃圾的?或者造纸厂?”唐涵反问道,继而有自己答道,“上面说了,别的地方能烧,津门这边不能动。不光不能动,京城那边经常清仓库,老信件还往我们这里送呢!” 接着自嘲的笑笑,“谁让津门邮政是中国邮政的一块活招牌?” 卢灿不知道这命令是谁下的,真正有远见的人呐! 九八年津门邮政文史馆建成之后,这里的信件直接将馆藏室铺得满满的!卢灿上辈子逛过一次,从仓库中扒拉出来的清末民/国名人信件四百多封,建国后的名人信件更多! 更重要的是,这些逐年累积下来的信件,上面的邮票,基本就是一部中国邮票发行史! 将这里的信件全部打包? 这一念头泛起后,卢灿快速将其湮灭!这是给自己招祸!估计唐涵也不敢! 不过,让他放弃,卢灿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陪着对方笑笑,然后指指仓库,“唐局,过两天我安排人,进来翻翻这些没用的信件。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些断版邮票遗漏。” 卢灿的本意,已经不在邮票,而是那些名人信件本身! 周宾夕的反应要比唐涵更快,眼神亮了亮,看了卢灿一眼后,没说话。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可能!”唐涵还真以为卢灿看中邮票,他颇为豪爽的挥挥手,“回头我安排人进来翻,我们刚好也要整理整理,有价值的邮票,我会给你留着。” 这哪儿成?必须有自己的人在场啊!那些工人哪知道好坏? 卢灿连忙接口,“那谢谢唐局!这些工人我按照每天二十的价格雇佣,到时候一并结算!” 别看只是付工资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卢灿已经将物品条件的主动权要过来了——他支付工资,那些工人自然要听他的! 等戴静贤等人来津后,安排两人盯着,好东西自然不会遗漏。 邮递员一个月工资才二十,给这小子翻检东西,一天捞二十,还真TN的有钱! 这里的信件怕有几十万份,整他十个工人,一天二百,挑拣个十天半个月时间,那就是几千块的收入。凭空得一笔横财,可以给局里面购置点过年福利。 劳务费全额打到交易账上,那不是直接让自己分配吗? 这位香江小子很懂事啊。 唐涵哈哈一笑,“行!那我就代表本局的员工,谢谢卢先生。” 大家继续往仓库里面走,周宾夕与卢灿并肩,忽然对他笑笑。笑得卢灿心底发虚,这周宾夕莫不是看透了自己的想法? 周宾夕确实猜到卢灿的想法。 卢灿所不清楚的是,七年后,周宾夕担任津门邮政总局的局长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有价值信件整理出来,并呈报国家邮政总局,同时递交的还有一份申请设立津门邮政文史馆的报告。 周宾夕家学渊源深厚,深谙中庸之道,更何况家中长辈让自己多观察卢灿,他自然不会多事,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卢灿在自己眼皮底下捡便宜。 故此,他笑得非常暧昧,就看卢灿的表现了。 卢灿一时间真的被他笑的瘆得慌。 好在走廊不长,很快唐涵带着大家抵达邮票仓库。 所谓邮票仓库,其实就是几排大桁架,存放的是历年来未曾售完的邮票、首日封、明信片、信封、招贴画之类的。 靠墙还有四组玻璃柜,那里存放的则是老邮票,整版、八方联、四方联、单枚都有。玻璃柜上厚厚一层灰土,估计这里已经很长时间都没人擦拭。 仓库管理人员灿笑着搬来几张椅子,请唐局长、周主任坐还有客人坐下稍等,又吩咐人拿来毛巾将这里收拾一遍。 看着他们用滴水的湿毛巾擦拭玻璃,卢灿的心都快揪起来了——这些可都是纸质货品,防水防潮是基本常识啊! 唐涵倒是骂了两句,可是,他骂的是这些库管太懒,而不是…… 好吧,忍了!不打脸了!卢灿扭过头看向另一侧。 等柜台擦干净后,卢灿发现这里的库管人员总算不是太失职——他们还算知道将库存老票按照年代进行分门别类。这让卢灿的挑拣,速度快了很多。 最先上手的自然是清代邮票。 清代邮票其实是最好鉴别,种类不多。从1878年发行第一套邮票“大龙’邮票起,至1911年辛亥革命前为止,共发行普通邮票、纪念邮票、欠资邮票、快信邮票以及地方贴用邮票共计22套125枚,另有加盖改值邮票、限青藏贴用邮票9套五十枚。 一共也才有31套175枚。 种类少,所以辨认起来很简单,很适合新人收藏。 另外清代邮票的特征很明显,所用素材也单一:主图多用象征皇权的龙为图案。如大龙、小龙、蟠龙,几乎包揽了清代普票的全部。邮票边饰也用封建时代象征吉祥如意之物,如灵芝、蝙蝠、如意、云纹等。 清代第一套大龙邮票很出名,因此很多人错误的认为,它最值钱。 还真不是! 顺便说一句:如果有人说大龙邮票如何珍贵,一枚拍出几十万的,一律是骗子! 大龙邮票发行整整八年时间,一共有三套,薄纸大龙、阔边大龙和厚纸大龙,每套都有三枚,币制为关平银,1分银为绿色,3分银为红色,5分银为黄色。 当时的邮资可不便宜。 一分银是什么概念呢? 指折合当时十六枚铜板,当时一枚铜板能买一个烧饼,所以说十六枚铜板也是相当昂贵的,何况是三分银、五分银,五分银折合八十枚铜板。 大龙邮票一共发行了百万枚,数量不少,所以,即便是收购三全套,在三十年后也不过三五千元,如果是旧票,那更便宜。 津门邮政总局仓库中,存有完整的三套大龙邮票各种币值,共计一千三百四十枚。 卢灿将联票挑拣出一百套放在一边,这些品相比较好,可以存留。 清代什么邮票更有收藏价值呢? 自然是大名鼎鼎的“红印花邮票”! 红印花是举世经典之作,既包含了中国传统的对称美,又有西方的结构美。它历久不衰,一直是邮界最热门的话题,并衍生出专门研究“红印花”的“红学”,为藏界罕见。 红印花邮票,由英国伦敦华德路公司印刷。由于英国人向清政府交付“红印花”时,主管批示的北洋大臣李鸿章正在美国考察,无暇顾及国事;所以,这些红印花就被暂存如海关库房,直至1896年,大清邮政开办,才把这些邮票重新加盖发售。 因此,红印花邮票只印制过一版十二万枚。 数量少,加之印刷精美,所以珍贵! 红印花邮票以雕刻凹版印制,齿孔15度左右。加盖文字,大字五种,小字三种,共计八套,每套三枚。 不过,卢灿很快又在这堆散乱的邮票中发现一版更珍贵的邮票——万寿无疆日版石印蟠龙五角异色票。 这版邮票存世量更少! 1894年11月7日,慈禧太后六十寿辰。津海关赫德建议发行纪念邮票。 由海关造册处德籍职员费拉尔设计绘制,图案取龙、鱼、帆船、五蝙捧寿等幸福长寿喜庆祥瑞的内容。全套九枚,用太极图水印纸印刷,俗称“万寿票”。 这一套邮票原计划是交付给东瀛印制,可就在大阪印厂交付伍仟枚万寿票后,中日甲午战争爆发,随即改为沪上海关印制。 因此,万寿票中的日版,仅有伍仟枚!究竟有没有发行,都未可知。 没想到,时至今日竟然还能从津门找到整套九张样票! 嘿嘿,卢灿再度拨弄那堆邮票,没发现第二套! 孤品啊! 正文 第377章 搜刮成性 这套日版万寿票邮票出现过。 九二年,大阪邮币藏家有田久美曾经京城举行的世界邮票展上,出示一套日版万寿票,引起极大争议。此后,她手中的那套日版万寿票,再无音讯。 那一套,就是从津门邮政总局淘换走的,不出意外,就是自己手中的这套。 卢灿咧咧嘴,低头暗笑。 心中得意,可他的手没停歇,不一会,又挑出小龙邮票九套。 小龙邮票是大龙邮票的后继者,同样是普票,因此,两者的图案、布局大体相仿,但也有区别。譬如大龙邮票中心云龙图三种面值各不相同,小龙邮票则三种面值都采用同一个母模。从全张组成上看,大龙全张不分格,由二十五个或二十个子模拼成(阔边三分票例外,仅十五枚);而小龙邮票分为左右两格各二十枚,全版共四十枚。 相较大龙票的色彩单一,小龙票在颜色上堪称绚丽。一分银有正绿色、明绿色、暗绿色和深绿色;三分银有紫色、淡紫色和玫紫色;五分银有橄黄色、蛋黄色和黄色。 这里的小龙票数量不少,各种面值的零碎单张和整版,加起来足有三千枚。可惜,后世非常受追捧的玫紫三分银、橄榄黄五分银缺失,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清代邮票中,最多的是欠资邮票。 为什么呢? 呵呵,欠资邮票嘛,需要收件人付钱的那种。也就是说邮政机构不能现场收款,这种生意谁喜欢做? 因此,这一展柜的箱格子中,竟然还有两纸箱整版的欠资邮票! 清代欠资邮票,在后世也不算值钱的东西。 卢灿不嫌弃,他是为博物馆充实品类,这类欠资邮票,很有时代特点。 蟠龙欠资票,全套六枚,挑出品相好的,弄了十五版;一九零四年正式发行的蓝欠资,是清代面值最多的邮票,全套一共有八种面值,他又挑拣出贰拾版。 欠资邮票中,也有高价值的,那就是一九一一年未发行的“棕欠资”三分银到五分银。之所以值钱,因为这些币值的欠资邮票,未曾正式发行,清朝就倒台了! 棕欠资这里很全,全套六枚一样不缺,卢灿又整理出十四版。至于那些散碎的单票和方联票,留给津门邮政总局做个念想吧。全淘弄走了,不合适。 还有一种邮票,也要比大龙邮票值钱,很具有收藏价值,那就是宣统纪念票。 一九零九年,溥仪继位,年号宣统。清邮传部为了纪念这个日子,于当年九月八日(宣统元年七月二十四日)发行了一套“宣统纪念邮票”。 全套枚数共三枚,面值分为二分、三分、七分三种。邮票颜色为:二分的绿与橘黄;三分的蓝与橘黄;七分的紫与橘黄。印制数量一共为:二分的两百万枚,三分、七分的各一百万枚。 别看数量巨大,可是,发行的时间短——其从发行至停售仅一年多! 剩余未曾销售的邮票,在两三年后被统一销毁。这也是清代第二种纪念邮票价值高昂的原因。 津门邮政应该也执行了销毁命令,这种邮票的存量并不多,仅有九版,各种面值的加在一起,不到五百枚,颜色还不齐全。 做人要厚道!卢灿只挑选了二百枚,勉强将六色全部凑齐,紫色七分银仅有一张。 至于留给津门邮政总局的,呵呵,肯定不齐了! 还有意外收获,卢灿从箱子底部,掏弄出两套清代明信片! 发行于1896年,为竖长方型,左上角印有“大清邮政”字样,蟠龙和万年青图案,一套三张。第一张背面为彩绘木版套印的京剧大花脸关羽像;第二张为昆曲中的闺门旦形象,卢灿对昆曲不熟,看着有些像《牡丹亭》中的杜丽娘;第三张的扮相,为黑脸包公,看装束不类京剧,不知是不是梆子戏中的角色。 好东西! 弯腰挑拣的时间有些久,卢灿撑着腰,支起身子,对唐涵笑呵呵说道,“唐局,这些邮票我都要了,您让会计过来统计结账。就按市场价吧,他们应该有价格的吧。” 唐涵早就看呆了! 这香江小家伙,一个小时时间,将库存的清代邮票,扫走了三分之一。七十多个大版,两百多套票,还有一些方联和孤票,这不下于伍仟枚啊! 这些邮票可不能按照币值出售的!可不是之前他买的那六十七个整版的红猴票! 哈哈!津门邮政,真的发财了! 这一刻,他真的将卢灿当成财神,忙不迭的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转身朝那位库管吼道,“老牛头,傻站着干嘛?去叫秦会计。对了,还有邦彦书/记,也把他请下来!” 他总算还有些理智,没一个人决策卖这些邮票,拉了个同生共死的,以后大家一起背骂名。 周宾夕也没想到卢灿的胃口这么大,吃惊的看了卢灿一眼,随即又瞟瞟那位兴奋中的局长,主动站起身来,“唐局,我去叫吧,老胡怕是说不明白。” 聪明人啊!他这是要抽身! 这桩交易,以及接下来的交易,在后世被称为“津门邮史大劫难”! 严重到什么程度? 内陆的邮市在此后的三十多年中,一共掀起了四次高峰。第一次集邮热潮即将开始,即从八三年下半年到八五年的顶峰,国内邮市出奇的火爆。 也因此诞生了一批邮票收藏兼研究的专家学者。 这些专家想要研究中国邮票发展脉络,不得不去香江虎园博物馆中华邮票展厅! 津门邮政文史馆在筹建之前,津门邮政当时的总局长,不得不央请与卢灿关系良好的周宾夕,前往卢家,请求回购部分邮票! 虎园博物馆捐献各类邮票一千三百张。 进入新世纪后,国内筹建全国邮票博物馆,样票断代严重。不得已,国家高层领导给卢家家主卢灿去电,商谈回购部分历史邮票。 卢灿再度以虎园博物馆的名义,捐赠各类邮票一百多套。 尽管卢灿在内陆做尽善事,依旧掩盖不住国内邮票收藏爱好者的一片骂声! 其实卢灿做得已经相当稳妥,除了孤品,基本上将每种邮票都留有一定数额,但架不住此后十数年,有无数人将津门邮局的库存往外倒啊。 因此,最大的骂名落在卢灿的头上,他也算是为那些倒卖者背锅! 鲁邦彦书/记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在得知卢灿能用外汇购置如此巨量的库存老票,他握着卢灿的手,一个劲的称赞对方有眼光。 这是一位一心为公的老党/员,可是他那双锐利眼睛,更多的盯在不让每一枚邮票贬值上,并没有看透未来会笼罩在津门邮政头上的阴云。 有一人看透了,但他溜了,从这起漩涡中彻底抽身——周宾夕没再跟着下来! 让孙瑞欣盯着核算,卢灿歇息片刻后,继续让工人打开民/国时代的邮票展柜 相比较清代邮票脉络清晰,民/国邮票一片混乱。南北乱发,印制粗糙,币值混乱,头像众多,套色不清,还会经常出现错版、倒版。 所谓的“民/国四珍”邮票,全是错版! 短短几十年,竟然有如此多的错版邮票,不得不让人感慨,民/国时期的混乱匪夷所思。 工人搬出来六只大纸箱,全是民/国时期邮票,库存量同样不少。 如果按照时间划分,民/国邮票发行分四个阶段。 第一个时期我们可以称之为过渡期,主要发行的为中立票——在前清蟠龙票的基础上,加盖包括临时中立、中华民/国临时中立以及中华民/国等字款。 津门当时是袁世凯的大本营,所以临时中立票库存量不少,卢灿毫不客气的挑出八个整版,只给津门留下两个版;另外中华民/国临时中立票也抄了五个整版在手。 中立票的收藏价值,在于上面的留款字体,有宋版、楷书版、大国字版,卢灿又从散票中挑选出自己认为不错的,堆放在一起。 第二时期为中华民/国邮政前期票,主要有两种,一种为民/国邮票收藏热门的帆船、农获、牌坊票;另一种为南方发行的孙大头、北方发行的袁大头票。 这两种邮票,都是以中华民/国邮政来发行的。孙大头票因为随后的泛滥印制,存世量太高,收藏价值并不高,可袁大头票就非常珍稀了! 袁世凯就任大总统的时间不长,另外发行数量相对较少,首版只印制了二十万枚,又出现南方抵制这种邮票的情况,因此,真正发行量不过两万枚。 这种邮票,南方抵制,可天津邮政仓库中多啊!卢灿从箱子中抽出一沓子,整整一捆二十个整版,每版两百张,这就是四万张! 啧啧!没怎么发行的袁大头邮票,都藏在这里呢!占发行量的五分之一! “这些老票我要了!”卢灿指指这一捆,他还是有些其它心思的,譬如控制未来民/国邮票市场的价格!尤其是这种小批量发行的邮种。 唐涵总算没特别昏头,他抬头笑道,“卢先生要这么多干嘛?给我们留两版,做个念想。” 行!这要求不过分,卢灿真的只抽出两版,塞回箱子里。 十八版珍贵的袁世凯邮票,被卢灿收入囊中! 帆船、农获、牌坊票,同样不少,卢灿按照币值,挑拣出十四个大版。这种邮票的发行量很大,从一三年一直发行到三一年,虽屡经改版,但主体画面没有变化,不算很珍贵。 但是,赫赫有名的民/国四珍,都出现在这版邮票中。 卢灿抱着一丝幻想,见箱子底下还有一些零散的方联和单票,让丁一忠帮忙,将纸箱内邮票全部倒出来。 不放弃不抛弃,还真的就有收获! 卢灿在这一堆零散票中,找到两件好东西。 第一件是六方联“宫门倒”票——民/国四珍之首! 简单说说民/国四珍都是哪些:“宫门倒印”邮票,民/国十一年发行,币值两元;京城一版帆船叁分加盖“暂作贰分”倒盖邮票,民/国十年发行,币值两分;京城二版帆船肆分加盖“暂作叁分”倒盖票,民/国十年发行,币值三分;京城一版帆船票加盖“限省新贴用”错体邮票,民/国三年发行,币值一元。 其它三版都是盖戳错误,而宫门倒是套版错误,因此,宫门倒票要比其它三种更有价值。 这是老版两元“宫门倒印”,六方联带版铭。 民/国邮票发行的第三个时期为高峰期,三一年到四五年。此时的邮票主要为“孙大头”和“烈士头”两大种类,发行量无法预估,反正非常之大。 最后一阶段即混乱期,既有超过拾万元币值的邮票,也有价值半分的邮票,一般人还真弄不懂。同时,因此涉及到战争,各省币值比例也不尽相同。 总之,一团浆糊! 后两个时期的邮票,人们也只是收藏欣赏,真正交易的价值不大。 不过,六大箱子,卢灿依旧翻出来六十二个大版,超过五万张老票。 嘿嘿,接下来是建国后的邮票! ……………… 卢灿离开时,是邮局专车送走的。没办法,数量太多。 大家都很高兴,津门邮政前所未有的靠卖老货,拿到二十四万外汇券! 而卢灿呢? 周宾夕是有心人,他偷偷找会计拿到交易单据。上面清晰记录了,卢灿卷走津门邮政仓库中十七万四千多枚邮票,一百二十七套明信片、三十封首日封、九十五套纪念金银币、三十九套各类已发行的各类货币,甚至仓库内仅有一套完整的“井冈山币”都被他搜走! 津门邮政老货仓库,空了三分之一! 看着单据,周宾夕久久不语!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给爷爷去电话,爷爷很明确的告诉他“不语!” 可是,这位香江小子卷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不语,真的合适吗? 正文 第378章 老谋深算 周宾夕蹬着自行车,心思重重的回到家中。 很罕见,爷爷竟然在医护人员的掺扶下,在院子中溜腿! “爷爷,天冷,赶紧进屋吧。”撑起自行车,周宾夕很自然的替换下护士,掺扶着老爷子准备回屋子。 “不急不急!家里面闷,你陪我再溜两圈。” 周老爷子拍拍孙子的手背,对这个孙子,他是寄予厚望的。聪明、沉稳、颇有城府,从小就不太喜欢言语,做事踏实,有当年三叔(周学熙)的影子。 因此,在二十一位孙子辈中,只有周宾夕在他膝下接受调教。 “欸!”周宾夕扶着老爷子,重新溜达起来。 话题自然离不开今天卢灿来邮政局的抢劫行为,老爷子一直没说话,听孙儿讲述事情的全部经过。 一直等到他讲完,老爷子这才发话问道,“你觉得这交易,他在价格方面压了没有?” 这还真没有!那香江小子很爽快,连价都没还。 周宾夕摇摇头,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补充一句,“可是……这些东西,是津门邮政的底蕴啊!没了这些,津门邮政就再也称不上全国最有历史的邮政局了!” “该不该卖,和卖得合适不合适,这是两个概念,孩子!”老先生再度拍拍他的手背,指指家门,准备回家。 “你认为不该卖?”老者问了句,没等周宾夕表态,他自己回答道,“你这么想也对。你的文化层次要比小唐小鲁那帮军汉要高,意识到这些东西的珍贵,这事应该的。” 他抬头看了孙儿一眼,突然呵呵笑道,“你以为小唐、小鲁他们真的意识不到吗?即便最开始没意识到,但当那小子大批量采购时,他们也能感觉到问题的。” “只是……那些票,如果不卖,有嘛用?堆在那里继续霉变?” “理想不能当饭吃啊!” “你想过没有?你们邮政那破破烂烂的办公楼,是不是需要修缮?还有全市那么多的员工都有住房苦难,是不是也要给他们一线希望?大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有了这二十多万的外汇,如果再加上创汇补贴,他小唐手中凭空多了大几十万的巨款。” “这些钱,能办不少事呢。像建两三栋员工宿舍楼,过年发点补贴,再给邮递员添置些车辆。这些都是成绩,实打实的成绩!” 老爷子一口气说了许多,气息跟不上,停住脚步喘了两口,接着说道:“做官,眼光长远这是必须要有的,但还有一条更重要,那就是立足当下!” “没有当下的支持,你爬得再高,也是空中楼阁。” 老爷子这是在言传身教呢,周宾夕搀着他的胳膊,脸色绯红,心底惭愧啊。 周老似乎看透他的心思,跨家门槛后,继续说道,“不过,今天这事你不掺合是对的。” 嗯?周宾夕不理解。 “你还年轻,才三十不到,你的前途,和鲁邦彦的前途,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你需要顾忌这件事在未来的影响,他们无需顾忌这点啊。” “你以为小唐叫鲁邦彦下来干嘛?还不是小鲁六十多岁,快退休了,最适合为这件事顶缸吗?” “他快退休了,过几年有责怪的声音下来,还能拿他怎样?难不成拉出去枪毙了?” “估计小鲁也明白。你看过交易的签字单据上,是不是小鲁的名字居多?” 事实真是如此,细想之后,周宾夕遍体生寒。身边那些人各个看起来老实巴交,没想到都这么有心机?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 难怪老爷子电话中,一再让自己不语!他在院子中溜腿是假,等自己是真呢。周宾夕心底感动,扶着老爷子的手臂,“我明白了,爷爷。” 周老咧嘴笑笑,牙齿已经落光,在孙子的掺扶下坐到沙发上,“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老爷子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重振周家,眼目前的孙子,寄予了他全部希望。 周家第四/代全是知识分子,学术大家,那是传统,但又何尝不是情势所逼?周家四分五裂的现状,让老爷子深为遗憾。 想要真正凝聚一大家族,唯有两种途径,一权二钱。按照内陆现如今的状态,想要成为巨富,太危险,那么至于一条路可走——全力扶持一人往上走。走到高处,身边的亲族自然而然就会聚拢起来! 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还能帮一把,将自己的孙子,再往上推推,从事业编制,转到行政编制。这把助力落在什么上面? 周家最多最富盛名的藏书上! 这一想法,老爷子从来没和任何人提及过,连眼前的孙子也不知道。 可是,这批藏书,怎么处理才能利益最大化?还不得罪各方?老爷子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休憩,脑海中却翻腾着无数的方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度睁开眼时,膝盖上多了一床毛毯。孙子周宾夕端着一杯清茶,正往这边来。 “去吧你父亲叫来,我吩咐他点事情。” 周老爷子抬抬手指示意,等周宾夕转身准备去找父亲,老爷子又开腔了,“那个香江小子,为人还算厚道。你可以和他多接触接触。” 见孙子不太理解,他再度解释道:“要明白大势!现在的大势是什么?是要把经济搞好!搞好经济,离不开资本。可现在资本方在哪儿?除了国营资本外,你多认识一些境外华人华侨的富家人士,对你,没坏处!” 如果卢灿听到这句话,一定惊叹老爷子不愧是民/国北方工业巨子,这眼光……啧啧! ……………… 周瑾也刚刚从津大上完课回家,换了身衣服就匆匆赶到父亲房间。 “小六子,我打算把那些书,卖给香江的那小子,你看怎样?” 进门后,老爷子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他一跳。 卖书?不是说捐赠吗?另外,怎么突然想到卖到香江去?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周瑾满头雾水,却又不能不答复,笑着回复道,“您老怎么处置,我们都没意见。但是,冯德生那边……还有南大和津大……” 他没好意思说下去。 冯德生早就等着老爷子主动开口捐赠,南大和津大此前也接受过大批赠书,这不,大家都盯上周家这块肉呢。 现在老爷子不捐了,卖!而且还是卖给香江人!这弯转得够大的! 提到冯德生还有南大津大,老爷子忽然生气起来,用力拍拍沙发扶手,“他冯德生还好意思要东西?要东西也行!先把我五二年捐赠的那幅石涛的《巢湖图轴》顶部水渍处理好!” “还有津大南大,要书也行!先把我早先捐赠的那些书册,都给重新修整一番。” “别以为我老了,就不知道那些书的状况?他南大图书馆,有多少老书霉变、虫蛀?津大又好到哪儿去?”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周瑾苦笑不已。老爷子今天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老爷子刚才所说的几件事都是真的,只不过这三家都有些冤。在那年代,字画书籍没被一把火燎了都算是大功一件,更何况区区落点水渍、霉变和虫蛀? 老爷子这是闹哪样? 卖就卖嘛,扯上他们三家干嘛? 声音这么大?不知道家中还有医护、警卫、佣人吗? 周瑾吓得连忙准备把房门关上,却见老爷子对他挤挤眼!这什么意思?老爷子这是故意说给某些人听的? 又听见老爷子骂道,“他冯德生只知道扒拉好东西到博物馆,却不长脑子想想,津门博物馆那屁大点地方,有那条件,有那资金进行所有文物的维护和修缮?” “他冯德生要是稍微有点脑子,就应该明白,津门博物馆现在缺的是资金,而不是文物,不是展品!” “要展品,要文物,津门多了去了,哪条街道办的仓库中没有?没资金,原来的展品都无法维护,要那么多干嘛?” “他们要是再提,你就把我这原话复述一遍!” 周瑾挠挠头,有些明白老爷子的意思,这发火,貌似在给自己减压呢。 “另外,你再告诉他们三家一声,每家派出一名代表,组成议价小组,负责和那香江卢家谈价格!我们周家不掺合!” 老爷子这句话又让周瑾迷惑了——卖周家的东西,周家人不掺合? 这是几个意思? “父亲,您这是……?”周瑾真没想明白,不得不问。 “你读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这话你不懂?告诉这三家,捐东西,没门!我周淑涛的这些书、字画,只卖给能保管好、管理好的人!” “他们三家都缺钱,卖书、卖字画的一应所得,都捐给他们三家!” “我周家只出物品,不掺合其他事。能卖多少钱?他们自己谈。这些钱怎么分?也是他们三家的事情!” 周瑾算是彻底明白过来,香江那小子缺东西不缺钱,东西卖给他,换资金。津博、南大、津大缺钱缺得厉害,因此老爷子把卖东西的钱捐给这三家。 老爷子这主意,还真不错,一箭双雕啊。 东西给了张博驹的后辈,张博驹还有香江卢家,势必要念周家一份人情;钱捐给津博、南大、津大,他们也要念叨周家的好。至于谈判、价格这类的,让他们双方扯皮去! “父亲,您真是智慧如海啊!”周瑾算是服了老爷子,给桌上的茶杯续上热水,为老爷子奉上。 周淑涛淡淡的瞥了儿子一眼,心下暗道,要不是为了你的儿子,我需要这么费心吗? 是的,整件事情,最根本的原因还落在周宾夕的身上。 周淑涛给自己的古籍字画估价为四百万到五百万之间,如此巨额财富,如果仅以字画捐赠的形式,很难体现价值——不直观。 一旦以巨额资金形式体现,它就能展现特有的轰动效应! 有了这笔捐赠,再加上自己多年来的影响,让周宾夕在未来几年的官途上,会更轻松。 为家族操持,大不易啊! ……………… 周老爷子自导自演的一番“暴怒之言”,在晚饭时间,就传到很多有心人的耳中。 冯德生面色灰败,如果说卢灿所言是戳中痛点,那周老的言辞就是揭开疮疤! 真的没钱!真的!他念叨两句,像是为自己辩解,又像是惭愧的托辞。 卢灿接到周家电话,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对他而言,真正是天上掉馅饼! 正文 第379章 孙家外婆 卢灿手中握着一张纸条,是丁一忠查到的,孙瑞欣外婆家的住址。 蓟县渔阳三里庄,也就是现在的蓟县城关镇。 一家人过得并不好。 孙瑞欣唯一的舅舅,在蓟县火柴厂上班,效益一般,一个月旱涝保收十来块钱,舅妈在家照顾身体不好的婆婆,外公在五年前已经去世。家中还有四个孩子,大孩子已经十六岁,最小的只有七岁,都在上学。 还有一位小姨妈,在城关一小当代课老师,小姨父是民办教师,俩人也有四个孩子,家境同样窘迫。 虽然孙瑞欣嘴上从来没说过原谅那帮亲戚,可卢灿看过好几次,这丫头看着田乐群家那么多人拥簇,流露出的羡慕。 相比孙家亲族霸占孙家家产的行为,卢灿更愿意孙瑞欣原谅她母族那边。 今天有空,要不要去看看孙瑞欣的外婆?卢灿望望那边正在招待客人的孙瑞欣,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所谓客人,就是戴静贤他们七位。陈立春终于在损友陈子华、金光喜的撺掇下辞职了,正式加入团队。 另外还有赶来的徐奉和张泽宗两对人,嗯,两人的女朋友也来了。两对新人的婚期,都在十二月底,家中放出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徐奉的女友刘若婄,相貌虽然只能算得上清秀,但性格很活跃,要比牛丽活泼多了。 牛丽就是张泽宗的女友,容貌上要比刘若婄上一线,但很明显有点小家碧玉感觉,到这里后,有些拘束。与孙瑞欣的交流中,总是低一头。 戴静贤他们七人,在京城的工作并没有结束,至少还有七八家店铺没去看。不过卢灿等不及了,昨天接到周宾夕电话,便让他们结束手头工作,今年赶到津门。 昨天下午,卢灿立即再登周家门,大略浏览了一遍周家藏书。相比在江门买到的谭家书籍,周家藏书保管的非常到位,分类清晰,樟木箱存放,每只箱盖上都贴有目录。 周家藏书一共一万一千七百多册,卢灿一人自然清点不过来。 这批藏书中,中唐及五代道经、佛经、儒家教义十四部;两宋典籍四十六部;珍贵的元代典籍九部;明代官版、民版书籍更多,共有一千九百部;清版书籍六千四百部;英法俄文书籍一百五十九部;余者为民/国版本。 老爷子当面叮嘱卢灿,卖给他,可以!但需要善待这些书籍。 能不善待吗?卢灿恨不得起誓保证。 至于说周家愿意将卖书款捐献给津博、南大和津大,这在卢灿看来,都不算事。钱反正是要出的,这三家单位谈判,价格高点,也能接受。 权当自己也做善事了! 人分三拨,戴静贤七人挤在一起,看卢灿带回来的三本周家藏书目录;孙瑞欣陪这两女叙话;张泽宗和徐奉两人喝茶聊天。 卢灿将纸条塞入裤兜,稍后问问阿欣,还看她自己的意愿吧。 “卢先生,周老这是不过了?” 这七人中,好开玩笑的只有金光喜,他抬头对卢灿嘻嘻笑道。 卢灿笑着摇摇头,“真正的好东西没出手。” 昨天老先生给卢灿目录时,也没避讳他,将匣子中上面三本厚册子递给他,最下面还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没给。 估计那本薄册子中记录的,是周老最后最精华的藏品,数量应该不多,准备留着做传家之物。 金光喜惊讶的张张嘴,还有真正的好东西?难以想象,周家究竟藏有多少好货? 戴静贤抬头,笑着手指点点卢灿,“你呀,还不知足?” “这已经非常不错了,这批典籍已经超出我的预期。涵盖面非常广,天文地理、宗教神巫、地方民俗、儒学教义、医卜星象,历史传记,如果配合我们在江门拿到的文书,虎园博物馆的文化研究体系所需要的资料,基本完善了!” 戴静贤是学者身份,他最喜欢的收藏品就是书籍!卢灿这次来内陆,南北各扫了一份数量庞大的古籍,最高兴的就是他! “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事,“你离开京城后,福伯来电文,说是上一批古籍修复,太耗费时间。尽管他央求卢老出面,从墨博轩要了四人,可人数还是不够。他希望我们在内陆如果碰到修复能力不错的匠师,招募一些过去。” 谭家那批书籍,在仓库沤得太久,损毁太严重。 卢灿揉揉眉心,“有合适的吗?” 戴静贤指指陈子华,“华哥、喜哥还有春哥,帮我找了六个。嘿嘿,从荣宝斋就挖了三个,唐经理为此还找我来着。” 他应该和这四位京城人相处的还不错,哥都叫上了! 也是,戴静贤是台岛人,金光喜几人都是京城人,几十年未曾交流,突然遇到一位台岛同行,自然亲切。 “这不,没我什么事了?”卢灿笑着摊摊手示意。 “香江务工证明,需要你这位法人签字呢!他们还等着你签字才能赴港。” 戴静贤白了他一眼,自从他十月份来香江,两个月,虎园的事情,基本是福伯一人在操持,李林灿性格古怪,不靠谱。卢灿过问的很少,就没见过这种甩手掌柜的。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搜刮藏品确实有一手。现在的卢家,绝对称得上东南亚华人第一藏家。 为什么没内陆? 内陆,戴静贤原本还有些瞧不上,这次算是深入走访,内陆的古董市场虽然不太景气,但种类要比台岛齐全。 上次被江门谭家的藏书数量吓一跳!今天又长见识了——在台岛无甚名气的周淑涛家中,竟然有如此巨量的收藏。其他家族呢?还真不好评价! “行,这事我来处理!”这事是自己的责任,卢灿点点头。 “戴哥明天带着这三本册子,先重新轻点一遍。至于价格谈判的事情,也有你来负责,如果谈僵了,我再出面也算有个后手。” “至于您几位,戴哥的建议,你们怎么考虑的?如果同意,我这次一道把务工邀请证明开出来。”卢灿转过头,笑着问金光喜、陈子华四人。 他问的是戴静贤在京师时,邀请他们四人加入虎园博物馆。 金光喜几人相互看了眼,眼中露出喜色。 戴静贤虽然是院长助理,可他的邀请,毕竟不是卢灿的正式邀请。这几个都是京城人,爱面子,当然希望卢灿亲自出面邀请。 “我们去能干什么呢?论研究,我们的底蕴还差点火候,只能说看看老东西。”彭彭木稳重,抢在金光喜点头应允之前,先问道。 “简单,虎园博物馆开了十五个分类馆,以后还会更多,每个馆至少需要一位精通该项目的鉴定师负责。”卢灿笑呵呵回复。 确实,卢灿很清楚,这几位都是“玩主”,可不算真正的“研究者”,但虎园现如今缺人才缺的厉害,哪儿都有合适他们的位置。 “另外,虎园博物馆也有自己的藏品收纳部,主要负责未来在东南亚、内陆、台岛、东瀛以及欧美,收购藏品。您几位如果不愿意担纲分馆负责人的话,也可以去藏品收纳部。世界各地走走,顺带着帮虎园收些货品。” 卢灿的话,算是给了他们定心丸——戴静贤说的再好听,也无权安排他们的职位。 金光喜一拍大腿,“我说哥几个,要不就一起去吧?我们四就去藏品收纳部,也去欧美那花花世界见识见识,找机会挽救几个处于水深火热的资本主义工农兄弟。” 他一张嘴,极贫,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陈立春挠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问道,“卢先生,能……能带家属去香江吗?” 其他三人都不说话,齐齐盯着卢灿。 这话问的对,都是三十多四十左右,家庭重担正担着呢。 “可以!不过,你们几人先去香江,等我将孩子上学的学校找好了,住处安排好了之后,家人才能接过去。怎样?” 卢灿考虑是不是要在虎园提前建造两栋联排别墅?虎园的住房虽多,但许多已经在这次改建中,被打通,改建成展馆,否则未来住宿问题会越来越麻烦。 “行!这没问题。”金光喜拍拍掌,陈立春点点头,大家算是同意加入虎园! 又有生力军加入,大好事啊! ………… 吉普2020停在城关镇三里庄村口,一帮孩子围拢过来,聚在车前看热闹。 “别紧张,就是来看看,毕竟是血亲。”卢灿牵着孙瑞欣的手,拉她下车。小丫头紧张的另一只手,紧捂着胸口。 昨天晚上,她终于被卢灿劝通,松口答应过来看看。也许,她内心深处就渴望着回来瞧瞧,否则她一定要跟着卢灿北上津门干嘛? 村里的房子,都很简陋。 木篱笆圈成的小院子,养了几只鸡,院子两侧还搭建有茅草顶的柴房,堆放着芦苇和麦秸捆。住房倒是红砖青瓦三间,尽管低矮一点,在村中不算太差。 “谁啊?”卢灿推开吱吱呀呀的篱笆院门,屋里传来一声老太太的咳嗽还有问话。 一位裹着棉袄的老太太,拄着木棍,站在门槛上,看着两人,“你们……找谁啊?” 孙瑞欣的手,立即紧紧捏住卢灿的手掌,冰凉冰凉的。 这应该就是孙瑞欣的外婆窦蔡氏,可小丫头那张嘴抖了抖,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声来。 卢灿只得搭腔,“老太太,窦存世在家吗?” 窦存世是孙瑞欣的舅舅。 老太太眯着眼睛,盯着卢灿和孙瑞欣看了好久,似乎也觉得孙瑞欣有些面熟,终究还是没敢认人。对屋里面喊了声,“孩子他娘,家来客了!” 两人的打扮不类常人,老太太招招手,“存世去上工了,进屋坐,进屋坐!” 孙瑞欣两只眼睛中噙满泪水,迈不开腿,卢灿不得不拉了她一把,对老太太笑笑,“请问,窦明珠是您的闺女吗?” 窦明珠是孙瑞欣母亲的名字。 老太太一愣,这次看孙瑞欣看得越发仔细! 许久,她松开拐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明珠,我的儿啊……” 她的悲伤,是发之肺腑的。 孙瑞欣拉着老太太,两人抱头痛哭。 十年后再相见,最多的是眼泪。 既然爱她,就要让她开心。小丫头乖巧,上辈子的恩怨,本就不该落在她的身上。 孙立功同意她北上,何尝又不是让小丫头自己选择,是否原谅当年的亲人? 孙瑞欣的舅妈,闻声赶出来……三代女人,各自流泪。 卢灿在院子里没进门,也没人招呼。算了,刚好让她们好好流流泪。 伤心流泪是最能填平彼此之间的沟壑的! 他无聊的打量着院子,右侧的茅草房,盛放柴火的,有一道半人高的挡雨门。卢灿眼睛扫过去后,瞬间又折返回来,落在这块破烂的方木板上。 怎么看着像雕版印刷的木板呢?上面还有磨损严重的文字! 用木板刻印,那是津门木板年画常用的手段,卢灿只是好奇,一开始没当回事。 蹲在茅草屋前面,仔细辨认木板上的文字。 “琴操?”卢灿嘀咕两声,这名字怎么这么熟?他认出竖排第一行目首的几个字,其中两个字,卢灿很熟。 《琴操》乃为东汉蔡邕所撰,全书共两卷,是现存介绍早期琴曲作品最为丰富而详尽的专著。这木模是印制《琴操》的范模? 卢灿顿时来了兴致,差点趴在地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 不是!不过,这块木模依旧非常有价值。 它是《大周正乐》的木模! ……………… 说一句:《大周正乐》木模被发现,就是在蓟县窦家庄,真实事件。 正文 第380章 大周正乐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三字经中的窦燕山,原名窦禹钧,出生于燕山脚下,也就是现今的蓟县境内。他有五个儿子,五子皆中进士,成语“五子登科”,说的就是这件事。 《大周正乐》正是窦燕山的次子窦俨所编撰。 窦俨,字望之,五代时期到宋初的名臣,史学家、文学家。 为臣,他向后周世宗柴荣,上疏陈“礼、乐、刑、政、劝农、经武”治国六纲之言;为史,他编撰后晋高祖、少帝和后汉高祖的《三朝实录》,为二十四史的增益;为文,诗赋文集七十卷,又整理编撰礼乐大成集合《大周正乐》一百二十卷。 令人可惜的是,《大周正乐》编成之后,只印制了一版七十三部,便遇到“黄桥兵变”。后周灭亡,这部《大周正乐》,自然受到赵宋的排斥,自然没法再印制了。 窦俨去世后不久,已经印成的七十三部《大周正乐》,很快消失殆尽。 此书虽亡佚,但在士林中很有名气,北宋的大型综合类书《太平御览》中,就有关于窦俨和《大周正乐》的详细介绍。 卢灿竟然在这柴火房的半片门板上,发现《大周正乐》的版印,能不高兴吗? 这块木板深灰色,高约六十厘米,宽约八十厘米,中部有一横两竖的格栏边,这是标准的宋代木板刻印的六页拼版。 这里需要先交代宋代版印一些基本情况。 大家都知道宋代毕升发明活字印刷术,很多人很自然的认为,宋代版书以活字为主。这一观点是错误,在宋代,活字印刷术,使用率很低。 因为毕升的活字印刷术有短处,他并没有解决泥字坯着墨不清晰的问题(其实就是胶墨着色问题,直到铅活字印刷出现才彻底解决),因此,泥活字印出来的书籍,往往黑乎乎一片。 那些文人雅士,哪看得上这种黑糊糊一片的书籍? 木版刻印,虽然一页一模很麻烦,但木板刻印,笔锋清晰,线条柔美,又没有着色问题,因此,宋版书尤其是北宋版书,基本都是木版刻印。 如果大家细心的话,不难发现,宋版书拆迁背脊线之后,拉开,就成为一张长条字幅。 由此也能逆推出它的印制过程。 工匠们将单页内容一刀一刀的雕刻在木板上,为了保持等高,他们往往将相邻的书页,刻在同一块大木板上,这就形成了双页版或者四页版,卢灿眼前的是上下六页版。 上下六页版,是印刷社为了加快进度,同时刻印两部书时经常采用的方法。 宋代的书籍都不太厚,一百页左右,需要眼前这样的木板,三十几块,拼在一起,固定等高,然后在木范内涂抹上烟墨,再盖上长条白纸,在纸背面用木推走一遍。 拿起长纸条,一本书的内文,就完整清晰的印制成功。 呃?像这种上下六页版的拼版,则可以同时走上下两张长幅纸条,同时印制两卷书。 也就是说,按照常理,卢灿面前的木版,上三页和下三页,应该不是同一卷书中内容。 时间太久了,木版的底部边缘已经有些腐烂,但还算走运,那只是版边,不过中部的刻版内容,磨损的也很厉害,再加上岁月的侵蚀,也很难辨析,需要一个字一个字联系上下文去猜测。 为了看清楚点,卢灿只得单腿跪在地上,一点点的细看。 他看得入神,哪料到身后已经围了一拨孩子,嘻嘻哈哈看热闹呢。 屋子里,三代女人,哭着、抹着泪、唏嘘感慨着,聊着孙瑞欣这些年的日子,老太太更是将她拉在腿边,一点点问这些年的经历,边听边哭。 大家都很敏感的没有再提窦明珠的事情——无论环境怎样恶劣,当年孙家变故后,孙父母去世,窦家没伸手拉一把这位外孙女,都是有愧于心的。 老太太也许正是因此心生愧疚,拉着孙瑞欣的手,哭的最多。 “今天和你一起来的,就是卢家少爷?”当孙瑞欣聊到卢灿时,她的舅妈问道。 对啊,阿灿哥去哪儿了?孙瑞欣这才注意到客厅中没人呢。院子中一大帮孩子,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阿灿哥,你在干嘛呢?”等她一出门,就看见卢灿,正撅着屁股,跪在泥土地上,趴在看茅草房的门板呢。 卢灿回首,这才发现身边围着一帮孩子,还有孙瑞欣外婆与舅妈两人,瞪着眼珠子怪异的看着自己。他连忙爬起来,灿灿的笑道,“发现一块好东西,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弄得脏兮兮的。”孙瑞欣白了他一眼,弯腰帮他把膝盖还有裤腿上的泥土打干净。 卢灿挠挠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认了?” 再度收获一枚白眼,“我以后也是有脚跟的人啰,你可别欺负我。” 有脚跟的人?卢灿咧咧嘴,轻声说道,“我没脚跟,就喜欢欺负有脚跟的人呢,今晚回去,好好欺负欺负有脚跟的。” “让忠哥把礼物拿进来吧。”孙瑞欣脸色一红,伸手在他胳膊上扇了一下。 他们来之前,备了礼物,刚才只是认门,这回算是认亲送礼来着。 窦家上几代,应该属于中等之家,有自己的田地,属于自耕农,略有薄产,这种家庭的人,最为胆小怕事。 这一点,从孙瑞欣外婆和舅妈,看到送进来的礼物时所表现的惊喜,也能看出来。 “快去,快去把你家存世喊回来。”老太太捶了儿媳一把,提醒她。 “欸!欸!我这就去!小郎,你坐会啊,我去叫孩子他爹。”孙瑞欣的舅妈,摘取胳膊上的套袖,和卢灿招呼一声,抽身出门。 “你们坐会啊,我去给你们下点面条,卧个鸡蛋,这两年才敢养,前些年都不让……”老太太也起身,絮絮叨叨想要去后厨给两人弄点吃食。 这哪行?孙瑞欣知道卢灿的毛病多,别说吃过早饭,即便没吃过,按照他的习惯,这里的饭菜,肯定吃不下。 她连忙拦了下来,不过,她的借口找的好,“外婆,别忙活。您找点工具,刚才阿灿看到柴房的那块方木板,有些像老东西,我们把它卸下来看看。” “那东西啊?”老太太想了想,“那是刻板,我听老人说,窦家祖上是刻书的,留下不少呢。当年在村西口,有窦家大祠堂,里面放着好些个。五六年三反五反拆祠堂,那些板子都被村里分光了,我家存世也拿回来不少。” “没用,好多都灰了,连烧火都不旺。家里应该还有几块……” 卢灿耳朵嗡嗡直响! 多珍贵的宋版木模,竟然烧火了?! “外婆,家中还有多少?能翻出来吗?”孙瑞欣帮他问道。 “应该还能找到三五块,你要是喜欢,等会等存世回来,让他给你扒拉。对了,村子里其他人家,应该也还有几块。”老太太说话间,找来一柄老虎钳,递给孙瑞欣。 “村里其他人家还有?”卢灿听清了这一句,让他一震。 他连忙将那从那两只箱子中捧出一大把糖果,三两步跨到院子中,每个孩子三五颗糖果,发将开来,边发边说,“吃糖吃糖,吃完糖果回家问问你们父母,有没有那种刻字的木板,有的话送到这里来,一块板子,我五块钱收。” 接过卢灿的糖果,那些孩子们喜笑颜开,又听说破木板能卖五块钱,很多啊,孩子们瞅瞅他指着的那块晃荡着的木刻版,一哄而散。 卢灿已经回忆起来《大周正乐》被发现的全过程。 蓟县渔阳镇的历史非常悠久,汉代立为蓟州渔阳县,是汉代威慑东胡的边镇之一,因此有很多历史古遗址。一九九六年,央美的一位邹姓教授,带学生来渔阳采风。 他和十多位学生,住在乡下农家。有一天中午吃饭时,他发现主人家端菜用的木托子很有特色,便拿起来看看,那块木托,就是一块刻板。 邹教授不懂文物,但懂美术,上面的宋版雕刻非常流畅而优美,于是在村子中收集了十三块这种大小很规整的木板,带回京城。 央美有高人啊! 央美知名的美术教授古元先生(曾担任央美院长),不仅是知名的大画家,还是有名的收藏家,中国版画家协会主席。 他将这十三块木版涂墨,翻印出十三页内容,送给古元教授鉴定。 古元教授大惊失色,这十三页纸张中,竟然有三张是失传的宋版《大周正乐》! 七十七岁的古元老先生不顾病体,来到蓟县渔阳,仔仔细细的搜罗一遍,再度找出十九张木刻版,其中大多数为其它书籍的南宋刻板和明代刻板,只有两张是宋版《大周正乐》。 也就是说,《大周正乐》的宋代刻板,最后只发现五块。 顺便说一句,古元教授同年八月去世。 卢灿要比历史上早十六年来到这里,所以,他还能从茅草房的半扇门上找到六页版。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比古老先生的收获更大。 《大周正乐》的宋版木模,如果能找到自然更好了,即便找不到,有其他南宋的、元、明初的木刻模版,也是珍贵之物啊! 卢灿在孙瑞欣的帮忙下,小心翼翼的将钉子钉死在木转轴上的模版取下来。 真是块好东西!可惜的是风吹雨打时间太久,木板中部有七八到裂纹,用手指按按,板面已经发泡,有些软。 自己如果再晚一两年,这块珍贵的宋代六页版,彻底毁了。 窦家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卢从老太太碎叨叨的口中得知一些,再加上自己的推断,基本有了思路。 西关村、三里庄、豆各庄、东关村,窦姓人家很不少,卢灿很确定,这里就是窦燕山后人聚居地。 窦俨的精心之作《大周正乐》,只排印了七十三部,他一定心有不甘,将所有的模板要来珍藏,私人刻印,完全有可能。 宋代士大夫私人刻书,并不违禁。有刻印自己著作的;有刻印祖先遗著的;有刻印其师友著作的;也有刻印家藏善本的;另外还有刻印名家著述的。 这些私家刻书在宋代蔚然成风,许多著名版本就是私家刻印的。如福建建溪三峰蔡梦弼,他刻了不少书,流传到今天的有刻于1171年的《史记集解索隐》,该书的雕印、纸墨,均属上乘。 建安黄善夫在绍熙年间(公元1190—1194年)刻的《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是现存最早的三家合注本,后世许多重刊本,都是以黄善夫刊《史记》为底本。他还刻了《汉书》、《东坡先生诗》等,这些书的字体刚劲似柳(唐书法家柳公权),刀法严肃稳重,墨色黑而凝重,看上去庄严郑重,把雕版印刷技术推向了新的水平。 只不过,横亘在卢灿心中依旧有个疑问,当年的情况非常恶劣,窦家怎么生存下来? 别忘了,北宋初年,渔阳是辽国属地,而且蓟县绝对是四战之地——大宋几次北征燕云十六州,主战场就在蓟县附近。 卢灿的历史知识储备不够,他并不清楚,窦家从来不是那种从一而终的贞臣世家,窦家人,在宋辽两朝,均有人做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五块钱的许诺放出去后,虽然是孩子之口,但依旧有家长相信。 这不,一位中年妇女,抱着五块木板,在院门口探头望了望,见屋中有人,她走进院子笑着问道,“窦奶,听说您家有客收旧板子,是有这事吗?” 当然有!必须有! 卢灿连忙站起身来,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这五块刻板。 “昔者周公问于商高……” 这一摞版子,最上面一块,卢灿只看了一句,便认出这是宋版《周髀算经》的木模! 正文 第381章 窦家礼物 窦存世和妻子急急忙忙赶回小院子,手中还提着刚才拐弯去供销社割的一斤五花肉。 “他们干嘛?都是来看热闹的?”窦存世傻眼,院子里一堆人,有孩子有大人,还有不少人往这边赶,手上抱着大大小小的木板。 “他叔,你们都在干嘛呢?能让我进门吗?”窦存世扒拉一位同庄的熟人,顺便问道。 那人回头见是窦存世,立即眉开眼笑的恭贺道,“老七,你家来贵客了!” 窦存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又对他怀中的版子努努嘴,“他叔,你这是……?” “你家那表侄,不是收老版子吗?村头老虎家,卖了三百多块钱。特么的死老虎,当年抢那么多?谁知道这玩意这么值钱?我家就抢了五六块,还烧了好几块。这不,就剩下两块了!”那人边说边摇头懊恼。 收老刻版?这玩意值钱?老虎家卖了三百多块?窦存世有点懵! 窦家大祠堂没拆之前,整整两个边厢房,全是这种老刻板,祖宗留下来的。早些年破四旧,祠堂拆了,那些版子被人瓜分的一干二净,自己家中貌似还有不少呢。 “让让!让我回家!”主人回来了,大家都乡里乡亲,主动给他让条路。 窦存世拉着媳妇,两人穿过人群,门口的最里圈,椅子上坐着一位年轻人,手中拿着一块雕版,仔细看了边,随手递给身边的那位站着的壮汉,“阿忠记上,明《洪武正韵》版。” 那位叫阿忠的身边,竖排靠墙,已经放着一列列的老雕版,估摸着有两三百块。 那年轻人在拿起下一块版子之前,又扭头对右侧的一位小姑娘说道,“阿欣,刚才那版子,五块。” 小姑娘手中捏着一沓子花花绿绿的钞票,很利索的抽出一张,递给面前的三婶。 这就是妹子的女儿?太像了!当年的妹子也是这么漂亮,干事也是这么麻利!窦存世的眼窝眼泪滚了滚,心底对妹子的早逝,愧疚得很! 怎么就嫁到孙家那个火坑去了? 当年自己也想去看看妹子家,可当时,那情形太骇人了!啪啪的枪毙了多少? 家中只有自己这根独苗,父亲唉声叹气、母亲哭嚎着拉着不让自己去,就怕自己出危险!那时真的害怕了,沾都不敢沾呐! 窦存世站在那里,眼神直勾勾盯着这小姑娘,嘴中嘟囔两句,想要喊人,声音最终还是没能从嘴中吐出来。 她如同一朵娇艳的荷花,站在人群中,对谁都微笑着,时不时还微微躬身说句,“您拿好!人多,别丢了!” 孙瑞欣真的没没注意到,人群中有这么个人注意自己呢,这次回内陆,收获的注目太多。刚才阿灿说了这批版子的珍贵之后,她就一心扑在帮他收购这些雕版。 卢灿已经在几张雕版上发现,窦氏家族的印书社,曾经有三个堂号。 北宋时期为奎文社,南宋及元代时为曾毅社,元末明初叫利新社,像刚才那块《洪武正韵》就是利新社印制的。 但很奇怪的是,这里没有明成祖朱棣之后的印制书籍。 他怀疑窦家印书社的湮灭,极有可能与窦家参合朱棣夺位之事有关!当然,窦家不是胜利者,他们应该选择支持的是建文帝,所以……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不适应竞争——铜活字和铅活字大规模使用,就在明朝。 老派的木版雕刻,效率低下。窦家从早期的奎文到明初的利新,积累了巨量木版,积累越多,越难掉头,被淘汰,也能理解。 窦家为什么会库存如此巨量的木版? 其实也不难猜测,无非是图谋东山再起! 明代之前,印书主要手段还是木雕版。木雕版雕刻太费事,一本书,一名工人要雕刻一个多月时间,因此,一般印书社,在印书完毕之后,不会毁掉木版。 其一是为了预备对方增印,其二是印书社为以后出书再存档。 可惜的是,窦家后人似乎厌倦了这种生意,再也没有人重操旧业。这些当年工人一刀一凿刻出来精美的木版,从此堆在库房中无人问津。 一上午时间,卢灿一共收购到手五百多块木版。所涉及的书籍五花八门,《九章算术》《周髀算经》《汉书》《史记》《册府元龟》《新唐书》《洪武正韵》《开宝本草》《齐民要术》《大周正乐》《推背图》《水经注》等近百本书籍。 可惜的是,未能找到一套完整书籍的木版。 “这些东西有价值?真的值那么多?”问话的是窦存世。 刚才又经历一番亲人见面,不过窦存世是四五十岁的汉子,自然不会泪流满襟的,场面还算平和。只不过,他很怀疑,这种烧火都不旺的老木版,能值五块钱? 别是这孩子认错了,瞎花钱呢。 卢灿点点头揉着腰,一上午时间弯腰看东西,现在酸疼无比。孙瑞欣心疼的帮他捶背捏腰,温柔的很啊。 见两个孩子这般模样,孙瑞欣的舅妈拉了丈夫一把,示意他别话多。 窦存世初见侄女,心头高兴之余还多了几分愧疚,此时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来弥补。他瞪了妻子一眼,“问问怎么了?现在赚钱容易吗?省着点才是正经过日子的。” 卢灿张张嘴,哑然失笑。合着自己收这些东西,在他眼中是败家子行径呢。 舅妈也不是弱角,张嘴就驳回去,“阿欣在香江好着呢!都跟你一样?破火柴厂上班一个月赚那点钱还不够孩子交学费的。” 嗯?孙瑞欣舅妈这话,有些意思了,旁敲侧击的,精明的很啊。 见两人要争执起来,卢灿连忙插话,“我家正准备开家博物馆,专门展览老东西的。这些版子都算是老货,买下来,不亏的。” “值钱就好!”窦存世顺势下台,不在理会老婆,“卢小郎,你家是干啥的?还开啥子博物馆?” 刚才孙瑞欣并没有详细说卢灿家情况,只是用一句富户带过,这会,她舅舅追问起来。 “珠宝生意,卖点金银首饰玉器的。”卢灿也不打算详细介绍。认亲归认亲,该让他们知道时,孙瑞欣自己会说的。 他也不清楚卢灿家业有多大,想来不过一家铺子吧,接下来一句话,说得孙瑞欣眼泪快滚出来。 “珠宝生意啊?有个正当营生那就好,那就好!俺家阿欣跟着你,别让她吃苦头。她小时候吃得够多了。” “你在瞎说什么呢?阿欣好着呢!”舅妈连忙搭腔,把丈夫的话接下去。 “欸欸!不提不提!” 窦存世连忙点头,拔着卢灿带来的卷烟,见卢灿又去一件件整理排在墙根的木版,他主动说道,“真是好东西的话,你别捉急。我吃过中饭,去隔壁西关、豆各庄、东关几个村口喊喊。那里都是老窦家人,当年拆祠堂时,也没少拿,估计都还有些存货。” 卢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说不定还真的能凑齐一套书籍的老木版,那价值就大了!想起刚才孙瑞欣舅妈/的话,他倒是有个主意,“窦叔,要不……您辛苦一下?” “我下午还有点事情,稍后就要和阿欣回市里。这几个庄子的版子,您帮我代收?我给您留下五千块钱,您帮我收,我按照十块钱一张版子付给你钱。老版子您认识吧,只要老版子。” 卢灿今天上午收,五块八块一张,给他十块,就是白送他利润呢。 “这……不合适吧。”窦存世有些迟疑。 他媳妇连忙捅捅他,出言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阿灿和阿欣这么忙,而且这两人穿的簇新,怎么收货?你呀,就是懒!” “那就这么说定了!” 卢灿算是看出来了,孙瑞欣舅舅一家子,舅妈当家,这女人精明的很。 孙瑞欣不太喜欢这位舅妈/的精明和强势,也许,她对外婆一家子都还有心结。给舅妈塞了五千块收货钱,又给外婆塞了一千块的压枕头钱,便匆匆要求和卢灿一道离开。 卢灿确实有事,且不说这些木版需要用薄膜封装,单是周老那边的第一轮谈判,他必须出席露面的。 趁着卢灿和孙瑞欣吃饭的空档,丁一忠押着吉普2020跑了三趟,最后一趟终于空下来,孙瑞欣也挤上车。 “阿欣,你真的走啊?”外婆泪涟涟拉着孙瑞欣的手,再度挽留。 “外婆,我在津门还能住上几天,过两天,舅家还有小姨妈一家子都有空,我再来坐坐。”孙瑞欣拉着老太太的手安慰道。 “欸!阿欣,等等啊!”正说着呢,窦存世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只灰扑扑的面粉袋,鼓鼓囊囊的,用细麻绳封口,要往车里塞。 “这是什么啊?”卢灿还以为是村里的地瓜干或者萝卜干之类的呢,正准备推辞。 “哎呀,你家不是开了什么博物馆吗?这些都是老书,送给你带回去!” “当年窦家祠堂拆除时,那里还有不少老经书。那时我啥也不懂,看人家抢,也夹在中间抢了这么一包。” 他按着卢灿的手,把面粉袋往座位下面塞了塞,“这些应该也是老东西,可能是当年印制后的书籍吧,你回旅社后再看看,不值钱的话,就扔了。” 听说是老书,卢灿没推辞,“窦叔,当时的古书多吗?如果还有人家有这些书,您帮我也收着点。” “欸!好嘞!”窦存世点点头。 卢灿也没料到,这番不经意的对话,给他带来不少惊喜呢。 回到张家小楼,卢灿下车后,顺手将座椅下的面粉袋提溜出来。 虽然鼓鼓囊囊,可还真没多重,老纸干透后,份量很轻。呵呵,不知道窦存世抢到什么好书了? 当面粉袋中的书籍,被一本本拿出来,卢灿有点眼晕。 第一本是什么?封面贴片上印有隶书字体《宋刑统》之卷九! 《大周正乐》是窦燕山的次子窦俨的精心制作,那么《宋刑统》就是窦燕山的长子窦仪的心血之作。 正文 第382章 狮子张口 赵宋统一全国之后,疆域比后周要大很多,各地方法令并不一致,后周的律法明显已经不符合赵宋的需求。因此,宋太祖赵匡胤敕令时任工部尚书判大理寺窦仪主持立新法。 窦仪在唐代《大中刑律统》的基础上,结合五代时期各国的律法,编撰成新的宋代律法,就是卢灿面前的《宋刑统》。该律法一共十二大篇,三十卷,律、令、格、式、敕、典、例,一应俱全。 律,指的是“正刑定罪”的律法,可以理解为刑律。 令,指的是“设范之制”,可以理解为重大的规章制度。 古时候的令涵盖面非常广,所涉及内容包括官员的设置、品秩、俸禄、选举、考课,国家际祀的礼仪,及户口、田制、赋役、仓库、厩牧、关市、医疾等制度方面的规定。 格,指的是“禁违止邪”的条例,也就是说不能做某些事。 常说做事不要出格就是这个意思。古代的格,说的是格是皇帝临时颁布的针对具体违法、违令行为,进行刑事处罚或行政处罚的制敕。 式,指的是“轨物程事”,也就是做某些事情的规范,相当于现代行政部门颁布的“实施细则”。 《宋刑统》对后世的影响很大,甚至新中国的立法,都在一定程度上参考它。 卢灿手中的这本是卷九《田令》。 所记载的内容是规范土地的所有权、交易权、租赁双方的权益,此外还有地主、佃户、佃农、自耕农各自该负担的责任和义务。 书的后半部分,还记录了合法交易案例、地产纠纷处理的模范,总之,非常详尽。 这本书并非窦家自己印制的,而是大理寺官版刊印! 对了,《宋刑统》还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大理寺刊印并全国发行的律法。它的颁发,促生了一个新行业——讼师! 窦家后人,拥有一部《宋刑统》藏书,很正常。 北方的环境,更适合文物的保存。今天的收获中,无论是雕版,还是本书,如果在南方,一定沤了。 第一本书给的惊喜太大,让卢灿对稍后几本书,略略有些失望,但这不能改变,这剩余的十四卷书依旧是精品的事实。 《安阳集》增版卷十四,典型的宋刻本,很珍贵。 《安阳集》是谁的作品? 北宋中期著名的政/治家、词人韩琦!宋神宗为他御撰墓碑“两朝顾命定策元勋”,追赠尚书令,谥号“忠献”,配享宋英宗庙庭的人物。 还有一本也非常珍贵,窦家曾毅社南宋时期刻印的《渭南文集》卷二十五。 《渭南文集》是陆子遹(音玉)编撰整理他父亲陆游的诗词文稿,一共五十卷。 其它书籍都是历书、元曲小调、志怪小说之类的,也颇有研究价值。 这些书籍中,没有一枚有收藏章,也就是说,它们很早就被窦家收藏,然后堆积在库房中,从未露面。 窦存世这一袋子,算是将传家宝送出去了! 卢灿笑着摇摇头,算了,补偿他家的机会多了,不急于一时。 不过,这些书的出现,让卢灿对渔阳镇附近的窦家后人家中所藏之物,来了兴致。稍后见到戴静贤,从他那要一人,和窦存世一起去附近庄户内找找,说不定有更多惊喜的。 ……………… 刘茜莉挎着包,一手拎着网兜,里面是几斤从供销社买来的橘子,另一只手捏着纸条,迟疑的往大铁门里面探头望了望,小洋楼两层,门前还停着一辆轿车,环境清幽。 地址就是这里啊?难道那两个香江人住在这花园洋房中? 铁门距离主屋,有十多米,四周没看见个人影,刘茜莉没敢私自往里闯,焦急的在铁门附近骝圈,等屋里人出来。 可一时间哪有人出来?里面所有人都在忙着呢,连潘叔潘婶都帮忙。 收来的众多宋元明雕版,北方桦木居多,松木次之,这些木材松软易雕刻,可是同样的,它们也容易腐烂发灰(粉质化)。 有些雕版距今已经千年,损坏很严重,最好的保存方法是真空套装,可这里哪有啊?卢灿采用最原始的保存法——塑料薄膜包裹。 五百多块雕版,都要用薄膜裹严实了,工作量相当大。 大家都忙晕头了,哪有闲空去院子里露面? 刘茜莉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院子里有人出来。她越发怀疑,当时孙瑞欣给的地址有问题——这栋洋楼中,似乎没人住啊? 正当她扭头准备回剧院时,对面过来两男两女,扮相都挺时髦的,说说笑笑的挺亲昵。 “你找谁啊?” 张泽宗、徐奉两对人,今天去中心公园溜冰来着,一上午玩疯了,觉得不过瘾,又去海河上跑了几圈。这不,准备回来洗澡来着。 张泽宗见一位漂亮女孩子在自家门口徘徊,便走过去问道。 刘茜莉警惕的瞅了他一眼,对方男女都有,这让她放心不少,“我找孙瑞欣,她住这里吗?” “阿欣的朋友?对,她就住这里!我们一起进去!”刘若婄一听是找孙瑞欣的,连忙拉着对方手臂,亲热的往里拉。 刘茜莉十多岁就出来学舞蹈,社会阅历丰富的很,一边和刘若婄牛丽聊天,一边暗自打量身边的一切。 一进小楼的正厅,嚯,厅内摆着大大小小的木版,五六个人在忙和着包装呢。 “阿灿,你在忙什么?怎么弄这么多木版?咦?不对,是老雕版呢?”说话的是那个叫徐奉的年轻人。 “别话多,赶紧过来帮忙封装,忙死了!忙完了晚上和平店全聚德,鸭子随你点。”火车上遇到的那位年轻人,忙着干活,头都没抬说道。 帮他用剪刀裁切薄膜的,正是有一面之缘的孙瑞欣。 “阿欣,你看看我带谁来了?”刘若婄拍拍孙瑞欣肩膀,她还以为孙瑞欣和刘茜莉交情有多深呢?一惊一乍的想要给她个惊喜。 “谁啊?”孙瑞欣回头,脸上惊喜的表情让刘茜莉心底安稳很多,放下剪刀,亲热的拉起手臂,“莉姐,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彩排?” 刘茜莉反手握住对方手臂,面带微笑,“明天正式演出,这不,我今天特意登门邀请你,还有大家一起去看看吗?” 她的目光籍此从孙瑞欣身上跃过,朝不远处的卢灿笑笑。 卢灿还真没想到,龙母竟然真的上门来着?将原本的萍水相逢,变成了一种交往!呵呵,有意思,心机与容貌等高。 “大家这么忙?我来的是不是不凑巧啊?”她笑呵呵的拉着孙瑞欣的手,说道。 “嗯?怎么能说不凑巧呢?应该说是及时雨!”卢灿笑嘻嘻接了一句。 孙瑞欣白了他一眼,“别理他,怎么能让客人帮忙呢?我陪你坐会。” “别!这点小事,我还真行!大家都忙,我们闲着,说不过去啊!”刘茜莉卷起衣袖,还真的准备上手。 徐奉和刘若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话中听出点明堂,感情孙瑞欣和这位,不是很熟呢。张泽宗和牛丽,则低头干活,对此毫无察觉。 多了五位生力军,一下午,终于将这些雕版全部包装好。 其实,养护这些雕版的最好方法,就是重新走墨。印刷时使用的烟墨中,含有大量的碳元素,这种元素非常稳定,它能很好的渗透入雕版中,由内到外的将刻字保护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些雕版以前使用过,否则,这些上千年的松木板和桦木板,早就腐烂了。 这种养护工序,只能等运回香江,慢慢弄吧。 至于原本计划下午去周家露一面,看看天色已晚,还是算了吧。只不过,恐怕自己在冯德生等人的心中,更多了一个骄狂的名头。 随他怎么想去,反正自己和他的交集不多。尊敬他,并不代表一定要喜欢他! 不一会,装载戴静贤七人的面包车开进院子。 戴静贤看到客厅堆放的满满当当的老雕版,嘴都合不拢。他是研究古文学的,知道这些雕版的价值,隔着塑料薄膜看了几幅,爱不释手啊。 对卢灿的搜刮聚宝能力,他是彻底无话可说,连带着对卢灿下午未出席首轮谈判的怨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三家,今年拿出的第一轮报价,走的是港价!” 放下手中的雕版,戴静贤第一句话就让卢灿直撮牙花。 港价?冯德生他们疯了不成?一本品相到九的宋版善本,在香江荷里活道的价位最少二十万港纸!一本清代中期的古籍,也要两千到三千港纸。 周淑涛的藏书一万一千多册,走港价,如果按照均价伍仟港纸算,自己最少要掏伍仟五百万港元,折合内地货币一千二百万!这比卢灿的估价,高出一倍还多! 卢灿皱起眉头,这特么的就是刁难!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冤大头了? 他也有些生气,挥挥手,“当我是肥羊?” “两个方案:第一,本地价,我可以想办法用外汇支付,让他们另外再赚一笔!第二、港价也行,我们自己挑选,不可能打包!” “两个选择,让他们自己选!你明天去就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不接受,这笔买卖就此了事!” 卢灿指关节在桌面上,连续敲击几下,“另外,想要我用外汇支付的话,他们必须想办法,让这一万多本书,顺利出境!否则我也不买!” “哼哼!几百万的外汇,我就不相信津门市政府的人,不眼红!” 其实用外汇支付,卢灿是亏本的。 谁都知道内地货币是怎么回事,最合适的办法是走黑市,将港纸换成内地货币,然后再用本地货币购买。 可是,如此数额的港币砸进黑市,需要很长时间来出货,而且风险非常之大。 卢灿可不敢匆忙中这么干! 其实他还有一种方法,这种方法后世的港商常用的——即将港元、英镑、美元等存入在香江的内陆国有银行,然后拿着存单,在这家银行的内陆分行做抵押信用贷款。 还款,也用内地货币偿还。 明年内陆货币就面临着大幅度的贬值,一来一去,就等于少偿还一半的款项。这种做法能有效避免货币兑换的不等值所带来的亏损。 这是他的最后一招。 他从心底就没打算放弃这批书,如果对方真的抱着这一价位不松口,他就准备这么干! 贷款贷个五年八年的,慢慢还! 反正从明年开始,内陆货币进入长达十二年的大贬值期!与港币的汇率,从今年年底的一比四,掉到八十年代末的一比一点三五。 内陆纳徳轩珠宝店面要开业,到时候安排人,分散开来,用外汇兑换内陆货币,再去银行还款,并不困难。 嘿嘿,八十年代港台商人进入内陆投资,又有多少投入的是真金白银? 只是没人仔细研究琢磨罢了! 正文 第383章 孔雀之舞 津门剧院,卢灿和孙瑞欣坐在台下第四排,轻轻鼓掌。 《摘葡萄》群舞,取材于川中民乐,背景音乐为山歌的引腔为主调,慢速悠长。台上的布景虽然比不上后世的美轮美奂,但在卢灿眼中,更贴近生活现实。 刘茜莉身着过膝片花裙,头戴西南少数民族的头饰,在四排葡萄架的道具中,蹁跹起舞,眼神撩/人,身姿唯美。与她对舞的也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有四位伴舞。 这支舞蹈,所表现的是劳动人民的欢快幸福场景,同时穿插了男女懵懂的爱情。这算是内陆思想开放的前奏,放在几年前,这种舞曲会有争议的。 刘茜莉作为领舞者之一,表现很亮眼,基本功很扎实,她的绕架、屈膝、手臂抖动、腰部,压腿,非常有韵律。 谢幕时,自然是掌声一片! 接下来依旧有节目,刘茜莉在压轴时,还有一支民族舞蹈《雀之灵》,那是独舞。 孙瑞欣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内陆的文化生活,对这种扎实的舞蹈功底,羡慕不已。 接下来的节目,是芭蕾舞《红色娘子军》,没刘茜莉的角色,两人便低声聊了两句。 “莉姐的身段真好!” “有时间的话,让她教教你啊,你的身材不比她差,只不过没系统练习过而已。”卢灿侧过脑袋,在她耳边轻声嘀咕一句。 没人比卢灿更清楚孙瑞欣身材的美妙。 正说着呢,一阵香风袭来,卢灿的左侧空位上,多了一位带着盖沿帽的女士。她侧身往卢灿这边靠来,对孙瑞欣低声招呼道,“阿欣,我刚才跳的怎么样?有没有纰漏?” 是刘茜莉!估计在后台套了件外套,戴个帽子就过来了,下半身的过膝裙群都没来得及换。身子侧过来时,胸部无意中压在卢灿扶着手柄的左手臂上。 剧场黑暗中,她压得很实,软软的,卢灿还真不好意思直接将手抽出来。 “莉姐啊,你……稍后不是还有演出吗?”右侧的孙瑞欣见是刘茜莉,也侧过身,兴奋和她招呼,“跳的棒极了!刚才我和阿灿还说呢,哪天请你教教我舞蹈基本功呢。” “我这不是来看看,你们过来没?没事的,我稍后就去后台换装。”刘茜莉身子挪了挪,卢灿正准备将手抽回来,她又压了过来,“你想学舞蹈?好啊!只是这次怕是不行了!我们这次汇报演出后,就要去沪上,那里还有两场。” “这样啊……” “下次,下次我去香江,再找你,好不好?” “没问题……” 两人隔着卢灿,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聊着,卢灿在中间,痛并快乐着。 “要不……我换换位置?”台上演出到了一个小高/潮,现场响起一片掌声,两人的叙话也中断了片刻,他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 “不用了,我马上去后台化妆,下下个节目就是我的《雀之灵》。” “阿欣,我走了,等演出结束,你等等我。今天我请你们两位,尝尝津门特色。”她伸长手臂,如同白藕般的胳膊,从卢灿面前伸过,和孙瑞欣握了握,随即如蛇般缩回去。 整个过程,极其自然,如果没有缩手回去时,手臂从卢灿的掌背蹭过的话。 《雀之灵》是傣族的传统舞蹈,很多舞剧团都有这个节目。 孔雀舞是傣族人的信仰,因为他们觉得孔雀最为美丽,是美好事物的象征,是生命繁衍的象征。孔雀开屏,是为了吸引异性,因此,这种舞蹈在傣族中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仪式,一种成年仪式,以此舞蹈来吸引异性关注。 卢灿上辈子见过杨大师的表演,那种空灵、高傲、卓尔不群、孤芳自赏的味道,十分浓郁。刘茜莉的独舞,没有唯美的灯光,没有玄妙的背景,但依然有自己的韵味。 妩媚! 这是刘茜莉的雀之灵,与杨大师的舞蹈,最大的不同。 长眉妙目、纤手柔腰,穿艳丽的裙裾漫步旋转、抖臂翘脚、扭胯提臀,风姿中带有说不出的妖艳与魅惑,搔首弄姿、迎风挺立、跳跃旋转、振翅翱翔这几个连续动作,更将一位思/春的鸟儿,表现的活灵活现。 指腕细腻的张翕蜷舒、肘臂柔韧的扭颤摇蠕,腰胯风致的拧挪提纳,酥软无骨,令人叹为观止。 卢灿还真的不好评价,她的舞蹈和杨大师的舞蹈,孰好孰坏! 也许,这只鸟儿,才是真正活在民间的鸟儿,而杨大师所表演的那只,活在天堂! 还真没想到,龙母竟然还有这一手!太惊艳了! 最后的高/潮阶段,她捏起裙摆大幅度奋力甩动,疾速旋转,裙裾飞扬。许是心有旁骛,许是基本功还是不如杨大师扎实,她的抬腿不够高,单腿直立时身子有轻微的颤抖。 对此,观众已经不挑剔了,一个个站起身来,拼命鼓掌! 很亮很纯粹的孔雀开屏! 如果说日常生活中,她只有八十五分,舞台上,尤其是这身孔雀装,满值! 卢灿和孙瑞欣也站起身来,鼓掌。 隐约间,卢灿似乎看到她站在台上,躬身谢幕时,对自己投来微微一笑。 ……………… 走出剧院,孙瑞欣与刘茜莉两人相约,去逛友谊商店,然后去品尝津门美食。卢灿没能一起,看得出来,对方有些失望。 他需要回去处理点事情——温季宸、昆希还有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安德烈,已经抵达津门。他需要告诉他们,如何配合潘云耕取出两口井中的东西,顺带着投资开化的高岭土矿。 “我会把阿欣安全送回去,保证不会让她受一点点伤害。”刘茜莉笑着和卢灿握手告别。 卢灿笑着点点头,这是保证?他抽回来的手,攥了攥,里面有张小纸条。 又叮嘱孙瑞欣两句,卢灿这才登车离开。 捏着纸条,卢灿还有些小期待呢!可惜,纸条上的内容并非卢灿所想象的“约”,而是很朴素的一句求助:我想去香江发展,您能帮我吗?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尤其是那些高知或者见过世面的人。整个八十年代,每年以旅游、工作等名义,逗留国外的人,平均不下于二十万。 金光喜、彭彭木、陈子华等人,还有招募来的六位修复师傅,去香江的手续正在办理。 带个人去香江,对卢灿而言,不算大事。只是,这个女人的心机,在自己所接触的几女中,绝对是最深的。如何处理好与她之间的关系,需要费心思量。 卢灿忽然笑出声来,自己把她拐到香江,未来的小龙女呢?还会存在吗? 赶回院子时,温季宸三人已经到了,张泽宗和徐奉两人陪着聊天呢。 “阿灿!阿欣呢?”温季宸有段时间没见到卢灿了,有些激动,同是有些好奇孙瑞欣怎么不见了? 卢灿与田乐群订婚,这次卢灿又带孙瑞欣北上,温家的压力再度增大。 温父、温母、温季宸几人甚至勒令温碧玉从影视圈退出——温碧玉在半岛酒店惹祸一事,终究没能瞒过去,温家还是知道了;卢老爷子和温碧玉的谈话,他们也知道了。 这事还是卢灿打电话给温家,才算解决了。 不过,温碧玉身边现在多了一位卢家找来的经纪人、有专职司机兼安保,主要业务是替嘉丽服饰、纳徳轩珠宝代言,间或会出演无线电视剧,这种松散状态最得温碧玉喜欢。 “和朋友逛街去了。” 卢灿笑着答道,和安德烈握握手。至于昆希和温季宸,用不上如此客道。 安德烈是菲利普斯公司老员工,现在钱伟的助手。钱伟忙着盯着与大华银行的股份谈判事宜,因此,派他北上负责卢灿的诸多投资及交易问题。 他和卢灿还是第一次打交道,又是内陆这个陌生的环境,因此有些小心谨慎。 “你这次来内陆,需要做好常驻京城的心理准备。”卢灿示意他坐下,指指张泽宗和徐奉说道,“这两位,一位是我的私人代表,另一位是纳徳轩珠宝京城办公室的负责人之一。” 张泽宗、徐奉与安德烈重新握手认识后,卢灿继续说道,“未来还会有一位珠宝行业的经营方面的专业人士加入。” “你们四人,将是我们纳徳轩珠宝未来的四位主管。京城的事情,你们商量着办。安德烈负责财务,未来总部派驻人选负责经营,对外联络、公司人事管理和业务拓张,徐奉老哥负责。宗哥不参与具体管理,帮我关注几大投资事项就行。” “安德烈,你需要尽快熟悉内陆的财务制度,还有银行进出款政策,哦,还有汇率的变动。对了,所需人员,让徐哥帮你想办法。” 这算是将纳徳轩京城办事处的架子搭建起来,未来会不会有矛盾,卢灿也说不准。 处理的这边事情后,卢灿让他们三人自己沟通,带着温季宸还有昆希,去了二楼书房。 “井中有太平天国宝藏?”听卢灿介绍完,温季宸嘴巴大张,能塞进一个拳头。 他算是明白,所谓高岭土矿,只不过是顺带投资的。 到内陆投资高岭土矿,润馨瓷厂的高层,开了两次会,都不太理解——虽然开采容易,但这无疑中又多了一项管理上的麻烦事,还是跨境管理! 这对于开窑才四个月的润馨瓷厂来说,并非好事。 哪有直接从内陆采购高岭土方便? “这件事,润馨瓷厂内部,只限你俩知道。”卢灿点点头,将潘云耕几人在开化的地址和联络方式递给他,“潘哥已经帮你们准备好前期投资所需要的通路,你们俩人去之后,配合他行事。” 他随即又叮嘱两句,“温哥,昆希,虽然是逼出来的借口,但投资这件事本身对润馨的发展有好处,你们还需认真处理。” “当地高岭土的化验结果,要认真做,让瓷厂那边,根据这种高岭土重新研制配方。” “此事,万万疏忽不得。” “你们先行南下,再过五六天,我会去鄂省转转,也许,会拐道江浙,去现场看看。” 去武汉干嘛?当然是看看师门掩藏在君山的物品;另外,找找阿尔萨汗先生的妻子和孩子,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世! 正文 第384章 天成伽蓝 卢灿眼睛微眯,睡不着。 昏黄的台灯映照在随意扔在沙发的睡衣上。 孙瑞欣倦了,枕着卢灿的胳膊,蜷在他腋窝边睡得很沉,均匀的呼吸从他肋下拂过,痒痒的。很奇怪,今天和小丫头欢好时,眼前不止一次闪过那飞扬的孔雀裙,还有那舞者紧绷的臀部,白色长丝袜套着的修长腿。 欲壑难填啊! 不过,今天她的舞者装扮,确实让人惊艳。 他的手臂搭上小丫头光洁的背部,轻轻抚滑着,她的鼻息中带出轻微的哼哼声。 带她去香江,以后的事……那是个聪明的女人,会找到自己的位置,卢灿伸胳膊关灯之前,做了决定。 ……………… 大队人马从京城转移至津门后,卢灿的工作轻松太多。 周家书籍购置一事,在戴静贤抛出两条底线后,对方退缩了,现在和市府方面,紧急磋商应对之策。 会谈暂时终止。 趁着空闲,戴静贤几人,开始逛蓬莱街。 津门古玩店及六家外贸商店,痛并快乐的日子到了。 这两天,窦存世收来四百多块雕版,将附近几个村庄基本扫空。不仅如此,他还捎带着收回来四百多本窦家奎文蛇、曾毅社、利新社等不同版号的古籍。 其中最珍贵的是《开宝重定之本草》!一共收集到了九卷! 《开宝本草》是本什么书呢? 李时珍重修《本草纲目》之前,中原最为通用的医药范本! 开宝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年号,这卷医书是开宝年间编撰的,故称之为《开宝本草》。 开宝六年(973年),赵匡胤下诏,令刘翰重新修纂中医药典《本草》。 这里的《本草》就是《神农本草经》,又称《本草经》或《本经》,中国汉族传统医学经典著作。原本收药三百六十五种,南北朝时期的医药名家陶弘景又增三百六十五种,更名为《名医别录》。唐代苏恭、长孙无忌等人在此基础上,又重新修定《本草》,增药一百十四种,为《新修本草》,又称《唐本草》。 自《新修本草》问世后,历三百余年,由于社会的发展,药品数量的增加,该书已不适应形势的需要。因此,宋开宝六年,太祖诏刘翰、马志、翟煦、陈照、王勤、丰原、候壁等九名医官,取《新修本草》、《蜀本草》加以详校,参以《本草拾遗》,重修本草。 本书的主编修官为刘翰,此人出生于中医世家,医术精湛;副主修为马志,这人是道士出生,唐代“药王”韦慈藏一门嫡传弟子。剩余七位编修,无一不是当朝名医。 《开宝本草》的内容编撰完成后,赵匡胤又命令园林学士李昉、知制诰王佑、扈蒙等重加校勘,成书后全书合目录共二十一卷,命名为《开宝重定之本草》。 这套书在明代就已经佚失,否则李时珍也不会如此费劲的去重修本草。 2006年,南韩庆州,曾经发现一本南宋版本的《开宝本草》第十四卷,如获至宝。韩国媒体一阵惊呼,哔哔罗罗的又开始“中医是南韩的”论述。 卢灿在整理完所有的雕版,还有收上来的书籍之后,惊讶的发现,《开宝本草》有可能在自己手中复原! 原书籍九卷,再加上收集上来的雕版中,还有七十多块《开宝本草》的双页版和四页版!回香江后,安排专人修复这些雕版后,他极有可能完整的复原《开宝本草》! 这绝对是中医史上的一件大发现! 谨防有遗漏,今天特意安排陈立春,陪同窦存世回村,再度挨家挨户的问一遍。 陈立春和窦存世离开后不久,卢灿便发现孙瑞欣神色有异。 刚才窦存世就拉着孙瑞欣在旁边嘀嘀咕咕好一阵子,八成告诉她什么事呢? “窦叔来时说了什么?” 孙瑞欣有点迟疑,“舅舅说他们家要在庄子里办顿席面,请村里长辈吃饭,想要请我和你回去露露面,我……” 北方人爱面子得紧,尤其是农村,喜欢办酒席,杀头猪都要弄个杀猪宴,更何况他的亲侄女在香江混得还不错,这次回来认亲来着,怎么说也是件大喜事。 小丫头在香江长大,哪懂这些?刚才一定是回绝了,难怪窦存世与自己的谈话,笑容都很勉强。 “办!为什么不办?”卢灿在京城生活时间很长,对北方农村的习俗了解更多。这顿酒席不办,窦存世怕是在乡里乡亲面前抬不起头。 难怪小丫头神色不对,估计觉得第一次打交道,就拨了舅舅面子,心底内疚呢。 “我家瑞欣回故乡,就是要热热闹闹的。为什么不办?”卢灿起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起身吩咐潘叔,帮忙购置物品。 外汇券、侨胞证,这两件东西,在八十年代真好用! 潘叔找来一辆解放货车,丁一忠拿着侨胞证,直接在供销社采购了半扇猪肉、一只羊,两箱二锅头,又去采购些海产品、糖果、豆制品、蔬菜之类的,再拐道天运楼,将他们家的酱味,打包了大半。 两辆车一前一后往三里庄驶去。 窦存世正坐在家中生闷气呢,一口接一口的抽着香烟。连陪同陈立春挨家挨户走访的事情,都交给今天在家休息的大儿子窦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孩子还是记得当年的事,一定是还怪我们当年作的孽哟……”老太太就爱多想,外婆窦蔡氏坐在院子门口的矮凳上,口中念叨,眼中抹着泪。 孙瑞欣的舅妈听到这话,不高兴了! “当年的事?当年怎么了?” “我窦家可没写密纸告他们,都是他们孙家人自己干的事!自己做得孽自己受!” “告密的是他孙家人、批斗最狠的也是他孙家人、抢她家产业的也是孙家人,都与我们窦家无关。我窦家还搭了一个好妹子进去,我们的冤屈哪儿说理去?” “当年的事,谁敢伸手?那小丫头不懂事,估计在香江的那个老东西也不晓事!” 孙瑞欣舅妈声音越说越大,最后牵扯出孙立功了。 窦存世听得心烦意燥,一拍桌子,“行了!就你话多!当年要不是你舍不得家中的那点存款粮票,我怎么也送点过去,怎么着也算尽点心意!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啰?”舅妈是北方女子的彪悍性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粗着嗓门,争执起来,“当时老二刚出生,家中什么情况你不是不清楚!怎么救济?你准备饿死我们娘儿几个?” 窦存世低低头,深深叹口气,当时家境确实很惨!也算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今天周末,家中还有三个孩子,躲在房间不敢露头。家中老二窦伟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两天提到表姐,一家人都开开心心,今天这是怎么了? 院子外面响起汽车的喇叭声。农村,很少看见汽车,七岁的小弟/弟窦鑫坐不住了,哧溜的从凳子上滑下,朝院子外面跑去。 窦伟透过窗户看向院子,嗯?那汽车停在自家门口,不一会,一男一女两个时髦的年轻人走进来。看看对方的装束,再看看自己那土黄色的衣服,窦伟从心底感觉羞愧。 很多年以后,窦伟成为一名知名的摇滚歌手,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表姐和表姐夫时髦的装扮,给年仅十四岁的窦伟带来太大的冲击! 他还将这次见面,写进自己的日记中。 来客人了,还是有钱的客人,十岁的妹妹窦影也坐不住了,溜到院子中看热闹。 十四岁的窦伟,已经有了少年的爱美之心,他怎么看自己的那身衣服都不舒服,躲在房间中,不愿露头。 进来的那位年轻人,拉着奶奶/的手,又和父亲说了两句。 家中刚才的火药味一扫而空,父亲的表现,在窦伟看来,有点卑躬屈膝的样子。他和母亲两人,兴高采烈的帮司机,还有一位客人,从货车上往下卸东西! 东西真多!去年村主任的女儿出嫁,好像都没这么多东西! 咦?那位漂亮姐姐拿什么给弟弟妹妹了?他们这么高兴? 红包!我的天呐!这不年不节的,还有红包收? 那位哥哥拿什么给弟妹了?貌似妹妹手中是一大包糖果,弟弟的手中是一块酱肉! 看见弟弟妹妹手中拿着酱肉在啃,这下,十四岁的窦伟也坐不住了!赶紧出门,期期艾艾的往这两位哥哥姐姐面前凑。 正陪着奶奶叙话的哥哥姐姐,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窦伟正着急呢,还是奶奶好,笑着指了指,“阿欣,这是你二表弟,窦伟,今年上初二了。小伟,这是你表姐,香江人呢。熊孩子,喊人呐!喊表姐、表姐夫!” 姐姐真漂亮,无法形容的漂亮,而且很和气可亲。她笑笑,顺手往衣兜中塞了一个信封,“阿伟?都这么高了?就是太瘦!买点零食!” 窦伟伸手在兜内,很厚很厚,只怕有上百吧。他心底估摸着,另一只手在头上挠了挠,蚊子般喊了声,“表姐好、表姐夫好!” 拿到红包,窦伟又从弟弟手中骗走酱肉,重新回到房价中,迫不及待的将信封拿出来。 我的天呐!两百!绿油油的二十张十元的钞票! 这可以买多少收购站的小人书?只怕能包圆了吧! 窦伟正做美梦呢,一只大手搭在他的红包上,吓了他一跳,一抬头,傻了,是母亲! 他立即耷拉下脸,这下完完了! 果然,最后留给他的只有一张!这还是今年年底之前的所有零花钱。 ……………… 窦伟走在最前面,带着表姐表姐夫去逛天成寺。 席面需要筹备,客人需要邀请,安排在下午五点开席,时间还早着呢。卢灿记得这附近有个盘山风景区,问了问,还真巧,盘山风景区虽然还没成立,但盘山下面的天成寺,已经修缮完毕,可以看看。 大人都很忙,窦伟光荣的接到导游的任务。 可是,窦伟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这导游不合格。从表姐夫口中说出来的盘山历史典故,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原来盘山的本名叫田盘山?是三国时期北方谋士田畴的隐居之所?唐代军神李靖竟然也在盘山隐居过?乾隆皇帝一生竟然二十八次游览盘山? 这些,自己都不知道呢!可看表姐夫认真模样,不像是瞎说啊? 见窦伟一脸懵圈的样子,孙瑞欣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别跟阿灿哥比,他就是研究这些东西的,看着年轻,其实老古董一个!” 卢灿走在旁边笑笑,心下暗自感慨,自己这算不算故地重游?上辈子来盘山游玩过,还不止一次,自然清楚这里的典故。 现在的盘山,只能算是一座荒山,断壁残垣,随处可见。 这里是冀东革命/根据地之一,日军实行残酷的“三光”政策,盘山许多佛寺、建筑等毁于战火和敌人的破坏,至今尚未修复。 “天成寺现在还有和尚吗?”这话自然是问窦伟的。 窦伟点点头,“有呢,还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和尚,经常去我们村化斋,我奶奶叫他叫云隐老禅师。” 天成寺就在盘山山脚,很好找。 所谓修缮,其实不过是将庙宇建筑起来,搭建粗坯,连庙门刷红、院墙刷黄的工作都没做,屋檐、房廊的描金涂彩工作,更没做。 丁一忠、卢灿、孙瑞欣还有窦伟四人,刚刚踏上寺庙门前的石阶上,“噹!噹!噹!”三声罄响,继而从悬挂有“静海妙音”牌匾的寺庙中,走出三个和尚。 当头的一位,长髯及胸,身材虽瘦但精神矍铄,一身古朴的灰色僧衣。 他带着两名僧人,下了几级台阶,双手合什,遥遥对卢灿一行人施礼:“贵客莅临,伽蓝生辉!” 嗯?卢灿一怔! 这老和尚,什么意思?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来?还搞的如此隆重? ………… 注释:伽蓝就是寺庙 正文 第385章 云隐禅师 阶上有风,僧衣列列,身后名刹,再加上长髯飘飘,老僧颇有几分高僧大德气度。 孙瑞欣连忙双手合什,向老和尚行礼。 “表姐,他就是云隐老和尚!经常去我们家化斋的!”窦伟献宝似的,向孙瑞欣介绍。 孙瑞欣连忙轻声斥道,“禅林大德面前,别瞎说。” 那老和尚似乎未听见窦伟的话语,对孙瑞欣还了一礼,又说道,“施主不远万里来到天成,可见有我佛有缘。里面请!” 不远万里?他知道我们一行人来自香江?卢灿此时也有些懵圈,难道真是避世的高僧?他连忙双手合什,回礼道“禅师,打扰了!” 连带着丁一忠也有些迷糊,跟在卢灿两人身后,合什行礼。 只有窦伟,撇撇嘴,有些不服气。 踏入刹门时,卢灿倒是注意到老僧身后的两个和尚,头皮发青,应该是刚剃度不久,身材瘦弱,面色饥黄,见卢灿的目光,神色有些拘谨。 其中一位,窦伟竟然认识,他吃惊的叫到,“山林叔,您当和尚啦?” 那年轻和尚眼神有些躲闪,点头支吾两声——此时,当和尚并不光荣。 那位云隐老和尚见卢灿和孙瑞欣都回头,他呵呵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山行,原本三里庄人士,身遭不幸,投我刹门。我赐他法号山行,时时提醒他,人生困顿如行山。” 他又指了指另一位年轻和尚,“这位是我的大弟子水行,家中困顿,兄弟姐妹众多,他以身礼佛,愿家人安康,其德如水,我希望他心怀仁德,水势长存,故赐名水行。” 这番话说的精彩极了。 那位叫山林的,一定是家中遇到什么突发事故了,心灰意冷,被老僧带进山门,那位水行的僧人,应该是兄弟姐妹太多,家中太穷,不得不来当和尚。 老和尚这么一说……啧啧!起码孙瑞欣的眼光,看他已经不同。 “尊师傅教诲!”那两名僧人合什回道。 卢灿对老和尚笑笑,没搭腔。 是的,刚才窦伟叫出那位山行僧人的俗家名称后,卢灿便想明白这老和尚为何如此“郑重其事”。 无它,化缘尔! 天成寺距离三里庄不过几里地,窦存世家来了一位香江侄女,然后紧跟着又爆出侄女婿高价回收老雕版的新闻。 天成寺的云隐经常下山化斋,山行和尚更是三里庄人,他们知道这件事,太正常不过。 刚才卢灿从山门回首往下看,能将下面道路行人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和孙瑞欣两人衣着太明显,又是从三里庄方向过来的。 老和尚人老成精,能猜到自己一行,就没什么奇怪了。 他如此郑重接待,所为的还不是自己的“善捐”? 想明白后卢灿也没打算拆穿对方。 云隐老禅师,三四十年孤身坚守孤庙残林,非有大毅力者不可为,这种人值得尊敬。此外,卢灿也发现对方言语中,哲意颇深,有大禅师的风范。 卢灿跟着老僧的脚步,进入前殿,一时间有些哑然。 前殿中,高大的法座佛龛已经修整好,足有丈高,应该是三佛佛龛,可是里面没有佛供,只有一小尊高约一尺的药师佛像,立在佛龛中。佛龛前一张老条案,上面放着一尊小铜炉,几支檀香飘着寥寥青烟。 大殿周边的罗汉佛龛都已经打制完毕,只是都没有请佛像,更没有描彩。 地面上还有一些施工后的垃圾,被聚在一起,旁边还放着土簸箕。刚才这三位僧人应该正在打扫,被自己一行打断。 前殿空荡荡的,有些冷清。 老和尚也不尴尬,他单手唱耳,“时辰未到,佛不现真身。蒙政府关心,天成重建,寺庙暂定与佛诞日请佛研经!” “冒昧得很!”孙瑞欣没听明白这番话什么意思,卢灿连忙合什道歉。 他又侧身和阿欣解释两句,孙瑞欣连忙也合什道歉。 难怪这里空荡荡的。 原来还没开寺,要等到明年佛诞日(农历四月初八),天成寺才正式重开山门。嗯,也就是说这些泥塑或者木塑的菩萨,还在加工中。 “无妨!无妨!”云隐老禅师笑眯眯的说道,“两位施主,这尊药师佛是我当年从倭寇手中夺回的唯一一尊明佛,我贴身供奉四十年,当得一拜。” 一句话让卢灿对他肃然起敬。 听着简单,明白过往的才知道其中心酸。 华北沦陷,天成寺成为冀东军分区十三团的卫生所,在僧人的帮助下,救助了上百名的抗日人士。华北日军曾经三次扫荡该寺,搜查并抓捕僧人及香客四十六人。 四二年三月,日军第四次突袭该寺,这支队伍为关东军的第十师团步兵第三十九联队,也就是臭名昭著的“姫路联队”。 这帮没有人性的家伙,杀死僧众、居士、香客一百四十多人,其中包括天成寺的主持云辉长老,另行抓捕十三团卫生所的伤员九人、医护人员六名,这些人最后全部遇害。 现场激战时,牺牲的还有卫生所护卫队,一共二十六名战士。 不仅于此,三十九联队还纵火烧毁天成寺主殿、副殿、卧云阁、江山一览阁等建筑九座,烧毁天成舍利塔,抢走寺内各种佛像、佛供三百多件;还有乾隆皇帝题笔的“清静妙音”牌匾、乾隆的《游盘山记》石刻碑文,以及寺内珍贵经书一千三百多卷;清皇室御赐的伽蓝僧衣十一件,其中包括乾隆皇帝的替身僧——空海大师的金丝织锦袈裟! 天成寺最珍贵的佛门至宝——定光佛骨舍利下落不明。抗战胜利后,津门宗教人员也曾要求东瀛方归还佛骨舍利,但被日方矢口否认。 当然,寺院中积攒下来的黄金白银,也被劫掠一空,具体数目不详。 烧光抢光天成寺后,三十九联队,用八辆军需车,整整拉了三天。 这些罪恶行径,都被附近的村民,看得清清楚楚。 云隐老禅师,竟然能从三十九联队手中,抢得一尊药师佛铜像,何其难! “大师不易!”卢灿对着老禅师,深深鞠了一躬。 卢灿不信佛,这一鞠躬,不为别的,单是他能从那场劫难中活下来,并且多年来矢志不移的坚守佛衣,就值得尊敬! 云隐禅师遇到的劫难可不仅仅那一遭,建国后,多少僧尼还俗?多少伽蓝被毁?呵呵,难以计数啊! 老和尚合什回礼,呵呵笑道,“坚守本心,万事何愁不成?这不,老衲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话太有道理了! 这趟天成寺来得值,佛虽小,佛意却真! 这尊药师佛得拜! 卢灿跪在佛龛前的草蒲团上,掌心朝天,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头。云隐禅师面带微笑,在旁边为他击罄。卢灿起身后,孙瑞欣跪拜的时间更长,伏身在地,嘴中还喃喃念叨着什么。 没有功德箱,孙瑞欣将自己手中中存放的三捆整沓未拆动的钱币,恭恭敬敬的放在药师佛前的香案上。 三千块的香火钱,不少了! 卢灿瞥见,两个年轻僧人眼神晃了晃,那位云隐老禅师,却一直面带微笑,看不透。 云隐禅师,确实很有道行。 礼佛之后,老禅师吩咐两位弟子继续打扫,他亲自带着卢灿和孙瑞欣,沿着石阶往后山走。 院庙可以被摧毁,但有些东西依旧存在,譬如他们登临的巨大石台,石台上刻着“幽境”二字,传说是乾隆的墨宝。 究竟是不是,云隐自己也说不清。 石台西侧,是半截子的舍利塔,塔基以花岗石须弥座和三层砖雕仰覆莲花构成。卢灿上辈子所见到的通体涂黄,高二十多米的八角十三层塔,那是后来重建的。 云隐并没有引着卢灿与孙瑞欣去舍利塔那边,而是笔直朝石台一侧山坡走去。 老和尚搞什么鬼?不是说游览的吗? “两位施主,跟我来就是!”见卢灿面露疑惑,云隐禅师忽然抖抖长眉,面露笑容。 有些蹊跷啊。 不过,一个瘦弱的老和尚,怕啥? 卢灿牵着孙瑞欣的手,跟在他身后,丁一忠和窦伟两人,则走在更后面。两分钟,便看到南面坡上有一个山洞,洞口高约一米五。洞口上方隐约能看到三个字“梅仙庵”。 原来是这里啊!这个洞,卢灿还真知道,上辈子进去过。 这三个斑驳的字,是乾隆六十年进士严荣严少峰的墨宝。 严荣,字瑞唐,号少峰,嘉庆朝官员,学者,藏书家。他曾经陪嘉庆帝来此上香,下榻于此洞,喜欢这里的清幽,便提名为梅仙。 云隐推开山洞的木门,低头钻进去。 老和尚这是有事?卢灿与孙瑞欣对视一眼,也钻了进去。 丁一忠探头看了看,洞不大,二十个平方左右,布置简单,一桌一炕几个蒲团,四周都是石壁。他意识到,老和尚应该是有事情找卢少谈,便拉了想要跟进洞内的窦伟一把,两人站在石洞外。 这里,应该是云隐老禅师,这几十年来一直居住的地方。 “大师,不知引我来此,有何贵干?”卢灿四处打量,这里没什么东西啊? 云隐老和尚稽首,“卢施主聪慧,精通老雕版,想必也知道老衲这几年收集的几件东西的珍贵!” 哦?他还有老东西?这是想出手?这一结果,真真超出卢灿的料想。 “大师,我能看看吗?” “东西可以赠给卢居士,不过……我天成寺明年佛诞开山门,尚缺三斤金粉为佛祖增彩,不知施主您可愿解囊?” 老和尚对他的藏品很有信心啊!这开口就是三斤金粉! 买卖之前先要价!这老和尚既有佛意,又精于人事啊! 卢灿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答应。三斤黄金的价值,不少呢,更重要的是东西都没看! 孙瑞欣听说是给佛祖增彩的,站在卢灿身边,轻轻摇摇手臂,眼神中尽是希翼。 卢灿笑着对孙瑞欣点点头,然后又对云隐老禅师说道,“三斤金彩可够?大师,我再添二十斤红彩可好?” 所谓红彩,就是纯朱沙,在涂装佛像时经常用到的红料。朱沙涂红不脱色,比涂料好太多。二十斤朱沙,同样价值不菲。 卢灿这也算是为自己积德。 “善哉!卢施主、孙施主,两位子孙昌隆,福祚绵延,佛祖保佑你们!” 老和尚得到想要的答案,弯腰从炕基下面抽出两三块砖,摸摸索索半天,掏出两件包裹,放在桌子上,亲手打开。 另一件卢灿没看清楚,因为第一件太耀眼,太炫目! 洞内光线不足,原本很暗,但当第一件包裹被打开后,恰好被透过门扉的日光,照射在上面,顿时光彩万道,在洞内石壁上,留下一条条明亮的金色线条,像极了金蛇游壁! 难怪老和尚敢开口要三斤黄金! 这是一件金丝织锦的伽蓝僧衣! 正文 第386章 佛门双宝 度娘上,有很多人认为“众生平等,和尚不分等级”。 这观点,呵呵,大家听听而已,别当真。 不说别的,单说僧衣,它在中国传统服饰中,等级鲜明,规制严格,仅次于官服。 普通的比丘戒、沙弥戒,只能身穿海青色或者咖啡色僧衣;知客师,维那师,典座,堂主,着浅黄色或灰色僧衣;监院、首座、当家师,还有方丈,才可以着明黄色僧衣。 不仅僧衣等级划分鲜明,他们披在身的割截布,也就是常说的袈裟,同样等级明显,体现在袈裟上面的方格(佛门称之为田相)数量上。 根据格子条数不同,分为五条衣,七条衣,九条衣,十三条衣等,不同职司的僧人,所披袈裟,有严格规定。 最隆重为二十五条衣,又叫红祖衣,也就是电视上唐僧的那件红色金丝织锦袈裟,只有住持或者退院老和尚(前任住持)才有资格披戴。 至于卢灿面前的这件紫底的条衣,卢灿尚不清楚有多少条,但其紫云锦为底,真金捻线构成菱形格纹,一看就是佛门至宝。 卢灿连忙合什,对着这件袈裟拜了拜,其后回身说道,“大师,这怕是不妥吧。” 是的,卢灿不敢收! 这件袈裟不用说,肯定是好东西!可是,做古董生意做到寺庙来了,这……要是传回香江,香江的佛教徒数量众多,架不住舆论如潮啊! 另外,香江几大禅院。恐怕都会有人上门劝献(佛门不叫捐款,叫献功德)啊!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收,免得麻烦缠身。 老和尚见卢灿的拒意很明显,笑笑,伸手指指地上的几块茅草蒲团。 自己先迦坐其中一块,等卢灿和孙瑞欣也坐下来后,他开口说道,“你们两位,与这件福田衣有缘。” 有缘?那就是有因果啰?卢灿笑眯眯看老和尚怎么说。 只听他幽幽说道,“天成法界(天成寺的佛教称呼),起于唐辽,兴盛于明清,至今已经千年历史。可憎者,倭贼差点断我千年香火,如今政府关照,香火起势在即,乃我佛门大兴事也!” 老和尚双手合什,神色庄严,“老衲愿以残躯供我佛香火不绝,兴盛万年!天成法界,与天地同昌!” 这是在起大宏愿呢! 佛门大德起大宏愿,非常庄重的一件事。可惜,没有禅唱相和,没有罄鱼相奏,只有两位法外人做宏愿观光客。 卢灿连忙碰碰孙瑞欣,两人合什低头,为老和尚敬! 一直静默了足有三分钟,老和尚才开口。 “缘来不由法!” “一年前,我突然萌生收衣钵的想法,下山后遇到的第一人便是水行。他当时神色匆匆,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家里兄弟姐妹多,想去大港做散工糊张嘴。” “我佛门大兴就在眼前,糊张嘴还是很容易的。这就是缘法,他成为我的大弟子。” “半年前,政府出资重修山门。我和水行两人力有未逮,便萌生再收一名弟子,结果下山后遇到山行。他媳妇跟一位走方郎中跑了,那时他七窍未清,提着刀子四处找人,被我点化,成为我的二弟子。” “这也是缘法!” “遇到两位施主,也是缘法。” 他看了眼孙瑞欣,然后说道,“前日县里派人,喊我去议事。去县里的途中,恰好听到有人谈起孙施主的身世。老衲感慨良久,孙施主福泽深厚,才能否极泰来。”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孙施主的田宅宫(眉毛和眼睛之间)开阔,贵夫之相。” 孙瑞欣连忙俯身感谢,却没有出言打断对方的话语。 “到达县里后,县里告诉老衲,善款不足,天成寺明天停工,等待后续款项追加。还有,原本计划中的设色(涂金、红、彩),恐怕也有问题。” “老衲心情纠结,回寺的途中,碰巧,又遇到路人聊起孙施主和卢施主。这次,他们聊到的是卢施主大撒金钱,重金求购老雕版一事。” “老衲当时还曾懊恼,为何我天成伽蓝没有这些老雕版?否则也能自己解决部分善款问题。” “昨天工程队撤走,今天上午,老衲带两名弟子清扫庭院。” “在你们来之前,老衲正在给药师佛上香。在佛前,老衲心底起誓,如果碰到这两位香江居士,老衲将所藏两件佛门法器换取他们的善款,以供我佛。” “阿弥陀佛!佛陀指引!” “老衲心底誓,刚刚发完,就听到二弟子山行告诉我,山门来了一对男女香客,不像内地人士。” “两位施主,您说这是不是缘法?” 卢灿听得目瞪口呆! 合着自己来之前,老和尚正被修庙资金欠缺一事逼急了,想着找自己卖他所藏的两件东西。自己来这边游玩,刚好赶上了! 有缘吗?老和尚前后这些事情一结合,貌似还真有缘份! 孙瑞欣双掌合什,再度躬身感谢,卢灿略略迟疑后也同样躬身。 他直起身,说道,“既然大师已经说了有缘,那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把这两件佛门之宝请回家珍藏!三斤金粉,二十斤朱沙,过两日我安排人送上山门!” 老和尚笑笑,抬抬手,“卢施主是自我之人,心中无佛,无需以弟子自称。依老衲看,这两件佛门物品,还是交由孙施主保管为好。” 嗯?卢灿一愣! 这老和尚眼睛还真是锐利!自己进山门之后,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他怎么看出自己非佛门信仰者? “大师,这不公平吧?”卢灿故意笑着问道。 孙瑞欣伸手捶了卢灿一下,白了他一眼,她确实被眼前的云隐老禅师折服。 老和尚笑而不语,伸手示意孙瑞欣去看看这两件东西。 孙瑞欣将袈裟展开,卢灿这才得见真容。 这件袈裟的正式名称应该为“紫地宝莲纹真金云锦袈裟”,二十五条,非御赐不得披戴。 面料用的是上等真丝织就,方田衔接的金丝为圆金线和扁金线两种,细密规整。 这里需要简略普及袈裟的制作方法。 袈裟,并非一块整料,制作者需要将料子裁剪成一块块的小布料,然后用线拼接成一块整料,模拟水田的阡陌形状缝制而成,取意——世田种粮,以养形命。 法衣之田,长养法身慧命,堪为世间福田,所以又叫做“田相衣”“福田衣”。 这件袈裟的左肩搭扣,为金钩和玉环。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金钩叫“如意钩”,玉环叫“祖玉环”。 听云隐禅师讲述,这件袈裟并非被日军抢走的那件金丝云锦大红袈裟。那一件是乾隆皇帝赐给他的替身僧空海大师(也有史书说他的法名为云海,本文采用的空海,来自天成寺云溪法师的口述),而这一件则是嘉庆帝赐给他的替身僧惠度大师的僧衣。 云隐禅师,正是惠度大师一门的弟子。 惠度大师一脉,主修《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俗称《摩罗大明经》,在天成法界并不是主流。因此,到了同治年间大修天成寺时,他们这一脉,被安排到山坳另一边的较为偏僻的静心阁修行。 传到云隐禅师这一辈时,静心阁只有两位传人,另一位就是堂主,也就是云隐禅师的师兄云逸法师。 三十九联队包抄天成寺的那天上午,静心阁因为偏远,被日军遗漏于包抄计划之外。可就是这样,云逸法师在赶往正殿察看势态时,也被无辜射杀。 云隐禅师当时年轻力壮,打伤两名赶到静心阁的倭贼,带着这一脉的几件传宗法器,还有一件药师佛铜像,躲进盘山深处,这才逃过一劫。 另一件法器也不简单,同样是嘉庆皇帝御赐给惠度法师的物品——和田白玉镂雕玉罄! 长足有一尺五,呈半圆环型制,宽径约有十五公分,厚度为两公分,底部镂空雕刻云龙纹,弧顶有穿孔,可以悬挂敲击。 虽然玉色带有一丝丝青色,介于白玉和青玉之间,但如此巨大的和田玉,本身就很少见!卢灿用双手捧了捧,足有三公斤重! 他习惯性的用手指在玉罄上弹了一下,虽然是平放在桌面上,这件玉罄依旧脆声悦耳,似乎在脑海中拨动琴弦,沁声缭绕,让人耳清目明。 嗯?这东西还有醒神的功效?而且效果貌似不错啊! 卢灿已经在琢磨,怎么把它从阿欣手中骗过来——挂在书房中,烦躁的时候敲击一下。 嘿嘿!这东西用来醒脑,效果极好! 只怕不太好骗啊! 没见自己不过敲击一下,一向温顺的阿欣,竟然伸手在自己的肋下捏了一把吗? 老和尚很爽快,这两件东西让阿欣直接请走,至于说金粉还有卢灿答应的二十斤红粉,他说只要在今年年底之前送到山门都可以! 爽快到卢灿都有些怀疑,这老和尚是不是还藏有更贵重的师门至宝?是不是再想想办法?套套他的话? 呸呸呸!别乱想!难怪老和尚说自己无佛缘! 卢灿的猜想是对的! 云隐禅师还有三件至宝,比这两件还要珍贵!等到天成寺佛诞日重开山门那天,确实震动天下禅林! 两件彻公长老的佛骨舍利,一件明代暨永大和尚的禅杖。 彻公长老历史无记载,但他与天成寺关系极其密切——明代重修天成寺时,在舍利塔第二层发现他的舍利,佛函、佛像,应该是天成寺最早的创建高僧。 暨永大和尚又是哪位?禅林的记载也很少,但天成寺的僧人都将他看成护院神法师!崇祯末年,天下大乱,禅林不靖。是他,带着六位护院僧人,据守山门,堵住闯贼入山毁寺! 津门政府应云隐禅师请求,重修舍利塔,将这三件物品永久封存在舍利塔中! 卢灿手中的这件紫地宝莲纹真金云锦袈裟,虎园博物馆保存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后,天成寺再度重修,孙瑞欣亲手将这件珍贵的袈裟,敬献到佛祖坐前! 好在卢灿已经让金陵云锦研究所,仿制了两件,安放在虎园博物馆,供人瞻仰膜拜。这件袈裟与华严寺的那件云锦袈裟(全称:云锦真金八吉祥宝莲纹妆花缎袈裟),并称为“佛门两大至高法衣”! 至于那件玉罄,谁也不知道下落,反正虎园博物馆没有,连样品都没有展示。 小道消息,据说被卢大收藏家放在书房,烦躁时刻,敲击几下,效果很神。 估计作为传家宝,再也不会露面。 正文 第387章 突降君山 京汉铁路进入湘南省后,第三站便进入岳阳。 不过,可不在岳阳市,也不是岳阳老站麻塘站,而是一个叫做“路口铺”的铁路站口。 站前旅社的接待人员,懒洋洋抬起头,只见客厅中进来三人,两男一女,衣着光鲜,拖着行李箱,她顿时抖数精神,这种客人可能是沿海的那些“走货商”,有钱的很。 “三个单间,要连的。”当先一位魁梧的男子,将三本侨胞证拍在柜台上。 路口铺镇很少接待侨胞,那柜台服务女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当时接待侨胞、国外客人,必须是涉外宾馆才有资格。 “就住一晚,明天我们去君山岛游玩,一早就离开,本地货币或者外汇卷支付都行。” 来内陆二十天,丁一忠早已经清楚很多事情,他笑着对这位柜台服务生说道。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卢灿怎么安排行程的。 在津门时,三人订的可是到汉口的火车票,可上车之后,卢灿马上吩咐他补票。补票的目的地是长沙,可是卢灿却偏偏选择这个偏僻的小站下车。 为什么?这事轮不到他费心。 那女招待听说可以用外汇券支付,迟疑片刻,犹豫着说道,“住房可以,但你们三不能说是侨胞,否则我这里没资格安排。另外呢……住房款用外汇卷支付,但我找零可能要用本地货币。” 丁一忠咧嘴笑笑,点点头,“行!” 这女招待想要私下吞没这笔外汇券呢,不过,这不关自己的事,也许更好!他是职业保镖,能猜到卢少更换下车站口,就是为了隐匿行程。 是的,卢灿在隐匿行踪。 自从那次在京城打架之后,他就感觉到身旁有人盯梢。也许无恶意,但这次来君山湘妃祠取师门旧物,还真不能让人知道。 在津门时,大张旗鼓的说去汉口,事实上他已经打定主意,先去岳阳君山岛,反正都在京汉铁路一条线上。 叶家当时为何选择将师门旧物掩藏在距离汉口二百多公里的君山岛,他也有所猜度。 其一,当时叶家在岳阳办有剿丝厂,有自己的产业;其二是广/汉铁路(京广铁路的南线)在民/国五年通车,汉口到岳阳非常方便,四个多小时就能到。 将物品掩藏在君山岛叶家祖祠中,安全。 这批掩藏旧物中,有极品!好几件能震动文物界的极品!譬如王羲之的纸本《瞻近帖卷》、晋顾恺之绢本《洛神赋图卷》、宋徽宗的绢本《岁年图》…… 这次,这些东西,一定要带回香江! 站前旅社的条件有些简陋,卢灿斜靠在床上,看着孙瑞欣在忙忙碌碌的收拾物品。 京津两地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就在昨天,津门市政府出面协调,双方就周家藏书收购一事,达成协议。 周家将以有偿捐赠的形式,委托津门市政府向香江第一家中华传统文化博物馆,虎园博物馆捐赠一万一千七百四十三册藏书。虎园博物馆为此支付的外汇券四百一十三万。 交易执行银行为津门中银分行和香江中银分行,虎园方需在三个月内支付完毕。 为什么一定要带有有偿捐赠这个操/蛋的名义呢? 呵呵,政府认可的捐赠物品是可以自由出入境的(如赠送给其他国家元首的国礼、李肇基赠送牛津大学一万多册藏书等等)。 津门市府这是给这次交易披上合法外衣,他们在媒体上的声明,可没有“有偿”两字。 也就是说,这批藏书,可以光明正大运到香江。 至于从津门邮政总局收购的那些邮票,可以和这些藏书一道走。 但卢灿及戴静贤团队,在京津两地所采购的三千多件商品,以及一千块左右的老雕版,以及张博驹老人馈赠的四十四件藏品,不能这么做。 卢灿离开津门时,王坤带领新赶来的十四位纳徳轩安保人员,已经接手这些物品。 他的安排并不复杂。 在宝安县龙岗镇,购置一套宅院,作为卢家私宅。 文物境内转运,并不违法,哪怕行内人都知道,这些物品到宝安之后,逃不脱出境的命运,他们也无可奈何。 龙岗距离香江,隔海相望。纳徳轩安保,运走这些物品,办法太多! 这批物品为什么要让田坤来处置?它们是明货! 虽然最终采用大家心照不宣的方式离境,但它们都是各个商店采购来的物品,与潘云耕在江浙开化准备取出来的黑货,性质完全不同,因此,纳徳轩安保处理这些事,更恰当。 潘云耕即将取出的那些珠宝首饰,是地道的黑货,只能从一开始就低调处理,然后偷运出境,即便到香江,这些货品的处置,也要私下交易,或者洗白之后交易,因此,潘云耕的卢家卫队,处理起来更合适。 因此,两方一明一暗,各行其是,并无交集。 ……………… 君山,此时尚未建区(九六年的事),偌大的湖区及周边土地,被规整为“国营君山农场”,它的旁边,是另一家大型国营农场——钱粮湖农场。 渔业是农场最大的收获,至于旅游嘛……貌似没有! “偶们这一带奏四芋尾子多涅(我们这一片就是围田多)!” 丁一忠通过前台的那位年轻妇女,找来一辆三轮运输车,车主就是钱粮湖农场的一位司机,叫于淼。车子是农场的,不过这是冬季,水稻已经收割完毕,踩莲藕和收渔获还要一段时间,因此,他听说能赚外快,偷偷摸摸将农场的三轮车开出来,跑私货。 三十来岁,黑瘦,挺热心,唯一头疼的是,那一嘴的岳阳方言,连卢灿听着都头疼,丁一忠压根一句听不懂。 他还喜欢说,开车兜风中,还不时回头找卢灿聊几句,介绍周边情况。 车子停在洞庭湖东岸,今天天气很好,能清楚的看到岛上的树木和建筑,再往南边,能看到著名的岳阳楼。 “有办法送我们去岛上看看吗?”湖面的风很大,卢灿不得不提高音量。 “这大冷天的,洲上没什么可玩的。要是春夏,还不错。”听说卢灿俩人想要去君山岛看看,他连连摇头,不理解这两香江人怎么想的。(忽略方言,太累) 卢灿今天打算上岛探探路,至于开启,今天肯定不行——五百四十多件物品,二十一只大箱子,可不是自己和丁一忠两人能搞定的。 “辛苦一趟呗。我们就去岛上看看,慕名而来的呢,不看太遗憾了!”卢灿顺手塞给他一张外汇券。 “啊?一定要去?那你们是想找私家条船上去?还是坐轮渡?农场那边也有轮渡,一人五分钱就行。”他手掌一翻,将这五块钱的外汇券窝在掌心。 “这边还有私家船?”他赶紧问道。 这倒是个好消息,卢灿正发愁君山岛被几大国营农场包围,岛上物品怎么运送出来呢。 “有勒!我们这一片,就是靠水生活。前些年搞大公社,把私家船都没收了,这两年又还回来了,只是不能去公家水域偷鱼……” 他絮絮叨叨的还要介绍,被卢灿挥手打断,“那就找条私家船,我们包船上岛,清静!” “嘿嘿!我就知道你们这么选择。”那于淼笑容中同样有着一丝狡黠。 “我媳妇家是濠河农场的,她们家有条渔船,一天二十块,你们愿意不?” 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卢灿还是问了句,“多大的船?有船工么?” “五十料的船呢,肯定含船工噻,要不你们怎么过去?”于淼嘻嘻笑道。 料是古时候船的计量单位,一直沿用到明清。 “料”的原意是指材料、物料,转用为载重计量单位。古时设计船舶主要以载重多少石(dan)为准,再依据行江航海等实际需要,计算长度、宽度等等数据。 宋代的沈括说:“今人乃以粳米一斛之重为一石,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当时船舶载重,“皆以米为准”。 一石米为92.5宋斤,约合110市斤,这就是一料的载重量。 他口中的五十料船,能装载超过伍仟斤物品,在洞庭湖上,已经算是大货船了。 “行!没问题!过几天我还有一道旅游的几个人要过来,你帮忙说说,这船啊,我们包下来了。”没想到竟然在这解决了运输问题,算是个小惊喜。 租船很顺利,这艘船有些破旧,属于南方水乡的乌梢船,中间舱蓬是芦席搭建又盖上毡层,外面再铺上薄膜。 船工有三人,一前一后摇橹,还有一位是于淼的大舅哥,在中间撑杆,速度不慢! “阿忠,稍后上岛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要记清楚路线。” 卢灿终于主动和他说起这件事,丁一忠立即朝舱外看看,没人靠近。 “君山岛湘妃祠,有一座密室,其内藏有张博驹张老师门的二十一只大箱子。” “今天,我们上岛,瞅机会看看东西还在不在?如果没出意外,过两天我去汉口,你留下来等田坤哥,想办法把这二十一箱物品取出来,夹在他们的车队中,送走。” 是的,这两天田坤几人正在装车队,六辆大解放,是京城农机厂厂长刘绍明帮忙联系。 车队将走京汉铁路沿线公路,估计现在已经出发,大约在三天后,抵达岳阳。 车队会在岳阳做两天的修整。 这期间,田坤会带人上岛,将这批物件夹杂到车队货品中,一起运往宝安。 丁一忠心下暗道,我说呢,怎么这次南下行踪诡秘,果然又有宝藏!他什么都没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轻重。 君山岛并不大,总面积不到一平方公里,可就在这区区小岛上,有七十二做山峰! 踏足君山,卢灿上岸后的第一件事是双手合什! “娥皇女英两位娘娘,保佑我师门掩藏百年的宝贝,平安无恙!小子卢灿,一定会为您两位,重修仙祠,再续香火!” 此前,他已经从于淼的口中知道,湘妃祠早在二十年前被毁。 断壁残垣,至今无人修缮! 正文 第388章 众里寻它 君山岛上住户不多,十来户,率属于君山农场旗下的一家茶厂,名称很有时代性——“东方红茶厂”。 于淼的大舅哥罗友国陪两人上岛,谈到岛上住户,他撇撇嘴,“这里木通电,蚊子多,谁爱上这犄角旮旯?草深蛇虫也多,夜里都不敢出门。” 现实情况还真是这样! 此时的君山岛,就是一个大茶园。君山银针是湘南省每年出口创汇的标兵品牌之一。 卢灿呵呵笑了两声——谁也想不到,三十年后君山一套别墅能抵得上沪上两套闹市房!(一四年君山推出十六套养生别墅,全部被人内购,根本就没面世,均价十二万八每平米) 卢灿背着莱卡相机,真如同游客一般,沿着岛上小路,四处拍照。 茶林茂密,人烟稀疏,同样有好处,那就是将早期建筑遗址很好的保存下来。 一百年前的君山岛,可不是现在这等模样。 君山岛的兴盛,源于贼窝子。洞庭湖八百里水域,五代后期,藏有三十六水寨,君山阿木寨(后来的杨幺寨)就是有名的水贼窝子之一。 范文正的一篇《岳阳楼记》,君山岛另类抱大腿,第一次真正红火起来。 南宋杨幺起义军的大本营就在君山岛,可惜,“草莽也称雄”的杨幺,被另一位民族英雄岳飞给灭了,只留下半边街、点将台、万人锅等遗址遗物。 从宋末,直到明初,君山岛上匪患不绝。一直到明成祖朱棣,组建庞大的明代水师,将洞庭八百里水域拉网般梳理了几遍,才将湖内水荡中的匪患清剿完毕。 此后,君山岛成为文人墨客聚会游赏之所,君山岛再度红火。 《巴陵县志》记载,小小君山岛上,三十六亭,四十八庙、五井四台,清代乾隆年间,岛上居民最多是是僧侣,有度牒在册的僧人一百一十三人。 清末民/国直至建国后数十年,君山岛再度红尘散尽,落于尘埃。 散落在茶园之间的断壁残垣,记录了这里曾经的辉煌,还有今天的落寞。 罗友国见卢灿窜来窜去的,四处扒拉陈砖烂瓦断石碑,心下颇有些不屑,这俩香江人真奇怪,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卢先生,要不……我们去东方红茶厂讨杯水喝?”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建筑说道。 君山岛卢灿没来过,湘妃祠也只闻其名,这年代又没个地图。 问罗友国,结果他也不知道老湘妃祠的遗址在哪儿,他只知道五几年,湘妃祠就已经破破烂烂的,六几年,有专门破四旧的队伍上岛,将岛上的飞来钟砸烂、彻底捣毁湘妃祠,岛上残存的寺庙彻底拆除。 故此,卢灿和丁一忠每每遇到老旧遗址,都得扒拉一下。 “喝水?”卢灿心急着找到湘妃祠遗址,本不想多事,不过,听到罗友国说的下一句话,他顿时点头同意。 “两位喜欢古迹?茶厂那边也有啊!当年的杨幺寨就是那边,不过改成了现在的东方红茶厂。” 也是,论起对岛上熟悉,没人和茶厂职工相比,去问问他们,要比自己在这瞎找强。 卢灿笑着点点头,“好啊!刚好去尝尝正宗的君山银针!罗大哥稍后帮我问问,我能不能在他们这里采购点初茶回去?” 见卢灿采纳自己的意见,罗友国也高兴起来,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即便仓库中没得,那些职工家中肯定还有私货,肯定能匀点给您的!” 三人顺着山路往里走,也不过三五分钟,就看到茶厂。 说是茶厂,其实更像小村落,位于两座小山峰的夹洼中。 两排整齐的竹木结构的房屋相对,听罗友国介绍,左侧是厂房,右侧是员工家属院,中间是一块空场地。今天太阳好,不少人家在空场地上晾晒起棉被、衣服。 这些人家,是茶厂的正式员工,必须坚守岛上。 采茶时期怎么办?这十来户人家,肯定不够的?卢灿问了句。 呵呵,多虑了!罗友国笑着告诉他,到了春季采茶时,农场领导会发动所有的员工家属,上岛采茶,按工分计酬。 整个农场多少人?六千四百多正式职工!这么点茶山,不够分啊。 空场的前面,堆着几捆毛竹,还有四五个篾匠正在劈竹青,貌似在制作湘妃竹躺椅。已经有两把竹椅已经成形,只是尚未最后走火(制作竹椅的最后一道工序——用明火燎一下) “欸!杨厂长在吗!这两位是香江客人,来岛上转转,想买点细茶,有冇?”罗友国也懂得扯虎皮做大旗,张口就将卢灿和丁一忠的侨胞身份顶出来。 “香江的?”正在剖竹竿的那位中年人,放下手中的篾刀,打量卢灿两人。 见穿着不俗,他笑着走过来,主动伸手,“我是东方红茶厂的办公室主任闵弘,不好意思,杨厂长去农场开会了,两位想要买茶,找我就行!” 这位应该接受过正规教育,一口官普挺起来顺耳多了。 “闵主任您好,我姓卢,来岛上游玩的,看见茶厂,便想着采购几十斤茶叶带回去。另外,我看闵主任做的那几把竹椅也不错。我家老人多,每人送一套,也要订购个七八套。” 茶叶、竹椅,带回香江送人确实不错,尤其是这种带有墨迹斑点的湘妃竹所做的躺椅,很适合家中那些老人歇息品茗。 “那感情好啊!”闵弘顿时喜笑颜开,仓库中的茶叶,那是公家的,卖多少与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可这些竹椅竹榻,是他们这些厂内职工冬季闲着无聊,做点手工活,准备送到市集上赚点生活补助,没想到还有香江主顾上门。 他指了指正在用明火焗竹竿的那位老师傅,“不是我替老刘师傅吹牛,他的竹木手工活,祖传的,岳州一绝!解放前,他家的竹木家具是沙市的抢手货!东瀛人特别喜欢!” 江汉平原上,有一个城市叫沙市,在进入二十世纪后,绝大多数人没听说过。但在清末民/国,乃至建国初年,这座城市都非常繁荣。《马关条约》中,东瀛人指定的两大开埠港口城市之一,长江中上游物资转运、出口重镇,有着“小汉口”的美誉。 能够成为沙市开埠抢手货,卢灿来了兴趣。不知这位刘老手艺究竟怎样?能不能比得上郑光荣叔叔? 郑胖子正发愁好手艺人难找,如果这位刘师傅手艺好,将他带到香江,郑叔一定高兴! 卢灿向那张已经成形的竹躺椅走去,“老师傅,我能搭个手吗?” 老木工的都懂,搭手就是上手看货,但这种说法,在内陆已经很少见了。那位刘师傅六十岁左右,听见卢灿这句话,诧异的抬头看看,点点头,“你随便搭!” 语气很自信啊。 这是一把A字形支柱摇椅,底板为十五度的轻微圆弧,人躺在上面有轻微的晃动,很适合休憩。做工很不错,柔性竹板帘宽度一致,竹节排列整齐,靠背与椅面呈三十度角。左右扶手与地面平行,到抓手部位时,呈现一定弧度。 枕颈为半爿竹筒镂空为八根拦柱,卢灿伸手按了按,弹性不错,背部竹片应该削过。 卢灿将这把椅子侧放在地上,两手搭在A字架的两端,微微加力,左右晃动。 他的这一手,倒是让刘师傅侧目,没看出来,年纪轻轻,竟然是个老手。 卢灿的手法,有什么特别的吗? 竹躺椅的质量好坏,在于“前后劲”,而不在于“上下劲”。因此卢灿的检验手法,是侧倒左右摇晃,检验各个衔接部分是否严密。 如果有“嘎嘎”声音,竹椅做得再漂亮,质量也不行。 这些还是郑光荣教给他的。 这把椅子的声音是轻微的吱吱声,很结实! 卢灿将竹躺椅扶正,冲着老师傅竖起大拇指,“师傅手艺真好!” “嘿嘿!”刘师傅面带得色,反问道,“看小兄弟手法娴熟,家中也是做竹木活的?” “我一位世叔,在香江开了两家家具店,接触多一些。” 卢灿又按了按其它两把竹凳和竹榻,做工都不错,竹雕手艺也很好。尤其是四角竹榻,放置茶盘茶具,休憩时,非常搭! “闵主任,这种湘妃竹躺椅,我订购八张,另外这种小竹榻,也来八张。”卢灿正愁着找不到借口包船运送师门藏品,这下有了——这些竹躺椅、竹榻的运输,是很好借口。 “这么多啊?”闵主任看看刘师傅。 “八套?”老刘师傅捻捻胡须,“需要三四天时间,你能等得急吗?” 正合适!卢灿连忙点点头,“没问题,我稍后给点预付款。阿忠,四天后,你带田哥拉取货。我稍后再去买点茶叶,你们到时候一道带走!” 丁一忠明白过来,点点头。 卢灿又扭头对罗友国说道,“罗哥,那天阿忠带人来,还需要包你家的船用用,行吗?” “木问题!”罗友国拍拍胸口。 交易谈成,卢灿原本想问问刘师傅是否愿意去香江,可现场人实在太杂,想想后,他还是没说出口。这次回港后,劝郑叔也回内陆看看,再来拜访吧。 闵弘殷勤的邀请卢灿和丁一忠去办公室,为他们现场冲泡了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芽头茁壮挺直,大小长短均匀,白毫完整鲜亮,芽头色泽金黄,卖相非常漂亮。冲泡时,开始芽头全部冲向水面,状如一柄柄小剑刃冲天;芽柄芽身汲水后,徐徐下沉,茶芽幼叶微张,三瓣嫩叶如一朵朵空谷幽兰,茶香扑鼻。 香气鲜嫩清香,滋味甘醇甜和,叶底黄亮匀厚,汤色杏黄明净。 色、香、味、形俱佳,好茶! 卢灿心情很好!好的不得了。 刚才品茶的过程中,他旁敲侧击的询问,岛上最近几十年有没有什么生客到来,没有! 破四旧队伍登岛大肆破坏之后,岛内再也没什么人来游玩过。 他从闵弘的口中还得知,岳州政府,正准备复原岛上的古建,只不过目前还缺少资金。 湘妃祠遗址在哪儿?闵弘一说,卢灿意识到自己刚才走岔了。自己和丁一忠走的是西南线,老湘妃祠遗址在岛东南面,南辕北辙,难怪找不到。 闵弘还提到,那附近还有一片残碑的碑林,不难找。 卢灿心头一阵悸动,碑林! 是的,师门藏宝,就在老湘妃祠后面的碑林石壁涵洞里。 安排罗友国在茶厂等自己,卢灿带着丁一忠,直奔老湘妃祠遗址。 不远,不到十分钟,卢灿便看到一片断碑残林,再往前,便看到大约半亩的碎砖烂瓦乱石,还有坍塌的墙壁,这应该就是湘妃祠遗址。 这里是一片陡坡,湘妃祠在下,碑林在山坡中部。 阿尔萨汗老先生的日记记得很清楚,老湘妃祠的右侧,是南叶家族的家祠。家祠的后门通往碑林的石径,与第四块和第五块青石板相对的碑林石刻,就是涵洞入口。 不难找! 尽管石板已经碎裂,但还是能清晰的找到那面石刻。 卢灿心头狂跳,没错,这面石刻凿为窗形,窗形四周为灰粉勾勒。 这方石刻的落款为叶素云,这是叶方纲的祖父叶继雯老先生的表字。 老先生所题的是李太白的《游洞庭》:“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卢灿低头,很快找到一块周边用灰粉勾勒出玖字花纹的石块,用力按住,往里推。 “轰隆隆!”一阵响动之后,那窗形石刻,竟然神奇的往后缩进山体一米,露出三尺高的空洞!能看见两级台阶向下。 难怪用灰粉勾勒窗边?这是掩饰缝隙痕迹呢。 正文 第389章 宣德正炉 见卢灿迈腿想要进去,丁一忠吓一跳,连忙一把抓住,“先走走空气,稍后我进去看看。” 昏头了!这种封藏多年的密室,哪能直接进去? 卢灿拍拍额头,自己太急切了。 丁一忠找了一块圆溜溜的石头,顺着两条石阶扔进去,翻滚了几下,就没动静了,应该没几级台阶,密室很浅。 这还不够,丁一忠又从附近找来枯草,揉成一团,用打火机点着,顺着台阶滚下去。里面没有其它声响,应该没隐藏什么大型的蛇虫之类的。 又等了几分钟,火团熄灭,丁一忠拿过卢灿手中的那鉴定专用的小手电,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匕首,准备进去。 “里面应该没什么机关?不过你还是小心点。”阿尔萨汗前辈日记中没提到藏宝室内有机关,那就应该没有。 “进去之后,里面应该有二十一只木箱子,你看看箱子封条是否完好,看完之后立即出来。”卢灿叮嘱他两句。 丁一忠猫着腰,顺着台阶,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卢灿留在外面放风,他端着相机,装作拍摄,其实透过镜头,察看周边是否有人出没。 还好,君山岛冬季为养茶期,没什么人。 岛上原本的茶厂巡防队,也都窝在屋子里不出来。老湘妃祠遗址前又有一座小丘陵,遮挡了洞庭湖东面的视线。南侧湖面上虽然有两三条帆板,应该看不到这边。 “卢少,封条是民/国九年的。”丁一忠的声音透过石阶空洞传出来,有些瓮。 这应该是阿尔萨汗在叶方纲老先生去世之后,进来察看时,新贴上的。卢灿没敢让他打开箱子察看——字画类密封时间太长,容易“见光死”——纸质遇到空气快速风化。 “箱子数目可对?”卢灿问道。 片刻之后,才响起丁一忠的回复,“大箱子九只,中等箱子十二只……嗯?还有一直很小的箱子。要不……我带出去?” 还有一只小箱子?貌似日记中没记载。“沉吗?不沉的话,你带出来。” “挺沉的,不过很小。”他的声音已经到洞口了。 不一会,一只首饰盒大小的“百宝箱”被他递出来,卢灿连忙伸手接住。 嚯!箱子往下一坠,还真的挺沉的。卢灿掂掂分量,这里面十有八/九是金条。不过箱子挺小,即便全是金条,也不过二三十根。 紧跟着,丁一忠也露头。 “里面怎样?”卢灿拉了他一把,问道。 “二十平左右,墙壁四周堆着白灰(石灰),很干燥,木箱子三排放置。”他指了指卢灿脚边的小红木箱,“这个箱子单放在一边。” 卢灿接过他手中的手电,也猫着腰沿着台阶下去。他用手电扫了扫,鉴定手电同的光线并不亮,笔直如激光。 正如丁一忠所说,三排箱子排列整齐,一如列兵。箱子是耐腐蚀的柏木所制,已经很有些年头,封条为叉形封,上面写着“民/国九年汉阳叶氏封藏”,封条底部,各带有一枚花纹体玖字标识。 卢灿心情无法言表。 这是玖宝阁南宗所有的秘藏!都在这里! 他为自己早先对南派断传承、丢密藏,心生轻视而羞愧。 南宗传承虽断,但东西保管的非常好!而且数量有所增加! 项圣谟祖师爷,替换了四百件珍品,分到吴文胜祖师这里,只有两百多件,可眼前这些箱子中,秘藏有五百四十多件。这多出来的,都是历代北宗传人收回来的师门旧物。 北宗呢?这些年已经佚失的差不多了,这次张博驹老先生赠送给自己的,可是包含了自己买回去的十六件夹画中的作品,也才四十四件。而这四十四件中,还有很多是张老这些年的收藏,并非师门的东西。 其实可以说,北宗所携带师门旧物,全部丢失了! 卢灿正准备细细察看每一只箱子,外面忽然传来丁一忠的声音,“卢少!有人进山!” 看来只有等箱子全部运出去之后,才能察看了。自己和丁一忠出来太久,罗友国和茶厂的人,别找过来。 卢灿身形矫捷的很,一闪身窜出台阶,一脚踢在刚才的那块石块上。 “轰隆隆”一阵闷响,那块石刻又缓缓闭合上。只不过,泥灰遮蔽的缝隙,仔细点,还是能发现。 来不及弄泥灰遮蔽了,要尽快将这里的东西运出去! 丁一忠所说的有人进山,其实是靠近南边的小码头上,停泊了一艘帆板。有四五个人正从船上下来,距离这边挺远的。 “走吧!”卢灿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这块石壁。 嗯?这只小箱子怎么办?忘了放进去了,虽然不大,随身携带,可很碍眼呢。 “卢少,只能埋在我们下山必经的茶林中。稍后您带着罗友国走前面,我走后面,我想办法带出去。没办法的话,就只能等过几天,一道运下去。” “不用,这应该是金条。装在身上,箱子砸烂扔了。” 卢灿打开百宝箱,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二十块金砖! 金砖宽三公分左右,厚度一公分,长度在十二公分,卢灿抄起一块,点了点,约有三百克左右。 难怪这么沉,这小箱子内竟然撞了六公斤的金砖。 金砖正面刻着“杨庆和银楼;成色:927.5;市两6.175”。 这是沪上有名的杨庆和银楼的打金。 清乾隆三十八年(1775年),杨庆和银楼在沪上县城内小东门开设,中国最早的银楼之一。这金砖本身,也是古董。 这应该是叶家祖先留给后人的家族复兴财产,被自己带出来。当然,这只是猜测。 等到汉阳,找找阿尔达汗先生的后人,如果还在世,不妨接济他家一下。老先生留给自己太多的宝贝,他的后人,自己怎么着也要庇护一二。 冬天衣服厚实,一人装了十块,虽然沉甸甸的,但并不显。 丁一忠将樟木百宝箱跺碎,随手扔进茶窠中。 回到茶厂时,闵弘主任的办公室,多了一位方面大耳的中年人。见卢灿进来,闵弘连忙站起身来介绍,“杨厂长,这位就是香江的客人,刚才采购了二十斤一级君山银针。” 这杨厂长就是刚才从船上下来的那帮人中的一位。 “稀客啊!我们这岛上,鸟不生蛋的地方,难得有贵客光临!”这位杨厂长很会说话,操着浓郁的岳州方言,伸手和卢灿握了握。 “这可不是鸟不生蛋的地方,君山岛历史底蕴深得很呢,我在香江就听人说起过。这不,我这次来岳阳楼游玩,特意上岛找找湘妃祠,可惜的很呐……”卢灿说着,还遗憾的摇摇头。 “哦?这么说,州里准备重修湘妃祠的决策,是正确的啰?还是州里领导眼光高啊,你们香江人都慕名而来!”杨国生今天去农场总部开会,就是商讨岛上古建筑重建一事。 他作为茶厂老大,茶厂效益好的很,他自然不太愿意铲除部分茶园,让给那些建筑。可又有什么办法? 君山农场的大领导,行政级别是正处级,他只是正科级,只得服从命令。 “哦?岳州地区领导,已经下定决心,重修湘妃祠?”卢灿忽然想起自己上岛前的许愿。现在,那些宝贝都很完好,自己,是不是该还愿了? “对嘞!准备重修娘娘墓(二妃墓)和娘娘祠呢。这不,让我们回来商量着铲除那一带的茶窠。”杨国生挠挠头。 “什么时候开工?可愿意接受信捐?”卢灿问道。 杨国生的文化水平应该不高,没明白卢灿的意思,挠挠头,“信捐?啥玩意?” 旁边的闵弘赶紧轻声给他解释,“信捐就是信徒的善捐,捐赠的。” “啊?还有这好事?”那杨国生一愣,脱口而出。 怎么看卢灿都很年轻,他能捐款修祠? “能接受吗?如果能接受,我献捐拾万信款。杨厂长帮我问问?” “多少啊?拾……拾万?你没说错吧!”这次,不仅杨国生发懵,旁边的闵弘和罗友国两人,也张大嘴。没想到啊,这位撞上来的游客,这么有钱? 卢灿笑着点点头。 “你没骗人?”这家伙依旧问出一句很没礼貌的话,见对方再度点头,他立即拉着卢灿的手臂,“中!我这就打电话给白场长和吴书/记!卢先生去我办公室坐坐。” 他口中的白场长和吴书/记,是君山农场的两位大头头。 他的办公室在茶厂最西头,到办公室后,没急着打电话,先给卢灿和丁一忠两人重新泡了杯茶。 这位茶厂厂长虽然看起来有些混,但还是很精明的,仔细询问卢灿的姓名,家中有什么产业,能不能做主等等,再度核实卢灿承诺的准确性。 核实无误,确定有谱,他才拿起电话。 他的办公室是单间,单张办公桌,墙上还贴着两张革/命画,比闵弘那边强太多, 卢灿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那蓬蒜苗上。 准确的说,是养蒜苗的那件铜炉上! 这款铜炉,三才足,冲天直耳,敞口,颈部内缩,颈矮而细,扁鼓腹,有拙朴的厚重感,外壁隐隐透着星点金光! 嘶!卢灿吸了口凉气! 上手铜炉百千,都不及这桌上养蒜苗的铜炉,更像正品宣德炉。 这方铜炉,有大雅之相! 王士襄老人在他的《论宣炉》一文中,明确提出,“宣德者,型制大雅。古朴,源于器形,仿《宣和博古图》;雅致,源于精工十二炼,外壁如婴儿肌,触之滑腻,观之星光闪亮。” 卢灿忍不住,蹲在这尊铜炉面前,四下观瞧,又伸手摸摸腹壁。藏经色的腹壁,虽然冰凉,可是真的很滑腻,没有丝毫的金属沙粒感。 这尊铜炉,造型仿制的是商代“云烟鼎”。 《宣和博古图》第四卷中有“云烟鼎”的摹绘图象,与眼前的铜炉,一模一样。 《宣和博古图》真的是本好书,记录了二十类八百三十九件,从商代到唐代的铜器。并且每一件都摹绘图象,勾勒铭文,并记录器的尺寸、容量、重量等,间附考证。所绘器形非常准确。甚至还在图旁器名下注“依元样制”,或“减小样制”等以标明图象的比例。 其实卢灿心底已经有定数,这尊铜炉,八成是正品宣德炉! 可惜,其内养着一尺高的蒜苗,还有半炉膛的清水,不能上手。 无论是不是,这尊铜炉,自己一定要收下! 此时,恰好杨国生打完电话,脸色兴奋的看看卢灿,见对方趴着看自己的养蒜炉,高兴之下,大手一挥,“卢先生,喜欢这铜炉?喜欢稍后就带走!” “杨厂长,这铜炉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他挠挠头,想了半天后才恍然大悟的说道,“五六年的时候,我分配到厂里当技术员。刚好破四旧的队伍上岛,推倒湘妃祠,我看条案上这尊炉子还不错,就捡了回来。你还别说,这铜炉,每年为我提供七八茬蒜苗呢!” 卢灿听完,哭笑不得! 这铜炉,就是宣德炉,湘妃祠的神供! 前文说道,明成祖朱棣清扫干净洞庭湖水贼,他的孙子朱瞻基,在宣德四年下诏重建湘妃祠,以煊赫朱明皇朝的恩典。 既然大修湘妃祠,他赏赐一方真品宣德炉做神供,也不意外。 正文 第390章 贵人相助 “这炉子应该是个老东西,杨厂长确定让给我?”卢灿也不客气,直接扣住他刚才所说的话,并将炉子端起来,看了看底部。 楷书双行款“大明宣德年制”。 鉴定宣德炉,其实看款识没用——仿品都是这种款识。所谓的什么“款识四字歌”的鉴定法,大家也就听听而已,别当真。 “卢先生喜欢,带走就是了。”那杨厂长再度挥挥手臂,很豪气。 “我是大老粗一个,当兵回来后学做茶,不懂得什么老东西。厂里几个文化人,倒是说过,这是明代的炉子。明代的炉子也没啥,我家隔壁的那个金属厂,前些年,老铜像、老铜炉,不知熔了多少!” 杨国生心情好着呢,刚才电话给白场长和吴书/记,两人都夸他醒目(有眼力劲),并且都表示,稍后就上岛,在他们来之前,一定要把这位香江财神伺候好。 区区一个养蒜苗的铜炉,算什么? “欸!那我就谢谢了!”卢灿呵呵一笑,一把抓起那尺高的蒜苗,提起来准备扔了。 “诶欸!别!”杨国生身手快得很,接过卢灿手中的蒜苗,“别扔了,中午这蒜苗炒点腊肉,就是一道美味呢。” 呵呵,有意思的人,在他眼中,蒜苗估计要比这铜炉值钱。 将炉内的水泼掉,里面一层厚厚的白水垢,看样子养蒜苗养得够久的了。不过还是能感觉到,内膛的纵深感不错。 炉口壁直,向内腔过度有棱角,能用手指摸出棱线。手指继续往下探,能感觉炉壁不等厚,上下厚,中间薄,这也是正品宣德炉的特点之一。 正品宣德炉的内腔底很低,内腔底面径都很小,微微凸起(非平滑),内壁横向的大弧线拉的很直,这是典型的官铸手艺。 “我也不知道这能值多少钱?像是老东西。”卢灿拎着炉子说道。 他自然不会白要这尊宣德炉,以后放在虎园公展,万一在归属权上闹纠纷,没必要。 “我这里还有五百外汇券,算是给杨厂长买点酒喝,您辛苦一下,写张交易协议。” 杨国生有些意外,没想到养蒜苗的铜炉,竟然卖出五百块外汇券?想要客气一下,又有些舍不得,终究还是灿灿的说道,“卢先生,这多见外?那……我就写一张?” 有了这张交易条,就不会再有归属权的担心了。 卢灿将纸条和铜炉一道交给丁一忠,准备告辞。 “啊别!卢先生等等,我们农场的白场长和吴书/记,正往岛上赶。您暂且歇会,中午我让食堂安排点野味尝尝。”见卢灿要走,杨国生连忙拉住。 “领导要来?” 卢灿挠挠头,这是捐款后遗症啊!他并不太喜欢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不过,这恐怕由不得自己啊。 “忠哥,你回趟旅社,把阿欣接来!” 早晨出门,卢灿担心今天事情有风险,没带孙瑞欣出门。这会儿事情都搞定了,把小丫头一人放在旅社不合适——指不定多担心呢。 顺带着将金砖和宣德炉,送回旅社。 一听卢灿还有女伴在岳州,杨国生热诚的紧,主动安排人,送丁一忠渡湖接人。 ……………… 国院第二办公室协助总/理掌管文化、外联工作,这是一贯传统,而负责这一系列工作的,正是和卢灿有同机之缘的耿老爷子。 在一份文件上批阅上自己的意见之后,放下笔,耿老爷子拍拍发酸的肩膀,看了眼对面墙上的时钟,唔,快中午了。 今天是老伴的生日,等回家陪她吃碗面。 将文件锁进抽屉,耿老顺手带上门,对隔壁的秘书室喊了声,“小三,我中午回去一趟,如果有事,你先帮我记下来,紧急的,就给家中打电话。” 秘书室闪身出来一位敦实的年轻人,点头应诺,然后将手中包装好的巧克力递给耿老爷子的卫士,“捎给耿伯母,我们秘书室一班人的心意。” 呵呵,如果卢灿能见到这位秘书,一定会认识。 “行了,带上。”耿老爷子也不见外,呵呵笑道。 这是老战友的儿子,一盒巧克力,不算事。 老爷子往外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隔着窗户嘱咐道,“小三,你稍后把外联、侨办、统/战还有新华香江社、文化部送上来的有关香江卢家的资料,整理一份,我下午要看看。” 说完,耿老爷子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和自己同机回京的那位小子,在京津两地,搅动得风生水起,口水官司,竟然打到自己这里! 这小子,还真能折/腾! 想要和友谊商店系统合作,这也就罢了,牵线了农机厂的一次外贸合作,这算是好事,又大肆采购京津两地外贸商店的文物、古董,在津门又斥巨资收购张、周两家的藏品。 这件事可是惹得民怨沸腾! 特别是最近,六大卡车的车队,大摇大摆的将他收购的古董文物运向南方,许多老文物工作者,将电话打到最高领导人的办公室。 他倒也机灵,还知道捐款故宫邀买人心,最近又弄出什么理想工程助学? 今天,总办就接到电话,要详细禀报这件事的始末。 这也算是另类的上达天听? 耿老爷子坐在车中,忽然笑了笑。 这小子的机会,抓得是真好!这时间段掐得…… 老爷子精明一世,也猜不到卢灿有着一颗深谙内陆行事法则的心——在很多地方,合不合法并非至关重要,重要的是某些人想不想动你! 中午饭桌上,耿老爷子放下碗筷,看了眼赶回家给母亲过生日的耿肃,问道,“你们一轻和香江纳徳轩的商贸合作,谈成了吗?” 耿肃没想到老爷子忽然问这问题,愣了片刻才回答,“已经达成意向。十二月二十三日,一轻和友谊商店管理层,组建十人的考察团,赴港考察纳徳轩珠宝、嘉丽服饰,还有永嘉箱包这三家企业。具体合作条约的签订,要等考察结束。” “什么情况?”老爷子眉头皱了皱。 这种考察,尤其是合作签订之前的考察,猫腻很多,但他还不至于怀疑自己的儿子。 “嘉丽服饰,还有永嘉箱包,卢家在其中拥有不少股份,纳徳轩珠宝,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三家企业,在圣诞节到元旦之间,举行‘第一届香江时尚潮流周’,邀请我们去观摩。” “时尚潮流周?呵呵,这些资本家们,还真是会玩啊!”老爷子这句自言自语,耿肃也听不出究竟是褒还是贬,但语气更像感慨。 老爷子还不知道,时尚潮流周,这一活动概念,又出自那位年轻人之手。 上次林嘉义来京城商谈农机厂的合作事宜,见到卢灿之后,两人自然而然的谈起明年春季的时装秀活动。 卢灿认为,单一的一家服装品牌,想要支撑为期五六天的时装周,太累,不如将永嘉箱包、纳徳轩珠宝联合进来,将概念做大,以“时尚潮流周”取代“服装秀”。 时装走秀活动,岔开安排,分为服装秀、珠宝秀、箱包秀,最后可以举办一场综合秀,这样观众的审美也不会疲劳。 另外,还可以举行三家企业的产品展示、体验等活动,现场销售。 林嘉义可谓商场精英,卢灿稍稍一点拨,他立即扩散开来。 这种时尚周,只要举办一两届,效果出来后,香江那些奢侈品牌,像服饰、手表、眼镜、风衣、皮鞋等等,只怕会蜂拥而至,都想要加入进来! 到时候,卢灿口中的“时尚周”,完完全全成为一个平台,聚拢香江各大奢侈品牌销售商的大平台!每年举办夏冬两届,坐地收银啊! 好财路! 他立即增补意见——举办这种时尚周,需要有自己的媒体!时尚媒体! 这次回港,他就会安排人收购一家杂志社,专做时尚传媒! 他的几条建议,让卢灿目瞪口呆——这家伙比自己更像穿越众!他竟然能将平台资源整合,运作的如此牛/叉! 不管了,反正少不了自己的股份,等着坐地收银就是了! 林嘉义和京城农机厂签订协议后,便匆匆赶回香江,筹备这件大事! “你们的合作,什么章程?没有违规吧?”许久,老爷子回过神来,又问道。 耿肃的眼神有点躲闪,他们这次合作谈判,还真的有些违规,不过,老爷子既然问道,自然隐瞒不过去。他只得说道,“算不得违规,不过对方的自主权还是蛮大的。” “哦?你说说……” “柜台租赁制,这三家港企,一共租赁了友谊商店九个柜台,他们自己负责销售……” 这就是违规之处!国营商店,哪有外租柜台自己销售的? 见老爷子的眉头皱起来,他赶紧说道,“友谊商店掌控货品上架权,能决定他们的哪些货品能上架;另外,友谊商店有资金结算权,他们销售的物品,必须去我们柜台结算,资金存放在友谊商店账户一个月,每月结算一次。友谊商店能从他们销售额中抽取百分之十作为柜台租赁费。” 这个条件如果放在后世,对比某些大型商超的产品进店合作,并不算苛刻——那时都是半年结算,如果能谈到季度结算已经是给面子了。 “另外,我们还有审价权,如果他们的产品定价不合理,友谊商店可以让他们调价。” 这一条是照顾物价局的面子,真正实施起来,很难。因为友谊商店的产品价格,本来就很离谱,他们的产品并不对公众开发。 耿肃说了半天,老爷子一直没说话,似乎在思考这种新型合作模式的可行性。 从儿子的话语中,倒是没听出有什么差池,唯独就是货柜租赁,这一步迈得有点大! 不过,摸着石头过河嘛!这种做法,也算是摸摸石头吧。况且,这是友谊商店这种特殊渠道,暂且不在其他商店推广,应该风险不大。 老爷子最终也没给出任何意见,只是离家时嘱咐一句,“此行去香江,多用眼睛看!看别人的长处!不要被别人的迷魂汤迷昏了头!” 令耿肃还有卢灿都没想到的是,老爷子在下午去最高领导人那里禀报卢家的事情时,加了一句,“其心颇善,家风颇严”。 香江新华社第二天就接到内陆的指示,同意并欢迎爱国港商卢嘉锡北上! 香江卢家,第一次被冠上这一称号。 正文 第391章 鬼蜮伎俩 请客吃饭,客人滴酒未沾,三位主人喝的酩酊大醉,也算是奇事一桩! 岳州的汉子,真能喝! 卢灿和孙瑞欣不喝,丁一忠是安保,更不会喝,白场长、吴书/记还有作陪的杨国生、闵弘,呃还有一位行船的罗友国,五人喝了整箱六瓶德山大曲! 那可是五十二度的高度酒啊!看得卢灿头皮发麻。 罗友国也喝的踉踉跄跄,冲着卢灿直翘大拇指,“卢先生,这个!” 君山农场的领导,那是县专员一个级别的,今天竟然能跟他同桌喝酒,还碰杯来着,回家之后,足够他吹牛好几年。 对于卢灿所说的包船一事,他胸口拍得咚咚响。 闵弘只喝了大半斤,还算清醒,记得领导的嘱咐,跟着卢灿一行,将他们的行礼,都搬到君山农场招待所。 新住处就在洞庭湖旁边,对面既可以远眺君山,又可以看见岳阳楼,位置很好。 “内陆的景色,真美!就是……就是……”小丫头靠着窗户感慨了一句,扭头对卢灿笑笑,后面的话没出口。 无非是感慨内陆的经济着实让人揪心。卢灿搂着她的腰,嗅着发香,笑道,“压抑得久了,释放的也就猛烈。国人从来不怕穷,他们有足够的勤劳和智慧,让自己富裕起来。他们只怕乱,乱世人命贱如草芥。只要是太平盛世,华人永远是站立在财富的顶端那拨人。” 小丫头回头怔怔的看着他,从来没见过阿灿哥说过这种话。接着,她咯咯的笑出声来,“灿哥应该去竞选总统而不是玩收藏,刚才那话,说得好有气势。” 卢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冒出这种话。他很清楚,自己本质上是个利己的人,对于所谓的国家大事,国民命运,从来不会去关注,更不会主动关心。 难道真的是经济地位,决定思考方式? 刚才那番话脱口而出,这在上辈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 去汉阳的行程又要推后几天,岳州地区领导听说卢灿捐款一事后,也要接待。 说起来很没意思,卢灿的捐款,竟然是岳州地区所接纳的第一笔来自东南亚的大额捐赠,当地很重视这件事。 这样也好,看着田坤等人将师门珍藏送上车,心底也安心点。 出席了两次官方宴会,又在当地领导陪同下,游览岳阳楼。卢灿的姿态做得很到位,很给地区专员的面子,又捐赠五万,翻修岳阳楼。 他的十五万,给的非常痛快,直接划拨到指定银行帐号,喯都没打一个。 这让卢灿在岳州地区算名气颇旺!几年后,无论是岳阳楼重修后的碑记,还是湘妃祠的信捐墙上,都留下卢大善人的名字。 两天时间,除了出席官方活动,卢灿都在陪同小丫头游玩岳州,汨罗江自然也去走了走,只不过现在不是端午——汨罗江端午时节举行的龙舟大赛,一直没被禁止,很热闹。 款项到手后,地区官员露面少了,并非功利,而是他们这帮五六十岁的老人家,陪两位二十左右的年轻,实在是心底膈应…… 再说,人家也确实是来游玩的,不能耽误富家子弟的玩乐,是不是? 抵达岳州的第四天,卢灿估摸着田坤的车队,此时已经进入湘省境内,今天不打算再出门。可计划得挺好,偏偏又有人敲响岳州地区招待所的门——卢灿一行又被置换了住处。 “杨厂长?您怎么来了?” 卢灿开门一愣,门口站着的这位方面大耳兄,正是东方红茶厂的杨国生。自从上次见面后,自己的接待工作先是被农场接手,然后又被地区接手,就再也没见到这位送自己正品宣德炉的老兄了。 不知道找自己什么事?手中还提着个麻袋。 杨国生的笑容,没了当日的爽朗,有点拘谨的朝卢灿点头笑道,“您不是喜欢老炉子吗?” 他提提手中的麻袋,向卢灿示意,“我家隔壁就是地区金属回收厂,我昨天找老尤要了几件老炉子。这不……给您送来了!” 还有这好事?卢灿连忙将他让进屋。 “阿欣,帮杨厂长泡茶!”卢灿对里屋喊道,伸手招呼杨国生坐。 “不用不用!我一会要去茶厂上班!”杨国生连连摆手,语气中多了几分客气和生疏。此时,他已经明白,卢灿这种身份的港商,与自己之间巨大地位落差。 当孙瑞欣将茶杯端到他面前,他连忙起身感谢。 地毯上摆放着麻袋中倒出来的六只铜炉,清一色的仿宣德炉!老旧古朴,各色造型的都有! 他如同表功般说道,“昨天晚上,我和金属厂的老尤,哦,对了,老尤是金属厂的厂长,和我住一单元的老朋友,他那厂子里每年都要回收不少老铜器、铜像、铜炉之类的。昨晚我们俩一起喝酒来着,我跟他说起您喜欢老铜炉,拜托他给找一些。” “这不,一大早我就去金属厂的库房,翻出这六只卖相好一些的,给您送来了。” 说完,他看向卢灿的神色,有些紧张。 他的话半真半假! 他和金属厂厂长尤大山确实是好朋友,昨晚也确实喝酒来着,但他喝的有点高,把自己的养蒜炉卖出五百外汇券的事情,突噜给对方。 一个炉子竟然能卖出五百外汇券?看对方手中炫耀的外汇券,不像假话啊? 尤大山精明的很,瞬间动了心思——厂子里的库房中,这种破铜烂铁多了去了,自己能卖多少钱?即便不卖,也是要送进熔炼炉化成铜水,还不如便宜了自己。 他拉着半醉半醒的杨国生,两人嘀咕半天,最后达成协议:尤大山负责将厂里的炉子弄出来,杨国生负责联络那位香江年轻人,卖出的外汇,二一添作五。 这不,一大早,尤大山就带着六只炉子上门,要他来找卢灿。 听完他的话,卢灿笑笑点头,示意接受对方的好意。虽然他感觉对方行为有些蹊跷,但这对于自己而言,并非坏事。 第一尊是朝冠耳兽蹄足炉,底款为减地阳文款“雍正年制”,这是雍正朝的官造佛供炉。第二只是狮耳圈足炉,同样也属于佛供炉的范畴,底款为单框阴文篆书“宣德年制”。这是宣德本朝仿,能达到馆藏级。 第三尊是圈足钵盂式炉,座底双龙环抱单行篆书减地阳文侣古斋款炉。这件价值不算太高,属于清中期私款,卢灿已经有一件,品相比这好。这件吗,倒是可以送上维德拍卖。 第四尊为挺有意思的,典型的方式结构,正式名称为“玉堂清玩款台几炉”。呃,也就是严东楼的私款铜炉,型制独特,很有收藏意义。 剩下两款分别为嵌银丝蕉叶兽面纹尊炉,留款“琴书侣”,也就是吴邦佐的私款;另一款为兽耳衔环圈足壶式炉,双龙环抱内坛郊社款。 内坛郊社款并不多见,这是清代官款的一种类别,此类香炉是为天坛郊祭特别铸造的祭祀用品。 卢灿将这六尊炉子,逐个翻看一遍,都还不错,到代的老东西,只不过收藏价值或大或小而已。他笑着对杨国生拱拱手,“杨厂长,承情了。”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杨国生站起身搓搓手,满脸欢笑的询问:“那…我去茶厂了?” 呵呵,这是探寻卢灿给不给钱呢?不好意思明着开口,以退为进。 卢灿暗笑,摆摆手,“杨厂长,等等,别急啊,该有的程序还得走一遍呢?” “哦,我懂呢,留张转让条,是吧?” 卢灿用信封装好三千的外汇券,临出门时递给他,“杨厂长,这些香炉,大多数是清代的,要比您那件,价值低一些。不过我还是按照老价格走的,您心理明白就成。” “哎哟,是吗?我又不懂那些,就挑了些好看的送来了。”他将信封捏在手中,快速的塞入衣袖中,试探着问了句,“要不……卢先生有空的话,自己上门去挑?怎么样?” 这建议,确实让卢灿一阵心动,上辈子,他玩收藏,听过无数人说过,废品回收厂、废金属熔炼厂,是古字画、古籍、老铜器淘弄的两大最佳去处! “远吗?另外,没什么问题吧?”卢灿迟疑了会,问道。 他迟疑的原因——这种行为其实是另类倒卖公家财产!有相当风险的。如果只是购买几件,问题不大,如果真的挑中一车,那……可就不好说了。 刚才就听杨国生说起,金属厂的库房有三个,堆满了老旧金属器。 “没事!老尤是我小伴(从小长大的朋友),关系好着呢。”他拍拍胸口,颇为豪爽。 卢灿倒是有个想法,先去见见那位尤厂长,至于是否大批量挑拣,见过人之后再说。他扭头询问孙瑞欣,“阿欣,我们去杨厂长家坐坐,好不好?” 知道他动心了,孙瑞欣眯着眼睛笑着点点头。 尤大山没想到杨国生竟然将这香江年轻人带进家?心中将杨国生咒了两百遍! 这与他捎卖的计划不符啊!这种上门挑货,可就是与厂里交易,他本人捞不到多少好处,别忘了,厂里还有位书/记,自己虽然是厂长,可还不能一手遮天的。 可又不能不去,人家在杨国生家中等着呢。 与杨国生的方面大耳不同,尤大山尖嘴猴腮,个头瘦小,一双眼睛转速很快,卢灿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好。 虽然他在言语中尽力撇清,刚才送到招待所的六尊铜炉与自己无关,可卢灿还是能认定,那就是他的主意,而且,这些物品的出处有问题。 不买吗? 呵呵,卢灿初见尤大山时,倒是有这想法,但在看过岳州金属熔炼厂的仓库后,他立即不淡定了。 仓库中绝大多数是残破的农具、农机、钢材等用品,但这三座仓库中,还是有好多好东西的。 铜炉不用说了,大大小小的香炉,至少有两百多。最大的铜炉是寺庙或者道观中老香炉,重达一千多斤,品相并不比自己在香江田氏宗祠中弄到的差! 此外,还有各式各样的铜造像,南方拜观音盛行,这里竟然有六尊观音像。 最老的一座为岳州南郊圣安寺的大慈大悲观音菩萨跏跌坐像,唐造像,一米二高,中空、三截铸造,头戴巾冠,神态慈祥柔和,面带微微笑容,堪称晚唐造像的精品典范。 这座观音像,安置在虎园博物馆,必定有人跪拜!造像的神色表现太出彩了! 遗憾的是底座佚失。 买!必须得买!日后背骂名也得买! 这些精品被送进熔炉,这才是真正的造孽! 在尤大山的办公室,卢灿再度祭出后世常用的法则——受贿! 他的神色很从容,丝毫不因此事羞愧。 两张信封,一叠是伍仟外汇券,一叠是一万的!卢灿直接将一万的那张,塞给尤大山,伍仟的那张,塞给杨国生。 “尤厂长,我想从贵厂进口一批废铜制品,以高出贵厂收购价的五成采购,外汇券支付也可以。还请通融!这是通融的公关费,您别多想!” 这就是卢灿出门前所打的鬼蜮伎俩——这些铜器如果以废旧金属的名义走,是可以通关的!当然,这其中需要金属熔炼厂的大力支持! 正文 第392章 袁家秘藏 台灯拧得很暗,阿欣已经在里间熟睡。 卢灿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把玩这手中这方用米醋清洗干净的宣德炉。 昏暗的灯光下,藏经纸色的炉皮,有着点点光斑,这是金银等合金参入红铜中所具备的“星光斑点”,是正品宣德炉所特有的表征。 这种绝世珍品,竟然用来养蒜苗? 不过,卢灿的心思并不这件物品上面,他的目光时不时望向窗外,想要透过浓浓的夜色看到对面君山岛上。 田坤、丁一忠等十五人,连夜上岛了! 车队昨天下午就到了岳州,田坤安排司机检修车况,重新整理货物。 丁一忠出面,包了罗友国家的船,邀请朋友逛洞庭湖,包了两天。一开始罗友国还有些不放心,怕这些香江佬玩不好,今天还跟船一上午。 香江三面都是海,能不会玩船?笑话! 他下午自觉的就溜了——一帮香江佬,唧唧歪歪的说话,他半句也听不懂。反正这帮人有钱的很,船资给的足足的,又不会偷自己的破船。 这不,今晚田坤就带人上岛偷运货品去了。 夜色戚戚,湖面虽有万点银光,但不照远,湖心的君山岛,只有黑漆漆一团墨影。 虽然知道没什么危险性,可卢灿依旧有些心焦,睡不着,索性披着睡衣,坐在窗台边,一边盯着君山岛的动向,一边想着心思。 “我是对的,我没做错!” 想到昨天收购的七千四百多斤老铜器,他不由自主的念叨一句。 是的,他心中有愧! 昨天他在岳州金属熔炼厂,挑拣了七千四百多斤的老铜器,各色香炉、铜造像、还意外的翻出一尊无铭文的战国时期的楚国圆鼎,一共二百九十七件! 他支付给熔炼厂多少钱? 六千块!本地货币! 这还是卢灿按照新铜锭的价格付款的——这是金属熔炼厂书/记提出的条件。 收购的老铜器,是四毛二一斤。新铜锭多少钱一斤?七毛五。 (此数据取自《世界铜价表》,八零年世界铜价平均为0.97美元/公斤,折合当时的汇率一比一点五而来的,然后折换成市斤。可能不准确,有纰漏大家一笑而过) 七千四百斤老铜器,二百九十七件老物品,金属熔炼厂只收了伍仟五百元不到!加上卢灿请客吃饭还有小礼物所花的费用,他一共才花费六千元。 这价格,饶是卢灿胆大,也一阵心惊肉跳。 交易合法吗?合法!甚至熔炼厂还占便宜了——老铜含铅量较重,铅不值钱。 八十年代开始收藏品的那批藏家,不发财才不合理呢! 尤大山在岳州的面子更大,他帮忙找来两辆地区物资局的运输车。明天,这批铜器,还有订购的八套湘妃竹椅,将和田坤的大队伍一起出发,运往宝安龙岗。 这次北上,最后一站就是汉阳。在汉阳,卢灿不打算再度大规模收购,以寻找阿尔萨汗老先生的后人为主。 粗略算算,江门、京城、津门,再加上岳州,自己这次,购置了超过四万件的物品回港!这恐怕是未来几十年内,最大规模的文物出境案! 二十年后,在内陆收藏圈,自己怕是要“臭名昭著”! 想到这,卢灿无奈的摇摇头。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 有很多老东西,即便自己不购置,恐怕也会湮灭掉,如江门谭家的藏书、又如岳州金属熔炼厂的那些老物品,上炉的时间都已经排好。 自己的做法,是抢救中华文物呢! 他还真的猜对了,二十年后,有关卢灿的定位争议,一直就是收藏圈焦点话题。 他究竟是文物大盗,还是文物抢救者? 许多人将他等同于盗掘敦煌及西疆文物的英国人斯坦因、法国人伯希和,甚至认为他的搜刮行为更恶劣。也有人为他唱赞歌,认为他毕竟是中华族裔,所做作为是抢救中华文物,且文物并没有出港境,名义上还在国内,因此他是英雄。 这些,都是现在的卢灿顾不上考虑的问题。其实他还想着去沪上、沈城、长安、杭州等地看看,可惜,爷爷的催促回程电文,又来了! 他必须在一周内结束内陆行程——内陆已经回函,双方确定,爷爷北上将定在一周后,香江卢家需要有位当家人坐镇! 明天,送走田坤的车队后,自己将再度折返汉阳,尽力去找找穆九星先生的后人,以慰己心。 爷爷北上,所受到的接待,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他将下榻在钓鱼台,接受三位国字号领导的接见,然后去共青团中央,商议理想工程助学事宜。 他此行北上的真正目的,还是平息卢灿北上所掀起的风浪,算是为孙子另类擦屁股。 也不知过多久,卢灿裹着睡衣,怀抱着那尊宣德炉,迷迷瞪瞪的靠在沙发上。 走廊中响起脚步声,他立即睁开眼,回来了? 回来了!打开门后,丁一忠刚好举手想要敲门,他身后是田坤。田坤抵达岳州后,与卢灿一直没见过面,都是丁一忠接洽的。 “田哥?进来坐!”卢灿招手将俩人引进来,重新关上门。 “卢少还没睡?”见卢灿的衣着,田坤问道。 “这不,等你们的消息吗?还顺利吧?”卢灿顺手递给他俩一人一瓶矿泉水。 “顺利的很,他们正在装车。”田坤确实有些渴了,灌了两口。 田坤在卢家体系中,地位很特殊,他是田乐群的远方堂哥,卢灿自然不会把他当一般安保对待。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兜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卢灿,“对了!我临走前和张博驹老爷子告别,他还有封信要我亲手交给你。” 张老的信件?卢灿接过来,抽出来,快速浏览一遍。 唉!这老先生,还真是…… 信中内容,除了叮嘱卢灿要注意安全外,主要内容就一个——袁家掩藏的宝物秘密,也就是小盂鼎的下落。 老先生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民/国去年桂月,袁大总统去世四年,袁家逐渐势衰。掌家的袁世簠(袁世凯的五弟),召开家族会议,将袁氏一门的财货,分三批处理:一批浮财,分配到各房,支持他们去境外;第二批则变现投资实业,谋福乡梓,以养声望;第三批不易变卖的物品,集中掩藏,这就是所谓的“袁家秘藏”,其中就含有小盂鼎。 张袁两家世交,张博驹老爷子隐约探听到,袁家将许多物品,掩藏在高寿镇袁阁村西南的和家祠一带,具体地点他也不清楚。 老先生在信中提到,师门小盂鼎佚失,他问心有愧。可袁家几代人的恩情,横亘于心,不忍掘了老友家的墓冢。如果卢灿有心要收回旧物,可等他死后再动手。 另外,老先生千叮咛万嘱咐,对袁家墓冢不可破坏太甚,惊扰先人。 看完后,卢灿连连苦笑,老爷子估计为这问题困扰一辈子。 将老爷子的手书重新折叠,放进内室,所谓的袁家秘藏,现在不能动。 且不说老爷子还在世,身体还不错,尤其是这次卢灿北上,他精神矍铄的很,历史上他在八二年初去世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而且现在时机也不成熟,毕竟没有具体地址,需要花费功夫细细寻摸,再过几年年,以投资的名义,圈快地慢慢找,更合适。 ……………… “这里的人好多啊!”走出武昌站,孙瑞欣立即捂着嘴惊讶起来。 也难怪孙瑞欣惊讶,相比京城、津门的古板,岳州的老旧,此时的武汉,已经有了先锋潮流的那点意思。这里的人们,衣服已经变色,红色不在是零星的点缀,而是能与土黄色相抗衡的另一大色系,大花格子的服装,也不在是少数派。 这就是进步! 是的,聪明能干的九头鸟已经闻到春的气息。 火车站广场有很多背着大包小包的“跑海客”“走货商”。所谓的跑海客,就是南下羊城,采购一些从香江运过来的衣服、鞋帽等物品的小商小贩。 “下海”一词,其实就源于这座城市——他们将抛弃正式职业投入于个体的人员,统称为“下海客”,又将南下羊城、琼州、珠海的小商贩称之为“跑海客”。 八十年代闻名全国的汉阳小商品批发城,已经有了初态,这些跑海客,大多都是汉阳小商品大集(批发城在七十年代末的名称)的进货商或者摊主。 三人选择的酒店,是汉口饭店。 这家饭店是国内第一家以“星级标准”提供服务的涉外商业酒店,八/九十年代,生意非常火。怎么也看不到它在二十年后,会凋落到四处甩卖的地步。 饭店的服务生是见过世面的,对三人微笑致礼,顺手接过丁一忠手中的行礼,一如香江的酒店一样,伸开手臂,将他们引导至服务总台。 卢灿对这座城市,太熟悉,他从上学到工作,整整八年,都是在热干面和藕汤的馨香中度过的。这次,他坚持一定要走一趟这座中部城市,何尝不是想要和上辈子说声再见? ……………… 第三卷结束,照例要说两句。 这一卷竟然从第一百三十四章写到三百九十二章,我自己也没想到。 情节有些拖拉,向各位订阅的朋友,致歉! 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字数,因为这一年,对卢灿的事业有着非同重要的意义,是他的收藏帝国的起点和基础。 这一卷,已经将之前所挖的坑,基本都填了,譬如玖宝阁的传承、南北宗的恩怨等等,但又挖了一个大坑,那就是祖母的身世,后面几卷都要——面向世界,填大坑。同时又附带上小坑,那就是古伯涉假,他究竟会和卢灿产生怎样的交集? 订阅一般,这导致我中途有些懈怠,写作时激情欠缺点。 后来自己也想明白,既然订阅上不去,那我就写点自己喜欢的,譬如收藏的典故、古玩的鉴别方法等等。 这些东西并不好看,很乏味,同时还会导致情节弱化,招来编辑的批评。 唉,不知如何取舍啊! 第四卷的内容,主要放在两个区域,一是东瀛,另一个是以新加坡为中点的南洋几国。同样有捡漏、寻宝、斗亮、打脸,赌石同样还有一两个情节但并不重。 希望一直支持我的读者,继续支持,希望看盗贴的朋友,也能抵近支持火火! 本书首发书海小说网! 躬身感谢!(废话占字数,以后再补,火火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正文 第393章 国大夜校 新加坡国立大学武吉知马校区,叮铃铃的夜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很快从各个明亮的教室蜂拥而出,三五成群的相约着去校园外的知马南路的小吃一条街。 一位卷发的年轻人,夹着讲义,慢悠悠的从主教学楼的最南边教室度步出来。他没出校门,而是站在校园主干道旁,面带微笑看着人来人往。 不一会,国立大学附属高中部的下课铃声也响起来了,那边的脚步,要比这边更青春。新加坡国立大学这一名称,还是在八零年,合并南洋大学之后才正式确定的,早年,这所学校就是新加坡大学。国立大学的附中,就是原本的新加坡大学附中。 他对着人群中一位十七八岁的壮小伙子招招手。 “再见!我哥在等呢!”那位小伙子一口普通话,和身边几位同学挥手告别。 香江教学,国语很少,基本都是粤语,反而在新加坡的院校,国语的普及率更高,粤语教学很少。 “啊哈,小方,你哥挺帅吗?改天介绍给我认识呗?”有女同学开句玩笑,眼睛瞄瞄站在路边的瘦高年轻人,一股子书卷味,很沉稳。 那叫小方的小伙子挠挠头,“别胡说八道,再说我生气了。” 一群不知愁滋味的少男少女,嬉笑着挥手告别。 “灿哥,以后不用等我的,这么近,我自己跑两步就到家了!”他看到卢灿,又照例说了这句话。 卢灿笑笑,拍拍他的脑袋瓜。 穆方,阿尔萨汗先生的独孙!今年十七岁,去年卢灿将其全家人从武汉接到香江,结果这小子根本听不懂香江的粤语教学。刚好卢灿又要来新加坡常驻,便将他们家,迁到新加坡,把这小子安插到国大附中上学。 阿尔萨汗的夫人叶馨梅早在六五年就已经故去,独子穆远的身体也不算好,那些年被打瘸了腿,伤了经脉,做不了重活。 穆方的母亲,是典型的湘北“女汉子”,十多年撑起这个家,要强的很。 即便到新加坡,她也闲不住,自己跑到知马南路租赁的一家店铺,担纲主厨,开了一家湘北小吃店,开业小半年,生意还不错。 因此,穆家三口都搬到知马南路店铺来住。穆方说不远,还真是这样——出校门往南拐,不到三百米就到了。 “走吧,去你家来碗热干面,馋了!”卢灿拍拍他的胳膊。 穆方顿时兴高采烈,挥动手臂,“欸!我娘一定高兴您去!” 卢灿笑笑,看得出,这孩子适应环境能力挺强的,这半年,在南大附中过得不错。 至于他自己,是来上夜校的。国大商业管理学院从去年开设函授夜校,为校外企业家提供成/人教学服务,每周二、周四两个晚上,四节课。 八一年元旦,卢家经过六轮谈判,最终以三千五百万美元,拿到大华银行百分之十七点三的股权,成为继马来西亚郭家的第二大股东。 卢灿被派驻到新加坡,正式职位为大华银行董事会执行董事,监事会主席。 这两个职位都算是位高权重,但同时又没有具体管理职能。 在金融银行业,执行董事有时候可以否决董事长的提案,而监事会主席,更是股东大会的代表,手拿管理监视大权,有权质疑含总经理在内的层和管理层的任何决议。 不过,这半年来,卢灿一次没动用过这两项大权。 新上任的董事长兼任总行长郭胜利,正在大刀阔斧的改革,卢灿自然不会去打断他的工作。 工作量不重,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对金融方面的小白,卢灿便报名参加国大商管学院的夜校函授班。 向校门口的树荫下一辆车挥挥手,指指路南湘北小吃,那辆车便悄无声息的向前开去。 “阿灿来了!快进来,外面热,里面有风扇,凉快凉快!”说话的是穆远,有点瘸腿的,站在店门口等穆方下课呢,见卢灿也一道来了,连忙招呼。 “穆叔,你去招呼客人吧,我弄点热干面对付两口就行。” 小店面积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客人不少,都是国大的学生过来加餐的。 这里的设计,也算是最大化的利用空间面积了——两侧的边墙都装有一尺多宽长板,做贴墙饭桌,摆上圆凳,可以安置一溜人吃饭,中间是两列三排桌椅,是独桌。这样的设计,小店可容纳三十多人。 “维文?过来过来,这里有座位!”穆远正准备给卢灿找个座位,没想到贴墙右侧,有位女生站起来,对卢灿招招手。 这女生年纪在二十五六,面熟,是夜校同学,可卢灿还真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英文名字。她旁边还有一位女同学,两人的讲义叠在长案板上,她的那位朋友很利索的将讲义拿起来,还真的空出一个座位。 “得嘞,我就坐那!”卢灿对穆远父子点点头,拎着一张凳子走过去。 聊了几句,卢灿便打听出,喊自己的那位,叫马新爱,已经结婚,开口闭口我爱人;另一位叫陈果贞,二十五六,相貌要比马新爱胜出一筹,两人都是职业女性,三代华裔。 马新爱更心直口快一些,话更多,她是武吉知马医院柜台收银员;陈果贞巧了,在裕廊石化园区做财务。俩人上夜校都是为补习金融财务方面知识的。 “欸!我一直很好奇,你年纪轻轻,看样子也不笨,怎么不去考大学?上起夜校来着?”马新爱的问题,倒是让卢灿想起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姓名——夜校四十多人,大多数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只有卢灿一位小年轻。 “上班早,这不,就没再读书了。”这是实话,卢灿没骗她俩。 马新爱伸手扯扯卢灿的真丝衬衣,啧啧两声,语气有些鄙夷,“家境差点,又没人笑话呢,上个夜校,何必穿的这么光鲜?怕是不便宜吧?怎么也要二百新币!想找女朋友了?” 卢灿一怔,哑然失笑。她以为自己家境差,没经济条件上学,不得不辍学工作呢。摸摸鼻翼,解释一句,“咳咳!上班需要呢。” “你在哪儿上班,还规定必须穿好衣服?”她似乎不太相信,斜着眼睛。 “大华银行。” “哦,大华银行?”陈果贞的眼睛亮了亮,看看卢灿后,替他辩解道,“大华银行和裕廊石化有往来,那里的收银员,确实对衣衫有要求的。” 好吧,卢灿继续搓搓鼻翼。这两人,一个将自己当成穷小子冒充富家子,一个将自己直接看成银行收银员。 “你在哪家大华银行上班?”马新爱显然不太相信卢灿的话。 “芒胶脚大华总部。”卢灿怕她俩不知道,又解释一句,“也就是劳明达街十五号。” 芒胶脚是口语,劳明达街是正式名称,那里是新加坡的金融中心地带。 陈果贞的眼睛越来越亮,又仔细看了卢灿两眼。 卢灿说的很具体,马新爱终于有些相信,她挑动着碗中的热干面,“你们也有吸储任务吧?晚上回去和我爱人商量商量,把家中存款,换到你们大华银行,算你的业绩。” 卢灿正喝着藕汤,差点没喷出去,人家如此热心,能说什么呢? “那就谢谢马姐!” 吸储是一家银行的根本,新加坡金融业竞争激烈程度,堪比香江。郭胜利上任后的第一件大动作,就是号召员工拉储,提高服务意识,增加VIP客户存取款的便利性。 这些当然很重要,但卢灿觉得,也许,引入自动取款机的效果更好,毕竟银行储户的基础是普通民众,他们的方便快捷,同样要重视。 卢灿不知道国外银行怎样,但他很清楚国内九十年代末,如果哪家银行门前没有ATM机,会被普通储户骂死。甚至有些储户为了取钱方便,存款专门找门口摆放着两台这种机器的银行! 这也造就了一个很特别的现象——在内陆九十年代末,许多银行的自动取款机招牌甚至要比银行本身的招牌还大! 得找个机会,和郭胜利聊聊这件事。 陈果贞竟然还开着小车,虽然是日产的小型车,但这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她倒是邀请卢灿一路,被他摇头谢绝。 和两女挥手告别,不一会,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开到卢灿面前,卢灿拉开车门钻进去。 丁一忠回头笑笑,“卢少,我看那个开小车的女孩子,对你有些意思呢?” 卢灿瞪了他一眼,“你不怕田姐剥了你的皮?净瞎说!” 陈果贞虽然相貌不错,可卢灿见惯了天仙,对这位同学的免疫力,强的很。 车子缓缓开上武吉知马的半山坡,卢灿所购置的别墅,其实离学校并不远。原本他还想着骑单车的呢,结果被家中几人异口同声的否决。 卢灿来新加坡后,配置的是三名安保,丁一忠算是小队长,另一名兼职司机,还有一名是长在别墅看护。 不仅如此,田乐群还给他配置了专职秘书,她将温碧璃从润馨瓷厂抽调出来,专职担任卢灿的生活助理及秘书。 这番安排应该有老爷子卢嘉锡的意思在其中——老爷子一直对温碧璃的印象非常好。 “不是说了吗?我回来晚,你自己去休息,不用等我的。” 温碧璃穿着粉色短袖衫,其文静的气质,还有精致的面孔,确实要比她妹妹温碧玉更胜一筹,白皙的手臂,居家裙下的小腿,卢灿看得有些晃眼。 温碧璃接过他手中的讲义,笑笑,“晚上田姐发来传真,文件我放在书桌上,是有关东京市场的考察报告。” “嗯,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卢灿点点头,闪身进入一楼的洗浴间,捧了把凉水覆面。看来,每周回港一次有些不够啊,最近两天,火气大的很。 正文 第394章 银行事务 桌上有杯,青烟渺渺。 快速翻阅一遍调查报告,卢灿揉揉眉心。纳徳轩珠宝的东京市场,进入的并不算顺利。 元旦后,纳徳轩珠宝东京店和神户店,相继开业。因为当时恰好赶上大华银行股权变更、管理层变动,东瀛开店的事情,卢灿基本没过问。 听说开业时还挺火,郑丽君在东瀛影响力很大,开业宣传,她卖力的很,又唱又跳的,可惜,这两家店的热闹,仅仅维持一个月。 此后,便陷入不死不活的僵局。 东京的纳徳轩珠宝店销售成绩仅能维持日常运营,如果不是翡翠和钻石加工,纳徳轩都有工厂的话,其实是亏本的。神户店要稍微好点,但很勉强,只能说略有盈余。 相比香江、东南亚等地的火爆销售,东京店上个季度的销售额,倒数第一,神户店倒数第二。这直接导致田乐群计划中的东京分公司,开不下去了。 世界第三经济大国(苏联名义上第二),纳徳轩珠宝仅有两家店,开业半年,还在勉强维持,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问题出在哪儿呢? 眼前的这份调查报告,是田乐群请东京知名的研究机构VVT数据公司做的。将原因归结为两点:品牌适应期不长,需耐心等待;产品类别不符合东瀛市场需求。 卢灿拿起笔,在第一个结论上打了个问号。 纳徳轩的品牌影响力并不差,即便在欧洲,纳徳轩的五家店,销量也不错。台岛的猫眼玉如同卢灿所预计的那样,在欧洲非常受欢迎。纳徳轩的碎钻和小钻饰品,设计新奇,在年轻人中很有影响力。 既然在古板的欧洲人中都能卖出去,没可能在一向以欧洲时尚为标准的东瀛,卖不动。 他在第二条结论上划了两道横线,这一结论,卢灿是认可的。 东瀛人日常珠宝消费第一种类是珍珠!去年的珍珠销量达到十四吨多(含抹脸的、吃的、戴的),远超过钻石和翡翠,这一类别纳徳轩切入的并不算深,算是跛腿。 但这不应该构成销售不力的主要原因——刨除珍珠这一大项,东瀛每年的玉石、金银、钻石、各类宝石的消费量,超过三万亿日元,折合美元为一百五十亿的市场。 放下报告,卢灿端起茶杯喝了口,然后拿起手边电话给家里面拨了过去。 “田姨,这个周末,我俩走一趟东京吧。” “看了调查报告了?”田乐群也还没睡,不知道和孙瑞欣两人搞什么鬼,电话中传来孙瑞欣嘻笑声。 “嗯,去实地看看,报告上的东西,表象化太严重,只能参考。” “那行,我们周五晚上在东京成田航空港见面。” 卢灿正准备撂电话,那边的田乐群又说道,“你家的那个阿欣也想去,一道?” “没有!真没有!田姐编排我呢。”那边话筒传来孙瑞欣的辩解声。 卢灿翘着嘴笑笑,“一道吧,刚好去东京泡泡温泉。” ……………… 劳明达街十五号,是大华银行的总部,一栋二十一层高的大楼,属于大华金融自己的产业。卢灿的办公室在二十层,今天,他例行带着温碧璃过来坐班。 办公室的门已经开了,里面坐着一位年轻人,个头不高,中分发,二十七八岁。见卢灿和温碧璃进来,他连忙起身,“卢先生来了?温小姐早。” 这是大华银行管理层也给他配备的秘书,原来是银行事业部干事,姓黄,全称为黄浩东,新加坡理工学院财经学院毕业的高才生。 新加坡黄姓人很多,堪称第一大姓,姓氏的拼法很奇怪,“Ng”,你能猜出他姓黄吗? Lo -卢,Ang -翁/洪/温,黄浩东的祖上是闽南人,他的口音中还带有浓烈的闽南味。 卢灿对他笑笑,“浩东,你帮我查查,ATM机器在金融行业使用情况,整理一份资料给我。” “您说的是Automated Teller Machine(自动柜员机)?”黄浩东询问道。 “就是它!”卢灿点点头,“查查这种机器现在的功能是否完备,另外有没有银行业已经大范围使用?故障率如何?对了,我记得英国巴克莱银行是最早使用这种机器,如果可以的话,打点问问新加坡巴克莱银行的朋友,咨询一下。” 在向郭胜利建议之前,自己需要弄明白情况。 黄浩东的工作,与温碧璃的职责并不冲突,他负责银行内部事务的整理,而温碧璃更多的是负责卢家自有产业的联络与汇总。 上班还能处理其他产业的事情? 这不冲突。 郭胜利担任大华董事长兼任总裁,他还需要分神处理马来西亚郭家产业呢。 外间是开放式大厅大厅,温碧璃和黄浩东一人一张办公桌,卢灿的办公室在内间。 大华银行总部,除了监事会和董事会高高在上,还有四个委员会,与总经理管理层平级,但这四个委员会,更多的是安置大大小小股东的空闲职位。 总经理为首的经营管理层,下辖十六个主要部门,这才是一家银行的中间力量。 对外的八个部门,像信托、投资、存款、客户、国际、信贷等业务部门,又是一家银行中间力量的主要支柱。 卢家和郭家,联合掌控了大华银行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权,现在又是蜜月期,十六个部门中,卢家拿到了四席,不过,其中三席都是监管和内政管理类的职务。 会计部的总经理维克多.查理,是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前任财务总监;计统部的总经理闫维芳是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前任业务稽查;人事部的罗广田是菲利普斯公司的人事总监。 唯一对外的部门,是信托部总经理葛佳存。 葛佳存是葛辉的堂弟,以前在渣打银行信托部工作,卢家大举进入大华银行,缺人缺的厉害,卢灿出面,将他挖过来,担任这一职务。 这四位,是卢家在大华银行的真正中坚,也是卢灿的支持者。 卢灿的工作并不多,他在办公室,更多时间是在翻看金融类或者收藏类的书籍。 一杯茶,两本书,这半年,过得很惬意。 卢灿接过温碧璃端来的茶杯,“帮我预定一张今天下午前往东京的机票。” 他想了想,邀请道,“周末…你是回香江,还是……和我一起去东京?田姐和孙瑞欣也去,要不,你也一起走一趟?” 温碧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合适吗?” 她在家中行六,从小到大,不受重视,既没有长子的那种先天优势,又没有温碧玉的那种老幺的刁蛮,故此,性格谨慎的很。 “那就订三张,加上忠哥一张。”卢灿挥挥手掌,算是替她决定了。 黄浩东的动作很快,在临近中午时分,将收集来的有关ATM机器的杂志、报纸以及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装在文件夹中,送进来。他做事很细心,将杂志、报纸中有相关ATM的报道页面,都打了折痕。 卢灿手中这一本,是《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中文名称为《美国经济评论》,是全球公认的金融业和经济学类最权威的综合类期刊之一,金融界和经济界必读刊物之一。 这期八一年四月份的刊物上,有着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安德鲁.帕托夫的一篇文章,很系统的阐述“ATM”会对银行业产生何种哪些深刻影响,其中最主要就体现快捷性。 安德鲁在这篇文章中,首次提到“效能银行”这一概念,并认为单位效能的高低,是一家金融企业竞争力的直接体现。 卢灿对这一点,深为赞同,八十年代的香江、新加坡等地,经济发展快速,与他们这一期间的勤奋分不开,但同时也与他们的工作效能有直接关系。 安德鲁的这篇文章中,又提到另一个卢灿很熟悉的名称“Visa”。VS卡的发行时间并不长,不到五年时间,最初不过是美洲银行所发行的Bank Americard(美洲银行卡)。 安德鲁认为,如果VS卡能捆绑ATM自动柜员机,发行统一的联合卡,将会统治金融界。 卢灿啧啧称叹,他的说法有些夸张,但事实上已经预言到VS的下一步动作。 VS卡在新加坡、香江等地的发行量很小,尚在起步阶段,这是不是大华银行的一个契机?卢灿摸着眉心,沉思半晌。 现在的银行看,其实只是存折、存单的一种变种形式,本质上没有任何特别作用,还容易丢失。只说说后世流行的“刷卡”?呵呵,你去哪儿刷? 因此,大华银行在卡项办理这块的业务,并不是很好,连借记卡和信用卡的办理,都不算出色。 有了ATM机器呢?是不是有所改观? 另一份资料上显示,ATM机器已经突破了“磁条卡”读取的关键技术,也就是说,如果采用新型的磁条卡,那银行卡的“刷卡”功能,其实是可以实现的。 不管怎样,卢灿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郭胜利谈谈。 他的那套做法没问题,但也要接受新事物。 ……………… 抵达成田国际机场,已经是夜里十点钟,田姨和小丫头已经等候多时。见面后,小丫头情不自禁的挎着卢灿的胳膊,咯咯笑个不停。 新加坡到香江的飞机只要三四个小时,卢灿一周回来一次,算不上两地相思,可毕竟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田乐群矜持多了,低头询问温碧璃什么。 东京纳徳轩珠宝店经理,开着一辆商务车过来,周友喜,四十来岁,纳徳轩珠宝的金牌销售。此时,他看到卢灿头都不敢抬——东京这块肥土地,结果被自己经营成所有店面销售额最末一名。 卢灿拍拍他的胳膊,没说话。 他将一行人送到东京新宿的木子园酒店很快离开。 卢灿躺在小池子里,舒畅的长出口气,布帘隔壁,传来田乐群的问话,“怎么?今天给郭胜利提议,他没采纳?” 正文 第395章 东瀛莳绘 是的,今天的沟通不算顺利。 卢灿提出两条建议,其一是可以考虑在大华银行的各家分行引入自动柜台机,分流银行门店压力以及人工服务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其二是可以考虑加入威萨系统,将大华银行的境外取款服务彻底完善。 郭胜利的态度很好,笑眯眯的感谢卢灿对经营管理的关心。 这一句话,让卢灿暗自摇头。 显然,对方想得更多,譬如他认为卢家在沉默半年之后,终于开始对大华银行的管理权有了觊觎之心。他将自己的善意建议当成卢家试图插手经营管理权的一次试探。 股份结构及管理层调整,已经过去半年多,对郭胜利或者说马来西亚郭家,现在卢家的支持,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也许郭家信奉这句话:一家企业,第一股东和第二股东,天然是对手。 蜜月期,过了吗? 卢灿掬了一捧水,浇在脸上,这才回复隔壁田姐的问话,“不算什么大事,他们也需要时间考虑。” 隔壁的小汤池,挤着田姐、小丫头还有温碧璃三人,刚才小丫头和温碧璃还悉悉索索的悄声聊天,这会都沉默下来。 “我觉得郭总笑得有点假……咱家帮忙,他才能坐上这个位置,现在这样?”温碧璃声音很小,似乎在和田乐群说话。 这丫头,用什么咱家?好在孙瑞欣和田乐群的没注意。 “阿灿,下周回新加坡,你走动走动。邱老爷子家,也该去拜访,我记得你和邱家的邱百龄关系还不错吗?”田乐群替卢灿着急,沉默半年,第一次提议就被驳回,以后大华银行,他还有威望吗? 邱德捌家族是大华银行的第四大股东,占股百分之十一。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卢灿这么说道。 这一次,卢灿确实要争一争,倒不是为了“争口气”,而是他知道,自己的两条建议“正确”! 有办法吗? 卢灿已经有了大概想法,下周回去,确实要拜访两家,但不是邱德捌家族。邱家与郭家的关系很深,即便在前一轮管理权之争时有些意见,但怎么也比与香江卢家的关系深。 既然郭家对卢家有了戒心,那自我防备还是要有的。卢家在大华银行需要有一两个坚定的同盟,这家很合适。 冼得分家族遗留在香江的一支。 冼得分的第四子希曼.阿德鲁斯当初未曾离开香江,他掌管了冼得分家族在东南亚的剩余资产,包括手握启德机场地勤公司、国泰航空、九龙置地等多家大公司的股份,虽然股份都不算多,但这代表了冼家早年构建的关系网还在。 希曼.阿德鲁斯老先生也已经去世,他留下两个儿子,一位留在香江,另一位是已经移居马来西亚的冼罗胜怡,卢灿想要拜访的人就是他。 冼罗胜怡拥有大华银行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这还是元旦抛售百分之十三的股权之后的结果。上一届的领导权,就在冼家手中。 冼罗胜怡对他爷爷冼得分很有情感,他重新恢复了爷爷的姓氏 也许,自己的那五幅冼得分的“精品油画”,是最好的敲门砖。 ……………… 高岛屋百货公司是东瀛知名的高端商场百货品牌,位于东京东站南路。 三女走在最前面,嬉笑着准备好好“宰”一次。卢灿跟在他们身后,双手插在裤兜中,晃晃悠悠的形同游客。 一楼是日常百货,没什么可看的。二楼是珠宝首饰,卡地亚、蒂芬妮、宝嘉丽、梵克雅宝、海瑞温斯顿、德米亚尼等欧美传统的奢侈品品牌,在这里都有专卖店。当然,更多的还是东瀛本土品牌。 每一家店中,都会陈列几件珍珠饰品,欧美品牌也不例外。如果是东瀛本土品牌,那柜台上珍珠饰品会占到一半。而这些柜台上,围拢的东瀛女性人数最多。 东瀛人对珍珠的狂热,确实是外人所难以理解的。 这些珍珠饰品,设计的很有味道。或素洁,犹如一串大小一致的手链、项链;或精巧,如同田乐群手中的这幅三叶草耳坠——镂空的银质三叶草将合未合,含着一枚直径为六公分的粉色珍珠,配合细细的链条和圆环,真的很精巧;或别致,温碧璃胸前的那枚阔叶胸针就是四枚粉色珍珠叠加镶嵌在一枚银质修长的树叶上…… 二楼的珠宝霸主店铺,非上下楼扶梯的右侧的御木本莫属。黑白分明的招牌,面积非常大,足有四百平的三开间店铺。这可是店中店,租金是论平方租赁的。 卢灿帮他们三人提着几只小小的手袋,站在门侧面,没进去。 在电梯与御木本店铺之间,有一道仄仄夹缝,这里竟然还有一家店铺,面积不足三平米,摆放着寥寥几件货品,引起他的浓厚兴趣。 这是一个手工摊店铺,是东瀛传统的莳绘! 莳绘是一种东瀛传统的漆器技法,产生于奈良时代。主要指在未干的漆器表面上装饰金银粉,再进行艺术加工,其艺术效果如夏日黑夜的花火般灿烂绚丽。 虽然东瀛有很多技法学习中原,但必须得承认,莳绘是他们自己的创造,而且是伟大的漆器工艺的一次革新。 欧洲人直称瓷器为“china”,而称漆器为“Japan”,东瀛漆器的地位之盛,可见一斑。莳绘,这项漆器工艺,倾倒了无数的欧美人。 活动玻璃柜台上中下三层,摆放着九件莳绘作品。 最下面一层是两只莳绘托盘,朱红漆为底子,一只的金粉图案为东瀛孩子放纸鸢;另一只则是两行白鹭上青天,用的是银粉。 中层是四只莳绘珠宝盒,墨色漆底,上面图案分别是青山松、草原牛、水榭楼台和花鸟图,绘制的非常漂亮,有强烈的浮雕感。 最上面一层则是三只莳绘收纳盒,图案为龟寿图、竹兰双友以及松竹梅岁寒三友图。 卢灿脑袋中电光火石般闪过,难怪刚才自己在逛珍珠铺子时,感觉少些什么。 莳绘珍珠! 没有莳绘珍珠! 他上辈子来过两次东京,当然知道,东京的珠宝饰品中,独一无二的莳绘珍珠,在珍珠饰品行业中的独特地位——年轻人更喜欢时尚艳丽一些的饰品,珍珠太素,莳绘珍珠能完美的填空。因此,莳绘珍珠,在东瀛年轻人中,非常受追捧! 靠!不经意间,竟然找到纳徳轩珠宝打开东瀛市场的突破口! 他不相信,十年后东瀛人追捧,现在她们会无动于衷? 他抬头望望柜台后面,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性,正坐在狭小的空间中,用细笔,一点点的蘸着金粉,往一直瓷盘上填色,神色非常专注。 等到那女人落笔,卢灿才隔着柜台,躬身问道:“请问,这些精品莳绘,怎么售价?” 尾行烟子扭扭脖子,想要站起来活动活动发酸的腰身,可惜,这里的空间太小,根本伸不开手臂。 听到有人问价,她心头一喜,连忙躬身:“空妮七哇(您好)!” 她小心的将桌子的漆盘放置好,轻巧的挪了过来,面带笑容的再度躬身,“不知您看好了哪一件?” “总共只有这九件吗?”那年轻人问道。 呃?尾行烟子愣了愣。莳绘是手工活,这九件已经是她费了四个月的时间与精力的全部存货。难道对方看不上这些物品? 她再度躬身,陪着笑容:“很抱歉,这里只有九件。如果……如果您不满意,可以订货!这需要一点时间。如果您还不满意,可以等等吗?我家中还有先父存留下来的几件老莳绘,我可以给您取来。” 这下轮到卢灿有些懵,这东瀛的服务太好了吧!还有这种事情? “您都报个价吧,这些……”他指着柜台,画了个圈。 “全部?”尾行烟子疑惑的反问道,直到卢灿点点头重新肯定,她才确信。 “OK!”来大客户了!她翘起三根细长的手指,微笑着比划了一下。 其实这七件物品,尾行烟子已经估算过百遍,但她依旧认认真真的拿出纸笔趴在小台柜上,一件件的标明价格,核算给卢灿听。 九件,一共二百七十万日元,折合美元一万五,这价格可不便宜。卢灿手中提到六七件小手包中的珍珠饰品,加起来不到三仟美元。 “我可以一件件的看看吗?”卢灿再度指指那些莳绘,想着怎么将眼前的女人,拐到纳徳轩珠宝,专门制作莳绘珍珠。 尾行烟子迟疑了片刻,再度打量卢灿,衣着的高下她还能一眼分辨出来,气质也不想一般年轻人,随即点头,“可以。” 最先拿出来的是那件龟寿图木盒。 盒子的木材是冷杉木,东瀛的一种雕刻木,不算太名贵,通体红漆。 莳绘的漆料可不便宜,生漆的来源是从东瀛漆树的树脂中萃取而来。这种树是气根毒藤的同类,生于中亚或藏区高原。它的种植范围曾经很广,但时至今日,只生于中国南方、南韩、越南及东瀛。 在东瀛,这种漆树,每年只能采集一次,而采集后需放置3-5年,才能加工成一种耐磨耐损、呈蜂蜜状的生漆,也就是卢灿手中这件漆盒的漆料。 莳绘讲究雕琢之功,装饰细腻,倾向于对自然景色的描绘,山川、千鸟、藤、樱等事物无不体现着东瀛特有的审美情趣。 历经镰仓、室町时代继续发展,不断吸取中国和欧洲异域文化的养分,到江户时代,东瀛的莳绘制作工艺无论是图案的创新或髹涂的手法,均已升至大乘顶峰。 发展到此时的东瀛漆器,在外观上和中国漆器有了更多明显的区别。当其“荣归故里”流回中国,清朝皇帝几乎完全把它当做外来的新玩意儿对待,不但大量购买,还在宫廷专设洋漆坊进行仿造。 不同于明清漆器装饰趣味浓郁的花卉动物和繁密的吉祥图案,东瀛莳绘漆器风格自然、深沉、含蓄。 这件作品,有着浓烈的东瀛莳绘特点。 如果真是眼前这位瘦弱秀丽女子的手笔,那她的基本功,非常扎实。 怎么把她拐到自家船上? 卢灿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勾一个女人! 正文 第396章 尾形光琳 “您说的是……全部?” 卢灿看着眼前这位女孩,忽然很想笑,她的双眼溜圆,在原本瘦瘦的脸颊上,显得异常突出,有些卡哇伊。 呵呵,说一位二十多岁的成熟/女人卡哇伊,这都什么审美?卢灿自己心底呸呸两下。 “是的,全部!”卢灿再度确定自己的答复。 “阿里噶多——够扎马斯(太感谢了)!”尾行烟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托老同学高岛义兴的帮忙,在这里摆下摊位两个月,一共也只卖了三件作品。没想到今天碰到一位年轻人,竟然将自己的九幅作品全部打包! 太幸福了!久子的奶粉,有着落了! 收到卢灿递过来的美元,她激动的搓搓手,有些语无伦次,“谢谢!您拿好物品!不对,太失礼了,我得给您包装好!” 这位女人的惊喜,倒是让卢灿意识到,也许,招揽她,不会那么困难。 其实,只要对比七八十年代的东瀛和九十年代后期的中国,就不难发现,两者有着惊人的相似: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刺激下,社会潮流迷失于西方的科技、文化、制度等等之下,将自有的、美丽的、古老的、深邃的传统文化、技艺抛弃。东瀛社会的整体反思,起于沉沦的十年,而内陆的整体醒悟则来自于京城奥运会。 将九件莳绘装好,尾行烟子将其放在小展柜上,这时,她才注意到,这位年轻人的不远处,跟着两位身形彪悍的人物,应该是安保人员。 其中一位安保走上前,将几个纸袋拎起,尾行烟子笑着对其躬身,可惜对方没什么表情。她的眼光重新落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心底嘀咕,这人什么身份?竟然还有两名安保? 对面的年轻人买完东西,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尾行烟子不得不再度躬身问道,“请问……还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你……刚才说过,家中还有几件老莳绘,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见识见识?” “啊?您还需要?”这年轻人已经购置了自己全部作品,怎么还不满足?尾行烟子有些狐疑,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图谋?难道他看上自己了? 否则,这行为难以理解啊? 另外,父亲的几幅作品,还有家传的那些精品莳绘,尾行烟子现在有钱了,她又有些不舍得出手。 正踌躇着该如何拒绝这位年轻人的要求时,旁边的御木本店中,走出来一个女孩子,和那位年轻人开始交谈,挽着他的胳膊,神色很亲昵。 嘘,看来自己多想了,这位女人姿色自己看着都羡慕。尾行烟子心中安定下来的同时又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两人的语速很快,语调听起来应该是华人。那位年轻人笑着从刚才那保镖手中,拿过一件珠宝盒,打开后给那女伴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他应该是在夸赞自己的手艺。 尾行烟子面带甜甜的微笑,对扭头看过来的女人微笑躬身。 那女人很漂亮,面如圆月,肌白如珍珠,言止中很有气度,对自己的笑容,带有淡淡的威严。 卢灿正在对田乐群解释,什么是莳绘,已经自己所想到的如何突破东瀛珍珠市场的藩篱。纳徳轩的珍珠设计并非强项,但如果真的做好莳绘珍珠,一定可以用这种特色产品,撬开东瀛市场的大门。 “阿忠,你去购置两颗圆珠,最好是珠钗,单珠的那种,要一模一样的。” 莳绘确实很美很精致,可是田乐群不太相信,小小的珍珠上,能做出什么花样?卢灿只得让丁一忠去购置两颗珠钗,自己虽然不懂莳绘,但对漆器的描金手法,还不陌生,他准备现场演示给田姨看。 “您好,我可以借用您的漆盘,还有莳绘笔用一用吗?” 尾行烟子怔了怔,尽管不明白这位年轻人要自己工具干什么,可还是将自己的那套工具端上柜台上,伸手示意。 莳绘工具主要有四大类。 底漆刷,刷漆用的,这大家都懂,有平刷、细刷、柔刷等。 粉筒,很多人没见过,《髹饰录》中称之为雪下,其制作是简单的,小细竹筒,一端削斜,一端裹以沙罗,主要用于撒金粉,因为东瀛莳绘工艺成熟,对于工具分类明确,因而看似普通的粉筒也分化出很多的品类和用途。这位摊主的工具箱中有六把粉筒。 卢灿不懂得粉筒的用法,不过没关系,稍后只是演示,用不到它。 莳绘笔,这主要用于描色的,也就是金银粉洒在将干未干的漆面上后,用莳绘笔绘图案。分类也很细致,有小至牛毛尖的特细笔,也有厘米宽的排笔。 卢灿挑出一根没开封的特细笔,在手指间滚动,熟悉笔杆的柔韧性。这支笔,是稍后的主要工具。 最后一类工具就是沙磨。东瀛莳绘最早使用的沙磨是碳墨,在莳绘完成时,最后一道工序用碳墨打磨出光彩。现在嘛,碳墨还在用,但更多的是用沙纸或者纱布。 丁一忠很快送来两支一模一样的单珠钗,顶上缀着一颗直径有五毫米的白色珍珠。 “田姐,你看这哦,这颗珠钗样式是不是有些单一?”卢灿递给田乐群一支。 确实,这支珠钗混银钗柄,顶端缀着一颗珍珠,有些素净,适合上年纪的女人佩戴。可是,现在的珠钗设计,基本都是这种啊? 田乐群笑着,看卢灿又该如何献宝? 卢灿趴在柜台上,揭开漆盒,莳绘笔在漆盘中舔了舔,左手拿着这支珠钗,右手将莳绘笔平摊在虎口和食指之间,无名指托底,凝神静气,在珍珠上细细描摹开来。 尾行烟子比田乐群更懂行,看卢灿的手势,颇为惊讶,对方的执笔和运笔,并非漆器外行。 漆器描金的手法,可不像写毛笔字,它的主要手法只有两条:“拖、点”,因为大量使用拖笔,用笔锋将色彩拖到漆面上,所以才叫描金。 不过两三分钟,一朵赭红色的六瓣梅花,新鲜呈现在田乐群和尾行烟子面前。 小小的添加,让珠钗,一改刚才的素净典雅,变得艳丽华贵。 尤其是两支珠钗并列放在柜台上,对比效果太明显! 田乐群拿着这两只珠钗,眉头微颦,她在琢磨这种技艺运用到珍珠上的市场价值。 尾行烟子惊讶的捂着嘴,对方的手法看着像莳绘,其实并不是,那只是普通的描金!可是……描金可以在珍珠上实现,那么莳绘……是不是也可以? 她感觉,如果自己将莳绘作品,呈现在珍珠上,是不是更有艺术性?譬如,在六瓣梅花的中间部位撒上金粉,再用莳绘笔涂描,展示的效果,应该比现在更出彩! “先生,您真是个天才……这是个天才的想法!” 她双手合什,在柜台里面对着卢灿深深鞠躬,没成想,里面空间太小,“咚”一脑袋砸在柜台的玻璃面上。 “哎!你……”卢灿没拦住,只得捂着额头,憋着笑,刚才那声音,听着牙酸。 “你没事吧?”田乐群也懂得几句日语,她探身问道。 此时,她已经相信卢灿的话,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纳徳轩珠宝突破东瀛珠宝市场的关键人物。当然,别的莳绘艺人也可以,但这不……她亲眼目睹了这种技艺展示了吗?如果这女人真的将这种技艺和其它品牌,譬如隔壁的御木本合作,那纳徳轩哪能取得轰动效应? “没事没事!”尾行烟子捂着额头,脸烫的很,羞臊的。 两人接上茬,这下没卢灿什么事了,让田姐去谈吧。 卢灿倚在御木本的玻璃门侧面,听两人交谈,时不时帮田姐翻译两句。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还是名人之后! 她是尾形光琳的十五世直裔孙!她的绘画和莳绘技艺,祖传的。 尾形光琳是东瀛江户时代的知名画家、工艺美术家,东瀛享有盛名的“宗达光林”派的创始人。 在画技上,他师从父亲尾形宗谦学习狩野派水墨画和大和绘,之后又受“表屋宗达装饰画”的影响。这人很注重研习中国绘画及雪舟的泼墨山水技法,使画艺更加精深。 作品有《竹梅图》、《杜鹃花图》、《燕子花图屏风》。 在工艺上,他继承“光悦莳绘”,发展出“光琳莳绘”,在当时风靡一时,可以说是东瀛莳绘的最后辉煌。 在他之后,东瀛莳绘,再无大师。 尾行烟子的言谈中,并不排斥去香江纳徳轩珠宝工厂工作,唯一让她有些顾虑的是,她有一个刚刚一岁多的女儿,还有一位母亲和妹妹,一家四口一起生活。她需要问询母亲和弟弟的意见。 这都不叫事!真不行,将这一家四口打包带到香江。 田乐群答应,陪她回家,征询母亲的意见。 反正货品卖光了,尾行烟子开始收拾,准备回家。 卢灿将手中的提袋递给丁一忠,自己抽身走进御木本,去叫温碧璃和小丫头出来。这两人,逛珠宝店逛迷糊了,外面都谈成几桩交易,她们俩竟然还在店中瞎看。 不得不承认,御木本在珠宝行业的地位,与他们的实力是相匹配的。 御木本珍珠饰品的设计,堪称一绝,卢灿路过的几个柜台上,陈列的相关物品,美轮美奂。确实有着让女人挪不开腿的魅力。 四五百平米的店面,有三个中岛货柜挡住视线,顾客不少,卢灿只得四处寻摸两女的位置。 抬头看向后排柜台时,卢灿眉头皱了起来。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碰见那位! 御木本的中田骏,他正在两名随从的陪同下,向卢灿这边走来! 正文 第397章 冤家路窄 中田骏今天是来“走店”的。 走店,是日企的一贯传统,企业中高层必须定期到最下面的销售店中走走,切实了解消费者的心声,听听基层销售人员的意见反馈。 他在高岛店的经理陪同下,四处看看。 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卢灿,毕竟时间过去三年多,卢灿已经从当初的半大小伙子,长成现如今高高大大的模样,另外,原本的阿飞气质已经完全蜕变成一副书卷味道。 好死不死!卢灿经过他身边时,他开口拦住了对方。 呃,其实还真不怪他,店内女客太多,给他的回答基本都差不多,他寻思着找一位男士,听听男人对珠宝的意见也不错。卢灿衣着精致,又有一股子书卷味道,正合适。 “能打搅您几分钟吗?这位先生?”他伸开手臂,拉住卢灿,为他还微微躬身。 他不是认识卢灿,可卢灿认识他啊。 这几年中田骏除了更老一些,基本没太大变化,原本卢灿准备从他身边快速经过,可没想到对方拦住了自己。 他脱口而出,“中田先生,你想干什么?” “你认识我?!”中田骏眉头皱了皱,仔细打量卢灿,越看越觉得眼熟。 他这么一问,卢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突噜了。自己坑了他两次,虽然说是对方自愿跳坑的,可毕竟是说出去不好听。 卢灿抽身要走,中田骏已经想起来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是你?!这个小骗子!可让我逮住你了!” 话说中田骏这三年,实在是太憋屈。被卢灿坑了赌石,那损失还能说看走眼由御木本兜着,他自己购买的那两件瓷器,可都得掏钱。更让他憋屈的是,这件事让他在东京圈内丢尽面子,最后竟然是围棋国手加藤正夫认出那是赝品! “中田骏,你说话太放肆了!”卢灿脸孔一板,一声怒喝,一手握拳砸在对方的手腕上。 此时的卢灿,已经不是三年多前的小伙子,生气起来,颇有威仪。他一拳砸在对方抓自己衣服的手臂上,立即将中田骏砸的“哎哟”一声,捧着手臂,蹲在地上。 最懵的是御木本高岛店的经理山下有义。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拦一位顾客做访谈就打起来了?而且听中田部长的意思,两人似乎以前有过节?中田部长为什么喊对方骗子? 不管怎样,中田部长都是总部的中高层,自己都得维护他。山下有义醒过神来,连忙伸手掺扶中田骏,又隐蔽的挥挥手。 两三名店员还有安保,将卢灿隐隐围在中间,不让他走脱。 刚才那一幕发生在弧光电闪之间,店内许多人都没看见,卢灿的一声怒喝,顿时让御木本店内鸦雀无声。 店外的田乐群,丁一忠和阿木两名安保,放下物品就往店内跑,最先挤到卢灿身边的是小丫头和温碧璃,有些慌张。 “没事,一个无赖而已!”卢灿摸摸小丫头的肩膀,安慰一句。 听到卢灿说无赖,中田骏怒火中烧,站起来端着手臂,指着卢灿暴跳如雷,“你这个骗子!三年前就是个小骗子!用假赌石骗我,还用赝品瓷器骗我!你说你是不是骗子?” 无明业火烧旺之后完全失去理智,只要清醒一点,中田骏都不敢如此说话。 这三年他也查探到卢灿的身份——纳徳轩珠宝虽然和御木本无法相提并论,但要比没落的中田家族,强出无数倍。这也是他这三年来不敢去香江找卢灿的原因。 此时,田乐群也挤进来,丁一忠和阿木两名安保,更是将外围的店员隔开。 卢灿正准备开口说话,小丫头爆发了! 她手中拎着两件御木本的珍珠首饰盒,狠狠的贯到中田骏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瞎说什么?我阿灿哥是香江纳徳轩珠宝的少东家,东南亚大华银行的执行董事!他什么身份,会骗你的那点东西?我家在缅甸,有自己的翡翠矿,会骗你的赌石?!我家在香江,有自己的虎园博物馆!会骗你的那两件瓷器?!” “你昏了头了吧!这御木本都是什么人?这都什么素质?这种破东西,不买也罢!” 一番话说完,她还不解气,探脚使劲跺,将地上那两件御木本的珍珠饰品,跺得粉粉碎! 全场鸦雀无声。 连卢灿都被惊到了!小丫头一向温柔的很,从来没这么肆意过。不过,刚才她的表现太棒了。 小丫头这番话,还真的打消所有围观者的怀疑。人家那么有钱,会骗你? 就连御木本高岛店经理山下有义,都狐疑的看了眼中田骏。 今天这事要有个了结,否则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以为自己骗他!尽管当时自己确实在坑他,可那是愿打愿挨的事情,你不能这么无赖吧。 趁着安静,卢灿指了指中田骏,“三年前,你确实从我王爷爷手中买走了一块半明料赌石,可那块翡翠,我们开出来时,你可是在现场。赌石是真是假,你清楚的很!” “是你自己苦苦求着我们卖给你!赌石有风险,你自己开垮,还来找我?这事情,御木本当时有好几位工作人员还有赌石师傅在现场,有没有骗你,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那笔洗和梅瓶金克成和你做的鉴定,你自己认定这是宋官窑和明窑,也是你自己吵着要买的!那年我十五六岁,你还想用机车来骗我的东西!你都忘了?” 呃?现场数十人的眼睛,都落在中田骏的脸上。 卢灿的这番辩白中,又提醒大家,三年前他多大?那么小会骗你这成年人的东西? 中田骏脸色通红,气得脑袋充血。 人啊,总记得自己吃亏,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何理亏。 中田骏就属于这一类,他总是惦记着自己被眼前年轻人坑了两次,可总不愿意拿镜子照照自己——如果不贪心,会有这种事吗? 贪心,是收藏者的大忌! “你是御木本的经理是吧?”田乐群指了指中田身边的山下有义,“这件事我会和御木本熊津交涉。在此之前,你最好将全部经过,认真详实的禀告御木本熊津,这件事,御木本必须给纳徳轩珠宝一个交代,对了,我是纳徳轩珠宝总裁田乐群!” 御木本熊津,是现在的御木本幸吉的孙子,这一庞大珠宝帝国的幕后操控者,现任总裁,是他的女婿。 田乐群一竿子捅到头,显示她对追究这件事的决心。 山下有义彻底傻眼,这事闹得……自己这是纯粹的无妄之灾啊。 中田骏此时,已经完全呆滞,自己应该是受害人的?怎么现在变成了挑事者? 丁一忠和阿木,护着卢灿几人走出店门。 尾行烟子捂着胸口,站在玻璃门的侧面,见卢灿出来,她微微躬身,“您……没事吧?” 瞧得出,她的担心是发自肺腑的。 “没事,多谢关心。” 卢灿注意到,她的身侧,站着一位西服、领带规整的年轻人,二十七八的模样,很有派头,对方正在上下打量自己。 “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学,高岛义兴,他是高岛百货的总经理,刚才发生……我一时间着急,给他打电话了。” 高岛义兴?高岛百货?这么年轻就做到百货公司的总经理,这位一定是高岛家族的直系。卢灿笑着伸手,“刚才的事,让您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希望您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在高岛百货的购物心情!”高岛义兴握住卢灿的手掌,抖了抖,顺带着躬身致歉。 看得出,高岛很有素养。随后,他又对田乐群几人鞠躬致礼。 聊了几句,尾行烟子主动说出,自己的小摊位还是高岛义兴看在同学的份上,免费帮她的。 难怪这么小,原来是不花钱的。 看两人的神色,似乎不太像有另外关系,这位高岛义兴还挺热心的。 “烟子,这么说就不对了。主要是你的技艺,我认为能足够匹配上高岛百货,我才能帮这个忙!”面对尾行烟子的感谢,高岛的回复很精彩。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卢灿附和着点点头,“所以她将加盟纳徳轩珠宝,我们会给她足够的平台,让她尽情展示。” “烟子,你要去香江?”高岛义兴还不知道这件事,颇有些诧异。 “是的,我有这打算,不过,还需要回去问问母亲。” “东瀛的手工漆器正在没落,你去香江,未必是坏事。”高岛义兴的语气中有些惆怅,随即送上祝福。 他说的是实情,东瀛的漆器工业,正在被电气化、工业化改变,向尾行烟子这种纯手工艺人,失业率大增。这种情形需要到九十年代才得以改变,那时,手工业者再度大行其道。 这一过程是不是很熟悉?呵呵,中国也是这样。中国正在发生的改变,其实都可以从东瀛找到影子。 等尾行烟子收拾好物品,卢灿与高岛义兴握手告别,“希望能与高岛百货有合作机会!” 对方微微一笑,“我会随时关注纳徳轩的消息。” 没给肯定答复,那就是说现在纳徳轩珠宝的在东京销售一般的事情,他也知道。 “你会有惊喜的!”卢灿走之前,特意强调一遍。 对高岛义兴,卢灿的印象很不错,难怪后世高岛百货能做到东瀛第一高档百货。他们就在现在的这块地皮上,兴建起高岛时代广场,成为东京东站这一带的商业地标。 “时机合适时,在高岛百货开家店。”卢灿牵着小丫头的手,对身前正陪着尾行烟子说话的田乐群说道。 什么时机合适?自然是纳徳轩珍珠饰品崛起的时刻。 尾行烟子的家在新宿北边,车子走了半个小时才到,面积挺大,可惜都还是低矮的板棚平房。 “这边是我父亲生前的工坊,可惜,他在五年前因为漆毒去往天国,现在很空。”尾行烟子指了指右侧的一排平房,语气有些怀念。 生漆,有着很强的挥发性,并且带有剧毒,经常接触的人,往往会在不知不觉中中毒。漆毒发病很可怕的,浑身起水疮化脓,中毒深的人,神经衰弱、机能退化,早衰。 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卢灿,莳绘调漆,要另辟地方安置,同时还需要注意安全。 也不算麻烦,纳徳轩工厂的隔壁,就是源森居家具店,他们那有专门的调漆师傅,到时候让郑叔安排配合一下。 “烟子,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一位穿着粉红色睡衣的中年女性,身材微胖,衣襟半敞,光腿光脚汲着木屐,伸着懒腰拉开推拉门,打着哈欠。 房门打开,屋内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 她见到卢灿几人进来,也不过掩掩衣襟,毫不在意的瞥了卢灿一眼,“你的男朋友?有钱吗?” 我去!这是什么母亲? 把卢灿和田乐群雷得不轻! 正文 第398章 极品母亲 尾行烟子原本还想给母亲介绍身后的几位,可孩子的啼哭声传出来后,她立即窜过母亲遮挡的房门。 接着,卢灿便听见房间内传来尾行烟子的一声尖利的叫声,“妈妈,你太过分了!” 她母亲不以为然的抖抖肩,再度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你回来就好,小家伙一上午,吵死我了!害得我都没休息好!好了,现在交给你,我还得去眯会。” 卢灿与田乐群惊诧的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母亲? 想到刚才尾行烟子的尖叫,几人都加快脚步。 田乐群探头看了一眼,随即将卢灿推向一边,带着温碧璃和孙瑞欣钻进去。 卢灿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东西不少。尾行烟子正在解衣襟准备奶孩子呢,白晃晃的,没看出来,她看着挺瘦,其实很有料。房间内其她陈设很简单,除了几组贴壁橱,就剩下木板地铺。对了,好像还给孩子装了个吊床,离地一尺来高,晃悠晃悠的。 一人坐在客厅,也没人招呼,尾行的母亲去睡觉,房间里四个女人在逗弄孩子,一个个笑得很开心。 虽然外面破旧,但尾行家客厅,收拾的还挺有味道。竖条栅栏形的墨色方形矮桌,上面放着甜白船型花樽,花虽然枯萎了,可这种搭配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围绕这方桌的,是一套组合布艺沙发,浅棕色条纹,配合棕黄色木地板,同一色系的效果出来了。 这样就形成以黑色矮桌为视觉中心点的整体布局,很统一。 沙发对面墙上贴着两幅装饰画,画面的内容为都是芦苇荡、芦花、野鸭,应该是尾行的手笔,还不够圆润。 卢灿的目光随即落在贴墙的低矮案几上,小型三角木架,支撑着四只瓷质莳绘盘,依次排列。 这是一套春夏秋冬时令景色莳绘盘! 春花、夏蝉、秋月、冬雪,四季景色,各有不同。春花是红漆底,金粉画;夏蝉是褐漆底金粉;秋月和冬雪,都是黑漆底银粉饰,很有特色,其莳绘技巧要比尾行烟子强一些。 譬如夏蝉。 在莳绘作品中,因为金银粉都是撒上漆面,然后再用莳绘笔点描,所以这类动物的动作神态,非常难以表达。因此最常用的手法就是做轮廓,尽量让它看起来像。 但这只夏蝉,最有神采的在双翅。整个夏蝉是采用轮廓的方式构形,但在翅膀上,作者采用了点粉的技法,也就是将金粉撒得很薄,在蝉体上形成两块朦胧的虚影。 薄如蝉翼,就这样被作者表现出来,活灵活现。 这人是个莳绘高手。 卢灿正准备上手这件作品,右侧房间中,四个女人抱着一个女孩子出来了。 “阿灿,你快来看看,久子好可爱哦。” 那孩子确实很可爱,白白净净的,脸庞微胖,头发有些发黄,嘴中含着磨牙棒,嘴唇上耷拉着一丝口水,眼睛出奇的大,瞪着抱着她的田乐群,一点也不怕生,另一只手还在田乐群衣服上用力拽着,年纪大约在一周岁左右。 卢灿伸手逗弄她的嘴角两下,她立即咧嘴呵呵直乐,磨牙棒也不要了,嗒吧嗒吧嘴。 这孩子,真是让人疼得不行。温碧璃和孙瑞欣还只是逗着玩,田乐群的眼睛中却直冒金光,时不时低头亲一口孩子的额头。 “久子?” “嗯,尾行久子。”尾行烟子在旁边答道。 谁也没问,为什么这孩子随母姓名,孩子的父亲去哪儿了这类问题。 “刚才那是?”卢灿指了指左侧厢房。 尾行烟子想起进门前母亲的话,脸颊绯红,微微躬身,“对不起,为我母亲的失礼道歉。” 卢灿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样的母亲怎么会养出这样知礼的女儿?他撇开话题,指指那四只莳绘瓷盘,“这四季令盘,是您父亲的作品?” “是的,是我父亲最得意的作品,我一直没舍得卖!如果卢先生喜欢,我可以……”她的眼中满是缅怀的神色。 东西确实不错,留着欣赏或者增值,完全没问题,只是……此时他更看重尾行烟子自身的技艺。卢灿摇摇头,“我已经购买你的作品,这四季令盘,你还是好好珍藏吧。” “那就多谢了!”她再度躬身感谢,许是因为刚刚奶过孩子有些东西忘记穿了,低头之际,胸前一抹白腻闪过,倒是让卢灿饱了一次眼福。 她自己也意识到什么,连忙用手掩住领口,低头转身。 尾行烟子低头再度鞠躬,“我去问问母亲的意见。” 扭头匆匆离开。 卢灿也知道,自己有轻微的恋乳症,这一医学名词现在还没有,可他就是知道。 无意间偷窥,还被人发现,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她不愿意卖吗?”孙瑞欣还以为卢灿想要买这四季令盘呢。 卢灿忽然想到小丫头刚才摔盒子的模样,嘴角带出笑容,捧着她的额头亲了口,“阿欣今天真威武。” “不害臊,六姐还在这里呢。” 小丫头一个大红脸,扭着身子,躲到田乐群的身边逗孩子玩。 田乐群瞅了她一眼,也笑着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呢,阿欣今天的暴脾气可算是暴露了,以前掩饰的还真好!呵呵,以后我还得哄着你呢,要不你给我来这么一出,我哪儿下台去?” “田姐,你说什么呢?”小丫头往她身上拱了拱。 她从小缺少母爱,和田婶,还有田乐群特别亲,行为中不经意间总会带出一丝娇嗔。 温碧璃一直低头逗弄着孩子,这种事情,她只有听的份。 “什么?!你要去香江!那这个家怎么办?!”左侧的房间中,突然传出一声怒吼,是尾行烟子的母亲,声音有些金属音。 “你家的小崽子,我可不帮你看!能累死个人!还有……你妹妹,你也不管了?” “妈妈……”尾行烟子拖长着音调,在哀求母亲小声点。 她家是木质墙壁,根本就不隔音。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抛弃母亲和妹妹?”那母亲的腔调可没因为尾行的哀求而减弱,反而高亢了两分。 “妈妈,我需要赚钱,养活久子……” “你在东京也一样干活啊!说不定还能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嫁了!对了,那高岛百货家的,就不错啊?你当初怎么不和他交朋友?现在你要是真有本事,把他抢来啊!怎么就看上那个破落户?不听话,当初我是怎么劝你的?现在被人甩了吧,还丢给你个拖油瓶!你呀,眼光一直有问题,人家骗你都不知道!听我的没错,别去什么香江,就在东京……” 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大厅,卢灿和田乐群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 “阿璃,手包中有两万美元吗?” 接过温碧璃从手包中拿出的一沓美金,卢灿将其分成两份,塞在口袋中备用。 尾行烟子是必须要请去香江的,可卢灿不愿意这样的母亲跟着去香江,麻烦事太多。至于孩子,大不了给她雇一位奶妈看顾。再不行,放在卢家大院也可以,江门谭家也搬到香江,都安置在卢家别墅周围,谭家婶子可以照顾孩子的。 他很快拿定主意,既然对方开口闭口都是钱,那就直接拿钱砸,砸到她松口为止。 很快,尾行烟子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这次,她母亲雄赳赳的裹着睡衣跟着出来。 眼神横着扫了卢灿一行人,“就是你们要我家烟子去……?” 话没说完,卢灿直接将一叠一万美元的钞票递到她面前,“这是给你的安置费。” 能清晰的听见她喉咙中咕嘟一声的吞唾液的声音,接着肥手一卷,从卢灿手中将这叠绿钞抽走,手指一捻,钞票呈扇形打开。她又对着另一只手指吐了口唾沫,非常娴熟的点检数目。 尾行烟子也被卢灿的做法惊呆了,捂着嘴唇,瞪大眼睛。 一百张张百元大钞,点检很快,她的脸色缓和多了,很认真的打量卢灿一眼,然后有看看抱孩子的田乐群及另外两人,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女儿,似乎在权衡什么。 客厅一阵沉默。 “只要烟子愿意,去香江我也不会阻止,只是她还有妹妹,今天去逛街…”她伸手摊摊示意又空了。 真是绝了,卢灿还真没发现她什么时候将钞票揣进兜中! 妹妹?逛街?姐姐在辛苦工作赚钱养家糊口,家中孩子没人照看,妹妹还有心思逛街?卢灿瞬间对尾行烟子的妹妹没什么好感。 “这是尾行妹妹的安置费……”卢灿将另一沓钞票搭在她的手掌上。 “孩子……” 尾行的母亲还要开口,卢灿眉头一皱,“孩子带去香江,有人照看,这不用你费心。” “啊?这样啊!烟子,你就跟这位年轻老板,去香江好好工作!”许是意识到卢灿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没敢再提要求。 两万美元接近四百万日元,此时的日元还很值钱。她喜滋滋的躲到一边,将这两叠钞票放在一起,再度点检一遍,偶尔还会抽出一张,对着阳光照照。 还真是个极品! 尾行家,当初究竟发生什么事,卢灿并不清楚,也不想再去过问。不过,尾行的母亲,确实让他很不喜欢。 全过程,卢灿都没问尾行烟子的意见。 尾行烟子低着头,身子瑟瑟发抖。 卢灿本意是让尾行烟子和自己一行住宾馆,可尾行母亲拉着女儿,死活要她留一晚上,也不知搞什么鬼。 只是去工作,不会真的当自己对她女儿有什么想法吧。 话说那对白腻,确实诱人。 卢灿窝在温泉中,甩甩脑袋,水沫四溅,自己最近怎么了?心火很旺!昨晚将田姨折/腾的够呛,又去在小丫头那发泄一通。 今天又冒火,怎么回事? “阿灿,你泡好了吗?”温泉室的门被田姐敲敲。新宿香木园的房间是宅院式,每个小院子都有温泉眼,分成几个浴室。 “田姐,有事?”卢灿低头看看自己的丑态,这一时间不好出门啊。 “御木本玢彦,带着那位中田,来了。” 呵呵,动作挺快啊。 御木本玢彦是御木本熊津的小儿子,虽然没在家族企业中任职,而是选择在富士银行工作,可谁都知道,未来的御木本,是属于他的。 正文 第399章 结构调整 当卢灿赶到房间时,却意外的看到一个人。 长泽茂,润馨瓷器在东瀛的合伙人。 润馨瓷厂的鉴瓷会在三月六日开在名古屋,长泽茂长袖善舞,拉来很多东京知名瓷器经营商和玩家,在樱花飞舞的时节,品茗赏樱花鉴瓷器,很有氛围。 润馨瓷器特卖店开在名古屋昭和寺古玩市场,两家各占一半股权,由长泽家族人负责经营,润馨瓷厂只负责财务审查和供货。上一季度,销量非常可观,要比纳徳轩珠宝东瀛两家店强太多。 这就是有人脉和没人脉的区别。 他怎么参合进这件事?他身边站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御木本玢彦,还有一位局促低头的,中田骏。 “维文君,你来东京竟然不给我电话?”自从上次卢灿在游艇上给与对方特别的“宋式茶道”招待后,长泽茂对卢灿的印象非常好,不止一次说过,卢灿是一位懂艺术的人。 至于这话是真欣赏,还是应付,卢灿揣摩不透,不过此时双方都有需要,顾不上这些。 “啊哈!长泽君可错怪我了。” 两人行的是握手礼,卢灿笑着说道,“我是昨天晚上突然想到来东京看看。正准备稍后给你电话,相约明天一起逛葛西神社的古董市呢。这不,你就来了!” 东京都是东瀛最大的古董集散地,其次是名古屋、再次是大版。 东京都内仅有据可查的古董店就有三百多家,多于任何其他城市,兼营古董的旧货店更有上千家之多。但是,对东京的古董爱好者来说,最有魅力的还不是古董店,而是古董市。 “店”与“市”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固定店面,后者是临时集市。 东京古董市起始于1975年,那时东瀛人兜中很有钱,开始考虑投资,因此古董市兴起,这几年发展的很快,现在已经有六大古董市。 卢灿所说的葛西神社古董市,就是其中之一。位于东京都葛饰区东金町葛西神社内,每月第一个星期的周六周日两天开市(1月和11月因为有祭祀活动不开市),属于露天市集。 长泽茂顿时想起来,明天是七月的第一个周末,他哈哈一乐,“好啊!明天早晨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接我!”卢灿摆摆手,“方便的话,你过来,我们一道走。我还真的不认识道呢?” 两人闲聊几句,长泽茂身边的御木本玢彦也不着急,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聊天。 长泽茂忽然一拍额头,“嗨!我都忘记给维文君介绍。” 他指指玢彦,“这位是我在早稻田大学时的好友,御木本玢彦。” 至于中田骏,不需要他介绍。 “维文君,幸会!”御木本玢彦向前走出一步,向卢灿躬身致礼。 东瀛战后的富二代,大多数都相当有素质,因为他们的长辈经历过战争的困境,所以在子女教育方面,很是花了一番精力。 他们懂得隐忍,含蓄,谦和,在笑脸相迎的同时,并不妨碍在不经意间给对方一刀。眼前的这位,还有高岛义兴以及长泽茂,都有着这种特质。 这种人同样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重利轻人情。 譬如刚才打招呼时,他就没有说任何御木本对不起之类的话,显然,他认为上午的冲突,那是卢灿与中田骏之间的私人恩怨,御木本没必要为此道歉。 也就是说,如果卢灿真的要追究中田骏的责任,他完全有可能将中田推出来。至于说今天带中田骏拜访卢灿,恐怕是御木本所能做出最大的和解姿态。 卢灿看着对方,很快想明白对方的想法,笑笑,然后主动伸手握了握,“玢彦先生,确实是幸会!” 不过,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御木本玢彦和长泽茂看不懂,卢灿竟然主动向中田骏伸手,“中田部长,上午的事情,我希望就此过去,没问题吧。” “谢谢!谢谢卢先生的宽容!”中田骏惊愕半晌后,狂喜的握着对方的手掌,躬身说道。 上午那是一时冲动加上怒火中烧,后来他彻底茫然了。 家族从父辈就开始效力的御木本,并不打算替自己说话,尤其是听完几位古董行专家分析之后。 连身为御木本长老会(形同顾问委员会)的父亲,在仔细询问事情经过后,骂了句“你该死!”不过,父亲还是利用自己的关系,拜托御木本邦彦出面,邀请到卢家在东瀛的合作伙伴长泽茂出面说和。 长泽茂都没开口,对方竟然放过自己? 卢灿的做法,连站在身侧的田乐群都有些看不明白,自己的雷霆万钧之怒,结果被他轻轻放下?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卢灿双手摊开,耸耸肩说道:“商场上求和,求发展,求同存异嘛!” 其实卢灿只是想明白御木本的策略——中田就是个可怜虫而已,没必要咄咄逼人。 “说得好,商场求和为主!”长泽茂双掌轻拍,赞道。 原本应该很开心的御木本玢彦,此刻只能尴尬的呵呵两声。他准备了好几套方案,唯独没有卢灿主动原谅对手这一招。 对方色厉内荏?他可不这么认为,长泽茂上次去香江竞标瓷王堂,吃了他一记暗亏的事情,玢彦很清楚这件事。 猜不透对方,便想要探探。 几人在酒店客舍坐下后,玢彦主动说道:“维文君和田总裁,此行东京,为何事而来?不知御木本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告诉你也没什么,”卢灿笑着摆摆手,“东瀛的两家珠宝店,开业到现在,销售不算太理想,所以去御木本取经学习。” “卢先生准备介入珍珠饰品?”他探身问道。 卢灿去御木本学习,学的自然是珍珠饰品,谁也不希望竞争对手多,虽然玢彦很自信御木本不惧任何竞争。 “嗯,有这想法,不过纳徳轩仍然以玉器为主,钻石次之,其它宝石辅助,至于珍珠……”卢灿沉吟片刻,“只能算上是为东瀛市场开发的一时之需。呵呵,不知道能不能与御木本的多德农场建立供货渠道?” 呃?玢彦有些犹豫。多德农场的珍珠,是御木本家族的根本,被誉为东瀛最成熟的珍珠养殖基地,并不对外供应原材料。 简单介绍珍珠分布情况。珍珠分为海水珍珠和淡水珍珠。 淡水珍珠最大的产地在内陆,约占世界淡水珍珠供应量的九成,譬如北珠、太湖珠都不错。剩下的产能集中在东瀛、南韩、越南等地,有名的有东瀛的琵琶珠。 可惜,淡水珍珠在价值上,与海水珍珠相差甚远,世界珍珠饰品的主流是海水珍珠。 海水珍珠又分为四大产地,南洋珍珠的产量最大,但品质不太稳定;大溪地珍珠很有名,经常会出现极品,黑色(墨绿色)珍珠;中国海水珍珠其实也不差,历史上有名的南浦珠、西珠都是海水珍珠,可惜受铁幕影响和养殖技术的褪化,八十年代初并不出名;最后就是东瀛海水珍珠。 东瀛海水珍珠的特色是形圆、珠径稳定、培育技术成熟,尤其是色彩控制方面很牛,她们的粉色珍珠世界占/有率一直稳居第一,八十年来从未动摇过。 东瀛海水珍珠又以多德农场养殖为优。因此,卢灿这试探,是他的真实想法。 玢彦也在寻思,纳徳轩珠宝进入珍珠饰品行业,御木本是阻止不了的。东瀛市场的珍珠饰品的竞争对手海了去了,他不相信纳徳轩珠宝,真的那么快成为家族的最大威胁。 给对手供货,确实有培植的嫌疑,但同样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掌控对方的市场销售情况。如果对方去寻找南洋珍珠的货源,御木本反而不好应对。 父亲和姐夫会同意的。 想到这,他对卢灿和田乐群笑笑,“如果只是两家店的珍珠供应,应该没问题的。” 两家店?卢灿呵呵,算是急救吧。 货源并不缺,南洋珍珠的市场供应一直是饱和的,大溪地珍珠的采购也不算困难,当然,这其中不含极品珍珠。另外卢灿手中还有筹码,他还可以转向内陆求购中国海水珍珠,或者建立中海珠养殖基地,内陆一定会欢迎的。 珍珠饰品纳徳轩真的只是补充吗? 卢灿从未这么想过!他特意从新加坡赶过来,就有着要将珍珠饰品行业做大的想法! 他太清楚未来的市场走势,未来三十年珍珠饰品市场的涨幅,每年呈百分之三十的速度递增,主要增长点就在内陆——珍珠饰品一直是中华文化圈的主要奢侈品消费之一。 珍珠饰品市场的增长率虽然不如翡翠,但稳定性要比翡翠市场更高,堪比钻石。 看重东瀛市场,是为了现在,其实他更看重的是未来市场。 送走三位客人之后,田乐群听完他的设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不清楚卢灿为什么对内陆市场如此有信心? “那……是要形成玉石为主,黄金、钻石、珍珠三者为辅的产品格局吗?”旁边的孙瑞欣替她问道。 “嗯,”卢灿点点头,捻捻手指,“纳徳轩珠宝的设计中心,也要应对市场做出适当调整,以前的一锅粥设计,不合适。要分成各有偏重的设计部门,加大招聘对应饰品品类的设计人员。这件事,你们回港之后,就可以着手准备。” 纳徳轩珠宝的设计是有问题的,尤其是现在珠宝种类太多,无法形成专业化设计。这次东瀛市场的不理想,并非纳徳轩珠宝没有珍珠饰品,而是设计跟不上。 这才是根本原因!可不是VVT调研报告中的那两点因素。 此次来高岛屋百货走一圈,田乐群应该深有体会。 “就以筹建珍珠饰品设计部为由,将玉石设计、钻石设计和黄金饰品设计分开,甚至还可以成立设计五部,专门负责其他宝石类的设计工作。” 这才是卢灿为东瀛市场不力开出的真正药方。 “至于市场销售,暂时混搭,但最终也要有不同的事业部,这件事也需要提前考虑。” 这句话又隐现卢灿想要拆分现有的店面模式的想法。也许未来,纳徳轩玉器、金银器、钻石饰品、珍珠饰品都会拆分成不同的经营事业部,形成真正的珠宝饰品巨无霸品牌。 卢灿开药方很容易,熬药治病却甩手给田乐群。 她眉头微颦。 此行东京,她确实意识到很多问题,也意识到卢灿说的是正确的,可是想要完成这件事,不容易。纳徳轩的玉器设计是强项、金银饰品设计水平只能说一般,钻石饰品设计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珍珠饰品设计一直当成杂项在做。 现在一竿子要拉出四个,哦不,五个专业设计部,能不挠头吗? “东瀛珍珠设计,我倒是知道两位堪称明日之星,你可以拜访。”卢灿的话让田乐群一阵惊喜,他的目光一向很准。 “一位叫做莱西利子,就在御木本担纲小饰品设计,很有想法的一人,但似乎不受重视。”卢灿摸摸下巴,努力回忆。 这位莱西利子,就是九十年代创立东瀛珍珠时尚品牌阿卡朵的那位。卢灿曾经在她的访谈录上,得知早年在御木本打工的不愉快经历——她在御木本忍耐了整整二十年,最终也没有成为大设计师,她不服气,出来单干,成就一番事业。 现在三十来岁,技艺成熟了吧? 至于另一位,有点难度,塔思琦的设计师拉维塔。 这是一位意大利人,可他爱上了一位东瀛女人,便选择在东瀛居住,最终成为塔思琦珍珠设计师中的传奇。 正文 第400章 捡漏赌斗 “没事,找他的女友谈!”只要有人选,就有方法攻破。 卢灿给出两位珍珠饰品设计师的名单,总算让田乐群眉头松开。 挖人,女性有亲和力的优势,早点后,田乐群急匆匆带着孙瑞欣出门,拜访莱西利子和拉维塔两人。 长泽茂见温碧璃站在卢灿身侧,暧昧的对卢灿笑笑,然后才与对方招呼,“温茶师您好!有空还得向您讨教吃茶技艺!当日吃茶一杯,余香记忆犹新啊!” “谢谢夸奖。”温碧璃曲曲腰,行了一礼。 “维文君真是好福气啊……”长泽茂羡慕得很呢。 卢灿不欲在这话题上多聊,“长泽先生,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神社,是东瀛特产,崇奉与祭祀神道教中各神灵的社屋,本质上和寺庙道观没区别。 葛西神社是葛饰区最大的社庙,社庙前面有一块空旷的广场,被栅栏圈起来,就是每月一度的葛西神社古董市的场地。 门票不贵,二十日元,里面约有三百家摊位,太阳伞或者方形屋伞遮阳,形成一条条过道。卢灿几人来的算晚的,场内人数不少呢,大多数是中年女性,她们是来淘旧货的。 卢灿扫了一眼,种类不少呢,瓷器、陶器、钟表、银器、玉器、字画、书籍、老兵器、料器(玻璃器)、根雕、老和服不一而足。 正准备抬脚往第一条过道中走,长泽茂忽然伸手拦了一把,他笑眯眯的说道,“维文君,要不,今天我们小赌一把?” “赌?”卢灿站定脚步,赌眼力,他还真不怯场,尽管对方很知名。 “嗯,赌一把玩玩,拾万日元以内,两个小时,我们谁捡漏的货品总价值高,谁获胜,不论件数。如何?”长泽茂指指场内,他同样很自信。 卢灿眼睛微眯,对方一定还有后话。 果然,长泽茂的笑容愈发浓厚,笑着说道,“维文君的虎园博物馆在七月十八日试营业。赌注嘛……长泽家展藏在国立博物馆的物件中,有一本《碣石调幽兰第五》,维文君应该知道吧?” 《碣石调幽兰》怎么不知道? 南北朝时南梁弹琴名手丘公丘明所撰一首古琴曲! 后世在这首琴曲的创作者上,曾经有过争议,不少人认为它是孔丘周游列国之后留下的作品,以感慨满腹才华却得不到各国的赏识。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这首古曲的名字叫《幽兰》,其曲调脱胎于民歌《陇西行》格式,又因为这种曲调在很长时间内都在传唱曹操的《碣石篇》,因此叫做“碣石调”,后人将这首曲子称之为《碣石调.幽兰》。 至于“第五”,是这一套曲谱中的第五首,仅此而已。至于其它曲谱,都已经佚失。 这首乐谱,是至今仅存的一首用原始文字谱保留下来的琴曲。 卢灿看过十九世纪藏书大家杨守敬先生的传记,故此得知。 卢灿立即问道,“是武皇则天时期的抄本?” 长泽茂竖起大拇指,“维文真是见识广博,确实是唐女皇时期的抄本。怎么样?你要是赢了,这本唐抄本曲谱,我赠送给虎园博物馆做开园礼物!” 赌这么大? 要知道这本书不仅是曲谱完本,同时还是唐代楷书典范!卢灿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只是对方,所谋者甚大啊! 卢灿狐疑的看着他,“长泽先生想要我付出些什么?” 长泽茂竖起一根手指,“润馨瓷厂二十年东瀛市场的独家销售权,还有……百分之一的润馨名古屋店的股权。” 眯眯眼,卢灿忽然呵呵笑出声来,点点头,伸出手掌,“一言为定!” “啪!”长泽茂在卢灿的手掌上重重拍了一记,“一言为定!” 说完,他指指另一条入口,示意自己从那边开始,然后大踏步离开。 “阿灿,这里可是东瀛……”温碧璃说了半句,担心的看看卢灿。 这一赌约听起来公平,事实上只要想想,这里超过九成的东西都是日式古董,就知道对卢灿并不公平。 卢灿笑着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轻重。 看来自己这趟东京之行,长泽茂起了疑心,难怪他昨天也在场?还以为他热心,帮老同学说和,原来他自己也有心试探润馨瓷厂是否会有其他举措。 润馨瓷器在名古屋打响名头,长泽茂居功至伟,但当时双方签订协议时,双方共同投资开店,并没有签订什么独家销售协议。 在香江及东南亚,润馨瓷器的渠道是与纳徳轩店面捆绑,可东京两家,当时条件不成熟,因此瓷器就没进店,而是采用与长泽家合作单店销售模式。 现在润馨瓷器单店的销量超过预期,长泽茂想要拿独家代理,也情有可原。 最少三五年之内,卢灿还不打算抛开长泽茂,但架不住对方多虑啊! 他担心卢灿此行,借调整纳徳轩珠宝的名义,将东京纳徳轩店面中,加入润馨瓷器,以改变销售不利的局面。 其实卢灿更关心的是那百分之一的股权,如果自己输了,对方股权百分之五十一,大股东,以后润馨瓷器在东瀛的销售,基本全部对方说了算。 这是卢灿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今天的另类斗亮,为了那本古谱,为了润馨瓷器东瀛销售的话语权,还真不能输。 “他……不会搞鬼吧?”丁一忠担心的更直接。 “不会,长泽茂是个骄傲的人。” 长泽茂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这点从他拿出《碣石调.幽兰》古谱就知道。 这本古谱在东京国立博物馆就被定为“特极品”,其艺术价值、研究价值和收藏价值都算得上国宝级别的。因为今天占据地利,所以他自己抬高价码,抛出这本书。 当然,也可以就此分析出,他的心机很深,以重饵诱卢灿上钩。 “阿璃稍后帮我还价哦?” “欸!”温碧璃欢快的答应一声。 卢灿带着两人,走进第一条过道。 第一家店铺是以银器为主,辅助金器、铜器以及日式珠宝。 这种店铺一般难以捡漏,无它,贵金属本身就很值钱,所以这些物品的价值低不了。 果然,卢灿问了一尊手边看起来还不错的人物故事錾纹银罐的价格,六万日元。 江户时期的老银罐,还是很有收藏价值,三百美元的价格,也能接受,但肯定不适合今天的赌斗。 店家是个年轻小伙子,估计是看温碧璃美貌,很臭美的从靠椅后面的布兜中拿出一把梳子,在头上刮了刮,溜光水滑的。 卢灿正准备离开时,眼角瞟了一眼他手中的梳子。 这把梳子造型很有意思,方形六排梳,十公分左右的铜柄,梳子的背面为铜框镶画。 式样有些像现代理发店中的排梳,可卢灿眼睛瞟见的那铜镶画,却又是明治时期的风格,具体画面没看清。 铜梳,很平常的东西,可这把,给卢灿的感觉,有故事。 见那年轻人准备将铜梳放进布兜,卢灿笑着向他伸手,“你的那把梳子,我能看看吗?” 什么怪人?这么多货品不要要自己的梳子?那年轻人诧异的看了卢灿一眼,将手中的铜梳递给他。 接上手,卢灿掂了掂,份量不轻。 先看梳子骨刺面,六排,每排二十四根骨刺,铁力木的,骨刺长度约三公分,顶端带有小圆球。 嚯,感觉对了,这把梳子很不一般! 这些骨刺竟然是一根根削出来的! 手工刀削和车工,区别明显。虽然时日已久,可骨刺圆球以及铁力木的杆子,依稀还能看到刀削的痕迹。 卢灿再看看手柄,很细,可上面錾的是仙鹤纹,这是吉祥长寿纹线。这应该是晚辈献给长辈,或者下属敬献给上司的贺礼,做工很精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背面的那幅画上。刚才看错了,并非铜镶画,而是铜胎画珐琅。 卢灿眉头皱了皱,一把梳子,竟然用上清代宫廷的铜胎画珐琅?这种技法可不是东瀛的,而是典型的内陆宫廷技法。 画面内容为一位德国/军官装束的士兵,骑着高头大马,正在疾驰。因为人物侧身,看不清容貌。远景倒是熟悉,是日式宫廷结构。 这块梳子的铜胎珐琅背板,应该是可拆卸的,否则没办法换断掉的骨刺。卢灿又在铜梳的四边找了找。呵呵,小机关藏得还真隐秘。 这把梳子,主体结构是东瀛人做的,但铜胎画珐琅背板是从清末事情的内廷定制的。 这就有意思了!一把梳子,值得吗? “这把梳子,卖吗?是不是还有相类似的物品?”卢灿没把梳子递给对方,而是放在手心盘玩。 “喏!那还有一件!”那年轻的摊主指了指墙壁上斜插的一件物品。 卢灿刚才还以为是团扇呢,原来这是一柄团镜! 同样是铜手柄、铜胎画珐琅背板,这次的图案为皇室宫廷望月图,再看正面,是一块已经划花的玻璃镜面。 卢灿将这柄梳子和这把手镜叠在一起,对温碧璃使了个眼色。 温碧璃立即拿起那把手镜,模样有些惊喜的,“哇,好可爱,这两件东西能卖给我吗?” 呃?卢灿没想到她表演起来,好真实啊! 那年轻店主挠挠头,不好意思回绝啊,一万日元,两件物品成交。 离开这家店铺后,卢灿立即用小拇指顶住手柄与梳子背板结合处的套环,左右拧了拧,咔嚓一声,铜梳背板的镶边部分,从顶端向两侧弹开。 卢灿抽出那块铜胎画珐琅背板,在最下部被遮掩的位置,有一个圆圈,内部为汉字“正”。 哈哈!长泽茂,你怎么赢我? 第一件物品就是你们东瀛大正天皇的日用品!不用说,那把手镜,也是大正的东西! 东西不算贵重,可是在东瀛,对皇室的尊崇,无形中会为物品添加价值! 正文 第401章 宝玑手表 见卢灿面露笑容,温碧璃猜到这两件物品捡漏了。 她拿着手镜,当成扇子摇了摇,太沉,好奇的问道,“阿灿,这东西有什么历史吗?” 卢灿将那块铜胎画珐琅背板抽给她看,指了指那个正字,“这是本世纪初东瀛大正天皇的物品,不知怎么流落到宫外。” “大正?天皇?就凭这个字就能确定?” 大正她不熟,可天皇她很清楚代表着什么,惊讶的捂着嘴。又从卢灿手中拿过这块背板,怎么也看不明白,一个字,怎么就能鉴定一件物品的使用者? “当然没这么简单。”温碧璃的话恰到好处的挠到卢灿的痒处——成功鉴定一件物品之后,许多鉴定者都喜欢将心中的喜悦分享给别人。 卢灿此时正是这种状态,“鉴定一件物品,需要综合考虑它的各种要素,最后得出结论。” “这种实物鉴定,第一条一定要通过其风格来判定它的年代。喏…”他指了指手柄和镶边的仙鹤纹,“这种纹饰是东瀛明治时代的典型风格,因此,我能大致判定它的基本年代。” “第二,我们需要判定使用者的身份。” “这把梳子是特别定制的,铁力木的骨刺全手工削制,这不是一般人能使用的;其次背板上的皇宫图像也预知使用者身份不一般。要知道,东瀛皇室的规矩要比清代皇室更森严,普通人不可能也不敢用这种图案做背景;第三,铜胎画珐琅的技法,也不是一般饰品所能拥有的,因为它是前清皇室专用技法。这里能够使用到,极有可能是清末时东营商人将内廷工匠带到东瀛,献给皇室的。” “这样一来,范围就缩小很多。” “再看到这个正字印,我就能联想到大正天皇。” “再结合大正天皇的性格,基本就能确定,东西就是他的。” “为什么?大正天皇有什么特殊的吗?”温碧璃对古董一窍不通,对大正天皇根本就没概念。 不怪她,这位天皇原本就是个悲剧。 从他继位到裕仁摄政,只有十年时间,这位天皇其实就是明治和裕仁之间的过度。 大正天皇在婴儿时期的确曾患脑膜炎,精神状态非常糟,曾经在国会议事堂将诏书卷起来当望远镜,恰好被西方记者捕捉到,这件事以“望远镜事件”闻名于世。 《大正天皇实录》(1968年出版)很清晰的记载这位天皇的两大怪癖。 其一就是喜欢往胡须、头发上抹凡士林,梳大背头;其二,大正是个西方崇拜者,喜欢穿着德国骑兵装束,经常骑着高头大马在宫中横冲直撞。 卢灿有些怀疑,这背面的肖像,是不是就是大正本人。 有了这两件东西垫底,卢灿心理安稳多了。只是,东瀛皇室一向管理严格,很少有物品外流,也不知道这两件物品怎么就流落到民间?稍后可以问问长泽茂。 东瀛的古董市,好东西真不少,可摊主也不傻,要价并不低,以拾万日元做本金,真心购置不了多少东西。 捡漏真心不容易,卢灿将这条通道逛完,也不过买了两件不错的物品。 一把江户时期宫廷式样的侍女团扇,正被温碧璃拿在手中扇凉遮光呢。她并不知道,这扇面是江户时期细川家御用画师杉谷行直的作品。 也算一件不错的东瀛老文物。 丁一忠手中拎着的行囊中,还有一件“重量级”家伙——明治时期九层掐丝点焊镂空银球。这只直径只有十公分的银球,内部竟然有八层,每一层银球都是活动的,而且卢灿所能看到的三四层,每一层的银质刻花,各不相同。 这种银质同心圆镂空球,它的工艺特色在于,由内之外,一层层的点焊球体、银片刻花,一点不能马虎,非常繁琐复杂,堪称东瀛银器制作工艺的典范。 这两件物品,卢灿准备送入虎园博物馆,找合适的机会,将其展览出来。 当然,如果稍后长泽茂愿意用他的藏品进行置换,卢灿也不反对。 即便是大正天皇的那两件日用品,在卢灿的眼中,除了名人效应之外,其艺术价值不算太高——最能体现艺术性的铜胎画珐琅与他手中所拥有的,相差两条街。 这四件物品,已经接近拾万日元,主要是后两件物品,不算捡漏。此时,他也无视拾万本金的限制,大不了,到时候拿出几件凑够拾万,超额的,不算到捡漏物件中间去就成。 走完一条通道,卢灿大概明白,在东瀛古董市中,最难捡漏的就是金银器,其次是近现代艺术品,这些摊主很懂行,画作也普遍被重视,珠宝捡漏也很难,最容易捡漏的反而是字幅! 东瀛人对书法作品的价值评估,似乎没有太多的标准,而且对书法的价值,认可度并不高,这可能与他们从未真正形成明晰的书法流派有关。 即便是在东瀛影响最大的“世尊寺流”,也不过是有一些突出的特点而已。因此,东瀛普通的古董商,对书法作品的研究,并不深。 因此,卢灿很快调整自己的目标,将自己的目标重点锁定在书法作品上。 第二个容易捡漏的,是书籍! 这是刚才购买银球时,卢灿与那位摊主闲聊几句探知的——东瀛的古董市,书籍占比数量相当大,那些摊位都被安排在最后两排。 呵呵,难怪刚才赌斗一开始,长泽茂就直接奔着那方向去。 这家伙,心机深得很!书籍鉴定是他的长项! 锁定目标后,卢灿的脚步陡然加快。 可是,世事难以预料。 卢灿带着温碧璃和丁一忠,刚刚转过拐角,拐上第二条直到时,又看见一件物品。 这是一家老钟表摊位,一点五乘四米的摊位上,摆放着六台座钟,能看出来,摊主精心养护过。在每座座钟的中间空隙,还摆放着几支怀表、腕表。 卢灿所看重的目标,就在第一座座钟的旁边,很陈旧的木匣子,放着一只带有银链的甲虫怀表,其甲虫壳上印着一朵香根鸢尾。 卢灿不自觉的走过去,将这只手表拿起来,银质表壳已经发黑灰暗,满是沧桑。 捏了捏上部的甲壳虫触角,表壳打开,露出里面很简陋的表盘和指针。 指针已经停摆,表盘上镶嵌的碎宝石也已经脱落,露出几个小孔。在表盘的最下方,是法文编号“十九”,不知道啥意思。也许,能通过这份编号,查出当年谁拥有这块怀表。 侧面是三根表轴,卢灿用手指捻了捻,表盘的指针竟然还能随着表轴而转动,这说明这支怀表内部的钢簧构建还能正常使用! 卢灿又扭了扭上发条的螺旋轴,放在耳朵边细听,竟然还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机芯没坏。这支怀表,只要修理一番,还可以用的。 卢灿笑着对摊主点头,“这支怀表怎么卖的?” 摊主四十来岁,中年女性,抬头看了眼怀表,又看了眼卢灿,“五百日元!” 温碧璃想要开口还价,卢灿摇摇头。 没必要,五百日元买一支两百年前的宝玑怀表,再还价说不过去! 是的,这只带有香根鸢尾印记的怀表,是大名鼎鼎的宝玑手表的祖宗! 宝玑手表,堪称世界“表王”的存在。 很多人都知道宝玑手表的标志是两根指针,其实最早的宝玑手表的印记(注意:不是标志)是香根鸢尾,使用了二十年。 香根鸢尾是法国国花,这种花和百合花很相似,波旁王朝时就已经确定的,此后一直未曾更改。 瑞士宝玑手表为什么会用法国国花来做印记? 好吧,可能不是很准确,但收藏界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阿伯拉罕路易宝玑先生为了讨好波旁王朝,故意这么做的。 当然,也许这印记,与他对法国有着深厚的感情有很大关系! 阿伯拉罕路易宝玑先生1947年出生于瑞士,十五岁就移居巴黎。在法国,他学会制表的所有工艺,结婚,创业,他的年轻岁月都是在巴黎度过的。 一次贵族聚会上,路易宝玑先生,有缘结识了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为其定制了一只带有香根鸢尾的女士怀表。 此后,他成为波旁王朝皇室的专用手表定制商。为波旁王朝王室成员定制了很多手表,上面都带有香根鸢尾的印记。 这种印记,消失在破旁王朝覆灭之后。 因为使用这种印记的时间很短,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卢灿能知道得益于上辈子的网络。 也就是说,带有香根鸢尾印记的宝玑老怀表,一定大师当年的亲手之作! 接过对方出具的小票,卢灿很仔细的将手表擦拭一边,揣进衬衣口袋。 这件物品,妥妥的馆藏级老物件! 赌斗,自己赢定了! 1980年九月,法国举行一次拍卖会,一只那不勒斯皇后佩戴过的宝玑手表,被宝玑集团总部回购,落槌价为九百六十万珐琅!折合美元两百多万。 这支怀表虽然没有那不勒斯皇后背书,暂时还查不到出处,但它的年份,比拍卖的那支更早,保养的更好。 两者价值相差无几。 能在这家摊位上捡漏一支宝玑怀表,卢灿连带着将她家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又花了伍仟日元购置了一件本世纪三十年代出产的包金宝珀女士手表。 这时,这位胖胖的中年摊主,才真正的喜笑颜开。 “能问一句,刚才那支怀表,您从哪儿收购来的?”卢灿这才问道。 “哦,你说那支老表啊,那支表有缺陷,没有陀飞轮……” 这女人挺实诚。 陀飞轮是机械表中的调节器,也是路易宝玑先生十九世纪初发明的,而这只手表是十八世纪下半叶生产的,怎么会有陀飞轮? “谢谢提醒!”她的话,更印证了卢灿的鉴定! 至于来历,估计很难查清楚了。 正文 第402章 直接交锋 在第三条直道的一家字画摊前,卢灿与长泽茂相遇。 如同猜测的那样,长泽茂手中拎着七本古籍,布兜旁边还插有一幅书轴。 古籍堆放在一起,卢灿只能看见最上面一本,可即便是一本,也让他的的眼睛眯了眯,“长泽先生好眼光,蟹养斋的书籍,都能捡漏?” 长泽茂同样也在看卢灿购置的藏品,因为都是他不太擅长的领域,一时间不好估价。 听到卢灿的话,他自己也有些自得,“真是很幸运,能买到徂徕文宗的相关古籍。这次能有收获,还得感谢维文君的邀请。” 让卢灿不淡定的那本古籍,是包背装《徂徕先生小传》,蟹养斋印制。 这本书的历史不算长,江户时代末期的出版社,可其价值在东瀛文物中,不算低。 先说说这位徂徕先生。 全称荻生徂徕,东瀛历史上有名的儒学大家、哲学家。 这个人,在东瀛江户时代的地位,和中国宋代的“朱熹”有些类似,但他是反对“朱子学”的。 徂徕把君主比喻为父母,四民皆为帮助君主安天下的“役人”,不管是哪个阶级,都对社会有用。“四民”应该“相亲、相爱、相生、相承、相辅、相养、相匡、相救”,才能构成一个合理的社会。 他提出的“君主父母、四民皆役”的社会观,一直影响到今天的东瀛政体形态。 这就是他创立的“徂徕学”。 注意,他创立的是“学派”,而不是东瀛盛行的“某某流”,“学”是宗派,创立者被后人誉为“宗师”级别的人物,两者区别非常大。 其次来说说这本书。 《徂徕先生小传》这本书的作者是清代乾隆至嘉庆朝的学者、书画名家,金匮(今属无锡)人钱泳钱立群先生。 荻生徂(音促)徕一生出过二十多本文集,其中他的《〈论语〉徵》、《〈大学〉解》、《〈中庸〉解》与蟹养斋的《非徂徕学》传入中国,对沿海一带中国儒家学派进行反哺,影响很大。 钱立群先生就是荻生徂徕的拥护者之一。1836年,在钱老先生七十八岁高龄时,受蟹养斋的委托,为徂徕先生做传。 老先生不仅写了小传,还将荻生徂徕的《辨道》、《辨名》等书思想整合,写出这本《徂徕先生小传》的书籍。 这本书在中原同步出版,但版本已经佚失,可在东瀛,由蟹养斋的推动,影响很大,被誉为“中原儒家学派推崇东瀛儒学的典范!” 喏,有了这一名头,长泽茂手中的这本书,价值能小? 呃,顺便说说蟹养斋。 蟹养斋是荻生徂徕的书斋号,老先生去世后,这里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和拥护者的聚集地,慢慢发展成“徂徕学”的弘扬之所。 蟹养斋也印书,印制的非常精美,是后江户时代东瀛知名的印社。不过,他们印制的绝大多数都是“徂徕学”相关书籍。 赌斗没结束,两人都没将自己购买的物品给对方细看。 卢灿的眼睛从那副竖着插在纸袋中的竖幅上扫过,竖轴顶端的轴帽让他的目光再度凝了凝,心中咯噔一下,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赌斗,一下变得有些不太确定。 卢灿自己就是装帧高手,虽然还不知道这幅竖轴是谁的作品,但能用玳瑁做轴帽的作品,一定不会差! 一幅优秀的字画类作品,一本《徂徕先生小传》,还有其它六本自己没看见的书籍。价值未必比自己的那几件准备拿出来赌斗的物品,差多少。 对方只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啧啧!长泽茂的鉴定水平,真的很牛啊! 不行,还得找一件压箱底的物品,才能十拿九稳。 卢灿惊讶,殊不知长泽茂看完他买的货品,同样震惊不已。 那件掐丝点焊镂空银球的工艺很精美,应该不便宜,可架不住价值很高啊! 还有那位侍女手中拿的那把团扇,看其风格,应该是杉谷行直的作品,那可是细川幕府的用品,价值同样不低。 至于那位安保手提的那两件铜制用品,其风格制式,应该是宫廷式样…… 他真没想到,卢灿对东瀛文物的研究,如此之深! 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赌斗,这会长泽茂的心头,也虚得很呢! 两人身旁是字画摊,谁也没说先走,这家店铺极有可能会决定最终结果——两人都清楚,对方扫过的店铺,再想去捡漏,会更难! 见卢灿低头翻弄面前的书籍,长泽茂连忙沉下心,蹲在旁边的藤条框中,翻看斜插在其中的几幅字画。 卢灿看了对方一眼,暗叹长泽茂的选择,很聪明。 这家摊位上,书籍呈两列摆放,整齐的叠在条案上;书画分为悬挂式和插框式。悬挂式书画,价格都不会太便宜——摊主一定是认识这些字画,才将其悬挂出来。 要想捡漏,只能从插框式的书画作品中翻找。 卢灿的翻找速度很快,一叠叠的端起书本,看装帧——东瀛书籍的装帧,以包背装、蝴蝶装、旋风装为主,其中,旋风装的书籍,历史会更久一些。 东瀛旋风装,其实是内陆唐、五代时期的经折装的变种。 那么什么是旋风装呢? 大家见过电视剧中大臣上奏的折本吧,首尾页都用厚纸板贴好,中间折叠起来的那种,那就是经折装。旋风装与其最大的区别,是将折叠起来的内文一侧固定,这样两端硬纸板摊开后,中间内页全部竖起来形成分布均匀的圆弧,风一吹,颇有旋风感觉。 这就是东瀛所定义的“旋风装”,但并非内陆的“旋风装”。 至于内陆的旋风装,呵呵,我也说不明白,想来大体与东瀛的装帧接近吧。 看装帧除了判断书籍历史外,还有另一个用途,那就是判品相——书籍的品相对其价值影响非常大。同一本书,九品与三品,价格相差两条街。 还真的有发现。 卢灿抽出一本书,是桃山时代,绿荷坊木板刻印的《徒然草》,一本不错的古籍。 一问价,摊主识货的很,直接报价三万日元。 长泽茂的眼光从字画上面挪过来,看到这本书,立即来了兴趣,“维文君,这本书让给我可否?我不会拿它参加赌斗。” 卢灿嘿嘿摇头,他直接让温碧璃付给摊主三万日元。 让?不可能!想要的话,还是换吧! 当然,这话暂时没开口。 徒然草,在日语中的意思,接近于“无聊赖”,也就是闲着无聊时写的一些随笔。这本书在东瀛的历史上很出名,它与平安时期女作家清少纳言的《枕草子》、平安末期日/本歌人鸭长明的《方丈记》,并称为“东瀛三大随笔集”。 这本书算是个小漏,摊主可能不太清楚绿荷坊的名称。 绿荷坊是东瀛桃山时代(明代中后期)的刻印坊,以刻印中原书籍为主要业务,属于幕府官刻,但存在时间不长,丰臣秀吉死后,这家刻印社也随即关门倒闭。 看卢灿当自己面收到一本好书,长泽茂有些羡慕,开始努力的在这堆卷轴中翻找。 还被说,真的被他找到一件宝贝。 翻遍柳筐中的字画,没有精品,有些失望,顺手将扔在柳筐边的半截画拿起来看了看。 这一看,不得了。 这是一山水残幅,画幅不大,六十公分宽幅,长幅在四十公分左右,属于整幅画的右半截。 残画的价值确实要小太多,但也要看谁的作品。 《富春山居图》残成那样,不一样是国宝吗? 这幅画正因为残缺,所以被摊主信手扔在一旁。 “这幅残画,多少?” 听到长泽茂出手,卢灿扭头看了看。 这是幅残画,山体完整的表现出来,溪流中小舟只有一半,无名款无钤印。 卢灿瞅了片刻,画幅风格有些熟悉,画笔很秃,笔锋少而钝。 嗯?这是什么画派?很少见啊!钝笔用到这种程度?可偏偏画出来的山水,有力、峻峭,树木和房屋结构简略但稳重! 作者画法奇特但笔力雄健! 卢灿挠挠头,如此钝笔?这是谁的作品? 这幅残画,长泽茂只支付了两百日元。他很得意的将画作递给卢灿看,“维文兄,你看看这是谁的作品?” 整幅画的构图,很有明清文人画的风格,可感觉很突兀,卢灿记忆中,中原文人还真的没有这种风格的。 卢灿忽然想到一个人,脱口而出,“池大雅的十二景残图?” 长泽茂笑着鼓掌,“维文君的鉴定眼光,我辈第一!” 听到夸奖,卢灿却高兴不起来。 好吧,再说说池大雅这人。 东瀛在十七世纪到十九世纪,受中国明清文人画影响,以清雅淡逸、信笔遣兴为特点,形成东瀛文人画。 其中,一部分着重从技法上模仿,格调虽然俗气,但作画技巧上乘,称为南画派;一部分着重以对中国古典文学艺术的尊崇和修养为前提,讲究诗情画意,格调高雅,画风深远,称为文人画。 这两者统称为东瀛文人画流派。 池大雅就是东瀛文人画流派的“指导者”,他在东瀛的身份及地位,与“董其昌”在明末清初江南画派中的地位,很类似。当然,他还难以达到董其昌的高度。 池大雅有个怪癖,很喜欢用指头作画——不用笔,直接用手指涂抹! 这也是卢灿为什么感觉这幅画“画笔很秃,笔锋少而钝”的真正原因! 他的代表作有《名胜十二景》、《山水人物图》等等。 这些作品中,《名胜十二景》其实是残缺的,现存六幅完整的,还有六幅下落不明。 没想到长泽茂这家伙走了狗/屎运,竟然在这里找到半幅《京都落日图》! 两百日元,捡到池大雅的半幅未曾发现的残图,妥妥的一个大漏啊! 这下,轮到卢灿羡慕他了! 正文 第403章 压边藏画 小小交锋一局,长泽茂大胜! 这让温碧璃的心悬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卢灿身侧,替他着急。 和长泽茂分开后,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卢灿的脚步越来越快。 最后一条直道,两侧摊位上摆满了字画、书籍,还有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品。 道路两侧的物品堆积的很散乱,许多物品都放在纸箱中,打开箱盖,任行人捡阅,因此道路很局促狭窄,行走其间都要小心翼翼,与当年乐古道的小摊位有一批。 卢灿正站在一幅悬挂出来的画卷面前。 这幅画很怪。 其一、画幅很满!上下及两侧,没有留白,满幅;其二、此画无留款,也没有钤印。其三,这幅无名款的画作,竟然采用了“宣和装”! 前面没少谈及装裱,中国字画装裱四大流派,分别是苏、沪、扬、京,以及其他地方流派,譬如湖南装(特点是大量使用锦绣)、广州装(用色隽秀而华丽)等等。 宣和装又是什么东西? 宣和装是比这四大流派更早的一种装裱技艺,始创于宋徽宗宣和年间,又称宋式裱、宣和裱,适用于扁宽画心,装裱形式较复杂,需要多种颜色的镶料进行搭边! 卢灿见过不少宣和装的作品,在津门张淑成老先生家中,他出售给卢灿好几幅作品都是宣和装,最经典的就是南宋末年钱选的《花鸟图》和《青山白云图》。 因此他对宣和装很熟悉。 宣和装有几个特点,对后世的装裱影响深远。 天地轴中,天轴为辅轴,用绫包头放水,地轴为垂轴(拉平裱面的),主轴。前后隔水用蜡绢,尾纸用宋笺(韧性很好)。两侧用细绢包边,然后再封边,在装裱过程中,连画心本身共分五段装裱,很精细的。 宣和装的大量使用绢帛,影响到京派装裱;其多色分段装裱,以及窄边形式,又影响到苏装,继而是扬装和沪装。 这幅画的装裱工艺,并不弱于卢灿所见到的任何一幅宣和装,可是,装裱和画,怎么看都不和谐! 难不成也是残画?被后人重新装裱的? 可是不太像,因为画中部的色彩以及整个构图,是完整的。而且作画者的技艺非常高超,黛墨色的山水,棕黄色的纸面,怎么看都有宋代大师作品的范儿。 可是,如此满幅的布局,又不是大师该有的做派——字画忌满,这是很普通的常识! 卢灿想到一种可能,他伸手准备摸摸这幅画,可画作悬挂的位置比较靠内,只得往长条桌方向靠近一些,伸手去够,结果…… 没注意,一脚踢在贴在长条桌放置的一个纸箱上,“哗啦啦”一阵乱响,整个纸箱被他一脚踹翻,东西铺了一地。 “嘶!”夏天的皮凉鞋很薄,卢灿这一脚,如同踢在石块上,脚指头一阵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我靠,那是一小纸箱子残墨块。这玩意硬的跟石头似的,难怪脚指头疼得厉害。 “哎呀!”“啊?”两声同时想起,前一声是四十来岁摊主的,后一声是温碧璃的。 见卢灿不停的甩着脚,她蹲下来,想要伸手脱他的鞋子,“没事吧?” 大庭广众之下,卢灿哪肯?连忙将她拽起来,“没事没事,就是脚拇指有点疼。” 那位四十来岁的摊主,蹲在那里,开始捡拾散落的墨块。祸是自己闯的,卢灿也蹲下/身来,帮他捡拾。 这是一只装肥皂的纸箱子,里面盛放着几十块墨块,都是老墨。卢灿捡起来的几块,上面刻有“小梅花阁”“小梅园”“神烟阁”“鸠居堂”“桂园”等印款。 有一块滚得稍微有些远,温碧璃帮忙捡拾过来,递给卢灿。 这块烟墨已经从墨盒中滚出来,入手很轻,大约是六两墨(墨块的通用重量单位是两),宽两公分,厚一公分,长度在十公分左右。一端已经使用过,有磨损的秃边。 卢灿正准备将这块墨放进纸箱子,可是手感出奇的好! “咦?”他连忙又缩了回来,仔细看了遍。 所看的是背面,墨块虽然颜色沉暗,可光泽如漆,有玉质感;丰肌腻理,有淡淡的鱼鳞斑;最上端的边线因为长时间执握,已经磨损,但下半部分的边线依旧锋锐。 好墨啊!比刚才拿过的那几块墨都要细腻。 连忙将模块翻过来,正面印着四个楷书“翰林风月”。 这是来自中原的李墨? “黄金易得,李墨难求。”这句话大家都听过。很多人认为李墨就是李廷珪制作的墨,这种说法并非不正确,而是狭隘。 更准确的说,李墨是一种松烟墨的名称,可以说是后来徽墨的“老祖宗”。 提到李墨的起源,需先了解易水墨。在李墨扬名之前,冀北易水墨是主流松烟墨种。李超及其子李延珪,出自于制墨世家易水的李家。 五代时期,北方动/乱,李超带领全家人,迁居到歙州。他和儿子李廷珪,利用歙州的桐油、松烟,研制出来的一种混合墨,也就是李墨。 这种墨,着色好,松烟轻、胶质好、调料匀、锤捣细,很快便在南方盛行开来。 李墨,据说存放五六十年后,仍“其坚如玉,其纹如犀”。 李墨据说“其坚利可削木”,抄写《华严经》一部半,才研磨下去一寸,存放数百年,研磨时尚有“龙脑气”(混合的香料,被胶质密闭好)。 宋代文人称之为“天下第一品”。 南唐皇帝南唐中主李璟、后主李煜,常用李墨赏赐功臣。 宋太祖以后,凡皇帝写诏书,都用李墨,每年徽州要向朝廷进贡一千斤墨。 由于朝廷的垄断,市上很难买到李家所造的墨,宣和年间,竟出现“黄金可得,李氏之墨不可得”的奇缺现象。庆历年间,一枚四两的李墨,卖到一万钱。 后歙州改名为徽州,李廷珪被后人誉为徽墨的奠基人。 如何鉴定这块墨,是不是李墨?其实方法没有想象中复杂。卢灿用指甲沿着模块的一侧,使劲刮了几下,然后将所刮部位,放到鼻子下面,深深的吸了口气。 是李墨! 这样鉴别有什么依据吗? 有!这其中还牵扯到李墨的一件秘闻。 其实就是依据李墨的研制特性来鉴定的:李墨并非易水墨那样是纯粹的松烟墨,而是李氏家族在其中增加了一定比例的桐油烟,因此,李墨可以看成是以松烟为主的混合墨。 这也是为什么李墨着色好,色泽黑中泛紫,书画兼宜的重要原因。 懂墨的人都知道,制墨所用材料,是植物、植物油及矿物不充分燃烧所产生的碳素,掺以胶料、香料压模制成。故按其所选烟料,大致可分为松烟、桐油烟、漆烟、石油烟等。 松烟南北皆有,但桐树是属于南方乔木,桐油产于南方,取油桐子榨成,烧成的烟料制成桐油烟。一般十公斤桐油可出上等烟料五百克。桐油烟墨,其色泽黝黑,沉着内蕴。 加入桐油这一秘方,一直被李氏家族视为最高机密,对外宣称李墨依旧是松烟墨,因此误导了很多人。 既然含有桐油烟,那墨块的味道,与纯松烟墨就有些区别。 卢灿的鼻子很灵的,虽然这块墨时日久远,但他依旧闻出一丝丝桐油的味道。 这,就是李墨! 看其包浆,怎么都有数百年的历史,卢灿很怀疑,这就是一块宋代李墨。 有条件的话,可以做做碳十四鉴定。当然,带回香江,让李林灿老爷子鉴定也可以的,他老人家见过李墨实物! 这也是他这般怀疑的另一个原因——台北故宫中存有一块李墨,上面所刻印字迹与这一块一模一样,都是“翰林风月”。 “这块墨我买了,多少钱?”卢灿掂量着这块李墨,问道。 见卢灿准备买东西,原本有些恼火的摊主,平息下来,他摊开五指,要价伍仟日元。尽管不认识,但也知道这是块来自中原的古墨。 呵呵,还价的事情,还是交给温碧璃,温家过去家境不好,她讨价还价的本事不弱。 移开纸箱,卢灿的手指,终于搭到那幅悬挂的奇怪古画的边缘。 裱边很窄,卢灿的右手五根手指,沿着裱边一直向上摸,然后又捏了捏下裱边,心底有谱了! 难怪构图这么满? 这是一幅压边画! 所谓压边裱画,就是将整幅画的四周向内折起,只裱中心画面。 这是一种掩藏真迹的藏画方式。 古时候作画时所留的钤印、字款或者鉴赏印、鉴赏诗,都会留在画幅的空白处,将所有这些全都对折到后面,外人自然难以判定这幅画的真伪。 呵呵!这幅画的装裱者真是高手啊! 这种藏画方式有一个困难之处就是,如何让画心完整的构成一幅让人不觉得过于突兀的新画? 这也是卢灿看多了古画,所以才能从装裱和字画不配上看出蹊跷。 心中有了定数,卢灿很快又从画风和落笔上,猜到作者是谁? 北宋刘宗古! 前文屡屡提及的《宣和画谱》,知道是谁负责整理编撰的吗? 具体谁负责?是宋徽宗本人还是蔡京?业界一直有争论,但这位刘宗古老先生参与编撰,没有人质疑。在元代夏文彦编撰的《图绘宝鉴》中,对此有论述。 刘宗古任职长达二十一年的画院待诏,敕封为成忠郎,也就是皇帝的随从,其画长于成染,不背粉,水墨轻成。 “这幅画,我看中了,两件物品一起,便宜点。”见温碧璃和那摊主,价格僵持在三千日元,卢灿笑着帮她一把。 一共七千日元,一幅刘宗古的压边藏画,一方李延珪墨! “走!我们回去!” 两件物品上手,卢灿怎么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正文 第404章 登普冼家 飞机很快爬上平流层,机舱响起空姐清脆的嗓音,卢灿解除绑在身上的安全带。将藏在有扶手位置的案板抽出,准备看书消磨时光。 温碧璃坐在靠窗的位置,正看着窗外,忽然,她抑制不住的捂着嘴轻笑,肩膀颤抖。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这姑娘,想心事竟然能乐成这样? “没……”她捂着嘴唇,可是眉角的笑意依旧掩饰不去。 “我就是想起中午长泽茂那脸色漆黑,垂头丧气的模样,想想都可乐。” 嗯?提到这件事,卢灿也有些小得意,忍俊不住的笑起来。 长泽茂的鉴定眼光确实很厉害,两个小时,花费八万九千日元,购置了七本古籍,两幅画作、一套三十年代“关东造”银壶及两只银杯。 其中,那幅玳瑁做轴帽的字画,正如卢灿所判定的,一幅精品,是明治时期东瀛皇室御用画家田崎草云的作品——《秋山幽隐图》。 田崎草云是东瀛明治时期首批帝室技艺员(也就是皇室御用画家)。 原姓足轻,幼名瑞白,成年后改名艺,号草云,东瀛江户(今东京)人。少时以仇英、钱沧州、柳松年、盛茂烨等中原画家墨迹为摹本,初师谷文晁,后转师春木南溟,是文晁派举足轻重的优秀代表。以山水、花鸟画见长,后期侧重乡土画创作,作品多次参加国际美术大展并获奖,堪称东瀛画坛巨将。 这幅《秋山幽隐图》是他盛年时期的著作,深得文人画派的精髓。 这幅画拿出来时,长泽茂是很得意的。他是从一位私家(没有摊位而是偷着溜进来卖私货的人)手中花费四万日元购置,是他所有物品中花费最多的一件。 他给这幅画的估价是八千万日元,也就是四十万美元左右。 田崎草云的宫廷画作,而且这幅画上面有“睦仁”私印,也就是明治天皇的私人赏章,此外还有大奎社(明治时期皇室画社的名称)的“一等品”印签。 这个价格合理。 这幅画作很明显是从皇室中盗窃出来的。 长泽茂给出的解释,让卢灿意识到自己所购置的大正天皇铜梳和铜手镜,也极有可能是同时期流落出皇宫的。 大正七年(1917年),东瀛爆发了席卷全国四分之三地区的“米骚动”事件,这一事件对东瀛皇室也是一次巨大打击。与此同时,皇宫内院也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共有四十多名侍卫及宫女逃跑,不愿为天皇服务。 这些人的离开,卷走相当数量的宫内物品。 这幅《秋山幽隐图》就是那时候被盗的。 所有物品,长泽茂最终给出的估值为七十三万美元,说完这个价值评估后,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一比两千的捡漏收获,从未有过,今天真正是大爆发! 当卢灿开始掏自己买来的东西时,长泽茂的表情,真正诠释什么叫从天堂到地域。 第一件物品就是宝玑怀表,原本信心满满的长泽茂的神情阴晴不定。最终他以“破损严重”为由,给出二十五万美元的“中肯价格”。 卢灿笑笑,没和他辩解,对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接着掏出大正铜梳和铜手镜,当着他的面,将铜胎画珐琅背板抽出来,将那个“正”字朝他晃晃。 刚才还是阴晴不定,现在变成严肃无比——他万没想到对手竟然也弄到两件皇宫流落出来的物件。两件六万美元,他给的估价。 第三件卢灿没拿那件李延珪墨,担心他鉴定不出来,而是将那幅刘宗古的画作,当着他的面,拆开宣和装。 这幅画,四边都被向内折叠了四分之一的宽度。新展开的画面,至少是原来画面的两倍多大小,构图一下子变得明晰、疏朗,掩藏的部分,还有两名红衣儿童在水边嬉戏,整个画面亮堂、活泼起来。 在底边,不仅留有刘宗古的钤印,旁边还有一枚苏汉臣的赏章。苏汉臣是刘宗古的弟子,也是北宋知名画家。 书画的右侧,更是出现一系列的朱红赏章及题词。 赏章为“湖州兰坡”“赵话舜品”,这是南宋收藏大家赵与勤赏章印。 题词的落款是牧溪。 卢灿想了半天,才想到这是南宋画家法常的字号。 再往后就没有了,也就是说,这幅画最后不是从赵与勤手中流出,就是从法常的手中流到东瀛。 不知为何,要用这种方法掩藏这幅画? 这幅画一出现,长泽茂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悔得肠子都打结了! 这幅画他也看到过,可是当时真的没太在意,只认为是一幅无名款的涂鸦之作罢了,谁知道内有乾坤,如此精彩! 这幅画如此精彩,东瀛人对宋代画作极其欣赏,他怎么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贬低这幅画的价值吧? 这幅画的价值,不比《秋山幽隐图》低啊! 他脸色灰暗,对方这才拿出三件,价值已经与自己的持平,可对方还有杉谷行直的团扇、绿荷坊木板刻印的《徒然草》这都都没亮相呢。 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本《碣石调幽兰第五》,家族已经传承两百多年,现在被自己送出去,长泽茂如同挖肉般心疼! 田乐群和孙瑞欣两人,还需要坐坐设计师拉维塔夫人的思想工作,顺便等候尾行烟子办理工作签证,三人明天才回香江。 卢灿因为周一有例行的监事会会议,不得不周末下午就往新加坡赶。 ……………… 上午开完会,卢灿刚刚坐下,黄浩东就进来禀告,信贷部总经理葛佳存来了。 “二舅,坐!”卢灿对葛佳存伸手示意道。 他是葛辉的堂弟,卢灿因此也叫他舅舅。 “阿灿,听说你周五给郭家那位提议,被否决了?”葛佳存今年四十一岁,梳着流行的大背头,坐下后直接问道。 卢灿眉头皱了皱,消息传得这么快?“二舅怎么知道的?” “嗨,公司就是一个小江湖,这种事,瞒不住。”葛佳存拍拍沙发扶手,看似感慨道。 “确实提了两条建议……二舅对此有什么意见?” “试试也好,只不过这件事,有些操之过急……和我……我们商量一下,他姓郭的也不敢这样直接拒绝。” 他的话一出口,卢灿的眉头忍不住再度皱了皱。自己的举措,看来不仅郭胜利误会了,自己的下属,似乎也理解有偏差。 而且听葛佳存的意思,自己的几个得力干将,似乎早就有和郭家翻脸的意思。 “您和罗广田他们……碰过头了?”卢灿看了眼葛佳存。 葛佳存因为与卢家有一些姻亲关系,又被安放到唯一的对外部门职位上,很自然就成为卢灿下属中的领头人物,否则他也不会直接上门找卢灿聊这件事。 “我请维克多、罗广田喝早茶时聊过两句,我们都认为,既然已经开枪,那就必须争一争。” “哦?二舅有什么高招?”卢灿笑着追问一句。 “很简单,在董事会上,否决他郭家一两项提案,把这个面子挣回来。” 他说得意气风发,卢灿却第三度皱眉,这不是赤果果的“办公室政/治”了吗? 这肯定是葛佳存自己的意见,维克多和罗广田充其量是附和者。 送走葛佳存之后,卢灿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自己的这位“二舅”,看来难堪大任。他虽然一直在渣打银行信贷部工作,可毕竟是基层工作,眼界还是有限,而且……他似乎毫不掩饰的想着再往上走——卢家如果真的掀翻郭家,大华银行的管理权落在卢家手中,他最不济也会落个总经理干干。 不是很安份啊! 卢灿忽然很想借这件事看看自己的那几位下属,究竟有何表现,不知道接下来又是谁会过来? ……………… 楼上的董事长办公室,郭胜利摸摸花间,他面前摆放着一叠资料,其内容正是周五卢灿所提议的两大类容——ATM和威萨。 这些资料,是他拜托朋友,专门从英国查阅的相关数据要比卢灿所查阅的,更细致和全面。看完后,他不停的捋着头皮。 从事金融工作多年的他,还是能认识到卢灿所提建议的价值。而且,他还知道,香江汇丰银行,似乎已经就ATM机器的使用,准备试点。 大华银行,要不要跟进? 跟是肯定要跟的,这两件事对大华银行有好处。可是,怎么跟?又怎么让卢家那小子服服帖帖,别再异想天开试图染指管理权,这需要动动脑经。 正寻摸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响起。 郭胜利操起听筒,哼哼两句,突然面色变得很不好看,“你是说……去拜访冼罗胜怡?” 这小家伙哦?还真是放得下/身段啊? 你们卢家所购置的股份,基本上都是出自冼家,半年前也是你们卢家帮衬,将冼家拱下管理层的。呵呵,你这一扭头,又去拜访冼罗胜怡? 郭胜利此前还真的没想到卢灿能玩出这一招! 冼家别墅在登普西路,虽然毗邻旺区,可周边绿植环绕,闹中取静。 出门迎接卢灿的是冼罗胜怡的长子,前任大华银行信贷部总经理冼德荣,四十来岁。 他笑着对卢灿拱拱手,语气并非很热忱,“听说卢少手中有家祖的几幅作品?不知能否让我们这些后辈,观瞻一二?” “冼叔客气了!当然可以!” 卢灿示意丁一忠将车后备箱中几幅画抱下来,笑着伸手示意道,“小侄偶然得到这几幅作品,便想着让冼祖给看看,究竟是不是?” 卢灿这句话,也带了点钉子,其语意是,这些画是给你父亲冼罗胜怡鉴定的。 冼德荣盯着卢灿看了片刻,呵呵笑道,“卢少来的正好,家父在家休息呢。请!” 卢家在大华银行的上位,正是踩着冼家才得逞,他很想知道卢灿此行用意。 正文 第405章 姐妹之间 看着祖父留下的这五幅手迹,冼罗胜怡捋着胡须,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感慨什么,连连摇头。 “父亲,这小子今天来……”冼德荣已经猜到,刚才离开的那小子今天为什么来,可是老父亲当面,他还是很凑趣的“请教”。 “就是让人知道,他来拜访我们冼家。” “他怎么什么要求都没提?这么好心给我们家送画?” “呵呵,年轻轻轻,能有这样的机心,年轻一辈中已经算是翘楚了。”冼罗胜怡将这几幅装裱好且精心养护过的油画,叠起来,示意儿子将它存放好。 “他就是想告诉一些人,卢家可以选择的对象,很多。” 老爷子的猜度,与冼德荣的判定,基本一致。卢家小子今天来登普冼家,聊得都是这几幅画,间或奉承的聊两句冼得分老爷子的遗闻轶事,其它的,一句没提。 见儿子嘴唇边挂着一丝嘲笑,冼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计策不在乎巧拙,而在于效果。卢家一定会在最近几天的董事会上,抛出他的议题,而且这议题一定会高票通过。”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冼德荣一凛,貌似还真有可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当时操控的管理层,为什么不愿意继续投资“无底洞”裕廊石化?家中在石油期货市场上,亏了一笔,另外,父亲比较看好新组建的新加坡航空,准备投资航空业。一进一出,哪还有资金投向裕廊石化? 上一轮/大华银行的股份之变后,郭家拿到三成三的股权,一举成为大股东;卢家拿到一成七多的股权,成为第二股东;冼家全面撤资,成为第三股东;新加坡邱家小幅增持,成为第四,其他小股东也多有变动。 还真如父亲所预料,卢灿今天的走访,其实就是表明要强推的姿态。表明给谁看?自然是现在的郭胜利及郭家。 郭家只要不傻,就不会在合作半年之后,明着和第二股东决裂。 因此郭家在卢灿两处态度之后,不会明着反对卢家的提案,反而有可能为这次提案唱赞歌,至于以后,他们肯定会对卢家严加提防。 原本最有可能反对的,是冼家,可卢灿这次走动后,看父亲的态度,是要支持一把。父亲恐怕也有坐山观虎斗,顺便火上浇油一把的心思。 呵呵,卢家高票通过提案的可能性,超过八成! 这一切,就因为卢灿这一次看似无用的走动。 自己还真的小看这小子!他竟然把几个股东的心思,揣摩的透透? ……………… 温碧玉来了,蜷着腿窝在沙发上,用叉子发泄般的插着西瓜片。 “你这丫头,和西瓜有什么深仇大恨?”卢灿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她姐姐去哪儿了?没在客厅,估计又是这丫头找碴吵架来着。 自从温碧璃调任自己的秘书后,她没少和温碧璃闹矛盾,想找田乐群说理,又不敢。 “阿灿哥回来了?”她将叉子一扔,露着两条小白腿,光着脚,奔着卢灿这边来了,往他身上靠了靠,还示威似的对着一间房门瞟了眼。 “行了,站稳了!”卢灿扶着她的小蛮腰一把,往客厅推了推。 “这次来新加坡,公干还是偷着跑过来的?”桌上应该是温碧璃姐妹的茶水,卢灿端起来喝了口问道。 偷着来新加坡,这种事温碧玉没少干。 “切,就知道你会这么猜!”有点小傲娇,她仰着白净的脖子,“我这次可是做表演嘉宾来的呢!” 表演嘉宾?那一定是郑丽君在东南亚的系列巡演新加坡站啰。七月十二日,郑丽君在新加坡涌水体育场,有一场演唱会,新加坡的郑迷们都疯了,一票难求。 没想到她竟然请温碧玉做表演嘉宾? “行,你牛!那你还不好好练练嗓子?被歌后甩得太远,可是件丢面子的事情哦。” “切,小瞧我!”她跪在沙发上,下颌衬在卢灿的肩膀上,“我的唱片你猜猜已经销售多少了?” 呃?忘了,这丫头今年三月份在华星唱片公司的包装下,推出第一张个人专辑,收录的都是去年她在几个影视剧中哼唱的歌曲。这么说来,她在唱片行当,也有些影响力的。 见卢灿不说话,她张嘴在他肩膀上咬住,甩甩腮帮子后才解气。 “哼!一个季度港台东南亚的销量,黑胶突破二十万张,磁带四十万盒,怎么样?” 这个成绩还真让卢灿有些意外,笑着好好打量了她一番,伸手在她得意的脸庞捏了捏,“没想到,还真成大明星了!” “那当然,姑娘天生丽质,本就是大明星的料!” 她眼珠子转转,下巴依旧抵在卢灿肩膀上,嘴巴贴在他耳旁,低声问道,“那个闷骚/货,上你床了吗?” 嗯?这丫头!卢灿不着痕迹的在她翘/臀上拍了一巴掌,“那是你六姐!” “哼!六姐怎么了?她从小就和我做对!” “她成绩好,我学习不好,爹地妈姆就会表扬她,天天骂我!她蔫吧坏,我老实,做点啥事都被家里骂。” 嚯嚯,自己调皮捣蛋,成绩不好,还委屈了?卢灿算是被这丫头打败了! “阿璃,收拾收拾,阿玉来了,晚上我们三出去吃吧。”卢灿对着温碧璃的房间喊道。 “我……就不去了吧!”她果然在房间。 “她不去正好!”听说三人去晚餐,温碧玉顿时撅起嘴,不乐意的咬着他的耳朵,两排白牙嗒吧嗒吧的威胁着。 温碧玉是家中老幺,兄弟姐妹八个,老幺最占便宜,所以她可以娇蛮,可以任性。温碧璃是老六,夹在中间,又是女孩子,所受关注必然很少,所以她沉默、勤奋,学习好,无非是想要籍此来引起家人更多的关注。 这种人更敏感。 卢灿没理会温碧玉的,语气很坚决,“出来吧,我们马上走!” 不一会,温碧璃出现在厅门前,一身水蓝色的连衣裙,一根亮银皮带将小蛮腰束出;梳着高高的盘髻,让她的身材挺拔修长两分;唯一的首饰是脖子上带着那枚水红色的翡翠叶,白皙的肌肤下闪耀着红的诱惑。 一亮相,一股子恬静典雅的味道,就将性格活泼的妹妹压了下去。 争胜之心,无处不在啊。 ……………… 书桌上那厚厚两沓请柬,旁边还有一张表格,是虎园博物馆七月十八日试营业邀请客人名录。 卢灿是虎园博物馆的主人,这些请柬必须他署名。 此次试营业,一共开放十五个厅,字画双厅、陶瓷器双厅、金属器双厅、古籍双厅,古家具双厅、玉器杂项厅、还有一个勉强凑够的欧美艺术厅,以及瓷王收藏厅。 试营业首日,对外公展的物品一共六千一百一十八件,其中虎园博物馆文管会评选出来的特等品十二件,一级品二百一十三件,二级品七百六十六件。 剩余的,基本上都能达到馆藏级或者独具特色。 所以,尽管名称上是试营业,可依旧称得上是虎园博物馆藏品的一次“最精华”展出! 当然,像这种展出,只出现在试营业的前三天,以后嘛,当然要上其他藏品进行替代。 福老、李林灿、谭乐谭老、戴静贤、谭日士等人,正在香江进行最后的试营业检测。 说起来,谭乐老爷子一家来香江后,卢灿才得知,谭老爷子和谭日士,对古籍的研究颇有水准,随即将这两位,塞进缺人缺得厉害的虎园。 “阿灿,要咖啡还是茶?”门口传来温碧璃的询问声。 “不用了,我稍后就休息。对了,阿玉睡了?” 刚才三人出去晚餐,温碧玉要了一瓶葡萄酒,卢灿对此无爱,只来了一杯,温碧璃根本就没接茬,剩下的全被她一人喝了,又哭又闹的让卢灿背着回家。 门外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已经睡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晚上睡书房。” 终于将眼前三百多份请柬填完,卢灿伸了个拦腰,肉肉发酸的手腕。 别墅很快灯火暗淡下去,今晚只能在书房的小卧室将就了。至于大卧室,呵呵,被温碧玉那丫头醉酒后霸占了。 窗外的月色很朦胧,薄薄的纱窗被夜风撩起。 迷迷糊糊中,卢灿感觉有人走近,悉悉索索的似乎在脱衣,随即贴在自己身边躺下,一股子酒味。 是阿玉? 正要开口说话,阿玉已经扑了上来环住他的脖子,疯狂的含住了他的嘴巴。面对少女的突然袭击,卢灿先是有些愕然,随即开始享受起少女那热情的热烈的唇舌来。 两只手,很自然的搭上女孩子光滑的背部。 那身躯一顿,僵硬了片刻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了过来,横跨在卢灿的身上,更加热烈的和他痴缠起来。 随着喘/息声越来越激烈,女孩子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前后摇动起来。感觉到她生涩的手在黑暗中摩/挲,卢灿同样紧抱着她轻轻往上顶着,顺便伸手帮了她一把。 “噢……嘶!”钻心的疼痛,人偷着上床的女孩子终于忍不住发出声来。 卢灿的心抽抽一下,没想到,阿璃这丫头,胆子这么大? 是故意喝酒壮胆?还是让自己误会是妹妹? 正文 第406章 偶遇歌后 “老六呢?”温碧玉见餐厅只有卢灿一人,奇怪的问道。 将餐盘和牛奶推给她,卢灿没理睬她的话,“你上午去哪儿?我安排人送你过去。” “去郑姐的音棚,还是要过一遍,拉拉嗓子。真的被郑姐拉下太多,多丢面子啊。”她撩撩耳际凌乱的发丝,坐在卢灿的对面,探着脖子,“我昨晚就喝多了?是不是出糗了?” 卢灿往嘴里塞面包的动作顿了顿,心道你还知道出糗?昨夜这姐妹俩,一个赛一个的疯狂,这不,还有一个在书房卧室休息呢,估计今天去不了公司。 “你还小,以后别喝了。”将面包咽下,卢灿挑了挑眉。 吃完早餐,卢灿又回了趟书房。 温碧璃还在被窝中,安静地斜躺在床上,俏脸上带着一丝醉人的酡红,薄薄的被单,裹不住曼妙身材。 低头亲了亲红润的面颊,她的长睫毛闪了闪,“我要去上班了,你在家休息吧,早点已经准备好了。稍后我带阿玉出门,你自己收拾收拾。” 这栋别墅中,没有佣人,前面三位安保的一日三餐,有钟点工阿姨过来帮忙做。后院卢灿这边,平时都是温碧璃自己动手的。 “嗯……”声音小如牛毛。 见卢灿关门离开,温碧璃拥着被单,想要坐起来,因为动作稍微大的原因,那处传来一阵肿胀的刺痛。 昨晚真是疯了! 斜靠在床头,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昨晚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措? 自己是嫉妒了?是妹妹醉酒后搂着阿灿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撒娇?还是她肆无忌惮的和阿灿说话所引起的? 平时和阿灿相处,总是感觉有一层薄膜,横亘在自己和他之间。昨晚,看到妹妹醉酒后的神色,忽然也好想这样醉一次。 没成想,最后的结果竟然变成这样…… 她的脸色一阵迷茫。 后悔?没有。只是恐怕和妹妹之间,真的没法调和了。 ……………… 温碧玉从无线艺员培训班毕业之后,相较以前急于出名,现在的她,已经改了很多。她站在音棚中锻炼开嗓子的身姿和节奏,很专业。 卢灿对她摆摆手,转身离开。 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卢灿迈腿出去,便看见郑丽君还有她的经纪人及随从,四五个人拥簇着她正在等候电梯。 卢灿对她笑着点点头。请她代言纳徳轩珠宝,事实证明,这步棋走对了,这位歌后很敬业,所带来的效果,要远超预期。 郑丽君只见过卢灿一次,还是上次在花莲。见电梯中出来的一位年轻男子对自己笑,一开始还以为是认出自己的歌迷,习惯性的礼节,与对方点点头,等迈进电梯后,她忽然想起这人是谁! “哎!卢先生,等等!”一步后撤,将经纪人直接撞到一边,郑丽君快速从随从人员中挤出一条道,抱着坤包,小跑两步,边跑边喊。 “郑小姐,有事吗?”卢灿站住脚步。 呃,郑丽君一愣,刚才只是下意识的要追出来和这位“金主”打声招呼,还真的没什么事。好在她的阅历足够丰富,捂着胸口,微微鞠躬,“能邀请卢先生参加我的演唱会吗?” “哦,这事啊?行,那天我一定到场!”昨天就答应温碧玉去现场,卢灿点点头。 这时,她的港台经纪人管总也认出卢灿,连忙从手包中翻出两张包厢票,双手奉上,“感谢卢少前去为丽君捧场。” “应该是我谢谢你们。”顺手接过,扫了一眼,是右侧包厢座。 “卢先生……我很喜欢您创作的《我只在乎你》,不知道…能不能…?” 郑丽君突然又提了个要求,这是想让卢灿帮忙再写几首曲子呢。只是,说道最后,她自己也知道这要求很冒昧,声音变得吞吞吐吐。 按照约定,《我只在乎你》这首曲子,是纳徳轩珠宝的广告歌,可她太喜欢这首曲目,央求经纪人找卢家商谈,能不能做成专辑曲目? 卢家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我只在乎你》这首乐曲,改编成日文后,去年拿到东京NHK音乐大赏,这可是郑丽君的第一次东瀛乐坛大奖。 这首曲子,虽然署名辉煌二圣,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首曲子的来历。 温碧玉一五一十的将创作的全过程都告诉她了。并且,她还从温碧玉的口中得知卢灿有“喜欢哼唱创作歌曲”的怪习惯,而且创作一般都很随性,不完整。譬如温碧玉的第一张专辑,能卖的这么好,其中歌曲,全是卢灿哼唱,然后让专业人士重新填词曲的。 这会,能偶遇原创作者,郑丽君无论如何都要开口再求一两首这种好歌! “这……”卢灿沉吟了片刻。 这是啥意思?不愿意? 这一沉吟,让郑丽君的心彻底悬空,脸色纠结起来!想要开口提报酬,可对方比自己有钱得多。 她想多了。卢灿在寻思挑哪首歌曲更合适——郑丽君的成名曲很多,可是自己能记全的不多,只能从记忆曲库中翻找。 暂时没想到合适的,等回家再想吧,应该还能扒拉几首熟悉的歌曲出来,到时候挑一首给她就是了。卢灿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对面的歌后,脸色煞白,神色焦急。 这是误会了?卢灿失笑的点点头,“行!我这几天琢磨琢磨!” 答应了?郑丽君兴奋的挥挥胳膊,旁边的麦志玲和经纪管,两人连忙感谢。 自己五音不全的,连五线谱都不认识,传奇歌后求歌求到自己头上?卢灿摇摇头,想想都觉得搞笑。 ……………… 抵达办公室,计统部的总经理闫维芳,已经等候多时。 “卢少,你看看这个!”等卢灿坐下,闫维芳递来一张统计表。 接触半年多,卢灿对金融已经不算是一窍不通,浏览一遍后,他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这是一张新加坡多米尼加财务公司最近三个月的支票承兑记录表。 多米尼加财务公司,是大华银行的大客户之一。他们的主要业务是基金委托服务和短期信贷服务,说白了,就是帮人做理财的。 大华银行也有这类服务,但正规银行的理财产品,收益往往没有这些私营公司高,所以很多小有资产的家庭,喜欢在他们这类公司投资。 而这类公司,本身不具备开户权,因此,他们是需要开户银行授予相关权限的。而银行为何要帮这些“竞争对手”呢? 无它,对方在银行开户,他们客户的巨量资金,会成为银行的流动资金。 这些公司进出的资金远超过普通户头,因此银行特别发展出一种“承兑”支票,好满足他们的资金进出。 承兑支票,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因为资金数量大(当时可没有网络),从汇兑到实际资金到账,有一天到两天的“空窗期”。 这就是漏洞,给某些财务公司透支的机会。 财务公司在两家银行各开一个账户,他交付给甲银行一张巨额的承兑汇票,提走资金,事实上,这张承兑汇票只是空头。而财务公司拿着从银行提出来的款项,去乙银行存入,这样,他账面上有钱了,甲方查询到的款项,是从自己银行提走的。 如果财务公司进行双向或者多头操作,他们的账户上,始终都有巨量资金,可这些资金呢?其实一毛钱都不是他们自己的,都是几家银行自己的资金。 眼前这张表格,显示的正是新加坡多米尼加财务公司最近几个月的汇兑记录,承兑的频率太高!平均每三天要承兑一次! 他们这是利用大华银行的资本,掩盖他们自身资金实力不足,所以才会这么干! 这家财务公司,一定有问题! “下次开管理会议,提议冻结这家公司的资本!”卢灿将这份报表递给闫维芳。 “这是彭博的客户,会不会给人其它想法?” 闫维芳四十出头,老成持重的一位中年女性。她这是在担心,这时候提议封彭博的客户账户,是不是为周五的事情施压? 彭博是郭胜利的手下大将。 ……………… 这章没写完,对不住 正文 第407章 缅北新局 这倒是个问题! 先压一压吧,但要密切关注这家公司的资金动向,一旦有抽资迹象,立即提请封账户! 闫维芳离开后,卢灿掐了掐脑仁。唉,还是玩收藏开心,不用这么费神! 其实他的夹袋中还有一位金融天才,可惜,这家伙赖在伦敦照顾弟弟,实在是兄弟情深。那就是一年多来在伦敦金融市场混得风生水起的康丁.梯若尔。 区区一百万美元的投入,靠跟风英镑以及两伊战争的石油期货波动,现在已经成为资本过千万英镑的大户,在金融城小有名气。 最近他正在操办金融公司的成立事项,新成立的公司,按照协议,他自动拥有超过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而且还是他决策领导,这下更不会来亚洲任职。 算了,还是自己慢慢寻摸人选。其实,自己的秘书黄浩东,还是有些才能的,不过,还需观察一段时间。 ………… 温碧璃美美的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已经时至中午。 将昨晚喝醉时褪下的衣服,一件件捡拾起来,套在身上。床单上一片嫣红,还有大大小小的疤块。 温碧璃的脸色一阵羞红,脑海中很自然的想起昨夜的事。 真没想到做那事居然有这么大的魔力?除了最开始的疼痛,后来彷佛整个人坠入无边地狱,灵魂都在颤抖一般,又像置身于云端,整个人迷迷瞪瞪头晕目眩。 嗨,真不知羞,怎么想这些?摇摇头,让自己重新定定神。 将床单拆下,抱着送进洗衣机,美美的冲了个热水澡,又将早点热热,当成午餐,泡了杯咖啡,蜷着腿坐在沙发上面,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有多久没有这般悠闲和自在过?真不记得了!小时候的记忆,是生活的贫穷,再大一些,记忆中更多的是无休止的劳作、学习。 生活大不易啊。 “哐当”一声,正在胡思乱想的温碧璃吓一跳,连忙起身。 客厅门被重重推开,紧接着飞进来两只皮鞋,然后就看见妹妹温碧玉的那张脸。 “怎么了?”温碧璃心情很好,见妹妹气成这样,主动问道。 温碧玉同样吓一跳,疑惑道:“你……没去上班?” “没…今天头晕…回来歇会……”温碧璃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见她脸色嫣红,与平常确实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温碧玉信以为真,点点头,“你腮红的厉害,估计是发烧了,自己休息吧。”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度唉了一声。 见总算将妹妹糊弄过去,温碧璃心头大定,在单人沙发那边盘腿坐下,很好奇妹妹今天这事怎么了?温碧玉此刻应该在音棚,和郑丽君练习一首曲子的合唱,呃,就是《小城故事》,给歌迷惊喜的。 对这个傲娇的妹妹,她懂得很,问得越紧,她反而越不会说,如果不问,她反而憋不住话。因此,她端着咖啡杯,坐在一旁。 果然,温碧玉再度捶捶沙发,开口了,“欸!问你件事。” 嗯?温碧璃哼了声,抬头。 “阿灿哥……平时和郑丽君联系很多吗?” 事情和阿灿、郑丽君有关?他们俩?没什么联系啊?温碧璃摇摇头,“没见他们联系过。” “这就奇怪了!”温碧玉眉头直挑。 “怎么了?”温碧璃真的好奇了,忍不住追问道。 “没联系,怎么郑姐说,阿灿答应给她写歌?还说出席演唱会?”温碧玉挠挠头,想不明白。 事情很简单,郑丽君求歌的心愿得偿,来到音棚,免不了将这件事告诉温碧玉,捎带着将邀请卢灿出席演唱会的事情也说了。 温碧玉哪能乐意? 在她看来,阿灿哥创作的所有乐曲,那,全是属于自己的! 哪能给别人呢? 一听到这消息,立即心情不爽!可当着郑丽君的面,又不好发作,找了个借口回家。刚才的表现,就是为这事生气呢。 温碧璃抚着光洁的额头,自己这傲娇的妹妹啊,叫人怎么说呢? 也不知道阿灿究竟喜欢她什么?为什么从小就对她刮目相看? 三年前阿灿第一次来温家的情形,温碧璃记得很清楚。 那时老八一身男孩子装扮,调皮的很。容貌?当时老八还是个孩子,根本就没长开,哪有现在这样的容颜?别说几个姐姐,就是自己,也要比她胜一筹。可即便是这样,阿灿的注意力,似乎一下子就被老八吸引过去。 从那以后,老八的好日子来了。先是跟在阿灿身边负责打理茶铺,被他宠了一年多——听说茶铺中的钱想用多少拿多少。然后又是进入无线电视台,再后来又安排专门的团队服侍,将她养成现在的大明星。 温碧璃心思百转,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再加上突然冒出的郑丽君,这让她心头也有些紧张和不忿。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是送你去音棚,偶然碰到郑丽君。郑丽君给我们卢家代言,她亲自开口求一首歌,阿灿不好意思拒绝,才答应的。这事啊,是你想多了。” 温碧玉挠挠头,事情还真的有可能这样。 温碧玉此刻正需要人帮忙拿主意,很自然的顺着话语问道,“那我现在怎么办?” “你不应该回家,而是去阿灿那问清楚。”温碧璃开始帮妹妹出主意。 “去阿灿哥那儿?阿灿哥会不会觉得我胡闹?” “阿灿喜欢你的直率。你要是憋在心底,阿灿才会觉得奇怪呢。”温碧璃白了妹妹一眼,心道,你一向不都是这么胡闹的吗? “她和阿灿联系上,以后再求歌怎么办?”温碧玉又问道。 这倒是个问题。温碧璃放下咖啡杯,将腿拢成一团,颦着眉头,思忖了片刻开口,“你隔三差五的去阿灿那逼歌……要不然,你去找阿灿说说,把他的创作权拿在手中,所有的歌曲最后不都是你的?反正田姐和阿欣又不会要的。” 这对姐妹,因为这一偶然事件,关系变得融洽很多。 以至于卢灿下午回家,发现温碧璃在准备晚餐,温碧玉竟然在旁边帮忙打下手!惊得他下巴掉一地。 ………… 香江,卢家。 “卢哥,这一次缅北公盘很热闹啊。” 王鼎新老爷子坐在下手位,他的说话对象,自然是卢嘉锡。 卢老爷子刚刚从缅北回来——首届缅北公盘,从六月二十三日到七月二日,为期十天。 缅北公盘的开盘,总算是部分缓解缅北矿主与东南亚珠宝商之间的矛盾,参加的客商不少,超过两千多家珠宝公司参加。 此后,他又用几天时间,走了走卢家拥有股权的几家矿场,还参加了龙肯寨金矿采掘庆祝仪式。 龙肯寨金矿,大股东为缅政府,占据三成股份,这让卢嘉锡很忧心——杨家虽然没有公开,可卢嘉锡感觉出,他们还是向政府靠拢。另有两成五的股权,给的缅北军阀;杨家自己,也只占据两成的股权;卢家占据一成五;拉普小镇伊斯兰长老会占据剩下的一成。 “确实挺热闹,只不过……我担心缅北公盘,最终会被政府收编啊!” “哦?缅北,政府很强势?” “是十三家,这次,我观察到,最少有七八家,包括杨家,都在和政府眉来眼去。” 缅北地方势力,以十三家为代表,他们一旦与政府握手言和,缅北翡翠出口的控制力度,将无形中增加很多。即便是卢家,再想要获得新矿口,难度也要大大增加。 “怎么会这样呢?那阿灿去年的一番努力岂不是白费?” 卢嘉锡摇摇头,“也不算白费!也许,这次缅北公盘带给他们更多利益,情形会又有所改观。” 王鼎新摸摸下巴,“还别说,对缅北,阿灿要比您更有优势。不行的话,等虎园开幕后,让这小子再走一趟。他不是在龙肯那边搞了支护矿队吗?也该去看看吧?” 护矿队?提到这支力量,卢嘉锡的嘴角抽了抽。 这次阿灿回来,一定要问清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潘云耕带着老爷子也在龙肯山寨附近走了走,虽然没能窥全豹,可依旧给卢嘉锡极大震撼——这哪是护矿队?这根本又是一支强悍的地方部队啊! 阿灿哪来的这么多资金? 资金?呵呵,都是那大安寺两口井中的东西!还有就是,今年上半年,潘云耕带人,将杭州城外桐君山山腰的凤凰亭,刘裕鸠所掩埋的宝藏,全部取出来。 这两处的宝藏,一半资金用来建设龙肯山寨的“护矿队”! 这支护矿队,在卢灿巨额资金的扶持下,已经有五百多人,现在依旧在扩张。 并且通过杨家关系,从缅甸政府手中,将龙肯山寨买附近地皮全部买下来,以勘探的名义,建设基地。 那一地区,卢灿的记忆中,是八十年代后缅甸所能发现的最大的翡翠矿藏地。 现在,都被他以私人名义买下来。 单单守护这笔未曾发掘的财富,卢灿都感觉现有护矿队规模不够! 接到老爷子的电话,卢灿也感觉,自己需要回去和他老人家商议,这件事不能隐瞒他。 ……………… 七月十一日,大华银行董事葛佳存,在董事会议上提出,为适应新时代银行业发展需求,大华银行可以考虑引入新的经营思路和服务体系,可以考虑引入ATM自动柜员机,以及加入新兴的威萨体系。 他的提案,说的抑扬顿挫。 郭胜利坐在上首,眼神复杂,不过他所看的对象,是自己下手的那个年轻人。 这一方案,最终表决是一周后,可郭胜利很清楚,通过无障碍。 卢家这是真的要插手经营管理权? 正文 第408章 又放卫星 八十年代的舞台灯光,还是以霓虹为主,多多少少还有些三十年代夜上海的感觉。 舞台中央悬挂的巨大圆球滚灯,卢灿总担心它掉下来,砸着郑丽君或者舞者的脑袋。对于卢灿的奇思怪想,温碧璃掩嘴轻笑,并将身体向外侧侧,用行动表示这种人我不认识。 卢灿也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见惯了后世大型晚会上璀璨的激光射灯及奇幻效果的LED数字灯,看眼前这一场被媒体誉为“新加坡历史上最豪华的灯火盛宴”,总是想笑。 好在歌后天籁般的声音,弥补了一切。 此时的郑丽君,嗓音正处于人生巅峰期。 声音很纯净,声线多样,时而是醇厚,时而又轻婉,时而又脆快清冽,时而又高亢豪迈,时而又带特殊的沙哑声,众多的声线随曲风和情感的不同而运用自如,声线运用水平之高在所有歌手中独一无二。 听她的歌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尤其是闭着眼睛,能感觉这种声音能将人的灵魂抽走。还有一些尾音竟然能唱出回声的效果,最明显的如“你照亮我的心”中一句“你的眼睛,默默含情”的“情”字带有绵长的拖音,有回音的效果。 余音绕梁三日大概就是指这个吧。 温碧玉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在合唱时,尽管郑丽君一再迁就,可两人的声线、唱功,差距还是很明显。连卢灿这位不懂音乐的,也能听出来。 难怪一位是音乐家,一位是新生代歌手。 好在小丫头也有自己的台风,独唱时,蹦蹦跳跳的形象,再加上曲调活泼俏皮,台下的歌迷,很给面子给她鼓掌,总算扳回一些颜面。 卢灿更是适时的让工作人员,送上准备好的鲜花。 温碧玉独唱完毕之后,换完装就挤到包厢中,神情不是很开心。一进包厢,就趴到卢灿的膝盖上,撅着嘴不说话。 “你已经做的不错了,她练习多少年?你才学唱歌多久?而且你的风格和她的风格,原本就不是一路的,不用去比较。” 卢灿捋着她柔顺的长发,将她的脸扳过来,又在鼻梁上刮了一下。 “可我不能一辈子蹦蹦跳跳的吧?阿灿哥……你帮我写创作两首曲子,帮我转型吧?” 这节奏不对啊?怎么央求到自己帮她写歌?华星唱片的一帮人,因为她上一张唱片销售不错,现在都围着这位小姑奶奶转,还缺人帮她写歌? “我不会啊。”卢灿摸摸鼻子,尴尬了! “你还骗我?”翻了一对白眼仁,温碧玉坐起身,鼻子哼哼,“你不会?那还答应给郑丽君写歌?” 这事她已经念叨两天了,卢灿的耳朵都快长茧,只得挠挠头,“行行行!姑奶奶你别念叨了,回头我哼哼几首曲子,你找人补全。给郑丽君的那首歌,顺便你也找人填补完善。” “这就对嘛!”温碧玉脑袋抵着他的胸口,钻了钻,“自家人不帮自家人?反倒帮外人?你让我怎么说你?” 卢灿失笑,合着还是自己的错了? 看了眼坐在另一侧的温碧璃,心道我和你姐姐倒是成了自家人,你嘛,暂时还不是。 温碧玉借着要歌,在新加坡赖到周末,逼着他哼唱了六首记忆中的曲目。卢灿能有印象的曲目,无一不是流行乐坛的经典,否则他也记不住啊。 只不过,这些曲子,全是残缺! 温碧玉对他的这种怪毛病,已经彻底无语。好在这一年多,她自己也学过做简谱,按照他哼唱的曲调画出简谱后,再找辉煌二圣帮忙吧。 只是,送给郑丽君的那首歌,温碧玉真心不想给啊。 《最浪漫的事》多好听的曲调!可是……自己真的唱不出来那种感觉呢。 算了,不和“阿姨”计较。给她就给她吧,反正阿灿对这位“阿姨”没那方面的想法就行。 那天演唱会之后,温碧玉仔细观察卢灿和郑丽君的两次对话,很明显感觉到,两人陌生的很。看来真的如同六姐所料想的那样,所谓求歌,就是一次偶遇后的结果。 不过,郑姐的魅力确实难挡,他俩认识之后,始终是个威胁呢。要不……回去和田姐说说,把郑丽君解约了?放着这位阿姨在身边,挺危险的。 回港的飞机上,温碧玉衬着胳膊,倚在窗口胡思乱想。 卢灿坐在她身边,翻看爷爷从缅北带回来的资料,眉头微皱。 缅北的局势变化,虽然自己在里面搅合了几下,可依旧按照历史潮流前进——缅政府对缅北的势力分化效果很明显;军事上,他们加大对罗家势力的打击力度。罗星汗在今年四月份的一场战事中,被打得溃败,从果敢地区撤退,重新缩回迦那山区舔伤口。 缅政府军事上的胜利,狠狠的震撼缅北十三家族。 杨家重新拿回果敢的管理权,可是却没了军事组建权。也许,他们双方达成某种协议了吧。 卢家和杨家关系虽好,但这种涉及杨家根本的事情,他们不会考虑卢家的意见的。这也是爷爷为什么在缅北公盘上,能看到病重的杨秀姑,与缅甸政府首脑融洽的欢笑宴会场面。 这种情况,短时期内对卢家没什么影响,但缅政府在缅北势力过大,并不符合卢家乱中取利的谋划。 得想想办法啊! 卢灿挠挠头,很纠结。 拒缅政府势力于缅北之外,这件事其实不难解决——各方联合即可。可问题的关键是缅北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根本不能形成合力。 自己弄出个缅北公盘,其实就是希望以此为纽带,重新整合缅北各方势力。可是,从爷爷反馈来的信息,缅北各方,为了公盘的利益,自己人先争执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首届缅北公盘,整整拖了一年才开盘的真正原因所在。 卢灿苦笑,自己算是帮了倒忙? 政/治,真的不好玩啊! ……………… 安排人将温氏姐妹送回调景岭,卢灿直接被接回沙田别墅。 这半年,卢灿、田乐群和孙瑞欣,经常会去本岛的东半山别墅住一住。沙田别墅,老爷子不愿意离开,这边老人多,而且离工厂很近。因此卢家的大事决策,依旧在沙田这边。 “你小子,怎么突然和郭家干起来了?”王鼎新老爷子看到卢灿,大手掌在他肩膀上连拍几下,扇得卢灿直咧嘴。 这件事连家中都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郭家老二昨天为此还给你爷爷去电话了。” 郭家老二,就是马来西亚郭敏辉,郭胜利的父亲,兄弟五人中行二,故此在同辈中有这种够二的称呼。 见爷爷也站在台阶上对自己微笑,卢灿连忙招呼一声,给王鼎新老爷子解释一句,“没那么复杂!没想过动他家蛋糕!他们自己想多了!” 卢灿连续三句话否定外界的猜测。 “我就是看自动柜员机不错,另外威萨联卡能有效补充大华银行金卡境外取款能力不足,所以才有这次提议。” “大丈夫做事,问心无愧即可!别理外人的评议!”王鼎新再度笑着摸摸卢灿的后脑勺。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卢灿敢于在大华银行发声,并且态度强硬的去推动,这在王鼎新看来,小子够硬气!真正长大了! “行了,再夸,他要上天了。”卢嘉锡笑着对两人招招手,示意跟自己进屋。 等卢灿洗簌完毕来到老爷子的书房时,他手中多了一张缅北地图。老爷子要问什么事,他还是能猜到的。 “你说什么?龙肯山寨方圆五十里地,下面有巨量翡翠矿?!” 卢灿并没有解释家中那支护矿队是怎么回事,而是将地图摊开,沿着龙肯矿区周围,画了一个扁圆形的圈。 上辈子做珠宝,卢灿哪能不知道缅甸矿区的分布? 果然,王鼎新老爷子听到他这么说,眼睛瞪得溜圆!连卢嘉锡也站起身来,详细端详卢灿画出来的圈线。 这条圈线,东西要长一些,按比例核算,长度在三十多公里,,南北宽度为二十来公里西部、东北部和大部分的矿区离乌龙河较近。 从地质上来说,这里确实应该翡翠矿。 “这一带,没有人比率东来老先生更熟,他当年在陈开钦场口做过一段时间的矿口总监。上次我和率老谈到这里时,是他告诉我的,未来要投资翡翠矿,这一带一定不能错过。” 这话,率东来还真的和他说过,并非信口胡柴。 所谓新区并非没人开采,而是有些场口没有开采价值,还有一些荒废了,整体呈未开采状态。刚才卢灿提到的陈开钦场口——华侨陈开钦先生投资开采故得名,是这一带最早的翡翠矿场,所开采的矿石多数为有色的翡翠,也有一些白底青。后来由于种种因缘,停止了开采,1963年,矿坑被封存了。 “老驴有评估储量吗?”听说这消息来自率东来,王鼎新和卢嘉锡都不怀疑。 率东来不仅赌石厉害,赌矿同样牛!龙肯矿区的的天龙生高绿翡翠,卢家和杨家已经库存了不少。这次两家商议,计划从中秋节前后,慢慢往外放货。 “五个场口,开采五十年没问题!”这话不是率东来说道,而是卢灿知道的。 “嘶!”卢老爷子和王鼎新老爷子同时吸了口凉气。 与王鼎新的惊喜震撼不同,卢嘉锡皱着眉头——这一消息太重大了! 他立即没再纠结护矿队的问题,而在考虑,这么大面积的矿区,如此巨大的矿藏,卢家想要独吞,那是招祸啊! 不说缅政府及地方势力,单是盟友杨家,恐怕都不会淡定! 卢嘉锡瞥瞥孙子,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又放一颗卫星! 正文 第409章 北魏陶俑 “这道圈是什么意思?”卢嘉锡指了指地图。 在卢灿所画的龙肯矿区圈线内,还有一块被特别标识的香蕉形状的线圈。这块地皮狭长,长度有十公里,宽度在一公里到两公里之间。 “嘿嘿……”卢灿挠挠头,干笑了两声,“这是我委托杨家帮忙购置的地皮,护矿队日常训练场地。” 哪有这么简单? 卢嘉锡和王鼎新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想到,卢灿竟然不声不响的在这块肥肉中刳下如此巨大的精华——至于说什么训练场地,他们自然是不信的。 这一方圆二三十平方公里,一定是龙肯矿区的精华所在。 猜得没错,如果对照后世龙肯矿区场口分布图就会发现,这条不规整的香蕉形状,正好涵盖天龙生、雍曲、班加磨、多磨这四个著名的新场口。 “干得好!”王鼎新一掌拍在卢灿的肩膀上,哈哈大笑。在他看来,卢家既然以珠宝行业立家,自然是翡翠资源储备的越丰厚越好。 “不过,你小子那五百人的队伍,想要看住这么大面积,恐怕很难啊!” 王老爷子主动把卢灿在缅北组建的护矿队一事,籍此挑明。 卢灿再度浮现出尴尬的神色,“我怕您两位担心不是?所以才没告诉你们。不过潘哥带的这支护矿队,可和杨家卫队那些脓包不一样,个顶个都是好汉子。” “哦?人员都从哪儿寻摸来的?你这么自信?”王鼎新不信,香江能有多少好兵员?看家护院还成,正式拉杆子对阵,恐怕稀松的紧。 “北边!”卢灿指指北方,嘻嘻笑道,“上次我去内陆,安排潘哥带人去寻访的,都是对越战事后退役的老兵。” 这是今天第二条重磅消息。 啧啧!王鼎新老爷子直撮牙花。 不管内陆兵员素质如何,那都是见过血上过战场的老兵,要比街头流氓阿飞强出不知多少倍。这支护矿队的实力,可不是纳徳轩安保那么简单啊。 卢嘉锡面色虽然平静,可他背在身后的五指搓了搓。 兵凶战危,这东西,能保得一时平安,可到最后往往也覆灭其下。 双刃剑呐!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暂时还看不出来。 “这张地图给我,这件事你对任何人也不要说起。”老爷子将桌上地图收起,叮嘱道。 “另外,你还需要找田坤,从安保队伍中抽调几人过去。五百人的队伍,仅靠潘云耕还有你舅舅家的那些人马,不足以彻底掌控。” “如果方便,分批次,将他们家人,要么接到江门,纳徳轩珠宝在江门建分厂,能安排一些;要么接到香江,安排到箱包厂、服装厂、瓷厂,别让人揪心着家里事。” “此时给他们家人一份工作,是恩情,而且让那些大头兵们,有个后顾之忧。”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考虑好事坏事已经不现实,卢老爷子很快把卢灿工作中的疏忽,一一点出。 嘶!老姜,辣啊! 老爷子点出的几点,卢灿面红耳赤。 这事还真的赶紧给潘云耕发电报,同步办理。 ……………… 从老爷子书房出来,没看见田乐群还有孙瑞欣俩呢。 一问边婶,才知道这田乐群这几天坐镇工厂这边,筹备珍珠饰品设计中心,孙瑞欣则在乐古道那边还未回家。 乐古道太远,得,去加工厂看看吧,也不知道尾行烟子在这边习不习惯。 想起那个瘦弱的东瀛莳绘师,卢灿的眼前很自然泛起自己看过不止一次的那团白腻。 摇摇头,将这无耻的念头甩开,推上很长时间没用过的单车,往加工厂那边而去。 “陈师傅,在这边还习惯吗?” 路过源森居家具工厂时,刚好碰见陈师傅牵着他那六岁的小孙子,在工厂门口溜腿。 陈一权师傅,就是卢灿在君山岛遇到的那位篾匠。今年清明,郑光荣受不了卢灿的怂恿,终于回趟老家祭祖,回港时特意拐到岳阳君山岛。 陈师傅的手艺真心没得说,连他儿子陈路,都是竹木工好手。乐得郑光荣直念叨,卢灿总算还记得源森居。 他们一家子,到香江也不过两三个月。 “卢少回来了?这边好的很嘞!郑老板很照顾我嘞。” 他们一家子,暂时还住在源森居宿舍楼。 不过,搬新家,也快了。 纳徳轩珠宝加工厂、源森居家具两家合伙,在工厂后侧,又圈了了十五亩地。这些地皮,是盖住房的。 这些住房不对外销售,福利房——奖励给有贡献的员工,或者内部价出售给员工。 估计在年底前,第一批员工能入住。 逗弄陈老家的熊孩子两句后,卢灿蹬车拐到珠宝加工厂。 工厂内又添置了一栋四层高的钢架厂房,去年年底兴建的,挂的招牌是“IDC—NDH钻石加工中心”。呃,就是纳徳轩珠宝和以色列IDC合作的“香江中小钻石加工中心”项目。 呵呵,历史上,这一项目是IDC在两年后与金大福合作的。 这家钻石加工中心,是阿维泰维赛尔的女儿伊尔在负责,在现阶段主要为纳徳轩珠宝提供服务,未来会承接对外业务。钻石的货源,均由IDC提供。 一路上,不停的有员工点头问好,到三楼设计展厅时,卢灿看到有一只展柜中,已经陈列了六只莳绘珍珠饰品。 三枚戒指、一对耳环,最为出彩的是那串项链,四颗主珠莳绘,分别是松竹梅兰图案。 尾行烟子的手艺,比自己的描金,要高明太多。 原本素洁的珍珠串,被这几枚金色的莳绘珍珠一下子带活了,显得无比的生动、雅致。 还真是术业有专攻啊!卢灿连连感慨。 “卢君还满意吗?” 卢灿回身,田乐群娇俏嫣然的看着卢灿,她旁边的尾行烟子微微鞠躬。 轻拍手掌,卢灿赞道,“满意,尾行小姐的手艺太让人叹服了!” “如果我们纳徳轩珍珠饰品的整体设计能力有所提升,再加上尾行小姐的惊人技艺,我们的珍珠饰品,一定能震惊行业!” “那时,尾行小姐,也能在莳绘行业,青史留名!” 卢灿这话没有半点虚言——黑石纯子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莳绘艺人,可她在九六年时一次偶然的机会,将莳绘技艺运用到珍珠上之后,很快成为名动东瀛的莳绘大师,而且还获得当年东瀛珠宝设计最高奖。 “多谢夸奖,这一切都是卢君的功劳!” 卢灿的夸赞,让尾行烟子面色绯红,再度躬身致谢。 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大家都在往外走,卢灿陪着两女边走边聊。 单车让安保送回家,卢灿挤上田乐群的车子。 “莱西利子和拉维塔那边的事情敲定了吗?” 田乐群的回答,让卢灿很意外。 “拉维塔的妻子和孩子的工作已经做通,拉维塔自己也答应了,前几天递交辞职报告,最快将于八月上旬来港。不过莱西利子那边……” “她还想在御木本等机会……” 呃?卢灿有些无语。 还真是个死心眼的女人,十年了,在御木本得不到重用,还乐意坚守在那里?也许,正是因为有这份坚持和韧劲,她才能将阿卡朵在短短一二十年内,发展成东瀛珍珠三强品牌。 不得不感慨一句,东瀛企业的向心力真的很强!尤其是那些由公司培养起来的老员工,基本上能影响几代人,恨不得子子孙孙都为这家企业服务。 莱西利子的父亲,正是御木本多德农场的养殖员工。 她不能来,确实很可惜,不过,有拉维塔,也足够了——纳徳轩的那帮珠宝设计人员,需要的是启发,而不是手把手的教授。拉维塔的目光和高度,足矣! 尾行烟子目前住在卢家别墅四号院,和谭乐老爷子一家住在一起。尾行久子交给谭老夫人,还有谭日士的媳妇照看,两人很尽心。 陪孩子玩了会,卢灿这才和田乐群步行回一号院。 见卢灿回来,丁一忠匆匆上前,低声说了两句。 “他人在哪儿?”卢灿眉头抖了抖,向田乐群示意自己有事。 “在安保室。” ……………… “嗨,谢哥!好久不见!”来人是谢三顺,当年乐古道的角头,卢灿的带头大哥。 面对眼前伸过来的手,谢三顺有些发愣。他太清楚卢家最近几年火箭般的蹿升速度,当年的小弟,现如今是正牌的香江豪门大少! 忽然醒悟过来,他连忙起身,握着卢灿的手,抖了抖,“卢少抬举了,当不得哥哥称呼。” 算起来,谢三顺如今也算是卢家的下属——对接江门羊城一带地下黑市文物的出境,就是由他负责的,而他的出货对象又是虎园博物馆。 “谢哥别客气,当年多亏你的照顾。就凭这,喊一声哥没问题。” 卢灿这话不虚,当年他被人打伤,还是谢三顺一帮人将其送到医院的。 陪他聊了几句往事,卢灿见他神色焦急,问道:“谢哥今天过来有事?” “这……”他确实有事,而且事情挺伤脑筋的——他最近从内陆收购来的一批物品,被虎园博物馆退货了! “什么物品?东西带啦了吗?” 谢三顺从口袋中掏出退货单,递给卢灿,又弯腰将脚边的一个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捧上桌面。 看了一眼,退货的条子是李林灿签字的。卢灿有些意外——李林灿是负责精品入库的最后一关审核,这意味着所退货品已经闯过前面两关筛选鉴定! 退货品名为“北魏陶俑”,退货理由“赝品”,退货件数“二十一件”。 我去!卢灿都不用看东西,李林灿的鉴定一定没错,东西是赝品! 北魏陶俑事件,在收藏界太出名! 九四年夏,潘家园古玩交易市场上悄然出现了一批“北魏陶俑”。 此前,北魏陶俑出土甚少,这些外表斑驳的陶俑,很快引起了收藏者的关注。几家国家级的博物馆,则迅速拨专款对其进行“抢救性收购”。 原国家文物局局长吕济民后来在央视回忆说,“历史博物馆买了三次,故宫买了两次。中国历史博物馆花了八十万,故宫呢花了十万吧。” 权威博物馆的举措,引燃了民间收藏者的抢购热情。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向来稀少的陶俑,这一次却似乎总也买不完。而且与以往越买越贵的趋势不同,价格也一直波澜不惊。 这引起了文博部门的警觉。 所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出来的结果让人啼笑皆非:所谓的北魏陶俑,都是孟津县南石山村的赝品! 这件事在收藏圈中流传太广,成就了南石山村的“造假四圣地之首”的赫赫威名! 谢三顺还未打开布包裹,卢灿又想到一件事,脱口问道,“谢哥,这次进货,是不是还有唐三彩?” 相比北魏陶俑的仿制,南石山村的唐三彩仿制,更难辨别! 正文 第410章 防微杜渐 摆放在桌面上的,是三尊北魏十字髻女陶俑。 拢袖、长摆裙、十字髻,陶俑身上隐约可见橘黄釉色,大部分地方已经斑驳脱釉,土锈痕迹自然。 面部呈现自然黑,符合彩陶俑的制作特点——彩陶人物俑绝大多数是烧制成功后“开面”,也就是用颜料描出面部表情,因此这种颜料并非釉面彩料,它在土壤中长时间存放,会自动脱色,呈现“黑脸”状态。 怎么看都是出土的老货,难怪它们能闯过博物馆的初筛和复检,直到入库才被李林灿检出来。 虎园的初筛负责人是于全义,以前是香江一家古董店的老掌眼,复检负责人是奎荣,这种北魏彩陶俑,可能都是第一次接触,有失误能理解。 倒是李林灿老爷子,真让人刮目相看,这中陶俑曾经让无数权威收藏机构上当,可依旧没能逃脱他的“法眼”! 假的就是假的,做得再逼真也是假的! 上辈子卢灿在潘家园看过无数的排列整齐的北魏陶俑,眼前这几件假货,相比他记忆中的那些货品,还要差一点,至少,它还不具备北魏陶俑的神韵。 “谢哥,李老爷子的鉴定没错。” 放下手中的陶俑,卢灿忽然笑着摇头感慨,内陆的赝品之灾现在就开始了? 看来自己得让虎园那帮鉴定师们,现在就得提防——赝品彩陶出现,那么赝品青铜器,赝品瓷器及玉器还会远吗? 听卢灿这么说,谢三顺算是彻底死心,面色灰败,眉头跳动。 这批货没救了!不仅这批货,还有下一批四十多件陶俑、唐三彩,都悬了。 是的,这一次二十一件是第一批,还有一批正在往香江运送。款项,都已经支付,这次算是彻底赔了! “安德福那小子坑我!”他气愤的一拳头砸在木桌上,将三尊陶俑全部震倒。 “谢哥,你别急,先说说这批货怎么上手的?”卢灿示意谢三顺坐下来说。 这事闹得…… 安德福和老荆头收货,谢三顺出货,还是卢灿牵线安排的。从去年年底到今年上半年,谢三顺从安德福那里,一共运来六批货,交由虎园博物馆初检,将能存入博物馆的挑出来,剩余的没收藏价值的,再出给香江几家文物店。 谢三顺没少赚钱,带着疤脸、鸡眼几个兄弟,活得滋润着呢。 这批货的接洽时间,是今年六月份。 安德福现如今在江门、新会、顺德这一带的地下黑市小有名气。这家伙有老荆头帮忙出主意,发展了不少收货下线。 六月上旬,有下线给安德福送来一件陶俑,这件东西很快送到谢三顺的手中。 谢三顺也带了掌眼师傅,这位掌眼师傅打眼了,认为这是一尊北魏陶俑,很有收藏价值,博物馆最喜欢这类物品,建议他拿下。 谢三顺便追着安德福问这件陶俑的来源——掌眼师傅说这类物品是墓葬,随葬品肯定不止这一件。 果然,安德福在两天后带来的消息印证了这一点:东都洛阳一带,有人春耕,翻出一座古墓,这件陶俑就是古墓中的物件之一。那家人当时还挖出来不少,不过要外汇券才愿意出货。 安德福带着谢三顺的掌眼师傅,追着线索,来到洛阳郊区的一个村子,见到这二十一件北魏陶俑。东西,自然被谢三顺的掌眼师傅全部拿下。 这是第一批。 结果在卖完货品之后,那位屋主突噜一句,说他知道还有一家子,几年前曾经翻开过一座唐代大墓,不仅有这种陶人,还有漂亮至极的唐三彩。 那位掌眼师傅回来一禀报,谢三顺能不热血沸腾? 他自己带着这批货先回来,让小弟鸡眼带着掌眼师傅,再度去追踪那唐代大墓的随葬品下落。 这批北魏陶俑进入虎园的时间是七月初,于全义师傅给的评价不低,给谢三顺的报酬也不低。这让他打了鸡血般,催促小弟鸡眼那边,尽快达成协议。 七月上旬,那边的交易达成,货品正在往香江这边走。结果,昨天虎园博物馆来电话了,说是虎园大佬李林灿认为这批北魏陶俑有问题,要退货。 惊天霹雳啊! 两批货物,谢三顺支付了足足六万外汇券,再加上人吃马喂的,里外里损失超过最少三十万港币。 你让他如何不心焦? 卢灿手指不停敲击桌面,沉吟不语。 这事,虎园有责任。且不说谢三顺干这事是自己牵线的,单就初检未能检测出来赝品,造成谢三顺的二次损失,虎园就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另外,安德福未必知道这是赝品。 如果这次就这样退货,以后谢三顺和安德福这些人,还会给虎园送货吗? 沉思良久,卢灿抬头看了眼谢三顺,“谢哥,这次你的损失,我补给你。” “啊?我……这不合适,我只是过来找您确认一下,这东西是不是赝品。不是您说的意思……”听到卢灿这话,谢三顺一愣。他到底是混江湖的,也知道自己走眼了,这损失让卢灿来补,有点说不过去。 卢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事……不是坏事,给我们敲了个警钟。以后你去内陆收货,带的掌眼师傅眼睛要亮堂一些。拿不准的,可以先送回来让我们先看看……真是精品,你可以直接去找福伯或者李林灿老爷子……” 卢灿看了看天色,“今天晚了,我就不留你。你明天上午,带着掌眼师傅去虎园,我给园内鉴定师傅讲讲如何鉴定唐三彩、彩陶人的方法,你们也听听。” “那……我就告辞了!卢少仁义!”他对卢灿抱拳,继而想起对方已经不混社会了,嘿嘿的尴尬笑笑。 “别忘了,把这些陶俑也带上,至于……那批唐代彩陶俑、唐三彩,也都运回来吧。”卢灿指指桌上的北魏陶俑说道,“我准备在虎园前面设一个小展厅,专门展示这类赝品,以作警示。” ……………… 整个虎园的建筑,呈现“双”字型,这是福伯自己看的风水,一帮老爷子们决定的。 草书“双”字是仅次于倒“8”字的内循环字,有生生不息之相,取举世无双、好事成双的寓意。 为何不用倒“8”字? 呵呵,在风水学上,无进无出的结构,本身就是死循环,反而不美。 原来的虎豹别墅,是双字最上面的顶横,其他建筑沿着双字路建设。唯一的入口,留在双字左边的撇上,出口留在右侧的捺上。 园区左侧建设有四百多个车位的停车场,新增加的大坑公交车站,距离入口也就五十步圆,交通非常方便。 园区内不允许行车,即便是卢灿,他也只能将车子停在停车场,然后坐着安保队员开来的电瓶车进去。 虎园博物馆,现在是纳徳轩安保的重点看守对象,足足有八十多名安保队员,分布在各所建筑内。 双字结构的左侧,是新建的办公楼,右侧是员工宿舍房,各有好几排房子。 卢灿抵达虎园博物馆时,戴静贤、奎荣、谭日士三人,领着一帮人,站在台阶上欢迎。这里有从内陆带回来的十多位鉴定师、修复师,也有李林灿去台岛招募来的专家,帮手,更多的是福伯花费一年多精力,培养起来的员工。 人强马壮啊!看得卢灿心神恍惚! 巨量资金的投入终于看到成果,虎园,真的成了! 听说虎园东家要来给大家讲授如何辨别彩陶真伪,原本只能容纳一百五十人的培训讲堂,容纳进来四百多人——这一数目字已经占据虎园正式员工的八成。 混脸熟的有之;持怀疑态度的有之;求知的有之;看热闹的也有之…… 连李林灿老爷子、谭乐老爷子、福伯等老家伙们都来了。李林灿还在下面对他挤挤眼,示意要是讲得不好,自己可是会闹场子的哦! 讲桌上摆放着三尊赝品北魏陶俑,另外还有一只大箱子,是戴静贤从库房调出来的一尊唐三彩马。这件自然是真品,卢灿拿它来做对比的。 卢灿走上讲台挥挥手压下如潮的掌声,笑着说道:“没必要,今天不是来致感谢辞的,大家想听的那些话,我会在试营业当天再说。” 台下不少人诧异,还真的来给大家上课的?不是来宣示自己存在的? 他拿起一尊女乐陶俑,“去芜存菁,是博物馆的第一课题。” “芜是杂草,菁是韭菜花,也就是粮食蔬菜。如何识别芜草?是我们所有鉴定工作者都需要时刻学习的第一要素。” “借助虎园第一次收购赝品这件事,我和大家分享一下,如何识别彩陶制品的真伪!顺便提醒一句,以后仿制的赝品会越来越多,大家一定要与时俱进,学习新的鉴定技巧。” “防微杜渐!谨防以后再度出现赝品青铜器、高仿瓷器等,混入博物馆。” 他盘弄着这尊女乐陶俑,继续说道,“这是一件型制上仿制北魏陶俑的赝品,仿制的惟妙惟肖,堪称高仿、精仿!从他仿制风格和雕工特点上,我甚至都能推断这些赝品出自哪里?” 嗯?这句话有些满了吧,连李林灿都有些不太相信。 “不出意外,这些东西出自内陆孟津南石山村高家。” “二十年代初,这个村里出现一位彩陶仿作高手,他叫高良田。此人最著名的事迹就是仿作了三尊唐三彩马,被东瀛中山商会以四万大洋收购。还有九尊北魏陶俑被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以五万美元的价格收购。” “所以,对这件货品看走眼的鉴定师,也无需灰心,只要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努力学习即可。” 福伯对中原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侧过脑袋轻声问李林灿,“有这人?” 李林灿眼睛直冒光,点点头,“我很好奇这小子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这两件事当年被这两家视为奇耻大辱,一直遮掩,而高良田自己自然不会说……” 呵呵,无它,后世研究彩陶赝品的文章很多,自然带出来了。 “当然,这件物品肯定不是高良田大师的手笔,而是他后人作品,在釉面处理、土锈、雕工等方面,与高老先生的作品,有着一定的差距。” “鉴定这件北魏陶俑,需要从胎、釉、型、工、旧这几个方面着手。” “最大的破绽在土锈。” 李林灿情不自禁的点头,这些赝品,他之所以能发现,正是因为土锈。 “自然土锈它是随着墓穴的坍塌以后,淤泥一点一点淤进去,一层一层淤进去的,这样的土锈非常有层次感。” 他将手中的陶俑举起来示意,“赝品所采用的上土锈最通常的做法是掩埋入土,并且在土壤中混合一定的酸液。埋上半年三个月,也会上土锈。可这种土锈,它往往是颗粒状的,滚圆的。” “两者的差别很大,大家别急,稍后都可以上手看看。” “鉴别古陶器第二大方法,就是开片。” “如同瓷器一样,三彩和陶人,二轮入窑低温烧釉,同样有开片。老物件的开片自然而密集,像干枯开裂的河床一样,往往开裂的每一片的开片中心是往下凹下去的,而赝品开片的中心是平整或者鼓起的。” 卢灿通过对比法,列出七八种他所知道的鉴定古陶器的相关方法,让虎园的鉴定师大开眼界。 这一堂课,也算是奠定卢灿在虎园中的地位——原本有很多鉴定师一直怀疑他的鉴定水平。 就连李林灿在会后,也拍着他的肩膀,难得夸奖一句,“你个臭小子,还是有点货色的!要不……你跟我学考古吧?” 收藏,是兴趣、爱好,甚至可以说是事业,可是……考古研究,就太乏味了。 “不成啊,我需要赚钱,养活这么大的园子呢!”卢灿摊摊手,表情很无奈。 老爷子顿时不说话了,他很清楚,虎园虽然试营业在即,可真正想要赚钱,还早着呢。 正文 第411章 荣耀登场 七月,香江最盛大的一件事就是虎园的试营业。 这半年,有关虎园的传闻太多太多,电视访谈、报刊杂志的报道,以及虎园方有意无意的透露出去的藏品信息,无一不影响着这块土地。 超过十万件的藏品库存量(虚的,宣传需要,实际数目为六万四千多件),六千多件馆藏级精品展示,十五个馆同时开放,公展藏品涵盖中华文物、东南亚、东瀛、欧美各地各国,以及“香江第一大博物馆”的名头,无一不吸引着众多古玩爱好者的目光。 从七月十五日开始接受预订票,试营业第一天五千张、第二天第三天的两万张门票,尽管二十港纸的门票,有些小贵,可依旧很快销售一空。昨天开始接受第四天门票的电话预订,也销售了一万三千张。 温碧璃汇报来的消息,这让卢灿的心情很不错。 当然,这只是好消息之一。 昨天大华银行董事会,复议葛佳存的提案,二十一席董事成员中,除了卢灿缺席,有十四票赞同,四票弃权,两票反对,刚好够三分之二票数,涉险通过。 卢灿在大华银行管理层的第一次发声,还算是比较成功。 电话中,葛佳存毫不掩饰对郭家的鄙视,他认为这是郭家弄手脚,否则不会只是刚满三分之二票额。又开始絮叨他在投票之前,和哪些股东吃饭喝酒拉关系云云。 对这位便宜表舅,卢灿直皱眉头。 他还真的只适合做具体工作。领导职位交给他,害人害己。 不否认,郭家可能有“卡票”的嫌疑,但此时提案已经通过,再议论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卢灿不得不点他一句,“一次次正确提案,带给其他股东实际利益才是最主要的。做好本职工作,其他股东眼睛不瞎,能看出来谁给自己带来的利益更大,这要比喝酒吃饭更直接也更有效。” 葛佳存如果是聪明人,应该能听出来,卢灿对他所负责信托部的成绩并不满意。 作为卢家拿到的唯一对外业绩部门——信托部的主管,葛佳存这半年多来,对信托部的业绩提升,没有太多的想法。 他所采用的那一套,依旧是当初在渣打银行是学到的“绩效考核”那一套。 ……………… 一大早,田乐群便将卢灿收拾的干脆利落。 小圆领短袖真丝衬衣,配上一幅金丝平光眼镜,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成熟。 边收拾她还边感慨,“我家阿灿今年才满十九岁,就能做出这番大事,真是了不起…” 尽管她从来不提,可心底对自己大卢灿几岁,还是有些阴影的。卢灿拥着她,在她耳根旁舔了舔,“田姨,你也拾掇拾掇,我们一起出门。” “作死啊……整天就瞎喊,回头人家笑话!”在卢灿身上捶了一下,可毕竟这句话让她想到更多,脸色顿时红润起来。 今天的虎园,装饰的花团锦簇,客人们送来的花篮,以及园区管理人员添置的绿植,将双字路,摆放的满满当当。 上午九点三十五分,今天的第二个好时辰,虎园大门终于打开。 六只迎财狮子率先进入园区,迎财进门! 到来的客人中,港督麦理浩爵士、英女王特别代表钟懿杰爵士,英议会下院副议长利蒂安爵士,是英国势力的三大代表。 各国驻港领事馆的领事、副领事、参赞等来了二十多位。 至于内陆和台岛,这次全是正职出席。 内陆这次派出的阵容相当强大,统/战、侨办、新华香江社等部级、司局级一共六人,此外还有好几位卢灿听过名号的未来大人物,夹在人群中间…… 至于台岛这边,同样不差,以教育部朱汇森为首,国立清华校长毛高文副之。五六人中,蒋复璁老爷子来了,卢灿被这位老爷子看得头皮发麻——他从很早就盯上卢灿手中的东西,最终一场空。 这些人物,是老爷子卢嘉锡亲自陪同。 为了避免接待上的疏忽,今天的虎园嘉宾是错半小时接待。 等一批客人进馆之后,十多分钟,第二波客人又来了!这次是地方望族及东南亚豪门。 香江的林、郭、霍、郑、周、傅、李、包、罗、冼、纽壁、沈……接到请柬的大大小小豪门基本全部出席;另外还有新加坡邱家、郭家、云家以及大华银行所在的股东家族;台岛的李家、林家、吴家、江家,楚家、叶家等;缅甸来得也不少,泰国、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等地的华人家族,也来了不少。 这些都有卢灿和福伯负责陪同接待。 李林灿负责接待的是第三波客人,来自东南亚文化界和收藏界的名人名家。 郑光荣负责的是第四波商务合作伙伴及访客…… 最后才是今天购票的五千名普通观众。 今天的虎园十五个展厅,精品尽出。 蒋复聪本来是不准备来的,可是当他从钱穆口中得知某些内部消息后,忍不住还是来了。消息太震撼了,他需要亲自来复核一下,不管能不能收入台北故宫,这些作品的出世,都是华人之幸。 搭了一把身边戴静贤的手,八十多岁的老爷子,迈腿走进书画展厅。 这位老爷子,是第一批客人中最懂行的,也是最权威的,因此卢灿安排戴静贤亲自陪并掺扶——两人在钱木老先生家就已经认识。 书画为收藏之祖,原来的虎豹别墅,被改建为书画双展厅。展厅内是全密闭式,分为挂展和台展两种,挂展的墙壁前面,竖着厚厚的玻璃墙,台展同样被玻璃罩盖上。 老爷子对里面的设置很满意,不比台北故宫差,不过,老爷子还是对戴静贤提了条建议:“小戴,灯光太亮了,对书画的保养不好。” “欸!谢谢蒋老。”尽管戴静贤很清楚,今天将所有灯光打亮是为了迎客,他还是衷心谢谢老先生。 “王羲之《瞻近帖卷》在哪儿?带我去看看,对了,还有顾恺之《洛神赋图卷》。对了,还有《陆玄致从叔陆痒书》……”老爷子拍拍戴静贤的手,催促道。 这里的名画不少,不乏珍品,可对于见惯了珍品文物的蒋老爷子,还算不得什么。真正被他看上眼的,以他所说的三件为珍。 除了《陆玄致从叔陆痒书》,其它两件宝贝,都是玖宝阁秘藏,多年来第一次面世! 也正是这三件绝对国宝级珍品的展示,才吸引了众多的收藏家,以及无数的收藏爱好者,从世界四面八方赶到虎园的。 在字画一馆最中心的位置,玻璃罩将这件小幅作品保护的严严实实,四周拉起警戒线,参观者只能在一米外观看。展台旁边,还有一名安保,时刻盯着这件藏品。 这里展示的,正是王羲之的《瞻近帖卷》。 可惜,并非墨迹本(原本),而是智永大师的摹本。 智永大师又是谁?书圣王羲之七世孙,第五子王徽之后代,号“永禅师”。他是南朝到隋代的著名书法家,也是“永字八法”的最早提出者! 智永大师一生为推广王门圣书,不懈努力。所临《真草千字文》,楷书草书逐字对应,便于初学者诵读、识字、临摹,一共撰抄八百多份,广为分发。 蒋复聪老爷子来到虎园,最主要目的就是奔着这份智永大师临摹的《瞻近帖卷》。 巧了,他前一段时间去东京,恰好在东瀛收藏家小川正字广巳家中,看到一本《真草千字文》。蒋老认为此墨迹本为智永真迹,正想办法确认——如果是真品,再想办法购回到台北故宫。 这不,回台岛与兄长钱木老爷子聊起这件事,结果从钱老那得知,虎园博物馆不知从哪儿收来一批天籁阁旧藏,其中就有王羲之《瞻近帖卷》智永摹本。 不仅如此,这批天籁阁旧藏中,还有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卷》残本,大量的宋代书画藏本。据他弟子戴静贤透露,这批旧藏,以价值连城形容,毫不为过。 也不知卢家小子从哪儿弄来的?这事,连戴静贤都不清楚。他只记得那天晚上,一帮人趁着夜色,将一只只大箱子运到库房。 开箱的人员,只有卢灿、福伯还有李林灿三人,里面究竟有什么,也没有正式登记成册,而是做成了秘册。 第二天,李林灿见谁都乐呵呵的!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见到实物,蒋老爷子才不管什么警戒线,直接将警戒杆挪走,迈腿就进。 旁边的安保想要阻拦,戴静贤瞪了他一眼。 《瞻近帖》是小本尺牍,也就是小幅书信,是王羲之写给妻舅郗愔的一封信,信中对郗愔来会稽居住的消息,感到高兴和期盼,并希望他能告知来期。 老先生趴在玻璃展柜上,用手扶着老花镜,一点点细看,边看边念叨,“烟霏霹结,状若断还连;凤翥龙蟠,势如斜而反直。” 安保不懂,戴静贤懂啊,这是唐太宗李世民夸赞王羲之的小草书的一段话。 这幅尺牍上,一共有十九枚钤印,将周边盖得密密麻麻。 最早的题款是唐代虞世南的“鸾飘凤泊,得偿所愿”,当时私人印章不甚流行,只有落款和题词。 鸾飘凤泊形容的是字好,得偿所愿形容的是自己心情畅快。这八个字也说明这幅摹本出现的原因——虞世南是智永大师的得意弟子,这幅字是他找师傅求来。 这么推测,虞世南应该见过真本。 想想也正常,智永大师当时还拥有王羲之《兰亭序》的墨迹本呢,只不过被酷好二王的唐太宗李世民给收罗走了。 接下来似乎沉寂了一段时间。 第二枚已经是钤印——“渤海图书”。 很现代的一个名称,可蒋老爷子是谁?他很轻松想起,这是唐武宗李炎的私人藏书印。 也就是说,这幅画曾经进入过唐皇宫。 第三枚印章,已经从唐末跨入五代时期,是杨凝式的“虚白”印。 杨凝式在书法历史上历来被视为承唐启宋的重要人物,字虚白,唐昭宗时进士,官秘书郎,后历仕后梁、唐、晋、汉、周五代,官至太子太保,世称杨少师、“杨六代”。 第四枚印章,已经进入中宋,钤印“君谟”,这是宋四家之首的书家蔡襄的字。 ……………… 其中最多的是天籁阁或项子京的印签,一共九枚,可见这位老先生对这幅作品的喜欢程度。 最后一枚钤印,“淡翁”,是道光年间的书法家叶志铣的别号。 十九枚题款或印章,将这幅字的传承脉络描绘的清清楚楚! 正文 第412章 敲诈勒索 虎豹别墅的顶层在大整改的过程中,被改建成虎园博物馆监控中心。 六十四块监控屏幕,将园区所有场馆、主活动区全覆盖。 此刻,值班人员将一盘盘监控录像倒带快闪。 王坤、潘云耕还有一名矮瘦的男子,站在四名值班安保队员的身后,面色严肃。 为了保障这次试营业开园的安全,潘云耕带了二十多名好手,从缅北回港支援。可是,今天下午,依旧发生两起盗窃案件,就在十五分钟之前。 并非对园区物品,而是偷盗游客的钱包,损失虽然不大,可这毕竟关系到虎园的名声——今天园区来了上百家媒体,都盯着呢,估计这会都有媒体往回发消息了。 葛七已经去联络这一带的角头,看看是哪家的二货出来捣乱? 园区里面,王坤和潘云耕脸色也不好看——八十多名安保,还有上百名工作人员,竟然在眼皮底下发生偷窃案件? 这是打脸啊! 站在两人身侧的,是原四十一军一二一师师部直属反侦察营的尖兵黄义虎。这支部队,虽然是地方部队,可他们却是对越战争的先锋军。 黄义虎立过二等功,因此身材矮小,为人机警,被战友戏称为“黄虎” 黄虎者,猫也! “暂停!”他眼睛盯着屏幕,忽然一拍前面值班安保的肩膀叫到,“往回倒两秒!” “就是他!这人很可疑!” 屏幕定格在一位提着手包的瘦高男士的身上,有些模糊,可还是能分辨出此人的面容及表情。 “理由!”田坤虽然是飞虎队的,可对侦查方面,没什么心得,看这人似乎没什么异常,神色坦然的很呢。找这样一人很容易,可是万一弄错了,虎园这边也要担风险。 “左手提包不合理!另外,他的包口未能全部盖上,而是露出一条缝隙。”这眼力,确实够牛,连隐隐约约的一条缝隙都能看见。 这两条理由够了吗? 够了! 一般人都习惯于右手提包,此人却左手提包,右手空出来了。 空出来干什么?偷东西啊。 至于包口留缝隙,便于快速将偷来的货品塞进去。 田坤与潘云耕对视一眼,田坤马上对着对讲机呼叫开来。 桂金山哼着小曲,拎着皮包,走进金属器二馆,眼睛冒光——这里陈列这众多的钱币,尤其是中岛展台上成排摆放的五百七十多枚古罗马金币、银币,实在是太诱人了。 这要是弄出去,能卖多少钱? 可惜,这里人不少,安保虎视眈眈,难以下手啊。 感觉有安保在自己身上扫了一眼,他有些警觉,不过,也没太当回事。刚才得手两只钱包,园区内有一阵子小骚动,这会肯定会加强监控。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得手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往人群最多的地方挤去。 整整衣襟,轻咳一声,目不斜视,直接向古罗马金币展台走过去。 即将挤入人群时,旁边冲过来一位壮汉,狠狠的撞在他身上。 桂金山一闪身,可对方的手臂,依旧挂在他的身上,巨大的冲力没能卸掉,他依旧被撞了个趔趄,然后被对方雄健的身躯直接扑到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那壮汉连忙起身道歉。 “您二位,到旁边的休息室坐坐,不要影响大家参观!”事故浦一发生,立即有两名安保过来,一人一边,将桂金山掺扶起来,合着那位壮汉,直接将他往旁边的安保室押送。 桂金山行走江湖有些年头,哪能不知道自己被扣押了?张嘴要喊,被那位壮汉在腰间部位戳了一下,嗓音全闷在喉咙中。 旁边参观的群众看了眼,没太在意,这种碰碰撞撞,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很常见。 园区的大广播很快响起失物招领通知,从失窃案发,到找回失窃物品,不过区区二十五分钟,让喜欢热闹的媒体,很是兴奋了一番——今天的报道,又有精彩花絮了! 桂金山,下九门中的盗门独行客,在香江颇有名气,可惜独来独往惯了,见过他的人不多。多年以后,他那几位不多的朋友,竟然意外的在纳徳轩安保队伍中发现了他。 那时,他混得不错。 ……………… 中午午宴完毕,一帮子狐朋狗友,相约去蓝湾水润游艇俱乐部玩海漂。 海漂,是今年流行起来的一项娱乐活动,胖瘦二头陀鼓捣起来的玩意——游艇绕圈将海浪激起,海水圈中放置几条小帆板,让这些富家公子在帆板上体验风浪搏击的感觉。 没想到,这一娱乐,极受欢迎。 卢灿心底暗自感慨——这帮富家子,究竟无聊到什么程度,才会喜欢这种事? 蓝湾水润俱乐部组建的时间不长,连正式的俱乐部大楼都还没建好,只得买下蓝湾小李村的几间民房,改吧改吧做成俱乐部中心。 今年三月,阿尔达汗送来第一批五艘游艇后,才正式开业。 许佳闻经营游艇俱乐部很有心得,完全开放式——不买游艇无所谓,每年五万港纸的会费,你可以电话预约免费使用这里游艇。 这一举措很受那些二三流豪门家子弟的欢迎。 当然,售卖还是主要的。 这里豪门子弟多了,自然有了攀比,你购买价值五万美元的,对不起,我的比你贵一点,不多,就十万美元的丽娃运动款。 别看只过去四五个月,这里除了游艇俱乐部自有的五艘艇,还有十二艘豪门公子哥买下来之后寄放在这里的——每个月游艇俱乐部会免费保养一次,为期三年。 因此,这家游艇俱乐部,人气很旺,俨然成为香江豪门子弟新据点。 许佳闻、许家耀、阿尔达汗、杨坤,桑德拉.吉瑞、罗大伟、胡炯、胡旭,还有自己跟过来的邱百龄、黄栌和郭少瑷,再加上卢灿,一行十多人,开上三艘丽娃游艇,拖着三艘小帆板,准备去玩“海漂”。 “怎么样?兄弟我说到做到吧。想想真过瘾,一年时间,老子竟然真的把游艇俱乐部搞起来了!哈哈,我就是个天才!” 许佳闻很自得,摇头晃脑的在卢灿面前嘚啵嘚啵的自吹自擂。 “切!”卢灿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出言打击道,“这地方我选的、你加入丽娃游艇我推荐的,会员俱乐部的举措大多数我出的主意,你有啥好得意的?” 许胖子怒了,指着卢灿的鼻子,“不是人话,不是人话啰!你自己说说,这么长时间,你来过几次?” 瘦子许家耀一直在拿着大喇叭指挥着胡旭放水漂——在海上隔出游乐区域的浮漂。听到卢灿和许胖子的争执,他忍不住帮腔,“别说游艇俱乐部,你卢灿扪心自问,维德拍卖,你又去过几次?你知不知道最近我/操持公司开业一周年的大拍,有多辛苦?” “嗨,哥哥我是放权!这是信任,你不理解么?是不是,阿尔达汗?”这些朋友中,除了阿尔达汗,就这两人与卢灿说话最无拘无束的,卢灿也喜欢和他们拌嘴。 一对二,卢灿便想着拉阿尔达汗帮忙,可惜,这次算盘落空。 阿尔达汗躺在太阳椅中,眯着眼火上浇油,“懒就承认!别找借口,没人鄙视你!丽娃游艇那边,你去过一次吗?” “这么一说,我也要举报!”吉瑞也在这艘游艇上,他举手笑嘻嘻说道,“清迈的翡翠买卖,他从来只收钱不露面!” 我去!这算是激起公愤了! 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卢灿准备往驾驶舱里溜。 “别走!说正事呢!”许家耀拿着大喇叭对着卢灿就是一声吼,把身边的阿尔达汗震得直掏耳朵。 “啥事?”卢灿知道他要说什么,装作没听懂。 刚才许家耀提到维德拍卖一周年大拍,卢灿就听出来——他想要从自己这里,套几件高档拍品。估计是今天参观虎园博物馆时,被刺激到了。 什么下午玩海漂?几人这是算计好的——吉瑞和阿尔达汗也有份,他们一定是看上玉器杂项馆中公展的那几件翡翠明料。 玉器馆中,展示有十二件极品翡翠明料,其中有一颗是极品天龙生料子,高水满绿玻璃种,要比帝王绿还要出色三分。 今天来参观的客人中,有不少是识玉的行家里手,一致认为,这块翡翠料,已经接近传说级翡翠——蓝绿瑞、绮罗玉、段家玉、正坤玉。这四大翡翠名玉,是业界公认的传奇级翡翠!(大家有兴趣可以搜搜,挺有意思的) 果然,许佳闻接着说道,“一周年大拍,连开六场!阿灿,我的要求不算高,你给我找六件压轴拍品就行!” 嘶!这要求还不算高?压轴拍品是一场拍卖的精华所在,也是拍卖会逼/格高不高的关键所在,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如同街上大白菜? “你这两年寻摸出这么多好东西!要不是今天展示,我们都蒙在鼓里!是不是胖子?”许家耀见卢灿一屁股坐在游艇舷檐上不说话,连忙将许佳闻拉进来。 两人配合默契的很,许佳闻立即接口,拍拍卢灿肩膀,“帮我们找几件怎么了?我们又没要虎园博物馆中的那些宝贝,你去淘呗!你找到了,我们就原谅你这大半年对公司不管不顾的罪过!” 这是刺果果的敲诈勒索,卢灿再度翻翻白眼,正准备开口说话,那边吉瑞又插嘴了,“阿灿,这就你不地道了!玉器厅中那么好的翠料,也不给我们皇泰珠宝留点?” “你说我和杨坤两人在泰国那地方,创业多难?这次,你必须得给我们整点极品翡翠。皇泰珠宝下个月也有两场小拍!” 这帮人?怎么吃完果子忘记树了? 这半年虽然没怎么给他们供货,可是去年缅甸之行,无论是维德拍卖的冬拍,还是皇泰珠宝开业,可都有自己提供的货品。十八师团宝藏中,那些翡翠料全都交给皇泰珠宝了! “所以啊!”吉瑞摊摊手掌,说得振振有词,“我们原谅你前一段时间的疏忽。但是以后你还想要再这般自由,必须源源不断的继续奉献。” “阿拉依(阿尔达汗的教名,意为高贵的),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话想说?” 卢灿已经确定,这几人今天算是赖上自己了!旁边的阿尔达汗嘿嘿直乐,他还没开口呢,得,索性问出来吧。 “我的事情单说,私事!”他挠挠头,对卢灿眨眨眼! 不是好事!肯定是这小子最近闲得慌,又想要拉自己出门寻宝去!前些日子,他给自己传真十多份宝藏线索,可当时自己正忙着呢,没理会。 虎园开业了、纳徳轩珠宝那边有爷爷和田姐盯着,华人银行这边一时间也没什么大事。 要不,出门走走? 阿尔达汗传真给自己的宝藏信息中,确实有一条,卢灿有些印象。 走之前,先把这帮敲诈勒索的狐朋狗友应付过去才是。 ……………… 大地图转换,重新构思情节,更新不太稳定,但火火保证,每天不少于七千字。 求月票——对您没用,对火火有用! 本书首发书海小说,火火欢迎大家抵近围观! 正文 第413章 吕宋宝藏 卢灿站起身来,扬扬手,“都别吵吵。” 他先指了指吉瑞.桑德拉,“你要的翡翠,稍后就可以去我家库房搬,五块小极品,再多没有,货色你自己挑!” 反正天龙生饰品八月中秋前上市,抛出几块明料,在泰国造造势,也不错。 又指了指胖瘦二头陀,“你们的要求,恐怕有点难。家中几个老人,你们也知道他们脾性。有好东西不送回虎园,只怕我是回不了家。” “我想想办法,明代字画、瓷器,也许有可能,再老不行了!”虎园的明清老物件很多,譬如沈周和唐伯虎的字画,各有七幅。 卢灿当然不敢拿虎园的东西出来拍卖,但如果寻访到几件明清老字画、老瓷器,送到维德拍卖,家中那些老人估计也只是数落几句,不会太严重。 卢灿说的是实话,胖瘦二头陀正失望呢,又听到他这么说,大喜啊! 明代名家字画、瓷器,虎园多,可市场上不多啊,放在拍卖会,还真能压轴! “OK!说定了!”许佳闻举起胖手,在卢灿手中重重一击! 得!这次回新加坡,找郭胜利摊牌,自己不想染指大华银行的经营权。之后,带人去菲律宾转悠一圈! 嘿嘿,阿尔达汗所提到的宝藏,就在菲律宾! 既然在菲律宾,这次寻宝,又要换一位合作对象,卢灿将目光盯上另一艘游艇中嬉笑玩乐的黄栌。 黄家是印尼制糖大王、造船大王,在菲律宾有着自己的造船厂、制糖厂。 黄栌是黄家长孙,虽然性格有些傲,可这次来参加虎园开馆仪式,态度还不错——他已经和邱亚妮订婚! “去吕宋岛?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黄栌的年纪二十五六,吊儿郎当的一人,听卢灿这么询问,他惊讶一声。 还真别小看他,新加坡邱家能在两位纨绔中选择他做乘龙快婿,必有道理。 这会自然不会和他说宝藏的事情。 见卢灿没有答话,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他抠抠眉梢,“没问题,我家在碧瑶还有一座小庄园,橡胶园,出产的橡胶供我家造船厂用的。你们什么时间去,我来安排。” 他还以为卢灿和阿尔达汗两人想去碧瑶度假。碧瑶是吕宋岛西部的一座山城,有“夏都”的美誉,这地方美国人特别多,都是去度假避暑的。 “谢了!到时候我联系你!”卢灿没想到他家竟然还有橡胶园?找他还真找对了。 早年下南洋的华人,从事最多的工作就是割橡胶。华人勤奋,拥有一座橡胶园很正常。 等黄栌走远,阿尔达汗立即抓着卢灿的手臂,“是宝藏?对不对?是我发给你的那份吕宋岛日军二战宝藏线索,对不对?” “当然,要不去那那荒山野岭干嘛?”卢灿靠在船舷上,神色悠然的喝着冰水。 “太好了!”阿尔达汗兴奋的一拳击掌,在卢灿面前度了两步,继而又有些担心,“你怎么判断的?准确吗?” 卢灿能告诉他这是一本书中看到的吗? 斯特林西格雷夫和佩吉西格雷夫两人,在2004年出版的《黄金武士》一书中,东瀛收罗东南亚黄金的去向,做过精准的判断——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掩藏在吕宋山区。 在这本书中,俩人还提到一个惊人的观点——东瀛从亚洲各国掠夺的财富,很大一部分被战后的美国掠走。 他们甚至列出准确数据:CIA在瑞士的户头上,有超过两千吨黄金的存储;战后东瀛太上皇道格拉斯-麦克阿瑟赫的儿子,阿瑟-麦克阿瑟在瑞士苏黎世的信贷银行里就有一个数目数目超过百吨的黄金账户;时任“难民救济特使”、前总统胡佛的瑞士账户上,也有七吨半黄金…… 这些黄金都是东瀛政府从亚洲战争中掠夺来的。 卢灿看过这本书,对书中某些观点不太赞同,譬如东瀛将从中国掠夺走的财富掩藏在太平洋诸岛。呵呵,这一条也是后人嗤笑两位作者的地方——当时东瀛已经被封/锁,哪敢将这些物资从本土运走? 一帮子历史学家和经济学家认为,战后东瀛经济快速恢复,离不开当年从中国抢劫的巨额财富。这一推论,卢灿认为更符合常理。 不过,卢灿相信《黄金武士》中的另一个推论:有关东瀛在二战后期从东南亚各国抢来的财富,被就地掩埋。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如同十八师团在缅甸掩埋宝藏一样。 很多人认为,太平洋战争的转折点是中途岛战役。呵呵,熟读历史的人就知道,还真不是,而是发生于1942年8月7日和1943年2月9日期间的,在瓜达尔卡纳尔和周围的岛屿进行的战役,史称“瓜岛之战”。 美军最终完全占据瓜岛,随后夺取了所罗门群岛,最终拿到整个南太平洋地区的制海权,美军因此开始进行战略反/攻。 此役之后,东瀛海军再也无力保护南洋海域,其运输能力逐渐被盟军破坏。因此,东瀛在东南亚各国掠夺的物资,根本没办法运回本土。 不得不就地掩埋! 在美国经营下,吕宋岛是菲律宾最富裕的地方,太平洋的交通要塞之一,非常繁荣。 有资料显示,东瀛在这座方圆拾万平方公里的岛上,搜罗了超过八百吨黄金,可是战后,这批黄金去向不明。 这些,都不可能讲述给阿尔达汗听,卢灿凝神想了片刻,对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第一、吕宋残余日军,究竟为什么不投降?” 资料显示,1945年2月,美军基本控制吕宋岛全境,但日军依旧有大约一千一百人左右(二战时日军一个完整大队编制),退入吕宋岛中科迪勒拉山脉、三描礼士山脉,开始打游击。这批人尽管被包围、补给奇缺,可他们依旧坚守这片原始丛林,即便是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仍有一些士兵在多年后仍然坚持抵抗。 最后一次发现日军残余,是一九六五年九月,这家伙跑到村庄偷粮食,被村民打死。 究竟是什么原因,值得这帮人死守? 这个问题让阿尔达汗眼睛发亮,“你是怀疑……他们在看守宝藏?” 卢灿耸耸肩。 除了这个解释外,没有更合理的! 如果说这些人是因为不满天皇投降,坚守他们的信念,卢灿打死也不相信。 真要如此坚贞,为何不去剖腹? “嘿嘿!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里真的有东西!”阿尔达汗双掌一拍,惊喜万分。 继而他又问道,“第二呢?你刚才可是竖起两根手指呢。” 卢灿对他笑着摇头,“这个消息也许能印证吕宋岛有二战藏宝,但对我们未必是好消息。” “你确定要听?” 嗯?阿尔达汗没明白什么意思。 “马科斯家族巨富,这你不会陌生吧。他家的家产怎么得来的?” 马科斯家族,就是菲律宾的现任总统家族。她的妻子伊梅尔达曾经是选美冠军,而且长袖善舞,为丈夫的多次连任立下汗马功劳。 另一个让她出名的就是她的“豪奢”! 短裤伍仟条、皮鞋三千双、手套两千副、手包一千七,胸/罩两千多条,内衣三千一百套……(此为马科斯流/亡夏威夷之后,查抄部门进入总统府鄢宫后搜集的数据) 马科斯家族总资产过百亿美元! “贪/污呗!”听卢灿提到这问题,阿尔达汗不理解这与宝藏有什么关系,脱口而出。 卢灿笑笑。 这一家族很贪吗? 并不是,伊梅尔达和马科斯夫妇两人在菲律宾的声望一直不错!多年以后菲律宾媒体在做满意度调查时,马科斯总统的满意度一直稳居第一,超过七成。 他执政时期,菲律宾的经济发展速度年平均为6.5%,失业率也只有5%,菲国经济获得长足发展。 历史证明,他们家巨额财富,还真的不算贪污来的——即便是政敌上台也未能收集到他们家族贪污的确凿证据,所给出的罪名更像“帽子”——“电报诈骗” 如果真的有罪,伊梅尔达能在此后,屡次当选菲律宾议员及马尼拉市长?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家的财富,来自哪里? 很多人猜度,他们家族的财产,来自于发掘东瀛掩藏在吕宋山区的宝藏! “不会吧……”听到卢灿如此猜度,阿尔达汗立即傻眼了! 是啊,大家都不是笨人! 自己能收集到日军藏宝的消息,菲国虽小,那也是一个国家啊,他们不知道收罗? 卢灿的这一席话,让阿尔达汗顿时变得患得患失! 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句,卢灿很严肃的问他,“阿拉依,你考虑清楚,究竟还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阿尔达汗听到卢灿这话,立即不干了,手指点点远方。 “山区掩藏,总不会只放在一处吧?我们这次去度假,多找找,总能找到点遗漏。即便没有,也没亏,不是吗?” 这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阿尔达汗。 “行!那我就陪你一起转转!”卢灿点点头。 ……………… 海漂真的很刺激,卢灿试了一场,站在帆板上,不过一分钟就被海水震荡下来。 三艘游艇在周围转圈,别看最开始浪花不明显,可是那一波又一波的连环震荡,很快就能掀起人高的巨浪。 浪头从四面八方向中间涌来,想要控制帆板不被掀翻,很难。 没想到,黄栌竟然是玩“海漂”的高手,他是唯一一个站在帆板上坚持五分钟的人。拿到了今天的大奖——几人凑份子弄出的两万港币的彩头。 “今晚去兰桂坊,我请!”他站在游艇船头,手中挥舞着一沓钞票,向其它两艘游艇上的人高喊。 呃?兰桂坊开设了?他还真没注意过。 卢灿笑着拒绝黄栌的邀请,他得赶回家,刚才润馨瓷厂那边的游艇过来,特意汇报,家中来客了,而且是贵客,指名要见自己。 不知道蒋复聪老爷子要见自己干什么? 正文 第414章 联展合作 “联展?您老的意思是台北……?”蒋复聪老爷子的提议,颇出乎卢灿的预料。 当初在京城故宫时,卢灿曾经给徐梆达老爷子提议,在试营业期间联展。可惜,因为涉及部门众多,而且京城故宫管理复杂,这件事情最终未能成行。 台北故宫这边可不一样,蒋复聪老爷子基本能一言而决。 和台北故宫联展自然是好事,可是……卢灿更希望的是联展放在虎园进行,而不是将藏品送往台北呢。 蒋老觑破卢灿的心思,哈哈大笑,手指连点,对陪坐在一旁的卢嘉锡、李林灿笑道,“老卢,你家这小孙子,猴精精的,这是怕我吞了他的宝贝呢。” 蒋老是清代藏书大家蒋光煦曾孙,海宁人,这句猴精精,是海宁方言。 海宁是良渚文化的发源地,而良渚文化是典型的“玉器文化”,卢灿曾经去过太湖周边寻觅过良渚玉琮,因此对这一带方言还算了解。海宁方言中,大量运用重复词来表示感慨,譬如甜咪/咪、咸津津、猴精精,典型的吴侬软语。 卢灿尴尬的摸摸脑袋,陪着老爷子笑了两声,没否认。 “放心,不会寐了你的东西,我只是借用一周,打借条的。”他又指了指李林灿,“老李可是我们馆中的考古学方面的高才,你把我家的老李拐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蒋老虽然是学问人,可毕竟纵横官场多年,一句“我家的”就将当年他和李林灿之间的那点恩怨揭过。 这句话一出口,李林灿有些动感情了,“老院长,我在这边现在挺好的……” 老人家八十多岁,和钱木老爷子一辈,算起来,辈分比卢嘉锡、李林灿都高。 蒋老摆摆手,打断李林灿的话语,“是啊,我就是听小戴说你在这边过得挺自在的。要不?我肯定把你拽回去的。” “去年我准备憋憋你的暴脾气,再让你干个副馆长呢,结果你跑到香江先当上了。” 这话不是忽悠,历史上李林灿还真的当了台北故宫副院长。 话都说到这份上,卢灿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老先生太没面子了。现场还有戴静贤、台北故宫的石守倩等人在场,老爷子不会赖账的。 他挠挠头,“蒋老,借哪些?还有,什么时候需要?别把虎园的那点好东西都借走了,那……我们可是刚开业呢。” “天籁阁的那批藏品不错,主要是它们……” 老爷子目光锐利着呢,一刀就砍在卢灿的心缝上,顿时让他面色犹豫起来。 蒋老的话语往后退了一步,“我想在中秋前后,举办一场中华高古画作大展。这样……你给我抽调一百幅高古字画,其中虎园三珍必须有一件,怎么样?” 这要求同样很苛刻,卢灿龇了龇牙。 高古画作,是收藏界约定俗成的一种说法,那就是明代之前的字画(也有说是唐代及唐以前的,此说法小众)。 一百幅,约占虎园高古字画的三分之一,不过这条件要比刚才那好多了。 卢灿看看李林灿,他眼观鼻鼻观心,显然不想参合这事,又看看爷爷卢嘉锡,爷爷对他似有若无的颔首。 嗯?老爷子这是想通过这件事,缓和因去年自己去内陆而变得有些僵化的台岛关系? 卢灿瞬间明白自家老爷子的心思——蒋老在台北的关系,硬扎的很。 不过,真要这么白白借给他,卢灿心底还真的有些不得劲。 他忽然冒出个主意,双手一合,对蒋老笑道,“借一百幅高古字画没问题,蒋老弘扬中华文化传统,晚辈自愿附骥,三珍都借给您也没关系。” 此言一出,戴静贤和李林灿一愣,这不是这小子的性格啊? 哦?这么好?蒋老笑眯眯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小子这里也有个小小的请求……”戏肉来了。 “当日我在汉阳收到天籁阁这批藏品,也曾经想过,组建一次天籁阁项子京藏品公展。” “不知蒋老愿不愿意将台北故宫所藏天籁阁藏品,借给虎园一些?我的天籁阁藏品公展,时间安排在元旦左右……” 戴静贤傻眼、李林灿更傻眼!这小子真不吃亏啊!只有卢嘉锡脸色绷得很紧,想笑,憋的。 这次轮到蒋复聪老爷子面色有些难看。 台北故宫天籁阁藏品,同样精品众多。 唐怀素《自叙帖》卷、宋米芾《蜀素帖》、唐韩干《牧马图轴》《照夜白图卷》、金武元直《赤壁图》、元赵孟《鹊华秋色/图》、元吴镇《洞庭渔隐图》…… 在书画收藏的历史长河中,天籁阁实在是太伟大——现如今两岸故宫中的国宝级书画藏品,很多都出自天籁阁。 仅此一条,就足以让它留名青史! 让世人知道天籁阁曾经的辉煌,也算是卢灿为师门所做的一点贡献! 说完后,卢灿笑眯眯看着看着将老院长。 连连摇头,蒋老手指对卢灿连点,“还真是个猴精精!” “我同意你的提议,不过……我要增补一条。” “我们两馆合作这次天籁阁藏品大展,在你们虎园展出七天,在台北故宫也展出七天。” “你要同意,那就没问题。” 老先生也是个不吃亏的,他马上想到如何为台北故宫赚利益, 呃?老先生是八十二岁吗?这反应,说是二十八岁也有人信啊! 卢灿摸摸鼻翼,灿灿的说道,“您老……能把这次中秋高古字画大展,放在虎园公展几天吗?中秋节之前及当天,放在台北,中秋节之后,放在香江。您看如何?” 这一老一小,掰哧半天,最终确定虎园与台北故宫合作两次联展。台北故宫要稍稍占点便宜,高古字画展在香江只能停留五天,加上来回运输,也就是说虎园最多展出三天。 这是蒋老职权范围内的极限——台北故宫特级展品最多离境展出五天,这是死规定。 虎园其实也不吃亏,借助两次与台北故宫的联展,能极大提升虎园在博物馆行业中的地位。 ……………… 卢灿打了个哈欠,在田乐群的监视下,懒洋洋的爬起来。 “田姨……你就让我我休息一会呗,昨天可是累死我了。” 昨天确实很累,一共来了六百多客人,还要应付各路媒体,大家都挺累的。 看他那惫赖模样,田乐群也有些心疼,伸手在他的卷发上拨弄两下,“好多客人在半岛酒店没有离开,你不会真的让爷爷一人接待吧?” 说到累,爷爷卢嘉锡是真的累。 这次虎园试运营的开馆仪式,都是老爷子带着几位老人,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操持。自己?只不过夹在其中出了两个主意而已。 接过田乐群递过来的T恤往头上一套,从容的在她面前穿好衣服。 下床就想抱着田乐群亲一口,结果被她轻巧的躲过,“不知羞,还不赶紧洗簌去?爷爷、王爷爷、孙爷爷他们都已经吃过早茶了。” “孙爷爷回来了?”卢灿问道。 上次去缅北,孙立功陪同卢嘉锡一道去的,他接受潘云耕邀请,在龙肯山寨基地逗留了一周时间。 这位老爷子手中,可是有着戴老板让人编写的敢死队训练手册呢。也不知道他带领潘云耕几人,最近半年鼓捣出什么成果? “昨天晚上,你在书房和潘云耕嘀咕什么?老爷子没让人打搅呢。” 嘿嘿,还能嘀咕什么?自然是吕宋宝藏的情报收集,还有前期查探。 寻宝这种事有瘾,尤其是一次次的成功之后,大家都能分到不菲的奖励。歇了几个月,不仅阿尔达汗憋不住,潘云耕听说有新目标,顿时来劲了! 不过,潘云耕沉稳多了。 听说这次寻宝与前几次不同,只有大致方位,具体目标需要寻找,便开始对着地图,与卢灿仔细琢磨。 昨晚,两人琢磨这件事,商量到半夜。 潘云耕认为这件事最好不要让黄家插手——不太了解,风险系数高。 卢灿有些担心如何出境?黄家在菲国有造船厂,有他们帮忙货品出境很轻松。另外,黄家在碧瑶的庄园,可以成为很好的中转站。 潘云耕今天将带人前往吕宋,不管怎么样,查探工作是需要先行的。 等查探完毕,再制定计划。 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和田乐群说,免得她担心。卢灿呵呵笑了两声,将话题撇开。 洗簌完毕下楼,便看见孙瑞欣偎在爷爷身边,帮几位老人斟茶倒水。 卢灿给几位老爷子问好,和孙立功多叙几句,却被他的一句话吓一跳——“阿灿,我准备回内陆一趟,你有什么需要我捎带的吗?” 孙立功对津门孙家一脉,一直恨意满腹,这是怎么了? 连忙对孙瑞欣使眼色,小丫头也是一脸茫然惊愕。 看来这话题是第一次抛出来,卢嘉锡和王鼎新都有些诧异。王鼎新存不住话,直接问道,“怎么?老孙你想开了?” 孙立功连连摇头,“那帮人我是不打算见面了!我怕见面忍不住出手揍他们!” “那是……为何?” “这次去缅北,我意外的遇到师兄的后人……” “师兄?”王鼎新一句接一句的问话,解/开大家的疑惑。 孙立功此行缅北,点拨那些老兵拳术,没想到,潘云耕这几个月招募的人员中,竟然有一位懂象形拳(薛颠自创的拳法)。 一问之下,对方竟然是故人之后。 李忠轩,薛颠的五弟子,孙立功行七,两人年岁相当,当年关系颇好。 这位懂象形拳的李勇,是李忠轩的大孙子,津门宁河县人。从他口中,孙立功得知,薛颠的后人(小妾的儿子所出)还在津门,现在日子过得很惨。 得知这一消息,孙立功在缅北待不住了,匆匆赶回香江。 这不,又想着马上北上,将师门之后接到香江照顾! 这能阻止吗?卢灿点点头,“行!我安排人给您老办理北上出入境手续。不过,您一定要等那位李勇从缅北回来,他陪着您回内陆,行事也方便。” “阿灿哥,我陪爷爷回去吧?”孙瑞欣抱着卢灿的手臂摇了摇。 卢灿看了眼孙立功,他怜爱的摸摸孙瑞欣的脑袋,摇摇头,“有李勇陪我回去就行,刚好也见见五师兄。几天就回来,最近家里忙,你就不要跟着。” 卢灿也没想到,孙立功此行,给他带回来不小的惊喜。 正文 第415章 女人攻势 “你父亲还没想通?” 卢灿将手中的冰镇杨梅汤,递给阿尔达汗一杯,对方此刻正坐在一堆资料中,忙碌的翻看着。 武吉知马的别墅,阿尔达汗每次来新加坡,都会住一段时间。 “嗨,那老家伙的想法太固执,我是没辙……”阿尔达汗接过来,灌了一口,摇头感慨。 说的是穆远一家子的事情。 阿尔穆罕得知叔叔一家的后人,被卢灿找到并接到新加坡生活,很开心,带着一家人赶来与穆远、穆方相见。 可是,见面之后,很快便发现这位失散多年的堂弟,竟然是非穆,阿尔穆罕顿时脸色不好看了,第二天便匆匆离开。阿灿作为中间联络人,很尴尬,连带着,穆方的母亲对阿尔达汗都有意见,不怎么待见。 老家伙,也不想想穆远一家子在内陆的日子?那种环境,尤其是叶家还顶着大资本家的名头,能活下来已经不错,焉能挑选食物? 对此,阿尔达汗也很无奈。 “你这……翻到有用的资料了吗?”卢灿指指他身边的那一堆文件。 这些资料,都是卢灿从国立大学图书馆借来的,二战后期日军在菲国的军事部署及战事记录,两人希望能从中找到更确切的线索。 “有几件,我规整后咱俩再商议。”阿尔达汗指指面前被自己挑出来的几份。 “行,你翻着,我去上课了,回来我们再找。” 阿尔达汗撇撇嘴,摇头鄙视,“偌大的事业,还上什么课?” 卢灿没理会,夹着书和笔记本,带着温碧璃,晃晃悠悠出了院子。温碧璃最近跟穆家婶子学做湘北菜,她发现卢灿很喜欢湘北的腊味。 等卢灿赶到阶梯教室,距离上课不足五分钟了。马新爱夹着课本,气冲冲的走过来,身后的陈果贞连续拽了几把也没拽住。 “我说阿灿同学,你为什么骗人?你真在大华银行上班?” 来到卢灿面前,她将手中讲义往卢灿面前一拍,质问的声音不小。阶梯教室中几十个同学立即安静下来,都看向这边。 “对啊,怎么了?”卢灿莫名其妙。 “那……为什么我周末去大华银行总部,没看见你?大堂理事也说没有你这位收银员?” 晕!这位大姐还真的去核实了? 周末自己还在香江呢,况且即便在,大堂经理也不会把她要询问的收银员卢灿,与监理会主席卢灿等同为一人的,她怎么可能查到? 卢灿本来不想解释的,可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倒是对这位马姐有些好感。 “我还想着去将家中存款转存到大华银行,算你业绩,结果……结果被我家那位,嘲笑半天。”说到这,马新爱气得脸色通红。 “哦,真对不起!”卢灿很认真的解释道,“我上周回香江了,家中有事请了一周多时间的家。另外,我在办公室工作,不是收银员,没有吸储任务,谢谢马姐关心。” 这话,马新爱自然是不信的。 她身后的陈果贞,眼神忽闪忽闪的。 裕廊石化与大华银行的关系很密切,她找人打听过,大华银行总部,确实有一位年轻人叫卢灿,可那人身居高位,香江豪门子弟,大华银行第二大股东,高不可攀。 得到消息后的陈果贞,也不敢确信此卢灿就是彼卢灿。 现在听他说回香江,这点倒是对上了,再看卢灿的从容样子,不像是说谎,再对比最近炒得很火的有关虎园开园新闻中,照片上那位卢家子弟,虽然带着眼镜,可跟他很像很像。 八成是他! 陈果贞心头一阵狂跳! 将马新爱拉住,陈果贞劝道,“马姐,许是你的消息打听的不准确呢。” 又对卢灿点点头,“对不起呵,马姐也是好意……” 此时,授课的金融系教授管中平走进教室,那陈果贞很利索的将马新爱拉到一旁,自己贴着卢灿坐下,将俩人隔开。 管中平教授是东南亚有名的经济学家,新加坡金管局的特别顾问,他所讲授的经济学和金融学概论,内容很深,卢灿的笔记做得很仔细。 忽然,旁边有人用胳膊肘捣捣自己,接着,一张小纸条从对方的胳膊下面塞过来。 “恭喜虎园博物馆开业!” 呵呵,这位陈同学,认出自己了?卢灿扭头对她笑笑。 陈果贞脸色有些红润,对他抿嘴一笑。 还真有些学校传纸条的暧昧呢。 老先生的两节课,让卢灿意犹未尽,可下课铃响,一帮子同学三五成群的离开教室。 卢灿收拾完毕,准备接上穆方,今晚带他一道去别墅住住——他和阿尔达汗是堂兄弟,关系亲密些更好。 “阿……卢……卢先生,”从称呼就能听出,陈果贞有些不太适应卢灿身份的转换。 她对着卢灿微微点头,神色有些局促,“一起去吃点宵夜?” 这是“约”? 卢灿还是第一次接受女孩子的“约”,有些得意啊,不过,今晚不成。 正考虑如何拒绝女孩子的主动邀约,旁边马新爱气尤不忿,插话道,“吃宵夜我俩就成,不带外人!” 陈果贞急了,“马姐,你怎么能这样?” “哟?看上这个小白脸了?那你们俩约吧,我先回家。”马新爱卷起讲义抬腿就走,她算彻底认定卢灿是个骗子,临了还甩出一句,“小心别被骗哦。” 这事闹得……卢灿直挠头。 “马姐就这脾气,我下次说说她。”陈果贞与卢灿走出教室,怕他不高兴,在旁边劝道。 这有什么不高兴的?马新爱直爽的性格,卢灿欣赏的很。 “陈……小姐,今晚我确实有事,下次……下次我请你宵夜。”抵达主干道旁,卢灿等候穆方下课,见陈果贞还站在自己身边,挠挠头,拒绝道。 如果是上辈子,卢灿不介意和这位容貌算不错的女孩子,来一次美好的夜遇,可现如今,民风尚且淳朴,那种拎裤子就走的事情,卢灿还干不出来。 “是吗?”陈果贞语气顿时有些低沉,不过,她的情绪转换的很快,抬起手臂,五根手指拨弄几下,“那……我先回家了,告辞!” 陈果贞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卢灿笑笑,“卢先生,你是大华监事会主席,是吗?” “嗯?有什么事吗?” “送你一条消息。嘻嘻,有时间你安排人,捋捋大华银行对裕廊石化的走款程序,查分账,你会有收获的……” 分账有问题?卢灿一愣,再想细问,对方已经走远了。 银行信贷走款,是最容易滋生贪腐的温床,这是项目特性决定的——大项目的信贷和投资放款,并非直接划到客户户头,而是走中间户头再进行转账。 事实上,款项到了中间户头,名义上已经不在属于大华银行。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一笔巨额投资款项,银行分四次放款,但客户到账却是六次,投资总数没变,总账没问题、投资账期也没问题,但这六次和四次到账,中间肯定有问题——那两次款项在放款过程中,一定被挪用了! 陈果贞说的查分账,就是查中间账户的账目流动。 查账,自己还真有权利,会计部的维克多,计统部的闫维芳,两部门联合,就可以立案,这是卢家在大华银行的权利所在。 可是,要查针对项目的走款程序,不是一件小事——这意味着监事会对项目走款有质疑,还需要申请中间账户方、客户方配合。 中间账户方是谁?这一项目是新加坡政府行为,中间账户是新加坡金融管理局。 当然,如果卢灿执意要查账,这两家单位,是有义务配合的,只是,这样一来…… 对裕廊石化的投资,属于投资部和信贷部共同负责的,这两个部门都属于郭胜利旗下大将掌管。 自己安排人查这个项目的分账,岂不是又要和郭家对撞? 原本还想着这几天和郭胜利聊聊,缓和关系,如果再立案查账,只怕真的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可是,这项目走款恐怕真的有问题——陈果贞是裕廊石化的财务,她了解一些灰色消息,太正常了。 她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卢灿抬头再去寻找对方的背影,早就湮灭在夜色中。 不查?不可能!即便不撕/破脸皮,卢灿也要握住对方的把柄。 一大早,闫维芳和维克多两人,就被卢灿叫到办公室,商议半天。 查!秘密的去查! 这两人都是账目高手,在新加坡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对方做了,那必定有蛛丝马迹的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卢灿照常上下班,周二周四上夜校,见到陈果贞,对方也只是笑笑招呼,没什么死缠烂打的招数,马新爱一幅我看透你的姿态,对卢灿也不理睬。 这些天,阿尔达汗很有收获,他和卢灿两人,最终将日军藏宝,圈定在三描礼士山脉北麓,圣卡洛斯、圣克鲁斯以及林加延湾地区的三角地带。 因为那些残留下来的日军,最后一直活跃在这一带,而且这里距离圣卡洛斯海港、圣克鲁斯港、林加延港、伊巴港、博力老港都不算太远。 那些士兵,不可能没想过,将这些宝藏海运回国。 这片地区,山高林密,海湾众多,人口稀少,天然的藏宝之所。 阿尔达汗带着丹拓等人,直接奔赴圣卡洛斯。这座港口城市距离山城碧瑶,也不过六十公里。是去黄家的碧瑶橡胶园,还是就在圣卡洛斯住脚,他抵达之后再给卢灿回信。 卢灿也在琢磨,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将黄家拉进来?阿尔达汗虽然没说,但他的意思如同潘云耕——不熟悉,风险高。 进入八月,卢灿终于等到潘云耕的消息。 有下落了! 正文 第416章 疯狂计划 圣卡洛斯港,位于三描礼士山脉和中科迪勒拉山脉的夹角,前面是林加延湾,气候宜人,几万人口的一座中小型港口城市。 卢灿所处的位置是圣卡洛斯港最好的酒店,圣湖安河酒店,当地的一位老华裔开设的。虽说最好,也不过九层,难以入星。 地势挺好,处于维卡山的半山腰,卢灿所在的八层,能很清楚的一览林加延湾。 与圣卡洛斯相聚不到十公里,是达古潘市,也是一座港口城市,那里是吕宋岛西北地区的渔业中心,据说要比圣卡洛斯更繁华。 这一带,以伊洛克人为主,还有一定数量的邦都人,华裔也有,但在圣卡洛斯并不多,听说在达古潘有着成熟的华人社区。 其实菲律宾人种长得不丑,街上靓男美女随处可见,只是眼窝较深,皮肤有些黑,普遍瘦弱而已。很多书中,将他们称呼为“猴子”并不妥当——这是典型的民族歧视。 其实菲国在历届世界选美大赛中成绩一直不错,另外,菲佣如果长得很难看,也难以在香江大受欢迎。 这几年,吕宋西北部并不平静,伊洛克人的自治意愿很高,屡屡招受当局打压。菲国第十四卫戌师就驻扎在达古潘,而美军的苏比克海军基地、克拉克空军基地,距离圣卡洛斯不过五十公里。 这也给卢灿一行带来巨大难题,尤其是运输。美军舰队事实上接管了菲国西北边部海域的巡视权,他们可不是菲国的那些帆板海军。 房间内一阵沉默。 卢灿站在窗户前,看着远方的海面出神,阿尔达汗左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不停的在沙发上磨蹭。丹拓和葛七两人有些神似,照例一言不发,窝在拐角不说话;潘云耕和陈晓,则在低头看着吕宋岛地形图。 潘云耕和陈晓,早在七月二十日就抵达这里。最开始在中科迪勒拉山脉一带,接到卢灿从新加坡发来的地址后,调整一批人马,有陈晓带队,来到三描礼士山脉北麓。 他们还真发现不少东西。 潘云耕带领二十来人,组成四队,从当初日军吕宋岛西北部大本营卡布高出发。这里曾经是日军物资聚集地,卢灿和阿尔达汗推测,也极有可能是掠夺来的物资集中地。 沿着山脉,一路追踪到包科,在包科附近的山中,找到两条密道。 这两条密道已经被人为破坏,而且其爆破痕迹没超过二十年。也就是说,这里面即便有物品,也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与此同时,陈晓和丹拓带队,在三描礼士山脉收获更大。在吕宋岛最高峰普洛格西麓,找到一条人工坑道,尚未被人破坏。他们甚至还找到了当年日军所修建的山道,只是被厚厚的青藤植被覆盖,路基还在。 如果有藏宝,这里的可能性很高。地势很高,可以瞭望远方的海面动静,按陈晓的话说,如果将大炮搬上去,完全可以从这里攻击几十公里外的海面舰艇。 卢灿正是得知这一消息后,才匆匆赶来的。 “攀登普洛格山峰的人多吗?”卢灿忽然回头问道。 丹拓看看陈晓,示意他来回答。 陈晓想想之后,回答道,“我打听过,旱季有不少人来这边登山,尤其是美国佬还有那些美国大兵,但现在是雨季,没人会在雨季登山。” 菲国只有旱季(11月—次年4月)和雨季(5月—10月)之分,现在是八月,没有游客在那一带出没,这是个好消息。 用脚踢踢阿尔达汗,卢灿笑道,“愁什么呢?还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呢,现在就愁着怎么运走?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被卢灿点了一句,阿尔达汗尴尬的笑笑,也是,这会在瞎担心。 “你说,怎么安排?” “让潘哥和丹拓两人带队,先把坑道周边情况探清楚,包括美军驻地、第十四卫戌师的动向,还有周边贸易市场等等。这些事情,他们比我们懂行,我俩就不要瞎指挥。” “至于如果真的有东西,未来的货运嘛……我们做两手准备。” “其一自然是利用黄家的通道。不过,你的提醒有道理,毕竟不是那么熟悉,所以……”卢灿再度踢他一脚,“你和我在吕宋岛转转,顺便去黄家拜访一趟,摸摸他们当家人怎样?” “行!”阿尔达汗也认为合作之前摸底是非常必要的,爽快的答应下来,又问道,“那…第二手准备呢?” “第二手准备嘛,嘿嘿,奥隆阿波不是盛产香米吗?我们能不能从苏比克港运走一船大米?别忘了,香江可是菲律宾大米的固定出口区域哦?只不过,这次我们改一个口岸而已。” 听完卢灿的设想,阿尔达汗惊得张大嘴巴!屋内其他人都惊讶的看着卢灿。 奥隆阿波确实盛产香米,在苏比克湾也确实有大米出口口岸,可是……奥隆阿波就位于美军苏比克海军基地的眼皮底下,这里是美海军的后勤基地和娱乐中心! 卢灿竟然想着从这里直接将东西运出海? 疯了不成? “不要这么看着我!没什么奇怪的,”卢灿指指脑袋,对阿尔达汗解释道,“你想想,从苏比克湾出海的商船,美军巡航舰队会盘查吗?或者说他们会盘查的非常严格吗?” “这……”阿尔达汗没谱,不知道对方疯狂的主意,是否正确。 “卢少的建议可行!”说话的是陈晓,他的眼睛很亮,卢灿的话给他很大启发。 “我们不仅可以从奥隆阿波直接出海,如果将我们的前进基地放在这里的话,效果会更好。” 大家的眼睛迅即盯着他,等他继续解释。 他将地图拿起来,用铅笔圈出普洛格西麓和苏比克湾,“两者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十五公里。因为有苏比克湾海军基地的存在,美军将附近的公路修整的很平整,我们运输很方便,比翻过一道山梁,运往圣卡洛斯更便捷。” “另外,苏比克湾常驻美军四艘舰艇组成的舰队,船员不出海时,基本上都会上岸,去奥隆阿波娱乐。如果我们借机认识一两位舰队的重要人员,甚至可以跟着他们的舰队一道出海!” 这位胆子更大,直接让美国海军舰队做保镖。 这能成吗? 不管成不成,卢灿很喜欢这种建议。 “我看阿晓的建议可行,奥隆阿波因为美军基地存在,那里有不少中小度假村,对美军士兵及家属租赁。我们完全可以租赁个偏僻一点的度假村做前进基地。圣卡洛斯毕竟是港口城市,人多眼杂,做前进基地,不太合适。” “阿拉依,我看就让他们先拟定计划?我们去周边转转?等情况摸透,我们在看看,就是要不要实施?”潘云耕和陈晓两人,真正能独当一面了,卢灿笑笑对阿尔达汗说道。 所谓情况摸透,就是摸摸黄家的底。 “好吧……我只是觉得,我们的人多,会不会引起美士兵怀疑?他们毕竟很专业,譬如载重,能骗过他们吗?” 是的,阿尔达汗的担心有道理。这次来找宝藏的四十人,都是军人出身,想要瞒过美军士兵,真的很难。 “应该可以的,”潘云耕解答了他的疑问,“菲律宾西北海域一直有海岛出没,我们无需掩饰,就说是安保公司的人员,专业的保全队伍。” 好吧,貌似计划还真的可行,那就完善吧。 阿尔达汗耸耸肩,算是同意这次疯狂的挖取宝藏行动。 第二天,卢灿和阿尔达汗便离开圣卡洛斯,前往达古潘。 达古潘有华人社区,卢灿想着去转转看,反正有时间——黄栌那边已经回信,他明天将赶到碧瑶,接待卢灿两人。 说不定还能寻摸几件好文物呢——越是偏僻的地方,越容易出珍品。 潘云耕他们又分为三队:陈晓带队前往奥隆阿波,先去摸底,租赁一套度假村;潘云耕带队前往伊巴,这是距离目标最近的一座城市,就在普洛格峰的山脚下,需要建第二前进基地;丹拓和葛七带人打探附近几个美军基地的日常作息。 达古潘这座城市,经济条件比圣卡洛斯要好很多。 他们选择在一家海边度假村住宿,店内好几个伙计的汉语,说的很流利,二三代华裔。 “古董店?”第一个伙计有些茫然,他旁边的那位见识更广,接过话头,“尤根里大街,有好几家您说的铺子,卖字画和瓷器的。” 有华人社区的城市,就有古董店,这话果然不假。 胖瘦二头陀已经打几次电话,催问答应的字画呢? 阿尔达汗在宾馆等消息,卢灿带着丁一忠,兴冲冲出门,希望能在这里有所收获。 因为是吕宋岛西北最大的渔获交易市场,城市的规划还算不错。尤根里大街是这座城市的主干道,水泥路面,两侧是二三层的小楼,很像二三十年后内陆的城镇。 这里闽南后裔非常多,大多数从事渔获贸易,街头巷尾,不时的能听到几句闽南话,许多店铺还是汉文书写。 卢灿遇到的第一家“古董铺”,竟然是一家典当行——施家典押。 他抬腿就进,典当行同样出售死当物品。 正文 第417章 施琅后人 闽南语并非小语种。 源于泉州,主要分布地除闽南和台岛地区外,广泛适用于闽东北、浙东南、潮汕和海陆丰地区、雷州半岛、琼州岛。还有就是,东南亚的大部分华人社群都是闽南语系。 香江有不少人也说闽南语,卢灿同样可以满口的闽南味道。 闽南人口外流最严重的时期是在清代,农民起义失败是其重要原因之一。十八世纪七十年代,闽浙总督高其倬等向雍正皇帝上奏称:“出洋之人/大约闽省居十之六七,粤省与江浙等省居十之三四”。 这些人“过番”(闽南语出国的意思)第一站就是南洋。他们的到来,对南洋的文化经济发展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 当年在缅北果敢抄了福记当铺的老底,那一次收获巨丰,还将福伯和两位弟子拐到虎园。所以,卢灿一看是典当行,立即来了兴趣。 走进之后,很失望,尽管临街,可店面不大,只有二十来平,半人高的水泥台面,上面又封上一米多高的铁栅栏,露出两个小窗口。 至于他想看到的死当柜台,没有。 “汝有代志?(闽南语,你有什么事?)”见卢灿进门,穿着不错,柜台后一位伙计站起来操着一口闽南腔问道。 “有没有好一些的死当物件?我想寻摸两件,送老人家的。”这不是假话,明天要见黄家,确实需要备点礼物。 出当所获得的利润,并不比典当少,尤其是这位点名要“好一点”的。 因此,听卢灿这么问,柜台后几个伙计都抬头,其中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接过话,“公子要金还是玉?” 典当行最不缺的就是这两大项,再过十年,手表也是主力军之一。 “金玉都可以,如果有上品的字画、瓷器,更好。我明天去碧瑶走访印尼黄家橡胶园,礼物要古朴上色一些。” 卢灿的问话可能有些人不理解了,这不是摆明要做冤大头的样子吗? 其实玩收藏的人都懂,在古董铺或者典当铺,想要看到好东西,“阔”是一定要摆的,否则你连好东西都没法见到,更别提买了。 卢灿撂出印尼黄家橡胶园,既有探探黄家在菲国影响力的意思,也有促使对方正式这次交易的用心。 那中年男子看看卢灿,又看看丁一忠,笑着问道,“公子来自台岛还是香江?” “香江,来这边倒腾点大米蔗糖。” “那来对了,这边的香米蔗糖厚喇的很(品质好极了)。” 那男人笑着拉开旁边的小铁门,将卢灿和丁一忠带到二楼,“两位请!” 死当柜台在二楼,有两位掌眼师傅,还有一位经理模样的中年人,正在聊天。 “阿水,这两位是?”那位经理笑着和卢灿点头招呼。 “施襄理,这位香江来的公子上来看死当的。”那位叫阿水的中年人,指指卢灿,又上前一步声音放低,“和碧瑶黄家橡胶园有交情,寻摸两件上门礼的。” 卢灿对他点点头,微笑致意。 施家在达古潘应该挺有势力的,这家典当行,竟然将职位分得这么细致,大股东应该很注重尊卑有序的,而且施家典押铺子,不止一家。 襄理这个词汇,即便在香江都很少用了,类似于经理的意思,更偏向于总经理助理的意思。襄理、协理、署理都是近代金融业比较常用的职位。 署理是正职,协理是副职,襄理要比这两个职位还要低一点。 “这位公子贵姓啊?”那位施襄理笑呵呵的与卢灿握手,“不才施襄垣,见过黄渭源大伯两面。” 呃,黄渭源是黄栌的祖父。 这里得说说黄家的发展史。 黄家搬迁南洋,还是十九世纪初年的事情,其祖上黄高升、黄伯爱两人,远渡爪哇岛侨居拉森码头谋生。曾祖黄兴祥开始发家,收购船厂造船,到传到黄继仁手中时,黄家已经是印尼有名的商家。黄渭源是黄继仁的第二子,掌管家业,黄家再度扩张,制糖、造船、橡胶产业都有迅猛发展。 黄渭源去世后,家产被他的两个儿子掌管,黄辉聪和黄辉祥兄弟俩人都是经商天才,一位负责造船业,一位负责制糖业,发展的都不错。 黄栌是黄辉聪的长子,与他同辈的黄家直系子弟一共六人,女子除外。 眼前这位施襄垣喊黄渭源大伯,那他就要比黄栌高一辈。 东南亚华人圈子就不能理,理理就成亲朋故旧。卢灿怎么也没想到,这犄角旮旯中,还能理出一位世叔? “原来是世叔啊!小侄是香江纳徳轩卢家的阿灿!” “哦……”最近虎园开业,纳徳轩珠宝蒸蒸日上,施襄垣自然听过,他拖长音调,惊讶的拍拍卢灿肩膀,“你父亲当年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太让人惋惜了。” 得,这次世叔的名头坐实了。他竟然和父亲认识? 见卢灿的脸色有点僵,他也觉得这话题不太合适,亲热的将卢灿引到自己的办公室,“阿灿怎么来这里?达古潘开珠宝店不太合适啊,最起码要去碧瑶才好呢。” 达古潘人口不多,消费能力不足,碧瑶才是这附近的“大城市”——人口接近二十万。 “没这打算。这次主要是来旅游,和黄栌约好的。”菲律宾的咖啡和雪茄都很有名,卢灿不抽烟,接过对方递来的咖啡,呷了口,果然香气醇厚。 “这不,喜欢点老货,看见世叔家的招牌,就上来看看。”既然攀上关系,再找借口就没意思,卢灿尴尬的摸摸脑袋说道。 “哈哈!我就寻思你是这心思。”施襄垣指着卢灿哈哈大笑,什么买米卖糖做生意,都是借口。不过,这也是行当中常用的,算不得欺骗。 “行!达古潘这里虽然偏僻,但早年间行商们,带来的老物件还这有一些。我们典当行这些年也收集了点,不知道你能不能看上眼就是了?”卢家开设香江虎园博物馆的新闻,他在报纸上看过。对卢家所展示的财力,惊讶不已。 他和卢平认识,但交往不深,早年的卢家,也就现如今施家的规模吧,甚至还略有不如,但这才几年?卢家已经跻身香江一流豪门。 能在店中撞上卢家少东主,施襄垣自然也有心思和他们攀上点关系,因此非常热情。 “那就多谢世叔!” 理出故旧,卢灿反而不是很着急,和施襄垣聊起闲天。 听施襄垣说起家族历史,还真的狠狠镇了卢灿一把——达古潘施家,竟然是海霹雳施琅的后人! 施琅早年是郑芝龙的部将,顺治三年随郑芝龙降清。不久后反叛,加入郑成功的抗清义旅,成为郑成功的得力助手。 郑成功手下曾德一度得罪施琅,施琅借故杀曾德而得罪郑成功,因此郑成功诛杀施琅家人,父亲与兄弟被杀。施琅当时的小妾身怀六甲,被施琅的家丁送往吕宋岛避难,留下现如今的达古潘施家一脉。 因亲人被郑成功杀害的大恨,施琅再次降清,,不久又被提升为同安总兵、闽水师提督。 达古潘施家一脉也曾经联系过施琅,可那时他也如履针毡,不知未来会怎样,便将这一脉,依旧安置在吕宋岛,以传香火。 自此以后,达古潘施家便开始隐姓埋名的日子。 也就是说,这一脉并没有享受过施琅三等靖海侯的荣耀,但应该得到施琅暗自赠送不少的财物。 施家和郑家的恩怨,在东南亚并不陌生,豪门圈子都知道,两宗族后代结怨长达三百年年,家规中严格规定互不通婚,甚至衍生到互不商业合作。 “世叔没打算回闽省石狮祭祖?” 石狮此时尚未建市,属于晋江县,施琅的老家就在这里。 “祭祖?”施襄垣被他的建议说的一愣,继而摇摇头,“民/国年间,先祖有人北上,可那时局势……”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从那以后,我们达古潘施家便再也没了祭祖的心思。” “施琅将军墓,在闽省惠安,保存完好。如果世叔有祭祖的想法,现在很合适。” “你……怎么知道?哦不是怀疑,而是……真的还在?”先祖的墓葬竟然还在?这让施襄垣很是惊讶。 在过去的几十年,施琅将军墓并未遭到破坏,得益于内陆一直在宣传的“大一统”,这让施琅从一名“汉/奸”转身成为“另类民族英雄”。 卢灿去过惠安,虽然没去过施琅墓,但接触过施家后人——施琅的后人很多,有十多万人!而且有体系完整的施家宗庙,族谱齐全。 “谢谢卢贤侄告知!”施襄垣正式的对卢灿拱手感谢,“这事……我回去说给家父听,他一定会高兴的。” 卢灿这不经意的消息,迅速拉近两人的关系。 “走!我带你去库房,那里还真的有几件好东西!这二楼的东西,你肯定看不上眼!”他拉着卢灿的手臂,走出办公室。 嘿?好事啊!直接去抄库房! 卢灿扫了一眼,立即跟着他的脚步,继续上三楼。话说这二楼的东西,确实一般,金银玉制品居多,卢家做珠宝,自然看不上这些。 “襄理!”三楼是居室,顶头的一间,大铁门,门上挂锁。等施襄垣带卢灿过来时,旁边房间探头一位年轻人,对施襄理点头,应该是安保。 打开铁门,里面是三排多宝阁,每个格子都有玻璃格挡。 “阿灿,你自己挑。我去打个电话。”施襄垣将卢灿领进门,示意可以随意看。 这里才是施家典押的精华所在,瓷器、卷轴、茶具、金工细货、玉雕器件,数量在两三百件左右。 达古潘还真没白来! 行了!给维德拍卖的物品有了。 至于有没有能达到馆藏级的,还需仔细再看。 卢灿现如今挑文物的眼光,比早些年高出太多,一般物件还真的看不上眼。 正文 第418章 螺钿之美 所谓打电话,估计是托词。施襄垣借故走开,留给卢灿鉴定的空间。呵呵,他在用这种方式拉拢彼此关系呢。 达古潘的华裔数量并不算多,而且华人家族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典当家中物品。因此,这里三个多宝阁上的物品中,真正属于华人古董的,并不多。 更多的是吕宋本地的物品,譬如卢灿手中这根金纱隆,就非常有特色。 菲律宾穆斯林男子着短外衣和宽大的长裤,喜欢在腰间束一根长长的布带,身份越尊贵的人,纱隆的制作越奢华,装饰品越多。 这根纱隆长足有两米五,有些年头了。纱隆的结构与皮带有些相似,分为三个部分:辔头、沙提、环扣。 辔头有些类似于皮带头,但两者作用完全不同。 皮带头是用来卡皮带的,而纱隆的辔头是捆扎腰间时,挂在腰腹前面的装饰物,本身没作用,是身份的象征。 这根辔头的材质为金,造型是长尾极乐鸟,不注意意还会把它当成凤凰。极乐鸟的两颗眼珠子,镶嵌的是红宝石。 卢灿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这是菲律宾长滩岛红宝石。 长滩岛的红宝石,颜色有些暗沉,但硬度高,裂纹少,这两颗红宝石至少有五十克拉。 辔头后面缀着沙提,也就是腰带,用的白色丝绸,卢灿摸摸,手感有些像川中出产的。这件沙提在白色丝绸上又进行了二次加工,用二十九道金线,攀织出极乐鸟的尾部长翎。 环扣同样是纯金打造的。 在佩戴纱隆时,环扣是拴在腰部侧面,是让沙提在腰部打结,起到固定腰带的作用,同时它还可以起到佩戴刀具刀鞘的作用。 这应该是一位信奉伊斯兰教的部落头人物品,很豪奢、精致。 这件物品是菲律宾多元宗教中,伊斯兰文化的代表之一,有馆藏的价值。 卢灿随即将它放在一旁,稍后带走。 在第一个多宝阁中,卢灿只挑出六件物品,除了最开始的那件精品纱隆,还有一件极乐鸟酋长冠,上面镶嵌十四颗长滩岛红宝石,一颗“光明钻”。 何谓“光明钻”? 菲律宾很早就有出产钻石的记录。 十五世纪,苏禄国王巴都葛叭哈喇前往京城朝拜朱棣大帝时,他敬献的“光明钻”成为朱棣的心爱之物。明正德年间的史学家高岱,在他的《居郧稿》对“光明钻”有详细记载:“状如鸡卵,一烛之光,可映厅堂,可察秋毫……” 那颗钻石竟然有鸡蛋大小,另外,光线折射率也非常棒,竟然能将一只蜡烛的光芒映照到满室生辉,可以看到地上的牛毛…… 文人喜欢夸张,但那颗钻石,非常漂亮那是一定的,被后人称为“光明钻”。 不过,这位国王很不幸,回程途中,病逝于德州。 朱棣怜其心悯其行,以国王礼节将巴都葛叭哈喇葬于德州,并赐谥号“恭定”,葬礼全程由明庭操办。 这在中原周边附属国中,绝对算得上一次极高的礼遇。 可惜的是,朱棣喜欢的那颗光明钻,最终下落不明,杳无音讯。 眼前这枚酋长冠上的“光明钻”,虽然没有鸡卵大小,但绝对要比鸽子蛋大,而且是颗老钻。即便不送入虎园,呵呵,放在纳徳轩珠宝,那也是镇店之宝级别的宝石。 剩下的四件中,有两幅字画,一幅可以送去虎园馆藏,一幅可以送上维德拍卖。 馆藏的那幅是明代画家顾正谊的《雨后荷苑图》。 顾正谊明代画家、诗人。字仲方,晚年筑小亭园于江畔以终老,故号亭林。 出生于官宦世家,父亲顾中立为参政知事,他少年时就很出名,以诗画驰名江南,后游长安,名声大噪。 他还是董其昌的指点恩师,华亭派的创始人之一。 董其昌曾记云:“吾郡画家,顾仲方中舍最著。其游长安,四方士大夫求者填委,几欲作铁门限以却之,得者如获拱璧。” 他的画作,虎园有一幅纸本,这幅《雨后荷苑图》为绢本设色,比园内的那幅更精致。 另一幅《青浦行旅图》可以送去拍卖的,作者与顾正谊关系非常密切——他的侄子顾懿德。 史书/记载,顾懿德曾在青浦营造役田万亩,这幅画应该创作在这一时间段。 为什么两幅顾家名作都流落于达古潘? 卢灿很怀疑,顾家后人也在吕宋岛,而且过得很一般…… 之所以将两幅顾家名作一收藏一拍卖,卢灿有自己的考虑。 顾正谊算得上大师,顾懿德只能算是名家,两者画作的价值,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虎园中,松江派画作,存量巨大,顾懿德的《中秋戏月图》要比现在这幅更精彩。 古玩市场想要健康发展,必须允许部分藏品甚至精品在市场流动。 最后是两方鸡血印石。 一方为“刘关张”三色鸡血石雕刻,另一方则是大红袍章坯。 鸡血石产地颇多,譬如桂林鸡血石、巴林鸡血石,其中,以昌化鸡血石最受称道。 判断昌化鸡血石的品质,主要看血色和种地。 血色为鲜红、正红、深红、紫红等,鸡血的形状有块红、条红、星红、霞红等,并能达到鲜、凝、厚为佳,深沉有厚度,深透石中,有集结或斑布均衡为佳。 眼前这两块,都是昌化鸡血石中的上品之作。 章坯那块,为六面血,血色面积超过八成五,玻璃冻,已经达到极品级别,称之为“大红袍”,并不过分。 而那块“刘关张”鸡血石,黑白红三色,羊脂冻,被雕刻成“雪地红梅”景观石。 很多人片面的认为,冻地鸡血石中,玻璃冻一定要比羊脂冻好。(冻地分为四种:玻璃冻、羊脂冻、牛角冻、桃花冻) 还真不是这样。 羊脂冻的鸡血石,虽然光泽度、透性要比玻璃冻差一些,但在油性上,要超过玻璃冻,更适合做雕件及把件。 这块鸡血石雕工也非常棒,典型的扬州工中的“山子雕”技法。山子雕的最大特点就是因材制宜,不破坏原石的形状,在原有基础上进行设计、雕刻。 这件作品,以梅花血(鸡血石色块的一种)为花瓣,以黑色为梅园假山,以白色为覆雪。整个构图很有意思,假山之后,探出几支血色红梅,白雪覆顶,不掩灼灼其华。 虽简单,但颇有“大巧若拙”的意境。 章坯可以留着,自己正缺一方鉴赏印,鸡血石雕件,可以送入虎园的玉石厅。 将第一座多宝阁浏览完毕,卢灿将手探向第二座。 他刚才就看中这座多宝阁上的四件物品,这会可以好好欣赏。 这四件都是螺钿漆器。 螺钿又称“螺甸”, 要了解螺钿,首先需要明白“钿”的意思——镶嵌装饰。 因此,螺钿最直白的理解就是,用螺贝做镶嵌装饰的物品。 呃?度娘上的解释有些复杂,但很全面——是一种用螺壳与海贝磨制成薄片,根据画面的需要而镶嵌在器物表面的装饰工艺。 螺钿是一种很常见的中国传统装饰艺术。 材料源自自然,经过工匠的精心打磨、髹漆、抛光,成品往往色泽绚丽、色彩奇幻,视觉效果奇佳,将天生丽质完美演绎。 清代诗人刘应宾更作“螺钿妆成翡翠光”,螺钿的光泽堪比翡翠。 螺钿的镶嵌工艺技法非常丰富,通常可分为硬钿、软钿与镌钿三大类。 硬钿通常会采用比较厚的贝壳进行镶嵌打磨;软钿的工艺更复杂,需要把螺贝制成0.5毫米以下的薄片后,进行镶嵌,更有甚者,将螺贝切成丝状,进行拼嵌;镌钿更好理解一些,就是将螺贝以类似于镌刻的形式装饰在器物表面,它通常是高于底子的,有浮雕效果。 眼前这四件螺钿器,是软钿中的“点螺”。 所谓“点螺”,就是把螺贝磨制得薄如纸片,并切割成点、丝、片等各种不同形状,一点一点地镶嵌于漆底上,构成画面。在光线下能摄人心魄的艺术效果,是漆器装饰中的华丽派的代表之一。 点螺工艺,基本上只适用于漆器。 其实如果仔细对比,我们不难发现,螺钿中的“点螺”,和东瀛的“莳绘”,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是使用螺贝为原料,一是使用金银粉为原料,它们都作用在漆器上,表现效果也很相似——以华丽为第一追求。 点螺和莳绘,孰优孰劣,见仁见智吧。 眼前这四件点螺漆器,应该是某一富家女的陪嫁物品:百宝箱一只;梳妆盒一只;工字形铜镜台一尊;小巧玲珑的针线盒一方。 这四件都是老物件,漆面红黑色,宝光熠熠,周边有磨损痕,但整体保存的非常好,无论是螺钿还是漆面,都没有大的划痕。 最出彩的是卢灿手中的这只百宝箱,盖面用点螺工艺,拼成百年好合的图案,两侧螺钿图案一为桂花,一为枣树,取意“早生贵子”。 点螺的贝壳为砗磲(音车渠)料。 砗磲是海洋中最大的双壳贝类,被称为“贝王”,在明清时候,这种贝壳只有深海才会出现,因此非常珍贵,等同于珠宝。 砗磲的壳打磨成薄片后,有着淡淡金黄色,但在光影的直射下,又可泛出红、粉、蓝等美丽的色泽,色彩异常多变。 不仅如此,这尊百宝箱,还使用了象牙包角,抽屉上的蝴蝶搭扣为黄金打制, 真真是富丽堂皇、奇妙典雅,不愧为“百宝嵌”。 太漂亮了! 这一套螺钿漆器,看其工艺水平,应该制作于清乾隆年间——这一时间段中国的螺钿工艺真正的登峰造极。 这件物品,卢灿真的爱不释手! 也不知何人,又因何要将这一套传家之宝,拿出来典当,而且做成死当。 施襄垣早已经进来,看卢灿那痴迷模样,微笑着没出言打搅,等他将物品放下,这才问道,“卢世侄,东西可还入眼?” “呵呵,”卢灿回头,笑笑,“我都看花眼了,世叔,您稍后可别怪我下手狠哦?” “没事,你看上的,尽管挑!我这里的物品,原本就是要出手的。” 施襄垣的话语,让卢灿心事大定。 “中午,世侄就在这里吃顿便餐,我父亲正在往这边赶!” 嗯?施家老爷子赶过来?这也太热情了! 卢灿连忙放下手中物件回答道,“这不合适!应该我去登门拜访的!” “一会就到,饭后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我家坐坐。”施襄垣摆摆手。 施家在达古潘经营几百年,是不是更合适做这次宝藏运输的合作对象? 卢灿忽然心底冒出这样的念头。 正文 第419章 施家之难 施襄垣家的老爷子施能塬来了,不仅如此,施家家主施能恩也来了,陪同的还有一位施襄蹃,是施能恩的长子,下一代施家家主。 这阵势,已经不是迎客了,必定有事相求。 午饭很丰盛,是典型的闽家鱼宴,卢灿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陪着两位老者闲聊,等待施家自己揭开谜底。 果然,在饭后的品茶聊天中,施能恩终于开口。 施家想要从大华银行获得一笔贷款,数目不小,两亿菲律宾比索,折合约为四千万港元,六百多万美元。 这不是一个小项目,施能恩没隐瞒,道出施家目前的困境。 听他的讲述,施家这次也算是无妄之灾。 今年五月三十日,南亚的孟加国,发生一起轰动世界的事情。 该国驻吉大港第24师师长曼苏尔艾哈迈德少将策动军事政变,并在政变初期就枪杀齐亚拉赫曼总统。 尽管政变在随后的四十八小时内被剿灭,元凶也被击毙,但该国内部掀起一阵整肃风潮,对吉大港实施一个半月的封/锁,严禁商船进出。 施家倒霉,就倒霉在这一个半月的封/锁上。 典押店铺并非施家主业,他们的家族生意是传统的造纸业。 孟加国是全球最大的黄麻出口国,黄麻这种植物,是制造高档生活用纸的最佳原材料,因此,施家在吉大港投资一家纸浆加工厂。 发动政变的那位曼苏尔艾哈迈德少将,是吉大港一带的“土霸王”,施家本着花钱买平安的态度,与这位作死的将军关系一直不错,还将纸浆厂一定的干股送给对方。 这次,受连累了!吉大港的纸浆厂直接被封停,施家的产业链直接被掐断。 这两个月,施家一方面找关系,想要从孟国政府手中将纸浆厂要回来;另一方面还需要四处求购纸浆,暂时供应家族造纸厂,满足老客户的需要——客户一旦丢失,施家造纸业就彻底完完。 两个月过去,孟国那边毫无眉目,而家族的造纸厂也难以支撑。 当务之急,需要一笔资金,重建纸浆厂,注资造纸厂,帮施家度过难关。 三亿菲国比索不是小数目。 大华银行在马尼拉有分部,之前他们也曾经上门求贷,可是,大华与其它银行给出的条件差不多——依照施家的现有资产,贷款额度最多只有两百万美元。 距离施家所做的六百万预算,相差甚远。 这不,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卢灿主动撞上门了。 “这……”卢灿把玩着手中茶杯,沉吟了半晌,脑袋瓜在急速转动。 内陆的两处宝藏取出来后,部分黄金转化为资本后,自己手头还有三千万美元左右的积蓄,这些钱都是菲利普斯财务公司帮自己打理。 帮施家度过难关,自己也顺便投资一笔? 这笔投资肯定不会亏本。 施家生产的高端生活用纸包含卷筒卫生纸、抽取式卫生纸、盒装面纸、袖珍面纸、纸手帕、餐巾纸、擦手纸、湿巾、厨房纸巾等等。在他的记忆中,这类用纸的未来市场,上升空间极大,仅内陆市场每年都能达到一百五十亿美元。 还有东南亚市场呢?以及施能恩刚才提到的正在开拓中的印度市场呢? 对了,还有美国市场呢?美菲之间因为军事基地的存在,一直有着特殊的商贸关系。 不过,对方想要的是贷款,贷款的用意也就是未必欢迎他人以占股的形式投资,还得探探他们的意思。 “两位施祖,大华银行贷款这件事,我能帮您递句话。可是,我预计最多能帮你们拿到三百万美元左右,再多……”卢灿摇摇头,示意无能为力。 其实,卢灿也是有疑惑的——施家经营吕宋岛几百年,不可能没朋友,怎么会连几百万的投资都借不到? “这样啊……”施能恩和施能塬都有些失望。 也能理解,卢家只是大华银行的第二股东,和施家没什么交情,他帮施家多贷一百万,已经很给面子了。 施襄蹃今年五十左右,他原本是孟国纸浆厂的总经理,重建纸浆厂一事,他最急切,开口问道,“卢少东,就不能多贷一些?哪怕利息高一些也能接受。” “为什么不考虑引入资本?”卢灿反问道。 “这……” 施襄蹃看了看父亲,刚想开口说话,被施能恩打断,他先问道,“卢少东有投资意向?” 当然有,没有我会问?不过这句话可没出口,卢灿笑笑。 “不瞒你说,并非我施家敝帚自珍。秸秆造纸,是当年我祖上施琅的安排。他送到吕宋岛一批江南的造纸工匠,利用这里的稻秸造纸,作为家族谋生的手段。” 还别说,施琅的眼光挺准的,吕宋盛产水稻,其秸秆废物利用,用来造纸非常合适。至于说现在选择黄麻造纸,那是因为生活用纸的利润更高。 “因此,造纸厂一直是我们家族公有产业,不接纳外界投资……” 这样啊,卢灿点点头,表示理解。 投资不了也算不得什么遗憾,这个世界,在卢灿的眼中,可投资项目多了去了。 施能恩在说这番话时,一直盯着卢灿的神色,见他似乎并不太在意是否能投资,心下有些失望。 真不想要融资吗? 不是!施家现在需要的是度过难关,他希望的是引入资金,同时不丢失对造纸厂的管控权,不希望投资方参与管理。 另外,针对融资,施家还有一些难言之隐,只不过不太方便告诉卢灿——怕被兼并。 对方不接茬,施能恩只得自己挑破那层窗户纸,“不过,卢少东如果有意愿投资我们施家纸业,我们还是欢迎的,只是……我们施家不希望丢掉祖宗传下来的基业。” 呃?还有这种大转折?卢灿一愣。 他很清楚,自己并非什么商业奇才,刚才对方说话时,根本就没想过去揣摩对方用意。 他的兴趣在收藏,他的事业在珠宝,连金融方面也不过是考虑到家族产业需要有银行做背后支撑更安稳,才不得已学习和参与。 至于什么造纸厂的管理权,他更没兴趣! 这下算是歪打正着。 此时,他再不明白对方的意思,那就是傻瓜。 笑着摆摆手,卢灿说道,“造纸、销售,你们都是行家里手,我一个外行,就是投点钱,跟着施家赚点零花,要管理权和经营权干嘛?” 这是他的真心话。 大喜啊,施能塬和施能恩对视一眼,这下家族产业危机,算是解决了。 “卢少东能投资多少?”施襄蹃立即问道。 “你们差多少?” 这话反问得有意思,施家几人面面相觑,香江卢家真的这么有钱? 卢灿接下来的话又吓了他们一跳,“这笔投资,算我私人投资的,到账很快。” 下午,卢灿就给菲利普斯的钱伟去电话,让他安排人过来,洽谈这次投资合作。 ……………… “阿灿,我算是服了你了!来旅游,竟然还能谈项目投资?你不会真想出手吧?你要是出手,算是将施家从窟窿里面拖出来了!” 说话的是黄栌,他躺在太阳椅上,眯着眼睛。 卢灿眉头轻微皱了皱,黄栌的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记得施襄垣说过,他施家和印尼黄家,不算陌生啊? 这可不是晚辈和朋友的态度呢。 “是不是我不经意触碰到谁的利益了?”卢灿坐起身来。 黄栌玩味的看着卢灿,“我如果说施家目前的困境,是有人做局,你会不会退出去?” “不会……和你家吧!”阿尔达汗在旁边突然插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黄栌挠挠头,继而又摇头,“那倒不是。” 看其神态,还是有关系啰? 这倒是解了卢灿心底疑惑——东南亚华人巨富不少,施家在吕宋两百多年,不可能没有朋友出资帮忙。现在看来,还真的有更强劲的资本,想要乘着施家危机时刻,一举兼并。 这也让施家不得不将自己这位冒然闯入视线新型资本,当成救命稻草。 难怪这家子如此热情! “谁家?看来我要上门赔罪才是啊!”卢灿盯着他略带自嘲的问道。 “那倒不必!”黄栌想了想,还是说出一个名字。 金广造纸,印尼最大的造纸企业,其背后老板也姓黄,黄一聪,是黄栌的本家叔伯。 前文说过,黄家祖上黄高升、黄伯爱兄弟两人远渡爪哇岛,黄高升一脉,也就是黄渭源黄栌这一房,成为印尼的造船大王、制糖大王;而黄伯爱这一脉同样混得不差,现在的当家人黄一聪,继承祖上的金广造纸,将其发展为东南亚首屈一指的大企业,有着“造纸大王”的美誉。 卢灿还真没想到,自己刚踏入菲律宾,便将黄家得罪。 难怪黄栌的神色如此奇怪。 不过,印尼黄家这件事做得有些不地道。 因为产业发展需要,多年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这种事虽然不违背商业竞争原则,但有违做人处事的基本道德。 卢灿与阿尔达汗相视一笑,快速将黄家从这次挖宝的合作名单中删除。 卢灿对黄栌拱拱手,“对不住了,还真的不知道撞了你黄家的好事!” 与施家的合作要退吗? 卢灿没这想法! ……………… 钱伟两天后带着谈判组抵达,接手这次投资案。 两轮谈判,卢灿投资四百三十万美元,在施家造纸集团占股35%;帮助施家在大华银行获取两百五十万美元的贷款,这笔钱需要施家独自偿还,否则他们难以在造纸集团控股。 施家造纸,在卢灿的资金扶持下,很快摆脱困境,进入大发展阶段。 他们先后在印度的加尔各答、孟国的吉大港、闽省晋江等地投资分厂,在九二年时,产值和产能,双双超过当时世界上最大健康卫生领域的造纸企业金伯利,成为世界第一。 施家也成为东南亚有名的“卫生纸大王”。 卢灿自己也没想到,偶然间的投资,竟然焕发出如此光彩。 在发展过程中,与黄家的金广造纸,自然又有恩怨。 这是后话。 卢灿没在黄家逗留多久,彼此都有些膈应,很快和阿尔达汗转道奎松。 虽是马尼拉的卫星城市,可是,它却是菲国第一大城市。 施家典押在吕宋岛一共有三家店,一家在达古潘,另外两家分别位于奎松和马尼拉。 卢灿一共挑选出四十九件物品,总算将维德拍卖需要的拍品凑齐,而他自己也收获颇丰——其中有二十四件能进入虎园馆藏,另有十来件则自己留着把玩。 再加上从其他店铺采购的物品,已经超过百件。 卢灿对此行还算满意。 两人正准备往吕宋岛东岸城市转转,潘云耕的电话,打断行程。 普洛格西麓的道路已经清理出来了,他询问,是不是可以清理坑道了? 正文 第420章 准备动手 很多人印象中,菲律宾很穷。 呵呵,菲国在1982年就被国际组织认定为中等收入国家,而南韩进入这一级别是1992年,中国呢?2012年。 所以,八十年代的菲国并不穷。卢灿一行,雇佣“吉普尼”篷车,就是这位名叫曼努埃尔的司机的私人财产。 吉普尼算得上菲国运输业中一道独特风景,它最早是二战后美军废弃的军用吉普改装而成的,菲律宾人把车斗加长并异想天开进行涂鸦,然后开到街上去拉载客人。 当然,现在的吉普尼已经是菲律宾一种常见车型,拉货拉客都能用得上。 曼努埃尔常在卢灿居住的酒店下趴客,这几天都是使用他的车,已经混得很熟。今天听说卢灿一行要去苏比克奥隆阿波,他自告奋勇的接下这单长途活。 为了让卢灿和阿尔达汗两人舒服,他还特意将两张太阳椅用绳子固定在车厢中,让两人躺着过去。 整个行程要四个多小时,这样也不错! “埃尔,你对美国大兵印象怎样?”阿尔达汗躺在那里,被山路颠得发晕,坐起来和曼努埃尔聊天。 “那帮白鬼?”开车的埃尔毫不犹疑的笑着说道,“还能怎样?他们给钱很爽快,就是瞧不起人。另外,他们喜欢鬼混……” “喏,你看看那就知道了。”他朝路边的一排白色的矮房子示意。 卢灿也好奇的探头看看,应该是通往苏比克湾的一座“小镇子”,很像工程队搭建的那种活动房指挥中心及集中宿舍。 “哈哈!”阿尔达汗久经风月场,很快就看出不同。 “怎么回事?”卢灿是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阿尔达汗兴奋了,颇有想要下去的意思,用手指了指,“你仔细看看街上的行人!” 嗯?街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菲国的女人,一种是外国游客,其中不少还穿戴着美军装束。这下卢灿总算反应过来,哑然失笑,这是专为美国士兵提供服务的“妓镇”! 妓镇,驻日美军、驻韩美军基地的旁边都有。譬如南韩龙山基地东侧的梨泰院,那里的夜总会是南韩最密集的地方。东瀛的横田(横须贺基地)、三泽(美空军基地)等地,莫不如此,只不过没有菲国这边如此集中化而已。 “看,那就是爸爸桑!小镇的镇长。”埃尔指着插身而过的一位光膀子男人说道。 这又是一个菲国很特别的职业,这里面还有菲国政府的功劳。 这种自发形成的镇子,同样需要管理。于是政府机构别出心裁的,将带领这些女人的“桑们”,以及他们背后的组织方聚集到一起,明令这些组织,必须安排一定数量的男人来带领并管理这些女人,于是,菲国颇有名气的“爸爸桑”出现了。 这种小镇,通常都是那些“爸爸桑”负责管理。 听埃尔说,这种“妓镇”在菲国很多,都围绕在美军基地周边,彼此竞争很激烈。 奥隆阿波不属于妓,它更高级,属于综合娱乐中心,因此充斥了畸形繁华。 抵达奥隆阿波时,天色擦黑。 卢灿都被眼前的喧闹弄迷糊了——这里颇有小香江的味道。 各类招牌的霓虹灯闪烁,大街上酒吧、夜总会、舞厅、宾馆、浴室、按摩中心,一家街一家,夜色中的行人,美国大兵不少,嬉笑怒骂皆有,空气中都有着浓浓的粉色暧昧。 “这就是奥隆阿波的酒吧街,我特意转到这边,带你们几位见识见识。”曼努埃尔回头冲着阿尔达汗挑挑眉——几天的相处他都能察觉到卢灿是假正经,阿尔达汗才是真风/骚。 “嘿嘿,好!哥哥我这次来一定好好见识见识!下车后给你车钱加倍。”阿尔达汗看着窗外成群的美女,哈喇子都快留下来了,手一挥,豪爽的打赏。 “你别带一身毛病回英国,那样……你父亲不往死里揍你才怪?”卢灿呵呵笑道。 阿尔达汗立即缩缩脖子,别看他在外面很玩的很嗨,可非常怕他父亲。 “不会。”那曼努埃尔不知打什么心思,立即说道,“这边的卫生检查比马尼拉和奎松那边还有严格,这些女人是接受基地医生的检查的。” 靠,卢灿真的无语了。 这里是奥隆阿波的南区,潘云耕他们租赁的度假庄园在北区,那里以农贸、渔获交易为主,夜色中冷冷清清。 下车后,阿尔达汗不知和这位有掮客潜质的司机,嘀嘀咕咕聊些什么,反正曼努埃尔开车离开时,兴高采烈的。 “你不会晚上就准备去吧?”卢灿拍拍他的肩膀,又对迎接过来的潘云耕和丹拓几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将自己购买来的古董,搬进院子。 “和你一起出门,真没劲。酒吧不去,夜总会也不逛!啧啧…比我还像穆斯林…”阿尔达汗的反击,让卢灿摸摸鼻子摇头无语。 这话说的,还真是这样。 记忆中穆斯林是不喝酒的,可他的酒和色同样让人无语。上次从卢灿那里弄走不少东革阿里片之后,这次来菲律宾,他买的最多的就是这种东西。 ……………… 住在度假村的人并不多,只有十来位,其余的都安排在伊巴市,那里距离目标非常近。 潘云耕和丹拓等人,重新拟定了计划,这次彻底没考虑黄家这一因素。 阿尔达汗和丹拓,拿的是英国护照,以英国人的身份做掩护要比香江护照更有效,收购一家本地贸易公司,主营项目为大米外贸。 通常出关要面临两次检查,第一次是菲政府苏比克海关的贸易项目核查,这一点好应付,只要打通关系就可以办到;第二次是海上的临时抽检,执行方是美军巡视舰队,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抽检到。 不过,最近几天丹拓和葛七带人出海海钓的名义观察,从苏比克商贸港口出海的船只,抽检的比例,大约在十取一,而伊巴和圣克鲁斯港口的抽检比例为四取一。这证明卢灿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美军海巡舰队对苏比克港口的船只,看管的要松很多。 但是,在进港船队的检查中,正好相反,他们对进入苏比克商贸港的船只检查比例高达二比一。呃,美国大兵也怕有船队带进入港口后自杀式攻击。 事情有点小麻烦,卢灿摸摸下巴。 “干吧,十取一,如果还抽到我们,那就是命!”阿尔达汗的赌性同样不小,现在的情况比最初他的预估还要好,为什么不干? 卢灿没着急回答,对丹拓和葛七点点头,“把你们所了解的美军基地情况说说。” 葛七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满了观察资料,“军港内,常年停泊有舷号为BB-63的密苏里号战列舰一艘;舷号以DDG开头的亚当斯级驱逐舰两艘;舷号以CGN开头的贝尔纳普级导弹巡洋舰四艘;舷号以FFG开头的佩里级护卫舰六艘;另外还有近海巡逻艇十二艘;各种辅助舰船六艘……” 弄得自己像要摧毁这座军港似的,卢灿听得一阵晕乎。 葛七介绍一遍,卢灿才大致了解到这里面舰只的不同。 密苏里号战列舰竟然还是二战时期的产物,排水量四万五千吨,在中美关系走近之际,苏比克海军基地原本驻扎的航母舰队撤走,它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属于指挥舰。 DDG开头的亚当斯级驱逐舰,以及CGN开头的贝尔纳普级导弹巡洋舰,是这座军港的主力军,舰队主力。 这些主力舰队是不参与日常的海防巡检。 负责海防巡检的小型舰队都是以一艘佩里级护卫舰为首,加上两艘近海巡逻艇组成。吕宋岛西北部八百多公里的海域,一共分为三个片区,六支舰队轮流值勤。 “能摸清楚这六支巡检舰队的船长或者舰队指挥官,他们上岸的活动规律吗?”这事很难,卢灿也知道有些异想天开,搓搓手问道。 葛七和丹拓相互看了看,丹拓给出的答复让人惊喜,“应该不用六支都打探……” “在苏比克湾出口处巡检的舰队,是固定的FFG—16舰队和FFG—21两只舰队。如果……如果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应该可以盯上。” 卢灿一拍手掌,“丹拓、葛七,你们俩各带两名成员,最近几天一定要想办法打探到这两支舰队指挥官的行踪。我就不行了,他们这些人对外面的夜总会、酒吧一点兴趣都没有?” “阿拉依,打探确切消息后,你的表现机会来了……” 卢灿用力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找那两个舰队指挥官,灌倒他!” 阿尔达汗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顾不得肩膀疼痛,“你……真的想要跟着舰队一起出港?” “那当然。”卢灿从陈晓手中抽过港口地图。 这张地图上,商贸港在苏比克湾的南侧,距离军港有十海里,但如果能细心观测,还是能同步出港。 如果真的能和这两支舰队中的一支,同步出港的话,如果阿尔达汗和对方的关系真的混得不错,美国大兵送一程,并非笑话。 “至于挖藏宝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带人进山。” “你这几天装大款,把你的英国人的身份亮出来,负责出入奥隆阿波各种场所,争取与这两人有一次美妙的邂逅,把这两位美国大兵伺候高兴了!” “所以,兄弟!为了这次货品安全离开菲律宾,你只能牺牲一下!” 这计划貌似可行,阿尔达汗注意力集中到卢灿的想法上,还真的没在意他说什么。 许久,旁边几人低头轻笑,他才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你个死阿灿!说得我跟GAY似的!” …………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各带一部人马,分头行动。 阿尔达汗在那位司机曼努埃尔的带领下,频频进出各大灯红酒绿之所,出手豪阔。很快,奥隆阿波都传遍了,来了一位英国米商,一掷千金,喜欢结交朋友。 卢灿则带领潘云耕、陈晓,一头扎进深山。 正文 第421章 枪支收藏 菲律宾的植被覆盖率非常高,一走出伊巴市,就是郁郁葱葱的红树林。 红树是热带亚热带沿海特有的一种树种,并非树叶为红色,而是指树干在被砍伐后迅速变成红色,故此得名。这种树木,是制作红酒桶的上等原材料——树木中所含有的单宁酸能被葡萄酒吸收,逐渐酝酿出香醇细致的陈年风味。 这边的丛林因为远离沼泽,比不上缅甸丛林的险恶,但因为普洛格山西麓临海,岩石风化的很厉害,山路难行,每一脚都需要踩实了,否则弄不好就要摔一跤。 爬了半个小时,卢灿撑着膝盖往下看,距离伊巴市区的高度有四五百米,城市如同零散的火柴盒一样,围拢在伊巴港周围。 伊巴港是一座小渔船港,建立的时间不长——美国大兵占据苏比克港口之后,伊巴港才新建的,以分流归港渔船的。 潘云耕等人的最初计划,就是从这里偷运出海,被卢灿一口否决。这里停靠不了大船,另外距离苏比克港口很近,美军巡逻舰盯的很严。 “潘哥,这条路这么窄,如果山洞中有东西,怎么运下去?” 卢灿指着上山的小道,有些发愁。 这条道是西班牙人一百多年前开辟的,他们在山上建立了瞭望塔。二战时,东瀛士兵将山顶瞭望塔重建,设置成据点。美国佬有先进的雷达,不需要什么瞭望设备,便荒废下来。 当年美国大兵赶走东瀛人后,根本没想到,就在瞭望塔据点的半山腰,东瀛人又开辟了一个洞穴,不知什么用途,也许是藏兵的,也许是囤积物资用的。 “我们试过,木排车能过。”潘云耕双手撑开,比量一下宽度。 木排车就是简易的双轮平板车,它的车厢四周用粗糙的树干订成,这种平板车放在水中是漂浮的,能运输少量货物,因此菲国人又称之为木排车。 这种车,行走在这山道上,危险性还是很高的,一旦侧翻,很容易车毁人亡。 “不用担心,每一处危险地方,我们都会安排人值守帮衬。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坑道中到底有没有东西?” 潘云耕说的信心满满,让卢灿也安心不少。至于他后面的那句问话,卢灿笑笑,“里面肯定有东西,即便不是黄金珠宝,二战时日军的枪械也不会少。” “那东西有什么用?现在谁还用三八大盖?或者说九九式步枪?” 卢灿听完他的话一笑,“你啊,有一种枪支叫收藏类枪支,你不知道?” “倭子的枪支值得收藏?”潘云耕懂枪,但不懂收藏,更不明白东瀛二战枪支有什么好收藏的? “市场上枪支的收藏,一直很热门,尤其是欧美日三个地方。” “东瀛二战,也有不少枪支是收藏市场上的抢手货,比如他们投放在东南亚战场上的九九式步枪、九九式步骑枪、二年式伞兵步枪、九九式轻机枪和战争末期仿自美国M1伽兰德的五年式半自动步枪,这些枪支平均售价在三百美元到五百美元之间。” 呃?潘云耕一愣。现在一支AK—47自动步枪的黑市售价才五十美元,带双弹夹。东瀛的老式步枪,这么贵? 卢灿点点头,“当然,这些枪支必须完好,而且投放市场时,需要一点点放货。” “这我懂,如果量大了,市场价格一下子就冲垮了。”潘云耕顿时安心很多,这里的藏宝不敢说有,但枪支一定会有! “真正值钱的还不是这些枪支,而是东瀛的刺刀和军刀。” “比这些枪支还贵?”潘云耕对卢灿的目光,自然是信服的。 “上世纪末的村田式刺刀,品相完好的,市场售价在一千美元到五千美元不等;明治三十年式刺刀,价格稍微低一点,但一柄品相为九的货品,市场售价不低于一千美元……” 靠,这么说,如果找到一箱子未拆封的九九式步枪,那岂不是价值上万美元? 潘云耕简单盘算一下就得出结论:二战时一箱未拆封的步枪为十支,而这种枪支的佩刀,标配的是明治三十年式刺刀,这一加一的价值,妥妥的超过一千五百美元。未拆封,表明品相完美,超过一万美元不是问题啊。 卢灿的话还没说完,“还有一种具有收藏价值的是二式刺刀,配备二式伞兵步枪,一百式冲锋枪,二式冲锋枪,是东瀛士兵二战时期伞兵步枪与冲锋枪装备的制式刺刀。这款刺刀在整个战争期间一直制作精致,战争末期也未出现过制作工艺简化的情况……” 两人边走边聊,“市场售价不低于一千五百美元。” “官兵刀呢?”潘云耕也来了兴趣,追问道。 “官兵刀分为两种:其一是海军士官短剑,因为是采用的是机械加工,价值要稍微低一些,但也不低于一千美金;第二种就是陆军军刀,这就要看品相和佩戴者的级别。” 将军刀要比尉官佩刀贵重的多。 二战日军枪支收藏中,最受欢迎的三大类型,卢灿还没说呢。 其一是稲垣式将佐手枪和杉浦式将佐手枪,都是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精研的枪支。 当时日军在太平洋节节胜利,前者为内阁和大本营赠装配给高级军官的礼仪配枪,后者是天皇赏赐给军功将领的礼仪手枪。 两者的存世量都很少。 第二种受欢迎的藏品是“特攻刀”。 该刀为奖励给作战或训练中表现突出官兵的纪念小刀,采用东瀛传统“肋差”样式制作,纯手工打制,无标准制式尺寸。战争末期发放给神风队,回天队,伏龙队,特别空挺队等特攻队队员,用于鼓舞队员士气,所以被称做特攻刀。 这种特攻刀每一柄上都留有编号,每一个编号都能查到使用者的姓名,又因为其作战方式惨烈,因此在收藏界别有意义。 第三种受追捧的武器是九九式狙击步枪。 这款狙击枪是东瀛在二战后期制作的最闪耀的精品步枪,射击精度极高,射程高达四千米。比日军之前使用的,号称二战五大狙击步枪之一的“九七式狙击步枪”,性能优越很多。 这款枪支只有极少数被分配到太平洋战场,剩下的在战后全部销毁。一支四三年下线的九九式狙击枪,品相完好的话,价值不低于一万美元。 潘云耕领着卢灿,又前行十分钟,终于偏离小路,前面是一片山坳。 “卢少,就是那里。”他指了指前方。 那里?除了一面翠绿和墨绿的茅草灌木,没看到山洞啊? 潘云耕呵呵笑道,“这边距离小路只有五百米,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拉上了遮蔽网。” 经过他的指点,卢灿才发现异样,这里确实够隐蔽的,四周草木茂盛,自己距离不过二十米,愣是没发现墨绿色的帆布遮蔽网。 这种帆布遮蔽网,不仅能遮挡视线,还能遮雨,菲律宾的雨季,每天都有一场暴雨。 掀开网帘,陈晓正带着一帮队员,清理碎石呢。 又要当搬运工! 但愿当时那些留守的日军余孽,没有丧心病狂的将整个坑道炸塌。 “卢少,就是这里。”陈晓用脚踢踢眼前这堆片状石块,然后沿着石堆的前方,用双手比划一条直道。 这里,明显是被炸药炸塌的,被清理出来的地面上,留有宽约一米左右的石板地面,是坑道入口。 “阿晓,可以啊!这地方都被你们找到了?” 也许当初东瀛人的坑道修建的不错,可这里是热带雨林,只要不是大型的水泥建筑,就能很快被热带植被覆盖,想要发现,真的很难。 陈晓被卢灿夸奖的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其实当时我站在山半腰的瞭望台上,用高倍望远镜察看植被时,发现这条山坳的树木少,灌木多,便下来找找,结果碰上了……” 这还真不是碰上的,他的直觉判断其实很有科学依据。 当初日军新建这坑道时,一定将附近遮挡视线的大树全部砍伐,三十五年后,这里的的树木自然要比周围的稀疏,树木稀疏,灌木自然就会茂盛。 陈晓不算一个勇猛的护卫,可是他竟然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谋士,真是世事难以预料。 “瞭望台在哪儿?我上去看看,你们大家继续。” “就在那儿!”陈晓向右侧山腰的一处突出部位指了指。 不打搅他们干活,工程量大着呢,谢绝潘云耕的陪同,卢灿拎着高倍望远镜,和丁一忠两人手脚并用,很快登上陈晓所说的瞭望台。 这座瞭望台是西班牙人占据菲律宾时修建的,一块三十平米的突出平台,靠山壁的位置还有残砖的存留,应该是当年老房子遗留下来的。 西班牙人很有眼光,选择的位置很好。 这里的高度距离伊巴港口,大约七百米,卢灿站在平台上,用高倍望远镜,海面情况一览无余,甚至能将十多公里外的苏比克湾内船只,看得清清楚楚,更别所下面的伊巴港。 山壁上存留有几个人工凿出来的洞眼,这是插旗帜用的。 在没有无线通讯之前,旗语一直是远距离通讯的主要方式,它比烽火更具体——不同的旗子,不同的旗组表达着不同的意思。 即便是进入现代社会,旗语在海军兵种中,依然承担着重要作用。 卢灿自然不是上来看风光的,他也是在利用陈晓的方法,巡视这附近是否还有疏漏。 要知道,当年日军为了抵抗盟军登录,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他们将从中原学来的“地道战”运用到了极致。 最为明显了例子就是硫磺岛战役,那四通八达的坑道,让美国大兵吃足了苦头。七万多全副武装的美国大兵登录硫磺岛,面对的是含后勤、文员等所有人员在内的不到两万三千名的东瀛人,最终美国大兵伤亡三万余人,而东瀛人最后存活的只有一千零八十三人。 这里的位置如此关键,山下奉文不可能只在这里留下一处坑道。 如果还能找到被掩藏的坑道,其中一定还有收获。因为当时日军没有条件运走一草一木,肯定都掩藏在各类坑道之中。 卢灿的目光,借助望远镜,从伊巴港口开始搜寻,沿着山脚一点点往上挪动。看到刚才那条坑道所在的山坳,确实如同陈晓所言,那里灌木丛多,树木少。 搜寻一番,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阿忠,你说这上面如果假设炮台,主炮应该安置在哪里?”卢灿想起陈晓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在山上架设大炮,打海面上的军舰无压力。 确实如此。 自己几人能想到,山下奉文或者说东瀛指挥官想不到吗? 为何只有瞭望哨,没看见炮台呢? 正文 第422章 犹有余孽 有没有炮台,如果有,炮台该放在哪儿? 丁一忠嘿嘿笑了两声,他只是安保,不研究这。 被卢灿眼睛一瞪,他随手指了指另外一侧山梁,“那里更高,更适合架设大炮。” “如果架炮台,这位兄弟说的不错,这里的视野虽然开阔,但滩涂太长,高度也不够,需要再往上走。”旁边有人答了一句。 鲁战生,桂林人,对越战争时四十二军的一位爆破组的组长。那边挖坑道,暂时用不上爆破,被潘云耕和陈晓安置到这里值守。 刚才卢灿上来时就打过招呼,没想到他竟然懂炮位的架设? “鲁组长懂炮位?”卢灿顿时来了兴趣。 鲁战生咧嘴笑笑,语气很自豪,“我们爆破组,在部队属于山地炮兵团,因此也学过测绘和弹道。对炮位的架设,也有过学习。” 爆破兵书与炮兵团?不懂。 鲁战生一解释,卢灿才明白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军队的专业爆破组,根本不是他所想象中董存瑞式炸碉堡式的炸药包爆破,当然,这也有,但使用的很少很少。现代爆破全是定向枪榴弹爆破、山地迫击炮爆破和电子爆破,甚至还有高压榴弹爆破。 爆破兵承担的职责更像炮兵中的技术尖兵,他们需要在抵近敌方目标,用小口径炮将炸弹、炸药包、纵火弹或者高爆弹,送入对方暗堡中。 至于卢灿印象中的炸山开路,那是工兵干的事情,还无需他们这些技术尖兵出手。 这位,实打实的炮兵内行啊! “好好!”卢灿高兴的连拍两下手掌。 “这座山梁,东瀛倭人不可能不安排炮位,你帮我评估评估,炮位应该设在哪儿?” 山下奉文只要不傻,一定会在山上设立炮位,尽管没用,这种防备还是要做的。 事实上确实没用。 二战后期麦克阿瑟带领美军的第一登陆点选在林加延湾,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北上卡布高,一路南下奎松,势如破竹,将吕宋岛上的日军一截两段。 至于苏比克军港,当时东瀛海军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美国佬还想着继续使用这里,将其当成北上进攻跳板,因此海军并没有发动相关战役。 所以,山上如果有炮台存在,最后肯定被日军自己拆毁的,这就给掩藏物品提供很好的机会。 美军不会查这些山梁吗?肯定会查的。 但如果说这些美国大兵对被炸毁的坑道有多大兴趣?有多认真?那就不好说了。 当时东瀛人在菲律宾遗留了太多的物资,大家都在分享胜利的果实,即便发现那些被炸毁的炮台,估计也懒得一块块搬走石块,最大的可能是在外面再放两包炸药,彻底封死。 “如果是炮台,这边不合适。” 还未等卢灿问为什么,鲁战生指着下面的伊巴港说道,“炮台的主要作用是海防,这边的滩涂太长,威胁不了军舰。如果是防止登陆战,炮台还不如在海岸边布置几挺机关炮好使。” 有道理,卢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如果按照常规的军事布置,炮台想要对美国海军形成威慑,安装的火炮最起码不能小于152mm的,也就是六英寸口径的。” “这边山势太陡,几十吨重的火炮肯定上不来。” “不过,那边可以……”他指了指远方,那是苏比克湾背后的山脊。“那边山势要平缓很多,大炮容易上去,另外还可以封/锁海湾,保护湾内设施。” 三描礼士山脉的走向为南北线,普洛格山只是其中的最高点,其他山峰可没那么高。 那个地方肯定有炮台,可是…… 美军在山上建设了一座大型雷达站,这座雷达站是苏比克湾海军基地和克拉克空军基地共用的,常年有一个小队的士兵驻扎。 卢灿不认为在两者眼皮地下,还能有什么宝藏。 有点失望,卢灿仍然抱着侥幸心态问道,“除此之外呢?” “还有一种是近海岸防炮,主要是防止登陆艇的,这一带倒是有可能的。但这种炮的口径小,射程最多七八公里,肯定不能安置在山顶。” “如果要有,那个位置比较合适。” 卢灿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个与普洛格山相邻的一座低矮山峰,目测高度只有两百米,但有个特点,那就是位置前突。 透过望远镜,卢灿将那座小山仔细看了一遍,有了鲁战生的提醒,他隐约感觉那座山峰上的树木有些怪! 至于怎么古怪,说不上来,还是去实地看看为好。 “阿忠,我们过去看看!” 和鲁战生挥手告别,路过坑道时,又找潘云耕要了两人随行。 其中一位就是上次去内陆时见过的皮振军,三十八军侦察连的连长,很仔细的一人。另一位是他的战友,西山人余子静,人如其名,个头瘦小,笑起来还有股子腼腆的味道。 四人重新下山,从伊巴港后面的小山道,拐上隔壁小山。 一上山,卢灿的心沉了沉——这座山正处于伊巴港的后方,又向前突出,山势并不高,今天天晴,游人不少。 这座山能有秘密? 沿着上山小道四处观看,卢灿感觉奇怪的原因找到了——这座山坡上并非红树林,而是大叶桉树。 大叶桉树在菲律宾很常见,可是,在苏比克湾一带,还真的不常见。 这种树木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生长速度非常快,三年成林,一点也不夸张。十多年后,中国治理沙土流失的速生林中,北杨南桉是其两大速生树种。 “卢少爷在找什么吗?”皮振军和卢灿关系熟稔一些,他见卢灿四处察看,不时还抠抠桉树皮,主动问道。 “皮连长,你没觉得这片桉树林有些奇怪吗?”卢灿拍拍树干,笑着说道。 “是有些奇怪,这些树木像人为栽种的。”皮振军同样阅历丰富,他检查了几个已经脱皮的桉树,很快便感觉到。确实很奇怪,这片桉树林,最老的树龄也不过三四十年,而相隔不远的红树林,上百年的树木很常见。 卢灿点点头,“还有,这一带全是红树林,为何只有这个小山上是桉树?” “嗯,刚才我和山上的鲁战生聊过,认为这座山上,极有可能是当年日军的岸防炮阵地之一。所以我在猜想,这些桉树,是不是后人栽种的,为了掩饰什么?” 是的,这就是卢灿的猜测。 “我甚至怀疑,当年日军余孽,还有人活着,一直在掩藏着这个秘密。” 卢灿的这句话,让皮振军、余子静和丁一忠三人惊骇的张大嘴巴。 有这可能吗? 还真有! 逃亡到三描礼士山脉和中科迪勒拉山脉的日军总数量为一个大队,一直到四九年,才陆陆续续的有一个中队规模的军人,出来投诚。此后被剿灭或者投诚的人数在增加,到了五十年代中后期,美军估测山上依然有超过一个小队(五十到七十人之间)的人数存在。 这些人未必全部都知道日军掩埋宝藏的秘密,但没有投诚的那些人,一定知道。 栽种一些桉树,掩饰当年炸毁的痕迹,不是没有可能。 卢灿甚至很怀疑,这些人说不定还活着! 虽然报道上说六五年的时候,逃出三描礼士山脉的最后一名日军被人打死,可是这毕竟是那家伙死去之前所说的话,这不没找到所有人的尸体吗? 别忘了,就在菲律宾的卢邦岛上,有一位叫做小野田宽郎的士兵,打游击整整打了二十九年,在七四年才下山投降的。 吕宋岛靠近海边,生存条件要比卢邦岛更出色。 还有一个为他们的生存提供重要便利条件的就是伊巴港的建设,他们完全有可能混入建筑苦工中——东瀛占据菲律宾之后,有不少东瀛人随着军队移民到此,很多人被菲律宾当局驱赶来这里做苦力。 这些该死的人,潜伏下来,并且现如今依旧存在,不是不可能的。 听完卢灿的推测,皮振军立即建议,“卢少爷,这情况需要马上和潘队说明,方案需要调整。” 是的,计划需要调整,有人看守的宝藏和无主的宝藏,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也好。”卢灿选择一块山石坐下来,用皮振军所携带的无线电和潘云耕之间通话。 草! 潘云耕咬着牙怒骂一声。 停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伊巴港找找,有没有存活的日籍老者,尤其是喜欢登山,或者经常去后山种树的老者。 卢灿没有下山,而是继续沿着山道往上走,既然来了,就好好查探一遍。 山顶很平整,足有一亩地的大平台。 三五成群的欧美人,还有伊巴港的菲国人,在这里露营,很热闹。 这里的视野虽然比不上瞭望哨,但依旧很开阔,肉眼都能将海面及滩涂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在山顶平台的边角,偶尔还能看到锋锐的石块,已经被平整过的石基。 卢灿越发肯定,这里就是小口径的岸防炮台——那锋锐的石块是爆破留下的痕迹,而平整的石基则有可能是炮台塔基。 ……………… 卢灿在伊巴港住了三天,事情终于有结果。 他的猜测是对的! 有余孽! 整个伊巴港常驻人口三千四百多人,其中日籍居民有三户,年龄在六十到七十岁之间,彼此相距的并不远。其中两人独身,还有一位虽然结婚,但他也是在进入五十岁的时候才娶了当地的一位寡妇。 更为重要的是,那位结婚的日裔老者,喜欢到后山种树,种植的正是桉树。 卢灿很疑惑,他们为什么不回东瀛? 这件事如此重要,他们坚守一辈子,为什么到最后关头,既不向东瀛政府禀告?也不向美军禀告? 怎么想都觉得不合乎常理! 正文 第423章 张老来港 温碧璃来电,转呈最近一段时间香江方面的消息。 张博驹老爷子来港了!老先生这次是随同孙立功老爷子一道,在潘苏及张泽宗夫妇陪同下,来到香江。 卢灿大喜! 上次虎园开业,自己给老先生去信,邀请他来港,可当适逢潘苏前往陕北看望女儿女婿一家,没能成行。这次,估计是老先生听到前去探望的孙立功老爷子说起,虎园与台北故宫要举行天籁阁藏品联展,坐不住了。 呵呵,既然来到香江,就不要离开了。 没人比卢灿更清楚,原历史时空,今年下半年将是老先生最后的人生时光。 1982年正月(公历二月上旬),参加宴会归来的张老突患感冒,被送进北大医院。因所谓“级别不够”,不能住双人或单人病房,张老和七八位病人挤在一个病房。 不时有重病号抬进来,死的人被拉出去,心绪不安的老人便吵着要回家,2月26日,等到女儿终于拿到同意调换医院的“批令”时,张老爷子却不幸离开人世,享年84岁。 一场很平常的感冒,竟然夺走了一位艺术大家的生命,其中经过,让人不甚唏嘘。 尽管他现在的身体还不错,卢灿可不愿意让这位师门长辈回京涉险。 不行,自己得回香江一趟! “潘哥,这边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楚,那些日军余孽,究竟有多少人还在世?另外,一定要弄明白,这些年他们为什么要不回东京?也不像外禀报这件事?” “一定要将所有隐患全部排除,我们再动手!” 临行前,潘云耕、陈晓、葛七、谢军、皮振军等卫队骨干,被卢灿召集到房间,细细叮嘱一番。 计划已经改了,挖掘工作全部停止。 除了安排人值守那处坑道外,所有人配合阿尔达汗行动,以收购香米为由,打探当年日军余孽的相关消息。 至于打探到的那些日军余孽该怎么处理?卢灿没说,阿尔达汗知道怎么办。 等卢灿赶到新加坡,又有一个意外的消息再等着他。 在武吉知马别墅,尚未来得及与温碧璃温存,便接到维克多的电话。 他和闫维芳两人很快拿着一沓资料上门。 大华银行支付给裕廊石化的投资款项,走款有问题,而且郭家很可能在其中扮演着很不光彩的角色。 裕廊石化的第三次增加投资款项的数目为两千万新币,约合一千四百万美元,这笔款项大华银行在三月十二日进入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的户头,按照约定,这笔项目款在四月之前,全部转入裕廊石化专项账户。 可是,维克多和闫维芳两人查知,裕廊石化方,第一笔款项两百万,是三月十五日到账,但最后一笔两百万新币的款项,却是在六月十八日才到账,前后一共分为十次转账。 也就是说,有人利用这次转账机会,挪用了近一千万美元资金一个多月时间。 而维克多又从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内部的英国朋友那得知一条消息:四月初,马来西亚银行在金融管理局的户头,账户出现大规模增资和出资情况。 大约有八百万新币的资金,流向马来西亚银行一位叫做埃文森的私人户头;另有六百万新币,分别流向新西兰和澳洲墨尔本的两家信贷公司。 埃文森是东南亚有名的“期货本手(围棋术语形容棋手布局长远,下法精妙)”,另外两家公司也是股票及期货代理公司。 已经很明显,这帮人有组织的挪用大华银行的放款,进行短期期货及股票投资来谋取私利。不难想象,这中间,大华银行有人主导、金融管理局有人串通,甚至裕廊石化那边也有人是共犯,马来西亚银行则成了接收款项的平台,最后三人是操盘手。 卢灿翻看着这些资料,脸色虽然平静,但要说不恼火,那是假话。 郭胜利这是要干什么?! 是的,这件事如果说郭家不知道,卢灿是绝不会相信的。 大华银行这边不用说了,信贷和投资两部门主管都是郭胜利的大将。此外,郭家在马银的股份占比同样不低,他们占股百分之十一,属于马银第三大股东,仅次于郭贺年家族和邱德扒家族。 现在卢灿担心的是,大华银行的第四大股东邱德扒家族是否也卷入这起事件? 上次葛佳存的提案,邱家投的可是弃权票,并没有呼应自己的举措。 “维克多,有没有办法……譬如困住埃文森,让他的账目资金滞纳?当然,我说的是下一次再发生秘密挪用款项事件之后。” 这一刻,卢灿确实有想法,将郭家从管理层拉下去。 郭家才担任银行管理层多长时间?仅仅七个多月!他就敢这么干? 这件事虽然大华银行无损失,可是这种做法,对其他股东而言,显然是一种欺骗。 郭胜利这么做,很明显是瞧不起自己这位监事会主席!或者说他认为自己这位第二股东不专业,拿他没办法? 维克多眼神一凝,自己的这位年轻老板,这是要憋坏? 下次再度发生挪用放款,困住埃文森的账户资金,投资款项不能按时到账,时间长了,势必要暴露,必然有人需要为此事负责。 郭家虽然是大股东,也要落得一鼻子灰。 他并不知道,卢灿此刻很想将郭家从第一股东的位置上拉下去。 “有办法,需要一定的资本,进行对冲操作,风险很大……”他准备劝诫卢灿两句,这样做弄不好会得不偿失。 有办法就好,卢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这件事,你们两位配合菲利普斯公司的钱叔,拿出具体方案。”他嘴角一翘,带出淡淡的笑意,“也许用不上。当然,如果能给某些人一些深刻的教训,投入点资金,不是坏事。” 自己在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账目资金还有两千多万美元,如果……如果这趟菲律宾的收获不错,那自己的资本更雄厚,将埃文森困住,并将顺势郭家拖下水…… 说不定,卢家还能趁势拿下大华银行的更多股权。 当然,这些话暂时还无法和眼前这两位下属明说。 “那行,我回港一趟……” “钱伟叔在达古潘,你直接去那边就可以。” 见卢灿主意已定,维克多没再劝说,这样做对卢家在大华银行的地位,并非坏事。 他很快和闫维芳告辞。 等卢灿赶回香江,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得知卢灿回来,一大家子人都在。 张博驹老爷子和潘苏奶奶都来了,新婚的张泽宗夫妇陪同。另外别墅中多了一家五口——薛颠的儿子、儿媳及两个尚未成年的子女,都被孙立功老爷子接到香江。 “阿灿,给你添麻烦了!”孙立功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什么话?”卢嘉锡在旁边替卢灿回了一句。 他又回头对薛进夫妇说道,“刚好珠宝厂这边,还有那小子弄的箱包厂,都需要用工,你们两位不嫌弃,过几天我就安排你们去上班。” 孙立功一家饱受薛颠的牵连,可他还记得当初正是那位大师,真心传授自己绝学的恩情。这其中的恩怨情仇,卢灿是无法理清。 安排几个职位,当不得什么大事。 “虎园办的好!你干得很好……”见到卢灿,张博驹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话语中不知不觉就带出一丝哽咽和感慨。 没人比卢灿更了解,他心中此刻的激动。 “您老这次来港,就帮帮我,看着园子?”卢灿见他有些激动,连忙转移话题,“这次我去菲律宾,又带回几件好东西哦?您老也帮忙掌掌眼?” 丁一忠将卢灿从达古潘购置的物品摆上桌面。 光明钻酋长冠被王鼎新老爷子直接拿走,这件东西可以做纳徳轩钻石品类的镇馆之宝。卢灿还想着送进虎园呢,可看看王鼎新背后,嬉笑着赏玩这件酋长冠的田乐群和孙瑞欣,哪能不明白,这俩丫头怂恿的? 算了,土著的东西,进不进博物馆,无所谓了,她们开心就好。反正工艺也不算如何出色,如果没有那粒“光明钻”还有十四颗红宝石的话,这金王冠就是土包子一枚。 那幅顾正谊的《雨后荷苑图》,所受到的瞩目,排在第二位,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桌上的四只螺钿器上。 “这应该不是江千里的手迹,乾隆造的风格很明显。”李林灿盘玩着百宝嵌,念念有词。 江千里是明末清初螺钿名家,他的螺钿,能和时大彬的紫沙、黄应光的版刻、方于鲁的制墨、陆子冈的治玉、张鸣岐的手炉齐名,宗师级人物。 这四件螺钿随嫁物品,属于杂项,并非李林灿的强项。卢灿当时购买时,也没鉴定出来具体出自那位大师的手笔——古时候对匠人很歧视的,非绝顶宗师级别人物,难以获得留名青史的机会。 “这是李宗毓的作品。”张博驹老爷子将四件点螺都看了一遍,很快给出答案。 李宗毓?卢灿有印象,但还真的没想到是他。 李宗毓,字长秀,赣省吉安人,善制物。卢灿所记得有关他的记载,就这么简单。 张老说的如此肯定,一定有原因的。 他老人家也没等大家追问,自己说道,“《履园丛话》中,有关于李宗毓嫁女以及十里红妆的记载,有关于这件百宝嵌的描述。” 一句话说的卢灿直拍脑门! 《履园丛话》又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部奇书。 它没有确切的作者,肇始于六朝,经唐、宋、元、明各代的不断发展,到清代达到全盛时期。清代笔记的内容,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等各个方面,举凡典章制度、天文地理、文物典籍、金石书画、诗文词章、人物轶事、社会异闻,以至各地的风俗民情,都有所记载。 书中记载,吉安人李宗毓非常喜欢自己的小女儿。女儿长大,嫁给临县白鹭书院的一位秀才,他担心自己匠人的身份,让女儿在对方家中受委屈,便倾尽家产,为女儿出嫁准备了“十里红妆”。 这段故事中,确实有关于陪嫁物品的描述,其中有“早生贵子百宝嵌”“双龙戏珠梳妆台”等螺钿器的描述。 几件物品一对比,完全符合!还真是! 谁没事会去关注一篇“传奇故事”中的内容?老先生的记忆力,震住一片,太强悍了! 连一向心高气傲的李林灿都对老先生拱手致敬! 张老来港,卢灿陪着他住了几天。老先生夫妇及张宗泽两口子,都被安置在东半山别墅。这里距离虎园博物馆很近,老人家溜达着十五分钟就可以抵达,很方便。 这几天,他还去看了看润馨瓷厂,北宗对制瓷不算很精,但他眼界足够开阔,还是就润馨瓷厂正在进行的“汝窑仿制”工作,给出自己的建议。 卢灿跟在他身边,学到不少鉴定和仿制方面的知识,老爷子倾囊相授。 如果不是阿尔达汗和潘云耕回港,卢灿还真想继续下去。 他俩回来了,阿尔达汗面色惊骇! 这次细查,无意中得知一个天大的秘密——东瀛二战中的秘密组织,山百合会! 正文 第424章 山百合会 卢灿面前摆放着七份口供。 是的,七份!除了伊巴港有三位余孽外,有两人居住在圣克鲁斯,另外两人则选择独居,分别住在圣费尔南多及奥隆阿波。 这七人,是日军在吕宋最后的余孽,其身份也不是卢灿原本猜测的正规部队士兵,而是“搜刮队”成员——东瀛占据东南亚各国时,宪兵队是赫赫有名的搜刮队——专门搜刮财产的队伍。 伊巴港的三位成员是卡布高宪兵队成员;圣克鲁斯的两人,则是奎松宪兵队成员;另外两人也是地方“维持治安”的成员。 而且这七人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山百合会”在新加坡成立的地区总部所委派的成员。为首的是那位名叫藤原彰,官职最高,卡布高物资调集中心善后处理处的副领队。 书房内静悄悄,阿尔达汗不停的小口呷着卢灿从新加坡购置回来的猫屎咖啡,掩饰心头的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挖宝行动,竟然牵扯出如此巨大的秘密。 就连知道部分内情的卢灿,也被这七份供词狠狠震了一把——上辈子以为“传说”或者“秘闻”,竟然活生生展现在自己面前!那一切,都是真的! 山百合会,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让两人如此震惊?后世为什么有关它的传闻如此之少? 呵呵,它被某些势力掩饰了,如同在战争中曾经对内陆犯下无数罪孽的很多东瀛企业一样,被人为的篡改了。 先说说这个“山百合会”。 它起源于二战之前的一系列对华侵略战争的胜利,在侵略扩张过程中,东瀛军国主义者就开始有组织地抢劫大量的宝藏。 东瀛人深知,中国老百姓喜欢藏富,掩藏在民间的黄金、白银、艺术品及祖传的遗产非常丰厚。他们先通过宪兵处理银行、博物馆,各大仓库的积蓄,同时又通过黑帮组织,无所不用其极的劫夺藏在民间的财富。 为了确保这大量劫掠来的财富只流入天皇的金库中,1937年,东瀛天皇裕仁和他的顾问们建立了“山百合”会——以裕仁天皇的一首诗歌命名。 因此,它是一个皇室组织,包括金融、会计、簿记、船运专家及各种宝物专家等等,分工明确。该机构由昭和的叔叔朝香宫亲自负责监督,通过操纵军队、宪兵、黑帮组织来实现其目标。 朝香宫此人罪大恶极,金陵大屠/杀的元凶之一,让人不解的是,他竟然逃脱了罪责!现如今,卢灿已经找到答案。 这一切,都与东瀛利用山百合会收集来的巨量黄金有关! 看看这个组织,为东瀛收集了多少财富? 在金陵、苏南苏北、江浙和沪上,被调遣来的宪兵特别行动小队四处搜查,扣压所有中国政府的财产,炸开银行的库房,抢劫富家及中产阶级的商人和其他人士的黄金、宝石、珠宝、艺术品和货币。 据研究资料显示,在这一阶段,秘密宪兵至少收集了六千吨黄金,另外还有无数中国人喜欢储存的小金块、白金、钻石、红宝石、蓝宝石、艺术品和古董也遭抢劫。这帮人做得如此彻底,甚至把尸体镶的金牙也敲下来熔炼。 这些“战利品”从沪上直接船运东瀛,或由火车、汽车运往满洲处理。至于稀有金属进行分等,其他的首饰被融化后,重新浇铸为统一尺寸的金锭,然后再运回东瀛。 这只是在江南一地抢劫的成果,东北呢?华北呢?华南呢? 再看看这个组织又是如何洗劫东南亚的? 东瀛南进后,进展十分惊人。珍珠港袭击后第二天,他们即在泰国登陆,泰国政府向东瀛投降,东瀛随即向盟国宣战。 东瀛军队迅速占领了马来半岛,许多日军骑着折叠自行车向前推进,其他的部队占领了缅甸和苏门答腊岛。到1941年12月底,中国香江地区、关岛、威克岛相继沦陷,东瀛开始侵占菲律宾。袭击珍珠港5个月后,东瀛控制了东亚和东南亚。 随着战争的推进,山百合会也快速跟进,他们在新加坡建立地区总部,负责处理东南亚的财富掠夺。当时还属于马来西亚的新加坡怡保及槟榔屿两地,成为他们处理搜刮来各种贵金属的两大中心。 从1942年到1943年,两年间,东瀛从缅甸各大佛寺、国库及地方银行钱庄、民间家庭、富商手中,掠夺的黄金超过一千吨。 在马来西亚,东瀛士兵进入吉隆坡之后,命令市民把所有的东西都留下,仅允许带两个小旅行箱到集合点,然后被送到收容营。 宪兵随即占据了所有资产,特别行动队开着货车来洗劫这些人的住宅。 除了那些被东瀛人挑选担任高级官员和行政管理人员的家庭外,其他人的家都被抢劫一空。钢琴、绘画、轻型设备、厨房用品、抽水马桶、水槽、服装和食物被运到仓库分类和造册,铜电线和铝管被从墙上拆下来,回收后应用于军事上,珠宝、蜡烛台和镜框被放在空油桶里,然后运到分类中心,把金银器挑出来熔化,再浇铸成块。 而且,他们在马来西亚中央银行发现大量23.97K金砖,尺寸为1×2×5.75英寸,每块重6.25公斤,单此一笔,他们收获了十二吨黄金。 在马来,他们一共收集超过一千六百吨黄金及各种贵金属。 还有老挝、柬埔寨、泰国、菲律宾……还有苏门答腊,要知道这座岛屿是世界十大黄金产地之一,无论是当地的金矿仓库、银行还是富豪家庭,都存储有巨额黄金。 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有人曾估计,东瀛在东南亚地区获取的“战利品”,近千亿美元,还有许多无法估价的奇珍异宝 来自和缅甸的各种形状、尺寸的金砖,各种金佛、金质器具,由火车运到怡保,或由货船从仰光运往槟榔屿,进行统一处理。 所有没收来的财富都上交给山百合会。 金砖、白金、宝石和艺术品被装箱先运往马尼拉,然后到东京。纳粹德国典型的洗钱办法是重新浇铸抢劫来的黄金,铸成金块后,标上记号、编号,使它们符合第三帝国银行的标准,然后将这些黄金运到瑞士的银行。东瀛人也使用同样的方法,通过在东京的瑞士银行、在中国澳门地区的葡萄牙银行以及在智利和阿根廷的银行转移黄金。 事实上,他们转移的速度以及处理速度,远远比不上搜集的速度,因此,到1943年下半年,局势恶化后,依旧有大量的黄金、宝石等贵金属,滞留在中转站菲律宾。 藤原彰他们,就是山百合会新加坡总部委派来菲律宾,负责处理这些物资的。 藤原彰,男,明治四十五年(1912年)出生,福岛县人。山百合会执行首领儿玉誉士夫的同乡…… 唔,这里需要介绍两句儿玉誉士夫这位流氓恶棍,外加东瀛自/民党的创始人。 儿玉誉士夫,明治四十四年出生于福岛县,但却是在南韩长大。年少时生活清苦,时常被人欺负,因此从小就喜欢拉帮结派,拜师学武,成为一名底层浪人。 在混迹社会的过程中,结识了他生命中的贵人——黑龙会教父头山满的儿子,头山秀三,两人臭味相投,成为好友。 加入黑龙会的儿玉誉士夫,找到了生命价值,他发挥其专长,到中国东北从事间谍活动,为东瀛侵略中国提供政/治和军事情报。 由于儿玉在到达东北后颇有建树,因此被提升为东瀛陆军参谋本部顾问。 “九一八事变”成功之后,他返回东瀛,参与头山秀三策划在年度“陆军特别大演习”时,暗杀斋藤实首相及其他内阁成员等活动,结果行动失败。 事后被捕,他因此坐了三年半的苦牢。 1936年,东瀛皇族拟组建山百合会,可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执行人——这种事情见不得光,军人执行肯定不合适。经土肥原推荐,在右翼团体和黑帮组织中有着非凡影响力的儿玉誉士夫,以及笹川良一,进入皇族的视线。 最终,两人都成为山百合会“金百合计划”的执行长,儿玉誉士夫负责东亚,笹川良一负责东南亚及南亚各国。 儿玉誉士夫在内陆最出名的事件,就是组建“儿玉机关”,杀人无数,坏事做绝! 苍天无眼,儿玉誉士夫、笹川良一以及山百合会的总监督人朝香宫鸠彦亲王,这三人都逃脱历史的审判。 1945年被盟军定为甲级战犯,儿玉被投入巢鸭监狱,结果他花费一亿美元的黄金作为买命钱,成功逃脱IPS(国际审查局)的审判。 儿玉价值一亿美元,笹川良一同样价位,朝香宫的价位要更高一些,至于是多少,外界无人得知。 一扯就扯远了,回到藤原彰身上。 藤原彰加入山百合会时间很早,昭和十四年,他作为先头部队,来到马属新加坡,为军方提供情报线索,同时打探相关财富情报。昭和十七年(1942年),他因功受赏,被卓级表彰,授予陆军宪兵中佐军衔(相当于中校)。 1943年6月,他受命来到菲律宾,督促卡布高物资基地加快转运速度。 战局恶化后,他被留下来,任命为卡布高物资调集中心善后处理处的副领队。 正领队是哪位?驻菲律宾第十四方面军司令——山下奉文! 山下奉文已死,被潘云耕等能抓获的藤原彰,是最清楚当初掩埋宝藏的人选! 这是一条大鱼! 这条消息公布出去,绝对能让美国佬狂躁、东瀛佬发疯、东南亚各国暴跳! ………… 本章节部分内容选自天无_尽头1603gg的博文《二战中日/本掠夺财宝触目惊心,至今赖账不承认》,在此,表示感谢! 另外,这只是一本网络小说,大家不要过去追究数据是否准确好不好? 前几天,我接到一位读者的Q,他告诉我1980年港币对美元的平均汇率是6.75,而不是我所采用的6.95。 感谢,但也请大家理解……本书首发书海小说网,欢迎抵近围观火火。 正文 第425章 胆大包天 “这些人……” 语速很慢,卢灿手掌搭在这一叠供词上,示意道。 阿尔达汗望了望潘云耕,潘云耕挠挠头,没说话,咧嘴笑笑。 “算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看两人模样,卢灿也能猜到八分,嘴角抽了抽,这几位怕是没好下场,尤其是卫队中那帮人,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下手狠辣的很。 处置几个原本就该受到惩罚的二战余孽,没什么,可一想到这些人都是六七十岁的老者,他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原本他还想着,将这些余孽留下来,以后有机会将这件事披露。不过,现在这样处理也不算坏——一旦披露的话,自己取出菲律宾藏宝的事情必然也会暴露。 这两人回港,是想要征求自己的处理意见呢。 手指急速的敲击桌面,卢灿沉思了许久。 抬头对阿尔达汗说道:“阿拉依,安心做两个月的粮商,组织两三船的香米来港,我安排林家接收。先把这段时间的风波度过去。” 七个人失踪,尽管潘云耕拍胸口保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可卢灿还是有些担心。 七个活人,可不是七只流浪猫,其中两人还有家属,即便菲律宾警方都是饭桶,也会有疑心的。 暂停两个月,看看风向,是明智的选择。 阿尔达汗点点头,认可卢灿的安排。他刚好也利用这段时间,把自己的冒牌粮商身份坐实。 至于卢灿所说的林家,是林嘉义的四叔林长民家,他们家是香江有名的大粮商。达古潘的香米运抵香江,处理给长民粮行,说不定还真的能赚一点。 卢灿甚至觉得这么做还不够,又补充道:“如果有可能,你回一趟英国,拽几个白皮肤的朋友过来,糊弄一下那帮美国大兵和当地警察。” 这么安排,是要撇开阿尔达汗的嫌疑。 奥隆阿波最近只有他这么一拨有战斗力的境外人士出没,失踪了七名日裔菲律宾人,阿尔达汗落在菲国警方眼中,不是没有可能。 无论是走几船粮食,还是弄几位欧洲朋友过来,都是为了安稳。 别看阿尔达汗喜欢和卢灿抬杠,可真正决策时,他非常尊重卢灿的意见,再度点头。 将阿尔达汗这边的问题解决,卢灿需要头疼的是潘云耕这边的事情。 “你确信没留下尾巴?没有第八个人或者那两家的亲属都不知道?” 这话是问潘云耕的。 “是皮振军审讯的,分开对的供词,确定没有第八人。” “这七个人心狠手辣的狠,在八号坑道,也就是伊巴后山那里,用炸药坑埋了一个小队的队友……” 卢灿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些内容,供词上都有。 1945年5月,藤原彰等人安排设计“皇家藏宝点”的工程师,以及搬运货物的一个小队的士兵,最后完工的一个被命名为“8号地道”的地下坑道中,举行盛大的告别仪式。 那个地道距离地面足有六十多米,堆积着一排又一排的金条及各种宝物。 午夜时分,就在所有人喝得酩酊大醉时,藤原彰等七人,溜出了“8号地道”,用爆炸力极强的炸药封住了通道出口。 这些工程师以及搬运货物的士兵,就这样与财宝一起被埋葬在地道中。 而根据藤原彰的口供所描述,伊巴港后山那片桉树林,就是八号地道的入口处。他栽种这些树木,就是为了掩饰入口处爆炸痕迹。 “这些人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东京?问清楚了吗?” 这一问题,卢灿非常关注,而恰好这问题,并没有记录在供词上。 “问清楚了。” “藤原彰和筱原友信兵两人,在七四年曾经回去东京一次……” “什么?回去过一次?”卢灿惊的站起身来。 多出七个活人,原本就多了许多变数,这七人中竟然还有两位曾经回去过!这又增添了无数可能!谁知道他们回东京后见过什么人? 这一刻,他已经有了放弃此次行动的想法——藏宝再丰盛又如何?卢家的财力和人力,能和东瀛的黑帮组织势力抗衡? 难怪阿尔达汗如此惊骇! “藤原彰怎么说的?”卢灿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抵在桌面上,专注的盯着潘云耕。 “七四年,卢邦岛的小野田宽郎受降后平安的回到东京,藤原彰他们也得到相关消息,于是这七个人也想着回东京,重新联络组织方,选派出藤原彰和筱原友信兵两人,偷偷回去。” “后来呢?”卢灿追问道。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与小野田宽郎不一样,所以是以菲国侨民的身份回去的。” “到东京之后,两人并没有直接联系他们的上司笹川良一,而是试图寻找当年的那些队友探探情况……” 多年的隐蔽生涯,让藤原彰和筱原友信兵两人的疑心病很重,尤其是他们还掌握着如此重大的秘密。因此,在踏上东瀛之后,他们便乔装打扮,找当年的那些战友。 结果让他们极度害怕和迷茫…… 山百合会在新加坡的执行队成员,一共有两百四十多人,可是,这些人在战后,无一例外,或失踪、或战死、或暴毙…… 藤原彰和筱原友信兵两人,只在神户的一家精神病院中,见到当年藤原彰在新加坡时的女助理兼情人羽子光一。可惜,羽子光一已经痴呆,精于暗杀之道的两人,怎会看不出来?这是被人注射了神经紊乱性针剂! 再蠢的人,也能意识到,这些人,都被有组织的灭口——当年山百合会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两人依旧不死心,用电话匿名联系了另一位——山下奉文的司机小岛少康。 这人是当年藤原彰和山下奉文之间的联系人,藤原彰与他的关系不错。此时,小岛少康是神户市议员,藤原想着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确切的消息。 不过,藤原彰还是留了点心眼,电话中只提到当年山百合会的事情,并没有说出自己姓名,相约在东滩广场见面。 小岛少康确实来了,可他的身后,隐伏着多名六卫府人员。 六卫府是干什么的?东瀛皇族的侍从卫!类似于中央警卫团的存在。 藤原彰和筱原友信兵这时才真的确信,自己这七人只要回东京,立即就会遭遇灭顶之灾——东瀛皇族不允许这种有损颜面的事情暴露。 两人又仓皇逃回菲国! 他们这七人,成为真正的无家可归之人。 多年的坚守,竟然换来这种结果? 七人中,有两人当场表示将所知道的信息,全部告知美军,换取自己能活在阳光下,另有两人则提议取出部分宝藏,享受晚年。 这些提议,都被藤原彰驳斥,只是,他也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听完后,卢灿的情绪非常复杂,这些人也算是坚忍不拔的代表?可是想想他们所做的事情,怎么都觉得膈应。 “藤原彰……他们留下遗书没有?”卢灿随口问道。 “遗书?”潘云耕一愣,继而看看阿尔达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卢灿猜错了!潘云耕几人确实有心要处理掉这七个人,可这,事情还没完结,还没动手呢。这次回来也捎带着请示卢灿,这几人怎么处理? 闹了个大红脸!刚才自己很自然的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也是,卢家卫队还有潘云耕,他们如果没有请示自己就处理了这七人,那这支卫队也就没法控制了! 他脸皮已经练得很厚,“这七人,你们怎么安置的?” “放心,安全的很。”阿尔达汗见卢灿出糗,很得意的挥挥手,“弄到达古潘了!我在达古潘购置了一套房产,那些老畜生,扔在地窖里,要杀要剐随你。” 卢灿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又扭头对潘云耕说道,“看严实了,别让他们死了,尤其是防止带头的那位藤原彰自杀!这几人都给我养得白白胖胖的,以后我有大用!” 什么用处? 嘿嘿,他从刚才听闻的藤原彰等人回东京的遭遇中得到启发——既然东瀛天皇害怕这件丑事暴露,自己不妨拿着这几人和天皇做笔交易! “你想用这几人和东瀛皇室做交易?” 听到卢灿的想法,阿尔达汗用拳头抵住下巴,防脱。 “怎么?你觉得东瀛皇室没兴趣?”卢灿斜着眼睛看着他,反问道。用这几个人换点自己想要的东西,东瀛皇族应该有兴趣的! “这个…这个……”阿尔达汗挠挠头,实在是看不透对方啊。有时候表现得非常胆小,但有时候却又无法无天、胆大的骇人! 呵呵,其实这才是网络时代年轻人的共性——在网上,这些人胆大包天……当然,在现实中,有些人却又非常怯懦,可卢灿不同,随着卢家实力的提升,他背后的支持越来越强硬,行事自然也就大胆。 “你不担心挖掘宝藏的事情泄漏吗?”阿尔达汗想了想,还是提醒了句。 “你觉得东瀛皇室愿意这件事泄漏?”似乎为了给自己信心,卢灿挥挥手,“只要我们在三五年内,将供词上的那些坑道中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得取出来。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有些留言,那是还能影响到我们?” 供词上,一共留有十一处秘藏,藏有多少财富,藤原彰他们自己也没有核算。 他们只是当时处理这件事的分区负责人之一,只负责三描礼士山脉这边的黄金掩藏,至于菲国其他地方,他们并不知情。 “所以你这次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和苏比克湾美军基地的人打好关系……” 话说这十多天,阿尔达汗在奥隆阿波的工作进展不大,酒没少喝、女人没少玩,美国大兵没少结识,可真正的舰队指挥官级别的,一个都没遇到。 “这……”阿尔达汗砸吧嘴,犹豫片刻后,灿灿的笑道,“看来我还要当几年的米商啊!” 财帛动人心啊!好在卢灿还没彻底昏头。 他补充道:“当然,那要等到自己有足够实力足够影响力时才可以!” “行!就陪你疯一把!”阿尔达汗一拍座椅扶手,站起身来。 说这话时,他的面色有些狰狞! 卢灿骨子里有疯狂因子,否则上辈子不会动手仿制“金缕玉衣”;潘云耕天不怕地不怕;阿尔达汗正年轻,心无惧意,三人一拍即合,干! 三人抵头,一晚上时间,将原有的计划全部推翻,重新拟定。 长达整整两年六个月的疯狂盗宝计划——“粮仓行动”,拉开帷幕。 阿尔达汗回到菲国,立即开始疯狂圈田行动——购置水田,做出一副长期投资粮食产业的姿态,为粮仓行动做掩饰。 事实上,他在短短四个月购置的两万七千多亩水田,在五年后,就为阿尔达汗及卢灿,带来了巨大收益。作为掩护的产业,最后竟然让两人都成为世界级农场主! 这是两人此时根本没想到的。 送走两人后,卢灿立即赶回新加坡,这里又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这次惹祸的是便宜舅舅葛佳存。 正文 第426章 矛盾显露 陈也橧是新加坡小有名号的富商,托父亲陈礼桦的余荫,乌节路商业街的六家门面租赁费,让他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可是,在八月十日,他却向新加坡商业仲裁庭提告,要求修改父亲的遗嘱,将父亲委托给大华银行的信托基金,重新改换委托银行。 他给出的理由是——大华银行董事、信托部门的总经理葛佳存,与自己的继母,今年三十六岁林奕华关系暧昧,陈也橧担心自己在未来的基金利益分配中遭遇不公平待遇。 陈礼桦翻沙工人出身,前妻早逝,留下一位独子,也就是陈也橧。陈礼桦后来承包了一片小沙场,得益于新加坡建国后的大建设,很快成为一名富翁。六九年,他迎娶了小自己二十八岁的沙场会计林奕华为妻。 林奕华比陈也橧还小一岁,俩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和睦。 陈礼桦是七九年去世的,为了避免妻子与儿子争产,在去世前,他将自己的部分不动产及五十万新币的存款,作成信托基金,交由大华银行负责,每年的收益,一人一半。 林奕华寡居两年,遇到倾心的男人,男欢女爱的事情,说起来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不知怎么的,被《星洲日报》将这条消息捅了出去。 铁笔如刀,一句“大华银行的董事,信托部门总经理,竟然和客户的遗孀玩暧昧?”,引来无数吃瓜众的热议。 这一来,葛佳存算是臭了街了! 连带着,大华银行的声誉都受到影响。 事发后,维克多、闫维芳、罗广田等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对——媒体舆论风向似乎被人为控制,逐渐向葛佳存的人品道德方向转移。 联想到前些天,大华银行董事会刚刚通过葛佳存的提案,十多天后就爆发这种刻意针对他的事情。要说没有阴谋,谁信? 于是,卢灿便被温碧璃一通电话,召回新加坡处理这件事。 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便宜舅舅,卢灿既可气又可笑。 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听说过葛佳存来新加坡后,与一个女人有染,没太在意,没想到,竟然是客户? “我是…开展…客户…”如此辩解,连葛佳存自己也编不下去。 呵呵,开展客户,开到床上?卢灿冷笑两声。 恨不得将眼前的茶水泼到他脸上,这才来新加坡八个月时间,香江可是有妻有子的,现在弄得如此狼狈? 不过,现在还不是追究过失的时候,现在需要拟清楚,究竟是谁,坑了他? “你把认识林奕华的经过说一遍……”卢灿做先来,端着茶杯,呷了口,压压火气。 葛佳存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经过说出来。 今年三月份,林奕华照例来签字领取信托基金的季度分红。因为去年大华银行动荡,分红要比上一年低一点,她便吵吵着要解释,要补偿。 陈家的遗产基金在信托部门算是中档客户,工作人员招架不住,便将她带到信贷部门办公室,葛佳存刚好在开会。 林奕华颇有几分姿色,否则也不会被大二十八岁的陈礼桦看上,少妇守寡;葛佳存调入大华银行任董事,风光无限,中年正兴。 俩人算是对眼了。 此后,葛佳存经常约林奕华出来吃饭喝茶,至于他所说的没有上床,卢灿不太相信。 林奕华的嫌疑可以排除——尽管她结交葛佳存可能有所图。 “你答应她什么了?”卢灿盯着葛佳存,追问道。 “没有!真没有!我们就是简单的吃饭聊天!” “陈也橧怎么知道你们的事?” 陈也橧究竟是刻意这么做?还是真的感觉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而去提告?很关键。 “有一次,我和……凯特(林奕华的英文名)……在嘉华酒店吃饭,刚好被他撞……”葛佳存被卢灿逼问,吞吞吐吐说出原因。 卢灿眉头微皱,那只是一次偶遇,陈也橧由此就怀疑两人的关系?并且就因此做出提告要更改信托银行? 在外人看来,信托基金每年定时分利润就是,一人一半,怎么会有偏向呢? 似乎不可能。 事实上,如果银行不诚信,在账目上稍稍做点手脚,做出虚头,让一方受惠更大一些,这是完全可能的。 但,这需要相当的金融专业知识,才能有此警觉。 陈也橧有吗? 问询葛佳存之后,卢灿心底已经有所判断。 维克多几人判断是正确的,这就是一起针对葛佳存,或者说杀鸡骇猴,针对卢家在大华银行中争抢话语权的一次报复。 第一怀疑目标自然是郭家。 “行了,你最近花点精力,把信贷部门的业务抓一抓,别被这件事弄得分心了。”说起来,他也是因为自己上次的提议而受牵连,尽管他自身确实不太干净,卢灿的话语还是比较客气的,劝了一句。 送走葛佳存之后,卢灿在办公室转了两圈,拿起电话,给楼上的郭胜利拨了过去。 “凯文斯(郭胜利英文名),有空吗?维文,和你聊两句啊。” 电话中传来郭胜利爽朗的笑声,“有空,你有事?” “嗯,有点,”卢灿语气顿了顿,“多米尼加财务公司最近的汇兑有些异常,你是不是让彭博关注一下对方的账户信息?” “如果可以,我建议让彭博去联系其他几家银行,查查多米尼加财务公司的账户数目。” 呃?郭胜利显然没想到卢灿突然抛出这个议题,在电话中愣了片刻。 多米尼加财务公司有问题?这可是彭博负责的客户一部,最大的客户之一。 “呵呵,好啊!”郭胜利恢复的很快,马上又呵呵笑道,“既然监事会注意到客户账目信息问题,想必真的有问题了。我马上让彭博去联系其他几家银行。” 这话软中带硬,直接将卢灿的告诫扣实——如果造成客户的误会,后果需要卢灿来承担的。 “嗯,我看越快越好。”卢灿揉揉眉心,只怕和郭家的误会,永远说不清了,既然如此,那就白刃不相饶吧! “我安排闫维芳经理,和彭博一道走一趟,有些东西会计出面,可能更合适。” 这是担心彭博蜻蜓点水式的查账,特意让闫维芳跟着过去。 ……………… 今天有事,抢更了两千字,见谅! 正文 第427章 国宝帮现 “……生命是相互依存的,只有彼此扶持,才能决定我们能走得有多远。感谢大家的无私善行,我们武吉知马胸内科……” 台上发言的是这家研究中心的负责人,东南亚知名的内科专家蔡卓芳医生。 今天是武吉知马医院胸科研究中心落成典礼,一干慈善捐款人受邀出席。卢灿坐在前排第四位,轻轻鼓掌。 “还要感谢卢先生对新加坡医院的无私捐赠啊。”等蔡卓芳发言完毕,卢灿身边的一位老者,拍拍他的手臂。 “邱老伯,您太客气了。”卢灿扭头对老者笑笑,“我不过是附邱老伯大善的骥尾而已。” 邱德扒,新加坡著名企业家,超级富豪,也是这家研究中心的主赞助人之一。 “呵呵,我们也不要相互吹捧了!”今年六十四岁的邱德扒哈哈一笑,见典礼完毕,站起身来,“卢先生,中午有空吗?老朽请你喝杯茶,也算是对你……聊表感谢。” “不甚荣幸!” 这老头子的感谢,卢灿毫不留情的收纳。 一周前的多米尼加财务公司账目核查,结果触目惊心。 在去年八月份以后的的石油期货市场中,他们错误的估计形式,认为两伊战争会给石油市场造成巨幅波动,做多石油。结果欧佩克及北美等石油产出大国,快速平抑市场油价,不到一年时间,这家公司亏空了一点七亿美元。 以周凯发为首的一帮职业管理人士,试图掩盖亏损,在新加坡的四家银行、香江的三家银行,不停的倒腾账户,做出账户盈余的假象。 截至彭博、闫维芳调查时,他们已经从大华银行倒腾一千七百万新币,约合一千五百万美元。大华银行的受损只排名第四,前三位分别是香江的恒隆银行、马来西亚的马银、新加坡的恒安银行。 昨天,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已经立案,核查这家公司的财务。 这家公司的老板为新加坡股市大亨周怡康,马来西亚富翁曼德勒.凯奇,印尼矿产投资人李永华,都接到相关传讯。以周凯发为首的一帮管理人员,全部被看押起来。 邱家是马银最大的控股股东,邱德扒家族基金占据马银三成七的股份,而邱家的控股企业马来大酒店、中央置地等又占据了马银超过四成的股权。 马银被套取的承兑资金高达四千万新币,如果不是卢灿掀开盖子,马银的损失会更大。 邱老爷子说句感谢,不为过。 一老一少并肩走出武吉知马医院,随从人员离得远远的。 沉默了很长时间,邱德扒才幽幽的感慨一声:“这次,郭家那孩子,算是走眼了。” “郭总还是不错的……” 邱老回头,“真心话?” “呵呵。” 两人谈论的是郭胜利。 郭胜利因为这件事,再度被弄得灰头土脸,账目亏损一千五百万美元,而负责这一客户的是他手下大将彭博,无论如何,郭胜利都有失察及用人不当的嫌疑。 昨天,大华银行管理层经理级会议上,以人事部经理罗广田为首,对客户一部经理彭博是否涉及渎职和重大失察,提出质疑,结果被客户二部总经理黄胜怡驳斥。 谁都知道,黄胜怡是邱万殿的小舅子,而邱万殿则是邱家在大华银行的非执行董事。 也就是说,即便发生这种事,邱郭两家的联盟,依旧毫不动摇。 卢灿今天出席这场落成典礼,也有谈谈邱老爷子的意思。如果邱家执意站在郭家身边,对于卢灿接下来的计划,有着相当大的影响——邱郭联盟,占据大华银行的股份接近半数。 “你还年轻,不知道当年我们华人资本有多困难……”上车后,邱老爷子感慨道。 “战争时期自然不用说了,大家只有抱团取暖才能生存。即便是战后,马来的经济完全被巴林银行为代表的欧美资本所掌控,那时,我们几个华人家族为了在这南洋拓一片天地,只能彼此扶持,对抗洋佬。” “新加坡建国后,更是如此,金融管理局一度全是一帮外国佬在上班。也是我们几个老家伙,一点点将他们挤开……其中心酸外人何曾知道?” 卢灿点点头,邱老这是和自己解释,为什么和郭家关系这么好呢。巴林银行现在也是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最大的外资银行。 外人?老者不经意的话,让卢灿心底有些苦涩,弄了半天,卢家还是外人! 这顿午餐吃得寡淡无味。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邱老爷子在席间,向虎园博物馆捐赠了他收藏的三件物品:明嘉靖鎏金观音铜铸立像;明万历马踏飞燕铜像;明嘉庆兽耳三足铜香炉。 这是他对卢灿的感谢,似乎也在表明,邱郭两家的关系,你就别再打什么主意了。 失望吗?自然是有的,不过不至于绝望。 有机会的,是自己心急了。过上一年半载,香江金融危机爆发,邱家自顾不暇,还有机会大华银行的事情? 多米尼加事件爆发后,葛佳存暧昧客户的新闻很自然的就消失得无隐无踪。无论是不是郭家所为,已经不重要,卢家的反击姿态非常明确且强硬,这让卢家在大华银行董事会中说话分量越来越足。 势头正旺,金融圈很多人都在看大华银行的热闹——郭家和卢家,究竟要斗到什么程度?卢家却突然偃旗息鼓,卢家那小子每天安安静静的上班、上夜校,或者带着一位美女去逛古董街,又或者回香江居住一段时间,似乎前一段时间的纠葛完全没发生。 卢家退缩了?真正让吃瓜众跌落一地眼球。 ………… “阿灿,明天能回来一趟吗?”电话那边的许佳闻声音很大,卢灿连忙将听筒挪远些。 “有事吗?” “八月十八,维德拍卖周年大拍,你不准备参加?”许胖子气得差点摔了话筒,有这样的大股东吗? 卢灿摸摸嘴角,灿然的笑了两声,自己还真的忘了。 维德拍卖现在体系成熟,又有李林灿老爷子最后把关,卢灿关注的很少。上次菲律宾之行,将物品交给许家耀之后,卢灿还真的没关心过后续的事情。 “行!我一定到!”卢灿心底有些愧疚,没等对方说出更难听的,连忙答应下来。 “不过,这次不会再有人恶意称量了吧?”卢灿放下电话之前,笑着问道。 “谁敢?!”许佳闻的回复很霸气啊! 也是,自从李林灿坐镇维德拍卖之后,其后的几次大拍和小专场,进行的很平和,大家还是很给李老爷子的面子。 紧接着,他又来一通自吹自擂,如果只听他描述,维德拍卖妥妥的香江拍卖行前三。 事实呢?过去的一年,维德拍卖只举行了三场大拍,还有七场小专场,在香江拍卖行也只能算是小有名气,前十都算不上! 不过,他也确实值得骄傲——一年前无论是媒体舆论,还是行业人士,对四个豪门纨绔子弟开设的拍卖公司,可是嘲笑声一片,普遍看衰。 能将拍卖公司经营的不错,也确实够他得瑟的。 “没事了吧?”卢灿不想再听他唠叨准备挂电话。 “别介……”许佳闻连忙中断自吹自擂,“还真有事!” “赶紧的,有事说事!” “香江赵太来你认识吗?内陆的,刚来香江,继承刘永慧女士家产的那位。” 嗯?这名字非常熟!他已经来香江了? 在卢灿记忆中,这是一位极富争议的文物捐献者、收藏家,据报道,他一辈子捐献了六万多件藏品给各大博物馆。 六万多件,这什么概念?虎园博物馆现如今的藏品,也只在这个数目。 不过这位赵先生所捐献的藏品,在业界一直争议纷纭,经常被人列为“国宝帮”大亨之一。 “怎么了?” “最近我接到线索,这位陆客继承了刘女士的遗产,据说有不少文物藏品。维德拍卖和虎园联手,上门包圆了怎么样?”许佳闻一副瞧我多为你考虑的口气,洋洋自得。 “别轻举妄动!这件事等我回去,带着李老或者张博驹老爷子上门看过之后,再决定!”上辈子的传闻,不管真假,卢灿都有心结,听说是赵太来的藏品,他连忙打断许胖子的话。 国宝帮?现在就有踪迹了? 正文 第428章 赵家太来 何谓“国宝帮”? 是民藏的典型代表,收藏理念执著并且对自己的藏品非常自信,认为其中有诸多珍贵文物的民间收藏者。国宝帮在对待藏品的认知上,有两个观点很鲜明:专家没见过的未必就不存在;宝在民间,珍品在民间。 这些都没错,错在二十一世纪后,大量作伪高手利用“民藏”的这两大观点,制假贩假,使得大量赝品充斥市场,败坏了民藏的声誉。 因此,才有略带贬义的“国宝帮”这一称谓的出现——一些媒体及收藏家,讥讽那些自以为收藏的都是国宝的贬义称呼。 其实类似于这种相互看不上眼的贬义词的有很多,譬如“片片帮”“舒服比帮”“精品帮”“垃圾帮”“打假帮”等等。 卢灿对国宝帮并无歧视,如果按照后世评判标准,他自己本身就是典型的“国宝帮”成员。又譬如张博驹老爷子、王世祥老先生、观复的马伟都等等,也是“国宝帮。” 他不喜欢的是那些无节操无下限的人,正是这些人助推赝品横行。 你听说过“帝尧的玄圭”吗?没听过?没关系,有实物! 你听过“商王武丁的十枚骨制令玺”?没见过?没关系,有实物! 你见过完整版的“大禾人面方鼎”吗?没见过?没关系,有实物! ………… 前两个就不用说了,传说中的人物,具体存不存在都还是争议中的问题,你就敢鉴定? 你拿什么鉴定?这是公然藐视鉴定的科学性! 至于第三个…呵呵,殊不知大禾人面方鼎早在五九年出土的时候,就被当地农民砸成碎片,又经湘南博物馆的专家苦苦追索,才从毛家桥废铜收购中心的仓库里找到,然后拼接起来馆藏。 商周铸鼎,一鼎一范,重鼎从无重复,哪儿来的第二尊“大禾人面方鼎”? 这位“精彩”的国宝帮人物是谁?大家有兴趣可以搜搜! 上辈子古伯提到这些人时,总是哈哈大笑,不知何故。现在想来,卢灿有些明悟——这些藏品中,估摸着有不少出自古伯之手,贩卖到境外…… 卢灿的记忆中,这位赵太来也极具争议性,究其原因是他的藏品数目之多,难以想象。而他给出的解释是曾外祖父伍廷芳遗留下来的藏品,一共十多万件,藏在英国郊区的一家豪宅的地下室。 对这位,卢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他的捐献是真诚的——他一共捐献了六万多件藏品给各大博物馆。至于藏品真假,那又是另一回事…… 见到赵太来和他的家人,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 在许胖子与赵太来交谈时,卢灿仔细观察这位后世“全球十大杰出华人奖”获得者。 今年二十六岁的赵太来,清瘦的厉害,眉角很高,长脸,穿着大格子短袖T恤,有点文艺范。见到虎园博物馆和维德拍卖的联合鉴定组,有些局促,不停的搓着手掌。 听他自叙,此时正跟着知名画家赵少昂学绘画。 已经去世的刘月娥,是他的大姨妈,而他的外祖父,则是伪满洲奉天市长刘禹。 “失敬失敬,原来是名门之后!刘老的海藏楼,可谓名满天下!”卢灿对他拱拱手,笑着接过对方的话语。 郑胖子不知道刘禹是何方神圣,卢灿很清楚。刘禹是清末及伪满洲遗老刘(郑)孝胥的第二子。 刘孝胥曾担任伪满洲国总理一职,大大的汉/奸,但此人在书法、藏书方面颇有成就。善楷书,取径欧阳询及苏轼,得力于北魏碑,所作苍劲朴茂,伪满洲国三大家之一。另外,他们家据说有藏书五万卷,极其丰厚,取名“海藏楼”,只不过最后大多数都流落到东瀛。 这位刘禹本人也非常有才干,清末民/国外交干臣伍廷芳的小女婿,曾任伪满洲国奉天市长,驻泰国公使,曾荣获伪满洲国颁发的三/级景云勋章,东瀛颁发的四级瑞宝勋章,也算是一位干才,可惜,用错了地方。 另外,这一位的死因也挺有意思的——他隐姓埋名在京城第六建筑公司任会计,一直干了七年,在五四年才被人检举揭发,后遭枪毙。 “惭愧惭愧!”听到卢灿提到海藏楼,知道对方真的知晓自家经历,他苦笑着摇摇头,对卢灿拱手还礼,“家门惨败,余幸之人,哪里当得起名门之后?” 呃?还真是,这位确实够惨的!“左风”四起时,一家八口,只有他一人生还,十五岁就游水来到香江投靠大姨妈,经历够悲催的。 “行了,别念叨了,我们来看东西的,东西在哪儿?”李林灿老爷子也知道刘孝胥是什么人,他对清末的那些孝子贤孙没什么好感,语气可没卢灿这么客气。再加上他并不相信,怎么突然就冒出个藏家,家中竟然有数千件藏品要出手? 见赵太来有些尴尬,卢灿主动拍拍他的手臂,“这是虎园博物馆首席鉴定师,原台北故宫书画组的鉴定大家李林灿老爷子,他就这脾气,骂我跟骂孙子一样,你别见怪!” 此时,卢灿有些相信他家的藏品是真的——赵太来太年轻,还不足以筹集数量如此众多的赝品,要知道,他刚才可是提到,家中藏品四千多件。 至于他为什么要出手这些藏品?卢灿没过问,稍后见到东西后再问也不迟。 赵太来所住的房子,是刘月娥留下来的遗产,位于西半山名苑别墅区,也是高端社区,里面全是独门独院的别墅,他家的房子是一栋三层楼的平顶别墅。 “你……大姨妈怎么一人留在香江?”推开别墅门,郑胖子问道。 “当年我外公去泰国任公使时,曾经将我外婆还有我姨妈带到香江居住。我大姨妈就在这边上学,所以就落地生根了……” 这一说法成立,卢灿点点头,补充着问了一句,“你家的藏品都是……” 赵太来对卢灿的印象更好,他走在前面,回头说道,“外公任职泰国时,曾经考虑在这边留下一处住宅,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带来藏海楼的一些藏品。” 狡兔三窟,解释很合理,东西有出处。 听完这两句解释,李林灿的脸色也缓和很多,不喜欢这个家庭不要紧,东西对就成! 赵太来并没有将大家带进收藏间,而是让妻子阿芳带着大家去客厅待茶,他自己独自上楼取东西。 客厅布置的并不奢华,但很有品味,两边墙上各挂着两幅国画花鸟图。两面墙上的画作,一模一样,不过,左面墙上很明显应该是赵太来的仿作。 嗯?这小子已经在仿画了? 卢灿用胳膊肘碰碰李林灿,嘴角朝右侧墙面示意,“老爷子,您看看那是不是赵老爷子的手迹?” 李林灿抬头瞟了几眼,“咦,这小子还真是赵老头子的弟子?这两幅画确实是他的手笔。” 两人口中的赵老爷子,就是岭南画派的集大成者赵少昂! 赵少昂的作品此时正处于艺术巅峰时期,这两幅画作都是小帧作品,一幅为《枝头麻雀初惊雪》,另一幅为《闲庭信步》。 赵少昂的画作,特点鲜明,虽然师承岭南画派,但他有融汇中西画作的笔墨着色、空间留白等特点,其所绘物体的神色差异,各不相同。 笔墨奇肆,布局通灵,寄妙理于豪放,寓新奇于平淡,雄秀双至,意趣动人。因此,他的画作,现在在香江售价颇高,每平尺能出价到伍仟港纸——这一价位已经很高了。 《枝头麻雀初惊雪》一共画有四只麻雀,站在积雪的梅枝之上,有啄羽的,有回首的,有张嘴鸣叫的,还有一只麻雀两只脚已经蜷缩起来,振翅欲飞。 画中鸟儿无不透射出机敏、可爱、温良、亲切的生命神韵。 《闲庭信步》中仅画一只独步鸟儿,而仅仅这只生灵已经意足神完,真有一种步态灵动的节奏感,好像只差一步就会扑腾飞出画面的感觉。 几人都围在这两幅画作前,李林灿拍掌轻赞:“赵老头子的画技,已经登大雅了!” 登堂入室为大师,大雅之作为涉足宗师之门槛。李林灿这一评价,不可谓不高。 “各位,请看我的这两件东西……”卢灿几人正在讨论赵少昂画作的精妙,赵太来已经从楼上下来,左右手各拿着一幅卷轴。 老爷子瞅瞅竖轴的装帧,神色立即变得郑重起来,将卢灿和许胖子指使得团团转。 “小胖子,收拾收拾桌子……” “别急着打开,我自己来!” “傻小子别站着,帮我铺麻布……还有,我的老花镜呢?手套呢?” “准备点浆糊!卢小子,快点准备点防裂浆糊!” 是的,这两幅都是古画,其中一幅的装帧技术,正是卢灿很熟悉的宣和装;而另一幅,则是赫赫有名的“唐经装”! 从装帧来看,这两幅画都有超过千年的历史,这种画作,即便是绢本,也容易损坏,老爷子自然着急。 卢灿也是一阵悸动! 唐经装,虎园博物馆也没见过!传说中的东西! 正文 第429章 赵家藏宝 元代汤垕(音后)在他的名作《画论》中有过对唐代装裱的描述。 “唐人裱手卷,以镂沉香为轴,白檀身为上,香洁去虫,小轴白玉为上,水晶次之,玳瑁为下,多用紫绫做裱首,至有藏经之状。” 故此,唐代画卷装帧,在收藏圈中,通常叫做“唐经装”。 类似的记录有很多,比之更早的是唐卢元卿的《法书录》,也有类似的记录:时人装轴之法,极其瑰致。《唐六典》中载有:崇文馆有装潢匠五人。清代厉鹗又说:唐内府书画装潢匠,则有张龙树、王行直、王思忠、李仙舟辈,要皆良工好手。 从这些有关唐代书画装裱的记录中不难发现,唐朝已经有完整的装帧标准,有专门的装帧场所,还有专门的装裱匠人,这些,都代表唐代装裱技艺已经具有相当高的水平,并形成了一种宫廷形制。 因为时间太久,另外唐经装为宫廷装,所以类似装裱的画轴、手卷,存世量极少。即便是卢灿在京城故宫见到的那幅张老捐献的《游春图》,其最初的装裱,早已消失,现在它是明代的苏装制式。 赵太华拿出来的手卷,居然是紫绫裱首,玳瑁小轴的唐经装,李林灿和卢灿两人,怎能不惊喜? 另一幅宣和装的画作同样珍贵,但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先拆看这幅“唐经装”作品。 这是一幅长卷,带裱边的高度,也不过一尺二,但很长,非常长,桌上只能两米长,但还有很厚的一卷裹在主轴上,卢灿目测长度不会低于十五米。 展开的两米画面显示,绢本水墨,白描手法,深褐色的绢布上,一位位人物,神态各异,站在云端。 “嘶!”卢灿和李老爷子两人不约而同长嘶一口气。 “《八十七神仙卷》?”这是卢灿的惊呼! “《朝元仙仗图》?”李林灿同样挥舞着手臂,只不过他说出来的名字不一样。 许佳闻在旁边帮忙托着尚未全部展开的主轴手卷,他对中国古画的研究不深,这两幅画作的大名,听过,但并不了解。 “谁的作品?很珍贵吗?”他马上追问道。 卢灿和李老爷子趴在画面上,都没兴趣回答他。 两米的宽幅所显露的画面中,有八个人物,都是侍从,即便是非重要角色,其神色有的慈祥娇丽,有的恬淡自然,各极其态,富有神韵。 这是一幅神作!巨作! 李林灿老爷子还想往下看,卢灿用戴手套的手指,压压深褐色的绢布,弹性不足,韧性也不够,如同陈年的蜘蛛网,轻轻一碰就能裂。而且,似乎在以肉眼能感觉到的速度老化。 心中大骇,连忙喊道,“卷起来卷起来!你个死胖子,卷起来!画面老化了!” 李林灿马上也意识到,这幅画虽然是露天保管,但绢布过蜡之后,密闭性很好,再加上一层层包裹,不常打开,形成一个保存良好的空间环境。现在乍一见光,画面的绢布氧化,很快就会变黑。 “对对对!小胖子,卷起来!你就不能轻点?笨手笨脚的……” 他连忙将身子直起来,顺带着将许佳闻说了一通。 许佳闻撇撇嘴,今天算是做了苦力还不讨好,这两幅画,维德拍卖算是没指望了,但愿赵太来家还有好东西。 见到好东西,卢灿脸上的笑容特别真诚,“赵兄,这幅画需要及时维护,不知道您……能不能移步到虎园?那里设备和养护措施更到位,比这边方便。” 赵太来犹豫了一下,挠挠头,“去虎园没问题。只是……卢少,你知道我……您能不能帮我保守秘密?” 他这是担心宝物外露招祸事呢,他赵太来可没有卢家在香江保镖成营的威势。 “没问题!”卢灿立即一口答应下来,拍着赵太来的手臂,喜笑颜开,“方便问一句,赵兄怎么想着要出手藏品?” 虽是大家子弟,可赵太来出生之后所受环境已经没有了豪门韵味,他的性格与卢灿、许佳闻相比,总让人感觉有些放不开。 想了半天才说道,“卢少、许总都是讲究人,告诉你们也无所谓……我这是为了筹款。” “赵兄需要大笔资金?”见他说的吞吞吐吐,许佳闻有些着急,在旁边催问。 “嗯……我大姨妈在英国还有一栋房子,也遗传给我。谁成想英国那边的遗产税这么高?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英国遗产?卢灿的眼睛顿时亮了。 关于赵太来继承英国遗产的事情,后世媒体议论的非常多,传说那座庄园的地下室中有一座伍廷芳安排的宝库,历经两三代人的积累,里面藏有十多万件各式各样的藏品! 靠!这人啊,真是好命! 自己,还有虎园一帮人,辛辛苦苦四处奔波,四年时间也不过筹集了六七万的藏品,他一个继承权,就拿到虎园藏品数量两倍的古董! 不行,这件事自己既然得知,那怎么也不能让这些藏品外流! 从今天他拿出来的这两件藏品来看,他所继承的古董,即便有假货,但真东西更多! 赵太来的藏品中确实有假货,这一点卢灿亲自验证过,他曾经游览过羊城宝墨园。但说这些假货是赵太来的手笔,更有人说赵太来身后有近千人的作伪团队,这就太扯了! 近千人的作伪团队?那需要多大的资本支持? 卢灿的三大支柱产业虎园、润馨瓷厂还有纳徳轩珠宝的所有正式员工,也不过两千人,每年的人工开资就已经数目大到吓人。赵太来没有产业支持,单靠制假拉起这么庞大的队伍,这不现实也不可能! 卢灿估测,之所以有假货,与这批藏品的来历有关系。 伍廷芳掩藏在英国的藏宝,只有一万三千多件,后来这十多万件怎么来的? 与英国大律师玛丽亚有直接关系! 玛丽亚是伍家英国资产的守护律师,她本人还是伍廷芳的红颜知己,受伍的委托,在英国大肆收购各类来自中国的古董——清末到民/国初年,英国从中国抢劫来的古董数量一直占据世界第一,直到民/国十年左右才被东瀛和苏/俄超越,因此,市面上并不缺少古董。很凑巧的是,那时在英国,真正专注于收藏中国古董的人,并不多。 所以她的收获才能如此巨大! 玛丽亚本人并不懂中国古董,她的收购属于扫街式——见到市面上有中国风格的古董就进行清扫。民/国中后期,赝品横行,即便在英国收购,依旧逃不脱大量收购赝品的命运。 卢灿估计,这才是赵太来所有藏品中,有数量不菲的赝品存在的真正原因。 至于为何捐献到博物馆,原因也很简单——赵太来不懂鉴定! 赵太来本人绘画出身,学历并不高,在继承姨妈遗产前对古董一窍不通,后来纯粹靠自学成才。在九十年代开始捐献时,十年自学,他的鉴定水平能有多高?很值得怀疑。 因此,他将那些赝品和真品一道捐献给博物馆,也就很正常了! 不管怎么说,赵太来的情操,值得钦佩!用国宝帮来形容他,实在是对他的严重侮辱! 这一瞬间,卢灿的念头转得绝对比飞机引擎还快! 那边,许佳闻陪着赵太来说话,李老爷子正用赵家的电话和虎园的福伯通话呢。 老家伙与福伯的对话,挺有意思。 “老福,赶紧将裱修室空出来!邢师傅带人在修复书籍?让他们都去二室,赶紧的,马上搬!我们这里有紧急事情处理!对,一幅古画!屁话,当然珍贵了!唐经装长手卷,你说能不珍贵?谁的作品?嘿嘿,不告诉你!对了,顺便把老张也叫过来,这幅画只怕不比他的那幅《游春图》差!《上阳台帖》?那是小帧,两者价值没法比!好了好了,你也别拐弯抹角打探了,我告诉你就是了……我怀疑是后梁千牛卫大将军刘彦齐,临摹的吴道子《八十七神仙图》,记得,我们十五分钟后到……靠,这老小子,挂我电话?回去找你算账!” 一番话,又快又急,听得卢灿三人目瞪口呆! 听他说完,卢灿惭愧的很!鉴定学问无止境,这就是差距——他在画幅展开两米匆匆一瞥的情况下,能判断出这幅画的作者! 赵太来抱着这两幅画,阿芳则抱着两岁多的儿子,一家子随着李林灿上车,坐不下,卢灿只得上许佳闻的车,两车一前一后直奔虎园。 “你给说说呗,怎么又是《八十七神仙图》,又是《朝元仙仗图》的?现在李老爷子又说是什么刘彦齐?到底这幅画什么来历?”许佳闻和卢灿坐在一起,终于有空闲问出疑问。 “你啊,有空多看看这方面的书籍,没坏处!” 卢灿白了一眼,就这,还拍卖公司的老总? 《八十七神仙图》是民/国二十五年,徐悲鸿先生在香江办画展时,偶然间从一位德籍夫人手中购置的,依照徐老及好友张大千和谢稚柳等人的鉴定,为唐代画圣吴道子吴生的“粉本”(即壁画稿本)。整幅画作为34×1443厘米,属于大手卷! 五三年徐老将此画献给国家,现藏于徐悲鸿纪念馆中! “真是画圣手迹?”许佳闻咂咂嘴,臆想着那幅神作。 “虽然没有署名,但对比藏于东京的《送子天王图》,还有那幅仿作《朝元仙仗图》后,收藏界公认的,就是吴道子作品。” “对了,《朝元仙仗图》又是怎么回事?” 《朝元仙仗图》是北宋壁画大师武宗元仿制吴道子的作品《八十七神仙图》,但他仿制的是壁画,因此在尺寸上与吴生的粉本差别较大,画面高4.26米,全长94.68米,全部面积计403.3平方米,现藏于美国。 “啧啧!这么大?这要是拍卖,得卖多少钱?!” 许胖子的感慨,实在是!鄙视你!卢灿冲他伸出中指晃晃! “切,别忘了,你今天有收获,还多亏我呢!”许胖子伸手将他手臂拍下,语气同样鄙夷! 十多分钟,车到虎园。 赵太来一家人下车,卢灿注意到他抱着两幅卷轴,看着虎园博物馆的神色有些激动! 呃?说不定他心底也有着开博物馆的念头呢,只不过没钱而已。 卢灿心头一动,有了!有办法拉拢小赵同志! 有办法让他所拥有和即将拥有的藏品,一件也不外流! 嘿嘿,老子就是聪明!卢灿带着一脸真诚的微笑,向对方走过去。 正文 第430章 拉拢小赵 裱修一室没几个人,张老、福伯、李老爷子,还有刚才电话中提到的邢师傅,四人围着长台,将这幅长手卷展开。 邢师傅是荣宝斋的老装裱修复师傅,去年被卢灿挖到香江。刚才他还因为修复江门谭家藏书被赶一事生气呢,这会气消了,手中拿着软刷,福伯展开一些,他立即涂上一层白芨胶,有些地方还需要补充一点滑石粉——滑石粉是去纸面老化黝黑的。 长卷中描绘的是道教传说中的东华天帝和南极天帝,各带着一帮仙官、侍从、仪杖、乐队等,共计八十七名神仙同去朝谒元始天尊的情形。 在人物塑造上,帝君庄严、神将威武、而金童玉女的脸庞则天真无邪。神情各异,构图整齐而不呆板,组织繁复而不杂乱。画面强调照应,又适当注意变化,使人物动态一致、倾向一致,服饰大致相似的人群,通过微小的转侧和顾盼,得到相互之间的呼应。 “好货!好货!这是精摹本!一比一临摹,已得吴道子七分真韵!”现场三人中,只有张博驹老爷子亲眼见过原作,他拍着手掌,扭头对李林灿说道,“恐怕这幅画的临摹,胡鹏云的功劳更大!” 这也算是对作画鉴定的一次争议。 李林灿出奇的没有争辩,反而点头认可,并非给张老面子,而是胡鹏云与刘彦齐的特殊关系。 这两人什么关系呢?一对作伪的好基友! 刘彦齐,字邦彦,五代时期梁朝人,曾任左千牛卫将军。其人工画,喜收藏,鉴定功夫一流,在五代、宋元时期,一直流传着“唐朝吴道子手,梁朝刘彦齐眼”的说法,形容他的鉴定功力。 另外要说的是,此人是梁代有名的作伪高手。 宋代郭若虚在《图域见闻志》中记述他的事迹:刘彦齐具有一套善于伪作假画的本事,他常常重金贿赂一些权贵家庭中掌管书画的人,把书画借去,于是就照本临摹。摹毕,把所借书画上的旧装取下,裱在摹本上以假充真,把假画还给藏家,将真本自己留下。 后来刘彦齐便成了家藏万卷名迹的富翁。 知名画作所表现的内容千万种,有人物、山水、花鸟等诸多素材,他一人肯定难以胜任,需要找帮手啊。他的作伪帮手是哪位?正是张老爷子所说的胡翼! 《宣和画谱、图画见闻志》有胡翼的记录,字鹏云,安定(今甘肃泾川北)人,工画道释人物,至于车马楼台,种种臻妙,喜临摹古今名笔。 胡翼痴于临摹,刘彦齐痴于收藏,两人一拍即合,开始盗画的勾当! 眼前这幅《八十七神仙图》,就是两人共同手笔。 难怪会有唐经装,而徐悲鸿故居内的真迹,只是是平装——当时只有宫廷藏画才有资格和财力,进行唐经装。 想来这幅画是刘彦齐从宫里面借出来,然后两人通力合作,把吴道子的粉本真迹留下来,把两人合作的赝品换上去! 啧啧,胆子真大,宫廷内的藏画都敢盗取。 画是名家名画,可是,有三位老爷子在,再加上邢师傅,卢灿根本插不上手啊。瞥见赵太华和许佳闻两人坐在不远处喝茶,便走了过去。 “赵兄,我刚才的提议,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确实有诚心。” 什么提议?许佳闻莫名其妙的看着卢灿和赵太华。 刚才在进入虎园的途中,卢灿找赵太华聊过,说出自己的想法。 虎园出面,按照市场价收购赵家藏品,在虎园单独成立一馆;不仅如此,卢灿还许诺,这家藏馆另行售票,面年门票营收的百分之十,归赵太华所有,期限三十年;此外,赵太华和阿芳夫妻二人,均可以来这家藏馆上班,监督虎园对这些藏品的维护,俩人的工资将由虎园另行支付。 可以说,卢灿为了放长线钓伍廷芳掩埋在英国的藏品,可谓煞费苦心。 许胖子狐疑的看看卢灿,这么好心?不过他反应很快,脸上马上露出惊诧的表情,和卢灿唱起双簧,“阿灿,你这么做合适吗?瓷王堂贾家得知这一消息,还不得骂死你啊?” 卢灿心底对许胖子竖起大拇指,聪明!反应真快! 虎园中单独有一家藏馆,那就是瓷王堂精品瓷器馆,但瓷王堂可没有什么单独售票,更没有票务分成。 卢灿苦着脸,对许胖子摆摆手,“是啊,你大嘴巴,出门可别乱说啊?” 又扭头对赵太华解释道,“赵兄,你家的藏品,和瓷王堂性质不一样。瓷王贾老那是当生意做的,所以才有全盘出手的遗嘱。而赵兄你家,是祖传的物品,我当然理解你接手这批藏品后,不想背上卖祖传之物的名头。” 他双手一摊,“所以才想到这么个办法吗?” 说实话,卢灿的建议,赵太华非常心动!开出的条件太好了,好到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此时的他,只有二十六岁,对古董一无所知,乍一接手姨妈传下来的这些物件,人都晕了,每天担惊受怕(这与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总害怕被偷。 另外,此时赵家的家境并不算好,大姨妈一生未婚,一家子主要靠祖辈留下来的财富生活。几十年过去,除了这些藏品,还有固定资产外,家中余粮不多了——否则他也不会想着变卖几件藏品,筹集英国遗产税。 卢灿说到他心坎上——担心有人骂他败家,大姨妈去世没多久,就变卖家中祖传物品?不当人子啊! 见他还在踌躇,许胖子在旁边又怂恿道,“老赵,我说你犹豫什么?” “这家单独的藏馆,挂着你家那什么藏海楼的牌子,或者你“赵太华收藏馆”,一旦挂上,虎园这边还会乱改?那岂不是坏了自己的招牌?” “另外,你会古董修复吗?你会保养吗?都不会吧。虎园这边的设施,你也看见了,放在这边,也安心啊!省得放在家中还担心虫蛀鼠咬的!” “有媒体要是碎嘴子说你,我们帮你告他!一告一个准!”许佳闻拍着胸口,话语干脆利落。 “这样啊……?”赵太华搓着手,越想越觉得两人说得有道理。 “卢少你等等,我和阿芳商量商量。” 阿芳是他的媳妇,香江人,怀孕生子之后,一直待在家中。坐吃山空的感觉,家庭女主人感受最深!她应该不会反对的。 这事,成了! 等赵太华出门,许胖子斜着眼对卢灿嘿嘿直笑,“说吧,你又冒什么坏水呢?别跟我说就看上他们家的藏品?真是这样,你不会开出这么好的条件!” 呃?这家伙真聪明!难怪嘉里教授那么喜欢他! 不过,赵太华在英国有祖传藏宝的事情,暂时真不能告诉许佳闻。 卢灿只得呵呵灿笑,摸着后脑勺装傻,胡诌一句,“真的就这原因,另外,我看好赵少昂的一些藏品,想着能不能通过他……” 赵少昂老爷子的藏品也有不少,很多高古字画,这在业界广为传闻。只不过,通过这么一个弟子,就想要拿到赵老的藏品? 理由有些不靠谱,不过许佳闻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原因。 不一会,夫妻两人牵着孩子进来,如卢灿所料,赵太来的妻子何慧芳支持丈夫的决定。只不过,她开口询问几句丈夫不好意思说的话。譬如能不能签订法律公证协议?职务、待遇等细节问题。 在这方面,卢灿一向不小气,直接给赵太来挂了个名头“虎园博物馆藏海楼名誉馆长”,薪资待遇对比他分馆馆长。 其实就是给对方一个只拿钱不干活,而且能出去撑面子的虚名。 他还真的来上班?呵呵,赵家四千多件藏品,卖给虎园后,赵太来夫妇也跻身香江富家翁,肯定不愿意来这里受罪。 几人这边议定,只等稍后去找罗家律师楼公证协议,那边,四老将另一副画也展开了。 又是一幅精品高古画! 南宋孝宗淳熙(1174-1189)年间画院待诏林椿的《杏林登枝图》! 立轴,绢本设色,高八十二厘米,宽三十五厘米,宣和装。 画面内容为杏林花开,四只莺鸟在杏林中嬉戏。设色轻淡,莺飞欲起,宛然欲活,有自然之态,杏林花开,粉/嫩娇艳,笔法精工,色泽妍美。 整体画风,层层晕染阴阳向背,饱/满莹润轻匀透明。 佳作一幅! 传承也非常清晰,一共六枚印章。 最早一枚是当时的画院府印“玮淳”。 宋代画院的府印有些奇葩,每一代皇帝都有单独的收藏或者鉴赏印,譬如宋徽宗赵佶,他的画院府印为自己的款印“天下一人”;宋高宗赵构同样精于书法,善真、行、草书,笔法洒脱婉丽,自然流畅,颇得晋人神韵,他的画院钤印为“书诏之宝”。 “玮淳”是宋孝宗的赐名“玮”和年号“淳熙”的组合号,很有特色。 其下为林椿的题跋和留款,接下来一溜钤印,分别是明代的“天全之赏”(徐有贞的赏印),“補安居士”(江东巨眼华夏的收藏印);“西陂放鸭翁”(清代诗人书画家宋荦/音落的号),最后是郑孝胥的“藏海之宝”的收藏印。 两幅画,二十二万英镑,约合三百万港币,其中第一幅的作价就占了二十万英镑,这已经是绝对的高价。所图者,赵家后续也。 听说卢灿已经谈好赵家藏品的收购交易,李林灿拍着他的肩膀大乐,“小子,我就喜欢你这点,买东西爽快。不像台北故宫,想收购一幅画,要商议几个月,还要死命压价,抠抠缩缩的……” 卢灿翻了翻白眼,心道,为了这家博物馆,你就没算过我投了多少进去? 安排戴静贤将这两幅画入库,张老、李林灿、福伯乃至邢师傅,不约而同挤上卢灿的车子——大家都要去赵家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藏品! 也好,有这几位把关,不会走眼——赵家藏品,卢灿并非包圆,而是挑选精品馆藏,剩下的……自然要留给维德拍卖一口汤喝。 一帮人再度杀回西半山赵家别墅。 正文 第431章 胡家叔侄 八月十八日十一点三刻,维德拍卖第一场字画专场拍卖会结束。 还不错,没有流拍。 呵呵,卢灿看出有两次举牌的是调景岭的人,估计是胖瘦二头陀安排的托或者说防止流拍的“底拍”。 这种事在拍卖行很正常,君不见内陆还有一家拍卖公司创作连续一百场无流拍的记录呢?要是没“底拍”,那才是怪哉! 卢灿从贵宾席起身,带着温碧璃去后台,准备和胖瘦二头陀打声招呼后离开。 “嗨,维文!” 身后有人喊,卢灿回头看看,是胡炯。别看他年轻,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却是南洋胡家药铺的总经理,分管了六十多家药店生意,堪称东南亚年轻一代的翘楚。 他身边的是小叔胡旭,今年刚从港大毕业,在家族九龙木材市场帮忙打理家族的木材生意,也挺有经济头脑的。 “恭喜杰瑞,还有路卡西,都心愿达成啊!”卢灿冲着那对叔侄笑笑。 杰瑞是胡炯的英文名,路卡西是胡旭。 今天两人都受邀来到现场,胡炯拍下清代“后四王”之一王廷元的《山水图册》;胡旭拍下来的是清初懿德堂木版刊印的《金瓶梅绣像大册》全套三册。 两件藏品都还不错,尤其是第二套,年轻男人很喜欢啊,古代连环画呢。胡旭为了拿下这套东西,生生掏出三十二万港纸。 两人应该是去后台结账取货。 胡旭是小叔子,可实际年龄要比胡炯还小两岁,为人更活跃些。 他开玩笑的冲着卢灿点点手指,“你们家拍卖行真黑!那个白胖子更黑!前几天预展,我找他聊私下交易,说什么不答应,结果……生生多坑了至少我十五万!” 温碧璃扭头轻笑,所谓白胖子,就是许佳闻。 拍卖之前私下交易的情况很多,可这幅图册是拍卖中的精品之一,也是噱头之一,许胖子肯定不会答应的啊! 论斗嘴,卢灿还真不怯他,笑嘻嘻的回复道,“谁让你好这口呢?你看,你侄子就比你聪明,他选择的东西,争抢的就不多。” 此时,清代后四王的作品,还真卖不上价。胡炯拿下王廷元的图册,也不过花了六万伍仟港纸,算是物有所值——二十年后,卖个六七十万,没问题。 那是不是说维德拍卖这些东西就亏了? 账还真不是这么算的:其一,现在这些东西价值并不高;其二,现在六七万的购买力与二十年后六七十万的购买力相差无几。 胡旭三十二万拍下《金瓶梅绣像大册》真的亏吗? 一点都不亏!二十年后,这套东西拍出二三百万港纸不难,绝对能进博物馆馆藏的,只不过现在虎园的门槛较高而已。 卢灿现在也在学着用当前的眼光看待藏品——如果用三十年后的标准审视,那香江三大街的古董店,十分之一的货品都值得收藏! 唔,之所以说十分之一,那是因为其它十分之九是假货。 胡炯性格沉稳,他没接卢灿的话茬,礼貌的和温碧璃点头招呼。 “维文,九月八日,你有时间走趟椰城吗?”他说道。 “有事?”卢灿奇了,和胡家交往一年多时间,这还是胡家叔侄第一次邀请自己去雅加达,胡炯家就在那里。椰城,是闽省侨民对雅加达的称呼。 胡炯笑笑,正要开口解释,被他的小叔子胡旭抢先了,“他那天结婚,你能不去?” 卢灿恍然大悟,连忙拱手道贺,“恭喜啊!蔡家那位千金终于松口!佳偶天成啊!杰瑞你总算心愿得偿!” 这句话有点奇怪。呵呵,其中另有原因。 胡文虎去世后,各房子女分家,胡家也算是衰落下来,可胡炯才华出众,娶到一房贵女。女方是印尼卷烟大王、盐仓集团蔡云辉的孙女,蔡道航的大女儿,今年才十八岁。 胡家虽然还不错,相比蔡家,还要差两筹——蔡家的卷烟占据印尼市场超过四成,东南亚市场的一成五,世界烟草企业排名十强之一。 两家联姻,对胡家的帮助更大,胡炯为了娶到这位贵女,颇花费一番心事。 曾经有一次去蔡淼的女专学校看望对方,结果被她的同学从楼上浇了一盆脏水。这件事在东南亚豪门子弟圈中传扬甚广。 卢灿没想到这俩人,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胡炯的隐忍或者说包容,真的不是普通豪门子弟所能比的! 故此,卢灿才有这么一句恭喜。 “谢谢!”胡炯看上去确实很开心,“到时候一定要去啊!” “这是肯定的!” 几人并肩往后台走去。 “白胖子想买太平戏院,谈判进行的怎样了?”喜欢多管闲事的,自然是胡旭。 维德拍卖公司自己的拍卖厅不大,只能举行专场小拍。而这种千人以上的大拍,都是放在太平戏院进行。 这是一家综合型舞台戏院,建设于上世纪九十年代,重建于三十年代,座位两千个。戏剧表演大师梅兰芳、马连良、孟小冬等诸多名家都在舞台上演出过。这里更是培养出难以计数的粤剧佬倌,马师曾的太平剧团、大龙凤、颂新声剧团,个人则有陈晓汉、林家声、白雪仙、芳艳芬粤剧名伶等等。 只可惜,从六十年代开始,粤剧就被电影电视挤兑的摇摇欲坠,粤剧表演常常空场,因此太平戏院不得不承接电影放映和其他文艺演出。 今年这里放映完最后一部电影《摩登保镖》之后,彻底空置下来。 胖瘦二头陀一直想要将这里买下来,重新装潢,改建成维德拍卖的专业拍卖厅。当初为了劝说卢灿投资,许佳闻可是拍了胸口,承诺一定会买下来的。 呵呵,可现在谈判似乎不是很顺利。 就卢灿所知道的消息,戏院的东家源碧福,是个并不缺钱花的感性女人。太平戏院由她爷爷传给她父亲,再由她父亲传到她手里,早就蕴含了浓重的家族情感,她是一点卖的打算都没有。 这件事说出来丢许佳闻的面子,卢灿笑笑没回答。 胡旭聪明的很,他很快悟出答案,哈哈大笑,“看我稍后怎么损损那缺德的胖子!我源姑姑家的房子,有这么好买的?” 嗯?源姑姑?胡家和源家关系这么好? 想想也对,胡文虎与源杏翘(太平戏院的第二代东主)同属于三四十年代香江大亨,两家关系好,太正常不过。 “路卡西,你有办法?”卢灿站住脚步,带着笑意看着胡旭。 “啊……说漏嘴了?”他假装惊讶的瞪大眼睛,颇有些活宝味道。 “赶紧说!你不是好那口吗?如果真的有办法,我送你一套图册,东瀛明治时期的,要比你今天拍卖的那套更直接哦?” 每个男人总要藏点那种读物,卢灿还真有几本,是去年在台岛搜检安藤斋藏书时特意留下来的,已经看腻味了。这种东西在东瀛非常多,没什么价值,送给胡旭无妨。 “咳咳……我可没这爱好。”胡旭瞥了一眼距离三人不远的温碧璃,尴尬的咳嗽两声,苍白的辩解道,不过,他的眼神透露了心底的渴望。 见温碧璃似乎没注意自己几人的谈话,他的神色才恢复正常,又开始贫:“作为朋友,我不得不批评你们!就你们这种观察力,还是玩古董的?还开收藏馆?” “你们就没有研究我源姑姑想要什么吗?” 一句话为卢灿推开一道小缝隙,似乎有些记忆要从脑海底部泛起,可是……还不够。 “赶紧说!稍后就去我家拿!”不得已,卢灿只得再度利诱。 “我姑姑不是舍不得太平戏院,而是舍不得太平戏院身上所承载的源家历史!” 靠!卢灿不由自主的拍拍脑袋,想起来了。 源碧福到最后都没有卖掉太平戏院,而是将戏院连同里面的文物,一并捐给了港府,建成一家小型的粤剧博物馆…… 这家博物馆太小,所以卢灿总也想不起来,多亏胡旭的提醒。 这事好办! 太平戏院的三楼原本就用不上,给她做一个单独的太平戏院历史旧物陈列馆就是了! “得!这事还真要谢谢你!”卢灿高兴的拍拍他的胳膊。 “那……东西呢?”胡旭借势搂着卢灿的肩膀,悄声问道。 晕!这家伙和阿尔达汗有一拼! 卢灿倒是想起一件事,眼前两位,一个做木材生意,一个做药材生意,刚刚好。 “路卡西,你知道东革阿里吗?” 是的,就是这种被阿尔达汗高度信任并依赖的“马来西亚人参”,上次去菲律宾,他可没少买泡片。 卢灿还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制作成“中成药片”,效果要比当茶叶冲泡的效果更好。 “怎么?你很虚?现在就需要这种东西?” 胡旭嘴中自然没什么好话,这次,连胡炯都在一旁咧嘴暗笑。 “废话!我自然是不需要!我只是想赚它的钱而已!”卢灿将他搭在肩头的手抛开,没好气的瞪了胡旭一眼。 “赚钱?维文你有什么好建议?”胡炯立即追问。 卢灿有自己的小圈子,而且小圈子里面几位富家子弟,和他合作之后,没少赚。胡旭家和郑家的琼州木材公司有合作,但还算不上踏入那个小圈子里。 这次难得卢灿主动提议,胡家叔侄都重视起来。 “东瀛东芝最近生产出一种仪器,可以萃取中药的主要成份。你们觉得,如果我们成立一家专门萃取东革阿里的中成药厂,专门将这些药品卖给四五十岁成功男士,能不能赚钱?” “肯定能赚钱!”这是胡旭的回答。 “那东西真的有效吗?”这是胡炯的问话。 叔侄俩人都很聪明,但性格迥异由此可见。 “你们可以问问阿尔达汗!”卢灿嘿嘿一笑,这叔侄两和阿尔达汗也很熟。 后世的伟哥销量怎样,卢灿不知道,只听说很火、很火! 和这叔侄拉好关系,也算是卢灿为自己下一步走入印尼铺路。刚才胡炯邀请卢灿去椰城,他便想起这个国家的种种。 印尼,这个国家的近海,同样有让卢灿心动的目标——井里汶宝藏。 那可是蕴含了二十五万件各类文物的海底沉船宝藏! 即便暂时不去打捞,现在也要开始铺设印尼的关系——原本最合适的黄家,因为投资施家造纸厂,弄得不算愉快。 胡家,也是选择之一! 最终是否选择胡家合作,还需要去雅加达感受他们的影响力。 正文 第432章 金融总督 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树荫下,卢灿斜靠在竹椅上,有些懒散。上午的阳光不算炙热,透过树叶间隙落在身上,只剩下温暖和舒适。 旁边的竹制茶几上,散放着一堆资料,是赵太来家藏品的采购目录。昨天,虎园福伯一行,已经完成采购清点,一共四千六百七十一件。 赵家的藏品,确实来自藏海楼,基本每一件珍品上都有刘孝胥的钤印,而这些珍品,大多数出自清宫,其中又以书籍、字画居多,排在第二位的是杂项,再次为瓷器和青铜器。 三位老爷子和邢师傅很贪,从中抽走了四千件,只留给维德拍卖一些尾货和破烂。想起刚才许胖子来诉苦的那张脸,卢灿忍禁不住笑出声来。 和这几位老爷子抢东西?这不作死吗?许胖子被李林灿骂得狗血淋头。 四千件,总采购费用需要三千七百万港币。 想到钱,卢灿又坐不住了! 赵家在英国还有数量更庞大的藏品,如果其中的一半是真品,而真品中的一半能进入虎园,那自己需要背负的数额,更惊人! 手中有三千万美元的资本,原本以为还可以逍遥一阵子,可菲律宾施家造纸厂和印尼胡家药厂,已经划拉七百万美元出去,这剩下的两千多万,又要划拉一笔五百多万美元给赵家!阿尔达汗在菲律宾买土地,又划走了五百万。 剩下的那些,足够支付赵家在英国藏宝的费用吗? 卢灿很怀疑! 不行,得要出门找钱! 自己还图谋着大华银行的控股权呢!这一计划至少需要准备五千万美元的资本! 至于纳徳轩珠宝?还是算了吧,去年老爷子从汇丰拿到三千五百万美元的贷款,他们压力也很大。没见田乐群和孙瑞欣最近四处走店、开店? 哪儿有浮财,让自己度过眼前这段难关? 菲律宾的藏宝数目巨大,可这不正在躲避风头吗?听潘云耕汇报,最近菲国警察和美国大兵似乎都觉察到什么,盯得很紧。 阿尔达汗的表演还是很到位的,带人正在巴纳维大批购置水稻梯田,他们虽然有所怀疑,可阿尔达汗真金白银砸进去,不像是另有图谋,因此还只是监视阶段。 安全起见,短时间内,菲过的藏宝还是别考虑。 挖宝很容易上瘾的,所以当资金紧张时,卢灿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出门找点藏宝。来钱快,远没有手下几个企业一点点的赚来财富这么辛苦。 可上辈子他只是个珠宝玉器商人,充其量还能称之为小有名气的收藏爱好者,真正的身份是作伪高手,不是寻宝高手,所关注的也不过是诸如世界十大宝藏之类的猎奇新闻而已,甚至连十大宝藏他都记不清都有哪些? 印象最深刻的霍克森钱币,已经被挖掘,剩下的还有什么? 卢灿懊恼的直拍额头,当初怎么就不多看书? “阿灿,中午有汇丰银行的一场酒会,我去不了,你替我去,给沈弼老先生问声好。”正想着呢,老爷子卢嘉锡从别墅中出来,站在门厅喊道。 老爷子用心良苦啊。 卢灿在大华银行所做的一切,他都很清楚,和郭家争抢主导权,既然已经开战,那就没有缩回去的道理。卢家在金融业根基很浅,他这是想方设法给卢灿找帮手。 参加汇丰的酒会,毫无疑问是最好的方法。 汇丰的大班沈弼,在香江有着“金融总督”的称号——香江没有央行,而汇丰和另一家英资银行渣打,兼起了这一职务。两者之间,汇丰的话语权更强,更得香江华人资本支持。 显然,老爷子认为,卢灿参加汇丰的酒会,如果能拉近与沈弼的关系,这肯定是一座好靠山。 找钱的事情,不急于这一刻,体会老爷子的心意才是真的。 “行!我这就换衣服去。”卢灿起身,将资料整理整理。 接过请柬,原来今天是汇丰集团旗下的获多利有限公司(即汇丰投资银行控股有限公司前身)成立九周年庆祝酒会。香江人看重“九”,举办庆典经常会“庆九不庆十”。 没想到一帮子外国资本掌控的汇丰,也有这种风俗。 此时的汇丰银行总部在大角咀,请柬上酒会地址却在湾仔快/活谷,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跑马地。从沙田到港岛,有些距离,卢灿很快便带着丁一忠出发。 自从沈弼上台后,汇丰的大动作频频。去年,他们控股美国海丰银行,今年又收购了赤道控股有限公司,这是一家有着四十五年历史的英国融投资公司。最近听说正在和渣打银行争抢收购苏格兰皇家银行,仗打得很惨烈。 坐在车中,他在琢磨着汇丰的事情。 托这大半年涉足金融业的福,有些原本并不在意的记忆,时不时被触发。 就像这场收购,卢灿记得苏格兰皇家银行是一家国际知名的大银行,似乎并没有被兼并,那就是说,汇丰和渣打都是竹篮打水? 收购失败?那也不会两家都失败!一定是有其它因素干扰。 最大的干扰因素是什么?卢灿挠挠头,再一次懊恼自己没记住更多的东西。 不过,这个问题有人肯定知道。 “阿忠,先去一趟东半山别墅,我去取点东西。”卢灿的很多私藏物品,已经转存到中半山别墅 去什么? 沈弼本人也是一位收藏爱好者,他喜欢收藏手表。卢灿上次去东京,花了伍仟日元购置了一件本世纪三十年代出产的包金宝珀女士手表,作为初次见面的礼品,很合适。 至于那块珍贵的宝玑表,自然不会出手,在虎园收藏着呢,等合适机会进行展出。 那块手表一旦展出,估计宝玑手表高管要疯——已经查明,这块编号十九的宝玑表,是路易宝玑先生为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定制的第三块怀表,同时也是宝玑先生组建公司后,个人制作的第十九块表。 这比宝玑先生为那不勒斯皇后定制的那块,历史早了二十年。 一旦展出,他们必然会上门求购! 眼前这块宝珀手表也不错。 宝珀手表一直以繁琐和装饰过度而据称,像卢灿手中这块,表壳包金、表盘为碎钻手工镶嵌,表盘下部为平纹百合图案,其表膛背部,更是錾刻一幅线条版的圣子圣母图。 正因为这种繁琐和花哨,才使得宝珀成为欧洲奢侈品的代名词之一。 将手表盒交给管家老田,他自己拿起电话,给钱伟拨过去。 “你是说两家银行争相收购第三家银行,然后都没有成功的原因?” 他的问题让钱伟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尽心的给其解答。 “出现这种结果,一般有三种情况:第一自然是第三方的监事会发现管理层在交易中存在一定的不公正性,监事会有权中断谈判;第二种就是国家阻止,也就是这种收购或者合并,违反了垄断法或者某些商业条例,有权做出这种否决的,只有垄断及合并委员会;此外,议会也有权力否决某些危害国家金融安全的收购。” 卢灿有答案了。第一种肯定不是,第三种貌似也不对。那就是收购苏格兰皇家银行过程中,遭受英国反垄断及并购委员会的否决了! 等卢灿赶到湾仔马会总部,会场已经有不少来宾。 嚯!今天来人真不少!香江金融界有头面的人物,基本全部到齐。 恒生银行的何启怡、恒安银行的万达有、中行的国信名、恒基的四叔、新晋的豪门李佳成、船王包老…… 而被他们拥簇在中间的交谈对象,是一位五六十岁的秃顶老者,个头很高,眉毛长而浓,端着酒杯,时不时与众人哈哈大笑。 这就是香江的“金融总督”——沈弼! ………………没写完,大家先看着,晚上还有一更,争取长点。 正文 第433章 汇丰酒会 “谢谢你的祖父,请将我的诚挚问候带给他!我非常喜欢这件宝贝。”打开卢灿递过来的礼盒,沈弼一愣,继而微笑着说道。 酒会上送礼品?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只有私人酒会,客人才会带着一瓶珍藏的红酒,如果是女主人酒会,送一束鲜花。如果空手,也没关系。 今天的酒会,适合送礼吗? 请柬上说的是“获多利有限公司成立九周年庆典”,也就是说,这是一场公事酒会。但今天酒会的地点选择在跑马地马场,要知道沈弼同时还是马会的主席,而且在请柬签名上留款的是沈弼的私人签名,因此也可以看成沈弼的私人酒会。 真的要带上礼品,也不算太唐突。 卢灿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刻意带上这件礼品。 嘿嘿,今天来的客人,基本上都是空手,他本来就年轻的吓人,又是唯一带有礼物的客人,一下子从上百名客人中跳了出来。 再说了,即便有些唐突,他还年轻,没人计较一位年轻人的莽撞。 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它,卢灿想要在沈弼面前留下一定的印象。 沈弼这位金融总督,性格有些怪异。他并非那种传统的欧洲金融家,思想相对开放,对华人资本的态度相当友好,当然,前提是他印象不错而且很看好的对象。 是的,他很讲究“眼缘”! 卢家虽然历史悠久,可自从踏足香江这片土地,一直在书香门第和二三流世家的圈子中晃荡,现在虽然踏足一流豪门,可根基还浅的很,和这位金融总督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完全有必要。 “这应该是宝珀二十年代为亚洲特制的系列手表,出自瑞士钟表大师Roger Dubuis之手。这只表应该来自东瀛,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 沈弼不愧为名表收藏及研究者,他将这只手表拿在手上翻看了一遍,很快道出这只表的来历。 是的,他说的没错,与卢灿所查到的资料完全契合,而且,他竟然能看出这只表出自哪里?这就有学问了。 卢灿点点头后,忍不住问道,“您是通过什么鉴定这只表的出自东瀛?” “呵呵!”这句话同样挠到对方的痒处——鉴定师的通病,喜欢在某些场合为人师表。 他将手表拿起来示意卢灿看表盘,“二三十年代,欧洲钟表业遇到瓶颈,他们开始大力开拓东方市场,其中两大主要市场就是中国和东瀛。” “欧洲钟表商们给中国提供的手表,往往带有珐琅彩、粉彩等工艺;而销往东瀛的手表,往往采用包金、錾银等工艺,两者并不相同。你看这只手表外壳包金,表背錾银,这是典型的欧洲为东瀛定制的手表。” 啪啪啪!卢灿鼓掌,带动周边的一帮人都开始鼓掌。 虽有马屁嫌疑,但沈弼在手表鉴定方面,确实有一套,卢灿不知不觉中有学到一招。 难怪这家伙在收藏界又被称谓“二十一世纪手表行业复古潮的推动者”。 2001年3月,沈弼所收藏的423件珍品在瑞士专业的钟表拍卖行安帝古伦拍卖。他将其藏品编成《沈弼藏表》一书,用最好的纸、最精美的印刷,版面设计仿照美国财团摩根的藏表专著,限量制作100本,在业内影响极大。 因此其藏品的专题拍卖吸引了来自全球各地的买家参加竞拍。最终,藏品的成交价超过两千万瑞士法郎,轰动一时,古董腕表拍卖也因此越来越深入人心。 有行家分析这次拍卖中特别引起藏家感兴趣的东西:既有传统藏家青睐的出于宝玑等制表大师之手的各类具历史意义的珍品,是研究钟表技术发展演变的活标本;也有装饰了艺术价值极高的彩色珐琅,但在机芯技术上比较一般,主要为中国市场制造的产品——如今有“中国表”的专称,往往出自Piguet、Capt、Meylan、Roger Dubuis、Jaquet Droz等名师之手,或者由当时专门向东方出口钟表的伦敦Ilbery等公司卖出。 这些原本不特别引人注目的古董表经过这次拍卖后,身价倍增,即便金融危机也没有影响其价值的抬升。 同时,古董表的收藏热也促使越来越多表厂推出新的彩绘珐琅钟表产品,原本濒临灭绝的古老工艺也因此得以复兴。 这也是有史以来少见的古代藏品反过来影响当代产品生产的案例,更被认为间接影响了大批中国藏家进入钟表收藏市场,其意义绝不仅限于一场简单的拍卖。 沈弼也因此得到“二十一世纪手表行业复古潮的推动者”的美誉。 沈弼得到一份心仪的礼品,藉此上来表示祝贺的人不少。卢灿也没想着赖在他面前不走,很快闪身出来。 毕竟年轻,酒会开始后,卢灿自动被挤出核心圈子。他端着一杯香槟,坐在马场跑道附近的一顶帐篷下,悠然自得。今天的表现已经够了,再亮眼的话,就有人嫉恨了! 正琢磨着呢,肩膀被人拍了一记,“好小子,不错啊!上来就给沈大班一个惊喜啊!” “林叔,刚才怎么没看见您?”卢灿连忙起身招呼。 林嘉年,九龙银行的总经理,九龙银行是挂牌在汇丰银行的二级行。 林嘉年是林嘉义的堂兄,和卢家打交道比较多,卢灿以缅甸金矿的名义,向九龙银行出手两批黄金,因此彼此关系很熟。 “刚才你被围在中间,我想和你打招呼来着,挤不进去呢。”林嘉年端着一杯红酒,在卢灿旁边坐下。 “你这送手表的主意绝了!你怎么知道沈大班的爱好?我估计今后几年,这位……家中恐怕要多不少古董名表。” 呃?卢灿一愣。难不成金融总督的名表收藏,竟然都是受贿来的?不应该吧? “您不知道沈大班的爱好?”卢灿试探着问道。 “我也是刚得知沈大班有这癖好。喏,那几位在谈论手表收藏呢,估计就没几个人知道。”林嘉年摇摇头,目光却瞄向最上面那顶太阳伞下的一拨人,正是沈弼和一帮金融大亨。 难怪刚才沈弼打开盒子时一愣。 见林嘉年看向那个座位,眼神中毫不掩饰的羡慕,卢灿摇头暗笑。 小小酒会,别看觥筹交错、笑语盈盈,其实阶层分明的很——能陪坐在沈弼身边的,无一不是香江顶级豪门或金融大亨。卢家和九龙林家,距离最顶层,都还差一把火。 林嘉年很快收回目光,落在卢灿身上,“阿灿,你们卢家缅甸金矿有库存吗?能不能近期给我们九龙,再抽调一批过来?” 如果菲律宾的黄金,今年下半年能运出一批,确实需要找买家。林家九龙银行也是卢灿的出货对象之一,他问的时机真好。 九龙银行有个好习惯,那就是不要黄金出产凭证,卢灿不介意再度出手一批给他们。只不过,这价格…… “林叔,最近香江黄金疯涨,一盎司黄金价格……”卢灿笑了笑。 今年年初黄金的价格为一盎司392美元,(一盎司约等于三十一克),可到七月底,国际金价为一盎司485美元,涨幅约为五分之一。 就是因为黄金价格涨幅太大,九龙银行才着急囤积一批,听到卢灿说到价格,林嘉年扬扬手,“没关系,九九金我可以按照市场价的九五折收购。” 这个价格对与金矿场而言,已经很有诚意了。 卢灿点点头,端起香槟杯,和林嘉年轻轻碰碰,“林叔要多少?” 嚯!这口气?林嘉年看他的眼神立即不同,竖起食指,“这个数目,有吗?” 自然是一吨。 一吨黄金不是大问题,纳徳轩珠宝的黄金存储量都不止这个数目,不过,卢灿没立即答应下来,面色犹豫,似乎在思考,许久之后他才点点头,“要到十月,林叔您看可以吗?” 林嘉年大喜!十月就十月,现在香江黄金市场太旺,有这一吨新入库的黄金,九龙银行就能用它在汇丰抵押出不少于三个亿港纸,用于其它项目投资。 当然,这只有银行之间才能如此抵押贷款,放在普通商户,最多只能抵押出八千万。这其中涉及到银行再投资项目利润的评估,很专业的问题,不多说。 “林叔,我能问问……九龙银行是不是投资哪个大项目?”卢灿现在也是金融人士,见对方如此急切的想要黄金硬通货,自然也能猜到一些。 “告诉你也没关系,最近我们九龙集团投资部,准备进军地产,留一笔资金操底地皮。” 投资地产,抄底?也就是说这些金融机构估测香江地产会有一定的跌幅? 不得不说,他们的眼光还是很足的——随着中英谈判日子逐渐临近,香江地产走低的态势越来越明显。 可是,操底,真的那么好抄的? 卢灿记忆中,香江地产这一波的跌幅,弄垮了很多地产公司,再配合金融震荡,一加一的效果远大于二,香江很多抱着同样态度的银行,纷纷倒闭。 貌似林家的九龙银行,也就是在这一轮风波中被人兼并! 要告诉他吗? 卢灿盯着林嘉年看了会,他神色很自信,即便说了他也未必会相信。 还是算了吧! 酒会上,年轻人不多,但还有两位。 一位是去年在香江新上市的嘉华银行副总经理刘瑜珈,今年三十出头,嘉华银行大股东新加坡金融大亨刘灿送的幼子,估计是跟着父亲来参加酒会的。 另一位是永安银行副总经理经理郭志框,永安集团郭家的后人,今年三十五岁。 两位都算是年轻有为之辈,正坐在卢灿一桌的隔壁,谈性正浓。 他们聊的内容,恰好是汇丰与渣打争相收购苏格兰皇家银行一事。 正文 第434章 一鸣惊人 香江的三大英资势力代表分别是汇丰、渣打和怡和,如果还有的话,那就是比他们低一级的太古(事实上太古的影响力不够)。他们旗下各有一帮追随者,其中有华资,有东南亚资本,南亚的印度资本,以及近些年来涌入香江的东瀛资本。 这三家之间恩怨纠缠,并不和睦。 虽然怡和如今在汇丰董事局拥有董事会席位,双方看起来就像是利益结合体。不过,这两个结合体在百年间发生的龌龊,比起表面上的相敬如宾,更让两家公司的职工津津乐道,当作笑谈。 百年前汇丰成立初期,怡和已经是英国在远东的五大商行之首,汇丰邀请各个洋行入股汇丰时,怡和洋行第一个跳出来表示拒绝。 汇丰银行申请营业执照时,怡和商行也是第一个反对,甚至表现激烈,从伦敦到香港,几乎各个部门都去安排人游说,为汇丰银行的成立布置障碍。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利益,早在鸦片战争爆发之前,怡和就以鸦片贸易中获得的大量现金,在内陆开展汇兑和贷款业务。 进入沪上后,怡和的信贷部门实际上包揽大部分的沪上国际汇兑业务,不仅包括一般的商业汇款,连英国政府的汇款也由它经手。各国领事汇到香江的公/款,直到1855年还在用它的汇票,其他洋行和外资银行完全没有一个能够有资格与怡和分庭抗礼。 有着如此巨大的商业利益,怡和洋行怎么会愿意看到汇丰银行的成立? 所以在汇丰申请营业执照的过程中,怡和出手也就不奇怪——本来是自己碗中的肥肉,现在成了他人碗中之食,岂能咽下这口气? 汇丰正式在香江营业的时间是1865年3月3日,可是拿到取得英国政府的营业执照和特许令,则到了1866年8月14日,出现一年多的拖延,怡和洋行从中阻挠是主要因素。 两家由此结下恩怨。 这其中,还夹有很狗血的私人恩怨。 汇丰银行的发起机构之一,是怡和洋行在内陆及印度的主要竞争对手——宝顺洋行。两家原本就有恩怨,这次又因为汇丰的成立,再度交恶。 宝顺洋行大班约翰-颠地,在怡和大佬大卫-渣甸跑去伦敦向英国财政部施加压力,试图阻碍汇丰得到营业执照时,这位约翰-颠地先生二话没说,砸出大把钞票,把大卫-渣甸留在香江的女人给泡上了自己的床。 不仅如此,当年香江杯赛马比赛,约翰-颠地更是一掷千金,购买了一匹纯血马,把怡和大班罗伯特-渣甸连冠数年的香江杯也夺了回来。 他用这种手段向怡和宣告,你们搞我的生意,我就搞你们的女人和马。 呵呵,太狗血了! 这件事在香江金融界一直是个笑谈,卢灿自然也清楚。虽然两家后来相互投资,但事实上两家并不对眼。这也是为什么沈弼支持包玉刚发动九龙仓之战,以及支持李佳成收购和黄——这两家都是怡和旗下产业。 渣打与汇丰的恩怨没那么狗血,两家一直处于激烈竞争状态,他们的市场完全重叠,都想控制香江本地经济,影响东南亚及南亚经济。 本着同行是冤家的原则,两家的关系从来就没好过! 金融界将汇丰描述为“大象”,将渣打比喻成“棕熊”,两者的争斗为“象熊之争”。从这一比喻中也能感受到,汇丰要比渣打更强势,更有实力。 因此,渣打与怡和的关系要更近一些,两家结盟抗衡汇丰;汇丰同样不示弱,一方面拉拢华资,另一方面扶持出另一家洋行——太古洋行来制约怡和。 好吧,这两方的百年恩怨,真的可以出一本非常精彩的小说——香江金融风云录。 卢灿隔壁的这两位,可以说都是汇丰银行体系下的拥趸(音盹)——嘉华银行是恒生银行的挂牌银行,而恒生银行被汇丰银行控股;永安银行则直接是汇丰银行的挂牌银行。 解释一句香江银行的等级划分。 香江银行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级自然是汇丰、渣打这两家银行,他们是管理行,有权发行货币、平衡金融市场动荡;二级银行就是挂牌银行,他们需要在一级银行开户,接受对方的管理与审查;至于三/级银行就是普通的吸储放贷银行,他们需要在二级银行开户,接受一级银行的管理。 此时中行在香江尚未取得话语权,因此,汇丰与渣打,两分天下,各有一帮一小弟。嘉华银行与永安银行都算是汇丰的小弟。 因此,无论是嘉华的刘瑜珈,还是永安的郭志框,说到汇丰和渣打的争夺战,都异口同声认为汇丰会是这场收购战的胜出者,只不过,两人对最终的收购结果有所争议。 郭志框认为,道格拉斯(苏格兰皇家银行董事长)最终会选择并入汇丰体系中,也就是接受汇丰的绝对控股。刘瑜珈则认为对方可能在起始阶段可能会接受第二套方案,也就是接受汇丰投资,让汇丰成为其大股东。 这样的场合,这种及时性话题很受欢迎,很快,这两位年轻俊杰身边便围拢过来一来宾,还有汇丰的中高层员工。连卢灿身边的座位上都坐下来一位戴眼镜的五十岁出头的老者,微笑着朝卢灿和林嘉年点头。 这人卢灿不认识,但应该很有地位,林嘉年想要站起身来行礼,被老者压压手阻止,又指了指隔壁,示意别打断那两人的谈论。 挑起话题的两人都很开心,说话的声音愈加高昂。 “如果道格拉斯真的看重苏格兰银行前途,他应该选择完全并入汇丰体系。”郭志框捻着手指,争取让自己的话语更平稳,更有说服力,“只有完全与汇丰融为一体,苏行才能完整的享有汇丰在亚洲、大洋洲、澳洲、北美等一系列的红利,苏行才能真正的起死回生。而汇丰银行也能借助这次收购,布局欧洲大陆,补上经营版块上的短板。” 他摊手耸肩,神色潇洒,“我想,他是聪明人的话,就不会拒绝这一方案。” 郭志框的说法其实就是汇丰最近几年的大战略——通过一系列的收购,让汇丰的影响力走向世界。 “NONONO!”刘瑜珈并没有被他的话打动,连连摆手,态度很坚决,“卫斯理(郭志框的英文名),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你的说法中,并没有考虑到人性因素。” “我们翻看历史就很清楚,道格拉斯未必愿意将这家银行全部拱手想让。苏行成立于1727年,道格拉斯家族于五十年前拿到控股权,经历过战后十多年的辉煌,尽管最近十多年才举步维艰,他也只是通过小规模融资稀释自己的股权,但一直没有放弃百分之三十四管理权警戒线。” “由此可见,他依旧在梦想着找一位充满善意而又不分化股权的借款人,他依旧想要东山再起,因此,想要他完全脱手手中的股权,这不太现实!” “所以,我认为,基于现实,道格拉斯可能会让出部分股权,但更多的是挤压其他小股东的股份,吸引汇丰的投资,重新盘活苏行。” 刘瑜珈的说法同样很有道理——没有哪个人愿意出让家族奋斗几十年的产业。 这些话清清楚楚传到卢灿的耳朵中,想想最后的结果,两人的争论有意义吗?无论哪一种方案,最后都被英国反垄断及并购委员会一票否决。 听着两人的争论,又想想结果,卢灿哑然失笑,情不自禁的摇摇头。 “你认为他们说的没有道理?”旁边的那位戴眼镜的老者看到卢灿的表情,突然发话。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围观者包括那两名谈论的俊杰,眼神都投向这边。 这两人的观点,怎么听都正确,现场所有人估计都这么想的,苏格兰皇家银行最后无非是从两套方案中二选一。至于渣打……他们提交的收购方案,可没有汇丰这边条件好。 “啊?”卢灿一惊。 这老头谁啊?这么没礼貌?怎能直接问出这种话?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还没等卢灿推辞,那位老者又开口了,“我知道你,维文先生。你是大华银行监事会主席,前些时候提议引入自动柜员机,还有加入威萨联盟,这些都是很有远见的举措。” “我是浦玮士,很高兴见到如此年轻的俊杰!我很想听听你对这次收购的具体看法。”说完,他主动向卢灿伸手。 “幸会幸会!”卢灿连忙站起身来,握手。 浦玮士,英国苏格兰人,现任汇丰银行执行副主席,卢灿还知道他是沈弼的坚定支持者及汇丰银行的继任者,妥妥的汇丰大拿之一。 这老东西说话就是这么直,金融界一直称呼他“臼炮”——意思是脾气直爽能力巨大。 “我确实想听听年轻人对这次收购的看法……你无需隐藏自己的观点。”握手后,他再度强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卢灿身上,就连最上首那一桌的沈弼及一帮大亨,都静下来,看这边。至于邻桌的那两位俊杰,脸色黑的如同锅底,恨得牙直痒痒——自己俩人好不容易出一次风头,结果被这小子摘果子了! 且看看这位“酒会送礼”的小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不说不成了! 卢灿清清嗓子,他对邻桌的两位俊杰点点头才说道,“两位的观点都没错,我很认同汇丰最后能取得这次收购战的胜利。” 也没什么嘛,不就是拾人牙慧?当场就有人摇头。 卢灿继续说道,“我认为以什么方式拿到苏格兰皇家银行并不重要,即便是第二套方案,也就是融资方案,也无所谓,汇丰可以通过强大的资本实力,一点点去收购和吞并对方,最终拿到全资,不是什么难题,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浦玮士笑笑,这条观点有别于刚才那两人,算是有点远见,但不惊人。 这位年轻人继续说道,“我所担心的并非收购,而是收购协议达成后,英国反垄断及并购委员会是否同意这次收购,才是最关键的!” 嗯?有意思了! 浦玮士脸色有些变化,还未开口,那边的刘瑜珈有些不忿,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家委员会会否决这次并购?” “可能性很高!”卢灿的语气变得平和。 “别忘了,这里是香江,远离英国伦敦掌控的香江!这里的金融在那些掌控者的眼中,同样需要平衡!” 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量很大,刘瑜珈一时没明白,可浦玮士及在场的其他精英都安静下来,低头思索。 英国反垄断及并购委员会为什么最终一票否决? 呵呵,正是怡和洋行与渣打银行两家合力干得坏事。他们两家摸准了英国财政部的心事——汇丰已经够强势了,一家独大不符合英资在香江的整体利益,他们也不想看到汇丰处于完全不受限制的状态中。 因此,这次收购原本就不会成功!即便汇丰是英资银行也不行! 英国佬玩平衡之术的水平,同样很强! 啪啪啪!浦玮士很快抬头,目光中满是欣赏,他想明白卢灿话语中的意思,带头鼓掌。 “感谢你的提醒,不过……对于汇丰而言,我们还想再试试!”他鼓掌之后,再度向卢灿伸手,这一次的握手,非常有力! 一旁的林嘉年看向卢灿的眼神,异常复杂。 这小子,在自己眼皮底下,一鸣惊人! 正文 第435章 沈弼回礼 “你刚才的提醒,非常精彩且重要,卢家能够再度崛起,一点也不意外。” 酒会结束后,卢灿很荣幸的被沈弼请到马会总部的一间小客厅。他看着卢灿的眼睛,这句话说得很认真。 这句话也在暗示,他或者汇丰,一直在关注卢家的成长变化。 卢灿摸摸眉梢,似乎有点点羞涩,“家族珠宝产业那边,一直是我爷爷及田姐在管理,与我关系不大。” 沈弼笑着摇摇头,“我们研究过纳徳轩崛起的进程。” “你的祖父确实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智慧型人才,这一点我并不否认,我很尊重他的学识。但他距离有着长远目标规划的战略型的顶尖企业家,还有一段差距……这并非贬低,而是多年从事教育行业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呃?卢灿抠抠眉梢没接话。 这句话怎么说呢?老家伙判断的太准确了! 见卢灿没再辩解,老家伙有些自得,哈哈大笑,“我做出纳徳轩珠宝崛起的关键因素在你身上这一判断,其实是来自于对嘉丽服饰及他们对市场一系列的应对变化。” “太有战略眼光!”他将身子想卢灿这边侧了侧,促狭的挤挤眼,“你该不会说这些,与你祖父有关系吧?” 原来如此! 嘉丽服饰、永嘉箱包的强势崛起,以及今年初轰动时尚圈的“香江时尚周”,无一不是商业的成功经典。 而嘉丽服饰以前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心人只要对比三年前和三年后嘉丽服饰的股份结构,就会发现其中奥妙——多了个卢灿成为其股东。 被发现了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卢灿摸摸鼻翼,“多谢大班夸奖!只不过瞎出几个主意,成功得益于偶然,还有林叔他们的辛苦。” 沈弼在香江生活多年,对东方人的谦逊很了解,他摆摆手,很感慨的摇摇头,“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战略正确的重要性要远远大于战术正确。” “所以,即便这次收购苏格兰皇家银行失败,我们汇丰也要走这一步,这是汇丰的战略!” 尽管沈弼表现出对卢灿很欣赏的态度,汇丰这边也不会向卢灿征询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有自己的骄傲——拥有亚洲绝对一流的财经智囊团队。 俩人聊得更多的是自动柜员机还有威萨卡联盟——八零年九月份,汇丰就开始尝试引入自动柜员机,但据说毛病很多,可沈弼仍然坚持往下执行。至于威萨卡联盟,汇丰暂时没考虑,因为他们的境外网点超过两千家,即便加入威萨,依照现有威萨的布点,增益不大。 说到这里时,卢灿插了一句,“事实上,随着交通工具的越来越便捷,人们的出行越来越方便,地球越来越小,出境旅游肯定会常态化,因此,未来银行联盟会成为一种必然。” “威萨有机会成为地球村中通用的便捷卡,我觉得您可以再考虑考虑这一问题。” “哦?你这么看好?”见卢灿罕见的反驳自己的观点,沈弼饶有兴致的笑道,“如果我们汇丰收购这家卡司,你有兴趣加入吗?” 威萨并非银行实体,最早只是一家卡项公司,最近才转变为一家金融组织,因此,很多老资格的金融业者都称呼他们为卡司。 “收购……卡司?”卢灿有些口干舌燥。 威萨在卢灿的印象中,何其庞大的一家国际金融组织! 收购?可能吗? 卢灿脑海快速转动起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家金融组织此时的规模并不大,他们还处于派业务员四处拉拢银行加入的初级阶段,远没有后世巨无霸的实力;另外,沈弼掌管汇丰时期,被称为历史上第二个全力拓张期,并购战略执行的非常彻底,而且汇丰的资金流动,非常充裕,完全有这个实力。 “是的,就在你说出地球村这个概念时,我萌生了这一想法。” 他微笑着说道,“你说的太好了,地球越来越小,金融联盟最终会成为必然。既然如此,为何我们汇丰不能抢先出手,拿下卡司?” “当然,做出这一决定之前,我们肯定会详细的去评估这家公司的未来前景。如果一旦有收购决定,我郑重的邀请你,一起参加!” 靠!天上掉馅饼啊! 卢灿主动向对方伸手,“感谢大班的提携,什么时间做出收购决定,请一定通知我,我筹备资金,以附骥尾!” 这趟酒会的收获太大了!获得汇丰及沈弼的私人友谊不说,还被对方送了个大礼包! 当沈弼的助理王耀荣来敲门时,卢灿很礼貌的结束此次拜访。 沈弼将其送出门,看他的背景消失在马场出口,感慨的摇摇头。 “这位卢……先生与您聊得很愉快?”王耀荣陪着老板一起出门的,见状问道。 “如果不犯糊涂,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沈弼口中的这句话,听傻了王耀荣,前途不可限量?这该是什么样的评价? 参加完酒会后,卢灿很快回到新加坡。 八月二十四日,卢嘉锡收到一份邀请函,打开后笑着摇摇头。 “什么东西,锡哥这么开心?” 王鼎新刚好进门,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大红色请柬,惊叫一声,“马会邀请函?!” 是的,这是一封香江赛马会的入会邀请! 如果将香江马会当作赛马活动的举办单位,那就大错特错! 香江马会正式名称为英皇御准香港赛马会,成立于1884年,是亚洲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最高级的会员会所之一。 是的,他是一家会所,顶级富豪会所,香江经济的真正决策机构! 马会会籍备受尊崇,会员申请入会,均须由遴选会员推荐,马会共两百名名遴选会员,每年推荐的的会员人数均有限额。 能受邀加入香江马会的,无不是社会贤达、富商名流、达官贵人。 也难怪王鼎新如此惊喜,更何况这封邀请函最后的署名是“Michael Sandberg”——汇丰大班、现任马会主席沈弼的亲笔签名。 “沈大班亲自邀请你加入马会?” 卢嘉锡早就够资格加入马会,可这两年他致力于纳徳轩的扩张,他对赛马本身没什么兴趣,再加上身上还有一些文人特有的清高——不愿意和那帮“钱商”走得太近,故此,一直不是马会成员。 这些,王鼎新都知道,可是,沈弼的亲自邀请,还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许是……和阿灿前天参加汇丰的酒会,有关吧。” 卢嘉锡笑着摇摇头,自己的孙子,越大越难以琢磨。自己不过是希望他通过这次酒会,拉到更多的奥援,结果,怎么整出这一出? ……………… 新加坡正在进行大规模的绿化活动,整座城市越发的整洁。 八月初,又出台了严苛的规定——乱扔垃圾、随地吐痰、公众场合吸烟等不文明行为,将遭到重罚,初犯者为三百新币,有前科者罚款高达三千新币。 三百新币,相当于此时普通新加坡人一个月的薪水。 新加坡是世界上为数极少的现如今还保留鞭刑与绞刑的国家,对于新国的严酷的刑法,卢灿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错,但这条新规定实施后,街道上行人确实变得彬彬有礼! 连穆方以及来新加坡游玩的虎子,两个皮孩子都知道穿着齐整后,才与卢灿一起上街。穆方比虎子大一岁,要懂事得多,时不时叮嘱初来新国的虎子,注意言行。 卢灿和田乐群走在两人身后,乘扶梯上了来福士购物中心的三层。来福士购物中心是目前新加坡最高档的奢侈品消费场所之一,纳徳轩珠宝在三楼开设有店中店。 田乐群此次来新加坡,处理一起小纠纷,原本用不着她亲自过来,可这不是卢灿在新加坡吗?两人还能多温柔腻乎几天。 新加坡来福士店去年十一月份开业的,当时有一位顾客,花费一千五百新币购买了一条海水珍珠项链。八/九个月过去,客户回来反馈,这串珍珠项链有轻微的“掉皮”现象,询问什么原因。 田乐群这次过来,就是要了解究竟是这批货有问题,还是个别现象? 卢灿陪她一道过来看看,顺便帮忙做做鉴定。 珍珠掉皮,很多人第一意识就是假货。 其实不尽然,海水养殖珍珠,在特殊情况下,有时候也会出现轻微的“掉皮”现象。 这与海水珍珠的养殖方式有很大关系——采用插核技术,贝类的分泌物一层层往扦核上附着,呈现层状结构,所谓脱皮就是外层的珍珠质脱落。 海水珍珠脱皮一般有三种情况: 第一是珍珠质被人体吸收,如果大家细心观察会发现,珍珠项链时间佩戴久了,就会出现珍珠不圆的情况,这就是珍珠质被人体吸收的结果。 当然,一定要是真品珠才有这种效果。 其二自然就是保管不善,酸性皮肤、爱出汗、经常劳作的人,最好不要常带珍珠项链。 第三就是珍珠过小,珍珠质层太薄。 卢灿很快就看到这串“掉皮”的珍珠项链,上手摸了摸,真品,这让他放心很多。 与木珠或者玉珠项链不同,珍珠项链不是按照颗粒数量计价,通常是按照长度来核算的。通常的珍珠链为四十五公分,如果女性偏瘦,脖子细长,那佩戴四十三公分的更合适。 这串珠链长度就是四十三公分,直径九到十毫米的珍珠五十二颗,海水养殖珠。 出现问题的珍珠,是第三颗和第四十八颗,也就是颈部锁扣两侧位置,有轻微的皮痕。 卢灿看了看眼前这位货品主人,一位皮肤有些黑瘦的新加坡本地女子,心底顿时有谱了,笑着对她点点头。 问题出在这女人自己身上。 这女人应该不太富有,经常在家中劳作,同时对奢侈品的保养并无心得,购置一串心爱的珍珠后,很有可能舍不得脱下来。 新加坡的夏季很炎热,如果再经常劳作,汗水会很重,而且这女人是油性皮肤,其汗水腐蚀下,佩戴的海水珍珠脱皮,就有可能。 没注意到那两颗蜕皮珍珠所在的位置吗? 正在脖颈后方耳朵两侧,那地方是典型的颈部汗腺所在。 卢灿侧身对田乐群说说自己的判断。 听说不是品质问题,田乐群放心下来,她拿着这串珍珠项链,当场让店面经理给换了两颗,然后又让销售人员细心的给这位大姐讲解珍珠保养常识。 很好!处理的非常棒!对田乐群的能力卢灿越来越佩服! “咦?维文,你怎么在这?又骗了哪家小女孩?” 卢灿站在自家柜台前看着各类玉器、钻石、珍珠饰品,耳畔响起一声略带讥讽的声音。 晕!这个马大姐! 马新爱身侧站着一位三十不到的男人,应该是她口中常说的“我爱人”。 正文 第436章 赤道画会 田乐群眉头一皱,直起身来,向说话者看过去。 久居上位,让田乐群身上多了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那一眼,看得马新爱心底一哆嗦,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这种女人可不是那种轻易被骗的小女孩。 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对不起,我和维文开玩笑的,您别介意!” 卢灿呵呵一笑,向前迈出半步,抬起手臂,向田乐群介绍道,“这是我夜校同学,马新爱马姐。很热心,前一段时间,还帮我在大华银行拉储呢。” 又对马新爱身边的男人点头笑笑,然后向马新爱介绍,“这是我未婚妻,田乐群。” 当着人家未婚妻说这话,确实不合适,马新爱身边的男人连忙伸手和卢灿握握,“黄元,认识你很高兴。我妻子就这性格,您二位别介意。” 这位黄元很有眼力劲,和卢灿握手之后,看了眼围拢过来的售货员、经理一干人员那惊诧的表情,又笑呵呵说道,“两位眼光真好,纳徳轩珠宝是来福士三层最有品味的品牌,东西好的很。” 一句话说得田乐群脸色缓和很多。 卢灿呵呵直乐,难怪马新爱能被这男人哄得天天张嘴闭嘴“我爱人”,真会说话。 “黄哥在哪儿高就?” “哪有高就?就是做点干贝海鲜生意。”说着,他从兜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卢灿。 接过来看了眼,“腾达商贸行”,主营生海鲜、干海贝、海菜之类,应该规模不大,卢灿没听说过,不过他还是礼节性的赞赏了一句,“新加坡人喜好海鲜,黄哥这生意选得好,一定发财。” “卢先生这话不假,可是做这行的人也多啊,竞争激烈的很!两位的喜事定在什么时间?需要海鲜生货,我一定给你们备最新鲜的…” 黄元点头苦笑,接着便开始殷勤的介绍起自己的生意。 呃?卢灿愕然,这会儿就向自己推销货品了?才刚见面几分钟? 马新爱在旁边有些放不下,赶紧拉拉丈夫的手臂,提醒道,“我这位同学香江人……” “哦哦……”黄元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灿灿的笑道,“香江那边的海货也不错,质量不比新加坡的差。刚才只是习惯了……习惯了。” 这位黄元,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口才好,反应快,而且对顾客心理把握的挺到位。没见刚才还面沉如水的田乐群,被他的“喜事、婚期”一说,再也发不出火来。 这种人还很专注、努力,可以预见,如果没有意外,他一定会成功的。 卢灿猜对了,按照历史轨迹,黄元在十年后成为东南亚数一数二的海货供应商,还有一支由四艘船组成的远海捕捞船队。 “马姐,黄哥,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店里的事情处理完毕,接下来没什么事,这位黄元挺有趣的,卢灿便邀请道。 马新爱还有些尴尬,想要拒绝,却被丈夫轻轻拉了一把,抢先答道:“这合适吗?不打搅两位逛商场?” 黄元要比妻子有眼力劲,田乐群的上位者威势自然不必说,可妻子的这位同学,站在她的身边,有着不一样的书生气质,生生将那种威势冲淡,丝毫感觉不到两人不相配。 这就奇怪了!这说明眼前的卢先生同样不一般。 再说,这两人的穿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与这样的人交往,黄元从来不嫌烦。 “阿群,你看呢?”卢灿问道。 田乐群看了眼马新爱,刚才她的话,貌似有故事,有心打听一下,点点头,“走吧,找个地方坐坐。” 一楼就有咖啡馆,取名“赤道咖啡”。 布置的很有品味,三面墙壁上陈列这不少风景油画,以及一些反应基层民众的社会写实画作,诸如工人、车夫、船夫之类的,夹杂着几幅洋美女的人体画。 “你们这是兼职卖画?”点完咖啡后,卢灿顺口问那位侍者。 “是的,我们这里是赤道画会所属的咖啡馆,这里的每一幅作品都对外售卖。”那位年轻的侍者,很礼貌的回答道。 赤道画会,四五十年代创立,创始人为南洋油画大师钟泗宾。 钟泗宾、张荔英、陈文希、刘抗、陈宗瑞等人,是“南洋画派”的代表性人物。他们所创立的南洋美专,成为东南亚首屈一指的艺术类院校,培养出一代代的美术人才。 南洋画派始于二十世纪中期,代表了从中国大陆移民东南亚的第一代艺术家,在混合文化形态下,所开创的艺术风格和技巧。 他们擅长采用中西融合的画法描绘本土及区域题材,多为现实主义。 现在,他们的画作有个共性——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认可。再过几年,无论是第一代的钟泗宾、张荔英,还是第二代画家中的佼佼者何和应、许锡勇等人,作品的市场价值增长幅度很快。 卢灿琢磨着,是不是投资一点? 反正武吉知马别墅这边也空着,安置点画作,还是很容易的。 有了这想法,卢灿便站起身来,示意三人先聊,自己去看看墙上的油画。 墙上一共有九幅作品,福莱士购物中心应该是赤道画会非常看重的展示平台,因此,在这家咖啡画廊中所陈列的作品都是名家之作。 第一幅作品就是陈文希的水墨猿猴。 此人可能内陆藏家不甚了解,1908年出生于粤省揭阳,民/国三十六年移居新加坡,潘天寿的弟子。 他所画的猴,堪称一绝——为了将猿猴画好,他在家里庭园豢养六只猿猴,朝夕摹形写状,及至后来,单从猿猴的跳跃、追逐、翻腾等动作,他便能道出猿猴的产地。 这幅高一百二十厘米,宽五十五厘米的水墨大立轴,绝对的精品之作,标价只有伍仟新币,约合港币三万不到。 拍拍手掌,卢灿将侍者叫来,“陈老的这幅《猿猴图》,取下来,我买了。” 这话说得干脆利落,让黄元夫妇都有些傻眼——喝杯咖啡,怎么想起买画?而且看他模样,似乎还不想住手,又走过去看第二幅。 他们夫妇虽然小有积蓄,可伍仟新币,也不算小数目。 黄元看了眼妻子,用眼神询问,这位卢同学,究竟什么来头? 马新爱摇摇头。 田乐群笑着帮着解释一句,“他啊,喜欢收藏,看见好东西就是这幅模样。” 让黄元夫妇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咖啡画廊四壁空了——卢灿一口气将这九幅作品全部包圆。 是的,包圆。 卢灿这九幅作品非常满意。 除了第一件为陈文希的猿猴图之外,还有两幅钟泗宾的正幅油画《渔港》《抽象三联作》,这两幅画在后世拍卖中,价格都冲破四百万。 此外,还有张荔英在1967年完成的油画作品《水果》,售价也只有六千新币,要知道这幅作品在佳士得拍卖,刷新新加坡画作成交记录。 还有一幅陈宗瑞的作品大幅水墨画《海潮归帆》,同样是精品之作,卢灿印象中,他的作品在某一时间段,与吴冠中的作品齐名,非常受拍卖行的欢迎。 对了,这位陈宗瑞大师,还是袖海楼杨启霖的好友,同时也是杨的收藏顾问,甚至杨宗瑞的袖海楼这一名称,都是陈宗瑞帮忙起的。 前文曾经提过,黄曼士的“百扇斋”、刘作筹的“虚白斋”、陈之初的“香雪庄”和杨启霖的“袖海楼”被誉为新加坡中国书画四大艺术收藏馆。 杨启霖因为几次拍卖的关系,与卢灿的关系不错。 剩下的四幅,都是新加坡二代画家手迹,两幅是抽象派油画家何和应的作品《关公》《四重奏》,另外两幅则是现实派画家许锡勇的《码头工》《洋女》。 九幅作品,加在一起,不到两万五新币,收货正当时。 等卢灿安排完侍者打包后重新坐下,黄元问道:“卢先生喜欢收藏?” “嗯,很喜欢!”卢灿不知道刚才田乐群和他们聊了什么,喝了口咖啡,点点头。 “那……海水中捞起来的瓷器您收吗?”在妻子的催促下,黄元挠挠头问道。 嗯?海捞瓷?不会吧,黄元手中有海捞瓷? 自己前几天还琢磨着怎么去印尼打捞井里汶宝藏,那里大多数货品都是海捞瓷。想法尚未成熟,就让自己碰到海捞瓷了? “收!当然收!”卢灿立即答复道。 可能是与田乐群解释开误会,马新爱那耿直的性子再度显露,嫌弃丈夫说话拐弯抹角,直接说道,“阿灿,我家黄元平时也和别人租船出海捕捞,去年在马六甲弯角头,捞了一艘烂渔船,上面有不少瓷器,我家黄元分了几百件回来。” “咱们是同学,我不害你!你真的要收?” “原本想着值点钱,可是我们也拿着几件去文博店打听了一下,那些师傅说海捞的,不值钱。” 呵呵,这性格,还真耿直,连这段经历都说出来了。 海捞瓷此时还真的没什么市场——普通传世古董瓷的价格也就那样,经过海水浸泡的海捞瓷,价格更惨!文博店(新加坡对古董店的称呼)不收很正常。 但并不是说,海捞瓷的品质一定就差! 正文 第437章 海捞瓷器 四人围着咖啡桌,听黄元和马新爱夫妇说起上次去大华银行存款一事,田乐群乐了。她也看出来,马新爱就是那种心直口快还热心的女人,没什么心机的。 瞟了卢灿一眼,咯咯笑道,“他确实在大华银行上班,在监事会工作,没有吸储任务,营业厅经理有可能不知道。” 卢灿向椅背靠靠,手抚在前胸,长叹一声,“天见可怜,我总算洗脱冤屈了!” 一句话说得马新爱灿灿,她最近可没少在陈果贞面前劝诫,离卢灿远点。 嗯?不对!想到陈果贞那丫头,马新爱的目光又有些不同。 看看卢灿的未婚妻,心底叹了一声,自己的那位同学怕是真没机会了!眼前这位,长得漂亮有气质、一看还很有能力的那种,陈果贞和她没法比啊! 马新爱的心思一下子又转到陈果贞的身上,发愁呢,阿灿有未婚妻的事情,该怎么和那丫头说? 黄元没注意到妻子的神色,他已经隐隐有所猜度,正兴奋着呢。 丁一忠和另一名保镖阿海,找来一辆小皮卡,正在将这些大幅油画往车上搬运。不是豪门弟子,怎么会出门还带着两名安保? 黄元的祖辈都是渔民,对新马海峡、马六甲海峡这一带的水纹很熟悉,小时候他就经常和父母出海捕捞渔货,操舟行船很内行。 自古以来,马六甲海峡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咽喉要地,来自中原大陆的大量丝绸、瓷器、茶叶,都会运抵此处,或进入远洋,或在此转运,回程的船只再度装运东南亚的香料,因此又被称之为“香料之路”。 海上丝绸之路的提出者为法国汉学家沙畹(1865-1918年),他将这条海上贸易通道分为五大历史阶段:形成期——秦汉;发展期——魏晋;繁盛期——隋唐;鼎盛时期——宋元;最后的辉煌并由盛及衰——明清。 这一观点,获得历史学界的普遍认可。 两千多年的历史,马六甲海域一带的海底,沉淹了难以计数沉船。 这一点,黄元最清楚,他上次就是出海捕鱼,结果发现一条沉船,才打捞上来六千多件各类用品。这其中,除了四千件瓷器还凑合能用,其它的都已经腐烂。 卢灿萌生想法,看黄元夫妇的目光越发的有兴趣,“黄哥,如果专门成立一支打捞船队,你感觉会有收获吗?” “收获肯定有,不过,您要那东西干嘛?我们渔家如果一网打上来那些废品,都会大呼晦气。搁在以前,我们全都重新扔回海里的。”黄元有些不理解,反问道。 怨不得他,也并非无知,而是……行情如此。 纵观海捞瓷的发展史,它的发迹时间是哪一年?八五年! 1985年4月,法国阿罗克打捞公司举办第一次“沉船藏品拍卖会”,其中就有四十五件精心挑选的海捞瓷——明末外销瓷。 明末外销瓷是海捞瓷中被公认的品质最高的一档。 一方面有非常优秀的工匠,另一方面国外特别是欧洲,订购的价格非常高。因此,以景德镇湖田窑、漳州窑、广窑为代表的南方民窑系,用最好的原料、最好的工匠、最精的工艺进行生产,生产质量把关非常严格,成品整体画面繁而不乱,又将东、西方的文化气息和艺术韵味结合在一起,所以明末外销瓷都能够达到非常高的水平。 这四十五件精品海捞瓷,在拍卖会上,一共拍出五百四十多万法郎,无一流拍。这一价格相比明代官窑精品,并不算什么,可是……这是海捞瓷啊,海底有着庞大的这类瓷器。 这一消息很快扩散开来,海捞瓷的春天来了! 那是发生在四年后的事情,现在呢? 新加坡吉宝港管理局,每年都需要负责疏通新马海峡的海底,他们挖掘打捞起来无数的海底沉积物,都堆放到吉宝港左侧的一片海湾中,准备继续填海! 而这些海底废物中,听黄元说,夹杂有大批的海底瓷器! 我去!还有这事?卢灿立即站起身来,“黄哥,带我去看看!” “阿忠,你和我一起,去吉安港。阿海,你负责把这些画作送到家中。”卢灿吩咐一句,拉上田乐群,准备去吉安港看看。 几人正准备出门,赤道咖啡门口进来一位黑瘦的中年人。 丁一忠用肩膀轻轻一抗,将他挤开,对方似乎很急迫,也没在意丁一忠是否故意,急匆匆对咖啡馆的侍者喊道,“阿生,我们的画作都卖出去了?” “是的,许先生,恭喜你。”那位叫阿生的侍者朝他笑笑,态度算不上多恭谨。 “嘿嘿……”这位黑瘦中年人呵呵直乐,搓着手掌,显然在开心自己的画作有人欣赏。 这应该是自己购买九幅画作中的一位作者,不知道是何和英还是许喜勇(上一章没注意,又出现真名,改之),至于其他三位,那是第一代南洋画家,年龄对不上。 “阿生……对方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那位中年人继续搓着手掌,语气有些腼腆。 虽然他也是赤道画会的成员,可这种直接打听购买者的资料,有绕过画会经销店直接供货的嫌疑——画会在销售成员的画作后,会有一定的抽头,充当经费。 正当那位阿生的侍者有些迟疑时,卢灿走了过去,笑着向对方伸手,“不知您是何和英老师,还是许喜勇老师?” “您是?”许喜勇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画作是对面这位年轻人买走的,他迟疑了片刻,与对方握握手。 “鄙人香江虎园博物馆的卢灿!墙上的几幅作品,我很喜欢。” 嗯?咖啡馆中顿时安静下来。 许喜勇一愣,虎园博物馆开园一个月,大名如雷贯耳啊,没想到那位传奇的卢家少东家,竟然就是这位?他还购买了自己的画作。 连忙又搭上另一只手,使劲摇了摇,“卢先生?哎呀,真没想到卢先生这么年轻!我是许喜勇,见到你真高兴!虎园博物馆,我一直想去观摩,可是,不瞒你说,囊中羞涩啊……” 他的日子过得确实一般,身上挂着的T恤,墨彩斑斑,脚上的皮凉鞋,搭扣已经断了,更像拖鞋。 “许老师的画作,用色斑斓、笔触豪放、构图立体、立意清晰,有很深的造诣,我确实很喜欢!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大放光彩的!” 卢灿的点评正切合他的画作特点,瞬间就被引为知音。 “谢谢!谢谢赏识!”那许喜勇有搓手的习惯,卢灿都替他担心,会不会搓脱皮? 许喜勇确实有些悲催,他是南洋第二代油画家,但却是第一位人体油画探索类画家。 早先画作,偏向于社会大众,也有不俗表现,譬如卢灿所购买的《码头工》,就是写实类的佳作。可是这位也不知怎么想的,从五年前开始探索女体油画。 新加坡这地方,七八十年代的社会风气,非常保守。许喜勇甚至连模特都请不到,只好用洋模,如同卢灿购买的另一幅《洋女》,就是转型后的作品。 这种人体油画,在此时的新加坡,能受欢迎才怪?作品卖不出去,此时,他的小日子,过得确实不宽裕。不过,这位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从九十年代开始,许喜勇就成为南洋画派中油画类的扛鼎者! “许老师,您给我留个地址,哪天我上门拜访?” 许喜勇这类的潜力画家,卢灿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单纯的屯画作,并非最好的办法。因为这些人的画作能有价值,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有关,同时还离不开艺术包装推手。如果都被自己囤积了,卢灿都可以想象出来,包括许喜勇在内,都很难出名——没了利益推手的操作,单靠自己去捧,太累。 具体该怎么处理这拨人?还得细琢磨! “欸!欸!好的,随时欢迎!”许喜勇很快从裤兜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手写名片”,其实就是准备好的纸片。 好吧,他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囧啊,连印制名片都没钱。 卢灿接过来看了眼,嚯!抬头对他笑道,“许老师仙风道骨啊!这是在海外仙山隐居呢?” 许喜勇居住的地方,竟然是乌敏岛,新加坡有数的外岛屿之一,岛上居民不足二十户,大都数都是舍不得离开的老户民,典型的渔村。 “清静,当初就看中那里清静,还有就是……便宜!”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笑容虽然爽朗,可隐含的苦涩,卢灿还是能听出来的。 不容易啊! 每一位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坚持不懈奋进的人,都值得尊敬。 “我这个周末,去岛上拜谒许老师!”卢灿说话的语气,都敬重了几分。 “欢迎!”许喜勇也知道卢灿一行刚才准备离开的,两人约定好时间后,便各自离开。 ………… 黄元发动自己的那辆铃木,见副驾驶位置上的妻子,依旧有些呆滞,摇头笑笑,侧身过去将她的安全带系好,然后在脸上亲了口,“亲爱的,我要开车了!” “哦……”马新爱回过神来,对丈夫点点头,继而气愤的说道,“阿元,这算是欺骗我们吗?” “你说什么呢?”黄元将车子启动,又从后视镜看看后面那辆黑色宾利。 “阿灿啊……他为什么要对我们隐瞒身份?”马新爱感觉自己被人欺骗了。 “隐瞒?他隐瞒什么了?人家说得都是正确的,只不过你不相信而已……” 此时,黄元夫妻两都知道卢灿的身份——纳徳轩珠宝少东家,大华银行股东,虎园博物馆的主人……马新爱挠挠头,丈夫说的对,对方貌似没什么隐瞒的。 “他这么有钱……干嘛要去上夜校?为什么不去国外留学?难道是富人的恶趣味?” 黄元耸耸肩,“富人的想法,我不懂!再过几十年,我成为富翁的时候,再来告诉你?” 夫妻俩感情一直很好,很快在黄元的调和下,有说有笑。 “呃,阿元,我听他的意思,想要组建一支打捞船队,不会邀请你去负责吧?”马新爱只是耿直,不是笨,她很快回想起刚才的谈话,提出自己的疑惑。 黄元拍拍方向盘,妻子的问题,正是他心底考虑的。 卢灿拉拢的意思很明显。 对方想要组建打捞船队,可是……这些淤泥瓷和沉船,真的有价值吗? 正文 第438章 海盗天堂 黄元、马新爱夫妇的爱巢,就位于吉宝港口。 这座港口,新加坡海峡的北侧,是亚太地区最大的转口港,也是世界最大的集装箱港口之一。 吉宝港的历史,非常悠久。 早在元代汪大渊的《岛夷志略》中,就记载了“单马锡”,也就是今天的新加坡。全书是按照作者的行程从东向西依次记录,“单马锡”位于全书的正中的一篇。 无论汪大渊是否有意为之,新加坡地处东西商道中点的地理优势却是毋庸置疑。除了记录当时已存在岛上的华人社区,作者还提到了一处叫做龙牙门的地方。 所谓的龙牙门是一处海湾的出口,因为两个“龙牙”形状的石头耸立在海道两侧而得名。这个龙牙门,正是如今吉宝港西侧出口。 这是吉宝港有史以来最早的记录。 汪大渊之后,一支更加庞大的船队从中国出发,试水季风航线。 带队的是明朝太监郑和。 他指挥着船队向印度洋进发,自然要经过新加坡。在郑和的航海图中,新加坡被称为“淡马锡”——“单马锡”和“淡马锡”都是对Temasek的音译,是古爪哇语中的“海城”。 龙牙门同样被标在郑和的海图中。 航海家们对吉宝港的偏爱不难理解:新加坡的南侧就是马六甲海峡,吉宝港正处在新加坡本岛的最南端,毗邻海峡;港湾又被本岛和圣淘沙岛环绕,入口狭窄,内部水面宽阔。这里水深而少礁石,且风浪平静,正是一处理想的停泊地。 经验丰富的航海家们,自然一眼就相中这块儿宝地。 可是,从明代开始,龙牙门港口因为远离居住区,这里聚集的商船,同样吸引了无数的海盗蜂拥而至,成为海盗天堂! 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明初的“陈祖义”及明末的“红胡子”。 陈祖义,祖籍广东潮州人,明朝洪武年间,全家到南洋。 陈祖义盘踞在马六甲十多年,集团成员最鼎盛时超过万人,战船百艘,雄霸于东瀛、台岛、南海、印度洋等海面,劫掠过往船只达万艘,攻打五十多座沿海镇城。 陈祖义在渤林邦国(现印尼境内)自立为王,这人胆大包天,北上朝觐明成祖的所有货品都是他打劫抢来的,结果被其他国家使臣告到朱棣面前。 朱棣当时正在“养望”期间,念其万里来朝不易,放其小命。结果这人死性不改,回程的途中,认为自己受辱,将明庭回访他国的使船也抢了,并且杀光船上所有人。 明成祖大怒,悬红五十万两白银捉拿陈祖义,永乐五年(1407年)九月,下南洋的郑和船队,将陈祖义抓获,押送回京。 朱棣下令当着各国使者的面杀掉陈祖义,并斩首示众,警示他人。 在朱棣手中,真正做到犯大明者,虽远必诛! 郑和七下西洋,将马六甲海盗清扫一空,带给这一航线五十年平安。 明末之后,另一股葡萄牙海盗,首领绰号“红胡子”,原为葡萄牙与西班牙海战失利的军官,原名安奎利尔,带领战后仅存的四艘风帆战舰,来到龙牙门。 此人心狠手辣,利用大船重炮,很快剿灭并收编附近十多股海盗力量,成为纵横南洋及印度洋的大賊酋。以现在的吉宝、槟城为跳板,踏足三佛齐(今属印尼),向东方挺/进。 很快与盘踞在南洋的郑家郑芝龙一伙产生纠葛,双方为了南海及东海霸权,整整斗争二十年,互有胜负。 红胡子海盗团伙最终被郑成功剿灭,其人下场很惨,郑成功手下大将刘国轩挂在船头接受“海刑”,最终被海鸟啄死。 龙牙门海湾真正的崛起,得力于英国海军将领亨利吉宝。 他是英国远东舰队的指挥官,参与过两次鸦片战争。在留守新加坡期间,吉宝还多次扫荡威胁马六甲海盗,成了名符其实的“海盗猎人”。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海军将领,吉宝自然看不上满是烂鱼烂虾的驳船码头(新加坡市内港口)。 他打起了龙牙门海湾的主意,想把这里作为舰队的锚地。 经过一番测量,吉宝意外的发现,这里居然是个天然深水良港,正适合大型船只的停泊。1900年,龙牙门海湾被改名为“吉宝港”,以纪念吉宝的测绘之功。 好吧,说了这么多吉宝港的历史,不过是卢灿想要立足这里,建设打捞船队的原因而已。 促使卢灿做出这一决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此时的马六甲海峡周边各国,对海底沉船的所有权认识不足,就像马来西亚、新加坡这些国家,政府有明确行文,欢迎民间船队来清理海峡航道——海底清淤需要巨额资金。 呵呵,既然清理了海峡航道,那下面的沉船,自然属于清理者所有! 在前往吉宝港的途中,卢灿就已经想清楚,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一支海上打捞队。 这支船队的掌管者,他确实很看好黄元。黄元是鱼户出身,从祖辈就开始飘在海上,对附近海域水纹、季风、潮汐,甚至沉船位置,都很了解。 新成立的船队去不了远海打捞? 没关系,马六甲海峡周边的沉船无数,够他们练手几年。这边空了,可以往印尼、菲律宾、越南、泰国湾一带转移,那边的近海沉船同样不少。 几年之后,他们还走不了远海?不可能! 之所以看好黄元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人很有眼力劲。 掌管一支打捞船队,需要的不仅是技术,还需要能灵活应对各方面,譬如政府层面、军队层面、地方船帮势力、海盗,甚至还有渔民。呵呵,马六甲的渔民,本身就兼职海盗…… “阿灿,打造一支打捞船队,如果加上设备,还有维修中心,恐怕需要的资金数目不小呢。你那边……?”田乐群听完卢灿的打算,频频眉,有些担心。 “没事,我这边的资金充裕的很,不用担心。”拍拍她的手,卢灿轻笑道。 是的,就在刚才想到东南亚海盗时,他想到一则宝藏的消息,而且很确切,不难挖掘。 2005年,智利瓦格纳公司的律师兼发言人,费尔南多乌里韦-埃切韦里亚于宣布,由瓦格纳公司牵头的探险队在鲁滨逊岛上挖到了六百桶金币和一些印加帝国的珠宝。 “历史上最大的宝藏终于被发现了!”他当时这么说的,并且认为,从“鲁滨逊克鲁索岛”上挖出的宝藏折合成现金价值可能高达百亿美元。 事后证明,这只是一场骗局,为掩盖这家上市公司的严重亏损。智利政府此后为之立案调查,发言人及相关公司管理人员被捕。 但在半年后,这家公司再度起死回生,大股东阿尔芭利弗拿出六千万美元救市。 这一举措引发民众极大怀疑——半年前究竟有没有挖到藏宝?按理说地产商阿尔芭利弗根本不会有如此巨量资金。 智利政府再度介入调查,从探险队那里找到突破口:这家公司在费尔南多发言后一个月,确实找到宝藏,但只是鲁滨逊岛宝藏的一小部分,仅有六十四箱金币。 智利政府开出七千三百万的巨额罚单,约合这些金币总价值的四分之三——智利法律规定,在该国领土上发现的宝藏75%归智利政府、25%归发现者。 阿尔芭利弗不得不掏出巨额资金补偿政府,而他的瓦格纳公司海上打捞公司随即破产。 这则消息在当年传得很广,卢灿盯上的就是瓦格纳公司找到的六十四箱金币——当年的新闻披露中,将挖到宝藏的地址,写得清清楚楚。 只因为距离太遥远,卢灿此前没想起来。今天能想起来,归功于海盗——这批宝藏是英国十八世纪著名的海盗乔治.安逊掩藏的。 尽管智利政府对这片岛屿看管的很严,卢灿还是想去看看。 按照卢灿的意思,黄元将车子开到海底淤泥杂物填埋场——吉安港西侧的一块填海地。 真臭! 一下车一股恶心的淤泥臭味被海风搅起,扑面而来。卢灿掩起口鼻,这些海底沉积多年的淤泥,味道和垃圾场的味道有一拼。 田乐群知道他的鼻子对气味过敏,很快从车中抽出一条毛巾,把他扎成蒙面大盗。 黄元和马新爱下车,见卢灿这模样,都有些愕然。 “过敏!”田乐群帮他解释一句。 这片填海地,面积不小,足有四五十亩,临海的一侧,依旧向前延伸——八十年代,正是新加坡填海造地的高峰期。 脚踩上去,土地有些软,填埋的时间还不长——填海造地,当时并不能用,即便是用压土机压过也不行,需要等候一到两年的自然沉积之后,才能修建建筑。 这也是裕廊填海造地一次次追加款项的原因——不知道那一片填过的土地会塌陷。 一行人没敢靠得太近,距离海边还有十多米便被工作人员拦住。站在这里能清晰的看到,一艘货船上的挖掘设备,正将船舱中淤泥从船尾往外倒,黑糊糊的一片。 恶臭就是这艘船上散发出来的。 这没法看啊? “别急,我来想办法!” 黄元走到工作人员身边,两人用马来语说话,语速很快,两人时不时还指向不远处尚未铺石子的淤泥地面。 “OK!” 黄元比划个手势,又从工作人员那借来一把铁锹,几人绕过安全线,来到最西边地带。 这里都是海上挖出来的淤泥,风吹日赛,已经干透了,如同干涸的泥土地面,黑黝黝的有一条条裂纹。 靠海边自然是去不了,黄元拿起铁锹,选择一块地挖了起来,丁一忠帮忙搭手,两人很快就挖出一个土框大小的圆坑。 “等等!” 泥土中一块白色的光影一闪,卢灿拦住黄元的铁锹。 这一铁锹的淤泥中,夹杂着手掌大小的瓷片,擦去尘土,这是半片碗。 海捞瓷残片! 仅有的半片酱黄釉碗壁上,绘一洋人贵族,头戴洋帽,身披大氅,系领结,长长的卷发披肩,穿袖口、半腿裤、高跟鞋,十足的欧洲贵族骑士派头。 显然,这是出自中国画师笔下的洋贵族,当初为了适应欧洲巴洛克风格的需要而精心绘制的。 海捞瓷多以外销瓷为主,大都是为西方市场量身订制的,所以它们在造型、纹饰及工艺上与传统瓷器也有所不同,往往会呈现出东西方文化结合的特点。 这种怪异的风格,应该出自清代早中期,卢灿感觉是雍乾年间的南方民窑烧制。 虽是民窑、外销,但品质并不差,特色更鲜明! 卢灿将这半片碗翻过来,底部依旧是小半,中间应该是梅花款,只能看见楷书的“百”字。这应该是雍正年间著名的商号款“百一山房”! 这一碎瓷片的发现,愈加坚定卢灿组建打捞船队的决心! 正文 第439章 海捞广彩 是否是真品海捞瓷,很好鉴定,它有两大特点是传世瓷所不可能有的。 第一是黯釉,在海水中浸泡上百年,即便是捆扎在一起的瓷堆,也难逃被咸水及暗流冲刷的命运,因此其釉面会有不同的损坏,形成釉的表层如同脱/去一层皮。 说得更形象一点,就像手掌起水泡,然后水泡破裂手掌蜕皮一样。因此,整个釉色黯淡,光泽度相对较差。 这就是黯釉! 第二是胎脚包浆厚。 胎脚即底足,瓷器底足一般都不上釉,胎坯直接暴露在海水中,被海水长期浸泡,会形成异常厚重的包浆(年代的氧化层),自然而均匀。 这两点是鉴定海捞瓷必须具备的认知,至于瓷器品类的鉴定,与传世瓷一样。 也正因为这两大特征是赝品无法仿制的,“海捞瓷真”,是业界公认的!所以海捞货在后世如此受欢迎。 黄元的家就在吉安港后侧的渔村中,背靠小山,有个小院子。院子中还晾晒着铅缀四寸大鱼网。他的父母五六十岁,常年被海风吹成酱紫色的面孔,满是沧桑。 这应该是新加坡最后的鱼户。 见儿子带朋友回家,两人手忙脚乱的忙活着泡茶拿凳子。 卢灿不想给老人家添麻烦,忙问道,“黄哥,你家的海捞货呢?” “在这呢!”马新爱将欲望卷起来,露出小院子中的一个堆头,上面简单的用帆布搭盖。 卢灿有些无语,这种放置实在是…… 海捞瓷出水后,保管不及时,氧化褪色速度很快,严重的甚至可以釉色全部褪/掉。最正确的方式是,出水后擦干,快速用塑料薄膜或者保鲜膜裹上。 黄元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笑道,“家中实在是没地方放置……” 这堆随意散放在黄元家小院子里,上面盖着一块塑料布遮雨的瓷器,大多数为碗、碟、杯、盏之类的生活瓷,艺术瓷也有一些,都混在一起。 卢灿眼睛亮了亮,广彩! 广彩又叫织金彩瓷,采用低温釉上彩装饰技法,即在各种白瓷器皿上彩绘后,再次低温复烧而成。广彩最大的特点是艳丽,色彩繁复、图案精美、金碧辉煌。 可谓欧洲人最喜欢的一类中国瓷器。 清末许之衡在《钦流斋说瓷》中记载,羊城广彩,九成外销。 从十七世纪中后期到清末,依照东印度公司销售记录推断,大约有四百到六百万件广彩瓷器流入欧洲。广彩与“克拉克瓷”(青花)并称两大吸金利器。 因此,广彩也是欧洲各大瓷器厂商极力模仿的对象——十九世纪著名的欧洲绘金瓷就是仿造广彩而来。 虽然广彩瓷器被发明的时间不长,业界公认是由康熙朝中期的珐琅彩衍化而来,可是,有关“广彩”是不是“广窑烧制的”,一直有争议。 嘉庆年间兰浦著《景德镇陶录》说:“广窑始于肇庆阳江县所造,盖仿洋瓷烧者,故志云。阳江县产瓷器常见炉、瓶、尊、浅碟、碗、盘、盒之属,甚绚彩华丽,惟精细雅润不及瓷器,未免有刻眉露骨相,可厌,然景德镇唐窑曾仿之,雅润足观,胜于广窑。” 兰浦,字滨南,清代乾隆年间景德镇人。他生于斯长于斯,应该对景德镇瓷器的制造过程和瓷器工场的组织了如指掌。 在他的这篇记录中,广彩显然是广窑所创,单独治坯、绘彩,再复烧而成,景德镇为仿制者,然后青出于蓝。 但是,在光绪年间寂园叟著《陶雅》云:“广窑有似景德镇者,嘉道间十三行开办,初筑有阿芙蓉馆,其所设茗碗皆白地彩绘,精细无伦,且多界画法,能分深浅也。” 他的说法很含糊,只是重点描述广彩最后由广窑复烧。 民/国初年收藏大家刘子芬著《竹园陶说》为寂园叟解释:“《陶雅》则称或谓嘉道间广窑瓷地白色略似景德镇所制,审其言,实即粤人所称广彩者。盖其器购自景德镇,彩绘则粤厂所加工者,故有广彩的名称。此种瓷器始发于乾隆盛于嘉道。” 按照刘子芬的意思,广窑只是进行了最后一步,至于瓷坯,是采购景德镇的。 在后世的考古发现中,广彩瓷器分为三种:景德镇广彩、合作广彩以及本地广彩。 景德镇广彩自然不用介绍,景德镇产的带有本地窑款及年号款;合作广彩也不用多说,正如刘子芬大师所言,景德镇瓷坯,广窑复烧。 本地广彩即本地窑口治坯、绘彩烧制的广彩。虽偶有发现,但并不多见,业界从来未将它们当成主流。 因此有关广彩的言论,一直以“合作论”为主流。 卢灿带着手套,拿起一尊尺高的广彩梅瓶。 海水浸泡,尽管已经洗干净,可是在釉层破气泡里的胶质物质还在,无法彻底清洗,因此釉表还会附着一层胶物质遮住釉光,呈现黯釉状态。 采用乳金作地色,图案为盛世牡丹。 乳金作地色是广彩的一大特色,它是由仿照缎锦纹样作瓷器装饰。此技法称为“织地”,后用金水织地,发展为“织金地”且普遍用于各种瓷器,成为广彩花色的一种基础,形成了广彩“织金彩瓷”的特点。 尽管颜色已经褪去不少,但从现有的釉色,还能能感受到当年它刚出窑口时,是何等的惊人艳丽。 卢灿有些可惜的摇摇头——如果不是被海水浸泡,这恐怕会成为广彩中的“精品”之作,尽管是民窑口出品,进入馆藏,毫无压力。 可现在……只能留存做研究,或者放到十几年后再拿出来出手。 将梅瓶倒过来,再度给他一个惊喜——款号为“琼玉”! 琼玉?很少见的款号! 它是粤省两大民窑系之一“石湾窑”所产出瓷器的款号。 除了清末的广窑外,粤省在历史上有两大窑口非常出名,最早的是宋代阳江窑。阳江窑胎质纯净细密,颜色分白色和灰白色,上白釉、青釉、青白釉(影青釉)和蓝釉。无论是实用陶瓷或工艺陈设瓷,既有造型朴厚端庄又有典雅精巧的,品种繁多。 其藏品非常珍贵,在故宫博物馆中有十四件。 但自南宋末年始,因瓷土枯竭,阳江窑已渐渐没落。 瓷工们寻找新的高岭土矿源,在今天的佛山石湾重新立业,也就是粤省第二大民窑口——石湾窑。 石湾窑不仅善仿钧,而且善仿宋代各大名窑,宋代官、哥、汝、钧诸名窑产品,从材质运用、技法处理、艺术造型等各方面都仿得惟妙惟肖,而且有创造性的发展。 梅建鹰(中央美术学院陶瓷系主任、著名的陶艺大师)评价曰:“石湾集宋代各大名窑之大成,仿钧而青出于蓝,独创石湾自己的艺术风格。” 石湾窑的款号相对而言并不固定,他们接受个人定制、商号定制,因此款号很多。 常见的有:明代晚期的“祖唐居”、“陈粤彩”、“杨升”、“可松”等;清代康熙年间的有“两来正记”、“文如璧”;乾隆前后有“沅益店”、“大昌”、“宝玉”、“琼玉”、“如璋”、“来禽轩”;道光前后有“黄炳”、“霍来”、“冯秩来”、“瑞号”等。 卢灿手中的“琼玉”,正是乾隆年间石湾窑的“工匠孙女款”。 这一款号,还夹带着浓浓的祖父与孙女之间的情感故事,被记载于《番禹杂记》中。 石湾窑的把头师傅杨彬,非常喜欢他的孙女杨琼玉,可惜,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杨彬潜心求佛保佑,跑遍粤省各个寺庙。芦苞祖庙的一位大师告诉他,请一尊南海观音,将孩子的姓名刻在观音的净水瓶上,可得庇佑。 续年,那个叫做杨琼玉的孙女,病情真的有所好转。石湾窑厂惊奇不已,随即将“琼玉”这一名称做“善福款”——窑场供应给某些无特定款号需求的客商,为他们祈福。 哈哈!卢灿心中大乐——尽管釉色损毁严重,但这尊瓷器,还是能进入馆藏的! 这件瓷器有两大价值:其一,它真实的宣告,广彩瓷器在乾隆年间就已经发现“本地彩”;其二,传说中的“琼玉款”真的存在! 这就是文化价值!超高的文化价值能带动瓷器本身价值! 第一尊广彩梅瓶就有这么大的收获,卢灿翻看这些瓷器的动作骤然加快。田乐群坐在旁边,一件件的帮他翻检归类。 黄元所分配到的三百八十二件海捞瓷,都是广彩,基本完好——碎片在海上时就已经扔回海中。 各类生活瓷为两百四十七件,款号统一为“大昌”商号款,这是乾隆年间羊城“大昌货铺”的货物。剩下一百多件为艺术瓷,款号为“琼玉”。 “黄哥,当初那些出海同伴,手中还有这类瓷器吗?” 黄元和马新爱夫妇早就担心这批瓷器是否值钱,见他问起,心头大安。黄元连忙点头,“都在呢。要不……我帮您联系?” 卢灿没急着回答,摸着下巴想了片刻,问道,“出海渔民家中,这类瓷器多吗?” “有不少呢,如果要值钱,我估计刚才那清淤堆都会有人翻……” 马新爱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卢灿,自己还想着组建打捞船队,可别先把海捞瓷的价格炒起来了!大家都意识到海捞瓷很珍贵,自己还囤积个屁啊? 昧着良心,卢灿笑笑,“马姐,黄哥,这批海捞瓷有些研究价值,可它被海水腐蚀的太厉害,另外海捞瓷量大,生活瓷太多,这批瓷器,我能支付给您两位……两万新币。愿意出手吗?另外,这个价格……可不是给你朋友的价格,千万不能外传。” 黑,真黑!三百多件完整的海捞瓷,只给拾万港币,还让人别外传! 卢灿正惭愧呢,心底安慰自己,琢磨着以后怎么给这对夫妇一些补偿呢?哪知马新爱一声惊呼,“这东西值两万新币?阿灿,你不会是看在同学的份上,故意报的吧?” 说得卢灿愈发不好意思。 忽然,他想到一则补偿对方的方法——组建船队至少需要半年的准备时间,邀请黄元担任打捞船队总指挥还有一段时间,为何这段时间,不让他帮忙收集一些海捞瓷呢? 黄元善长做生意,他会将海捞瓷的收购价位压得很低,不会影响人们对海捞瓷的兴趣。 自己只要从虎园抽调一两名瓷器鉴定帮忙即可。 这主意,要得! 正文 第440章 环球旅行 拉斯佩齐亚是意大利中北部的一座军港,丽娃游艇总部工厂就坐落在这里。此外,在容比克惠特克手上时,这家公司还在威尼斯开设了一家船饰制作中心。 大名鼎鼎的丽娃游艇总部,此时就这么多东西:两条试水水道、一个船坞,两栋双层的工房,一座三层的办公楼,六十三名工人,如果算上船饰制作中心的工人,也不过八十人。 “嗨,阿拉依,这点设备,这点人,每年能生产几艘游艇?”这是卢灿第一次参观丽娃游艇,说实话,很失望。 阿尔达汗鄙夷的瞟了他一眼,“游艇,从来不是靠产量取胜!” 好吧,这话没错,我是乡巴佬!卢灿自嘲了一句。 可是,这产能还是惨了点——根据刚才那位总经理拉贾尼介绍,每次最多能同时开工六艘游艇。注意,还不是同工期,必须错开生产程序,而且每艘游艇的生产周期,最快也需要四个月,这还是中小型的常规型号,如果碰到定制的大型游艇,从设计到试水,最少要两年的时间! 温碧璃拿到上半年的账目,简单核算后,卢灿彻底傻眼。 这家游艇公司,每年最高产能,也只能生产二十艘常规的中小型游艇,每艘游艇售价二三十万美元,一年的总营业额也不过区区四五百万美元! 意大利的手工艺人的工资还贼高,原材料也不便宜,税收又重,即便是满负荷生产(其实这在意大利这个国家是不可能的,他们已经实施四十五小时工作制,周六下午及周日不上班,给加班费也不来),每年的纯利,只有三十来万美元。 天呐,自己家的润馨瓷厂,比这纯利润也要高五倍! 难怪这家游艇公司,在八/九十年代,四度易手,这TN的就是鸡肋啊!费尽心思投资及管理,每年的产出只有区区三十万美元! “没有办法增加产能了?”卢灿不会意大利语,好在总经理拉贾尼也会法语,卢灿只得用法语和他沟通。 这位五十来岁的意大利设计师出身的总经理,耸耸肩,摊摊手,语气有些傲慢,“你不懂这一行业!诚如阿拉依所言,这是精致的手工活,我们不能违背丽娃的最初原旨……” 卢灿的火气腾的上来了。 挥挥手打断他的话,盯着拉贾尼的眼睛说道:“意大利熟练的造艇工人、还有设计师,很难找吗?” “不是这个原因……”对这位公司的大股东,拉贾尼从没有接触过,可是,今天打交道的经历,并不愉快。他眉头紧皱,似乎想再解释一句。 卢灿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我能理解你们这些老人对丽娃游艇的感情,也很尊重你们精益求精的工艺追求。是的,这些都是对的!” “可是,我作为投资者,我需要考虑的如何给你、以及其他员工发放更诱人的福利,考虑的是如何扩大丽娃游艇在未来占据更多的市场,考虑的是如何给其他股东交代。” “因此,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在现在的基础上,不改变质量的基础上,增加人手,增加设备、增加船坞,最终增加产能,你……能做到吗?” 拉贾尼对卢灿的印象糟透了,在他眼中,这位年轻人就是个法西斯! 他再度耸耸肩,“这需要投入,还有时间……” “你拿出计划,资本投入问题,这是股东们需要考虑的问题。至于时间……我给你半年时间……” “不够!”拉贾尼强压怒火,怼了回去。 “别急着下结论!”卢灿敲敲桌面,“你如果半年内将产能值,提升到现在的两倍,我给你涨百分之二十薪水,如果你能提升到三倍,给你涨百分之五十。” “如果你……做不到,我相信工厂内有其他中层管理人员,乐意接受这一使命!如果再没有,我想,在香江蓝湾俱乐部负责的克里斯托,会乐意的。” 阿尔达汗站在一旁不说话,他很清楚卢灿为什么要发火——这帮意大利佬,对来自亚洲的股东并不尊重。譬如他刚才直接说卢灿不懂,虽然是实话,可对方毕竟是大股东。 他常年在伦敦,这种心底的歧视见得多了,算不得什么,可卢灿似乎对这种态度及语气上的歧视,特别在意。 卢灿与拉贾尼两人对视了很长时间,资本终究战胜肤色歧视,这位意大利人终于缩回去,“好吧,如你所愿!可是,销售问题……” “销售需要转向,另外需要成立专门的团队。” 卢灿转过身子,没在和他说话,而是对阿尔达汗说道,“阿拉依,我建议成立专门的销售部,将克里斯托从香江抽调回来,担任专职销售副总经理,你看怎样?” 克里斯托也是丽娃的老人,要比眼前这位圆滑,起码知道尊重几位香江及缅甸股东。他担任副总,能消减部分拉贾尼的权势。 “行!我同意。”阿尔达汗自然要站在卢灿这边。 卢灿也不顾拉贾尼阴沉的脸色,他对这位的印象确实不好。刚才走工房时,还是阿尔达汗带领的,这位总经理坐在办公室纹丝未动。 卢灿自己不歧视任何人,去菲律宾如此,去缅甸如此,同样,他也非常不喜欢被人歧视,尤其还是自己手下的员工。 这种人,在纳徳轩或者润馨瓷厂,早就给开革了。可这里是意大利,阿尔达汗说了几次,这老家伙还是很敬业的。算了,先不动他,但必要的警告必须要有! “销售团队除了东南亚作为开发市场之外,我建议增加中东国家,譬如阿拉伯、阿联酋等国家的宣传。别忘了,这里可是黑金国家,原油造就了一批批富翁,富裕得我们难以想象,他们也该享受享受了。” 他回转身,望向拉贾尼的颜色很严厉,“不要因为他们的肤色,或者信仰,就有所歧视!” “资本,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没有资本,什么都不是!” …………………… 没在丽娃总部多待,卢灿和阿尔达汗一行,下午就带人开走了泊在船坞中的唯一一辆远洋超级游艇——远洋号。 这艘游艇是前任老板容比克.惠特克为自己定制的,全长六十五米,最宽处为十一米,是丽娃成立一百多年来所建造最长的游艇,花费了整整两年半时间。 上次购买丽娃游艇公司的一千六百多万美元中,这家伙占据了一多半的价格。 这艘远洋号超级游艇的设计,就出自拉贾尼之手。虽然种族歧视让人不爽,但他的设计能力确实很牛。铝合金的船体,全柚木甲板,甲板上双层露台建筑,有小型浴池和爬梯台,还有一间双道高尔夫球室,最顶层为两台无线电联络设备。 舱底则为三层休息及娱乐室,除了庞大的客厅、餐厅,还有十九间卧室 船员一共有五名,最大载客量为二十人人,吃水深度为三米五,半载排水量为八百吨,总吨位:1120公吨,发动机:一千四百五十千瓦,最快及一般巡航速度为16.5节/16节,十六节情况下能连续巡航伍仟海里。 是的,卢灿此行前往南美洲智利,开着这大家伙过去。 时间确实有些浪费,可此时卢灿想避开大华银行一段时间,另外阿尔达汗在菲国被人盯得很紧,不如一起出门逛逛。 把这计划告诉阿尔达汗后,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定下这次跨大洲旅行。 整个航程是这艘船的船长,意大利人亚德里规划的,单趟行程需要二十二天,这还不算上旅途中耽搁的时间。 旅途不寂寞。 卢灿带着温碧璃,阿尔达汗则带上在菲律宾招聘的的两名粮贸公司助手,自然也是极品美女级别。 呃,许胖子也来了,他带着未婚妻叶美卿,两人在最后时刻也挤上前往欧洲的航班,跟了过来,要参加这次跨大洋的旅行。 试航第一站,意大利东北部城市,威尼斯。 水城威尼斯,据说是上帝的眼泪,在这里流成了河,又美又柔。卢 灿慕名已久,这次一定要登岸转转。 正文 第441章 卢灿所图 真正让威尼斯走入欧洲中心城市之一,并非小城的风景,而是八百多年历史的威尼斯共和国,以及启动欧洲现代金融制度的威尼斯银行家们。 其实,这两者为一体两面——威尼斯共和国本身就是商业立国,掌管这个国家的“十人议会”全部是金融家、资本大鳄。 尼斯的繁荣可以追溯到九世纪。那时的欧洲资本有了一定的积累,但是由于古代欧洲地区黄金白银的紧缺,出现了一种“金币可以主导欧洲实体经济”的现象——谁掌握了金币,谁就掌握了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 威尼斯因为地理位置的优越(新航道开辟之前),单一的税收政策——一次性缴纳货品总价值的百分之一做税收,之后凭借缴税单在威尼斯境内再也不用纳税,很快成为欧洲新的商贸中心,大量货船云集,从而快速积累了大量资本。 “十人议会”利用资本优势,在幕后操纵着整个欧洲各国的预算采买、商品定价、金币供给、经济增长。 通过对一个欧洲国家注入或抽出金币的形式,就可以轻松地制造出繁荣或金融危机。 一群人站在圣马可广场,一边喂鸽子一边听卢灿讲述威尼斯银行家们的辉煌历史。 “这个只有四百多平方公里的小附庸国,利用金币投资为杠杆,还有商人的狡猾,巧妙的将法国/军队套入自己的诡计,颠覆了罗马拜占庭帝国(有兴趣的可以查阅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最终拿到了东罗马帝国八分之三的领土(包括爱琴海,亚得里亚海沿岸许多港口和克里特岛),一跃成为欧洲实力强劲的军事豪强。” “这么牛?!”商人控制经济,可以理解,但竟然是商人颠覆了强大的拜占庭帝国,就太出乎大家的预料。阿尔达汗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就是这么牛!”将手中所有的面包屑扔向面前的鸽群,顿时一阵扑腾声惊起。卢灿睨了他一眼,“所以啊,我们现在的资本,根本就不算什么,连香江的经济都影响不了,更别说要影响国家。阿拉依、赖利(许胖子的英文名),我们还需要努力,一直努力!” “你……你想……?” 许佳闻隐隐绰绰感觉到卢灿想要说些什么,惊讶的看着他。另一侧阿尔达汗则不说话,手指间的面包屑被他碾得粉碎,从指缝间飘飘扬扬落地。 两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焉能听不出来卢灿的语意? “呵呵,想多了!”卢灿拍拍手掌,然后顺手在许佳闻身上擦了擦,这胖子惊愕中,竟然没发现。 看着眼前高高的四方教堂,卢灿手指着塔顶,“前些天我参加了汇丰的一次聚会,那高高的塔顶的一拨人,始终以怜悯的目光俯视众生,这种感觉给我的冲击太大。” “有些人,只是某些利益团队的代言人,却能把控区域经济的脉搏,掌握一方生众的哭笑。我不奢求那些权势,但是……我必须要考虑资本的安全,以及不受人侵犯。” 是的,这是卢灿上次参加汇丰聚会之后,最深的感受——资本的力量。 沈弼对他很好,汇丰对卢家也很友善,但是,那种友善是俯视的,是卢家及卢灿尽力表现而得到的赏赐! 最近这些天,卢灿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沈弼并非汇丰的大股东,也并非资本大鳄,可是,一场小小的旗下子公司的周年庆,就将有关联的香江顶级资本家,全部召集齐,大家众星拱月般的围着他转悠,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为什么?原因不复杂,他的背后有着庞大的资本集团,而这一资本集团又向外衍生,构成巨大的利益共同体。 卢家呢?李家呢?包家呢?郭家呢?不过是利益共同体上面所结出来的一个个块根。 想明白之后,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需想要组建自己的利益共同体,而不是松散的合作关系。 可是,就目前所有合作人选中,似乎也只有阿尔达汗及许佳闻两人,更适合进一步联合。这两人知根知底,彼此相投,即便偶有冲突,都能聪明的找到化解方法。 这次所谓的“环球旅行”,卢灿就想着和两人好好谈谈。 因此他特意通过温阿四在许佳闻面前透露/点风声,结果这家伙,屁颠屁颠带着未婚妻跑来了。 今天,一行人参观圣马可广场,女眷们都去广场西面的商场购物,卢灿终于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嗨,吓我一跳!”许佳闻拍拍胸口,开了句玩笑,“我还以为你要参政呢?那就是个泥坑!你要参政我就离你远远的。” “你有什么计划吗?”一直没说话的阿尔达汗扭头问道。 这人别看平时有些不着调,酒色均沾,可他处理事情,松紧有度,上次的英国金币,处理的非常好,这次菲国的事情,同样滴水不漏。 “没有!”卢灿干脆的摇摇头。 “切!”两人不约而同对他伸出中指。 卢灿直接抬脚给许胖子一脚,“这不是叫你们帮忙想吗?你俩又不是我的下属!朋友!朋友知道吗?你们不能只啃我一个人吧?” 恼羞成怒,许胖子转了个身,一脚揣在阿尔达汗的屁股上,“想!赶紧想!你整的那个破游艇公司,我可是出了很大力的,结果整出一年赚三十万的破东西!要弥补我心理创伤,你得想出办法来!” “咦?维文踹你,你不敢还脚,找起我麻烦来着?岂有此理!”阿尔达汗同样不是善鸟,手中还有一小把已经揉得粉碎的面包屑,扬起来给许佳闻一下,随即又追了上去。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卢灿呵呵直乐。 不用回答,这两人算是赞同自己的想法——结成更紧密的利益联盟! 至于怎么构建新的利益共同体,他其实已经有些想法,但还需要完善,那就是大华银行,以及即将到来的香江金融危机! 卢灿不是商业天才,但见过后世许多企业及集团的成败,直觉告诉他,没有自己的金融体系,所谓的利益共同体就是一句空话。 后世的某宝和马大帅折/腾多长时间?为什么一定要涉足支付平台——它就是一家金融平台,只有拥有了金融平台他才能整合出难以撼动的利益团体! 如果仅仅靠卖盗版商品的某宝,他一辈子也只能算是个知名企业家。 香江金融政策更开放,原本很合适,可是,那里已经有两个巨无霸——汇丰与渣打,未来还会加入一个国家资本巨头——中银香江。 有这三家在,自己拿到大华银行也难以出头——你还能拿到货币发行权? 开玩笑呢! 相反,如果选择大华有不少好处。 首先,新加坡没有央行,他的货币发行权是金融管理局掌控,交由六家银行代为发行,大华银行恰好是其中一家。 其次,新加坡的地理位置在整个南洋区域比较居中,位于东西方的十字路口,并不同于香江偏于一隅,更适合扩展在整个南洋乃至欧美的影响力。 第三点是卢灿自己的一点不可对人言的小心思——香江与内陆太近,本着“近则不逊远则怨”的理论,新加坡这一位置,更适合自己保有发言权。 以大华银行为核心,组建自己的联盟。这一计划,在未来的十多天,三人再慢慢商议,现在嘛,先看看有没有意大利古董。 圣马可广场西面的圣毛里齐奥教堂与圣玛利亚-佐贝尼戈教堂附近,有着十一家正规的古董店铺。有的店铺足有上百年历史,譬如圣毛里齐奥教堂隔壁的“Kouki vintage”。 vintage是一个英文单词,指博物馆的珍藏。这家芬科基古董店,是卢灿的首要目标。因为依照远洋号的船长亚德里所言,这家古董店开设在一战之后,也就是说距今足有六十多年的历史。 这种店铺中,一定有好东西。 卢灿和许佳闻兴冲冲的找到这家店,招牌不大,灯箱形式钉在门框上面,单扇门,很窄,外面挂着布帘。 “这里?”许胖子有些不敢相信。 “威尼斯都是这种门,老总督府的大门比这也宽不了多少!”阿尔达汗经常过来,对这边很熟,很不屑的看着许胖子这个乡巴佬。 刚才两人争执打闹,他没占到便宜呢。 阿尔达汗的意大利语还不错,刚好当翻译。卢灿推了他一把,“翻译官,走前面!” 进去之后,卢灿有些失望。里面面积不小,可是有近一半的面积,陈列着各种服装,大多数还是蕾丝装。他这才想起,vintage在英文中还有“古着”的意思。 蕾丝是威尼斯三大特产之一,这家古董店有古着就不稀奇了。 卢灿直接奔右边,这边还陈列着几幅落满灰尘的油画、铜塑、依仗剑及盔甲。 至于左边的蕾丝,还是算了吧,几个大男人看蕾丝,东方人表示面子上过不去啊,尽管大家都想去观摩观摩。 “咦?东西还不错呢,维文,你看看,这是不是阿梅代奥莫迪利亚尼的真迹?不是吧……这是他十四岁的作品?这么神奇?” 卢灿正在看另一幅画,没有署名,但他怎么看都像乔凡尼塞冈提尼的原野风景画,听到许佳闻的惊叹,心头一动,连忙移步过去。 阿梅代奥莫迪利亚尼,意大利本世纪初著名的表现主义画派的代表艺术家之一。 这是一个天才,绝对的天才。 从小体弱多病,不得不辍学在家,母亲怕他无聊,买来各种绘画书籍让他消遣。 在他的家乡,有着著名的塔什肯尼画派,这一画派的创作技法最大的特色就是强烈的色光对比,从而是使得画面的张力十足。 莫迪利亚尼通过一年多的自学,在十四五岁时,开始创作。 后世有一副《塔什肯尼风光》的作品流传下来,据说是他在十四岁时创作的,1995年,这幅小幅油画,在巴黎佳士得拍卖会上,拍出615万法郎;2004年,第二次上拍,径直涨到1095万美元。 堪称最年轻的千万画家。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这位画家一声非常传奇,譬如吸毒创作、三十六岁就去世、怀孕的妻子听说他去世跳楼自尽等等。 只看了一眼,卢灿心头狂跳,正是那一幅传说中的画作! 《塔什肯尼风光》怎么在这家古董店中?难道还没有被人发现? 不会啊,莫迪利亚尼去世后,他的画作价格一路飙升,不可能会被意大利人疏露的? 正文 第442章 又见考验 两根笔直的树木,顶端是墨绿色的枝团,背景是橘黄色的楼房,远处的房屋是灰棕色,蓝色的天空布满了白色的鱼鳞云。 这幅画作的色光搭配的非常有水准,怎么看都不应该出自一位十来岁的孩子之手。 可偏偏,这事就发生了! 天才的世界,我们不懂! 在画作的右下方,有着莫迪利亚尼歪歪斜斜的签名,这幅画作,想要捡漏,基本不可能——这种六十多年的古董店,其老板怎么说也是一位艺术爱好者,不可能不知道这位“威尼斯的骄傲”。 是的,莫迪利亚尼毕业于威尼斯美术学院,因此有这一称号。 不过,这一称号的得来,同样有着意大利式的讽刺。 1906年,莫迪利亚尼从威尼斯美术学院毕业,前往当时的艺术中心巴黎学习绘画与雕塑,可惜,六年多时间,他并没有成功,贫困潦倒,被朋友凑钱送回意大利。 回到故乡后的他来到威尼斯美术学院,想要谋取一份教师职业谋生,结果当时的督学加托尼亚让他画几幅作品看看。 他花费了四天时间,创作了两幅作品《浴缸中的女人》和《威尼斯少女》,结果,这位督学大人给与的评价“不知所谓”。 谋取职位自然落空,莫迪利亚尼留下这两幅作品,失望离去。 二战时,威尼斯同样没能逃脱盟军的轰炸,威尼斯美术学院破损严重。这时,新任督学从仓库中翻出这两幅莫迪利亚尼的作品,一共拍卖出四十七万美元,重建校舍。 喏,就这样,莫迪利亚尼成为“威尼斯的骄傲”! “是莫迪利亚尼的作品吗?”许胖子有些怀疑,毕竟这幅画与作者成年后的作品,差别太大。 “你不知道这幅画?” 许胖子莫名其妙,“我应该知道吗?” 卢灿拍拍额头,糊涂了! 莫迪利亚尼一生,其绘画题材和样式非常集中,他只画人物,他的风景画只有两幅,眼前这幅外,还有一幅是他去世之前所画。 许佳闻不知道这幅画,还真有可能。 许胖子对西方的油画研究并不比自己弱,如果他都有些疑惑,那……店老板是不是也会有这种疑惑? 这幅画虽然署名,而且还有创作年龄及年月标记,可是画作中的幼稚依旧能看出一些,另外,它与莫迪利亚尼成名的人物画,差别太大。 想到这,卢灿兴奋起来——这种有特别意义的画作,最适合放在虎园展存! “这确实是莫迪利亚尼的作品,他的少年时期作品。这幅作品的名称叫《塔什肯尼风光》,”卢灿没想过隐瞒胖子,他用手摸摸画框,红橡木的,心情很激动啊。 “在他去世后,他的母亲接受《费加罗报》的访谈中,谈到过这幅作品。访谈的时间应该是1924年左右。” 卢灿的回答让许佳闻傻眼,情不自禁的喷了一句,“靠!你这个变/态!一次采访中提及的内容,你都记得?” “你有脑子吗?我怎么会记得1924年的访谈?” 卢灿翻了翻白眼,“你自己不用心学习而已!这只是欧洲艺术史中的近代史备注资料中,有过这段描述。” 卢灿的确认,让许佳闻警觉起来,“这幅画我看中的,想收藏,你可不许抢!” 呃?摸摸鼻子,卢灿尴尬了,“我刚才看到的那幅,未署名,貌似乔凡尼塞冈提尼的《原野图》,要不……咱俩换换?” “这……?”许佳闻顿时犹豫了。 乔凡尼同样是意大利十九世纪下半叶的大画家,著名的“农民画家”。 这又是一个天才!同样英年早逝! 他出生贫寒,幼年孤苦,5岁丧母,后随父迁居米兰。父亲无力抚养而将他送入感化院,为一神父收养。神父待他很好,借助描绘教堂壁画时,教授他最基础的绘画技巧。 神父过世,他又沦落为牧童,长期生活在大自然中与牛羊为伴,这种生活奠定了他艺术生涯的基础。乔凡尼十四岁来到米兰,考入美术学校夜班,后又几多磨难,直到20岁才独自走上以农村为题材的创作道路。 他的画作严谨而朴实,题材集中在农民和农村原野风光。著名的《自然三部曲》被誉为“阿尔卑斯山下农郊生活表达之最”,光感非常温馨,带有浓浓的生命关怀,即便是最后一幅象征着“死亡”的画面,其中依旧蕴含着不久将会出现的生命的复苏,体现一种生与死轮回的哲理。 可惜,他四十一岁英年早逝。 许胖子精于西方油画,如何不懂得乔凡尼作品的价值? 更何况是他的未署名作品,那是不是意味着尚未被统计在册的作品?这种画作一般情况下,非常有收藏价值。至于卢灿的眼光,他不怀疑。 “我看看去!”许胖子果然来了兴趣。 趁着他闪身去看画,卢灿连忙让阿尔达汗去招呼店东。 店东正在另一侧招呼几位购买古着(精品古服装)的顾客,听到阿尔达汗的招呼,朝这边看了看。虽然听不懂他俩说什么,可卢灿看对方的表情,心忽然往下沉——这幅画不卖? 见老板似乎不想过来,卢灿只得过去,问问情况。 “Why?”那幅莫迪利亚尼的少年作品,店主真的不卖!卢灿有点晕,火气往上冲,“店内悬挂的商品,你为什么不卖?” 是的,他有些怀疑对方种族歧视。 “NO!”店主会英语,见卢灿有些愤怒,连忙眼前的客户,笑呵呵说道,“这家店是古董店不假,可是这里同样也是我们芬科基家族的收藏馆。这里面没有标价的物品,全部是我们家族的藏品,只供大家欣赏,并不对外出售!” “那幅莫迪利亚尼少年时期的作品,更是我们家的心爱之物,你……能明白吗?” 貌似那幅画的下面确实没有标价! 人家知道这幅画的价值,可笑刚才自己还琢磨着捡漏? 唉,空欢喜一场!卢灿叹了口气,西方画作想要捡漏,太难太难! 他还不死心,挠挠眉心,“多少钱都不卖?” 这位四十来岁的店东,似笑非笑的看着卢灿,忽然来了一句,“你能出多少钱?” 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卖的打算? 卢灿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瞬间又被吊了起来。 看着对方的笑容,他很快编出一套说辞,指了指正在看画的许胖子,说道:“我和同学都是来自于香江中文大学的学生,我们的专业是西方艺术史。这次来威尼斯游历,正是来感受欧洲中世纪的艺术魅力。” “宾馆老板对您家的古董店铺赞赏有加,称这里是威尼斯乃至维托亚大区有数的古董店,因此,我们慕名而来……” 如何打动卖家,也是一门学问。卢灿为了拿到这幅画,真的拼了,马屁如潮啊,听得阿尔达汗都傻眼了,要不要这么拼啊? 说道最后,卢灿终于说出自己的价位:“短时间内,我大概能凑出六十万法郎,再多,就有些困难了。” 六十万法郎,不到二十万美元,卢灿的报价是依照他墙壁上悬挂的几幅名画所给出的,不算太高但绝不低——虽然是名家可毕竟是少年时的习作。 安东尼.芬科基没想到这位东方人这么能说?他已经有些后悔刚才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刚才他只想戏弄一下这几位来自东方的年轻人——你有钱吗?没钱玩什么油画收藏? 意大利是欧洲种族歧视非常严重的国家之一,很多人即便嘴上不说,可骨子里就有这种观点。 卢灿的报价给他出了个难题。 他确实可以直接以报价过低拒绝卢灿,可这样一来,芬科基古董店的货品昂贵的名头恐怕很难洗清。别忘了,旁边还有几位购买古着的顾客呢。 可真要出手,他又舍不得。 安东尼犹豫了半晌,想到一个办法。他打了个响指,对卢灿说道:“这幅油画可以卖给你,但有个前提!因为我的藏品,我希望它能落在真正懂画之人的手中。” 嗯?还有条件?这是想办法拒绝啰? 卢灿眉头微皱,“您说!” “既然你们两位都是学欧洲艺术的,刚好,我最近收集来三幅未署名的画作,你们帮我鉴定鉴定,究竟是谁的作品?” “如果你们的鉴定准确可靠,这幅画我不但卖给你们,同时还会打八折,折扣算成你们的鉴定费。” “如何?” 说完,安东尼有些小得意。两个东方的毛头小伙子,即便是学习欧洲艺术史,那又怎样?他不认为自己出的难题,对方能解/开。 不知道鉴定?那自己名正言顺的收回这幅画! 真是聪明!安东尼给自己点赞。 “赖利,过来!” 卢灿记得那幅乔凡尼的未署名画作,同样没有署名,应该也是店主家的藏品。 “什么事?”小胖子咚咚咚的跑过来,问道,“买下来了?” 卢灿连忙将店东的话转述一遍,小胖子的眼睛越听越亮——上次卢灿去台北斗亮的事情一直被他羡慕嫉妒,没想到来威尼斯竟然还有这种际遇? “我们可以答应您的条件,但是我需要增加一幅画,那就是那幅编号E17的画作,六十万法郎卖给我们,如果我们赢了,同样打八折。可以吗?” 胖子瞬间将利益最大化!编号E17画作就是那幅未署名的乔凡尼作品。 如果抛去特殊意义,他所购买的那幅画作,价值要比莫迪利亚尼少年时的作品价值高。 “安东尼,答应他,看看这两个东方小子究竟什么水平?” 刚才在选购蕾丝古着的一位,应该和店东很熟悉,他向前卖出一步,擂了擂店东的胳膊,怂恿道。 看热闹的人无处不在,另外几名顾客纷纷围了上来。 “可以!鉴定时间限定为一个小时!”安东尼咬咬牙,又加了一则条件。 卢灿和许胖子对视一眼后,快速点头,不约而同向对方伸出手掌。 击掌为誓,协议成立! 正文 第443章 木炭画作 当第一幅作品打开时,许胖子差点破口大骂! 你M不想卖就明说,怎么弄一幅木炭画来鉴定? 阿尔达汗及旁边的一帮顾客,都吸了口凉气。 卢灿也有些傻眼! 眼前是一幅二百磅的模造纸,有些年头,色泽发黄,其中心图案为乡村原野风景,几棵弯弯曲曲的小树,一条灰色的道路铺向远方,远处是一条虚色构成的河流,再远处,则是朦胧的村庄。 这是一幅高水平的木炭画,其明暗对比、画面结构、线条的运用,非常有韵味。 虽是大师所做,可是,木炭画想要鉴定作者,太难! 这基于木炭画自身的特性决定的。 木炭画是素描的一种,而素描是什么?是学习美术技巧、探索造型规律、培养专业习惯的绘画训练的基础啊! 越基础的东西,越没有特性,没有特性的画作,如何鉴定? 见两人都在发愣,店主安东尼哈哈大笑,有些得意的耸耸肩,为自己的狡猾辩解道:“从一开始我就只说是未署名的画作,可没说一定是油画哦?” “你们还是放弃吧!我家店铺中,好东西还有不少,重新选择才是明智的,怎么样?”安东尼的劝说,怎么听都有点讥讽的意思。 靠!大意了!刚才还真没注意他言辞中的陷阱,他似乎确实只提到“未署名画作”,并未强调是油画,是自己两人想当然了。 阿尔达汗在旁边干着急,手搭在许胖子肩上,“怎么弄?还想要这两幅画吗?” 许胖子朝卢灿噜噜嘴,在鉴定方面,卢灿比他的经验要强出太多。 摸摸下巴,卢灿低头看着这幅木炭画的原野图。 木炭画就是用木炭条绘成的画,在国内通常选用“柳条炭”,而欧洲最常用的是“栎炭”,因其线条较粗,调子匀整,故适于描绘大幅画及作油画的底稿。 眼前这幅,就应该是某幅油画的底稿。 所谓底稿就是画家在创作一幅作品前,先用素描的形式将自己想要表达的画面,在白纸上呈现出来。正式绘画时,可以参考这张底稿,捕捉自己最初的想法。 也就是说,底稿很多时候与最终成品有一定的相似性,也许,可以通过类似的画面进行逆推,来鉴定这幅木炭画的作者。 但并不意味着完全有用,因为很多油画家在创作时经常会加入新的灵感,这就使得底稿与最终成品差别很大。最为著名的莫过于毕加索,毕加索的素描底稿通常会非常简略,只是一个想法或者灵感的表达,寥寥数笔很简略,而最终画面呈现却异常丰富,其大多数内容是创作过程时加入的。 但愿这幅不是! 卢灿已经有了决断,今天遇到的木炭画的鉴定,又为他推开一扇未知的大门,怎么也应该试试!失败了又能怎样?那两幅画确实很可惜,可这种经历与历练,同样珍贵,万万不能放弃! “老板,我想先看看另外两幅。”今天考验的是三幅作品鉴定,自己这一方有两人,需要合理安排工作,故卢灿提出先看画。 “哈哈!”安东尼咧嘴一笑,很得意,他显然将卢灿的举措当成放弃,至于看另外两幅,不过是多点见识而已。 “没问题,就让你们看看!”他动手撕开另外两幅画框上的包装纸。 还好,这位不算坏到根子上,剩下的两幅,一幅水粉,一幅油画,都属于多色人物画。多色画有大面积的色彩渲染,更容易表现个人风格,因此鉴定相对容易点。 卢灿搂着许佳闻的肩膀,笑着说道:“胖子,今天就看看毕业一年多时间,你的油画鉴定功夫,落下多少?” 一句话激得许佳闻劲头上涌,擂着胸口,斜眼看着卢灿,“放心,我的水平绝对超乎你想象!” “那咱就干了?”阿尔达汗从后面将两人肩膀搂住,探头问道。 卢灿伸出手掌,许胖子和阿尔达汗很快搭了上去,“干了!” 见三人如此,那位叫做安东尼的店东,咧嘴笑笑,即便是有些看不起东方人,但这三个年轻人还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刚才这举措,明显是想要挑战一次。 周围的那波看热闹的顾客,不约而同的鼓掌——这无关乎肤色,而是对勇气的赞赏。 三幅画作面前,卢灿指了指那幅木炭画,对许佳闻说道,“这幅我的,你选择那两幅多色画,如果鉴定完毕,过来帮帮我。” “有把握吗?”卢灿选择的那幅最难,许佳闻替他捏了把汗。 “这应该是某一幅油画的底稿,找到相似的油画,再从纸张年代入手,开始排除,呃,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排除国籍,这样一来,范围就小很多。” 这就是卢灿稍后准备鉴定的思路。 “那行,我们上手吧。”许胖子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信心也足了三分。他准备看完那两幅画作之后,再来帮助卢灿鉴定。 两人带上白手套,对阿尔达汗噜噜嘴,示意他要帮两人主意时间,适当时候提醒一句。 “计时开始!”安东尼在柜台上摆放一尊小闹钟,笑眯眯看着准备工作完毕的两人。 眼前的这张木炭画,画纸为大度八开的,也就是28.5X42厘米大小,纸厚两百磅。卢灿伸手在四边捻了捻,又用两只手指,在画面的空白处正背顶了顶。 裁边很齐整,纸张厚度均匀,这是一张工业化生产的纸张。 工业化纸张和作坊造纸有什么区别吗? 有! 因为有沥浆机和机器平筛的加入,工业造纸在纸张的细密性、平整度上要较手工作坊造纸更匀称。像卢灿手中这种高达两百磅的八开厚度纸,如果是手工制作,其表面一定会有厚度不均匀的情况发生。 另外,厚度纸的机器切边,是平压下去,因此切边的刀纹是由上至下的。而早期手工造纸的切边,采用的是铡刀,有些类似后世的切相片的工具,所以刀纹是斜线。 工业造纸鉴定的第三个环节就是工厂会加入一定的漂白剂增白,而早期的作坊造纸,不具备这种漂白条件,纸张通常带有轻微的暗色。 也正是因为这种漂白剂,工业纸张的寿命远远比不上手工纸张。所以很多国画大师非常喜欢自己造纸,譬如有名的“大风堂纸”——张大千大师制作的纸张。 鉴定出纸张为工业用纸后,卢灿心头安定不少。 欧洲纸张工业化,同样起源于英国,最早的工业造纸厂是十八世纪七十年代的利物浦安德罗普造纸厂。在欧洲大陆盛行,那还是十八世纪末期的事情。 因此,这幅画的创作年代,不会超过1780年之前。 卢灿脱/去右手手套,用手指轻捻动纸边,感受其韧性和脆性。 再看看这张画稿的氧化色,其表面有相当程度的暗色——两百年的纸张和一百年的纸张,在脆性、韧性、颜色等诸多细节上,有着很多差别。 这就需要相当的技巧和经验了。 卢灿很快将这张纸的寿命锁定在1850年正负三十年的这六十年内。 OK!纸张鉴定完毕,他重新戴起手套,将目光投放在画面上。 原野、道路、村庄、树林等素材在十九世纪中叶,被广泛运用,相似的油画题材太多。想要筛选出来究竟是哪幅画作的底稿,并不容易。 卢灿最擅长的画家运笔风格鉴定,在这里完全用不上——刚才已经说过,素描的用笔方式只有两种:竖握持笔和横握持笔。而素描的基本技法完全相同,也只有几种:直线、弧线、回环、平涂。 因此很难判断出个人运笔风格。 他在试过几次之后,很快摇头放弃。 带着手套的手指,从画面下角的浓墨处蹭了蹭,他的下手很有分寸,不会造成画面损坏。食指洁白的手套尖上,有了一丝淡淡的墨色。 卢灿放在鼻子下面仔细的闻了闻,焦炭味道实在是难以分别,不过,感觉上,与普通的栎树炭有轻微的区别。 身子趴下,卢灿趴在这张画纸上,仔细闻了闻,还真有收获。 这幅木炭画,并非欧洲常用的栎树炭,而是松炭。栎树炭着色好,浓度高,最常用,但并不是唯一的。意大利的“地中海伞松”炭条,着色效果不比栎树炭差。 “阿拉依,意大利什么地方伞松多?”对意大利卢灿并不熟悉,他回头问阿尔达汗,问问题并不犯规,卢灿用的是英语。 阿尔达汗这家伙,只顾着玩,哪里会注意这些?他挠挠头,不好意思。 “地中海海岸边都有,撒丁岛和西西里岛上最多。”回答卢灿的是那位三十来岁,刚才购买古着的那位顾客,说完后,他对卢灿友好的笑笑。 “谢谢!”虽然对方只说了两座属于意大利的地中海岛屿,卢灿还是点头表示感谢。 地中海岛屿中,还有法属科西嘉岛、希腊的克里特岛。 这幅画稿虽然出现在威尼斯,但还真的不能派出是法国大师手笔。 众所周知,从十二世纪到十七世纪,意大利艺术统御欧洲,但进入十七世纪,乃至到二十世纪初,却是法国艺术光耀欧洲的年代。 欧洲艺术交流非常密切,法国画家的一幅底稿出现在威尼斯,很奇怪吗?一点也不。 卢灿挠挠头,此刻,只能赌一把了。 他快速回忆十九世纪中叶那些知名的欧洲艺术家,原野题材、与地中海岛屿相关,与画面有一定关联性…… 这一时期,著名的风景画师有法国的让巴蒂斯特卡米耶,他一声创作的很多山水田园画作,大牛一枚,只不过,他貌似和地中海没关系;浪漫主义画家欧仁德拉克罗瓦的风景画同样不错,他就是创作那幅惊世巨作的《自由引导人民》的那位超牛,只不过他走访的是非洲,他的画作中,风景画原本就很少,与眼前的底稿对不上。 卢灿快速过滤很多画家画作,想得脑瓜子疼。 之前见过一幅作品的乔凡尼,同样也是一位田园画家,也是同一时期…… 咦?靠!卢灿拍拍额头,自己真是糊涂了! 这幅底稿,与乔凡尼的作品《暮光之路》有七份近似。 《暮光之路》所绘制的画面,是夕阳下的村庄,一条并不宽阔的道路,两旁是稀疏的树木,远处是村庄及河流。创作于1879年,算是早期作品,画风类似米勒,充满自然气息。 但那幅画中,多了一些元素——道路上多了三口之家赶牛车的画面。 心中有了目标之后,再回头印证这幅底稿,越来越清晰! 呵呵,卢灿抬头瞟了一眼安东尼,这家伙,还真是狡猾,弄了这么一幅木炭画,差点让自己把乔凡尼忽略过去。 卢灿自然不会相信,这位安东尼不知道这幅未署名木炭画的作者。 他的这一笑,把安东尼吓一跳,不会吧,这也能鉴定出来?自己当初可是请了威尼斯美术学院的四位教授,花费一天时间才鉴定出来的! 再扭头看许胖子,他应该已经鉴定完毕那幅油画,此刻正在那幅水粉面前皱眉。 将目光投降那幅水粉画,眉头也皱了皱。 这是一幅现代工业建筑水粉画,属于当代作品。当代水粉画大师,学院介绍的很少,难怪许胖子为难了。 想买那两幅画作,真心不容易啊! 正文 第444章 掌声雷动 水粉画源于水彩画。 在很长很长时间内,水彩画是低档画作的代名词,并不受人重视。 人们认为水彩不具备油画那样高的美学价值和经济价值,习惯用欣赏油画的传统目光,来看待这种新画种,摆脱不了油画优越论的影响,而把水彩画看成是绘事末技。 为此,不少水彩画家借鉴油画的绘制技法,以提高水彩的表现力,争取提高水彩画的艺术价值和地位。在借鉴油画表现技巧的过程中,只有采取使用白粉色和不透明色,才能达到油画表现的充分、深入、具体、厚实的效果。 这就是早期的水粉画。 水粉与水彩画地位的提高,需要感谢十八世纪后英国画坛的崛起——英国很多画家喜欢水彩画的表现力。 英国画坛为何会有这种变化? 源于英国人对东方平面绘画的广泛兴趣,尤其是来自中国的工笔及水墨,给他们很大启发。 英国画坛凭借强大的经济影响力,完善并重新定义了水彩画、水粉画的体系,提升两者在世界画坛的地位。 这是一幅描写建设场景的水粉画。 画风和方法不同于一般水粉画,它用平面色块和景物的轮廓及结构线构成画面。 画中线条的粗细、曲直、方圆、繁简、重叠与分散种种变化的组合,使画面产生韵律美。画中所有景物向上直立,有一种向上直冲的气势,但在画幅顶部处理了一个吊车的横向铁臂,和画幅中下部一根横向略斜的直线,使向上的气势受到了压制,从而使观众的视线不至于被引导到画幅之外,同时也使构图更为集中,形成视觉中心。 画幅中下部有一根横向斜线,把画分割成室内与窗外两个空间层次,加强了视觉空间的深度与厚度。 画中点、线、面的色彩组合,通过相互对比、交错、呼应、均衡等方法,使色调显得非常丰富而有韵律美。色彩中的黑白两色在画面中的分布与整个画面结构的完美,关系十分密切,它与其它深淡色调配合,使得画面总体色彩具有强弱起伏的节奏效果和稳定感觉。 这是一幅非常别致而优美的水粉画,大师手笔。 见卢灿凑过来,许胖子挺惊讶,指指那幅木炭画,“你鉴定结束了?” 卢灿有些得意的冲他眨眨眼,“你去看看,是不是乔凡尼的《暮光之路》的底稿?” 有卢灿的提示,许胖子很快将这幅木炭画底稿,和记忆中的原作对应起来。 不服不行,还真是! 许佳闻看向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心酸啊,自己是正规历史系毕业,对方是旁听生,现在看来,他的鉴定水平全面超过自己了。 自己这一年多,是不是太放松了?这幅木炭画,许佳闻自问没能力鉴定出作者。 “你那幅呢?谁的作品?”卢灿装作没看见他的神色问道。 “詹巴蒂斯塔提埃波罗的早期作品,《堕落的天使》”他的语气有些恹恹。 卢灿探头看看,确实是。 他笑嘻嘻拍拍许佳闻的肩膀,“你的眼力也没丢下嘛,提埃波罗的画风在中期有巨大改变,这副画作这么轻易就看出来了?” 这句话还确实不是安慰许胖子。 这幅《堕落的天使》同样藏有一个陷阱——其风格和C.拉扎里尼高度相似,鉴定同样并不容易。 詹巴蒂斯塔提埃波罗,意大利十八世纪著名的画家,威尼斯人,同样也是威尼斯画派的典型代表,非常擅长于壁画创作,所创作题材集中于人物和宗教。他的创作特点是色彩鲜明,笔触粗大醒目,具有一种扎实雄健的风格。 但要注意,这是他三十岁成名之后形成的风格,在三十岁之前,他的油画创作风格,与其师傅C.拉扎里尼非常接近,外人经常会将两者弄混。 许佳闻能够准确判定出这是提埃波罗的早期作品,卢灿还真的有些意外。要知道这一年多来,许胖子可没自己这么空闲,他还需要负责维德拍卖和蓝湾游艇俱乐部的事情。 听到卢灿的夸奖,许胖子刚才那些许失落,很快就消散殆尽,很臭屁的撇撇嘴,“不只你一人进步,瘦子的鉴定功夫现在也非常不错了!” 他一句话说得卢灿心痒痒的,许家耀拜刘作筹老爷子为师,距今已经一年多时间,不知鉴定眼力涨多少? “咳咳!我需要提醒你们两位,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见两人竟然在鉴定过程中谈起家常?阿尔达汗有些汗颜,连忙大声提醒。 “哦!对,眼前这幅水粉,你怎么看?”许佳闻示意卢灿先上手。 两人刚才的交谈,用的是粤语,围观的意大利人听不懂,可是,神色上还是能瞧出一些端倪。 刚才很活跃的那位中年人,笑着对店东扬扬手,“安东尼,看来,这两位很有把握呢,你那两幅画作,算是保不住了!” 店老板在脸上抹了一把,兀自强撑,“还没结束呢?” 这话被阿尔达汗听见,扭头对安东尼撇撇嘴,“你会很失望的,那两位…都是鉴定天才!” “戈拉维扬,布拉诺蕾丝博物馆的鉴定师,很高兴认识你。”那位顾客向阿尔达汗伸出手掌,想要握手认识。 “布拉诺岛?那真是个美丽的地方。我叫阿尔达汗,认识你很荣幸。”阿尔达汗和对方搭搭手说道。 布拉诺岛是威尼斯的一座小岛,世界上有名的“蕾丝”重镇。让女性倍添魅力的蕾丝婚纱,正是这个岛上的先民所创造,据说其最初的灵感来源于渔网。 “你们……确定都是学生?”戈拉维扬指指正在鉴定水粉画的两人。 “学生?他俩是,我不是,我已经毕业两年,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他自然不会揭穿卢灿的谎言,另外,许佳闻去年实习,今年七月份才算是真正毕业,卢灿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上夜校,说两人是学生并不算欺骗。 卢灿和许佳闻如果赢取这场胜利,阿尔达汗同样与有荣焉,刚才两人的表现给他相当的自信。他兴高采烈的指着卢灿和许佳闻,向围观的顾客介绍道,“别看他们都很年轻,可是……每个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而且表现非常优异!” “哦?东方学生也能创业的这么早?”阿尔达汗的话很出乎这些人的意外,那位戈拉维扬脱口而出。 他见阿尔达汗的目光有些不满,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只是之前没有接触过东方的年轻人。印象中,他们学习刻苦、勤奋,但创业……呵呵,实在没想到。” 他指着趴在水粉画作前,争论的两人,“可别小瞧他们!他们在大三的时候就开始创建一家拍卖公司,今年八月份,刚好一周年。一年时间内,举办了十六场拍卖会,在香江,他们的拍卖公司小有名气了。” 拍卖公司?安东尼越发心虚,今天怕是真的要转手这两幅画了。 闹钟响起的同时,卢灿和许佳闻站起身来,击掌相庆。其神情,应该是对鉴定结果很有信心。 能让人发自内心的尊重,除了资本,还有才华。 安东尼的态度改变很多,等铃声结束,他笑着对卢灿和许佳闻点点头,“两位有才气的年轻人,不知道……现在能否向我们公布结果?” 现场的几人都等着结果呢。 许胖子往前窜了一步,趴在柜台上,笑嘻嘻看着对方,“在宣布结果之前,我想问一句,您的这三幅未署名画作不应该是藏品吧?不知它们什么价格出售?” 呃?安东尼终究还是一位商人,沾染继续意大利文艺气息的商人,刚才阿尔达汗的一番话,已经告诉他,这两位并非普通人——普通学生根本没有资本,在学生时期就开拍卖行。他从事古董店生意多年,对开一家拍卖公司所需资本,还是很清楚的。 因此,他心底已经这这两位划到“豪门子弟”的圈子中,这种人,没必要得罪。 愣了愣,他笑着点头,“可以出手,但你……们能出什么价位?” 许胖子比划个八的手势,“八十万珐琅,一幅油画、一幅水彩,还有一幅木炭画底稿。我们给出的价格,已经很有诚意。” 这一价格报出后,安东尼眉梢抖了抖,不愧是做拍卖的,这价位,掐的相当好。不用说了,这三幅画作,只怕对方真的已经鉴定出来作者了! “如你所愿!不过,这三幅画作,可没有八折优惠了!”安东尼脸上的胖肉抖了抖,终于还是答应下来。 “你们……是不是该公布结果了?”催促的是吃瓜群众,那位戈拉维扬先生。 因为在博物馆工作,他同样是位收藏家,对这三幅画作的鉴定,好奇的很——虽然心底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他们,可事实上他一幅都没有看出结果。 许胖子没让大家等候多久,他拎起第一幅木炭画,“意大利画家乔凡尼塞冈提尼的《暮光之路》的木炭画底稿,创作于1879年。” 接着是第二幅老油画,“意大利威尼斯画家提埃波罗的《堕落的天使》,风格和他的老师拉扎里尼的《愤怒的天使》很相似。他曾经在拉扎里尼工作室学习三年,所以我认为这幅画作创作于1725年左右。” 这幅画也是他出价八十万法郎中的大头,木炭画及水粉画,在此时依旧卖不出高价。 最后一幅水粉画,他拎起来展示一番,“这是法国画家马塞尔.杜桑……的儿子,易普拉西.杜桑的水粉画作。描绘的是卢昂大教堂的重建工作,创作于1975年。” “不知我说的是否正确?”许胖子很自得,对安东尼挑挑眉头。 最后一幅水粉的鉴定,有很强的幸运成份。 这幅水粉画中的建筑,卢灿看着眼熟。在他的提醒下,两人想了很长时间,最终想起来,这栋建筑在法国印象派画家莫奈的一幅著名画作中出现过——《卢昂大教堂》。 卢昂是法国的一座小城,但这个城市,出现了欧洲少有的画家家族——杜桑家族,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马塞尔.杜桑。 他的祖父、父亲、两个哥哥,一位姐姐,他自己的两个孩子、以及两位侄子,一位侄女,都是从事于美术工作,而且都有不错的表现。 马塞尔.杜桑曾经在美国居住了五十年,但六十年代,他越发感觉美国文化的浮躁,带领自己的家人,重回法国故乡。 这幅画作,就是他的小儿子易普拉西.杜桑,一位杰出的水粉画师,回到法国后创作的。 “啪啪啪……”安东尼带头鼓掌 顿时,这座古董店铺中,掌声雷动!所有人! 为这几位东方年轻人! 哟! 阿尔达汗欢呼着,狼一般的扑到卢灿和许佳闻的肩上,这种才华碾压的感觉,太爽了! 支付了一百七十六万法郎,拿到这五幅作品,三人开心的准备离开这家店铺。 那位安东尼店主,追出两步,“听说你们开拍卖公司,芬科基的仓库中,还有一些来自东方的古董,你们……还有兴趣吗?” 靠!能没兴趣吗? 正文 第445章 印度细密 储藏室在三楼,这里是芬科基家族真正的馆藏室。 引着几人上楼,安东尼为他们介绍,威尼斯这座小城,最初是建设在沼泽,地势很低,经常遭受洪涝的侵袭,因此这里的一楼一般不住人,将藏品安置在三楼,安全。 “芬科基先生的这批藏品,什么时间入手的?”许佳闻开始打探消息。 上楼之前已经分工,对东方藏品,许佳闻的鉴定眼力还不够,卢灿专职负责鉴定,他自己负责还价及探听信息,阿尔达汗帮闲。 安东尼呵呵两声,也没隐瞒,直接说道,“我祖上是位军人,曾经去过中国,在那边住了五年直至退役,后来他和一同退役的士兵,做了点小生意,有些资本,归途中又经过印度孟买,在那里他又收购了部分南亚大陆的物品。稍后你们要有兴趣,都可以挑选。” 虽然他没有说明,可意大利军人去大陆耀武扬威,那必定是八国联军了。 此时的欧洲,对八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根本就没有印象,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即便是意大利的教科书书上,对此事的记载也不过寥寥数句,记录的重点还是意国政府退还庚子赔款事宜——三十年后依旧如此。 至于忏悔,那更没可能。 庚子事变意大利一共排遣了多少人? 意大利王国分遣队总数为1882名士兵和军官,83名官员以及178匹骡马。1900年7月19日离开本土,8月29日抵达大沽口,在中国登陆后部队乘坐火车前往京城。 事实上他们去晚了,早在八月十六日,京师告破,可意大利军队同样在事后镇/压了诸多零星反抗,譬如婵海煓香主领导的义和拳北字堂的六百多拳民。 虽然去晚了,可这些人同样在京师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其中两个常驻连队——分遣队1902年返回意大利,但依旧留有两个连队的士兵,与美国海军陆战队驻扎津门,一直到1905年才返回意大利。 安东尼说他的祖上在内陆驻扎五年,估计就是留下来的两个连队中的一员。 卢灿瞥了他一眼,没想到自己竟然遇到当年强盗的后人。卢灿甚至能猜想到,他们芬科基家族之所以能在不久后开设这家古董店铺,与祖上从东方抢劫回来大批财富不无关系。 花钱购买当年被抢的东西,心理总有些膈应,卢灿对许佳闻做了个下刀子的手势,死命还价,许胖子扬扬眉。 三楼有三间并列的房间,安东尼推开右手第一间。房间不大,二三十平米的模样,一面墙边立着一排罗马式橡木书柜,另一面墙全是挂幅,贴近墙根又是一排矮柜,是线装书籍和卷轴。 这里的物品,从式样上来看,全是来自东方的。 安东尼陪同许佳闻两人叙话,卢灿的目光很自然落在挂在墙上的字画上。 不愧是做古董生意的,芬科基家族对这些藏品的保护还是不错的,墙上的这些字画,都被重新用玻璃框罩住,在墙角位置还有一台干燥机——威尼斯的湿度非常大。 这里的物品不全是中国的,还有不少印度的特色文物及古董——如果以为印度的古董不值钱,那就真的OUT了。 在此时的欧洲,印度大陆的古董价格,并不在中国古董之下。尤其是古代印度铜器、陶器、雕刻、珠宝、织品、字画,有着浓郁的南亚大陆风情,很多艺术表现形式更接近中亚混血文明,此时的欧洲藏家非常喜欢。 卢灿看到的第一幅,就是波斯艺术的代表作“细密画”! 什么是细密画? 最通俗的解释——画画所用的笔特别细,用这种笔画出来的画就叫细密画。 它是波斯艺术的重要门类,一种精细刻画的小型绘画。主要用作书籍的插图和封面、扉页徽章、盒子、镜框等物件上和宝石、象牙首饰上的装饰图案。画于羊皮纸、纸或书籍封面的象牙板或木板上。题材多为人物肖像、图案或风景,也有风俗故事,多采用矿物质颜料,甚至以珍珠、蓝宝石磨粉作颜料。 这是度娘上的解释。 其实细密画在十五到十六世纪,中东及印度已经发展出大型彩料绘画,体系十分完整,艺术水平很高。在创作手法上,它既运用了中国工笔绘画的线条勾勒,同时也运用西方油画的“堆彩”工艺,因此,细密画非常有特色——比东方工笔画更立体,比西方油画更规范。 当然,这只是作品特色上的比较,并非艺术价值的考量。不要因为这句话就认为细密画要比这两者都胜出,那就呵呵了。 细密画是为少数人服务的艺术,本质上是贵族艺术,并没有在民间普遍流传。 在中世纪的欧洲上流社会,和波斯伊斯兰教哈里发宫廷中,细密画被视为珍品而互相赠送、收藏和玩赏,细密画的画师多数为宫廷画师。 这是一组四幅拉贾斯坦细密画——印度细密画大体上可分为:早期的耆那教细密画、莫卧儿细密画,以及拉贾斯坦细密画等几大类风格。 拉贾斯坦细密画就是流行于拉贾斯坦邦的细密画绘画流派。 它在题材上与莫卧儿细密画有着明显的不同:莫卧儿细密画的主角是皇帝、皇族以及王朝大事、重大历史时刻等,其画派风格传统庄重,场面宏大,气势非凡。而拉贾斯坦风格的细密画却是以史诗、神话故事为题材,其画面风格热情明快、色彩艳丽,充满激情。 这些画作是印度教中常见的《克里希纳与茹阿达》,是以史诗《薄伽梵往世书》中的神话故事为主题,讲述的是印度教神祗毗湿奴的化身牧神黑天克里希纳,与牧女茹阿达的爱情传说故事。 四幅细密画,分别是《相识》《出游》《共舞》《婚礼》,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卢灿对细密画的年代鉴定还真不懂,但从其镶金表框还有画面的陈色,还是能感受到这一组细密画的珍贵。 “安东尼先生,我可以近距离看看这组画作吗?”卢灿指了指墙上。 这四幅画的版面都不大,纵高五十厘米,横宽二十厘米,不过,这在细密画中已经算是大幅作品,再加上是完整的故事,如果年代久远,那还真的值得馆藏。 “如你所愿!” 安东尼从旁边的抽屉中拿出一大串钥匙——每一块玻璃罩上都有单独的小钥匙。打开后,将这几幅画从墙壁上取下来,放在房间中的长条桌上。 卢灿接过第一幅,就忍不住用手指碰碰画面,虽然有些硬化,可依旧能感觉出来,这是羊皮纸,羊皮纸细密画? 卢灿所知道最珍贵的细密画,是尼德兰林堡兄弟1433年开始为比利时贝里公爵画的十幅《祈祷文插图》,画面极为精美,现收藏于伊斯坦布尔国家博物馆。 “能为我们介绍这一组细密画吗?” 卢灿对细密画的鉴定不算在行,所以问得很认真。 哪知安东尼尴尬的摇摇头,“我对细密画了解不多,虽然也翻阅了部分资料,可资料显示这种画作生产于中东波斯。至于我祖父为什么从印度带回来?” 他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不清楚好啊,不清楚才能杀价! 这四幅画作很开门,羊皮纸的年代约为十五世纪末。此时正是印度的印度莫卧儿王朝崛起,这个国家的上层建筑是穆斯林的,因此,这种盛行于波斯及中亚的艺术,在印度得到快速传播。 画作中的颜料为矿物质,摸上去颗粒感很强。卢灿将一幅画作竖起来,把其中一块大面积的蓝色块对着窗外的阳光左右晃动,一丝丝晶莹的光斑快速从画面上闪过——果然,还真是蓝宝石碾磨后的色料! 当年创作这一组画作的人,还真是奢侈! 如此高规格的创作,那么一定会留下创作者的姓名,果然,卢灿在放大镜的帮助下,终于在牧女茹阿达的一条衣襟上,发现细如毛发的花纹体。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创作者的签名。 “维文先生研究出什么来了?”安东尼一直陪在卢灿身边,他同样在观察对方的动静。 “这应该是印度西部地区的画作,题材为最常规的印度教主神化身的故事,至于年代,我判断不出来。”卢灿背着手,对许佳闻比划了个手势——这组画作拿下。 卢灿所陈述的都对,可“地方”“常规”这些元素组合起来,许佳闻知道怎么将其利用到极致。 正文 第446章 子云飞白 安东尼.芬科基并非东方艺术研究者,他更喜欢西方的油画、雕塑及金银器。 祖上传下来,这些七八十年的老物件,增值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欧洲艺术品投资,这也是他想要出手这些老东西的根本原因。 今天来的这三位,怎么看都算是“肥羊”,而且是有自己出货渠道、并且识货的“肥羊”。因此,他很快丢弃心中那点可怜的高傲,将三人引到楼上。 卢灿第一时间看上印度的细密画,很出乎他的意外,难不成这些东西很珍贵?他开始盘算这四幅作品,该如何报价了。 是的,卢灿的态度引起了他的怀疑——威尼斯商人的精明世界公认。 不过,他忘了,对方可不止一人。 他的神色很快被紧盯的许佳闻及阿尔达汗察觉,两人也意识到卢灿的重视引起对方的警觉。阿尔达汗故意咳嗽一声,“维文,印度画作在香江卖不上价,你看它干嘛?难不成你还要去孟买或者德里去找几位拍客?” 嗯?卢灿放下手中的画作,拍拍手掌,对安东尼笑笑,“挺好奇的,东西还不错,以前没接触过。” 真的接触过吗?呵呵,香江艺术品融汇东西,又与当年印度一样,是英国的殖民地,南亚次大陆的文物可不少。 他的话听起来没毛病,可依旧是在为稍后还价埋伏笔——没见过的东西就意味着要么非常稀缺,要么非常不受欢迎,市场价值就不好评估,许佳闻也好侃价。 果然,安东尼听到卢灿这句似乎不经意的话,脸色暗了暗。这些画作在香江究竟有没有市场?安东尼自己也不清楚。 这是在利用地理的遥远来打信息不对称牌——三十年后美国超过八成的民众对中国的了解还基于二战时的印象,更何况八十年代出的欧洲? 接到阿尔达汗的警示,卢灿对接下来的藏品,态度淡漠了很多。 其实,安东尼的祖父,还真的弄回来不少好东西。在左侧这一面墙上,还有一件东西,卢灿很眼红,那就是越南阮朝第一代国王阮福英的加冕图。 这幅画的作者是越南华裔工笔大师陆景维所做,画面描绘的是1802年阮福英加冕国王的场景。 提到这位阮福英,简单聊几句越南阮家。 阮家是南越大家族,其祖上阮贡迁是广东番禹的一名秀才,宋末时举家迁往南越,落地生根,其家族非常牛。 在后黎朝(1428年~1789年)时期,阮家就已经是南越大家族。1527年,莫登庸篡夺后黎朝,建立莫朝,但是,黎朝在阮家的支持下很快复辟,并占据南方,在几十年后,又联络北方的大家族郑家,联合剿灭莫朝。 正是通过支持黎朝复辟,阮家成为名副其实的南越第一家族,并成为南越势力的真正掌控者。这引起了北方的大家族郑家强烈不满,他们很快拉拢一批势力,占据越南的北部。 越南重新分/裂,北部由郑氏家族控制,南部则由阮氏家族控制,两大家族不断发生战争,史称“郑阮纷争”,而名义上的共主——后黎朝皇帝则完全是傀儡。 1771年,爆发西山起义,推翻后黎朝,但义军并未享受到胜利果实,西山朝只成立了三十年。1802年,原阮氏家族的后代阮福英在法国支持下灭西山朝,建立阮朝(1802年~1945年)。 次年阮福映遣使宗主国中国,请求改国号为“南越”,最终嘉庆皇帝下赐国号“越南”,并册封阮福映为“越南国王”,这就是越南国名的由来。 这幅画描绘,就是1805年,阮福英拿到清代册书之后举行的正式加冕仪式的场景。 再说说陆景维。 陆景维,字瀚生,闽省漳州人,乾隆五十九年举人,其人善工笔,工楷体,被他的师傅称之为“奇才”! 他师傅是谁? 仪征人阮元,清代著作家、刊刻家、思想家,在经史、数学、天算、舆地、编纂、金石、校勘等方面都有着非常高的造诣,被尊为三朝阁老、九省疆臣,一代文宗。 可惜,这位奇才对情感的控制不到位,竟然和师傅的小妾关系暧昧,被发现后,被逐出师门,他随即远窜南越,躲避师门强大的影响力。 这人的心术我们不去讨论,他的工笔画以及书法,对后世越南的汉书画影响深远。 这幅画场面宏大,背景为阮朝新建的顺化宫殿(1805年建),主体人物有四个,安排的很有意思。 正中间的人物并非嘉隆王阮福英,而是身穿清代二品锦鸡刺绣官服的宣抚大臣安春水,他手持册书似乎正在大声诵读;第二位人物则是一身高帽戎装的法国上尉费尔尚.普努,腰胯佩剑,手中端着一顶王冠,加冕仪式应该是他主持的。 至于嘉隆王阮福英在哪儿呢?夹在两人中间,虽然是坐姿,可怎么看他的神色都有些凄惶。也许,他夹杂在东西方两大势力之间,确实很惶恐。 他的身侧是王后,正抬头看着安春水的诵读。 在画面的前景,还跪拜着四列文武大臣,不过,大家的姿势各有不同,还有人竟然坐在小腿上偷工减料……有意思。 前排两侧,左侧为法国士兵,右侧为清内廷护卫,一方持枪一方佩刀。 这幅画,真实的再现了欧洲势力的东进以及中原王朝的没落。无论是文化研究,还是艺术表现,乃至历史价值,俱高,值得收藏。 为此,卢灿再度打出一个购买的手势。 左侧的下方的一排低矮的书柜上,全是来自亚洲的各类书籍,其中明清代古籍居多。墙角还有一张纸篓,斜插着几幅破烂的字画。 是的,很破烂,卢灿从其中随手抽出一幅。一上手,他便直摇头,绢帛字画,已经发灰(氧化)的厉害,似乎一用力就会破损。 很明显,芬科基家族对来自中国的字画该如何养护,并无心得。 可同样,一上手之后,卢灿的心肝一颤——这可是绢帛啊! 他已经上手过无数绢本设色的字画,这幅画他只要摸摸,就清楚这是来自高古的绢帛!甚至要超出隋唐! 如此一幅古老的字画,竟然毁了! 无论作者是谁,它本身的历史价值就足以成为任何一家博物馆的馆藏之宝,今天,它竟然被如此随意的扔在废纸篓中! 将它捧到条桌上,卢灿没着急打开,对另一边正在和许佳闻讨价还价的安东尼问道,“你这里有白芨胶吗?” 问道于盲!这家伙连白芨胶都不知道是什么,茫然的摇摇头。 卢灿摇摇头,算了,小心点打开,看看究竟是什么?究竟损毁的有多严重?回到游艇上再想办法养护吧。 这幅画虽然是明代苏裱,但装裱同样破损严重,副轴的裱衬丝绸已经有些腐烂。 压住副轴,慢慢滚动主轴一侧,最开始显露的“附文”便给了他当头一棒——这幅画应该是过水(被水泡过或者水浸过)了,附文的字迹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在这藏经纸附文的最下方,一枚方形鉴赏印又给了他巨大惊喜——月明满地相思方印! 谁能用这么“风/骚”的鉴赏印? 除了我大清的千古一帝乾隆爷,没第二个人敢这么显摆! 这是一幅宫藏字画! 将主轴再推一点,又是一枚钤印,落花满地皆文章长方印,同样是乾隆的收藏印! 紧接着又是第三方钤印“十全老人”! 卢灿的头已经有些晕了! 乾隆此人自诩文采风流,有些名副其实不假,可是,他的眼界搞得很啊!怎么会在这幅作品上连着钤了三幅印? 这究竟是幅什么样的神作?让他如此恋恋不舍? 再往前推,又见附文,卢灿侧过身,躲着那边的三人,忍不住咧咧嘴! 靠!这篇附文的作者很熟,“东沙居士”! 东沙居士是啊?明代明著名书画收藏家、藏书家华夏是也! 本名华夏,字中甫,号补庵,别号东沙子、东沙居士。师傅为王守仁,中年后结识文徵明、祝允明等书画家,对书画有极浓厚兴趣,并转向于收藏和鉴别,凡经他鉴别收藏的东西,多为精品真迹,有“江东巨眼”之称。 华夏为人严谨,对藏品珍爱有加,一般不会在书画作品上加附文,下面是他的钤印“真赏斋印” 卢灿辨析这篇附文心脏狂跳! “子云飞白……”这几个字,太招人爱了! 这是南梁史学家、文学家萧子云的“飞白书”! 难怪乾隆要连钤三印!难怪东沙居士也要添加附文并钤印! 卢灿猛然又从惊喜中变得极度忐忑——后面一定一定不能损毁的太严重!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灵,他此刻已经从上帝到真主,从观世音菩萨到土地公公,都会念上几遍。 再往前推,又是一片附文! 靠!这篇附文,本身就价值连城! 李常李公择!王安石的至交好友,宋代书法家,藏书家! “取其发丝的笔迹谓之白,其势若飞举者谓之飞。子云飞白,梁武崇之……” 这段附文再度印证这件藏品的珍贵! 子云飞白! 飞白是书法中的一种特殊笔法,相传是东汉书法家蔡邕,受了修鸿都门的工匠用帚子蘸白粉刷字的启发而创造的。 东汉灵帝时修饰鸿都门,匠人用刷白粉的帚写字,蔡邕见后,归作飞白书。 它的笔画有的部分呈枯丝平行,转折处笔画突出。 南梁萧子云的“飞白”书法,是继蔡邕、钟繇、二王之后的又一大家! 卢灿呼了口气,又将主轴慢慢卷起。 不看了,他担心自己受不了刺激,尽管两世的阅历,他依旧不敢保证,当这幅作品或者完好,或者损毁严重,自己不会失态! 这给三人既定的计划带来变数! 正文 第447章 黄庭道经 芬科基家族的东方藏品,品质很不错。 一共有九幅明清名家字画,还有两幅破损的高古画,除了子云飞白,另一幅是北宋拓本的《玄秘塔碑》,系唐代柳公权的大楷碑帖拓,同样是一件珍贵的文物。 此外还有三十八本明清刊印的书籍,这其中,竟然还有一套六本京师监本印制的《几何原本》,让卢灿惊喜莫名。 说起来,这本书和意大利同样关系密切。 《几何原本》是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的一部不朽之作,集整个古希腊数学成果和精神于一书。既是数学巨著,也是哲学巨著,并且第一次完成了人类对空间的认识。 汉语的最早译本,就是由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和明代科学家徐光启于1607年合作完成的,但他们只译出了前6卷。正是这个残本奠定了中国现代数学的基本术语,诸如三角形、角、直角等等。东瀛、印度等东方国家皆使用中国译法,沿用至今。 后世的梁启超评价,“徐利合译之《几何原本》,字字精金美玉,为千古不朽之作”。 这绝不是过誉之言。实际上,与一般人的想象相反,徐光启、利玛窦的《几何原本》译本不但是阿拉伯世界以外的第一个东方译本,而且与西方许多国家的初译本来比较,无论从时间上还是从质量上也都毫不逊色。例如,俄罗斯、瑞典、丹麦、波兰等文字译本的出现分别晚至1739,1744,1745和1817年。 可惜的是,这部《几何原本》的翻译工作,只进行到一半,也就是前面六卷的平面几何。至于卷七至卷十的数论,卷十一至卷十五的立体几何,都没有涉及。 为何中断,已经成为谜团。 有人认为利玛窦译完六卷后认为已达到了用数学来笼络人心帮助传教的目的,因此没有再答应徐光启的要求,《利玛窦中国札记》里就说,“利玛窦神父认为就适合他们的目的而言,有这六卷就已经足够了”。 也有人认为其实利玛窦自己也没有完全掌握《几何原本》后九卷的内容,对于翻译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还有人认为,可能与徐光启有关——徐老的父亲1607年病逝,回乡丁忧三年,等他再回京师时,利玛窦已经去世。 总之,是残缺的遗憾! 这套书的明代刊印本很少见,台北故宫存有两册,为卷一和卷四,卢灿没想到,竟然在威尼斯找到了全套! 威尼斯这座水城,就不适合馆藏中国字画。这四十多件,没有一件完好无缺,要么是霉斑,要么花点(纸张受潮起鼓泡),要么装裱或者画面软塌。 难怪安东尼这家伙拉住自己三人,想要处理这批物件?再不处理?五年内必定全毁! 许佳闻逮着这一点,拼命压价,又有阿尔达汗的帮衬,双英战胖子,最终,这四十七件藏品的价格,压倒六十万法郎。 其中还包含卢灿索要的四幅印度细密画及一幅越南陆景维的工笔画。 结束了吗?没有! 还有十一件明清瓷器,两枚印章,一枚为乾隆的玩赏印——白玉螭钮“落花满地皆文章”长方印,以及道光帝的田黄文印“虚心实行”。 乾隆的各种印章众多,有资料显示足有一千八百枚之巨,道光帝的印章相对较少见。其书法作品上,主要有“道光御笔之宝”“慎德堂”“虚心实行”“洛纸云烟”“政贵有恒”等,能得到这枚道光帝的阴文文印,卢灿也颇有些小惊喜——稀缺的总是珍贵的。 再度支付给对方拾万法郎后,卢灿一行人收获满满的离开芬科基古董店。 “不去其他几家店逛逛?那边还有好几家呢?”见卢灿安排丁一忠等人将物品送回游艇,看样子不打算再逛,许佳闻有些意犹未尽,尚自问道。 卢灿此刻还真的没什么心情去逛,一心想要回船上,看看那幅让他揪心不已的《子云飞白》,“那些字画需要修复呢,我们回去看看吧?” “你傻了?船上有修复字画的东西吗?”许佳闻用手指戳戳他的脑袋。 靠!卢灿真的傻了,貌似还真没有,不仅船上没有,想要在威尼斯置办齐全修复药剂都很困难——油画的修复和中国字画修复完全不同! 这种受潮的字画,甚至都不能用蛋清救急——它更适合干裂损毁的字画修复。 “阿忠,你马上安排两位兄弟,乘坐最快的班机,把这些字画全部送回去!”卢灿回过神来,立即吩咐丁一忠。 挠头想了想,他又说道,“买点保鲜膜,把字画、书籍都给裹上!送回去,火速送给福伯和李大师,让他们赶紧想办法,其中有一幅字画需要急救!” 自然是萧子云的飞白字幅,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 “里面有什么很出奇的宝贝?”卢灿的焦急神色引起许胖子的怀疑,他立即问道。 刚才那幅烂字画,是安东尼做添头,白送的,当时许胖子也没在意。 “有一副南梁萧子云的作品,毁得很厉害,被水泡过,需急救!” “损毁得很严重?”一听南梁,许佳闻的嗓音都变得尖利几分,攀着卢灿的胳膊立即追问道。 “非常严重,安东尼扔到废纸篓中,被我捡回来的,就是那幅添头,我都没敢全部打开。” “草!都回去!”许胖子一拳头挥出,狠狠的砸在空气中——开拍卖行一年多,他自然清楚南梁的字画何等珍贵。 安排一名安保去联络逛街的四个女人,大家都没心思再逛,买上保鲜膜匆匆往回赶。 字画受潮的处理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隔着棉布,用温电熨斗一点点的熨平温干,对于已经浸染的部分,一件办法都没有啊! 这幅字被三人小心翼翼的打开,又是一篇绢帛附文题跋! “神化自若,变态不穷”,落款为张怀瓘。 惊喜啊!这幅附文题跋,本身就是镇馆之宝级! 这篇附文题跋的作者来头不小,唐代书法大家张怀瓘,善正、行、草。 “正、行可比虞(世南)、褚(遂良),草欲独步于数百年间”,这句话肯定有夸张的成份,可他的书法成就及理论基础对后世带来深远影响。 著有《书议》、《书断》、《书估》、《画断》、《评书药石论》、《六体书论》、《论用笔十法》、《玉堂禁经》、《文字论》等,为书学理论重要著作。 让人遗憾的是,他年仅三十八岁便去世。 没想到竟然在这幅字上,竟然见到他的亲笔附文题跋!虽然只有八个字,可狂草的龙凤之姿,意欲跃出纸面。 一幅字,竟然有乾隆、华夏、李常、张怀瓘四人的附文题跋! 解释一句何为附文题跋:藏家收到一幅心爱的作品,想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墨宝,可是,原字画已经很满,或者说不想破坏原来字画结构,于是便在单独的一张帛纸上题跋,与原画装裱在一起,这就是附文题跋。 后面究竟是何等的惊艳? 三人都屏住呼吸,随着画轴一点点展开。 该死的水渍痕迹!等一行字便浸染了,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作者的题跋与序。 这让三人的心哇凉哇凉的。 卢灿已经推测出,这卷字画放在临窗的架子上,估摸着有一次下雨,安东尼忘了关窗户,雨水打进来,所以卷轴的上半部分已经全部打湿浸染,而下半部分则要好得多。 如果是这样,卷轴的内部应该印象较小,而自己手中还有两寸多厚的卷轴——这幅字够长的,后面一定还有完好无损的部分。 心一横,卢灿的动作瞬间加快,主轴快速左侧滚动。 “老君闲居作七言,解说身形及诸神,上有黄庭下关元,后有幽阙前命门……”还好,草飞白的正文前四竖行,尚能看得清楚,狂喜啊! “呼!”这是卢灿的呼气声音! “嘶!”这是许佳闻的吃惊声 “这究竟是什么内容?”草字飞白,阿尔达汗一头雾水,看不懂急的。 “《黄庭经》!”许胖子咬着拳头,浑身发颤。 “这是萧子云的……《黄庭经》!”卢灿的语音发颤,手也在不停的抖动! 正想着继续往后打开,被许佳闻一把按住,“你去急救,我来慢慢展开,可千万千万别毁了!” “对对对!” 将主轴交给许佳闻,卢灿拿过准备好的白棉布,盖在四篇附文上,拿起温热的电熨斗,开始一点点将受潮的画面熨干。 许佳闻在前面展开,卢灿随在后面温熨,阿尔达汗将熨干的部分贴上保鲜膜。 一幅字,弄得三人满头大汗,实在是心神震荡的厉害。 这是萧子云的《黄庭上部经》,全文四百五十五字。 字幅终究毁了四成,完全看不清,可即便是剩下的这六成,依旧价值连城,无与伦比。萧子云的小篆飞白,真正有“有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浓之势,风旋电激,掀举若神。” 让卢灿和许佳闻痴迷不已。 “《黄庭经》究竟是什么?很珍贵吗?”阿尔达汗对汉文的研究不深,憋了一肚子疑问,在忙完之后终于问道。 没文化真可怕!卢灿与许佳闻不约而同的摇头鄙视。 “道教修持内丹的重要经典之一,直接促成了中国道教上清派的产生。更别说这还是南梁萧子云的亲笔手迹!”许佳闻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重要不重要?” 《黄庭经》是历代书法先贤极为喜爱的习作本,西晋魏夫人是最早撰写此文,并将其刻录于黄庭观墙壁上。其文为《上清黄庭内景经》,被历代先贤传颂,可惜实物早已消亡。 其后是王羲之的《黄庭经》绢帛本,有传闻被酷爱飞白的唐太宗李世民带入墓中。 萧子云的《黄庭经》飞白本,在张怀瓘的《书断》中有过描述,但其后未见记载,不知怎么就流落到乾隆手中? 在此之后,还有张旭本、苏轼本《黄庭经》,俱已遗失。 今天能在威尼斯发现萧子云本《黄庭经》,真正是万幸! 阿尔达汗撇撇嘴,不就是一件书法作品吗?还破破烂烂的,有什么得瑟的?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戈巴维扬邀请我们去蕾丝博物馆,还去吗?” 看蕾丝?许胖子顿时来了精神,一跃而起,“去,怎么不去!现在就去!” 正文 第448章 又见勒南 至今人类没有任何一件发明比它更优雅! 它,就是蕾丝! 公元五世纪,威尼斯建市以来,布拉诺岛上便有了居民。岛虽然不大,可男渔女织的日子,很平静安宁。 十四世纪初,有一对未婚的年轻人,姓名已经遗失。男人想要给心爱的女人一次隆重的婚礼,于是驾船出海,去远洋能收获更多,女孩子留守在岛上,准备新婚。 这位女孩子也想为这次婚礼留下能够完美的回忆,见到院子中挂满的渔网,便琢磨着,如果将丝线编织成更小更细密的花边,所做的婚纱是不是更漂亮? 心灵手巧的她,立即开始尝试…… 一周过去了,她的试验终于成功,准备动手制作,可是,未婚夫没有回来,她以为,他走得太远。 一个月过去,她的蕾丝终于有了初形,未婚夫依旧没有回来,她将所有的担心都织在这件婚纱上。 一年过去了,她那美丽而迷人的蕾丝婚纱终于完成,她穿着这件亲手编织的婚纱,日日站在码头眺望…… 戈巴维扬口中有关蕾丝的发明故事,让人心底堵得慌。 也许,欧洲艺术,本质上就是悲剧艺术吧。 好吧,那只是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卢灿伸手握握已经泪水涟涟的温碧璃。她们刚好逛街回来,听说参观蕾丝博物馆,欢喜雀跃的跟着过来。 让三人颇为惊讶的是,戈巴维扬竟然是布拉诺岛蕾丝博物馆的副馆长,而馆长先生则是一位七十岁的老太太。他是这家博物馆的直接负责人,而馆长太太只负责附近的一家蕾丝编织学校的教学。 蕾丝博物馆并不大,二层的红砖楼,上世纪威尼斯蕾丝编织学校改建的。 一层多为手工艺品,譬如蕾丝手袖,领环、内衣、手帕、围巾、方垫、盖巾、头巾、头饰、荷包边等等,主要对外展示蕾丝的各种图案及工艺。 二楼则是大件,也珍贵很多,譬如意大利末代王后玛丽亚何塞与翁贝托二世的婚纱、意大利皇后爱丽娜的蕾丝晚礼服,以及斐迪南四世与夫人新婚时长达十米的蕾丝裙边等。 最古老的一件则是法国皇后玛丽德美第奇的两套蕾丝内衣。玛丽德美第奇是亨利四世的妻子,路易十三的母亲,她是意大利名门望族美第奇家族的后人。据说这两套内衣是她在大婚时,布拉诺岛上居民为之所编织的护身祝福。 不过,这名王后似乎并不幸福。丈夫早逝,她开始摄政,与法兰西历史上有名的首席宰相黎塞留,产生剧烈冲突。她想要夺回大权,然而一切努力均被黎塞留挫败,玛丽几乎被儿子路易十三驱逐。1630年,玛丽再次企图推翻黎塞留,失败后被迫逃往贡比涅、布鲁塞尔等地,最后去了科隆,1642年,玛丽在贫困中去世。 两层小楼的博物馆,即便算上花边图案,所陈列的物品也不过三五百件,和虎园自然是没法比的。 一行人在戈巴维扬的带领下,一个小时就看完了。 温碧璃和叶美卿几人被一位女工带到隔壁编织学校继续参观,卢灿三人则被他引着,来到三层办公室。 三人相互对视,很明显,戈巴维扬有事。 戈巴维扬端来四杯香气扑鼻的咖啡,递到面前,这才搓搓手,开始说出自己的请求,“几位都是有才华的东方人,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帮我鉴定一幅油画?” 鉴定油画?威尼斯美术学院教授、芬科基古董店老板安东尼,他们的眼力都不会差,为什么要自己和许佳闻帮他鉴定? 有点古怪!卢灿和许佳闻狐疑的看了看对方,没有立即给出答案。 戈巴维扬转动着咖啡杯,见两人没搭话,他笑笑,继续说道,“那是一幅残损很严重的油画,我接手这幅油画时,它正躺在一家二手货市场的摊位上。” “从画面的构图布局,以及色泽的运用,我感觉这幅画应该出自大师之手,于是,花费了二十法郎,买下它。”他摊摊手,讲述这幅画的来历。 “真是幸运!”许佳闻拍手赞了一句,随即问道,“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我得到这幅画也不过几天时间。” 捡漏嘛,总是让人羡慕兼好奇的。戈巴维扬的解释尽管不是很合理,卢灿还是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扬扬手,“馆长先生,你可以把画作拿出来,我们只能说帮您看看,不能对结论负责。” 戈巴维扬大喜,躬身感谢,转身去另一个房间取画去了。 “他有蹊跷。”阿尔达汗也看出来戈巴维扬的言语,有些言不由衷。 三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舍近求远?威尼斯美术学院的油画修复及鉴定,在欧洲很有名气的。 卢灿挥挥手示意稍安勿躁,稍后就能见分晓。 不一会,戈巴维扬捧着一个方形板夹过来,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卢灿三人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小幅油画,宽度不到三十公分,长度在五十公分左右,画幅的正背两面,都被保鲜膜包上,四周用木夹夹住。画面残损的很厉害,中间油彩上两道裂纹,竖形排列,这可不是自然皲裂,怎么看都像人为的对折痕迹! 谁会把小幅油画对折? 连中国的水墨、工笔等平面画作,在保管时都尽量不要对折,更何况这种涂料的立体油画? 丧心病狂的做法啊! 更为让人心惊的是,这幅画的右下角,被一层深褐色的色泽掩盖,什么也看不清。 卢灿眉头皱了皱,怎么看都感觉,那是鲜血干透之后留下的印记! 他皱眉的另一个原因是,这幅画看着非常眼熟。尽管破损严重,还有褐色色块掩盖,可是,从残留的画面中,他还是发现快速辨别出这幅作品的作者。 他见过类似作品,大小完全一致,而且,他自己手中还有一幅。 是的,这幅画不出意外,应该是法国勒南兄弟的作品!自己在利摩日,偶然间在康丁家的台灯柱里面,发现两幅勒南兄弟的作品《割草归来》与《幸福家庭》的同题油画。 其中那幅《幸福家庭》,被自己用来和托马斯.易扬.让.帕努特,利摩日的一位瓷器店老板,置换了很多藏品。 而自己手中依旧保留这那幅《割草归来》题材作品。 抬头看了看戈巴维扬,卢灿嘴角微翘。 这位,八成也知道清洁派宝藏的秘密,他很怀疑这幅画是勒南兄弟的画作,可是,残破的太厉害,又不敢确定。想找其他人鉴定吧,可又担心别人知道他拥有这幅画。 自己几个东方人,在他看来,应该并不清楚清洁派宝藏这一秘密才是。 所以,呵呵……这位蕾丝馆主,也算是费尽心机。 上次回港后,卢灿也找过相关资料,在宗教历史中,确实有关于清洁派、卡尔卡松、圣杯等零零星星的记载,但在他看来,与其寻找这些毫无头绪的宗教宝藏,还不如去找些自己知道线索的藏宝靠谱。 托马斯曾经说过,卡尔卡松清洁派藏宝,被勒南三兄弟掩藏在六福作品中。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威尼斯遇到了第三幅! 难不成这个宝藏,真的与自己有缘? 卢灿低头笑笑,将目光重新投到画面上。 许佳闻此刻正趴在这幅油画上,隔着保鲜膜,一点点审视这幅作品。 画幅最上方的天空,及整片的云彩,显得灰蒙蒙的,在绘制云彩时,勒南兄弟采用了堆积的方式,这,直接给这幅画的整体色调定性——压抑! 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田野中一片丰收景象。这原本是收获的季节,可是,画家在用色时,将黄色调得很深,变成橙色,这让人们对眼前的收获,怎么也喜悦不起来。 为何会有这种感受?图画中的六个人物给出最好的答案。 弯腰割草的女人,衣衫褴褛,男人一手撑着腰,另一手举着镰刀,似乎正在擦拭额头的汗水。最精彩的是,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眼神中似乎有着无尽的哀愁与愤懑。 画面的远方是乡村公路,几辆马车停在路中间,有三位衣着华丽的人物,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他们的服饰色彩是本幅油画中的唯一的亮色块——正红、正白、正黄。 褐色的天空、灰色的农民、橙色的原野,与这些富贵者们鲜艳的服饰,形成强烈的对比。让人一眼就能感知,这些人是贵族、是地主、是剥削者、是吸血鬼! 在画面的右下方,虽然被褐色遮盖,可卢灿还是能隐约看到一个孩童的身影,似乎在丰收的原野中无拘无束的玩乐。 这是勒南兄弟在创作沉重的农村、农民题材时,留下的一线希望——他希望幼小的孩子能健康快乐的成长,不再背负父辈们如山般的生活压力。 许佳闻没有见过勒南兄弟的画作——他们兄弟的画作,传世品本来就不多;至于卢灿手中的那幅,则被他放在收藏室,并没有安置在虎园,许佳闻同样没见过。 教科书中虽然有他们的作品,但是想要找到这幅严重残损的画作的对比线索,太难太难,否则戈巴维扬自己也就能确定了。 “两位,这究竟是谁的作品?鉴定出来了吗?” 见卢灿很快抬头,戈巴维扬连忙问道,语气有些急切。 卢灿忽然想试试他究竟对清洁派宝藏知道多少,摸着下巴,不紧不慢的反问道,“馆长先生,这幅残画,您出手吗?” 他对清洁派的藏宝没动力,并不意味着他没兴趣。 出手给托马斯的那幅勒南作品,现在他都有些后悔。 如果戈巴维扬真的只是单纯的捡漏,卢灿确实想要将这幅画收回去。至于托马斯手中的那幅,慢慢图谋便是。 呃?戈巴维扬愣了愣,旋即露出微笑,“这幅画我很喜欢,不打算出手。” 这人确实知道卡尔卡松宝藏的秘密,他究竟知道多少? 正文 第449章 朗戈朗戈 离开威尼斯,绕过意大利半岛,航速并不快,在地中海沿岸城市停停歇歇,历经半个月的航行,终于抵达地中海的出口直布罗陀海峡。 远洋号游艇将在这里准备进入大西洋前的第一次补给,下一站将是两千多海里之外的佛得角,在那里会进行横渡之前的最后补给。抵达南美洲的第一站会是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西班牙港,在那里准备进入巴拿马运河,一旦进入巴拿马运河,则进入太平洋的水域。沿着南美海岸线南行,抵达智利的港口城市瓦尔帕莱索。 全部航程为八千七百海里,远洋号抵达智利,还需要二十多天时间。 许佳闻登岸,带着叶美卿搭乘英联航空的航班返回香江,半个月的地中海游玩,公司累积了不少事务需要处理,另外维德拍卖的冬拍也耽误不得。 送走许胖子,远洋号游艇又迎来一波人。 潘云耕、丹拓、葛七三人已经从智利鲁滨逊克鲁索岛勘察情况完毕,专程赶到这边,与卢灿和阿尔达汗商议后续事宜。 “阿晓呢?”卢灿没看见陈晓,随口问道。 潘云耕嘿嘿一笑,“那小子,和一位智利美女打得火热,听说还是智利七八年的选美冠军。我安排他和阿海,带队留守在克鲁索岛。” “这小子……”卢灿笑着摇摇头,卫队成员现在都有钱的很,陈晓的奖励更丰厚,这小子头脑灵活,勾/搭一位选美冠军,还真不意外。 “有收获?”阿尔达汗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急切的是有没有找到宝藏的信息。 离开丽娃游艇公司,按照他的意思,就直奔智利而去,哪需要在沿途歇歇停停的?可这事,他还真需要听卢灿安排,再加上许佳闻住在游艇上,这件事憋得他难受极了。 “有!”潘云耕点点头,葛七从提包中掏出一张海岛图,丹拓帮他打开。 这张海岛图,有些类似一把斜着放置的手枪,手柄的下方还有一颗子弹,那是海地山脉露出海面的另一座小岛。 潘云耕的手指,点点那个子弹岛,说道,“我们在这里有发现,当地人叫这座岛屿虾皮岛,无人居住,连游客都很少。不过有一些深海潜泳爱好者和凫泳者,偶尔会过来。” 这座小岛是克鲁索岛的附属岛屿,面积只有两平方公里,岛上有一座高一百多米的山峰,东侧与北侧是悬崖峭壁,只有西侧面向太平洋,有一片海滩。 潘云根手指的位置,是虾皮岛西南侧的一处海湾,正处于沙滩与岩壁的交界处。 “我们在这里向内挖掘了四五米,很快发现一个被沙粒掩埋的山洞……” “山洞?”阿尔达汗皱皱眉,有些疑惑,“这些年克鲁索岛寻宝的人数不计其数,怎么会发现不了一处山洞?” 在卢灿和他提到这处宝藏后,他也安排人四处找资料,很清楚这百年来,有关克鲁索岛宝藏的探寻者,络绎不绝。如果是海岛山洞,那很难不被发现。 卢灿挥挥手,打断他的疑问,“你听潘哥他们说完。” 潘云耕笑笑,“这座山洞原本就是水洞,也就是它的一半洞口在水下。这些年应该有海啸或者地震等原因,山体垮塌,将洞口彻底掩埋起来,上面长满了灌木。” 这样啊,阿尔达汗摸摸下巴,“好挖掘吗?” 卢灿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智利的海巡。 智利有着狭长的海岸线,他们军事精锐都在海军,海军总人数超过两万五千人,各类舰艇六十多艘,如果再加上濒海巡逻艇,数目更多,另外他们有较为完善的海军陆战队和海防边警,巡逻力量相当强大。 因此,他也问道,“海巡严密吗?想要将这些货品运上游艇,困难大吗?” 按照智利的法律,在其境内所发现的任何宝藏,必须上缴百分之七十五给他们。幸幸苦苦的来挖宝,上缴大多数给对方?卢灿才不乐意呢。 “如果不想引起海防的主意,必须靠人工挖掘,进度很慢。” 潘云耕挠挠头,这件事也是他们所担心的——如果短时间内挖通,安全运走肯定没问题,如果时间长了,想要守住秘密,很难。 “不能用炸药?”阿尔达汗用手指在虾皮岛上比划一下,抬头问道,“这座离岛距离克鲁索本岛有多远?” “两千米左右。”潘云耕点点头,“炸药我们也考虑过,必要时会使用,只能放在落潮或者涨潮时起爆,用得都是小包塑胶防水炸药,一点点的撼动他们。否则浪花太高,很远都能看见。” 他们经验丰富的很,想得很周全。 “我有个建议,能加快松动洞口沙石的速度。”这算是葛七第一次正式场合的提议,卢灿朝他笑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八/九月份,太平洋上风暴很多,我和潘队、丹拓带队伍去的十多天,起了四场大风暴。如果我们能在风暴时起爆,可以加大炸药的用量……” “危险系数高吗?”卢灿敲敲桌面,仔细盘算葛七的话。听起来似乎有效——风暴来临时,谁会关注海面上的动静?即便声音大,估计也被当成雷声。 “爆破本身没危险,危险的是风暴……”潘云耕也在琢磨葛七的建议。 “用定时延时起爆,危险不大。”丹拓在旁边说道。 现在已经从阿尔达汗护卫角色彻底抽身,成为阿尔达汗在寻宝团队中力量代表。现在这支排遣往克鲁索岛的团队中,阿尔达汗家族的穆斯林白武士就有四名,都由丹拓统帅。至于驻菲律宾的那支队伍,共有六十多人,其中穆斯林白武士共有十一人,也是丹拓的手下。 相比以前的沉默,他在团队中越来越活跃,与潘云耕、陈晓的关系颇为融洽。 “那……就给陈晓发电报,瞅准时机,来一记。等游艇赶到时,争取货物已经取出来。”既然三人一致认可,卢灿自己也认为可行,直接拍板决定就是。 商议完毕,潘云耕三人出门,阿尔达汗挠挠头站起身,“维文……那个……我想提前动身,和丹拓他们一道走,要不……你跟着游艇?” 他这是坐腻味了游艇。 卢灿嘿嘿一笑,他也站起身来,“留下几名队员跟着亚德里,别让非洲海盗把游艇劫了。我们一道做飞机前往圣地亚哥。” 听到卢灿这话,阿尔达汗哈哈大笑。 再豪华的游艇,那也只是一条船,每天的活动面积只有那么大,在地中海漂浮半个月,卢灿自己也腻味了。 非洲海盗,大家都知道东非索马里海盗猖獗,其实,相比起来,西非海盗的行为更肆无忌惮而且行踪更诡秘。 几内亚湾海盗,最远能活动到佛得角,远洋号船长亚德里之所以选择从佛得角向西横渡大西洋,正是想要避开几内亚湾海盗群。至于直布罗陀海峡这边,因为有英国及美国海军基地,海盗们还有所估计,不敢肆意妄为。 虽然航线较为安全,可该有的防护,卢灿一丝一毫不敢放松。 好在这艘船上,安全设施很完善,当初美国佬造船时,就考虑到周游世界的安全问题,船上甚至还有四枚固定式“海麻雀”导弹——这些都有安全备案的。 远洋号游艇在直布罗陀逗留了两天,补给完毕,带着六名船员,六名安保,开始漫长的远航。 他们出发的时刻,卢灿刚刚抵达圣地亚哥。 这座城市即将进入夏季(10月至次年3月),温煦的气候,让温碧璃迅速喜爱上这座看起来有些破旧但古朴的城市。 卢灿居住的地方,选择在圣卢西亚山大酒店。这座五星级酒店,正门对着奥希金斯大街,后面的小门则直通圣卢西亚山。 在这里住了一夜,心急的阿尔达汗带着他的两名菲律宾女友(别奇怪,他有缅甸居民身份,原则上可以娶四位妻子的),和丹拓他们一大早就包租一艘船,前往克鲁索岛。 卢灿则陪着温碧璃,一点点品味这座美丽的南美城市。 圣卢西亚山高二百多米,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盘旋而上,直通山顶。两人手牵着手,沿着山道一路向上。满山都是茎干肥硕、形态各异的仙人掌,色彩艳丽的花草点缀其间。 山腰有一处石泉,泉水缓缓从造型优美的石雕顽童怀抱的罐子中流淌出来,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中形成一潭碧水,这就是有名的“圣泉湖”。 山顶上有古希腊雅典式的白石门廊,门廊两侧是古朴、苍劲的巨型壁画。山岗上的古堡、雉堞和铜炮迄今保存完好,这是西班牙人进入南美时修建的第一座炮台。 此时已经进入圣地亚哥旅游旺季,上山的游客很多,沿着上山小径两侧,很多当地人用皮布摆设着大大小小的摊位,向游客兜售各种旅游纪念品,山顶上同样如此。 温碧璃如同一只欢快的黄鹂鸟,拎着裙角穿行在众多的摊位中间,时不时蹲身挑出一件问问价钱。尽管语言不通,可那份欢快让很多摊主都对这位姑娘印象非常好。 “欸,阿灿,快来看,这是什么?”拿起摊位上一块如同船桨形状的木块,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各种花纹,好奇的举了举,向卢灿问道。 卢灿接过来看了看,这件很明显是工艺品,有长翅两头人——有钩喙、大眼、头两侧长角的两足动物;有螺纹、小船、蜥蜴、蛙、鱼、龟等幻想之物和真实之物。 “这是朗戈朗戈,复活节岛上的象形文字,很有意思的纪念品呢,可以买一点带回香江。”他与温碧璃一起蹲下来,眼前这摊位,不大,摆放着六件朗戈朗戈工艺品,有船桨形,有圆木形,也有板型。另外还摆放着几件皮货——智利的皮货也是特产之一。 摊主是一位典型的印欧混血种人,白肤、卷发,黑色眼睛,英语不怎么流利,只能通过手势和往外蹦的单词来猜测。 “你家有朗戈朗戈的实物吗?” 上帝保证,卢灿问这句话,不过是看到他摊位上有几件这种东西,是人工雕刻的,所以才随口问出来,真心没有什么期待。 目前世界收藏的朗戈朗戈木板,明确记录的只有二十三块,分别保存在伦敦、柏林、维也纳、华盛顿、火奴鲁鲁、圣地亚哥、彼得堡的博物馆里。 对方给出的答案,让他嗔目结舌! “你想要?!有!” 这可能吗? 正文 第450章 智利青金 南太平洋中的复活节岛,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小岛。 这座小岛上,除了平原、火山外,甚至连高三米的树木都没有。 这岛的文明起源,至今仍众说纷纭。在岛上有三百五十处石造祭坛,及一千多尊巨石人像。这些石像,有些高达二十米,而最小的一尊,也有三米多高。 这些石像干什么用的?岛上的文明为什么突然中断?还有一点最为重要的是,岛上的“朗戈朗戈”文字,究竟表达什么意思? 一百多年来世界许多学者为破译它倾注了毕生精力,但一直没有人能破译。 匈牙利语言学家海维申,多年研究后,1975年,他在法国科学院作了一次震惊科学界的报告——复活节岛文字与古印度河谷文字,有着惊人的相似。他在报告中列出175个文字符号,两者完全契合。 看似谜团揭开,可是…… 海维申自己也无法解释,古印度河谷文字则早在公元前2500年成熟,湮灭的时间为公元前一千五百年,而复活节岛文字存在于19世纪中叶,两者相聚四千年…… 最让人失望的是,按照古印度河谷文字翻译出来的复活岛朗戈朗戈,结果凌乱了——意思乱七八糟,根本不是通顺的语句。 泰堤岛主教佐山很重视朗戈朗戈,认为这是在太平洋诸岛所见到的第一种文字遗迹,其符号与古埃及文相似。 从木质材料看,它源于小亚细亚半岛的原材料篆刻;从写法看,它属于南美安第斯山地区的左起一行右起一行的回转书写法系统。 这两者怎么看都与封闭的复活节岛没什么关系? 奥地利考古学家盖利登声称,复活节岛古文字与古代中国的象形文字颇为相像,可是在1951年,他又语出惊人的说道——苏门达腊岛民装饰品上鸟的形象与朗戈朗戈上的很相像。 法国教授缅特罗坚持朗戈朗戈文与巴拿马的印第安人、古那人有密切的关系…… 各国学者的众说纷纭,让这种怪异的文字享誉世界,它也成为太平洋岛屿文化的典型代表。 既然是一种木刻文字,那朗戈朗戈为什么如此稀少呢? 这中间牵扯到欧洲十八世纪的“宗教异端裁判所”。 宗教裁判所是十三到十九世纪,非常活跃的天主教会侦察和审判异端的机构,最著名的案例当属于伽利略和哥白尼案件,他们对异端学说极其排斥。而欧洲宗教裁判所中,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历史又教其他国家更悠久。 十七世纪末,西班牙人来到南美,将天主教义一道带来。 随后,复活节岛被发现,这些可有朗戈朗戈文的木简也被发现,虽然有些宗教人士认为这是一种文明,应该保护,譬如法国传教士厄仁.艾依罗、西班牙主教艾特佳,可是,岛上怪异的石像以及随之盛行的“天外文明”,让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将复活节岛上所有的一切,都判定为“异端”,许多收集上来的朗戈朗戈木简被付之一炬。 更让人可惜的是,岛上原本有些认识并书写这种文字的人们,在一次天花灾难中,死得干干净净。 因此,这种朗戈朗戈木简,已经成为一种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每一片都弥足珍贵。 眼前这位,竟然一脸认真的告诉自己——他真的有“朗戈朗戈”! 卢灿像是吃了苍蝇,我真的那么傻缺吗? 这种感觉像极了三十年后在潘家园问一位小商贩,他一本正经的告诉你,“我家真的有汝窑的瓷器,你要不要?” 笑着站直身子,卢灿指指身后不远的丁一忠和阿木,“我可是有保镖的哦,你要是骗我,可别怪直接去你们的商务部申诉,拆了你的摊位!” 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语气却是非常严厉。 这位三十来岁的摊主,朝他身后看看,又看看卢灿,似乎在掂量他话语的份量。许久,这家伙竟然又说道,“我确实有真品,不过我需要美金,不要该死的比索和埃斯库多。” 卢灿没理睬他,这么拙劣的骗人手段,能骗到自己? 不过,对方的提醒,让卢灿想起一件事——智利的货币贬值。 比索和埃尔库多都是智利的货币。 八十年代之前,智利的货币就是一团糟,几年前发行比索,几年后又更换为埃斯库多(一种货币名称,以葡萄牙及其殖民地发行为主,智利曾经被葡萄牙殖民过),有时又实行双货币制。 1975年8月两货币汇率再度合并,可是同年9月智利再度发行新货币比索,以1:1000的比率收回埃斯库多,新的官方汇率为1美元兑6.4比索。 看起来比索很值钱,可是不到五年时间,汇率跌至1美元兑39比索,现在嘛,已经跌至1美元兑55比索。 汇率有涨幅很正常,可是,智利比索的跌幅看不见底啊,卢灿记得最终会跌破1美元兑600比索。 嗯?卢灿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个淘金的好办法。 不行,回到宾馆后,得要和英国的康丁联系一下,他已经成立了一家资本为一千万英镑的中等期货交易公司,让他关注南美洲的货币跌幅。 赶紧把这件事和身边的温碧璃说说,免得到时候自己给忘了。 温碧璃在这家摊位上,将六块朗戈朗戈木简工艺品全部打包,十美元。卢灿帮她拎着小布包,不过,两人并没有离开,温碧璃又看中隔壁摊位——青金石饰品摊位。 那位出售朗戈朗戈木简的摊主,眼神闪烁,始终盯在卢灿身上,可惜,卢灿不搭理他。 在心底,卢灿将他判定为“骗子”! “阿灿,帮我看看,好漂亮!”温碧璃选了半天,最终挑选出一串青金石手链,央求卢灿帮他鉴定。 其实纳徳轩珠宝也有青金石类饰品,不过大多当成辅助用品,譬如项链的隔珠、手链的隔片、成套玉石饰品的搭配件,真正以青金石为主打的首饰很少。 这串青金石手链一上手,卢灿就轻轻咦了一声。 在他的印象中,旅游区的工艺品,假货居多,可是这一件手链入手冰凉,手指搓了两下直径约零点六公分的小珠粒,竟然有颗粒感。 难不成是真品? 将这串手链对着日光照了照,颜色为紫蓝色,内有金星闪烁,这是含铜的表现。 这竟然是真品,而且算得上极品青金! 一块极品青金,需要具备三大特质:首先为色,蓝色调必须浓艳、颜色正、分布均匀均;其次为质,地应致密、细腻,没有裂纹,也没有白石线或白斑的青金石为上品;第三为星,也就是内部闪光的物质,以含金者为上,铜者次之,黄铁最次。 这串手链所用的青金石,颜色非常浓艳,其内部闪光元素虽然只是铜质,可卢灿逐一鉴定之后,六十四颗珠子没有一颗有裂纹和白斑, 这真正颠覆他的三观——旅游区竟然出售如此高品质的工艺品? 怎么想也不对劲啊! 卢灿拿着这串手链,走近摊位,仔细看看这家摊位。 摊主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当地人,皮肤黝黑,坐在小矮凳上,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卢灿手中的手链。 卢灿将手链交给温碧璃,“我家阿璃还真有眼光,东西不错。” 他顺势蹲到摊位面前,帆布单上摆放着七八十件青金石饰品,他用手扒拉两件,心底明白过来。这摊位上的货色,还真很一般,温碧璃和自己的穿着,让摊主把压箱底货色拿出来,估计是想要卖个好价钱。 得到卢灿的肯定,温碧璃立即和这位摊主谈起价格,可惜,这位老者连英语都听不懂,咿咿呀呀的说不明白。 “他说要一万比索,如果用美金的话,两百美金就可以的。”嗯?帮忙翻译的是刚才出手朗戈朗戈木简的摊主,他的英文很一般,可毕竟还懂得一些。 青金石属于佛教七宝之一,青金石色是藏传佛教中药师佛的身色,信仰佛教的人非常喜欢青金石饰品;在古希腊、古罗马,佩戴青金石被认为是富有的标志。 青金石的颜色以蓝色为基色,而在中国民间中,蓝色正是一种希望之色,它不仅具有诗一般的梦境,同时它还是一种“平和、祥瑞和善良”的象征。 因此,青金石在东西方都有庞大的消费市场。 这串手链算是小极品,两百美金的价格,放在香江拿不下来。 智利盛产青金石,可是智利的青金石品质一般,即便是智利中部科金博省的安第斯山脉的产区,其青金石的质量,在国际上依旧达不到玉石级别,只能算是青金石三/级晶(青金石的级别划分中较为低档的一种)。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这串手链的青金石,妥妥的宝石级别。 在那位摊主的帮忙下,温碧璃和老者开始了讨价还价,最终一百八十美金,拿下这串手链。 “能帮我问问,类似的青金石饰品还有吗?”帮温碧璃付过款后,卢灿笑着对“翻译”说道。 那位摊主和老者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子,老者从座椅旁边的包中,再度拿出三个木匣子,里面盛放着手串、项链、手镯、戒子,一共六件。 卢灿一一鉴定后,估摸这几件饰品,应该源自同一块青金石,品质差别不大。 自己算是捡漏了,这些饰品如果运回欧洲或者香江,价格最少要往上翻五倍。 最终,温碧璃再度展开还价技巧,以一千五百美金的价格,将这六件小极品青金石饰品收入囊中。 卢灿又问了问那位摊主,类似品级的青金石原石还有没有,结果让他有些小失望——这块青金石还是摊主年轻时在科金博省当矿工时留下的好货色,大批量供应,那是不可能的。 “谢谢!” 收获满满,卢灿也就没将那位“骗子摊主”刚才的行为放在心上,牵着温碧璃的手,礼貌的和他告别。 “请……等等!” 见卢灿俩人带着两保镖准备离开,那位朗戈朗戈木简的摊主急了,连忙出声。 “我真的有真品朗戈朗戈木简,您可以随我去我家看看吗?就在山下,不会耽误您多长时间!” “要不?我们路过的时候去看看?”温碧璃感恩他刚才的帮忙,摇摇卢灿的手臂。 “那行,就去看看!”卢灿对那位摊主点点头。 正文 第451章 是真品吗? 卢灿带着美女闲逛圣卢西亚山时,香江已经深夜。 可是,虎园博物馆第一修复室灯火通明,福伯、蒋复聪、张博驹、李林灿、卢嘉锡、邢师傅等七八人,眼睛紧紧盯着工作台前两位老者的一举一动。 其中一位是墨博轩的修复大师张鼎辰,另一位老者同样六十出头,长髯飘飘。此刻他的眉头紧缩,手指在面前一幅长卷上轻轻滑过,时不时和张鼎辰两人私语几句。 此人台岛的海派书籍修复大师张志清,他是台北故宫的御用修复专家。 卢灿安排人从意大利送回来的这幅萧子云飞白书法作品《黄庭经》,实在是太珍贵了,张鼎辰第一时间就被请来,可是,他对于字迹浸染的修复,有些没底——他是店伙计出生,书法素养不够,不敢模拟书法的走向和笔势,对浸染部分进行切边补绢。 李林灿亲自回到台北,这不,请来台岛字画修复第一人张志清,连带着,闻讯的蒋复璁也匆匆赶到虎园,亲眼目睹这幅传说中的字幅。 张志清为什么这么牛?这得要从他的师门说起。 张志清的师祖为清末大家赵之谦。 赵之谦之牛,有口皆碑。在书画上,他是“海上画派”的先驱人物,其以书、印入画所开创的金石画风,对近代写意花卉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书法上,他是清代碑学理论的最有力实践者,其魏碑体书风的形成,实得碑派技法体系进一步趋向完善,从而成为有清一代第一位在正、行、篆、隶诸体上真正全面学碑的典范;在篆刻上,他在前人的基础上广为取法,融会贯通,以“印外求印”的手段,创造性地继承了邓石如以来“印从书出”的创作模式;在修复上,实现了“以古补古,修形就势”的独特的海派修复技艺。 所谓以古补古,修形就势,就是对残缺的字画进行完整的复制和修补,所用材料同样需要是古品,而且他敢于添笔! 这就需要深厚的字画功底做基础。 因此,赵之谦一门,在学习修复的过程中,必须先学字画,等到字画有相当的功底后,才能上手学修复。 张志清本人就是书法大家,他的师傅,就是赵之谦的第三子赵荣膺。 单论字画的诸多修复小技巧,也许他比不上张鼎辰,但如果是字画的残缺修复,张鼎辰还真的只能给他打下手。 修复室内静悄悄,大家都在看着这两位大师的审定。 许久,张志清才松开手,和张鼎辰两人合力,将这幅长达四米多的字幅重新卷起。 “志清,能修复吗,染色的部分?”蒋复聪老爷子比其他人更着急,抢先问道。大家的眼光瞬间都落在他身上。 张志清神色有些迟疑,揪着长胡子,迟疑片刻说道:“老院长,这幅画……我的把握只有六成。切边补绢不难,难就难在飞白中的丝缺(飞白体比划中的细小间隙)也被染色。” “这样啊……”蒋复聪有些灰心。 这还真的不能责怪张志清水平不行,谁让飞白体偏偏有这种“夹白”特性呢?这种夹白一旦染色,真的难以辨别。 只能这样了? 所有人都很遗憾,多好的一幅藏品,偏偏被雨水打湿,染坏了近四成的字。 似乎不忍见大家失望,张志清又冒出一句,“我的飞白体功底不够,很难推断萧子云的笔势,即便有剩余的六成完好的字体,也不行。不过……” 他的目光落在张博驹的身上,“如果我的大师兄庞玉敏能来,他的飞白体功底深厚,和我、张鼎辰师傅三人之力,应该有八成把握。” 庞玉敏是谁? 赵之谦长子赵容锡的大弟子,今年已经八十,更主要的是他在内陆,生死不知。 张博驹与庞玉敏是同一时代的人物,又是内陆过来的,所以,张志清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修复圣手?”张博驹老爷子手掌搓了搓,他也不是很清楚庞玉敏现在还在不在世——京沪距离还是很遥远的。 这个绰号还是庞玉敏在民/国时期闯下的。 “大家都幸苦了,早点休息吧。”卢嘉锡站起身笑眯眯的招呼,“庞玉敏师傅是吧?我明天去新华香江社那边打听打听,如果还在世,我想办法。” 第二天,卢嘉锡派人去打听,庞老依旧在世。 一幅珍品画作,两岸/三地联手修复,也算创出一段佳话。 ……………… 这位兜售朗戈朗戈木简的摊主,名叫胡安.何塞.莫林纳.伊格纳西奥。这是智利姓名中,最常规的双名双姓组合。 也就是说,胡安与何塞都是他的名,而莫林纳是他的祖姓,伊格纳西奥是他的父姓。莫林纳的姓氏源于西班牙南部地区,这表明他的祖先来自于那里,所以才有这一身混血特征。 在智利,男人叫胡安、女人叫玛利亚的非常多,大街上喊一嗓子,半条街都会答应。 胡安.何塞说得很有趣,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热情,为人还不错。 这让卢灿对稍后的货品多了一丝期待。 他的家在山脚的一个叫诺塔诺的小镇子上——智利的首都圣地亚哥就是由诸多的小镇子组合而成。 家境不算宽裕,一家七口人挤在一栋平房小院子中。 卢灿和温碧璃赶到这里是,刚好看见胡安的父亲,正在院子中雕琢朗戈朗戈木简。墙边还有不少阴干的樱桃木,这就是原材料。 见儿子带来远方的客人,胡安父亲的脸色原本还不错,不过当胡安和他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之后,老头子的脸色立即变得阴沉,看卢灿和温碧璃的眼色也变得非常眼力。 听不懂,看得明白啊!这老头怕是不乐意出手呢。 两人很快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起来,卢灿听起口音,很像西班牙语,可惜,西班牙语他同样不懂,想要插话都没办法。 似乎胡安的说法得到家人的一致支持,胡安的母亲,一位印欧混血老太太,拉着儿子的手,帮衬他数落丈夫。胡安的妻子抱着婴儿拉着一个男孩,站在台阶上不说话,不过看其神色,也是支持丈夫的。 呃?自己上门买东西,结果弄得人家一场大混战! 卢灿对温碧璃撇撇嘴,这情况是真没想到的。 难不成,他家的朗戈朗戈木简,是真的? 吵架的结果是老头子气哼哼的扔下手中的活计,扭头回屋了。 “胡安,如果你父亲不愿意的话,我就见识见识,买卖……就算了吧。”卢灿也不愿意现在就给他们一定要买的承诺——真假未知呢。 “好的,我稍后就拿出来,您看看!” 胡安笑着对两人点点头,让媳妇端来两张椅子,然后指指屋内,“我父亲的脾气不太好,您二位别介意。你看看,我家房子需要改建,可是该死的经济危机,让我失业两年多,只能出让祖父流传下来的朗戈朗戈木简。” 他摇了摇头,“可是他竟然不同意?上帝,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按照他的意思去办。” 卢灿耸耸肩,示意买不买无所谓。 朗戈朗戈有名气,能收到固然好,能增加虎园博物馆的世界范围内的文化影响,如果收不到……那玩意本来就是个木头雕刻品,你说它到底有多珍贵,还真不好说——有些类似于“少数民族”被截断的文字载体。相比中国的甲骨文、钟鼎文,埃及的楔形文字壁画、古巴比伦岩画,它的价值肯定要差一大截。 胡安的母亲很快从家中拿出一个羊皮口袋,很随意的将其放在卢灿面前的地上。 “我可以看看?”卢灿对口袋伸伸手,问胡安。 胡安打开口袋,将里面的木简拿出来,一块、两块……一共六块,两大四小,不对,是三块,那四小块是一块长条形的木简断成四截。 东西还是挺有意思的,卢灿拿起一块圆木形状的。一入手便让他吃了一惊——这玩意有可能是真的! 卢灿不认识朗戈朗戈,但是他认识木材啊! 这根圆木是红胡桃木。 胡桃木产地很广,美洲、欧洲东南部、亚洲东部都有产出。材质硬,结构细、均匀,耐腐,韧性好,耐磨性好,干缩性小,因此胡桃木的心材,做家具很有受欢迎。 这种木材的纹线呈波浪状,间或带有少数细条或浅暗色的细划线,部分管孔含深色树胶,不难辨认。 常规的胡桃木存放百年也不过是红褐色,但这块木材的颜色已经变成紫褐色,而且圆木的两端,已有粉化状,这同样是历史悠久证明——木材风化了。 这根长只有两尺、直径十公分的圆木,四周刻满了一行行的图案,有的像蝎子,有的像青蛙,有的像一个人在舞蹈,还有的像两人对舞,鱼虾等形象的图案更多。 卢灿数了数,每一行有九个图案,一共有十三行,那就是一百多图案了。 看其镌刻的印痕,怎么也有八百到一千年的历史。 不像假货啊? 难道,这真的就是闻名遐迩的朗戈朗戈? 将手中的这块圆木递给好奇的温碧璃,卢灿又拿起另一块船桨形状的木简。 同样是胡桃木,很多字形与刚才那件一模一样,这一件上面篆刻的文字要少很多,大约有四五十字。 第三块零散的,卢灿没再拿起来,而是将它们拼成一块长约两尺多的木板。 这块木板厚度在一寸左右,同样是胡桃木,这上面的字迹最多,差不多有两百字左右,很像一篇文章。 卢灿彻底疑惑了,不是说朗戈朗戈木简很少吗? 眼前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抬头疑惑的看看胡安,“方便告诉我,您的家族怎么获得这些东西的?” 正文 第452章 冲突乍起 胡安的曾祖是一名传教士,十九世纪下半叶来到安第斯山脉定居。他曾经是泰堤岛主教佐山.希罗的助手,有幸接触过朗戈朗戈。 十九世纪时,太平洋上的那些岛民,对一手持《圣经》一手持稻米的传教士,很有好感。一次偶然机会,胡安的曾祖,获赠五块朗戈朗戈木简。两块被他的曾祖献给当时的西班牙文字研究学者萨尔瓦多马达里亚加,剩下的三块中,有一块在运输途中被摔裂,另两块完好,都在卢灿的面前。 最终,卢灿用两千美金收下那根圆木棒。 这东西如同甲骨文的龙骨一样,你说它值多少钱?还真没法衡量。他也只是抱着增加特色藏品种类的心思,给虎园博物馆添点底蕴。 收获不错。 将家传烂木棒卖出两千美金,折合比索拾万,胡安的心情也不错。所以当卢灿询问他圣地亚哥什么地方出售青金石原材料时,他殷勤的表示,亲自带他们去。 卢灿准备从智利采购一批青金石原石带回香江。 是的,智利的青金石一般,但并不意味着没有极品。刚才在与山顶的那位卖青金石饰品的老者闲聊中,卢灿得知,现在智利的青金原石的价位非常便宜,即便是上等品,也只需要伍三到五千美元一吨。 嗯,这里简单说说青金石原石的分级。 有人将青金石分为老料和新料,其实这种说法不准确,唔,也不科学。 青金石的原石,根据色调、质地、油润性等表现,可以分为五个级别。 最好的自然极品帝王青(类似于翡翠中的玻璃种),无金无白纯青。卢灿和温碧璃购买的只能算是小极品——那些饰品中色值达到,可其中还是含有一定金色。 金即青金石中的铜或者黄铁,白即方解石。 第二种为少金无白深青,被成为上等品。 第三种为一级晶,少金少白,能达到80%以上纯净的深青色。 第四种为二级晶,多金有白色泽偏浅。 最后一种自然是最次的三/级晶,有些类似于狗/屎地马牙种翡翠,没什么价值。 这五个级别中,上等品的青金石原石,完全算得上玉石级别。 卢灿购置一批青金石回去干嘛? 当然是供纳徳轩珠宝选用,剩下的边角料同样有用处——青金石是润馨瓷厂研制青花色料的绝佳选择。 纳徳轩珠宝雕琢所剩下的各种边角料,都被送往润馨,在这里会被打成极其细小的粉末,混合在颜料中。这些玉石粉末彩料,让润馨瓷器在色彩上明显优于同类品。 这种互补,是卢灿最开始万没想到的。 其实,最好的青金石来自于阿富汗的莫丹富尔矿区,另外,阿富汗的吉安达克矿区的品质也能够达到玉石级别。 可惜,阿富汗战火连绵,青金石原石的进出口非常困难。 这也是纳徳轩为什么从未将青金石饰品辟成专门种类的原因之一,至于另一个原因则是青金石的档次不够——青金石一直是中档宝石,很难跻身翡翠、钻石等高档宝石这一级别。 在圣卢西亚山大酒店请胡安吃了顿午餐,下午,他带着卢灿几人前往扎拉罗镇,这里是科亚瓦亚矿务公司——智利最大的铜矿开采商的总部所在地 说起来让人摇头,智利的青金石,其实是智利铜矿的伴生矿。南北向一千六百公里长的安第斯山铜矿带上,青金石矿产在智利所有矿产中,只能屈居第八位。 第一的当然是铜矿,占世界储量的百分之三十,妥妥的世界第一铜矿大国,接下来分别是铜矿的伴生矿钼、铼、硒、碲、锂、硼,最后才是青金石。 可以说,智利这个南美小国,能够在后世有着不错的经济收入,能并称为南美ABC(阿根廷、古巴、智利的合称),纯粹靠的是资源买卖。 上天如此眷顾他们!没有身后的那座巍峨的安第斯山脉,他们什么都不是! 科亚瓦亚矿务公司是英、美及智利三个国家合资的一家矿物开发公司,实力雄厚。 当前台接待听说卢灿一行是来采购青金石的,顿时态度变得很无所谓——排名第八的青金石销售,从来不是该公司的销售主业。销售部也只是派出一名很普通的销售人员来接待,这还是看在卢灿一行来自遥远东方的缘故。 这位二十来岁满脸青春痘的智利当地小伙子,眼光更多的落在温碧璃的身上,也许,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靓丽的东方美女。 “嗨!”胡安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是不是可以带我们去青金石库房去看看?” 那位名叫阿尔弗雷多莫雷诺查尔梅的小伙子,有些羞涩。他挠挠头,有些尴尬,“您……几位需要购买多大的量?还需要去库房吗?” 这话问得,一看就是新人——开饭店的还担心客人吃得多? “我只要上等品。”卢灿开口接过话头,“当然,我更喜欢极品料,有多少极品料的库存,我可以收购……” 卢灿的金钱攻势并不奏效,没等他说完,阿尔弗雷多连连摇头,“不可能的,我们的极品料都供应给安德鲁外贸公司。即便是上等品,我也只能卖给你很小一部分。” 是的,好货不愁卖。青金石虽然是中档宝石,但它的极品料同样是一种稀缺资源。 智利的青金石原石,每年的产量在五百吨左右,其中上等品和极品料,也不过一两吨而已,这种矿产并不缺客户,像卢灿这种冒然上门的客户,没有关系,很难弄到极品好料。 有种入宝山空手回的小失望。 胡安的眼睛眨眨,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是很清楚眼前年轻人的身份,可是,能带保镖、住在圣卢西亚山大酒店,开口就要将极品料包圆,这种人的身份,差不了。 他隐隐感觉到,这或许是自己的一次机会,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 前往仓库的途中,胡安主动和卢灿说起几句。卢灿很快笑着从温碧璃的手包中,掏出一沓比索,递给他。 是的,他主动承担帮卢灿购买青金石原料的任务。 卢灿乐得如此,大不了稍后给胡安包一个大红包,算他今天的劳务费。 胡安也没避讳卢灿,从这叠比索中,抽出一张数额为两千的钞票,和那位阿尔弗雷多小声嘀咕几句后,迅速塞进对方的口袋。 在阿尔弗雷多去库房做入库登记时,他小声告诉卢灿,“两块,每块不超过十公斤的极品料,可以混在上等品中,一起出库。不过,出库后再补给他一万比索。” 这种受贿行为,无处不在,对胡安的办事效率,卢灿很是赞赏。 这是个人才,可惜的是自己在智利并没与投资,否则倒是可以让他帮忙跑跑腿什么的。 卢灿几人在阿尔弗雷多带领下,进入青金石原石H3库房,因为产量并不大,上等品和极品是共用这间库房的。 库房有篮球馆大小,里面小料成堆,大料单放,白炽灯的照射下,一片朦胧蓝色,其间还夹杂着金星闪耀,非常迷人。 这里已经有一拨人在挑选,见卢灿他们进来,那几位的话声骤然停了下来,眼神狐疑。当头的一位,年纪也不大,应该是科亚瓦亚矿务公司的销售人员,他朝这边喊了一句。阿尔弗雷多同样回复一句,两人的说话像吵架。 “阿尔弗雷多似乎触犯禁忌了,他被对方责怪,为什么在上一批客户没有挑选完毕,就带着新客户进来?阿尔弗雷多为自己辩解,自己带来的客户只挑选上等品,不影响他们挑选极品料。”胡安在旁边为卢灿和温碧璃翻译。 这两位科亚瓦亚的工作人员,很快便意识到,在两拨客户面前争吵不太像话。可是,这一不太友好的开局,让库房中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卢灿没理会这些,库房中还有上千块青金石原石需要自己挑选呢。 沿着脚边的这条线往前看,他有些失望。 智利的青金石呈页岩形态的比较多,这与安第斯火山及环太平洋地震带有很大关系。然而,这种页岩状的青金石,不可避免的夹杂大量的石英晶体,以及一簇簇的方解石晶体,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石筋。这种青金石原石,即便蓝色达到上等品,在用途上,也很只能雕刻珠串、戒面之类的,至于大件,譬如雕塑之类的,那就别想了。 他见过无数极品翡翠、极品鸽血红宝石,其它的玉类也没少接触,眼光高了,看眼前这些被誉为“上等品”的青金石,自然有些难以入眼。 因此他的挑选动作很快,胡安、丁一忠还有阿木三人跟在后面,他相中哪块,这三人马上将其翻出来。 等卢灿将左边存放的近两吨青金石上等品全部挑完,也不过花费一个小时,一共挑出十七块大料(五公斤以上),二十二块中小料。 抬头看看右侧的一吨左右的极品料,那里的料子明显要比这边更好,色泽更浓郁。心痒痒,对胡安说道,“帮忙问问,我能过去看看吗?” 阿尔弗雷多有些为难,不过,卢灿挑出不少料子,算是他入职这家公司以来的第一个大客户,他还想着维护呢。 更何况刚才自己还私下接了对方的钞票,答应给他找两块极品料呢。 他答应过去问问,不过他还是让卢灿保证,只是去看看,想要那两块极品料,必须等那波人离开才行。 卢灿点点头,他这才蹑手蹑脚的凑过去,找刚才那位吵架的同事商量。 两人嘀嘀咕咕半晌,那位同事似乎不乐意,阿尔弗雷多拽着衣袖苦求。 孰料,他们的话被那帮客户中的一位听见。 这位四十来岁的卷发男,一看就是个暴脾气,直接蛮横的挥挥手,大声呵斥道,“我不同意!滚远点!想要看,拣点我们剩下的垃圾。” 如果仅仅对科亚瓦亚公司员工发脾气,卢灿无所谓,可是,这家伙嚣张的直接冲着卢灿点点手指,用美语轻蔑的说道,“东方人也配玩宝石?滚回去!” 靠?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东方人玩宝石的时候,你的祖先还在树上荡来荡去呢!” 卢灿直接用英语怼了回去,呈述的是事实。 呃?温碧璃没想到卢灿竟然来了这么一句,直接笑喷了。 正文 第453章 吊打美佬 不仅温碧璃笑,大家都在哈哈大笑,卢灿说的不是他们。 南美洲的历史很悠久,秘鲁文明、印加文明在不同的阶段闪耀过光芒。 这家伙说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不出意外,是纽约客。 纽约有历史吗?还真没有! 北美洲除了北回归线以南的墨西哥,拥有玛雅文明及阿兹特克帝国文明外,一片荒芜。故此,卢灿这边的几位,笑得很开心,包括刚才挨骂的阿尔弗雷多。 那位骂人者脸色憋得通红,向前冲出两步想要过来,丁一忠和阿木一前一后,很专业的将他堵住,阿木的脚步斜着向外,提防他的同伙。 带美女,有保镖,这位年轻的东方人怎么看都不是那么简单。那些美国客商中,有两位很有眼力劲的拉住想要爆发的中年人。 其中一位同伴,眼睛从卢灿身上扫过,冷冷的说道,“年轻人,嘴巴闭得紧有好处!” 大家都是从纽约来的,刚才卢灿的那句回复,同样将他们一起扫进去,这家伙心底也非常不痛快,言语虽然是劝诫,可隐隐有一丝威胁的味道。 卢灿的眉头挑了挑,拱拱手,同样回复一句,“谢谢赐教!不过,我觉得这句话送给你的朋友,更合适。” 这件事原本就是对方的错,他可不想缩回去。 气氛有点僵,至于说过去看极品料,更不可能了。 见自己的客户冲突,阿尔弗雷多连忙回到胡安身边,低声劝说,让他帮忙平息。 “那怎么行?这是那暴发户恶言在先!我们可以控诉他地域歧视。亚洲怎么了?亚洲人不能玩珠宝吗?”正是表现的时候,胡安哪肯?梗着脖子,大声嚷嚷起来,替卢灿叫屈。 南美人和美国人从来尿不到一壶,虽然现任智利总统皮诺切特甘愿当美国佬的小弟(1973年9月13日,智利的陆军总司令皮诺切特发动政/变,推翻了民选的总统阿连德。因为阿连德是社会党,要在智利搞社会主义。在美国后院搞社会主义?美国是不允许的,所以CIA参与并支持推翻阿连德的政变),可是智利人民不是这么想,在他们眼中,美国佬依旧趾高气扬,嚣张跋扈——这种印象来自于拉美广泛的左倾运动,影响深远。 “你想怎样?刚才你的那番话,同样也是歧视!”还是刚才插话的那位,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卢灿的身上。很明显,他是这拨美国客商的头头,不过,此时他的语气已经弱下去几分。 道歉?卢灿没这想法,且不说这帮美国客商会不会道歉,即便是道歉能解决什么问题? 东方积弱已久,若非有东瀛和后来的中国经济上的崛起,欧美人对亚洲的看法会更恶劣。卢灿不认为这种形式上的道歉,有什么实质意义。 不过,该有的教训必须要给。 卢灿的目光落在他们三人所选择的那堆极品青金石原石上。一共也只有七块,每一块的重量大约在四五公斤左右。最上面一块,大约有四五公斤,通体湛蓝,无金无白,品质非常好,妥妥的帝王青。 有主意了! “看来你们三位也是做珠宝生意的,巧了,我也是珠宝商。” “我们还是按行规说话吧。”卢灿指了指他们选择的极品料,然后又指了指自己选择的十多块大料以及一堆小料,说道,“今天我们就来赌一把,谁输了谁道歉,并且将选购的青金石,送给对方作为补偿。” 青金石也能赌? 能! 青金石矿和青金石不是同一概念。 我们佩戴在手腕上的,那是加工后的青金石。 青金石原石则属于矿脉带开采出来的碎石,也就是青金石矿。它不是单一矿物,是主要由青金石构成的多矿集合体,即便是品质最好的阿富汗矿区,青金石的成份含量最多也就25%,其它成份为黄铁矿、方解石、蓝纹石、蓝方石,同时含有少量辉石、云母、角闪石,以及透辉石、顽辉石、黝方石等等。 你说这种混杂在一起的青金石原石,能不能赌? 肯定能赌!只不过,它的赌性没有翡翠原石那么大而已。 赌青金石原石,最通常的赌法就是赌色,也有赌金或者赌白的,相对较少。 这一建议顿时让仓库内安静下来。 算不得豪赌,智利青金石原石采购价不贵,上等品的价格也就在每吨四千美元,极品料的价格也就在三万到四万美元每吨左右。 虽然对方的品质高,但卢灿选择的原石重量大,价值基本持平,大约在一千美元左右。 大家不要把原料价格和成品价格混淆,两者差距十万八千里。举个例子,上等的金刚菩提每一串最少需要三百,可是这金刚菩提子的收货价是多少?缅甸收货上等品一百元一公斤,一公斤至少能穿五十二串。嘿嘿,这其中的利润,想去吧! “一言为定!” 那位暴脾气惹事者,平举手臂,用手指点点卢灿,抢先答道。在他看来,卢灿的决定愚蠢无比啊。 卢灿嘴角带出一丝讥笑,没理会他,而是盯着对方的带头人。 那位插话的卷发男子,同样在四十岁左右,狐疑的看看卢灿,又看看卢灿选择的那堆青金石原石。他看出来卢灿应该是个玉石选购方面的天才,否则不会一个小时时间内选购出如此多的原材料。 可是,这也太自傲了吧! 约翰尼.卡什眉头皱了皱,感觉有些蹊跷。 他是美国拉威尔饰品公司的采购主管,拉威尔公司虽然实力一般,但在青金石、碧玺以及水晶等时尚饰品方面,颇有影响力。 自己几人既然是采购人员,自然对这些宝石的理解相当到位,更何况准备作为赌注的那些极品料,基本都已经看过,其中品质好坏都很清楚。 对方还敢提这种赌注?究竟是自信还是狂妄? 约翰尼无法判断,他的目光落到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同伴身上,“乔恩,你的意见呢?” 乔恩看了眼同伴克里,心底有些抱怨这家伙太能惹事,可此时还真的没法退让——对方的条件直接将己方逼到墙角。 点点头,“干吧!我就不相信这个年轻的东方人是个巫师!他能变出更出色的石头?” 想来想去,约翰尼也不觉得对方能搞什么鬼?抬抬头,将科亚瓦亚公司的两名销售人员招过来,“你们做见证人,帮我们双方拟定一份协议,赌色!” 约翰尼很精明,担心卢灿提出赌金或者赌白这种偏门的赌法,他早早确定最有把握的赌斗方式。 陪同他们的那位工作人员,连忙点头,而阿尔弗雷多则担心的看看卢灿。卢灿是他的客户,多少有点一体的感觉。 “行!就赌色!”卢灿朝对方点点头,示意他去准备。 很快,赌注协议成立,科瓦亚瓦的两位销售做公证人,稍后他们将负责切石。在赌斗之前,双方都将手头所购买的原料,完成交易,交付给这两位看管。 阿尔弗雷多又搬来一台公司常备的色值检测仪,作为稍后切开后的色值检测工具——纯色到了极致,单纯靠肉眼很难分辨。 “赌斗时间为二十分钟,蓝色色值高者胜出!”另一位工作人员挥动手臂,向下挥动,“现…在……开始!” 一场突如其来的赌斗,被他弄得很有拳击金腰带决赛的味道。 胡安一直到现在都没明白,卢灿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要求?怎么看都是给自己找麻烦!这不是白送给对方一堆青金石吗?可这话又无法说出口,眼神急切的看看卢灿的同伴,他惊讶的发现,无论是卢的女伴还是他的保镖,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难道这位真的这么厉害? 他将目光投向场中。 对方出场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的乔恩,他快速走到那一堆极品料面前,抄起一块早先已经看过的原石。这是一块紫蓝色的小料,因为中间的白筋影响到取料,所以才没有选择。现在嘛,只是赌色,那就无所谓了。 这块料子入手后,他才慢慢的察看其它没有检查过的料子。 再看卢灿,他不急不慢的走到另外两人面前,用英语对那位暴脾气的人说道,“挪开你的脚!” 大家都以为卢灿又在回击这位,结果,他伸出脚,从约翰尼两人的脚边,勾出一块乒乓球料。这块小料,刚才被约翰尼及他的同伴,连续踩了几脚,布满了灰尘。 是的,这块小料卢灿刚才就看见了。 所以他才提出赌斗,他赌的就是对方不会注意到自己脚边的小料。 卢灿捡起这块小料,用手推去上面的灰土,对着白炽灯照了照。手举得很高,大家将这块料子的蓝色,看得一清二楚。 约翰尼、乔恩三人的汗都下来了! 青金石的蓝色分级分别为极浓蓝、紫蓝、艳蓝、深蓝、翠蓝、藏蓝、牛仔蓝这几种。这块乒乓球料,那是一种深深的看不透的蓝,绝对能达到极浓蓝级别。 斯图尔特懊恼的拽着头发,这块小料就在他的脚边,低头就能发现!怎么就被对方找到了? 乔恩有些傻眼,看看自己手中这块,原本以为最好,可是,深蓝和极浓蓝这中间可是有代差的呢? 约翰尼的脸色也不好看,输赢那点货品是小事,可是这次面子算是彻底丢了! 见乔恩站在哪儿发傻,他吼道,“乔恩,再找找!这种料子不可能就这么一小块,它一定是某一块石头上磕碰下来的。” 约翰尼的推断确实有道理,如果找到原本的那块,双方的色值一样,那只能算平手。如果加赛第二局,自己一方获胜的希望将无限提升。 哦对!乔恩连忙将手中的那块扔在一边,双手在石料堆上拼命的扒拉开来。 正文 第454章 通信公司 瓦尔帕莱索距离智利不足一百公里,与首都圣地亚哥,有些类似于京津关系。这是一座港口城市,它是智利最大的商贸港及军港,同时,这座城市还是南美洲有名的移民城市——英德法意西等欧洲移民后裔占总人口的一半。 今天胡安帮了大忙,他还热心的主动提出,陪同阿木前往瓦尔帕莱索租赁仓库,将卢灿赢取以及后来又采买的一吨多重青金石原石,存放进去。 等他和阿木回到圣卢西亚山酒店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维文先生……”一起晚餐后,胡安的神色有些不安,说话顿了顿。 对胡安,卢灿的印象不错,他今天如此上心,肯定是有些小心事的。卢灿看着他笑了笑,帮他倒了杯咖啡,示意自己在听。 他将椅子往卢灿身边挪了挪,手放在胸口,这是天主教很庄重的一种阐述方式,表示自己所说的每句话都能经得住上帝的考验。 “我叫胡安.何塞.莫林纳.伊格纳西奥,今年三十六岁,毕业于马德里康普顿斯大学统计学学院信息工程系。” 这是一所历史悠久的欧洲名校,卢灿点点头,没打断他的话。 “毕业后,我曾在欧洲欧美游历过一年时间,后来因为家庭原因,我回到智利。” “在圣地亚哥PT公司上班五年,这是一家智利的信息科技公司,在这里,我系统的学习了有关无线电工程体系的试验与操作。” 说到这,他停了停,眼神炯炯的看着卢灿,“维文先生,您……知道无线电工程体系吗?” “你说的是类似于摩托罗拉DynaTAC体系吗?” 能不知道吗?卢灿每天都为联络不方便而苦恼,他也曾经安排人去美国打听过“手机”这玩意究竟什么时间出现? 可传回来的消息不太妙,摩托罗拉确实生产了第一代手机,也就是摩托罗拉DynaTAC,1973年就申请了专利。可是,这种“手机”的工作原理依旧是无线短波传输,信号差不说,没有基站的情况下,传输距离不能超过二十公里。 就一大号对讲机,要它有什么用? 不过,摩托罗拉DynaTAC应该被栽入史册,它是现代移动联络的起点。之所以很笨重,除了元器件无法小型化之外,它本身还加装了信号放大和接收的增强器。 唔,它的研究项目正式名称就叫做“无线终端移动工程方案”,也就是胡安口中的无线电工程体系。 没想到卢灿竟然知道,胡安惊喜的一捶桌子,倏地站起身来,“维文先生,我非常看好这一项目的未来前景,在美国游历时,我就为它如痴如醉。这一工程从根本上解决了人们出行联络不便所带来的困扰,它的市场前景如此广阔……” 南美人的浪漫这一刻在他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如同抒情诗般的将摩托罗拉一通赞美,可还是没说出他自己的想法。 卢灿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打断他的臆想。他在圣卢西亚山顶替父亲摆摊,就是想要筹资再度前往美国,看看有没有机会加入摩托罗拉公司。 这些,刚才他已经说过,可卢灿感兴趣的不是这些,而是他尚未说出口的话——如果说只是去美国,他筹备的资金应该够了,可他今天如此殷勤,一定还有更大的图谋。 手舞足蹈,自顾自的说了五分钟,胡安停下来,见卢灿和温碧璃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抓抓脑勺,有些尴尬,“对不起……有些激动!” “没关系,有理想并愿意去追求的人,值得尊重。”卢灿示意他坐下来聊,顺手再度为他加满咖啡。 “谢谢!”坐下来后,他开始述说自己的理想。 不过,他的想法让卢灿眉头微皱。无它,胡安的眼光还仅仅落在智利这一亩三分地上。 胡安打算建立一家无线通讯公司,拿下摩托罗拉在智利的产品销售代理权限,然后沿着安第斯山脉一线,建设三十到四十个信号基站,组建沿智利海岸线的无线通讯网络,提供通信服务。 这算是最早的无线通讯公司吧? 可是,这种投资无疑是巨大的,智利这千把万人口能收回投资吗? 当然,收回投资是肯定的,需要较长的时间而已。可是,时间越长意味着变数越多,为他人做嫁衣,不是不可能的——胡安在智利可没什么背景势力可以依靠。 这是一个好主意,也是一个利润滚滚的好产业,可是,放在智利不合适。卢灿很快将这想法移植到香江。 卢家在香江有足够的影响力,如果再拉拢两三家豪门资本,譬如许胖子家族、何家乃至汇丰投资,那绝对没有人敢动。 至于大名鼎鼎的和讯,嘿嘿,让它不要再出现了。 这种形式同样适合在新加坡运作…… 餐厅包厢中很安静。 卢灿在沉思的时候,胡安紧张的坐在一旁。 说实话,组建无线通讯公司,这只是他的想法,从来没有想过要付诸实施,他的最大希望就是加入摩托罗拉公司,亲自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 可卢灿的出现,让他看到一丁点希望。是的,只有一丁点,因为项目投资太大,大到他自己一时间都无法预估出来。 “胡安,你愿意去香江吗?”胡安正忐忑时,卢灿忽然抬眼问道。 “啊?” ……………… 克鲁索岛距离智利本土足有六百公里,达五十节的高速快艇,也需要五个多小时,因此,卢灿和温碧璃选择了水上飞机前往克鲁索岛。 这种产自德哈维兰公司的DHC-3“水獭”,性能相当不错,水陆两用,飞行时速为两百五十公里每小时,航程为两千公里,载重一点五吨。从美军退役后,被广泛运用到海洋巡查、救护以及海面运输。智利与美国正处于蜜月期,购置了不少这种型号的退役飞机。 胡安出面租赁了一架这种飞机 十个座位,卢灿温碧璃及两位安保,随行的还有一道去岛上旅游的胡安夫妇及三个孩子,满坑满谷。 “哟!还是你小子知道享受,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岸边迎接的阿尔达汗看了眼胡安夫妇,没提藏宝的事情,开了句玩笑。 卢灿指指脑袋,扬扬眉,回复一句,“这个东西得好使,关键是你有吗?” 气得阿尔达汗直接就踹了他一脚。 卢灿一闪身躲过,顺手将胡安拉过来介绍道,“阿拉依,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位是胡安.何塞先生,他是我们未来的通讯公司总裁。” “通讯公司?”搞什么鬼?阿尔达汗莫名其妙的和胡安握握手。 是的,胡安已经答应前往香江实现自己的理想,他没想到,卢灿似乎比自己更看好这一行业前景。而且,从对方的言谈中,能感受到,卢灿不仅想要代理,还有着研发的念头。 香江有这种科技实力吗?他有些怀疑,不过他最终还是被打动了。因为卢灿向他保证,两三年后,支持他回到智利,投资通讯产业。那时,他带着“海外成功企业家”的身份回来投资,再有人想要动他的奶酪,需得掂量掂量了。 阿尔达汗对无线通信不太了解,听胡安介绍完之后,他的目光看向卢灿,见卢灿对他点点头之后,拍拍胡安的胳膊,笑道,“幸苦你了,这个项目给我留三成股份。” “想得美,最多一成五!”卢灿直接将他的要求拨了回去,“这个项目的利润,你我两家吃不下来,加上许胖子,我们三只能留下百分之五十一,除了给胡安的管理股之外,还要预留最少四成股权外放。” “外放?”为什么外放?还不是需要拉靠山吗?见卢灿说得很认真,阿尔达汗惊讶的挥挥手,他还真想不到这个项目有什么特别的? “你会明白的。”卢灿的笑容在他看来,有些高深莫测。 克鲁索岛因为鲁滨逊以及宝藏的传闻,旅游业一直很兴旺,岛上有不少海滩度假村,阿尔达汗他们到来之后,已经承包了一家度假中心,靠近蓝色丁湾。从这里就可以直接看到四五公里外的虾皮岛。不过,想要看清那边发生什么,基本上不可能。 今天,潘云耕他们没来迎接,他们将露宿帐篷扎在虾皮岛上。 度假中心的服务人员,给大家分配房间,卢灿对阿尔达汗使使眼色,两人快步走进他的房间。 “那边进行的怎样了?”等走入房间,卢灿站着窗户边,指着虾皮岛问道。 阿尔达汗笑嘻嘻的递给他一杯茶,“你还关心这事?” 在卢灿翻脸之前,他快速补充道,“还不错,前天晚上刚好有一场风暴,引爆了两捆塑胶炸药。动静嘛……” 他耸耸肩,“我这边都没听到动静,没人会怀疑。” “结果呢?”卢灿喝了口茶追问道。 “洞口已经全部清理完毕,但想要全部打通,最少还需要上天再降两次暴雨。” 对此卢灿也很无奈,只能等了,谁让两座岛屿如此之近。 运气不错,在卢灿抵达克鲁索岛的第三天晚上,又一场暴雨降临。 卢灿轻轻松开趴在自己身上的阿璃,裹上睡衣,静静的站在窗前。 太平洋的暴雨,疯狂而张扬,毫无顾忌的,狂扫一切事物,宣泄着自己的力量,打在玻璃窗上,如同沙粒。 窗外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让他欣喜的是,不久之后就传来连续两声闷响。这不是炸雷的声音,潘云耕他们再度动手了。 这声音,夹在在闪电雷鸣中,根本没人会在意。 嘢!卢灿挥动拳头,重重的挥出。 身后,一个柔软的身子贴了过来,搂着他的腰腹。 这事得庆贺! 他反手将身后的佳人拉到前面,让她扶着窗棂,手沿着平实的小腹上下游/走。倾听着暴雨声,做着爱做的事,实在是太惬意了。 卢灿已经明白,为什么祖父一定要自己把这个女孩子纳进家门。温碧璃的体质很特殊,也就是传说中的内媚,文文弱弱的表面,却另有奇妙,经得起折/腾。 暴雨下了足足一个小时,临近尾声时,卢灿再度听见两声闷响。这是加快进度了?今天晚上,来了四发。 将瘫软的温碧璃抱着送回床上,搂着她沉沉睡去。 芝麻开门已经念出,宝藏的大门应该打开了吧。 明天,去虾皮岛看看。 正文 第455章 印加往事 “卢少,温小姐,尝尝我烤的鲍鱼。嗨,这地方,双头鲍太多,这些天都吃腻味了。”陈晓端着盘子,屁颠屁颠的跑到卢灿和温碧璃跟前。 智利是全球第二大鲍鱼出口国,每年的产量高达七亿只,此时还没有天朝大吃国的市场,他们的鲍鱼等同白菜。 这段时间,智利媒体齐齐的对准澳洲,展开一波又一波的诋毁宣传。为什么?呵呵,澳洲和智利正在争抢东瀛这全球第一鲍鱼消费大国。 陈晓烤制的鲍鱼,是他们自己捕捞的,很容易。 还别说,这小子烤制的鲍鱼,表面用小刀打花,蚝油包裹,点了一点酱汁和蒜末,闻起来很不错。卢灿捻起一只,有点烫,吹了吹之后递给温碧璃,然后自己再拿起一只。 “嗯?你可以开烧烤店了。”尝了一口,鲜美多汁,卢灿夸了一句。 嘿嘿……陈晓挠挠头,没离开。 他想说什么卢灿很清楚,这家伙坠入爱河了,他竟然真的和那位智利的选美冠军打的如火如荼,他想将那姑娘带回香江,准备结婚。 “你想好了?”将壳扔进垃圾袋中,卢灿擦擦手问道。 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只会呵呵傻笑。潘云耕他们不太看好这门姻缘,毕竟相识时间太短,可这家伙这次一心想要将姑娘带回家,这不,求到卢灿这里来了。 卢灿瞪了他一眼,“行了!带回去也不是不行,你想好了,她在香江能住的习惯吗?” “我想……我想……”他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开口。 卫队成员的家属,基本都安置在卢家所附属的产业中上班,他想要在姑娘面前涨点面子,自然希望能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 看他尴尬的模样,温碧璃难得帮人说句话,“陈哥女朋友不是选美冠军吗?要不……让她去文英姐的莫顿公司吧。” 主意不错,可卢灿有点心虚。 张文英现在担任无线电视台K—100的主持人,同时她还组建了一家模特公司,去年法国巴黎回来后,接受了纳徳轩珠宝的注资,主要负责纳徳轩珠宝、嘉丽服饰、永嘉箱包等日常秀场。今年元旦开幕的香江时尚周,让她的“莫顿秀”模特公司彻底扬名。 张文英很聪明,卢灿偶尔聊过几句模特专业化之后,她很快领悟到精髓。 现在已经开始培养专业模特,也就是卢灿提及的手模、珠宝模特、车模、服饰模特、内衣模特、童装模特这几大类型。 有卢家产业背后支撑,又有专业化带来好口碑,再加上张文英又有无线电视台的节目宣传,莫顿秀公司现有专职男女模特八十多位,妥妥的香江模特第一家。 陈晓谈的女朋友,既然是选美冠军,那必定接受过T台训练,确实很适合上舞台。 “你说呢?”卢灿没给陈晓做决定——香江很多男人并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这件事情需要他自己选择。 “玛利亚一定会高兴的!谢谢卢少,谢谢温小姐!”陈晓喜滋滋的拿着盘子,走了。 卢灿心虚什么? 呵呵,龙母刘茜莉被他带到香江,现在正在莫顿秀时装部担任副主管呢。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家中女人未必这么想啊。 ……………… 虾皮岛,方圆只有两平方公里,这是个几乎没有平地的火山岛,巨大的绿萝叶、茂盛的黄槿灌木林布满小岛。 昨天的那场暴雨,更让这座方圆的小岛清脆欲滴, 小游艇直接冲上沙滩,沙滩不大,也就两亩地,潘云耕他们十七人所住宿的帐篷,就搭在沙滩后面的椰树林中。 沙滩上,还晾晒着一大片渔网,另一侧则用芦席晾晒着鲑鱼和鲍鱼干。 是的,他们这么多人,一到智利就递交了捕捞鲍鱼和鲑鱼的申请——这种渔获捕捞,智利政府是欢迎外国船队进入的,前提是必须足额缴税。 在海湾的另一侧,则停泊着一艘机动船。唔,也就是装样子捕捞渔获的船只,顺带着可以遮掩视线,潘云耕他们第一次来这边时,租赁来的。 洞口就在沙滩的拐角处,峭壁上长满了绿萝,阔大的树叶曾经将这里遮掩的严严实实,现在都被清理到一旁。 洞口的一半/露出水面,潘云耕带着几人,穿着水靠,正在往外淘弄碎石。 “怎么样了?”卢灿蹲在水边,海浪一涌一涌的铺到到他脚下。 潘云耕用胳膊蹭蹭脸上的水渍,有些无奈,“工程量不大,如果放在岸上,也就两天的土木工程量,在水中不好发力,只能往外扒,另外洞口有些小,两人并肩都够呛。” “估计扒出洞口要多久?”阿尔达汗陪着卢灿一起过来,他更心急这里面到底有没有。 “如果里面没有大块塌方的页岩,五天的时间差不多。”潘云耕也没敢给准确话。 虽然昨天夜间爆破了四次,洞口扩张了一些,可里面究竟什么情况,他也没底。 “不急,反正远洋号游艇也需要一周时间才能到。有时间可以钓钓,捞点鲍鱼,那笔鲍鱼税金可别浪费了。” 卢灿说的一本正经,大家哈哈大笑。 智利渔业部门确实很黑,两个月的捕捞期,每个月每艘船要缴纳四万美金。潘云耕他们带租船,一共缴纳了拾万整。 两人很快就离开这里,实在是……帮不上忙,反而拖累大家的进度——潘云耕还要花费心思作陪。 “我们去秘鲁转转?那地方可是这批宝藏的出产地,你不想去利马碰碰运气?” 卢灿来岛上四天已经有些待不住了,阿尔达汗上岛超过一周时间了,他更待不住,诱惑卢灿陪他一起去秘鲁转转。 还别说,他的这番话算是说到卢灿的心坎上了。这座岛上所掩藏的宝藏来源众说纷纭,但归根结底离不开一个原点——西班牙人抢劫的印加帝国宝藏。 这里就不说西班牙强盗,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如何率领一百六十八人击败拥有八万军队的印加王阿塔瓦尔帕,并将其灭国,那只是冒险者对愚昧者的奋力一搏,最后成功了。只说从1532年,印加王阿塔瓦尔帕被擒后,西班牙殖民者从印加帝国或者说其继承者手中弄走了多少黄金。 印加王阿塔瓦尔帕被活捉后,为了祈生,他答应支付给强盗皮萨罗,可以装满关押他房间的金子。 皮萨罗的一名部下曾经在回忆录中详细的描述过,印加人真的用黄金堆满那间长22英尺、宽17英尺、高8英尺的房间,总重量为一百吨! 他和另外的一百八十六名队友们每人分得八百磅的黄金,也就是三百六十公斤,皮萨罗作为领头人,一人分享了整整一吨。而后续从巴拿马赶过来的四百五十名队友,每人分得一百公斤黄金。至于白银,嫌弃累赘,没人要! 这是真实的历史。 一百吨的黄金依旧没能赎回那位愚蠢国王的性命,皮萨罗以谋反罪将他处决。 这就结束了吗?没有!这只是西班牙掠夺南美财富的开始。 贪婪成性的皮萨罗把注意力集中到印加王国的首都库斯科城,这是印第安人所有城市巾最宏伟、最壮观的城市。它有着雄伟壮观的房屋、宫殿、神殿、寺庙,它们都是用难以估价的金银装饰而成的,到处金碧辉煌、灿烂无比。室内那些精美的锦缎、毛毯满级着羽毛、黄金、绿松宝石、珍珠、玛瑙,色彩缤纷,显得更加富丽堂皇。 1533年11月,皮萨罗领着他的士兵一路烧杀抢夺,开进了印加帝国的首都,从此,印加被纳人了西班牙王国的势力范围。 对皮萨罗来说这是他取得最终“胜利的光辉时刻”。 当时,他的兄弟佩德洛皮萨罗留给后人一段记载,讲到了他们开进库斯科城的情景:“我们看着这么多的金银器皿简直都惊呆了!尽管最出色的器皿已被印第安人带走了,我们还发现了一尊金塑像,印第安人痛心地对我们讲,那就是印加王朝的始祖像。我们还发现了一些金螃蟹,以及装饰着鸟、蛇、蜘蛛、蜘蝎和其他昆虫的金器皿。所有这些珍贵东西都是在库斯科城郊区一个洞穴里找到的。” “一个印第安人对我们说,在靠近维拉贡加镇的一个洞穴里,还隐藏着大量金板,那是印加皇帝阿塔瓦尔帕的兄弟,瓦斯卡叫人用黄金铸造起来以装饰他的宫殿的。但是,告诉我们这个情报的印第安人几天后便失踪了……” 后世有人粗略统计,西班牙殖民南美及拉丁美洲的三百年中,一共从这里运走黄金二十九个舰队,白银一百一十七个舰队。当时西班牙的一支常规舰队为,三到四艘大风帆战舰,五艘配舰、两艘运输船。 印加人的黄金从哪儿来的?他们掩藏起来的黄金又去了哪儿? 始终是个谜! 四百多年来,一直流传着亚马逊密林中,有一座印加人的黄金城和黄金湖。一批批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英国人、美国人、荷兰人和德国人组成一支支探险队,蜂拥而至,闯入亚马逊森林中。 据有人统计,这样的亚马逊密林寻金队,大小总计有三百多个,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或空手而归,或葬身密林。 至于白银的来源,被西班牙人查探到,他们很快派兵占据了印加帝国的“银都”——波托西。 这座城市今天还有不少人以制银为生,它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之一,位于玻利维亚西南部的波托西省,鼎盛时期,其白银产量占全世界白银产量的一半。 在西班牙统治的300多年时间里,超过八百万劳役的印第安人为开采银矿死亡,共计生产白银产量六万吨,其中有四万多吨白银被运往西班牙,这也是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西班牙纵横全球的资本,也是西班牙“八里尔十字银币”冲击世界的根本。 印加帝国当时的首都,就在秘鲁。 去!一定要去! 正文 第456章 柿右卫门 如果说圣地亚哥是乡镇的话,利马绝对只是农村级。 卢灿一行抵达利马时,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国家的首都更像一座繁忙的农贸鱼获市场。里马克河两侧房屋低矮,道路狭窄,建筑破旧,这让一心来见识秘鲁美女的阿尔达汗直接傻眼,这是首都吗? 见他吃惊的样子,卢灿呵呵直乐,这家伙,为了这次来秘鲁觅艳遇,他特意将两个菲律宾姐妹扔在圣地亚哥。 弄得温碧璃想来,都不好意思开口,还是卢灿不顾阿尔达汗的目光,将她带在身边。 卢灿虽然有些吃惊,但要比阿尔达汗好多了——此时秘鲁经济环境,相比内陆还是要好一些,最起码在穿着方面要。 相比现代化的建筑,卢灿更喜欢这些破旧的西班牙式老建筑,很有欧洲老街巷的味道。“别小看秘鲁,这个南美小不点,却是南美古文明的发源地。” 早在公元前三十世纪,秘鲁就有人居住,而且遗留下大量的文明遗迹,这就是南美有名的“小北文明”。 这一文明比中国的“三皇五帝”时代(公元前25世纪到公元前20世纪)还要早,比世界上有史记载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古巴比伦文明),仅仅晚上几百年而已。 小北文明之后,又有莫切文明。莫切文明最伟大的遗留就是南美金字塔,足以媲美埃及金字塔的存在。与埃及法老用金字塔做墓葬不同,莫切人的金字塔是城市中心的太阳神庙。 莫切文明之后,就是印加文明,就不在复述。 当然,现在的秘鲁已经完全割裂了古文明传承,他们已经被欧美的现代工业文明掐断。 “阿尔达汗先生不喜欢这里?其实利马新城那边的条件,要比这边好。”说话的是两人特意雇佣的西班牙语翻译。 这位叫做哈达维的翻译,是胡安邻居家的孩子,毕业于圣地亚哥大学。 胡安原本想亲自陪两位大股东来秘鲁游玩,结果被卢灿赶到美国,让他提前去摸摸摩托罗拉的合作底线。这是正事,胡安昨天就去了北美,争取在卢灿离开智利之前赶回来。 哈达维告诉两人,这里只是利马老城区,秘鲁政府正在重建利马新城,就在老城区南边五公里,以玻利瓦尔广场为核心区,那里很漂亮。 “新区?我说呢,这怎么看不像首都。”阿尔达汗明显松了口气,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这座破旧的渔港城市充斥着各种腐烂海鲜味道。 “维文,我们还是去新城区吧……这里有什么可玩的?” 卢灿斜了他一眼,“当初可是说过来见识印加文明遗址的哦?” 阿尔达汗此时已经到了秘鲁,才不管这些呢,挥挥手,“那是你的事,我的事情嘛?过来体验风土人情,考察考察有什么具体投资项目!” “要去你自己去,更自在些。我带着阿璃,逛逛老城区。”卢灿同样摆摆手,主动做出两人分道的决定。 阿尔达汗的心思他太清楚了,就在几天前,世界选美大赛的冠军出炉了,秘鲁美女阿乔洛娃.奎林斯,这让许多媒体再度将目光投到这个小国。阿尔达汗之所以坚持来这里,无非是受那些媒体的影响,来猎艳寻芳的。 这是他的爱好,能促进当地经济发展,不是什么大毛病,卢灿最多损几句。 朋友嘛,求同存异。 温碧璃见惯了两人的争吵,站在一旁,掩嘴轻笑。 可导游兼翻译,哈达维傻眼了,胡安叔叔让自己带这两位玩好,可一到利马,这两人的意见就不统一,这让自己怎么伺候? 见他为难,卢灿安慰了一句,“我住在武装广场酒店,那里能找到西班牙语翻译,你就跟在阿尔达汗身边,别让他出事就行了。” 又叮嘱阿尔达汗随从安保一番,两人各行其是。 昨天抵达利马已经黄昏,正赶上渔船归来,鱼市开放,所以显得异常混乱而脏乱。 今天一大早,卢灿站在武装广场酒店往下看,这座城市也不是那么差。 老城区各色西班牙建筑,精致小巧。窄弄胡同巷子很多,弯弯曲曲的,沿着利马里河一路向北铺陈开来,像发散的一束丝线,而武装广场就是丝线的原点。 1542年,西班牙在南美设立总督府,其位置就在武装广场右侧,因此,利马城市的建筑带有浓浓的欧洲巴洛克艺术风格。 走在乌尼昂街道上,地面上大块的青石板,都是当年西班牙人奴役印第安人铺设的,古色古香。道路两旁许多水果店铺、羊驼服饰特色店、南美的各种美食店,还经常能见到几家日裔开设的餐馆。 “怎么这么多的东瀛店铺?”路过一家寿司店之后,温碧璃不解的问道。 这问题,简单的说,就是一百多年前,南美独/立运动盛行,各国基本上取得了独/立。但是南美国家尤其是像巴西、秘鲁等国,人口稀少,劳动力严重缺乏。 所以当时的南美各政府除了推出鼓励各国移民到来的措施外,还向各个国家发出邀请,请他们派遣移民来居住,而这之中就有东瀛和清政府。 当时东瀛正处于工业化转化期间,许多农民丧失土地,再加上人口众多,人地矛盾相当突出,所以接到邀请后,很高兴的就派遣大量的移民前往。 这就是南美现在有大量东瀛侨民的原因。 这中间还有件小传闻,挺有意思的——为什么二战时中国东部、南部包括香江在内的所有地方都被占领了,唯独澳门没有? 传言最开始东瀛政府有吞并澳门的计划,可被葡萄牙政府威胁,不得不放弃。 葡萄牙为什么能威胁到他们?就是用巴西的日裔侨民安危做赌注——当时巴西很大程度上受葡萄牙的控制,有日裔侨民三百万左右。 好吧,这只是传言。 秘鲁的经济虽然一般,可他们一直实施自由贸易政策,利马是南美最大的商贸出口城市。欧美各国的大型商贸公司,大都在利马设有采购公司。 乌尼昂市场是利马最大的商贸交易基地,一共有十四个大棚,其中最多的是南美农贸产品交易厅,一共占了八个大棚,出售各种水果、渔获、农产品、特色工艺品。 还有四个大棚则是矿产资源交易大厅,秘鲁的矿产资源同样丰厚。 剩下两个则是二手交易市场。 卢灿今天的目标就是这里,听饭店聘请的翻译所言,这两个大棚内,有很多本地人出售印第安老东西,也许会有收获。 一走进大厅,浓浓的印第安风格铺面而来,各个摊位上都是彩陶泥塑、绳结石饰品、木塑羽饰,羊驼披肩、羊角鬼面、太阳神银环,还有动物牙齿或者是骨头做成的牙雕,或者骨雕项链,手串之类的。 卢灿自己也茫然了,这些东西他不懂啊,究竟什么有历史价值,什么是工艺品,看起来都是旧货。天哪,这该如何分辨? 还是温碧璃好,她心无旁骛,只要看见喜欢的,掏钱买下来,反正不贵。不一会,卢灿手中多了好几个草席编织袋,都是几十新索尔(秘鲁货币)的小玩意。 “咦?阿灿,这些东西没有价值吗?没见你挑选呢?”温碧璃又购置了一件绳编蓝欧泊项链之后,终于发现今天的卢灿特别安静,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卢灿扬扬眉,能说不懂吗? 是的,他精通东方文物,对欧洲艺术品也算懂行,可是,印第安人的东西,实在是……太偏门,从来没研究过,真心不懂。看来这次回去之后,要找这方面的书籍好好看看,自己身后是一家博物馆,印第安文明同样是辉煌的古文明,不能一点都不知道啊。 好吧,看好的老物件,就当成工艺品还价吧,反正这里也确实是工艺品居多。 不过,卢灿的惊喜很快就来了,这是一家极其少见的瓷器摊位,摊主竟然是一位亚裔,二十来岁,看他说话带鞠躬的架势,应该是东瀛侨民后代。 因为瓷器稀少,所以他的摊位前拥簇着一堆人,还有几位很明显的欧美人,摊位的另一侧则被几位本地中年妇女围着,讨价还价的议论着摊位上的彩瓷。 难得见到自己喜欢而且懂得的东西,刚好欧美人和本地大妈之间有一条空隙——估计双方都不愿意沾惹对方,卢灿立即钻了进去。 两边人都看了看卢灿,见是东方人,都没说话。 那位年轻的日裔摊主见来到两位黄皮肤的东方人,很高兴,立即鞠躬,“啊呐他哇,尼哄进的嘶卡(您是东瀛人吗)?” “NO!我来自香江!”卢灿立即用日语回复一句。 有些失望,不过听到卢灿的日语说的很流畅,他还是很开心的招呼卢灿,看自己摊位上的货色。 卢灿看了两件,心头狂喜! 又快速扫视一遍摊位,顿时起了包圆的心思——这个年轻的摊主明显不识货! 自己手中的这件,是一件司马光砸缸救友图八角瓷盘,精美的东瀛赤绘瓷,而且是大名鼎鼎的“柿右卫门瓷器”! 别瞧不上东瀛瓷器,十八十九世纪,东瀛瓷器在欧洲广受欢迎,仅次于中国瓷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赤绘瓷器。 赤绘瓷器是什么?就是类似于中国的五彩瓷! 柿右卫门又是什么鬼? 他是东瀛江户时期著名陶艺家,原名喜三右卫门。他们家族在佐贺县有一口陶窑,柿右卫门六七岁便跟在父亲酒井田円(圆的日语形)西身后,学习烧制陶瓷。 父子俩借鉴中国五彩瓷技法,通过贸易商从中国进口彩绘原料,付出两代人近三十年心血,终于在喜三右卫门四十八岁时,成功烧制出绚丽多彩的赤绘瓷。 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喜三右卫门用自己烧制的上等瓷器,盛放柿子献给德川幕府的藩王德川家光。德川家光非常喜欢这种瓷器,赐给他“柿右卫门”这个名字。 此后,柿右卫门也成为东瀛赤绘瓷的代名词。 最早期的柿右卫门瓷被视为国宝,这些瓷器虽然不是柿右卫门的亲手作品,但依旧是江户时代的赤绘代表作,应该是第四或者第五代柿右卫门的手笔。 东瀛有一点很邪性——家族传承做的非常好。譬如这柿右卫门赤绘瓷器、家族、以及窑口都还在,现在柿右卫门瓷器已经传承到第十五代了。 这小子不识货,竟让把珍贵的柿右卫门赤绘,当成当成普通的瓷器售卖! 嘿嘿,这便宜,撞上了,怎么能不占? 摊位上还有各类生活瓷和商瓷四十多件,卢灿看着左侧的黑大妈,又看看右侧的那几位欧美人,两拨人手中都拿着几件赤绘瓷,有些心动想要出手的模样。 除了留下一些存进虎园,剩下的那些,自己能从长泽茂手中换到不少珍贵的中国古文物呢。 他一件也不想放弃! 这可怎么办?怎么把这些人给赶跑了? 自己好包圆呢! 正文 第457章 卢灿使坏 柿右卫门瓷器是东瀛赤绘,也就是五彩瓷的经典代表。 五彩瓷器,是中国明代彩瓷中的名品,始于明宣德年间,嘉靖、万历时得到了大发展。五彩瓷器可分“釉上五彩”和“青花五彩”,其中“青花五彩”是运用釉下青花与釉上粉彩相结合的一种技法。 这种技法在十七世纪,可谓世界级的“尖端技术”。 那么这种技术是如何传到东瀛的呢? 一个身份不明的浪人高原五郎七或许与此相关。 此人原本是朝鲜半岛庆尚道熊川人,曾经作为“公派学生”来景德镇学习制瓷。丰臣家侵朝时当了俘虏,因为他的工匠身份,被东瀛的小藩主加藤清正,带到了肥后国山本郡高原乡。在那里,他开始教授东瀛人制瓷,很快在东瀛闯出名头。 烧得一手好瓷器,他很快又被加藤清正送给主家丰臣家的。丰臣家的很赏识他的瓷器,许可他正式落户东瀛,并赐名高原五郎七。 从此他专心在聚乐第为丰臣秀吉烧制御用陶瓷。 大坂之战中德川家康灭了丰臣氏,五郎七成为一名通缉犯。宽永七年(1630),高原五郎七辗转流浪,来到九州岛,结识了锅岛藩御用陶匠副田喜左卫门日清,右卫门酒井田円西等人。 酒井右门卫也就是柿右卫门的父亲,出面帮助他解除了藩主的通缉令,因此五郎七感恩在心,去世之前,将他自己都未曾彻底吃透的“五彩瓷技法”,对酒井右卫门和盘托出。 这才有了酒井右卫门一家耗时多年研究赤绘之事。 柿右卫门赤绘有三大特色,迥异于中原五彩,因此很好辨识,同时也成为柿右卫门瓷器的特有标志。 其一,相比中国五彩瓷器的素胎(不带色彩的瓷坯),柿右卫门瓷采用的是奶白“色胎”。 其二,中国五彩瓷对色彩上并无特别要求,而柿右卫门瓷所采用的红色,更喜欢“柿子红”,也就是朱红,色泽有些沉暗,但放在奶白色的底子上,对比效果更明显。 第三点,中国五彩的二次焙烧的温度控制在七百到八百度左右,属于低温烧制,但柿右卫门瓷的二次烧制的温度控制在一千度左右,属于中温烧制。因此,柿右卫门的赤绘瓷器,五彩釉面很厚,玉质感感非常好。 如果不讨论艺术效果,单说耐腐蚀及年久脱釉,明末清初的一段时间内,中国五彩瓷和柿右卫门瓷,孰好孰坏,还真的很难评价。 相比清末到民/国年间的五彩,柿右卫门瓷器肯定有所超出。这也是为什么东瀛人会把柿右卫门赤绘,当成“国宝”的重要原因——这是他们超出中国瓷器的实物见证。 “阿璃,你帮我看看,这些瓷器是不是都已经用过?看,这里的磨损都很严重了。”卢灿指指手中八角瓷盘的边部磨损痕,轻声问温碧璃,这句话是用英语问的。 他的声音不大,刚好相邻的欧美人能听清,而摊主坐在摊位后面,应该听不见。 这句话看似平常,其实颇有用心,他并非说给温碧璃听的,而是右手位的几名欧美人。 这些人不同于左手位的那些本土大妈,他们有购买力,如果真的看上这些赤绘,会给他的包圆计划带来一定的影响。指出这件瓷器已经被用过,尤其是那些碗碟的,想想曾经被人用筷子、刀叉什么的捣来捣去,其实还是有些心底膈应的。 温碧璃一头雾水,阿灿买古董,从来不会问别人意见的。他什么时候连使用痕迹都辨别不出来了? 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她依旧接过这个盘子,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这个盘子应该是盛菜的,碗边是用钢丝球刷脱釉了。” 果然,紧邻卢灿身边的一位三十多岁的金发男,偏过脑袋,也盯在温碧璃手中的瓷盘刮痕上,恰好,他手中拿的一只喜鹊登枝赤绘小碗,碗边同样有这样的刮痕。 盘子还好点,毕竟是用工具接触的,碗就不一样了,那是直接与嘴接触的。那金发男瞅瞅这只碗外壁漂亮的釉彩图案,又看看碗边的刮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利索的将这只碗重新放回摊位上。 小阴谋得逞了?!卢灿抑制不住笑意,低头嘿嘿两声。 那金发男不仅放下这只瓷碗,还和两位同伴嘀咕几句,卢灿听不懂,不知是不是劝诫同伴别买了。 “走吧!这种瓷器香江多着呢,我们就不看了。”卢灿拉着温碧璃做出离开的姿态,走出一步,他忽然又扬声问那位翻译兼导游,“我们刚才进门时看到的那家陶器摊位促销,你还记得是几号台位吗?” 这种大棚中的二手买卖,哪天没有促销? 这下把那名导游也给问蒙了,好在他的记忆力还不错,迟疑了片刻回复了一句,“您说的是百索尔摊位吗?那是九号。” 秘鲁的货币是索尔,官方汇率为130索尔兑换一美元,近些年实现浮动汇率,现在大约在275索尔兑换一美元。 百索尔摊位,也就是日后国内非常盛行的十元店。 秘鲁的经济不发达,这种百索尔摊位非常受欢迎,刚才卢灿路过时就看到很多人在围观,因此问了一句,翻译还以为他问这家店呢。 这家摊位毕竟是卖东方瓷器的,尽管那位日裔摊主的售价更低,一只赤绘碗才一千索尔,折合后才四美元不到,可这价位对于那几位本地大妈,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呢。 不愁着她们不上当! “对!就是这家百索尔摊位,我们再去看看。”说完他拉着温碧璃就往回走。 卢灿蔫巴坏,两句话将这位日裔年轻人摊位上的生意,彻底搅黄。那名日裔年轻人莫名其妙,刚才还那么多人围观,一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五分钟后,卢灿和温碧璃重新来到这家铺子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生意铺子就这样,人越围观生意越兴;越冷清越没人上门。 那位摊主正捧着一本书在看着呢。 这次要速战速决,免得再生是非。卢灿敲敲摊位台,问道,“你这里的瓷器,一共有多少件?我全要了,能不能打个折扣?” “啊?您回来了?您说全要了?”那位日裔年轻人抬头见到卢灿又回来了,连忙将书放下,站起身来,再度鞠躬,他到现在还没明白刚才是卢灿捣乱呢。 “嗯,全要!你说个价位吧。” 一共六十九件瓷器,十四只赤绘碟子,十一只碗、汤匙两大两中六小合计十件,茶杯六套、大品缸海碗(盛汤的碗)四只,方形格盘(装冷菜和泡菜的拼盘)四只;扁瓷筷子六双;带盖瓷盅六套,剩下的八件则是方盏,盛放各类调料的。 这些,基本能涵盖东瀛江户时代贵族的生活瓷,放在虎园展出,一定能吸引不少东瀛人围观吧? 前些日子,戴静贤在得知卢灿曾经有不少东瀛艺术品,可惜都被他放弃,就对卢灿抱怨,不应该放弃东瀛市场,只有虎园有一定东瀛艺术品,才能吸引东瀛人来参观。 没办法,现在东瀛人太有钱了,他们是东南亚消费的主力军。 那位日裔年轻人核算价格后,一共为七万伍仟九百索尔。 他搓搓手,再度鞠躬,“请问……请问您可以支付美元吗?如果支付美元的话,我可以算您二百七十美元。” 捡了一个超级大漏,卢灿开心的很,点点头,让温碧璃支付给对方几张绿油油的美元大钞。温碧璃付过钱后,侧过身子,肩膀乱颤——此时她已经想明白刚才卢灿为什么那么说话了。这家伙,太坏了! “请问,您的家族,什么时间来利马的?为什么要卖这些生活用瓷?”用纸箱将这些瓷器包装好,交给丁一忠和阿木,卢灿看那年轻人准备收摊离开,连忙问道。 是的,卢灿很怀疑他家中还有来自东瀛的赤绘瓷器——这些瓷器中,可没有一件是观赏器!拥有大批量赤绘生活瓷的家庭,会没有赤绘鉴赏器? 那年轻人神色一黯,低头不语。 得,这是遇到伤心事了?这话就不好再往下问了。 卢灿准备告辞,临行前,伸手与这位日裔年轻人握了握,语气很诚恳,“我们都是亚洲人,我看得出,你急于用钱,在这异国他乡,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可以说出来。” 受后世影响,卢灿对东瀛人的印象不好,但如果说对这些早早来到南美生根的日裔侨民,有多少恨意,那是假话,故此,他这句话说得还是很真诚的。 “谢谢!我叫小岛沥原,家中出了一点状况,所以……听说大阪发展的不错,我想回故土看看。”他抖抖卢灿手臂,再度躬身感谢。 对方这是筹集资金回东瀛?他父母呢?话语中可没提及呢。 “哦,这样啊……”卢灿抽回手臂,想想后直接说道,“卢灿,香江人,你可以叫我维文。很喜欢东瀛的赤绘,如果小岛君家中还有类似的瓷器,我想收购,直接用美元收购。” 小岛沥原的犹豫表情,让卢灿惊喜不已,这就是有啰? 万万不可被他带回东瀛,那些观赏瓷,只要回东瀛,识货的人太多太多,自己将永远也没有机会接触上。 他很快又加上一句,“小岛君,此行回大阪,万里迢迢,轻车简从才是正理。” “另外,你应该是第一次回故里吧?东瀛的消费颇高,多准备点财货防身,不是坏事。” 多好的人啊,提到建议都是提对方着想。 小岛沥原再次深深鞠躬,“感谢维文先生的关心。鄙人家中确实还有几件,那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原本想要带回东瀛。既然维文先生喜欢,不知可不可以随同在下……” 大喜啊!卢灿没等他说完,直接点头,“能去小岛君家中走一趟,我很愿意。” 小岛沥原的家在圣马科斯城邦,那里算是老城区之一,算是高档住宅区,可是……他怎么混到倒卖家中物品的地步? 卢灿一肚子疑问,一点点探问小岛沥原。 两辈子的社会阅历,终究战胜这位日裔年轻人的谨慎。 当小岛沥原说出他家的先祖为何来到南美时,卢灿吸了口凉气。 没想到,这位,竟然是明治时期东瀛传奇人物相乐总三的后人! 正文 第458章 卷入风波 相乐总三这个人物,在战后的东瀛,尤其是动漫文化兴盛后,成为众多动漫作品的主人公,譬如知名的作品《浪客剑心》。 他的故事还多次被搬上舞台剧、电影、电视剧,成为东瀛津津乐道的传奇。 不是说他三十岁就去世了吗?怎么还有一房子系流落到南美?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想到相乐总三的子女,卢灿又想起来了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六十年后的1928年,相乐总三之孙争取为祖父恢复名誉,东瀛政府才终于为相乐总三和“赤报队”恢复了名誉。 那岂不是说相乐总三的后代在东瀛? 难道眼前这家伙,扮猪吃虎,想要诓骗自己?可看着不像啊。 这里要说说相乐总三这个人物。 相乐总三原名小岛四郎左卫门将满,下总国相马郡乡士、高利贷豪商小岛兵马的儿子,家中行四,大家都叫他小岛四郎。 在各种文学作品中,这人豪侠慷慨,不仅勇武,而且颇有文采,一心尊王攘夷,还写过一片文章《华夷辩》,受到受到毛利敬亲的注目,毛利为之亲写跋文,予以宣扬。 毛利敬亲是谁啊?长州藩主,也是“还政天皇”尊攘派的两大主力干将之一,明治年间的政/治家之一。 文久二年(1862年),他加入了“慷慨组”,并捐献伍仟两黄金做军费,在上野国赤城山起兵倒幕。但因准备不足,加之内部分/裂,叛徒告密,事败未果,他逃回江户家中。 但他仍不死心,不久后又加入水户“天狗党”,在筑波山举义。因不满水户尊攘派内部热衷于党争而忽略尊攘斗争,再度返回江户。 其父为使四郎留在身边继承家业,连忙为之筹办婚事;另外,与小岛家关系密切的幕臣,酒井锦之助则劝诱他应聘去当藩士(年俸三百石)。但妻子的柔顺和令人羡慕的武士身份,都未能使他丢弃尊攘使命感,1866年3月,他再度来到京都,认识了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等尊攘派的头头们。 庆应三年(1867年),西乡隆盛派小岛四郎秘密潜回江户城,组织“浪士队”,骚扰德川幕府统治的中心区域。 他改名相乐总三,带领“浪士队”,四处破坏幕府的机构。 他们的种种举动使得幕府大怒如狂,于是在强硬派幕臣小栗上野介忠顺的指挥下,当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幕府军攻击并烧毁了江户萨摩藩邸——这是戊辰战争爆发的导火索。 呃,从这里能得出一条结论——此人是明治维新前期的关键人物之一。 战争爆发后,相乐总三率领“浪士队”成员,奉侍从绫小路俊实、滋野井公寿为主,组成了“赤报队”,他担任“赤报队”一番队的队长。 “赤报队”领自京都政府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呢?那就是作为东山道方面军的先锋,担负着为官军侦察敌情,筹集粮食,开辟道路等任务。相乐总三带领队伍,率先进入信浓、上野等国,一路宣扬新政府的仁政,号召附近诸侯归附,联兵倒幕。 所谓新政府的“仁政”,主要是指“年贡(类似农业税)半减”,这是相乐总三提出建议,受到西乡隆盛等人同意的政/治口号。总三认为,各地农民已在幕府多年的横征暴敛下苦不堪言,如果新政府答应减少一半的年贡,他们肯定会群起响应,则幕府的统治必将瞬间倾垮。 然而,到了庆应四年(1868年)的一月下旬,京都却开始流传出赤报队“恐吓民众,掠夺财物”的谣言。听到这种谣言,已经进入信州的赤报队二番队、三番队在两位公卿头子的率领下,立刻转身跑回了京都。 然而,突前的相乐总三茫然无措,于是孤身前往东山道总督府去澄清谣言。 就趁着相乐总三离开的机会,信州各藩纷纷对“赤报队”发起突袭,将其半数杀死,半数逮捕。等到总三在东山道总督府申诉成功,乐呵呵回到信州的时候,不禁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经过他反复游说和催促,各藩终于答应将所逮捕的“赤报队”一番队队员全部释放——但这只是一个缓兵之计而已,“赤报队”的彻底覆灭就在眼前。 原来,有关“赤报队”“恐吓民众,掠夺财物”的谣言,根本就是京都政府派人放出去的。其原因就在于新政府财政拮据,无法承担庞大的军事开销,被迫向三井等大财阀借款,而这些大财阀为了聚敛钱财,原本就反对“年贡半减”政策。 基于这一因素,新政府不惜食言而肥,失信于天下百姓,“赤报队”就此变成了可悲的政/治牺牲品。 庆应四年(1868年)三月,东山道总督府突然逮捕了再度前来申诉的相乐总三及“赤报队”残余队员,随即以“伪官军”的罪名将总三及其亲信八人在信州下诹访处以斩刑——相乐总三年仅三十岁。 他的被杀,被称为“明治时代第一冤案”! 以上是文学作品中,有关相乐总三的传记,各个版本虽然不尽相同,但大致意思一样。 《浪客剑心》这部漫画上辈子卢灿很喜欢,看完后他曾经搜寻过有关相乐总三的资料。 在东瀛的正史中,包括《明治天皇实录》《幕藩风云纪》《江户人物志》等诸多史书中,都有相乐总三的记载,对他的评价并不高:少年任侠、结交权贵、刚愎自主,好色贪财,甚至还隐隐指出他为当官不惜身。 史书中的这些词汇,综合起来就是:相乐总三是个豪雄。 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年轻人,喜欢结交黑帮组织,乐于往上爬,为人很有主见,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爱好权势! 史书所言未必全对,毕竟是那帮既得利益者编写,但从文学创作中,还是能看出某些特质,譬如他曾经多次恳求明治政府早日“下赐官军之御印”,正式承认赤报队为东征先锋队。 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岛沥原,卢灿眉头皱了皱,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他对相乐总三的后代不了解,并不知道相乐有几个儿子,至于为什么会有后代出现在秘鲁,更是惊诧。 又走了一段路,卢灿忍不住问道:“小岛君,你……还有你的祖上,就没有打听过相乐总三先生之后的事情吗?” “啊?鄙人祖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小岛沥原的神色有些茫然。 “相乐总三先生被冤枉的事情,已经在1928年就被平反,你不知道?” “哦,这件事啊,我早年听父亲说过……” “那你的……父亲,就没有带你回乡祭拜神社的计划?” 卢灿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这不符合常理啊?看小岛沥原售卖的那些瓷器,他们家族至少在他父亲这一辈,不算是穷人,依照东瀛人的尿性,怎么可能不回乡祭拜神社? 有古怪啊! 可是,对方明显不想提这个话题,只是低头往前走。 圣马科斯城邦是老城区的核心位置之一,一条窄窄的街道,一侧是规整的西班牙式老建筑,另一侧全是低矮的纸房子,那是利马的贫民窟。 纸房子?没错,就是纸板搭建的房子,有些纸房子甚至连屋顶都没有。 利马这座城市非常古怪,虽然临近太平洋,可是,却是座“无雨之城”——每年的降雨量不足十毫米。 但利马这座城市从不缺水,也算是有意思之极。 安第斯山阻挡了亚马逊盆地的水汽,不能与太平洋暖湿气流汇合而无法形成雨水,但是与太平洋比邻的利马,却有着丰沛的水汽凝结成雾气,每天早晨都会大雾弥漫,正是这些富含水份的雾气,才给植物带来生机。 而利马人赖以生存的生活用水,则来自安第斯山的雪水。 仄仄的巷道向前走了五十米,路上卢灿最少看见三波警察,看来这一带的治安非常不好。丁一忠和阿木,都提高了警惕,因为来自另一侧房屋中的眼光,很不友好。 小岛沥原回头对卢灿笑笑,“其实这里的人还是很友好的,他们……只是看上去凶恶,那是该死的贫穷所造成的。” 卢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小岛沥原的住宅虽然在豪华区,可房子并不大,只是上下两间的小阁楼。 一进客厅,卢灿眼睛凝了凝——客厅墙上并列悬挂着两张挽着黑纱的黑白遗照!难怪小岛沥原一直不愿意提及父母,从照片陈设来看,去世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卢灿没问因由,小岛沥原不过二十五六,他的父母也应该只有五十左右,怎么也不算正常亡故。见小岛沥原给父母行礼,卢灿带着温碧璃,也在遗照前点亮一对白蜡烛。 “两位请坐,我去取东西。”见卢灿两人如此,小岛沥原在旁边合什感谢。 小岛沥原上楼取东西,卢灿打量这件小阁楼,东西都被收拾干净,靠墙的位置码放着几只大纸箱,看来他确实有外出的打算。 这件房屋外面是欧式巴洛克风格,可里面依旧是日式的隔断、屏障,台几插花的上布满了灰尘。 嗯?这花瓶有些意思,有些类似于中国的梅瓶,可是,它的却是喇叭口,这就具有很强的日式瓷器的线条风格——便于插花。 高约为四十厘米,瓶身为奶白色,绘有“柿叶图”,天蓝色的枝叶中,拥簇着朱红色的柿子,还有铁锈色的柿子柄以及橙黄色的枯叶,很形象逼真。 这是柿右卫门赤绘的标准器啊! 卢灿拿起这尊喇叭口抱月瓶,看看底款,一方印上去的很小的“柿”。 是的,东瀛瓷器也有底款,不过,他们采用的是家族款,就像上次在台北遇到的备前烧瓷板,它们就刻有金重家族的火焰纹章。 柿右卫门赤绘,一般不会在生活瓷上留款,但是,在精品赏瓷上,往往都会有款识。 东瀛陶瓷印章,可不是随随便便弄一个就印上去的,主要分为拜领印、师传印、世袭印以及隐居印这几大类。 乐烧二代常庆的“乐”字印,为丰公赐发。十代旦人的“乐”字印,是纪州侯赐发。十二代代的弘人“乐”印,则是来自伏见宫的拜领印。还如吉向烧的“十三轩”是石州侯授的拜领印。 这枚“柿”印,就是柿右卫门家的世袭印,印刻在精品瓷器上的。 正在观摩着这只瓷瓶,丁一忠匆匆进来,面色严肃,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卢灿眉头皱了皱,看看那两张遗照,又抬头看看楼上。 自己貌似卷入一场风波中了,这小岛沥原家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竟然有人监视? 这小子自己知道吗? 正文 第459章 廉也藤工 阿木是侦察兵出身,对反侦察很有研究,他在门口小道上转悠几圈,就发现这家住宅被人监视了,而且监视者不止一人,都隐藏在对面的贫民窟中。 肯定不是监视自己的,那就只有小岛沥原了。 挥挥手,让丁一忠出门盯紧点,顺便让酒店的那名翻译,去找找小巷子中巡视的警察。小心点为上,自己这边只有丁一忠和阿木两人,万一要真的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警察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卢灿没了看货的心思,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敲击扶手,思忖着小岛沥原家的事情。 “维文先生,让您久等了。” 小岛沥原怀中摆着一摞纸盒,一共六只,如果加上柿右卫门赤绘花瓶,一共有七件。如果再加上那些生活瓷呢?当年他们家来南美,竟然带着如此多容易碎裂的瓷器? 卢灿站起身来,帮他接过两件,放在茶几上,佯装感慨道,“当年你的祖上,从东瀛带来不少东西啊。” “听我父亲说过,当年赤报队来南美的,不只我曾祖母一人,还有不少成员,他们一起登船的。” 小岛沥原的讲述,让卢灿有了话茬,“那些赤报队的队员来南美后,你们家和他们的后裔,还有联系吗?” 小岛沥原想了会才说道,“在我父亲一代,还是有联系的,藤工叔叔就是赤报队廉也家的后人,他和我父亲有来往。” 卢灿打开面前的一直纸板盒子,装作随口问道,“令尊和令堂,怎么故去的?我看他们都挺年轻的。” 这是一件瓷器糖罐,不大,顶盖直径也不过十二公分,高十五公分,圈足只有八公分,覆盖,瓷盖一体,绘制杜鹃花,底部有款,柿右卫门赤绘瓷。 揭开盖子,卢灿用两根手指摸摸内壁,内部竟然也封釉了。 东瀛瓷器做工,确实精致。 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贵族专用的奢侈品,保存需要密封,因此,在中国瓷器中,盛放霜糖的一定是瓷器——陶罐的气密性不够,霜糖容易板结。这件糖罐,内外封釉,气密性非常好,而且不沾罐壁。卢灿揭开盖子后,依然能问道一丝甜丝丝的味道。 东西不错。 等卢灿看完这件杜鹃花赤绘糖罐后,才发现小岛沥原竟然坐在那里发呆,眼眶中泪珠滚动。这是被自己的一句问话,触动伤心事了? 卢灿心中也不忍,拍拍他的手臂,“小岛君,令堂和令尊,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生活。他们一定想看到你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不说还好,卢灿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他的痛点,小岛沥原双手捂面,嚎啕大哭。 得,这下彻底看不成货色了,卢灿连忙让温碧璃从手包中掏出一卷纸,抽出一张,递给他。 等他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后,才陆陆续续的向卢灿讲述家中变故。 小岛沥原的曾曾祖母,并不是相乐总三的正妻,而是赤报队中的一位女成员,名叫芭代霜,两人在战斗中接下很深的情谊。 赤报队被剿灭之前,芭代霜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于是被相乐总三送回大版的娘家静养,他承诺等胜利之后,一定回来迎娶芭代霜。 因此,芭代霜逃过赤报队被剿灭的劫难。 芭代霜的娘家是大阪当地的粮商,很富有,在得知未来的女婿被斩首,赤报队许多成员被抓,她的父母慌神了。刚好此时南美各国来东瀛招工,她家为了避祸,将女儿以及那些被相乐总三安排保护女儿的队员,都送上一艘开往南美的船上。 出于愧疚,芭代霜的娘家按照女儿出嫁的装置,给她配备了不少物件,这也是小岛沥原家这些柿右卫门瓷器的来历。 抵达秘鲁之后,此时的芭代霜已经在船上完成生产,是个男孩,也就是小岛沥原的曾祖父小岛康健。 同船抵达的还有六名赤报队成员,芭代霜带着孩子,嫁给其中一位名叫盛冈直智的队友。两人结婚,并没有生育,出于对相乐总三的尊敬,盛冈直智也没有要求继子小岛康健改姓,将他悉心抚养长大。 小岛家的家境不错,在距离利马一百多公里的帕纳蒙加,有一块一百英亩的棉花种植场,作为家族产业,一直传到小岛沥原的祖父手中。 小岛一家的运气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在秘鲁的日裔侨民也成了东瀛侵略者的牺牲品。秘鲁人纷纷抵制/日货,政府还查抄了许多日裔开的商店。每户东瀛移民还必须向秘鲁政府交纳五百美元的保证金,以保证不会离开秘鲁。小岛家的棉花种植农场,也被秘鲁政府查抄,小岛沥原的祖父更是在这一场风波中去世。 小岛家的生活变得异常拮据,战后,小岛沥原的父亲也动过心思想要回国,可最终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成行。 小岛的父亲直元和母亲苏珊娜,今年三月死于一场车祸。 利马警察局的定性是一场偶然交通事故。一辆运送马铃薯的货车,刹车失灵,从山坡上直接冲下来,将路旁的贩卖工艺品的小岛直元夫妇当场撞死。 这场事故中,一共有四人死亡,包括肇事司机,还有一名路人,另有六人受伤。 卢灿听到现在,也没觉得小岛家族有什么蹊跷,他们家有什么值得人盯防的?除了这些瓷器,他们家甚至都没有家当只得别人觊觎的啊。 这也太奇怪了吧。 如果说为了这些瓷器……小岛很明显不识货,根本不用花费心思的。 想不明白,卢灿拍拍他的胳膊,只能说一声节哀顺变。 实在是下不了刀啊!卢灿主动为这七件瓷器,支付了一万美元。 除了插花梅瓶、糖罐,剩下的五件中,竟然还有一件精美的九谷烧银彩梳妆方盒。 整件方盒烧制过程非常有特色,它首先以黑色为底,然后彩绘以淡青、淡樱等纹样,在纹样的中间填银色,二次复烧后,釉面下发出闪闪的银箔光彩。 整件方盒,在几何形图案上,柔和的银彩中体现出一种寂静感,具有一种深厚的情趣。 这是东瀛瓷器特有的色彩感。 这件东西,堪称九谷烧银彩技法的精髓之作。 没想到啊! 原本以为只有柿右卫门的赤绘,哪曾想,竟然还能碰见一件九谷烧的银彩精品! 另外四件则是赤绘温酒壶一只、敞口米酒瓶一只、灯笼瓶一只、棱口兽耳瓶一只。这些瓷器的造型,与中国瓷器的造型区别已经很大。 譬如灯笼瓶,中原瓷器的器形为直口、短颈、丰肩、筒腹、圈足,口径约等于直径,瓶高约为口径的三倍到四倍,形类直筒灯笼,家庭装饰器,也就是纯粹的赏器。日式灯笼瓶,口径与直径相等,腹部为球形或者八棱形,有些像南瓜灯笼,其作用是用来盛放清水的。 另外,在彩绘的风格上,东瀛瓷器与中国瓷器的差别更大,他们采用的是东瀛屏障画风格,而中国瓷器的瓷绘风格千变万化,即便是同一窑口风格差别都很大,不同的窑系,那风格更是迥异。 东西买到手,重新包装好之后,卢灿准备告辞,看着眼前这年轻人,他还是忍不住的提醒了一句,“小岛君,我给你的建议是……去美国,而不是回大阪。” 卢灿刚才重新梳理了一遍,小岛沥原的讲述中,最值得怀疑的是那位当年赤报队的后人,廉也藤工。 父母出事时,小岛沥原正在美国加利福利亚大学读书。等他赶回家,丧事已经在廉也藤工的帮忙下处理完毕,他只看到警察局出具的父母事故鉴定书,还有就是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而劝他回大阪的,恰好也正是这位廉也藤工叔叔。 虽然卢灿并不清楚,小岛沥原家究竟藏有什么秘密,可直觉告诉他,这位廉也藤工,也许是监视小岛沥原的最大嫌疑人。 如果猜测准确,那么他劝说小岛沥原回大阪,必定不怀好意。 “去美国?”小岛沥原不明白为什么卢灿会有这建议。 卢灿呵呵一笑,“美国毕竟还有你的同学和老师,这要比回东瀛打拼,或许更容易些。” 见小岛沥原低头不语,卢灿微微叹了口气,端着箱子就要离开。 “卢少,有人来了。”丁一忠在门口,刚要进来。 只见门口的巷子站着一位五十来岁的东亚人,竖着背头,衣冠齐整,被阿木挡下。 “藤工叔叔,您怎么来了?”小岛沥原见到来人,出声喊道。 原来这就是藤工?卢灿眼神一凝,这位廉也藤工,面色红润,眉毛很长很浓,眉角上挑,这让他站在那里,显得很有气势。 自己来到小岛沥原家中不过一个小时,他就急匆匆赶来,这,越发让卢灿怀疑。 “哦,沥原,你回大阪,这房子不是要处理吗?我刚好听到日侨协会中的一位朋友说起,他想要在利马置产,我过来问问你的意见。”眉头抖了抖,廉也藤工这番话说的很自然,然后又将目光落在卢灿和温碧璃身上,扫了一圈,问小岛沥原,“这俩位是?” “哦,他们是来购买瓷器的,乌尼昂市场碰见的,香江人。” “不是说带回大阪吗?怎么全出手了?”廉也藤工皱了皱眉。 廉也藤工的一句话,卢灿顿时感觉出,他知道这些瓷器的价值,只不过这些物品应该是捎带的,并不是主要目标。 看得出来,小岛沥原对这位藤工叔叔颇为尊敬,他搓搓手有些局促的说道,“我寻思,还要到学校拿到毕业证之后才能回大阪,带这么多东西不太方便……” 廉也藤工没在这些瓷器上纠结,又看了卢灿手中的箱子一眼,其神色虽然自然。可卢灿已经对他起了疑心,感觉完全不同,直觉认为,对方这是在审视自己,是不是从小岛家带走什么秘密? “小岛君,有机会,回亚洲见!”卢灿对廉也藤工点点头,再和小岛沥原再见。 ……………… “阿木,你感觉这位藤工……会是那位安排监视的人吗?”出了巷口,翻译兼导游去找车,卢灿扭头问那位沉默寡言的安保吴鹏木。 吴鹏木是武汉人,对越作战第二批部队,驻滇省41军245团的团属侦察连精锐。卢灿对他的那口鄂腔很亲切,在这次环球旅行中,特意挑选他和丁一忠搭配,做自己的安保。 “八成就是他。”吴鹏木平时话很少,可眼睛犀利的很,刚才见面时,他没放过廉也藤工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我……如果想要查查,小岛家究竟有什么秘密,你有办法吗?”卢灿挠挠头,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没事找事。 可是,他确实对小岛沥原起了同情心,另外,对小岛家究竟有什么秘密,也很好奇。 正文 第460章 背后真相 打开房门,见到敲门的卢灿,阿尔达汗一愣,继而眉开眼笑,“总算开窍了,我就说吧,那破破烂烂的老城区没什么意思。” “滚粗!”卢灿白了他一眼,指指走廊另一侧,“我的房间在顶头,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你换好衣服,过来商量商量。” 这家伙,大白天的,房间藏着女人,做运动呢,脸上的口红印还在。 阿尔达汗好奇心更强,被卢灿一句话吊着,两分钟就规整衣服过来了,“究竟什么事?” 塞给他一杯水,卢灿将自己在小岛沥原家的发现,一五一十告诉他。别看阿尔达汗好色,可这人的脑袋瓜子算是锻炼出来了,做事也稳当,这些都被遮掩在他浪/荡的行径之下。 搓着手指,沉吟了半晌,他才说到,“那个廉也藤工绝对有问题,小岛的父母一定是被他弄死的,至于为什么……” 他一时间也难以判断,不过,很快就给出自己的判定,“既然小岛家没有什么钱财可以贪图,那一定是有秘密被他觊觎。” “最有可能的是,芭代霜有什么秘密传给了儿孙?而这件事又被小岛的父亲,无意中吐露给‘好友’廉也?结果招来杀身之祸?” “可是,小岛沥原的父亲去世后,廉也藤工借助办丧事之名,在他们家又没有找到那件东西,或者秘密,于是,又在小岛沥原面前冒充慈祥长者,意图从小岛口中套出秘密。” “一定是这样的……”阿尔达汗越说越兴奋,挥动手臂。 不得不说,他的脑瓜挺好使的,推断的很符合情理。 卢灿敲着扶手,补充了一句,“这个秘密极有可能涉及到东瀛,所以,廉也藤工才劝说小岛沥原回大阪。” 啪!阿尔达汗双掌一合,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不仅涉及到东瀛,而且廉也在东瀛应该有同伙!他将小岛沥原诳回大阪,交由那些人处置,而他自己,则继续在小岛家寻找。” “有没有可能,是小岛祖上在秘鲁发现了某些秘密……” 在卢灿看来,秘鲁这片神秘的大地上,拥有的秘密要比东瀛更多。俩人虽然谁都没说秘密是什么,可他们都算得上挖宝起家的,很自然的怀疑到宝藏上。 阿尔达汗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否定卢灿的看法,“如果是秘鲁的秘密,那应该有动作的才对。不是我小看南美人,这边的人想要在动脑筋上超过亚洲人,很难。” 呃?他的反驳理由,让卢灿无话可说。 “这件事,有兴趣掺合一腿吗?”卢灿问道。 “当然要掺合,我马上安排他们三,对了还有那哈达维,盯紧了那个廉也藤工。”阿尔达汗将手指捏的咯咯响,嘿嘿笑着,“你这一趟走访小岛沥原家,算是惊动了廉也藤工,我估摸着他近期有动作。” “那行!这事就交给你了。阿忠和阿木两人,都交给你使唤,别被人发现惹出麻烦就行。”卢灿指指门口,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向门口走了两步,阿尔达汗醒悟过来,“你这家伙,合着又将这件事推给我?” “当然!”卢灿说的理直气壮,“看你这么无聊,大白天在屋里面造人玩,给你找点事做。” “那你呢?” “新城区这边博物馆多,我四处走走看看,琢磨琢磨印第安的文物特色。”这是卢灿的真实想法,让阿尔达汗撇撇嘴干瞪眼,无可辩驳啊。 接下来的几天,他真的钻进新城区的秘鲁共和国博物馆,以及相邻不远的利马黄金博物馆。尤其是后者,卢灿在里面蹲了整整两天。 这是一家私人博物馆,原收藏者为二十世纪上半叶秘鲁的外交部长米格尔穆希卡加略。 此人毕业于圣马科斯大学农业园林专业,爱好十分广泛,年轻时曾立志做一名农艺师,对传统文化、园林建筑非常喜欢。机缘巧合,他成为秘鲁政府外交部的一名法语及英语翻译,开始成为一名外交工作者。 在奔波于世界各地途中,他迷上了兵器收藏,大量收购欧洲的各种刀剑盔甲,二十年代时,有幸来了一次东亚,又采购了一批中国及东瀛的刀剑。 因此,这家黄金博物馆的一楼,陈列的全部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兵器盔甲,数量足有三百多件。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收藏目光投向了南美本土,喜欢上本土文化藏品。 此时,他已经算上秘鲁政坛的大佬之一(担任过外交部长、经济部长、国家银行行长),短短十年之间,他聚集了四千多件藏品。从公元前五世纪到公元十五世纪,秘鲁出土的各种金、银制品、木乃伊、服饰、雕刻、陶制品等等,品类齐全。 里面的藏品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参观这家博物馆,对了解秘鲁历史上著名的莫奇卡、奇穆、纳斯卡文化、印加文化以及秘鲁古代土著居民的习俗、生活很有帮助。 印第安从来就不是一个统一的民族,它只是一个称呼,世界对美洲土著民族(爱斯基摩人除外)的一个统称。有人统计过,被印第安人如果按照部落划分,有一百七十多个种群,如果按照习俗相似度划分,有四十九个族群。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特色文化,他们在音乐、陶艺、雕塑、建筑、农业、天文历法、数学、养殖业等方面有着非常杰出的智慧与表现。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只有三大文明:玛雅文明、阿兹特克文明以及印加文明。 很多人认为玛雅人已经死绝了,这个观点大错特错——现代玛雅人是墨西哥境内非常大的一个族群,分布在墨西哥境内的四个州和一个地区,人口数量超过六百万。 不可否认的是,玛雅人虽然还有不少,但玛雅文明确确实实断绝了,不仅玛雅文明,其它两大文明都断绝了。这就像普通话的推广,导致方言灭绝和地方戏曲曲种的灭绝一样——欧洲工业文明的吞噬效应太强大,强大到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差点吞噬亚洲文明主导者中华文明一样。 连根深蒂固的中华文明都差点惨遭厄运,更别提尚处于奴隶社会的印第安文明,它们的灭绝,变得那么的自然。 玩文物收藏,一定要先懂文化背景。 卢灿这几天痴迷于研究印第安文化,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如此投入过,以至于阿尔达汗找他商谈小岛沥原家的事情时,他一脸茫然。 “你傻了?”阿尔达汗虽然一脸鄙夷,其实心底还是非常敬佩卢灿的这种求学态度。也只有这样的投入精神,他才能在小小年纪取得如此的成就。 “哦……怎么样?有收获了?”醒过神来,卢灿尴尬的挠挠头,将茶几上的书籍收起来,又吩咐温碧璃去弄杯浓茶醒醒脑。 “有!”阿尔达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慨的拍拍扶手,不过他并没有聊及这话题,而是一句题外话,“你手下的那名阿木,真好用!要不,给我吧?” “滚粗!”卢灿直接挥手怼回去。 阿尔达汗笑嘻嘻没生气,“阿木这几天负责盯防廉也藤工,还潜入他的办公场所、家中,安装了四只窃听器,嘿嘿……还真被我们听到了些秘密。” 一张东方脸孔,想要在异国他乡完成这种工作,确实不易,难怪他如此赞赏吴鹏木。 “什么秘密?” “你知道东瀛的赤城山吗?” 卢灿腾的站起身来,惊讶的张大嘴巴,“赤城山宝藏?” “你知道?很有名?我怎么没听过?快给我说说!”见卢灿如此讶异,轮到阿尔达汗吃惊了。他此前多次查找世界宝藏线索,可没听过什么武田信玄的宝藏啊? 卢灿缓缓坐下,这一事件的披露,还是在两千年之后,阿尔达汗不知道很正常。 挥挥手打断他的发问,“你先说说廉也藤工的事,赤城山宝藏的事情,稍后我告诉你。” 他们盯梢监听对方四天,所得来的消息还不错。 昨天,小岛沥原已经离开秘鲁,他前往加利福利亚,去学校拿去毕业证后,再度返回大阪。廉也藤工接手了小岛家的住房,答应帮他处理掉。 在小岛沥原离开之后,廉也藤工带着两人,再度将小岛住宅翻找一遍,没什么收获。晚上,他和一位叫做“三重庆”的东瀛人通电话,让他接手监视小岛沥原在加利福利亚的动静,并嘱咐他,回到东瀛后,一定要“好好招待”小岛沥原。 两人在谈话中,提到了赤城山宝藏。 卢灿的脑袋急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串了一遍,越发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时间、地点都契合,相乐总三如果知情,并不意外。 “该你了,赤城山究竟藏着什么东西?”阿尔达汗迫不及待的问起。 他之所以得知这条消息,则来自于一篇旅游杂志的传记,具体哪一年,已经不记得了,应该在2010年前后。 那是一篇介绍东瀛风景名胜的文章,其中就有赤城山的介绍。 1866年,正值东瀛幕府统治行将覆灭之际。1月14日,赤城山附近突然出现三十名武士,监督着近百名雇工运来二十二个沉重的油桶和二十捆重物。这一秘密工作进行了将近一年,完事后大部分人被灭口。 据后人调查,他们所藏匿的这批东西,就是德川幕府准备用做军费储备的四百万两黄金,负责该计划的是幕府最髙执政官井伊直弼。 原来,由于当时东瀛黄金兑换率大大低于世界水平,黄金外流严重,为了阻止这种消极现象,也为了贮备财产以利于军备,德川幕府高度秘密地制订了埋藏黄金计划。 赤城山被选为藏金之地,因为它是德川幕府为数不多的直辖领地之一,属德川家族世代聚居地,易于保守机密。而且赤诚山地处,利根川与片品川两河之间,有连绵起伏的髙山作屏障,是易守难攻的军事安全地带。 然而,计划尚未开始,井伊就于1860年被倒幕派刺杀身亡(著名的樱田门事变)。此后,计划由其属下小粟上野介等人负责。1868年7月,明治维新成功,天皇重掌大权,赤城山的藏金也就随着幕府的垮台而成为一个世纪之谜了。 一个多世纪以来,有不少想一夜暴富的人纷纷来到赤城山探宝。有人曾经在此寻找到几个装有黄金的木樽(大木匣子),后来在修路过程中也曾有人寻到过东瀛古时纯金薄片椭圆形的金币五十七枚,但大批的宝藏并没有随之出现。 阿尔达汗一拍巴掌,来回走了两步,“对上了!这下彻底对上了!” 是的,完全契合! 德川幕府的藏宝时间为1866年,而此时,相乐总三率领赤报队,活跃在这一带,他们亦官亦民,在当地很有声望。如果说,有掩藏宝藏的人逃脱,投奔他们,并告诉相乐总三这条消息,完全有可能! 知道这件事的人肯定不多,但绝对不包括相乐总三的红颜知己芭代霜。相乐死后,这条秘密又被芭代霜带到了南美,告诉小岛家族的后人。 为什么在战后小岛沥原的父亲想要回东瀛,估计有取宝的心思。也许,在他寻找同伴时,发现廉也藤工另有图谋,最后他们夫妻都被廉也给害死! 卢灿现在甚至已经很怀疑,相乐总三及他的赤报队一队所有成员被抓,被杀,很有可能与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这也是东瀛的正史为什么评价相乐总三“贪财好色”了! 靠!坑人的历史,遮蔽了无数的真相! 正文 第461章 金币洞窟 这只是一条信息,线索都没有,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这么想就错了。”阿尔达汗摇晃着手指,否定卢灿的说法,笑嘻嘻说道,“我现在越来越喜欢寻宝的过程,那种抡锄头就挖的行径,越来越没意思。” 他凑到卢灿面前,眼光闪耀着莫名的光芒,“你不觉得,过程比结果更刺激吗?” “去!”伸手开他的脑袋,这家伙,难不成想做一名职业寻宝人不成?“你那就‘作’!奉劝你一句话,‘no zuo no si’,呃,你听不懂?就是不作不死的意思。” 他终究还是没明白什么叫‘作’,不过,并不妨碍他听明白卢灿话语中的讽刺味道:“职业寻宝人怎么了?我发现这一职业,真的挺适合我的,兴趣所在啊。” “维文,要不……我们正式成立一家寻宝公司吧?我保证将这家公司经营的风风火火,生意兴旺!”他将胸口擂得咚咚响。 在英国,有职业寻宝人这一行业,并且还有自己的工会——1980年英国职业寻宝工会正式注册的人员为两千四百六十一人,注册的寻宝公司九十一家。 这些个人或者团体,大多数并没有什么资本。他们在业余时间拿着金属探测器扫描英国的大街小巷和荒野深山,找寻千百年来祖先散落的珍宝。 典型的小打小闹。 凡是都有例外,英国就出了一位寻宝高手,那就是让中国文物界极其痛恨的迈克哈彻。 “你确定对寻宝有兴趣?” 卢灿向后靠靠,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扬了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呃?阿尔达汗怔了怔,没想到自己貌似胡闹的建议,卢灿竟然没有反对?继而大喜,跑到卢灿身边坐下,“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想法?这叫什么?什么什么英雄?” “英雄所见略同!”看不惯他那谄媚的样子,卢灿挪挪位置,鄙视啊。 卢灿在新加坡成立沉船打捞公司的事情,还没有告诉阿尔达汗,这就是一家典型的寻宝公司。 马新爱的丈夫黄元,暂定为这家公司所属打捞船队的船长,但这毕竟是一家公司,还需要大量的资料查询、出海筹备、各地方关系的疏通,后期的出货——沉船上数十万件的物品,虎园不可能全部包圆的。因此,还需要一位称职的总经理来打理这些事。 卢灿正发愁呢,嘿嘿,阿尔达汗主动撞上来,能不用吗? “你确定这次是认真的?”卢灿再度追问一句。 如果他是真的有兴趣,这家公司的股东肯定要有所调整,除了阿尔达汗外,卢灿准备将许胖子及维德拍卖拉进来,后者可以帮忙处理沉船上的积压货。 “怎么,你真的有计划了?”两人相识已久,阿尔达汗对卢灿很了解。 卢灿详实的将自己准备成立一家专业的海上打捞公司的打算,说给他知晓。 “打捞公司啊……海里面能捞出什么好货色?”阿尔达汗有些失望,貌似这不是他所期望的那种。 “你知道什么?”卢灿忍不住再度白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一艘船能装多少货物,那是一个山洞能比的?” “大航海时代开始以来,海底各类沉船一共两万多艘,其中载满货物的不下于一万五千艘。这其中可不仅仅只有瓷器,有许多运载各种贵金属的船只,像西班牙、葡萄牙、英国、荷兰这些国家,从殖民地回本土的运金船。” “我的大少爷……”卢灿拖长音调,手臂伸展,指关节敲敲阿尔达汗面前的茶几,“一艘船十座墓,这可是我们古玩行当的名言……” 卢灿忘了,这句话可是十多年后才流行的,现在嘛,还没这说法。 “你说的是真的?”阿尔达汗被卢灿说的有些发傻。 “你自己查查资料吧!”卢灿收回手臂,撇撇嘴,“另外,成立打捞公司,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上岸!岸上有宝贝,我们照样去找就是了!” 对啊,同样可以上岸的!阿尔达汗自己拍拍脑袋,被打捞公司这一名头弄晕了。 “行!干了!”想明白之后,阿尔达汗很快做出决定。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下午,将打捞公司的基本框架结构搭建起来。这家公司,卢灿占据四成股份,为大股东,阿尔达汗两成五,预留半成给船队船长黄元作为奖励,剩下的三成外放给许胖子、维德拍卖,如果这两家吃不下,再吸纳其他人,譬如缅甸杨家和桑达拉家族,又或者许家耀等人。 诸事议定,卢灿忽然想到一人,问道,“你在英国,听说过迈克哈彻吗?” 阿尔达汗摇摇头,“干什么的?” 也是,这人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他的出名,在1984年,此后一直被各国考古部门视为心腹大患,更逼迫着中国1987年成立水下考古研究中心。 “他算是你的同行,也是海捞寻宝人,我前段时间准备成立海捞公司时,凑巧得到一些他的线索。他的打捞公司成立于十多年前,富有相当的海捞经验。” 卢灿说这话时,脸色很严肃,“另外,我得知此人已经将目标对准马六甲海峡及南中国海,与我们的目标直接相冲。所以,你一定要关注他的行踪,一旦发现他出现在东南亚,立即将他逼走,什么手法都可以用!” 什么方法都可以用?这话说得阿尔达汗心头一凛! 接触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卢灿放出如此狠话——心底替这位英国老乡默哀两秒钟! 卢灿为何如此痛恨这位“寻宝人”?这位实在是……文物的大敌。 迈克哈彻生长于孤儿院,1970年去澳大利亚阿德莱德成立了一家海捞公司,早先,只是为他人打捞二战商船和战舰,公司业务不是很好。1980年,他将目光投向南中国海以及马六甲海域,瞄上那里的古沉船。 捞就捞吧,反正海底沉船很多,他有这胆量敢为天下先,合该他发财!可是,这家伙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的打捞是毁灭式采捞! 何谓毁灭式采捞? 第一,他只要货物,不要沉船!经常为了捞取货物方面,将原本架构尚且完整的船体,全部砸的稀巴烂——这些沉船本身也是考古学中的重要物品,堪称海航历史的活化石,就这么被他全部摧毁。 第二、他只挑选精品文物,对普通货色不屑一顾。如果只是弃之如履,扔在海中,也没什么,可这家伙,为了保障他捞取货品的价值,不惜将那些普通货物全部砸烂! 这种事情他干过不止一两次! 1984年,他打捞出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一艘名为“哥德马尔森号”商船,这艘船的中文名字叫“金陵号”——从金陵出发的。船体被他摧毁,一共打捞出水一百零七万件清三代瓷器,还有各类金锭、银锭。 如此众多的瓷器,他仅仅保留了23.9万件青花瓷器(青花在国外很受欢迎,比五彩、粉彩的价值高)、125块金锭(45kg),还有两门刻有荷兰东印度公司缩写VOC的青铜炮。 剩下的八十万件瓷器呢?都被他一声令下,全部砸烂,重新倒入海中。 原本这些事情都被遮掩的严严实实,可是1999年,他在南海打捞“泰兴号”时,终于暴露出来。 1822年1月14日,泰兴号从中国厦门港出发,驶往爪哇。这是一艘长五十米、宽十米、重一千多吨的巨型帆船,船上载有两千多名乘客和船员,压舱的是一百多万件瓷器,包括茶具、水杯、化妆盒等。船驶到中沙群岛时,不慎触礁,完全沉没。两千多名乘客中,只有一百九十八人被路过的印第安娜号救起,其余全部葬身海底。 1999年4月,迈克哈彻开始打捞“泰兴号”。两个月后,这艘船的货物全部打捞出水。 当时受邀参与打捞的有英国著名的海难研究专家鉴定凯文斯.伯德,这位同时也是一位考古专家。 他在事后的记者采访中透露,这艘沉船确实是“泰兴号”,数百万瓷器几乎件件都是精品,很多还是完好无损没有瑕疵的。其中大多数的瓷器是十八世纪制作的德化青花瓷,在十九世纪早期准备出口到东南亚市场。同时还发现了其他时期的瓷器,最早的可追溯到15世纪。这些瓷器虽然在造型和尺寸上不尽相同,却具有相同的装饰风格。 如同以前他们的习惯一样,迈克哈彻命令船员,将有瑕疵或者不受西方欢迎的瓷器,全部打碎,仅仅保留了四分之一(36.5万件)的精品。 考文斯.伯德当时都看傻了! 作为一名有良知的学者,他将这一切,都披露《泰晤士报》,引发轩然大/波! 迈克哈彻的疯狂采捞行为,终于大白天下!为无数文物工作者所唾骂! 可是,这二十年中,他究竟砸坏多少海底文物,始终是个未知数! 很多人推测,那是一个天文数字——要知道,他一生打捞起八十多艘海底沉船,其中来自南中国海及马六甲海域的中国商船,就有五十艘之多! 迈克哈彻,就是个疯子!不折不扣! 这种人物,卢灿能让他插足南中国海的海船打捞? ……………… 原本还想着去秘鲁的几座名胜看看,譬如费利佩城堡、帕恰卡马克遗址、马丘比丘,去亲身体验南美的印第安文明,可时间来不及了——潘云耕来电话,那座洞窟已经打通。 另外,远洋号货轮,已经过了巴拿马运河,抵达智利,也不过四五天时间。 吴鹏木和阿尔达汗的新保镖索吞,两人留在利马,继续执行阿尔达汗的命令。至于阿尔达汗想要怎么弄,卢灿没过问。 第二天,卢灿和阿尔达汗匆匆赶到克鲁索岛,洞口向内推进了足足三丈多。两人穿着水靠,趟着没过胸口的水面,来到洞内。 洞顶部已经挖出一个筛子大小空隙,高光手电照射进去,黑漆漆一面,里面空间不小。 “这个洞口应该被扩过,可以过小木船,当初那些人,一定是趁着落潮时,用木船将货物运进去的。”潘云耕一边照射着手电,一边为两人解释。 晚上退潮时分,洞口终于扒平,海水瞬间倒灌进去,很快,从洞内飘出一些腐烂的木片。这存放货品的木箱子,烂了。 潘云耕和丹拓两人,带着枪支,手电,摸进了秘洞。 “里面没有危险,空间很大,可以进来!” 当卢灿和阿尔达汗走进这间秘洞时,忍不住咧了咧嘴。 许多大箱子,叠在水道一侧的岸上,其中有几只木箱子碎裂,氧化后带灰黑色的金币,散落一地! 阿尔达汗心机,随手掀开身边的一个木箱子,结果这块木头如同纸糊的一般,一碰就散,嗤啦一声,一箱子明光闪闪的金币,顿时淹没了他的脚脖子。 久不见空气,这些木质全部毁了,一只木箱子倒塌,顿时引起连锁反应。 “哗啦啦!”原本排列有序的箱子,顿时垮塌下来,大批的金币向他盖过来! 卢灿听见异动,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两人闪身一旁。 靠!吓得阿尔达汗直哆嗦。 要不是卢灿眼疾手快,他怕是要成为第一个被金币压死的寻宝者! 正文 第462章 美洲金币 木箱中的金币,氧化程度很小,黄灿灿的,从岸上一直铺陈到水中。 这该多少啊?进入洞中的所有安保人员,全部看傻了! 财物迷人眼啊! 卢灿最先反应过来,用脚拨弄面前这堆金币,发出哗啦啦的响动,顿时惊醒一帮人。 “大家准备工作吧!”他拍拍手掌,高声喊道。 接着,他扭头对潘云耕说,“这次所有参加工作的人员,每人拾万美金,回港后打到各家户头。另外,这些金币中,每一位参与者都可以分发十枚,作为传家之物。至于留守人员的奖励,潘哥、葛七、陈晓……还有丹拓,你们商量着拿出名单。” 他的语气中,特意将“各家户头”说的非常重,又将这支队伍的四位管事的点出来。 是的,刚才那一刹那,卢灿的脑袋中闪过无数洞窟争宝的残酷场景,甚至上辈子遭遇“斩首”的记忆都冒出来了!他确实有些怕。 “听见没有!这次我们TN的就出来海上度假一个月,每人就拿到拾万美元,回去还不羡慕死那些留守在家的兄弟?”潘云耕迅速接过指挥的角色,开始大声宣布。 “没结婚的,这次回港后放假一个月,赶紧找个女人,结婚!” 奖励一公布,原本有些呆滞的场面,终于欢快起来,有队员还开起玩笑,“没女朋友怎么办?” “谢宝,就你TN的话多!回去让卢夫人帮你介绍一个,玉器厂还有服装厂,女工多的是!你TN的长得虽丑,不过现在也算小富翁一个,应该有女人能看上的。” 一句话说得洞内哈哈大笑,刚才的那点尴尬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潘云耕的话还没说完,“没置产的,在香江、新加坡,赶紧置产!喜欢缅甸那犄角旮旯的,也行。另外,再次强调一遍,大家跟着卢少一起发财就行,回港后,别瞎咧咧。” 这算是通过另外手段,将所有卫队成员牢牢握在手中。 “还不加紧干活!……阿晓,你带人,把渔船上的麻袋,取过来。” 潘云耕的一顿嚷嚷,让洞内欢快起来。 麻袋就是在智利订购的,用的名义是装运干鲍鱼和鲑鱼干的,数量不少。 阿尔达汗的眼睛盯在潘云耕身上许久,忽然扭头对卢灿开口,“大潘是个人才,海捞公司即将成立,你把他让给我呗。” 话说刚才潘云耕这番话确实很及时,奖励大于告诫,粗中带细,不让人反感。 “扯呢!”卢灿连连摇头,潘云耕是他心腹大将,还要帮自己处理很多事,缅甸基地离不开他,怎么会放手? 拍拍阿尔达汗的肩膀,卢灿笑笑,“我会给你安排合适人选,潘哥就别想了!” 阿尔达汗耸耸肩,不在讨论这个话题,他的目光又落回这些金币、银币、珠宝、金银锭,以及还有一些完整的金银器上。 顺手抄起一根长约一米五的金权杖,上面包着一颗足有鸡蛋大小的红色石块,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宝石?是红宝石?” 这么大的红宝石?卢灿正在挑拣金币观看,被他说的心情一震,可接过来,摸了摸,有贝壳的质感与爽滑,单色,有条纹和斑点,明显不是红宝石。 整柄权杖是包金的,柄部錾刻有三圈波纹,这是阿兹特克文明中的长老权杖,算是件不错的东西。他笑着将这根金杖放在一边,别让这家伙毛手毛脚的弄坏了。 “是黑曜石权杖,不错的东西,我留下了。” “黑曜石还有红色的?” “黑曜石以黑色居多,但红色、绿色甚至白色的都有产出。” 陈晓带人进来了,还推进来一艘小木船,装着柴油发电机。潘云耕马上组织人马,在这个坑洞中支起来四根竹竿,很快,四盏百瓦的灯泡,将洞窟照的亮如白昼——他们已经是挖宝老手,准备十分充分。 洞穴不算大,属于海岛熔岩洞——克鲁索岛就是因为火山喷发而形成的,火山岩中含有大量石灰岩,被海水侵蚀后形成的空洞。 “当初乔治怎么就找到这个山洞?他为什么没回来取呢?”阿尔达汗四处打量这座熔岩洞,发出自己的疑问。 “嘿嘿,估计是找不到地方了!”这是卢灿的猜测。 是的,他和阿尔达汗翻找了不少资料,都显示克鲁索岛上的宝藏,是英国海军将领乔治安逊所掩藏的。 中世纪的西班牙、葡萄牙几乎垄断美洲与欧洲的贸易,在商船满载金银财物的刺激下,大西洋上的海盗劫掠蓬勃兴起,其中尤以英国、尼德兰和法国海盗为盛。 说是海盗,其实就是海军,譬如克鲁索岛的这批宝藏,与英国海军上将乔治安逊关系很大,不少木箱上,还残存着他的锡封印。 乔治安逊,1697年出生于斯特福德郡,父亲是威廉姆安逊,一名持有私掠证的海军舰长。乔治十五岁加入父亲的船队,迅速升迁,1724年即被任命为小军舰的舰长。1737年任“百夫长号”舰长,这是一艘八百吨的主力战舰,同时整支舰队拥有六艘作战舰只。 1740年,他受命进攻南美的西班牙殖民地。所谓的攻击,就是瞅准机会,狠狠打击西班牙的商船。在海上飘荡半年多之后,终于被他逮到机会——美洲新西班牙总督拿汀.坎佩斯,派一支舰队,押运新一批金银币以及印第安财物回马德里。 当时,驻扎在南美的西班牙舰队主力,都在南美洲的东面海域,也就是福克兰群岛附近,与英国主力舰队及武装商船对峙,并且在随后爆发了著名的“福克兰海战”。 此次战役,双方都损失惨重,但是,也正是这次海战,西班牙的海军力量下滑明显,而英国得益于“私掠证”所带来的庞大利益,逐渐成为海军第一强国。 拿汀.坎佩斯认为,既然英国船队都在南美洲东面水域,那么,太平洋西海域应该没有多大威胁。他疏忽了,所排遣的护卫船队只有九艘。 九艘西班牙战舰,也要比乔治.安逊的六艘舰队庞大。乔治的战术很成功,他利用英国舰队的速度快的优势,最终全歼这支护卫舰队,俘获三艘商船。 可是,他自己的舰队同样损失惨重,只剩下一艘旗舰百夫长号,还伤痕累累,连船舵都被炮弹砸断。 商船是无法押运回英国了,他选择了就近的克鲁索岛,匆匆掩埋这些财物,并枪决了那些商船上的船员,然后仓皇逃窜——此时,驻扎在北美洲的西班牙舰队,追了上来。 乔治.安逊的船只,开始了一次全球飘荡之旅。 它顺着洋流,横穿太平洋,1742年下半年抵达中国。为此,他还撰写过一本《环球航行记》,成为多年后英国势力涉足亚洲的指引性读物。 环球旅行结束后,他很快被擢升为英国海军上将,可是,克鲁索岛却不见了——他曾经四次指挥舰队去寻找,都没能找到,广袤的太平洋上,想要寻找一座小岛,太难。 一直到死,他都没能再见这些战利品。 “这些东西,究竟是印加的,还是阿兹特克的?怪模怪样的?”阿尔达汗挑拣出几枚品相不错的金币,颠了颠,再度问道。 “都不是,这是西班牙重新铸造的金银币。” 挑出四枚,卢灿脚踏辨识——这些金币,同样需要他运送到欧洲、美国处理。至于金砖和银砖,则需要重新熔炼,出手给银行。 第一枚金币,厚度不均匀,切边很粗糙,双面模压印痕,正面为十字刻印,背面是哈德斯堡家族徽章。大小各不相同,有五克,有七克,甚至还有九克的宽边大币。 “这是八里尔十字金币,铸造的时间很早,十七世纪模压的,工艺很粗。但这种金币,平均市场售价不能低于两千美元,每次放货,不能超过三百枚,否则价格会崩盘。” 阿尔达汗点点头,这方面他有教训——第一次处理霍克森金币时,差点造成市场价格崩溃,而且因为量大,被各国暴力机关盯了足足三个多月。 卢灿很快挑出第二枚,这枚金币已经比较规范了,虽然依旧没有齿轮,圆形已经很规整,正背图案分别是哈布斯堡家族标志和八字形图案。 “这是大名鼎鼎的皇家八字形埃斯库多金币,这种金币的保有量很少,我估计这里面也不会有太多,市场售价不能低于一万美元。你没听错,不能低于一万!每次放货,最好以个位数往外放。” 见阿尔达汗惊讶,卢灿不得不对他讲述这种金币的来历。 “这是来自巴西的钱币铸造分厂的好货色,时间同样是十六世纪的晚期。它之所以珍贵,是因为这枚金币,记录了西班牙和葡萄牙短暂合并的历史。” “是的,巴西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但在十六世纪下半叶,葡萄牙被西班牙吞并过。这些金币是葡萄牙铸币厂的产物。”卢灿指了指那个八字图案,“这种纹饰的寓意是两家联合。” “西班牙吞并葡萄牙的时间很短,只有六十年,1640年葡萄牙的布拉刚萨王朝脱离西班牙统治,这种金币就再也没有了。” 阿尔达汗总算听明白了,点点头,比划了个OK的手势。 第三种金币,则是典型的十八世纪西班牙双柱金币,这就比较常见了,可这种金币同样有优点——厚实,重量大,在二十七克左右,价值依旧不低。 第四种则是西班牙的船型金币,它并非西班牙官方铸造的,而是西班牙海军军部自行铸造的“赏赐币”——奖励给有功将士的一种金币,非常罕见。 这里的金币、银币,种类太多,阿尔达汗听得有点晕。 他指指小山般的金币,直挠头,“这么多种类,让我怎么记?” 挥挥手,“算了,都运回香江吧。你安排虎园的人帮忙分类,刚好那些金条银砖也需要重新炼制,到时候给我一份价格清单及文字说明。” ……………… 卢灿回到香江的时间为十月中旬,这次出门,整整四十天,是历次之最。 当晚,他向虎园博物馆运送了一万一千多件各类珍贵的文物,其中最多的是西班牙金银币,一共七千四百多枚;其次是各类印第安文明的文物,共有三千五百多件,最后是一批质量不错的东瀛瓷器以及西欧油画。 “小子!你又挖宝去了?下次,一定要带我去!”李林灿亲眼经历过一次缅甸挖宝,震惊之后,很快猜到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他在卢灿的后背上,狠狠扇了几下。 现场还有福伯、张博驹老爷子、戴静贤三人,都直勾勾盯着他——这些物品太震撼了,足足可以再开设两家专项馆! 嘿嘿!卢灿挠挠头,“福伯,公海上还有两艘船,还有十多万金币需要分拣,您帮忙安排一些工作人员,帮忙处理一下,不过这些人都要签保密协议的。” 福伯吐了口气,平抑心情后问道,“还有十多万?” 真实数目远不止这些!游艇装不下,幸亏潘云耕他们,租借了一条运送鲍鱼的货船。那条船,现在还在公海上飘着呢。 正文 第463章 赝品钟鼎 十月十五日,第五十届秋季广交会在羊城宾馆开幕。 站在会馆入口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直勾勾盯着他们胸口上挂着的织锦绶花(当时广交会的参会证),余西澳急的直搓手,进不去啊! “余哥,怎么办啊?盘查的太严了,我们买不到胸绶呢,没有胸绶根本不让进。这事,怕是要黄……”老葛神色焦急的走过来,显然,他也受挫了。 “别急,让我琢磨琢磨。” 老葛的催促,让余西澳心急如焚,他挠挠头,在花坛旁边坐了下来。 自从去年救回老古之后,烟涧村的塑铜铸范工艺,有了长足的进步,其水平已经不在伊川县铜器厂之下。可是,自己几人合伙弄的买卖,没有固定客户啊!过去的一年中,大多数业务都是从铜器厂那接来的二手活。 凭什么大头都被县里赚走了?自己一家子还有几合伙人都要吃点残羹冷炙? 今年上半年的春季广交会,省工艺总公司在广交会上,其铸铜工艺品大放光彩。 《洛阳日报》盛赞伊川县铜器厂所选送的四十件铸铜产品,受到国外买家的一致青睐,共创汇二十一万三千元。 那张大幅照片中,自己和同伴所做的楚国圆鼎、丁酉方鼎,排在前列。 看到消息后,一帮同伴,心头如同被猫挠过!创汇二十多万啊,这是何等巨大的数字,为什么我们自己辛辛苦苦所做出来的产品,才能拿到几百块的利润? 自己组织产品,参加广交会,余西澳和同伴一说,立即获得大家的赞同。于是,今年下半年,大家一共铸造了各类钟鼎十一尊,三人不远千里,来到羊城。 葛栓子的叔叔,是葛寨公社废品收购站的一名工作人员,他能搞到大量低价废铜,是合伙人,至于葛栓子,则是余西澳的帮手。 可是,现实如此残酷,自己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余叔,要不……我们也自己拉人?”村子里的葛栓子推推他,又指指宾馆入口处的另外一些人。 余西澳眼前一亮,还是年轻人头脑灵活。 那些人和自己一行差不多,都是没有资格进入会场的,他们怀中揣着各类织品、电子产品等小件物品,不时拉住几位进出展馆的客商,向他们展示。 还别说,真有客商对他们的产品感兴趣,停下脚步细看商谈。 进不了场馆,那就自己拉人!这主意行! “中!我们也这么干!”余西澳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我腿酸,跑不动。栓子,你快点去旅社,把那尊觚,还有那对爵,赶紧取来,我和你葛叔拦两人问问。” 很快,三人各挎着一个黄背包,开始向进出的客商,兜售包中的东西。葛栓子头脑灵活,专门找那些外宾兜售,连比划带猜,还真的拉到几位有兴趣的客商。 不过,一看到是青铜器,几人都摇摇头,很快离开。 青铜器真假的鉴定,难度大,非一般外国人所能掌握,即便是真的,没有工艺品出口凭证,出不了海关,买它做什么? 余西澳三人,哪里知道什么青铜器不得出境的规定?还以为东西不好呢? 忙了一上午,三人又累又失望,坐在距离场馆对面的巷子中,啃着家中带出来的卷饼。 一阵风卷过来一张《羊城日报》,余西澳将其踩住,想要看看报纸上的消息,手中拿着卷饼不方便啊,于是让栓子拿出那对爵,压在报纸上,边看边吃。 东瀛长江贸易株式会社,总部位于三重县津市,成立于1912年,以纸张、棉纺织品为经营主业,其创始人为田村艺博,现在已经传到第三代田村进雄的手中。 顺便说一句,这家公司也是八十年代盗取中国宣纸制造秘密的罪魁祸首。 他们借着我国地方官/员和民众热情迎接外宾,毫无商业保密头脑的机会,来泾县“参观考察”。官员和工厂负责及技术人员陪同参观,每一道制作工艺详细讲解,从而轻而易举获取了宣纸制造的整个流程,以及“纸药”的配方。 八十年代中后期,他们完全仿制中国宣纸,其生产的宣纸,快速抢占市场——1990年他们的宣纸市场占/有率达到当年全球宣纸销量的百分之六十五。 第二名是中国吗?也不是!英国迈特锡造纸厂所生产的宣纸,一直是欧洲书画纸的主流。在清光绪三年(公元1877年),受英国人控制的芜湖海关,就派出情报人员到泾县打探宣纸的制作过程,英国佬拿到非常详细的宣纸制造流程。 好吧,扯远了,回归正题。 因为业务关系,田村进雄每年都要来大陆一两次,广交会更是一场不缺的参加。他对中国传统文物,有着很深的了解。 午饭时间到了,他带着两名随从,匆匆赶回宾馆,需要陪同几位内陆官员及贸易商共进午餐——他非常了解这种共进午餐对沟通情感的重要性。 瞟了一眼坐在路边啃大饼的三位农民,他的鼻孔中带出一丝丝鄙夷的哼声,不过,他的眼睛很快落在报纸上的一对爵上,再也挪不开。 安德福也混在走出展馆的人群中。 命运真是奇妙啊!有着香江这条收货渠道,老荆头坐馆收货,安德福年轻,负责跑外围,两人联手,将刘剥皮的生意挤得七零八落。 短短一年时间,他已经成为江门一带有名的老古董收货商。 广交会这么热闹,江门新贵安德福自然不会错过。 他的目光不停的扫视人群,寻找今天上午曾经向自己推销青铜爵的那位年轻人。当时急于进馆看开幕式,没时间理会,现在想来,太失策——这下好了,人找不到了! 当时没留步,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今年下半年收货,遇到的赝品明显要比上半年多。带着香港来的付师傅下乡,十次中有六次会遇到假货。直觉告诉他,在会场卖货的,工艺品成份居多。 那件青铜爵,会是真品吗?如果是真品,那自己就错过好东西了! 懊恼的安德福,随着人流前往街对面的大食堂(早期广交会没有便餐,都吃羊城宾馆对面的大食堂)准备午餐。他眼睛偶然瞥见不远处的街角,三位农民坐在路边,其中一位正是上午拦住自己的年轻人。 惊喜啊!安德福连忙挤出人群,奔了过去。 可是,他们面前已经有几人蹲在那里。那几个人应该是东瀛人,安德福听了几句,便从对方憋足的话语中猜到身份。 蹲在地上的那位四十来岁的东瀛人,一手一只青铜爵,正在鉴定呢,自己算是没法插手了。忽然,他瞥见地上还有一只鼓囔囔的黄帆布包,这里应该还有东西? “我能看看吗?”他指了指这只帆布袋。 余西澳觉得有些晕,刚才那么辛苦没人理会,这会接连来了两家问货,正准备点头答应,对面的那位东瀛人先开口了,“不行!必须等我看完!” 余西澳只得对安德福遗憾的笑笑。 安德福心头恼火,却又没法坚持——对方毕竟是外宾。那葛栓子闪身将安德福拉到一边,轻声说道,“哥,别急,我住的旅社中还有几件,比这还好。” 这句话如同一瓢凉水,让安德福迅速冷静下来。 这一年来,他接触过无数的古董,其中有不少铜器,虽然不能算是大家,可也明白,传世青铜古器的数量,非常少!绝大多数都是墓葬品,属于出土古。 可这几件青铜器模样很古,竟然没有丝毫出土品的迹象! 他们三位农民,竟然还有不少? 这八成是假货! 安德福心头已经基本断定,不过,他不露声色的点点头,在旁边冷眼旁观。 见那位东瀛人最终以两千外汇券,买走这一对青铜爵还有那尊青铜觚,他忽然发现,这似乎比倒卖古董,来钱更快! 他的眼光越来越亮,这条路,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宽! 一念恶生,终生沦陷! 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刻的念头,多么可怕! 正瞅着找不到销路的余西澳,听到安德福的打算,立即答应下来。此时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制作赝品的犯罪感,也不知道这件事,给中国青铜器收藏,带来多么巨大的沉重打击。 安德福的加入,让烟涧村的青铜器赝品,从小打小闹,终于走出国门,也让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成为赫赫有名的中州四大制假中心之一。 ……………… 谢三顺很快带回来一件烟涧村的青铜工艺品。 这是一件高达一米六的洛阳方鼎,被福伯摆放在虎园博物馆侧面的赝品中心馆。 张博驹老爷子颤巍巍的扶着这尊鼎,用放大镜一点点的察看鼎边纹饰,还有模范结合处、底足、耳扣等。 许久,老爷子手捏在方鼎口沿,青筋突兀,脸色变得煞白。 这是出自他的爱徒古元之手!他能不认识吗? “老张,怎么了,你这是?” 李林灿也在看这尊青铜鼎,啧啧称奇。这尊鼎,如果经过酸咬、土埋、上铜绿这几道最后的制赝工序,普通的专家,还真要打眼! 器形、纹饰、模范、结合,做得太专业! 不过他不明白,人家摆明着说是工艺品,老张你激动个啥? 张博驹摇摇头,兴致阑珊的背着手,回到办公室。 这件东西,毫无疑问是古元做的。一年多来,终于有了他的消息,可这消息,却让张博驹心底难受——这件器物虽然顶着仿制工艺品的名义,可是,它距离赝品仅有一步之遥,如果落在有心人手中,这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想了很久,他还是拿起电话,给远在新加坡的卢灿拨了过去。 “阿灿,你……师兄的下落,有消息了!” 正文 第464章 宝丰汝窑 最近几天,卢灿忙得脚不沾地。 积压了四十天的公务,虎园的,大华银行的,整整厚厚一大摞。还有维信通讯公司的合资事宜、维嘉打捞公司的成立,都需要他亲自出面商谈。 可接到张博驹的电话,他放下一切,一路疾驰,十一月中旬,在谢三顺的陪同下,赶到烟涧村。 余西澳正带领几个人,在自家院子里挖坑呢。 “五月份,古先生就离开了?”他的回答,让卢灿满腔欢喜全部落空。 “留不住咧,我真想着留下古老弟帮我呢,留不住咧,他着急往南边找孩子,在我家住了半年,养好身体后,就走了咧。” 半年的相处,教会自己不少铸铜模范,看其手艺,不在县里铜厂大师傅之下。现在竟然有两个香江人来打听他的消息? 余西澳越发搞不清楚,被自己就回来的流浪汉究竟是什么人物? “他……有没有说过,去南方哪里?” 去南方寻找孩子?这肯定是古伯的借口。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记忆,他应该是往缅甸方向去,可南方这么大,又怎能遇到他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余西澳摇摇头。 卢灿看了看这座小院子,院墙根堆放着几件铸造完毕的青铜小件,这应该是练手用的,工艺比较糙。倒是另一侧房间中,有两尊圆鼎,做工不错。 这些人在自家院子里挖坑,挖出来的土壤还被敲的粉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修水池字呢,呵呵!可这能瞒得过卢灿吗? 这是准备建沤池,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做高仿了。 早期的高仿青铜器,铸好之后,放在沤池中埋三个月,然后拿出来阴干,上面就布满了古痕,上辈子卢灿没少做。 看在他救古伯一命的份上,卢灿临出门时,劝了一句,“沤池不要建在院子里,那味道,对身体不好,找个山沟或者犄角旮旯就行。” 青铜器做旧,以酸为主,同时还需要加入马尿或者驴子的粪便,然后混入泥土,味道难闻至极,放在院子里,那是找死。 等他离开,余西澳与葛家叔侄面面相觑,一个土坑,这年轻人都能看出是建沤池? 没见到古伯,卢灿的心情有些灰。自从接到张老电话,最近几天,他眼前总是闪现这位上辈子与自己关系最为紧密的长者。 古伯算不得师傅,他寡言少语,很少开口教授,和他在一起,总是让自己看他是怎么做的,至于理解多少,全凭悟性。他也从来没说过要收自己做弟子,也许,与他自己的经历有关。他也不会照顾人,即便是卢灿跟他漂泊江湖的那几年,也是自己照顾自己。 可正是他,将自己带入古董行,踏入如此深邃而迷人的行当,就这一点,足以让自己感恩。至于自己因假生祸,那只能怪自己心贪。 没能遇到古伯,让人遗憾,看来自己只能让卫队成员前往滇缅边境,查找他的线索了。 见卢灿坐在面包车,上不说话,面色沉郁,谢三顺不知该如何劝慰,急的直搓手。 卢灿早已经不是当年跟着他混的小阿飞,他谢三顺这一年来可没少从虎园身上赚钱,现在的卢家,活脱脱就是他的恩主。另外,有卢家做靠山,数字K中,堂主级别的大佬,见到自己,都比以前客气,假以时日,自己成为数字K的一方霸主,肯定没问题。 这也是卢家带给自己的福利。 这次出门,原本想要在卢灿面前卖个面子,因此连安德福这边都没告诉,没成想,竟然没找到人!这不是让卢灿白跑一趟吗? 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形容的就是此刻的谢三顺,别说,还真被他想到一条方法。 “卢少……”谢三顺在副驾驶座位上回头。 “谢哥,别这么客气,你还是叫我阿灿吧。”卢灿此刻已经想通,大不了让卫队成员辛苦一段时间,盯守几个入口,只要古伯进入滇缅边境,自己有七八成把握找到他。 谢三顺连连摆手,“我还是叫卢少顺心……” 见他如此,卢灿也没坚持,“那……谢哥想说什么?” “卢少如果不着急回去的话,能不能帮个小忙?我请来的付师傅,有一批瓷器看不准,说是像汝窑的东西……” 卢灿原本想要一口拒绝,自己在香江、新加坡两地忙得跟狗似的,怎么叫不忙?可一听说是汝窑瓷器,他硬生生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记得汝窑官窑窑口就在中原宝丰,如果说在中原省发现汝窑瓷器,卢灿一定也不吃惊。 “远吗?不远的话,我过去看看。” 谢三顺大喜,终于找到扳回面子的方法了,连忙答道:“不远不远!就在中原省平顶山。” “宝丰?”卢灿随口问道。 谢三顺将大拇指竖起来摇了摇,“卢少真是博学多知,就是在宝丰。付师傅他们也在往宝丰赶,估计我们开车到平顶山,能遇见他们一行。” 靠!还真是宝丰?这,一定要去! 卢灿点点头,“行!那我们就加快速度!” 汝窑为魁!这话可不是吹嘘的! 汝钧官哥定,宋代五大名窑,排名第一的就是汝窑。 汝窑瓷器具有“釉”“纹”“质”“声”四绝! 以名贵玛瑙为釉,色泽独特,有玛瑙为釉古相传的赞誉。对着阳光,随光变幻,观其釉色,犹如雨过天晴云破/处之美妙,温润古朴。 器表呈蝉翼纹细小开片,细致无规则,可偏偏有十分均匀,有梨皮蟹爪芝麻花之美誉。 釉厚而声脆,又有“汝器声声如磬音”,之说手指弹在上面,回音不绝如耳。 再说它的质地——似玉、非玉、而胜玉,并非虚言。宝丰清凉寺一带的土质,可不仅仅含有高岭土这么简单,后世机构鉴定过,这里的土壤含有相当数量的硅藻土,而硅藻土的主要成分是蛋白石,这种成份能够让瓷坯更加白净。 想到宝丰汝窑,卢灿忽然一拍额头,糊涂了,这件大事都给忘了,不应该啊! “谢哥,你这次带了几名兄弟过来?”他伸头问道。 “怎么?卢少要用人?”谢三顺摸摸后脑勺,他来过内陆很多次,对这边的公安,很怵,“我一共带了五个兄弟,卢少您看……够不够?” “呵呵……”知道谢三顺想歪了,卢灿笑笑,“加上你、我还有阿忠,七人,够了!” 谢三顺疑惑了,“您这是……?” “没什么,就是在一本书中看过,汝窑的窑址,好像就在宝丰清凉寺旧址上,准备带几个弟兄,挖挖看,说不定还能找到点碎片。” “哦,挖点土方啊,没问题。” 谢三顺松了口气,又听卢灿说要保密,他拍着胸口保证将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卢灿刚才想到了汝窑窑址!马上想到了1987年发掘汝窑窑址时,从一个窑坑中挖出整整二十件精品汝窑器! 是的,他准备带人抢先下手,劫走这批汝窑精瓷! 李苦禅大师曾经说过,“天下博物馆无汝者难称尽美尽美也。”虎园有汝窑瓷器,那是一尊汝瓷荷叶口瓶,是瓷王堂的藏品,不过,也仅此一尊。 嘿嘿,有了这批二十件汝窑精品瓷器的加入,虎园在宋瓷方面,也终于能露露脸。 至于说挖掘宝丰清凉寺汝窑窑口有没有风险? 呵呵,上辈子卢灿去过那里,比较偏僻,风险还真不高。 宝丰清凉寺是法眼宗的讲经之所,法眼宗是中国佛教禅宗五家七宗中最后产生的一个宗派,祖庭为金陵清凉寺,南唐文益禅师所创。文益禅师圆寂后,南唐中主李璟谥为法眼大禅师,后世因称此宗为法眼宗。 随着南唐覆灭,法眼宗同样遭受到排挤,渐渐势衰,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讲经之所,设置在宝丰这么偏僻的地方原因所在。 宝丰清凉寺,与宝丰汝窑,一同毁于金人驱宋南迁的战火中。 上辈子去时,那里建立了一家很小的遗址博物馆,连发现汝窑的小窑坑,都保持着原貌。卢灿相信,自己只要去转转,一定能快速找到那个小窑坑。 从东都到宝丰,只有一百五十公里,可是小面包车,屁颠屁颠的跑了四个小时,抵达宝丰地区时,已经天色微黑。 付师傅他们已经到了,住在县招待所中。 付师傅全称付友鑫,今年五十岁,原本是昌运典当行的掌眼师傅,不知怎么就被谢三顺招揽,专门替他坐镇内陆,负责掌眼。呃,也就是这位付友鑫,上次在北魏陶俑上栽了个跟头,所以,见到卢灿,他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在县招待所将就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丁一忠拿着卢灿画的小地图,带着两位谢三顺的手下,匆匆出门。他们去找地址,探探情况,还需要准备工具。 卢灿则跟着谢三顺、付师傅一道,直接驱车前往闹店公社火神庙村。 思路开阔之后,心思就多了起来。如同安德福想要多开辟财路一样,谢三顺从收购内陆古董上赚了不少后,也变得不满足于江门安德福一条线。这一年来,他又利用自己的港商身份,在顺德和珠海等地区,建立了两条私线。 今天这条消息,就是顺德那条线提供的。 别看这只是一座落后的村落,这里可有着海内外信徒众多的香山大普门禅寺。这家禅院创建于东汉末年,供奉的是大悲观音菩萨,相传她是楚庄王之三女妙善,于此修炼成佛。观音菩萨在中国农村被尊崇的程度,绝对超过佛祖如来。因此,这座禅院虽屡经战火,可历经宋、金、元、明、清,多次修复,香火从未断绝。 稍后去拜拜,捐点香火。 也许正是这一缕敬佛之心,有了回报——当卢灿见到老农从房间中捧出一尊香炉时,眼睛都看呆了! 汝窑虽然经手不多,可是,这尊三足香炉,大开门! ………… 最近很不在状态……唉! 正文 第465章 日丰金铺 是的,大开门! 为何没上手就如此肯定?呵呵,他上辈子曾在故宫见过这件器物! 当时还以为这件汝瓷镂空香炉是从窑址中挖掘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是传世古!估计也是八七年挖掘汝窑遗址时,工作组从这个村庄收上去的。 “卢……老板,您先?”付师傅将这尊汝瓷抱起,放在卢灿面前。 没什么可推辞的,卢灿带上左手带上手套,托起炉底,颠了颠份量,压手,右手很快捻住炉耳,手指在炉耳边沿部位搓了搓。 这尊三足香炉,冲天耳,穿孔,孔部有磨损痕,应该是当年有人用铁丝或者麻绳做提梁所留下的。瓷坯塑形时,耳朵是后接的,因此,为了保证牢固,炉耳与炉口的衔接部位,要比其它部位稍厚,其内部,有一个小小的斜面,伸进炉膛。 这很正常,宋代瓷窑的修坯技术,自然无法达到明清时期景德镇窑口的利坯水平。 圆口,口径约为十五公分,口沿釉色为灰褐色,这并非本色,而是长时间被香灰熏染所制。卢灿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行,沿着口沿及内壁,走了一圈,内外施釉,完好无冲。尽管有些灰尘,但那是保养落灰所制,并非脱釉。 将炉膛对着日光照照,明媚的光照下,内膛的釉色,青中泛黄。 内外釉一致,好东西! 香炉内壁并非平整,而是微微突/起,内壁底部形成一道很圆的沟壑,颜色泛黑,卢灿用手指使劲搓了搓,依旧有陈年余香,这是长期焚烧檀香所制。 香炉内底缘何突/起?这是为了配比重心,让香炉的重心更靠下,更稳! 炉壁颈部,炉耳两侧,各有八枚镂空小孔。 汝窑镂空器,这就非常少见了! 小孔并非圆形孔,而是梅花孔,这就需要匠师精心雕琢——以当时的制瓷条件,在泥坯上挖孔,而且是如此之小的六瓣梅花孔,技术难度之大,难以想象。 仅此一条,这尊香炉的价值,就要远超同类的盘碟盏碗瓶! 连连称叹,卢灿将目光继续往下移,落在炉壁上。 炉壁微微往外鼓起,古朴典雅,流线自然。釉色为青,蝉翼纹开片均匀自然,缝隙间有着淡淡的粉色,间或会有一些褐色出现,这是时间流逝在这件瓷器上的印记。 汝瓷开片堪称一绝,开片的形成,开始时是器物于高温焙烧下产生的一种釉表缺陷,行话叫“崩釉”。汝窑的艺术匠师将这种难以控制的、千变万化的釉病,通过人为地操作转换为一种自然美妙的装饰,而且控制的恰到好处,可谓巧夺天工的绝活。 这尊香炉的釉面开片较细密,呈斜裂开片,深浅相互交织叠错,象是蝉翼纹状,给人以排列有序的层次感,釉面中细小沙眼呈芝麻花形状。 香江的润馨瓷器最近也在仿制汝瓷,因为开片,伤透脑筋。现在仿制成形的器具,所形成的开片,虽然被外界评价颇高,但在卢灿看来,依旧缺点火候。 这次行经宝丰,有了大量汝窑瓷器实物,他们应该能找到正确方法。 汝瓷以釉取胜,釉色青中泛蓝、纯净、温润,釉面隐现出一种柔和含蓄的光泽,它既不同钧瓷的乳光,也不同哥窑的脂光,而是一种类似古玉般内蕴的光泽。 卢灿再度举起这尊香炉,对着初升的朝阳照了照,釉色青中带黄,他又将身子挡住光线,再看釉色,却又是青中带天蓝色,如一汪湖水。 炉壁看完,再看底足。 三足为虎足,与炉耳一样,胎坯拉成后接在炉体上面的,足底施釉平整,微微外撇,支撑有力。 卢灿的目光很快在三足上寻找——故宫所藏那件镂空香炉,一根底足侧面,刻有“奉华”二字。 果然,在一个底足的内侧,找到了细若牛毛的“奉华”两字。 很多人将汝窑瓷器上的“奉华”、“蔡丙”、“宁”等留字当成款号,其实是不正确的。宋瓷无款,这是肯定的。之所以留有字迹,那是“标号”而非“款号”——显示这一窑瓷器,为谁谁谁烧制的,这可算不得款号。 “奉华”两字什么意思? 宋徽宗赵佶有一名妃子叫刘奉华,她能歌善舞,琴棋书画都很精通,因此,她极为受宠,宋徽宗御封她为刘妃,赐宫一座,取名叫“奉华宫”。 很多有奉华款的汝窑均为奉华宫的专用物。 奉华宫的瓷器,为什么会流落到这座山村? 呵呵,别忘了,离此不远可是有一座大禅院,供奉观世音菩萨的香山大普门禅寺。受宠的刘妃来此上香敬献一尊香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终于鉴定完毕,卢灿压了压心神,将这尊香炉递给付师傅,他自己则笑着问坐在矮凳上的那位六十多老农及其一家人,“伍老先生,您家传的这尊香炉,能告诉我怎么来的吗?” 这一家子姓伍,除了老夫妻两人,院子里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儿子坐在那里,儿媳则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门槛上,正紧张的看着卢灿几人验货。 听到卢灿问东问西,那位三十来岁的当家男人,有些不高兴,他愣着声音说道,“你这人,买货就买货,问东问西干啥呢?” 卢灿呵呵没再说话,谢三顺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对方。 那位顺德的介绍人姓袁,二十五六的模样,见场面气氛不对,立即出来插科打诨,笑道,“老伍,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买东西问问来源,有什么不对吗?你家的东西不偷不抢,为什么怕问?” 不偷不抢?呵呵,卢灿怎么看这件东西都是偷自于香山大普门禅寺。 “祖传的……”那位伍姓老者磕嗑烟袋锅子,闷声回复一句。 来历是问不出来了。 这桩生意是谢三顺的生意,卢灿坐在那里无聊的看着付师傅与伍家父子讨价还价。价格不高,不过两千五百外汇券和两千之争而已。 无聊,卢灿站起身来,问道,“谢哥,我俩去香山寺上柱香?” 香江崇佛的人很多,别看谢三顺以前打打杀杀,敬佛之心同样很盛。他坐在这里也很无聊,听卢灿建议,连忙站起身来,“好啊!不知这禅寺供奉的是哪位大德?” “观世音菩萨!” “那更要去!容我洗把脸。”谢三顺起身四处找水。 也对,香江讲究礼佛之前沐浴更衣,这里条件不足,洗把脸还是应该的。 听说客人要洗脸,伍家媳妇连忙从家中拿出烧水的大茶壶,黑黝黝的,很大,是那种坐炉壶——中原地带冬天冷,会大量使用煤炉采暖,这种壶就是放在炉膛上烧水的。 这时已经进入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他们家将暖炉点着了。大壶烧水,一家人都可以用得上热水,很方便。 伍家媳妇向脸盆中倒入热水,谢三顺自然要让卢灿先净面。 “嫂子,谢谢了!你把壶搁着吧,要用我们自己加。”卢灿客气一句,低头掬了捧水,在脸上泼了泼。 农家媳妇很质朴,将这把壶放在他的脚边。 洗完之后,脚不小心碰了碰这把黑漆漆的大壶,连忙弯腰扶住壶柄。 嗯?卢灿拎起这把壶时,感觉不太对,重量不对!导热也不对! 尽管壶柄上缠上一圈又一圈的抹布,卢灿依旧能感受到壶柄上传过来的热度。 此时,谢三顺已经将卢灿的洗脸水泼在墙根下,卢灿顺势提起这把壶,给脸盆重新倒上水,左手指甲顺势在壶柄上刮了两道。 银器的光泽在这道不明显的印痕中,一闪而过。 靠!银壶?! 这么一个农家,竟然用银壶做烧水壶? 银壶烧水,有极少量的银会以银离子的方式溶解在水中,能为人体起消毒的效果。银离子能灭菌,每升水中只要富含一千亿分之二克的银离子,就足以灭杀大多数细菌。 另外,银壶煮水能使水质变软变薄,古人谓之“若绢水”,就是说水质柔薄爽滑犹如丝绢,而且可以长时间存放。 水壶中的热水不多,卢灿索性将其全部倒空,翻过壶壁看看。虽然黝黑锃亮,可壶壁上的刻花还是能分辨出来,两侧各有一朵大莲花,另外还有几个刻字,依稀能看清楚是“南无阿弥陀佛”。 卢灿有点晕,这是佛门供奉壶! 不用说,这也是来自香山禅院的佛贡品。 他甚至都能联想到,这把壶,还有那尊香炉,都是伍家早年间,从香山禅寺中顺手牵羊出来的。而这时间段,很可能就是破四旧时期。 因为在寺庙中被经常使用,壶身黝黑,这也是伍家为什么没能认出来的原因。 银器导热性能好,卢灿很快就能上手触摸,将壶身转动一圈,在手柄内侧找到一枚錾刻印“日丰金铺”。 东西不错! 虽然不是一张打银器,但日丰金铺这个招牌,很值钱。 别看这个名字很现代,可它却是最早有明确文字记载的沪上金银细工铺子,创建于公元1644年。在清代,更是鼎盛一时,与“杨庆和银楼”并称为清代两大金银器制作名店,是本帮银器的杰出代表。 顺便解释一句何谓“本帮银器”。 清代至民/国,随着沪上经济文化的繁荣发展,银楼、金铺、作坊破茧而出,加速和推进了金银细工的形成和发展。期间,“本帮”、“广帮”、“东洋帮”三大流派云居上海,各显神通、精彩纷呈 本帮银器,就是以长三角地区的传统技法所做的金银细工;广帮银器是以珠三角、云贵等地的制银之法所制成的银器;东洋帮更好理解了,就是学习东瀛制银或者东瀛匠人来沪上所做的银器。 用胳膊捣捣谢三顺,“谢哥,这把银壶不错,让付师傅他们收下。” 谢三顺粗中有细,听到卢灿话语中提及的银壶,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他接过水壶,径直走到依旧讨价还价的人马中,哐一声,将水壶放在老伍父子面前,“也别讨价还价了。两千五就两千五!不过,我要个名头,那五百,算到这水壶上。” 见伍家父子等人莫名其妙,指指壶壁上的“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字,“我家老母信佛,这把壶明显是寺院的东西,我要了。” 一把烧水壶而已,伍家父子连连点头。 ………… 一众人出门,卢灿回望伍家,对谢三顺叮嘱道:“这家……估计没少从清凉寺盗取佛供,要盯紧,我估计他家还有好东西!” 香山禅院,传承千年,占地面积极广。 可惜,此时香火寥寥,建筑倒塌者众多,偌大的寺院,仅有四五位僧侣在此陪伴青灯古佛。 这样的寺院,被村民偷盗,太正常了。 正文 第466章 黑夜盗贼 黑夜如同绸缎,淳得如墨。 清凉寺附近的李墩村,还没有通电,一丝灯火都看不见,偶尔会传来几声犬吠。 丁一忠将面包车停在村尾的山脚下,一行人在手电的朦胧光线中,向土墩山行去。卢灿低头抓了把土捏了捏,方解石含量颇高,这座土墩应该就是当年汝窑烧制留下的残渣。 “卢少,清凉寺的石碑就在前面,不过,旧址已经没了。” 绕过土墩山,前面是坑坑洼洼的半片山坡,丁一忠用手电光示意的向右前方照了照。半截的石碑,扎在泥土里,依稀能看见几句碑记,隶书篆刻,上半截已经不见。 后世,这块石碑被存放在汝窑官窑遗址博物馆,不过卢灿所看到的是两截完整的,那就是说,上半截又被工作组找到了。 宋代碑刻也很有价值,但搬运它太麻烦,卢灿摸摸碑文,随即放弃这一想法。 站在土墩旁边,卢灿用手电四处照,回想着记忆中的清凉寺汝窑遗址分布。这三十年的变化太大,自己来观摩时,这附近除了土墩还在,周边哪有这么多的农田? 记忆中的清凉寺汝窑,就在土墩附近,一共有四个老窑口,还有两个塘口(瓷器出窑后清洗的水池)、一口井,而掩藏二十件汝窑瓷器的小窑口,就在井口东南二十米。 谢三顺、丁一忠等人,都在等候卢灿的指示。 “大家找找,这附近有没有枯井。”卢灿用手电向四周晃晃,低声吩咐道。 七人很快四散开来,围着土墩到半片山这足球场大的面积,低头寻找。 两眼一抹黑的深夜中,想要找到被岁月掩藏起来的古井,难度不小。十分钟后,谢三顺等人回来,纷纷摇头。 找不到井口,如何判定位置?卢灿皱着眉头,挠挠头。 “阿忠,那边的房子没人?”土墩山的另一侧,有一间破烂无顶的房屋,也不知是哪一年留下的。 “问过,村里人说是早年公社留下的守田屋,已经荒废了。” “你说的河沟就在那边?” 白天丁一忠回去后,将附近的地势再度画成一张简易地形图,有一条河沟,就在守田屋的旁边,恰好,这条小河沟与卢灿的记忆中对应上。 找不到枯井,卢灿很快又想到另一条判定位置的方法,那个藏瓷器的小窑口,就在土墩与小河沟交口右侧,大约向东三十米的样子。 “大家沿着河沟找找,尤其是土墩山一带,看看有没有水井。” 卢灿很快修改了寻找方向。 这次,谢三顺陪在卢灿身边,“卢少,您的意思……这里是汝窑官窑窑址?那临汝那边的窑口……?” 下午商谈挖掘事宜时,卢灿对他说过,晚上要去挖汝窑官窑遗址。 他的意思,卢灿很清楚——汝窑的官窑怎么跑到宝丰?不是说在汝州吗? “汝窑出产于汝州这没错,但宋代汝州不仅仅是现在的临汝,它涵盖的面积较广,包括郏县、宝丰、段平、鲁山这一片地区。” “这些地方都有窑口,只不过有些是汝窑瓷器,有些只能叫做临汝窑瓷器。临汝窑瓷器,以民窑居多,品质不一。至于汝窑的官窑嘛……” 卢灿没往下说了,后世所寻找到的汝窑官窑遗址有好几处,譬如宝丰清凉寺汝窑、汝州张公巷窑址、段平汝窑官窑窑址、郏县汝窑等等。 这些信息都尚未证实,没必要和谢三顺说。 “另外,这一带是宋代瓷器的重要产区,可不仅仅只有汝窑。” 他把手电朝四周的农田扫扫,“临汝多山丘,可是,你现在还能看见多少?这些农田,都应该是各个窑口推平山丘所致。” 卢灿在河沟中照照,小溪中的水很浅很清,能看到沟底有大量瓷片。他随手捡起一块盘器的底座,看了看,瓷片白里泛青,隐隐有蚯蚓走泥纹的味道,但胎质疏松,算不得精品。他随手扔给谢三顺,“喏,这就是钧窑民窑系的东西,过几年也能值点钱。” 三人顺着河沟往上走,沟底满满都是碎瓷片,谢三顺惊呆了!这得要烧制多少瓷器? “谢哥!这里有一块井栏石,不知水井在不在附近?”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走,过去看看!”卢灿拎着手电,三两步窜了过去。 井栏石,也就是六边形井口的条石。卢灿蹲身,手电筒在这块方石扫了扫,大喜! 这块井栏石竟然还有刻字,“建中靖国御敕令督造”,后面没了。卢灿猜测,其意思应该是宋徽宗敕令督造汝窑。 这就是活生生的汝窑官窑遗址证明啊! 建中靖国是宋徽宗赵佶的第二个年号,只使用了一年,也就是说,清凉寺汝窑正式纳入官窑体系,是1101年。 后世怎么没在汝窑遗址博物馆见到这东西? 想想也不奇怪,这种规则的方石,极有可能被拿去修桥铺路或者做房屋地基了。 “找找,再找找,有没有这种井栏石!”他站起身来,急切的吩咐道。 丁一忠踢踢这块石头,“卢少,这也是好东西?” 呃?卢灿一愣,这块石头没法弄回去啊!另外,将它弄回虎园,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汝窑官窑遗址,被虎园盗挖了吗? 挠挠头,心不甘呐。东西不算好东西,可这井栏石对于鉴定汝窑官窑遗址,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被人搬走当成奠基石,太可惜了。 没时间让卢灿惋惜,谢三顺带人又找到了两块井栏石,而且,其中一块就在一方被填平的井口边。 水井找到了! 还是找汝窑瓷器要紧,卢灿很快收拾情怀,从这方已经被填平的水井旁,开始推算藏瓷的窑口。 东南二十米,就在当年取土时残留的半片山旁边,距离土墩已经有些距离。 就是那! 卢灿的手电筒,光线落在一处极其不引人注意的小土丘上,上面满是枯黄的茅草,怎么看都像小坟丘。 这造型,是早期的馒头窑。 这就对了! 馒头窑一般都不太大,属于北方窑口的标准窑形,长约三米,宽四米,高五米,火膛和窑室合为一体,很像一个横置的切边馒头,因此被后人称为馒头窑。 馒头窑结构简单,烟囱不高,易于建筑,基建投资少,而且容易控制升温和降温速度,保湿性较好,因此在北方民窑系中,非常普遍。 但这种窑型有很大的缺点。 其点火后,火焰自火膛先喷至窑顶,再倒向窑底,流经坯体,烟气从后墙底部的吸火孔入后墙内的烟囱排出。由于馒头窑窑墙较厚,限制了瓷坯的快烧的速冷,相应地便减低了瓷器的半透明度和白度。 为减少坯体变形,又使坯体加厚,因而便形成了古代北方瓷器浑厚凝重的特色。 北方著名的耀州窑、定窑、钧窑、磁州窑、临汝窑均采用这种窑炉焙烧瓷器。 提到馒头窑的兴盛,不得不提及定窑。 定窑在中国窑系中,地位非常独特,他们除了瓷器外,最大的贡献就是发明了馒头窑的“覆烧法”和“火照术”。这两项技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馒头窑的缺陷。 北宋中期起,定窑大量采用覆烧方法,还使用了一种垫圈式组合匣钵。这种烧制方法的优点,是限度地利用空位空间,既可节省燃料,又可防止器具变形,从而降低了成本,大幅度地提高了产量,对南北瓷窑都产生过很大影响,汝窑尤甚。 这座小坟丘,就是一座塌陷后的馒头窑。 卢灿围着丘包转了两圈,很快找到被泥土掩盖的窑口,指了指,“谢哥,就从这往里挖。” 窑口不大,七人分三班来,一人用镐头刨土,一人用铁锹将松土移到一旁。 速度很快。 天色微明时分,已经挖到炉膛位置。 卢灿忽然叫停,他想起一件事——上辈子参观博物馆时,解说员很遗憾的告诉游客,挖掘这座藏瓷窑口时,雇佣来的农民工漫不经心,导致窑膛的二次坍塌,将里面盛放的十多件精品汝瓷压成碎片,其中就有天青釉盘口折肩瓶、天蓝釉刻花鹅颈瓶等精品立器,剩下九件完好的瓷器,都是碟盘之类的小件。 弯着腰,提着手电走进窑口,照照四壁,又从土方中抠出一块泥土,捻了捻。 中原地区的雨水并不算充沛,土质偏硬、粉质化严重,还真有二次倒塌的危险。 “换小铲,一点点往里面走。”卢灿吩咐那两名帮手,走出窑洞后,又对丁一忠吩咐一句,“把那间平房的门板拆下来,弄过来,顶在窑口两侧。” 见谢三顺不解,卢灿笑笑,“可别塌了,伤着兄弟们就不好了。” “卢少真是仁义!”不明真相的谢三顺,还真以为卢灿担心兄弟们的安慰,抱拳拱手致谢。记忆中,挖这个窑口确实伤人了,两位农名工被压在下面,好在抢救及时,没出人命。 用铲子和铁锹,速度虽然慢点,可安全系数高,不会伤害到里面的藏品。 一直到天空泛鱼肚白时,窑口内传来一阵惊喜的喊声,“通了!” 这是挖到炉膛内部了。 等两名兄弟出来,卢灿和丁一忠钻了进去,泥土上方露出一个瓷盘大小的空洞。手电筒照进去,能看见里面一排排的匣钵。 这些瓷器,是当年金兵南侵时,匆匆撤离时留下的!连匣钵都没来得及打开。 见到实物,卢灿心头畅快至极,笑着说道:“大家辛苦点,加快进度,每人一万港元的加班费!” 挖一晚上泥土而已,拿到一万港元,干活的那几位顿时打了鸡血般。 天亮时分,九件匣钵,摆放在卢灿的面前。 一共二十一件汝窑瓷器,其中立器六件,都有单独的匣钵装载。其中就有卢灿在故宫和上博看到过的,天青釉盘口折肩瓶、天蓝釉刻花鹅颈瓶,剩余四件都没见过,粉青釉觚一件,天青釉梅瓶一件、天青釉刻花大罐一尊、天蓝釉鸟首壶一只。 剩余的三件匣钵中,都是叠装,六只天青釉刻花盘、六只粉青釉刻莲花茶盏、三只青白釉刻花碗。 其中,青白釉刻花碗烧制的有些变形,属于次品,但当时的次品,今日的精品啊! 因为,它出自汝官窑! 离开之前,卢灿画蛇添足,将发现的四块井栏石,塞进窑洞。 也算是为日后的汝窑考古,做点贡献吧。 拆除门板后两分钟,这座摇摇欲坠的馒头窑,轰然塌陷。 烟尘中,卢灿这伙黑夜盗贼,开着小面包,悄然离开! 正文 第467章 联合考察 中州之行,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张老得知弟子半年前就奔赴南方,有些黯然神伤,不过,听说卢灿带回来的二十二件汝窑瓷器,又让他精神一振。 “走,去看看!”老先生的家就在中州,对汝瓷,不要太熟悉。 一走进鉴定室,屋内李林灿、福伯等人都在,正围在条桌前面品头论足,议论纷纷。 张博驹一见这些汝瓷,眉头皱了皱,狐疑的看看卢灿,“你…小子走眼了?这些瓷器,火光很盛啊?” 火光很盛,一般是用来形容刚出炉的假货,当然,老先生没说错。 这二十多件汝窑瓷器,确实是刚出窑口的,甚至是卢灿亲自开匣的,尽管过了八百多年,可因为一直处于窑膛那种密闭空间内,没有人上手,自然没有包浆,火光很盛,太正常。 卢灿笑笑,示意张老上手。 “老张,你过来看看!这批瓷器,我看不懂呢。”福伯招招手,将张博驹让到桌子前面。 是的,这批汝瓷,如果不是卢灿亲自送过来的,福伯都不敢收,火光太冲! 卢灿笑盈盈的站在一边,他憋着坏呢——回来就没告诉大家,这批汝窑瓷器的来历。 鉴定桌的另一侧,李林灿手中拿着那件天蓝釉刻花鹅颈瓶,眉头紧锁,嘴中念念有词,偏偏别人听不清他说什么——这是他的鉴定习惯,遇到难题时,不由自主的会念出几句相关记载和论述,用来核对。 “咦?”张博驹戴上手套,拿起的是天蓝釉鸟首壶,他一入手,就轻咦一声。 火光确实很盛,而且很剌手——瓷器没有经过盘玩,在手中会有生涩的感觉,百分之百是新出窑的,可是……感觉很奇怪,重量与器形都对,不仅对,还很正(形容古瓷器出色的专用词汇)。 他很习惯的伸出另一只手,福伯将放大镜递给他。对着瓶颈、壶壁细细观察一圈,釉色、开片、芝麻花都对。 这是怎么回事? 小心的将鸟首壶翻过来,壶底五支丁,还有标记款“御赐奉华宫”。 再说说宋瓷款,这一点,有些朋友有疑问。 宋瓷无官款,只有标号款,这是与宋代内廷采购模式有直接关系。 宋代也有内府,他们负责皇族的车马、衣着、出行、住宿等等,甚至皇族的商铺经营,但偏偏没有督管全国瓷器生产这一项,他们仅仅负责采购。 呃,也不能说没有,北宋在开封有内务府承办了著名的“官窑”,位列汝钧官哥定中的第三位,不算差。但事实上,在创办初期,官窑的瓷器烧制能力与许多民窑系,水平相差不大,甚至还有所不及。 总之一句话,官窑干不过民窑,这让内府哪有脸面留官款? 宋朝的政令相对宽松,内廷推出了一条让后人奇怪的政令——指定某些民窑烧制官窑器。他们并没有像明清时代官窑那样,坚决要求这些窑口只能烧制朝廷用品。 这也是后人在研究汝钧哥定四个窑口产品时,总感觉有些不对——他们既属于官窑,又制作了大量民窑物件。因此,这四个窑口,既看作官窑,又当成民窑。 不仅汝钧哥定窑口汝瓷,内廷还经常去德化、耀州、吉州等地采购官窑器。 是的,宋代宫廷所用瓷器大多数都是采购的,而并非专门窑烧制的。 采购的方式也很奇葩,他们会根据不同的机构所需器形、数量进行定制采购。 因此,在宋代瓷器中,款号一律为标号款,即标明属于哪一家单位需要的。 宋瓷标号款中,目前已经发现足有二十多种,譬如“御用”、“皇后赏品”、“宫庭御品”、“宫庭御用”、“寿成殿皇后阁”、“御赐奉华宫”、“奉华”、“太后阁楼”、“尚药局”、“中书省”(皇家的管理中枢)、“翰林院”(皇家的秘书处)、“天章阁”(专奉真宗御集御书的藏书馆)、“龙图阁”(收藏宋太宗御书、各种典籍、图画、宝瑞的藏书馆)、“大庆殿”(北宋举行大典和皇帝办公之地)等与皇家内宫和政府机构有关的底款。 这还仅仅是皇庭用瓷,还有官府用瓷呢?譬如“东京开封府”、“南京应天府”、“西京河南府”、“大名府”、“永兴军路河口府”、“永兴军路京兆府”、“京西北路淮宁府”等地方机构的款识。 还有私人款,譬如“包府”款、“蔡府”款、“柴府”款、“赵府”款、“魏府”款等等。你还不能说他是民窑器,它们的品质并不比官款瓷器差。 这种情况,放在明清,简直无法想象。 这种只是标记哪一单位需要的款识,我们不能称之为官款,只能说是“标号款”。 张博驹的鉴定风格与李林灿截然不同,李老的鉴定细致,速度很慢,张博驹的鉴定最开始很慢,后来越来越快。 很快,张博驹就发现那尊带有奉华标号款的三足香炉,这是一件典型的传世古,被他挑出来作为样本,拿着这件三足炉,一件件的对比,又看了一边。 “你小子……挖了汝窑官窑遗址了?” 老先生第二遍鉴定完毕后,抬头问向卢灿的这句话,顿时给福伯、李林灿两人推开一扇窗。 “哎呀!我说这么奇怪呢?除了这个解释,没有第二种可能!” 李林灿一拍手掌,大叫一声,继而快速窜到卢灿身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好小子,说!汝窑官窑遗址在哪儿?你怎么遇到的?” 几个老家伙果然厉害,这么难的题目都这么轻易破解。 卢灿举起胳膊,做投降状,“李老,你放手,勒死我了!我说就是了……” 他的口中,这件事充满偶然性——前往宝丰收购汝窑三足炉,结果偶遇清凉寺窑址,见到一座被荒草掩埋的馒头窑,好奇之下带人挖掘,这不……掏出来二十一件汝窑瓷器。 听得福伯、李林灿还有张老目瞪口呆。 这小子,什么狗/屎运? 李林灿右手手背击打在左手掌心,兴奋的连连转圈,“官窑!汝窑官窑遗址!一定是!这小子,好运道,这么轻松就能碰到汝窑官窑遗址!” 他是考古起家,自然明白这对于研究宋瓷,尤其是汝窑瓷器的重要性。 可这兴奋,不过持续了五分钟,就颓然坐下。知道宝丰清凉寺是汝窑官窑遗址又能如何?自己又进不去内陆参与考古。 福伯和张博驹,玩收藏出身,也明白这次发现对汝瓷的重要意义,两人对这一发现,同样惊喜,也同样无奈。 “要不……虎园组织一支汝窑项目组?和中州省文物保护部门搞一次联合考察?”张老对故乡事情非常上心,他很快提出一个不错的建议。 “我看行!老李,到时候你以虎园副馆长的名义带队,顺带着回故乡看看,我看台北那些人怎么龇牙?”福伯立即拍掌附和。 李老是中原省辉县人,还真的能走一趟故里,他眼睛盯着卢灿。 联合考察出汝窑官窑遗址,这对虎园来说也是一种声望的提升,这是好事。卢灿很快点头同意,不过,他夹了点私货,“成立联合考古组没问题,把润馨瓷厂顺便捎上,让他们近距离感受汝窑的烧制过程。” 没人会反对,润馨仿制汝窑,几位都参加了,进展不顺利,大家都很清楚。 “好!我稍后去联系中原省文化厅的人员,让他们也打份报告……” 福伯点点头,“行,稍后我给新华香江社那边去电话,问问联合考察的可能性有多大。” 卢灿耸耸肩,几人三言两语将工作分摊完毕,还是这些丰富经验的老先生好啊,根本就无需自己费心。 哪像大华银行那边…… 这次之所以从内陆匆匆赶回来,实在是……十一月二十日,大华银行将召开为期两天的年度全体股东大会, 卢灿可以想象,这一次股东大会又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今年的大华银行,董事局做了全盘调整,郭胜利担任掌门人之后,变化有一些,但并不明显,已经连续四年没有拿到分红的小股东们,一定会吵闹。 偏偏新一轮的裕廊石化产业园第四轮投资任务又摊派下来——这次大华银行需要筹资两千万新币,约为一千六百万美元。 不仅没拿到分红,还需要掏钱才能维持股份比例——如果是几位大股东承担这笔投资,势必要压缩小股东的股份占比。 约占大华银行总股份的百分之十二多一点的十七家小股东,他们能干吗? 郭胜利在年初的董事局选举中承诺,今年的大华银行一定会分红的,可是现在……失言是肯定的。 压力不仅郭胜利身上有,卢灿这边同样不轻! 据葛佳存探听的消息,郭胜利在股东大会上将要做出的业绩报告中,极有可能会把卢家所极力推荐的“引进自动柜员机”的资本投入,做挡箭牌——今年没有分红的根本原因。 无论消息真假,卢灿不得不防。 今天距离股东大会召开,不过四天时间。 卢灿匆匆回家一趟,与家人告别,便直飞新加坡。 小股东吵闹,虽说烦人,可对于急于拿下大华银行控股权的卢灿而言,也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去年郭家和卢家拿到大量股权,不正是因为小股东不满意大华银行的经营吗? 不满意经营,好,你可以退出,至于你的股权,我高价收购就是了! 在他赶赴中州之前,已经安排菲利普斯财务公司,找那些小股东私下谈判,不知现在结果如何? 如果将这十七位小股东的股权全部拿下,卢家的股权将逼近百分之三十! 对郭家直接形成威胁。 正文 第468章 金券风潮 事实证明,卢灿的想法过于天真。 刚刚抵达新加坡,前来接机的温碧璃告诉他的消息并不美好:最近几天,钱伟试着给五位小股东去电话,想要约谈股份转让事宜,仅有一家表示可以谈谈,其他四家态度很坚决——直接NO。 自己还是小看郭家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影响力了。 会有办法的,卢灿揉揉眉心,接过温碧璃递来的文件,翻阅起来。 明天将召开董事局临时会议,议题有两个,其一就是如何在股东大会上统一口径,至于其二嘛,卢灿想想后摇摇头,郭胜利这是要疯啊,他竟然要去炒金券! 估计是答应那些小股东,元旦之前,给小股东分红。 按照卢灿所了解的大华银行经营状况,今年只能保持收支平衡,肯定是无法分红的。 可郭胜利在去年竞选董事会主席一职时,曾经当众承诺过,他接手大华银行之后,除非特定的全球性经济危机,否则一定会给小股东分红。 这也是他能逼得冼家放弃大华银行的管理权利,并做出大幅撤资的根本原因。 可是,金券那东西,能碰吗? 最早发行金券的是民/国时期的宋子文,以及当时的央行总裁贝祖贻。 抗战胜利时,国民政府的法币与美元的兑换比例,维持在二十比一,可因为通货膨/胀等因素,黑市上的汇率已经突破一千比一 四五年六月,宋子文出任行政院长,金融家出身的他,第一刀就砍向货币政策。 他认为金融管制导致法币汇率与市场脱节,使外贸停顿,不利于经济发展,战后经济重建客观上要求实行金融开放政策,以利经济交流。 因此,宋子文提出了开放金融市场计划——将法币汇率改为随市场供给自由浮动,并由中央银行操控买卖市场。 宋子文之所以敢于开放汇率市场,完全仰仗于战后国库库存黄金、美元和接收物资三大储备。1945年底,中央银行的黄金外汇储备达到其历来的最高峰,其中黄金为568万盎司,而1946年仅沪上一地变卖的接收物资收入即达法币六千六百亿元。 这样大量的外汇与物资储备,为宋子文的金融开放政策提供了强大的物质基础,因此他自信可以成功,并在实施初期确也收到了一定成效。 他的政策本无可厚非,但他小瞧了民众及民有资本对时局动荡的不信任感,以及国外热钱投资的疯狂炒作。 从1946年7月开始实施自由汇率后,法币的贬值如滔滔洪水,与美元的汇率,直接从上半年的二十四比一,一直泄到1947年的七千七百比一。 注意,这还是官方汇率,黑市汇率比这要疯狂太多。 自由汇率所带来的另一个恶果就是,几大国有银行存储的黄金、美元,遭到疯抢,投资黄金的收益,远超过其他市场。 眼看着国库的黄金日益变少,时任央行总裁的贝老,提出发行金券代替黄金。 无奈之下,民/国政府发行金券,人们去银行购买黄金,提取不到实物,只有这一张金灿灿的纸券。 金券发行的恶果非常严重,它向所有的投资者表明,国家黄金实物储备不足! 一时间,黄金价格飙升,这就是导致民/国政府经济彻底奔溃的“四七年黄金风潮”。 这是中国第一次发行金券,那郭胜利想要投资的金券,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种商业金券,起源于谢利源金铺。 谢利源金铺创办于清朝同治六年(1867年),谢瑜堂先生百多年前于奥门开设第一间谢利源,售卖自己打造的精巧首饰。 二十世纪初,两名儿子先后加入工作,生意迅速发展,当时谢利源在港澳地区,赫赫有名,以手工好、品质优驰名,吸引不少商贾及名人光顾。 到了五十年代,谢家第三代接手谢利源,开始分支——谢家第三代长子谢志超于香江创办同名金铺,正式分家! 也就是说引发“八三年香江金融动荡”的香江谢利源与奥门谢利源,本质上没有任何关系。 凭借谢家的实力以及谢利源金铺的老字号招牌,谢志超的事业发展的很红火。香江谢利源金铺一时间超过了奥门祖业。 事业的发展,总需要有资金的支持,很快,谢志超的事业遇到瓶颈——资金不足。 他想到一个好办法——“千足黄金积存计划”:市民可在香江谢利源金铺开设黄金账户,按当日金价买卖黄金。 换成通俗的说法就是,你可以购买我家的金券,我来给你做黄金投资,如果你不再投资,可以按照当天的金价领走黄金或者钱款。 这一举措,让香江谢利源金铺一年之内吸纳了超过千万港元的民间资金,他的事业也得到了大幅扩张。谢志超生生将自己的首饰行业变成了金融行当。 为什么他的计划能成功? 这要得益于从六十年代开始的,连续十七年的黄金涨幅——银行出售黄金是有限额的,而且要剥去一层利润。 所以,谢利源金铺的黄金账户,大受欢迎。 谢志超的这一“金券发行”举措所带来的超高利润,很快受到东南亚其他金饰品行当的学习。再加上黄金的持续涨幅,为金券购买者带来不错的红利,购买者众多。 因此,包括新加坡在内,各类商业金券发行量非常大。 其短、快、灵的操作模式,快速分红的短期回报效果,超过各家银行所推出的“黄金理财计划”。 这也是郭胜利被小股东逼急了,想要投资金券的直接原因——他想要从金券投资中,快速拿到一笔红利,在年底之前,分到各个股东手中,以应付自己在年初的竞选承诺。 这样做,真的好吗? 卢灿再度摇摇头。 姑且不谈这样做给大华银行投资部门的声誉带来何等负面影响——这明显是承认大华的黄金投资,不如那些商业金券的利润率高。 单就是投资金券本身,就有很大的风险。很多商家拿到客户的黄金投资后,并没有按照客户的需求去购买实物黄金,而是用作商业拓张的资本。这就意味着,他们所拥有的黄金实物,与其发行的金券,是不等值的。 一旦遇到黄金挤兑风潮,这些发行金券的企业,一定会垮,那时,投资都收不回来,还谈何利润? 郭胜利老于金融,他看不到风险吗? 不是!他这是在赌!赌大华投资这些金券的时间范围内,不会遇到挤兑风潮。 因此,第二天的董事局会议上,卢灿坐在郭胜利的下手,一言不发。 在投票表决时,他很干脆的投下反对票。 除了卢家的两票反对,竟然还有一票反对,反对者竟然是邱家新任董事邱千健。 邱千健是邱德扒的第二子,邱百龄的哥哥,今年九月份替代大哥邱万殿,出任大华银行的非执行董事。 随着邱千健的举手反对,会场上气氛一凝! 谁都知道“邱郭联盟”是郭家用来抗衡“卢冼联盟”的,邱家竟然头反对票?这就有意思了,难道卢家将邱家拉拢过去了? 郭胜利眉头微皱,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邱千健,继而微笑道,“千健,说说你的反对理由!” 邱千健今年三十五六,之前一直在美国游学,有些美国嬉皮士的纨绔模样,一只手衬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在不停的转动手中的记事铅笔。 他抬抬头,随口说道,“没理由!直觉!直觉告诉我这种金券投资有很大的风险性!” 靠,这些在座的董事都有些傻眼——兄弟,这是商业投资,不是玩直觉的时候! “我们这是短期投资,虽然金额大一些,但我们也分散到东南亚六家金铺进行投资,一旦有风险,我们可以立即抽回资金。没什么风险吧?” 听到他的回答,郭胜利有些恼火,邱家将邱万殿抽调到马银之后,怎么派来这么个二流子?可为了邱郭联盟,他还是耐心解释一句。 是的,郭胜利做过风险评估,也做出预案。 按照之前投资部门的计划书,此次投资金券的全部资金为两千万新币,约合一千六万美元左右,分到东南亚六家回报率不错的金铺投资,其中就有卢灿一直很关注的香江谢利源金铺。如果一切顺利,这些投资的回报率,大约在百分之二十五,也就是说能在年底,给各位股东分红四百万新币——聊胜于无,总算能兑现承诺。 郭胜利认为自己已经很有耐心,哪知邱千健不冷不热的扔出一句,“我坚持观点,反对这种功利性的投资。” 这句话让卢灿对邱千健刮目相看——这种功利性投资确实不符合一家金融银行的身份。 郭胜利面色一冷,跟个二愣子没什么可解释的,随即宣布投资方案通过。 二十一名董事中,三票反对,四票弃权,十四票赞成,将将通过。 表决结束,这次临时召开的董事会议散会,郭胜利的脸色很不好看,匆匆离开会议室。卢灿夹着笔记本,慢悠悠的从十八楼往下走,冼德荣、邱千健则乘坐电梯回家——他俩是非执行董事,在大华银行内部没有职位。 “卢少牛啊,这么快就反击一个十四票……”葛佳存追了过来,笑着说道。 呃,这说的是上次,有关投资自动柜员机及加入威萨系统的提案投票,那次,卢家被郭家卡了脖子,刚好十四票通过。 今天算是反击?卢灿摇摇头。 这次,还真没有串联。 卢灿想要的是吞下大华银行,引入志同道合的资金,譬如许佳闻许家的,阿尔达汗的,然后用这家银行作为自己小联盟的总控中心,实施扩张计划。 邱家,不在他的联盟之列。 今天邱家的表现,他没看懂。 如果说今天的反对票是邱千健的个人行为,卢灿是不相信的。他既然能被邱德扒派驻到大华担任董事,一定不会是个简单角色。 邱家想干吗? 正文 第469章 九龙危机 股东大会如期召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邱千健的突然变卦,让郭胜利乃至郭家,在工作报告中,并没有将经营不利的责任推向卢家。反而大肆称赞这两笔投入,着眼长远,能快速提升大华银行的服务效率及范围。 十个金融家九个赌徒,郭胜利就是例证。 股东大会上,他依旧强势,承诺将在年底之前,实现每股分红派息0.2新币。 数量不多,卢家作为第二大股东,也不过分红三十來万新币,但这毕竟是四年来的第一次派息,现场掌声雷动。 只有卢灿坐在主席台的一侧,手衬在下巴上,沉默不语。他有些想不明白,郭胜利凭什么敢如此承诺?那六家金券的投资效益真的就十拿九稳? 卢灿以监事会主席的身份,就大华银行的监理工作做了汇报,显然,这些小股东对这一内容并不感兴趣,下面窃窃私语声一片。 邱千健坐在台下第一排,眼睛微眯,耳边全是嘈杂,可他没从台上的那位年轻人的脸上看到一丝的烦躁和愤怒。 这小子,还真不简单,单是这份忍劲,就不像二十岁的人。 邱家与郭家,世交,关系一直不错。可上次家中老头子走了一趟香江后,回来便将大华银行任职的大哥调去马银,将自己从木子园宾馆总经理的职位上抽调过来,然后又将马银任职的三弟邱百龄抽调去木子园,顶替自己的职位。 这番职务调整,自己兄弟三莫名其妙,老爷子还不解释。 难道老头子九月份去香江,参加什么劳什子东南亚金融会议,遇到什么事情了? 当自己向老头子请益,在大华银行该秉持什么方略,他竟然罕见的让自己随意! 是的,随意!邱家和郭家不是联盟吗?怎么变成随意了? 结果自己在这一次董事局会议中,随意了一把——自己故意选择卢灿出席的会议时随意了一把,顿时将公司几家大股东弄得莫名其妙。 这很好!邱家在大华银行只是第四股东,自己这次不按常理出牌,只怕各怀心思的前三家,都要重新审视邱家了吧! 原本还以为这小子会乘机找自己套关系,没成想他竟然连电话都没一个!要知道这两天郭胜利可是给邱家去了三通电话。 还真能忍! 有意思的年轻人,稍后股东聚餐时,和他聊几句。 可惜,邱千健的想法没能实现,在鸿宾酒楼宴会时,卢灿并不在。 卢灿和温碧璃,正在距离鸿宾酒楼不远的“丰盛酒家”,接待两位朋友——林嘉义和九龙银行副总经理潘爱生。只不过,这两人神色憔悴的很。 等温碧璃泡好铁观音,卢灿伸手请茶:“林叔,并非我矫情,这一吨黄金还是我从合作伙伴那里抠来的,确实没有存货了。” 从南美回国后,卢灿利用纳徳轩珠宝的黄金熔炼炉,克鲁索岛的四吨多金块,重新熔炼成金条,出手一吨给九龙林家。 没想到二十天不到,林嘉年再度上门又提出求购黄金。 除了纳徳轩珠宝照例库存一批外,剩下的两吨,已经被阿尔达汗安排送往印度孟买处理,卢灿手中真没有库存的。 当然,也不是真的没有,林嘉年这次来,奔的就是纳徳轩库存金——在他看来,既然卢灿能卖给九龙一吨,那么纳徳轩珠宝的库存金数量,绝对远超这个数目。 林嘉年猜对了,纳徳轩的黄金和白银的库存均已超过五吨,可卢灿却不愿意动用这笔家族金,那是应付危机的底蕴所在。 “阿灿,救救急,半吨也行!”林嘉年的神色非常急切,不似作伪。 虽然市面上黄金价格疯涨,但他的表情明显不是奔着这批黄金的售卖利润的。 九龙这么着急要黄金干嘛? 卢灿笑眯眯的看着对方,没说话,虽然他知道一点,可毕竟只是猜测,他在等待对方给自己解释。 见他这模样,林嘉年终于绷不住,搓搓手,神色很尴尬,“阿灿,你林叔失手了!” 卢灿眉头皱了皱,“股市还是地产?” 潘爱生看出老板的窘迫,他主动说道,“都被套了。” 香江股市大跌,卢灿很清楚,那是从九月份开始的事。 香江股市连续多年走高,股票交易所的年收入从1978年和1979年的270亿港元上升到1980年的970亿港元,而截止到1981年8月底,就已经突破到1070亿港元。 可是,风云突变,踏入九月之后,股市暴跌。 突变来自中国银行宣布以十亿港元购置新址土地——铜锣湾中心地块,首期预付六千万元,余款分十三年支付,年息6%。 中银选址,原本是件商业事件,可是,他们的动作被媒体多重解读,引发这一波股市恐慌。 第一、由于买家是中国银行,媒体很自然的就想到,十五年后就到九七这个现实问题。中银的行为,被解读为内陆政府“强势回收”的一种姿态。 第二、中银出资十亿港元购买铜锣湾中心地块,该幅土地如果在一年前出售,评估师估计的售价将高达二十五亿港元——这说明什么?说明香江房地产业的泡沫化。 喜欢凑热闹的媒体,将这份价格,看成香江地产的真实价格——港督府不会在中英会谈前有胆量坑内陆。 两条消息一结合,股民恐慌心态大起,四天之内,股市下跌一百八十点,跌幅为16%,香江各大地产公司的股票遭狂抛! 九龙傻眼了! 林嘉年主导的九龙置业地产项目,是从去年开始投产的,第一个项目刚刚销售,就遭遇一瓢冷水迎面泼来。 如果只是一个项目,九龙银行还无所谓,可是,去年地产业的红火让林嘉年红眼了,在今年的港府地皮招标中,九龙置业一口气拿下六块地皮,其中有三块地皮项目,进行到一半,急等着第一个项目回收的利润,来维持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地产项目被套,不知怎么传出消息,连带着储户也开始怀疑,爆发了第一波挤兑风潮。 好在这一次风波,林嘉年解决的比较及时,未曾酿成灾祸——他向汇丰申请巨额贷款成功。九月事件之后,九龙银行为维持项目的正常运营,以及银行的资金流动,从汇丰那里贷款2.15亿美元(约合十五亿港元)。 九龙银行在香江只能算是中等银行,靠山为汇丰,可是,汇丰不是慈善机构,从汇丰拿到贷款,必须有抵押。前几笔贷款已经将九龙的库存金用得一干二净,连从卢灿这里运作的一吨黄金,也只在库房中待了两天,就被汇丰的安保部门运走。 不过,它让九龙再度从汇丰那里,运作来四千六百万美元的贷款。 这点资金帮助九龙银行度过艰难的二十天。 这二十天,奇迹没有发生。 储户的挤兑虽然略有平息,可每天的出账大于入账,这是个大问题——一旦金融行业没有信任度,就意味着没有前途。而地产项目那边,更是吃钱大户,家族银行出现信任危机,九龙置业更不敢放手,一旦停工,只怕全香江的人都知道,九龙银行出问题了。林嘉年只能硬撑着,准备将项目继续完成。 为了结束信任危机,潘爱生和林嘉年,想出一个“展示存储金以示资本”的笨办法,即用一笔能震慑人心的储备金,向储户公开展示,以证明九龙银行不存在资金问题。 还别说,这种方法虽笨,可效果好,沈万三干过、乔致庸干过,无一例外,都解决了当时的钱庄挤兑问题。 卢灿的两根大拇指相互绕着,眼睛盯着面前的茶盘。 许久,他才发话,“林叔,出让半吨黄金给您不太现实…九龙银行现在的资金,估计也买不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嘉年和潘爱生都面露失望之色,继而尴尬起来——两人刚才还想着如果能从卢家拿到黄金,第一时间抵押到汇丰,再拿一笔贷款,然后再支付给卢家(黄金实物抵押,他们能从汇丰拿到自身价值三倍的款项,前文说过)。 没想到被卢灿戳破了。 卢灿笑笑,示意自己还没说完。 “我可以借给九龙银行一吨黄金,是借,时限为一个月。” “啊?!”“哎呀!太好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拍起大腿。 卢灿为什么要卖人情给林家?无它,盟友尔! 卢家在香江,真正能患难交心的盟友不多,卢灿和林家交往很多,无论是林嘉义还是林嘉年,都还不错,非常守信——十月份九龙银行那么困难,林嘉年没有拖延一分一毫的资金,将一吨黄金的款项,全额支付。 就凭这,卢灿觉得和林家走近,不是坏事。 当然,卢灿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其实有办法也有资金实力,让九龙银行很平稳的度过此次危机,可轻易得来的不珍惜。 只有林家真的陷入绝境,那时才能体会到卢家伸手拉一把的珍贵。 送走两人之后,卢灿坐在沙发中,搓搓眉心。 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波香江金融危机,竟然从九龙银行开始! 不是谢利源金铺吗?不是恒隆吗? 九龙银行的危机,还真的有自己的因素——如果没有自己几批黄金的注入,林嘉年恐怕没这么大的野心! 九龙危机,给卢灿敲响警钟,金融危机真的来了,自己准备的措施,能成功吗? 正文 第470章 邱家态度 新加坡金融行业,对香江地产业的崩盘以及股市的暴跌,更多的是以看笑话的心态来对待。这两座城市,实在是太相似,彼此之间的竞争关系让同行之间总有些火花,即便投资者的合作关系再紧密,也不会影响到这种看法。 这种情况自然不包括在香江有众多投资的新加坡豪门,譬如此时的邱家。 邱家的中央产业(企业名称)主营地产建设,创建于1967年,一直由邱德扒亲自掌管。除了新加坡之外,香江、吉隆坡、台北是这家企业的三大地产项目集中地。 邱徳扒手衬着下巴,眉头微皱,额头花间不时颤动两下。 送走前来拜会的林嘉年之后,老头子就是这个模样。茶几对面坐着他的三个儿子,邱万殿、邱千健、邱百龄,都没敢出声打搅父亲的沉思。 邱家虽然不算十三行之一,但家族历史并不比卢家短。 邱徳扒的祖上,道光年间就是泉州有名的米商之一。邱徳扒的祖父,参与了大华银行的创建,父亲邱胜云则另起炉灶,参与华侨银行的创建。1933年,年仅16岁的邱徳扒进入他父亲参与创办的华侨银行工作。1959年,已经当上银行副总经理的他,因为无法进入董事会,断然出走另谋发展,自己创建了马来西亚银行。 1959年创建马银,1966年马银的分行就达到108家! 到了1980年年底,马银在东南亚、澳洲、新西兰、北美等区域,共有分行517家。1980年世界金融企业排名第二十七位。 可以说,邱家是东南亚最杰出的金融世家,而邱徳扒又是祖孙三代中最杰出者,也是东南亚华商“智者”的代表。 此时,他正在苦思冥想,搓搓额头后,探手去取水杯,嘴中犹自念叨一句,“怎么会呢?林家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黄金?” 这句话,他的三个儿子,听得清清楚楚。 是的,他在困惑九龙银行的巨量黄金,从哪儿来的? 在他的预测中,九龙银行此次在劫难逃。 这家银行的总资产大约在四亿美元左右,可是他们的负债已经达到三亿多美元,而且手中还有几个项目在持续亏损,投资的股市也一次性被套牢。 如果说得不客气,九龙银行已经破产。 可是,刚才来拜访的林嘉年、潘爱生两人,信誓旦旦的说,九龙银行所购置的一吨黄金,将在后天对外公开展示,希望马银能考虑他们的贷款申请! 是的,九龙林家被这次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他们想用借来的黄金做抵押抵押贷款,这一次,他们的贷款目标没有放在汇丰——汇丰已经是九龙银行最大的债主,再贷款,必须先偿还部分本息,这是林嘉年现在所不愿做的,所以林嘉年和潘爱生将目标放在马银身上。 贷款是小事,不过五千万美元,可是,邱徳扒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最近一年多来,九龙银行已经抵押给汇丰银行的储备金足有两吨多,这件事虽然隐秘,但这是沈弼亲自说出口的,肯定不会错。 如果再拿出一吨黄金,这……九龙银行还真是不可小觑! 马银作为世界一流的民营银行,黄金储备也不过才六吨左右,这还是因为马来西亚产黄金的缘故。 邱徳扒隐隐感觉,九龙银行的背后,有人撑腰。可是,香江能有如此巨量黄金储备的,不外乎那几家。中银首先排除,他们和林家的关系没有这么密切,其次是汇丰和渣打,这两家是商业银行,只会吸纳黄金。 借黄金储备给林家?不可能!不见十月份汇丰又从九龙银行捞走一吨黄金吗? 邱徳扒想破脑袋也找不到答案! 找不到答案就摸不透合作者的底细,摸不透底细的合作那是危险的! 见父亲伸手要茶水,邱万殿连忙帮他重续一杯热水,趁机问道,“父亲是为林家贷款的事情烦恼?” 邱徳扒看了看这位长子,今年四十一岁,长相与自己很像,带着黑框眼镜,眼角带钩。他是邱郭联盟最坚定的支持者,他认为,只要邱家与郭家联合,足以抗拒南洋绝大多数资本。 这位长子有才干,有城府,可是,他权欲太盛…… “你们说说,九龙林家的这一吨黄金,从哪儿来的?”目光从长子身上扫起,扫过邱千健,最后落在邱百龄身上。 呃?仓促间哪能想得到? 邱万殿作为长子,父亲的问话不能不答,他摸摸下巴,“银行没有可能,会不会是那几家金铺?香江有存金的,只能说这些金铺还有一些可能。” 邱百龄的眼睛亮了亮,被邱徳扒看见,他抬抬手示意,“阿和(邱百龄的小名叫邱和),你说说。” 邱百龄低头看了眼两位兄长,欠欠身说道,“父亲,大哥的话很有道理。” “一吨黄金储备并非小数量,除了银行,只有那些金铺才会有如此雄厚的备用金。在香江,只有两家金铺有可能,他们在缅甸都有自己的翡翠矿,而翡翠矿的伴生矿中,就有金矿。这两家在开矿的过程中,找到一座富金矿,并不意外。” 香江在缅甸有矿产的,只有两家珠宝公司,一家是金大幅,一家就是纳徳轩。纳徳轩卢家,前段时间更是被新闻报道过,正在联合缅甸各方势力,开采亚洲储量最丰的金矿。 邱徳扒点点头,心底已经认定,这次出手帮九龙银行的就是卢家。卢家与九龙林家另一房林嘉义的合作关系非常紧密。林嘉年凭借堂弟的关系,从卢家拉出备用金,还真有可能。 可旋即又有疑惑,那座传说中的金矿,貌似开采没多长时间,纳徳轩卢家有这么多的黄金储备? 似乎知道父亲与大哥想要说什么,邱百龄再度欠欠身,“父亲,我去过缅甸,与卢家的少东家打过交道。卢家在缅甸的影响力,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大,杨家的少爷杨坤把卢灿当贵宾招待,这做不了假的。听说缅北的杨家几次危机,都是卢家化解的。卢家没有如此巨量的黄金储备,但是杨家扎根缅北数百年,他们平价售卖黄金给卢家,不奇怪啊。” 嘶!还真是!邱百龄的联想很合理,把卢家黄金的来源脑补的非常完善。 卢灿如果听见这话,一定会哈哈大笑。 任何时候,黄金都是硬通货,卢家究竟有多少黄金储备?难怪能发展的如此之快!邱徳扒很快将纳徳轩的快速扩张与卢家黄金储备联系起来。 最近两年,香江有三大企业疯狂涨势让人目瞪口呆。其一是李家的和记黄埔,其二是赵松青的佳宁集团,第三个就是卢家的纳徳轩珠宝。 前两家都是上市公司,财务账目有迹可循。 李家的资本运作,手段高妙,让邱徳扒很敬佩,后生可畏。 佳宁集团的市场炒作,更像空中楼阁,邱徳扒还看不上。 可卢家的纳徳轩珠宝是家族企业,别人只能从市场运作进行资本推断。最近两年多,扩张的毫无道理,总是出乎意料的打破自己的预估底线,摸不着头脑啊。 当自己认为,纳徳轩珠宝应该稳扎稳打,凭借缅甸翡翠矿的优势,将翡翠饰品产业做大时,他们选择进入钻石行当,现在已经是东南亚有名的翡翠、钻石饰品供应商,很多小商家去他们那里拿货;当自己认为他们的本业是珠宝行当时,卢家又出人意料的出手大华银行,将冼家拱到大华银行第三位;当外界认为,纳徳轩的快速开店以及投资大华银行后,资金流应该不足时,卢家耗费巨资的虎园博物馆,开业了;当大家一致认为,卢家应该立足东南亚,立足港台时,他们偏偏选择北上内陆、北上东瀛,开拓新市场…… 真是无法判定啊! 邱徳扒忽然又想起九月份参加东南亚金融峰会时,与老友沈弼的一番闲谈。 沈弼当时说起,东南亚三代华人中,第一代最敬佩的就是自己,第二代中最欣赏的是和记黄埔的李佳成。 自己当时很随意的指指场中的年轻人,笑着问对方,第三代中有没有欣赏的人? 原本自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沈弼竟然真的很认真的想了三五分钟后,回答道,“目前看来,香江及东南亚的年轻人中,没有人能超过卢家的卢灿!” 这句话太出乎预料了,惊得邱徳扒坐起身来。 卢灿,他当然知道,可是据自己了解,这小子喜欢古董,对经商什么的,似乎兴趣不大,在大华银行这大半年,沉默时候居多,怎么能当得起香江金融总督的这番夸奖? 自己家的三个孩子都不算弱者,另外就自己所了解的香江郭家、霍家、黄家、李家、何家,印尼黄家、马来的郭家、泰国的何家等等,家中的第三代都很不错,怎么沈弼单单只提一个只能算是金融行业新手的卢家小子? 可,看沈弼的神色,怎么也不像随便说说? 事后,自己多方打听,竟然探听到汇丰银行联合卢家,正在收购美国的威萨卡司! 汇丰向来喜欢吃独食,这次竟然能拉上卢家?太让人意外了! 有这条消息已经足够了,足够到邱家要重新审视,在大华银行中与卢家的关系! 这才有了邱家职务大调整。 今天林嘉年的来访,似乎拨开卢家身上一层迷雾——支撑卢家扩张的是他们有巨额的黄金储备。 邱徳扒对卢家越来越有兴趣,他的两只手掌交叠,使劲搓了搓,抬头对邱千健说道,“阿生(邱千健的小名叫邱生),你找个机会,和卢家那小子吃顿饭,顺便透露一句,马银可以用市场价,收购他家的黄金。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三个儿子中,老二邱千健看起来性子最跳脱,可知子莫若父,这孩子的心计,绝对是自己三个孩子中,最出挑的。只是……他的性子有些浮躁。 “欸!知道了!”邱千健扬扬眉。 邱万殿有些担心,他迟疑片刻后说道,“可是……父亲,邱郭联盟的事……” 话未说完,被邱徳扒挥手打断,“阿行(邱万殿的小名叫邱行),你也四十多了,商场上什么可能都会发生,卢家与郭家不也联盟过吗?” 邱徳扒站起身来,又补充了一句,“你媳妇来自郭家,可是……她进了我们邱家门,那就是必须而且只能是我们邱家人……今天的事情,你回家后不要多话。” “还有,郭胜利疯了吗?他竟敢投资佳宁的股票?这人啊……”老头子摇摇头,满脸惋惜的背着手上楼,留下三个儿子面面相觑。 佳宁怎么了?不是挺火的吗? 卢灿正陪着田乐群在乌敏岛游玩,接到温碧璃的电话。 有些意外——邱家的二少爷邱千健,竟然邀请自己一起共进晚餐? 正文 第471章 开启cosplay 乌敏岛很小,只有十平方公里,距离本岛很近,从樟宜码头搭乘摆渡船,只需要十分钟即可上岛。 别看它小,可这里有着新加坡最美的自然景观——仄爪哇湿地。这座湿地公园只有在落潮之后才能一览无余,滨海森林、沿海红树林、岩滩、沙滩、泻湖、各色水草,各种鸟类也聚集在这里,啄食候潮落时遗留在湿地的小鱼虾。 在去南美之前,卢灿曾经来过一次,当即被这里的景色迷住,可当时着急去南美,没来得及细看。这次,田姨来找自己商议东京珠宝店重新开业计划时,卢灿便拉着她一起过来,重新欣赏一遍。 二人世界,卢灿将丁一忠他们赶得远远的,至于作陪的许喜勇,也被卢灿支开。 田乐群坐在卢灿的腿上,倚在他的怀中,双手按住那只搂着自己小腹且不忘作恶的手,不远处的鸟鸣、潮汐声、还有海风刮过红树林的风声,如此的悦耳。 一阵海浪涌上湿地,一只翠羽犀鸟细长的腿,在沼泽中蹬了两下,展开翅膀,斜斜的飞向天空。一鸟腾空,万鸟相从。很快,所有的鸟儿都扑腾起来,湿地上方的天空布满了各种水鸟。那波海浪,就在它们脚下涌过。 海潮退去,湿地上的海草,真的清新如洗,那些滑翔的鸟儿,再度落下,在海草间寻觅大海最新送来的美食。 眼前的景色如此美好,她的脑袋斜斜靠在卢灿肩上,有些慵懒,喃喃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们自己拥有这样一座小岛,那就太美了。” 这个愿望不难实现,卢灿亲亲她的耳廓,白嫩中能看见几根血丝,还有那一丝丝纤细的绒毛,“听说南太平洋有不少岛屿可以买卖,我会让人打听,到时候你去挑一座好点的,按照我们自己的心意去装饰海岛,每年,我们抽点时间去度假,漫步沙滩,追逐海浪,如果孩子,我们还可以带孩子一起去嬉水……” 看着眼前的风景,听着卢灿的臆语,田乐群觉得自己整个身子被抽掉骨头,软软的摊在他的怀中,原本按在腹部的手,不知何时也放开…… 直到一阵海风吹过裙角,她才发现,自己被摆成奇怪的姿势,一波一波的浪潮,冲击得她神晕目眩。 直待浪潮彻底停歇,她白了卢灿一眼,埋怨道,“大白天的……” 说得卢灿嘿嘿傻笑几声。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田乐群看看太阳,已经快正午时分了。自己下午还要去东京,连忙整理衣襟,站起身来。 临走前看看远海,那里应该是海水养殖厂,一排排塑料桶捆扎在一起随波荡漾。不知何时,海面上多了一艘小艇,正在拉网捕鱼。 仙境又如何?还不是需要辛勤劳作? 海岛?还是算了吧! 自己现在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哪有那么多的空闲去海岛度假? 两人刚走出岸边红树林,便看见丁一忠从湿地后面的一栋房屋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沓传真纸。 “卢少,阿木那边来信息了。”他匆匆将手中传真递了过去。 “哦?”卢灿接过传真,眉头皱了皱。 田乐群虽然好奇阿灿去美洲怎么弄回那么多的金银,可此时……她匆匆钻进屋内,海边水汽大,还是先去洗簌。 阿木带着一位队友,还有一名阿尔达汗身边的武士,一直留在南美,除了监视廉也藤工外,还捎带着扫听克鲁索岛宝藏被挖,有没有被人发现。传真是留守武吉知马别墅的阿海送过来的,他还捎来一条温碧璃的口信——邱千健电话邀约晚餐。 邱千健为什么突然邀约晚餐,无需多考虑,晚上见面就知道。现在卢灿需要马上做出回复的是阿木这边。 吴鹏木这边有了新发现。 在小岛沥原前往洛杉矶之后,廉也藤工变得肆无忌惮,以重新整修的名义,将小岛家的那栋二层的西班牙小屋,内部全部拆除,就差外墙和房顶没有扒开。而且,阿木不止一次看见廉也藤工与两位东瀛人共同进出这间房子。 依照阿木的推测,这两人,应该是东瀛本土黑道人物,颇有来头——出行都有一帮小弟跟随。 翻抄小岛家无果,廉也藤工也不愿在利马久留,他正在收拾行囊,准备返回东瀛。不过,那两位东瀛人士,则建议廉也藤工前往美国,一定要将逗留在那里的小岛沥原哄回大阪。 吴鹏木在电报中询问,自己是转到北美,还是跟随那两名东瀛人士去大阪? 小岛家的藏宝图,究竟藏在哪儿?卢灿也很好奇。 阿尔达汗当初的想法是,如果廉也藤工他们找到藏宝图,阿木三人伺机而动,直接从对方手中抢过来,现在什么都没找到,这计划自然落空。 阿木他们手持的是入境捕鱼的工作申请,这护照想要从秘鲁转道美国,不是一两天就能申请通过的。卢灿挠挠头,将电报重新递给丁一忠,“对方的最终目标是东瀛,让阿木他们回来吧,从香江去大阪。” 丁一忠转身就走,卢灿又叫住他,“将我的意见转述给阿尔达汗,最终决策他来做。” 这件事,一直是阿尔达汗在负责,卢灿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比他强。 阿尔达汗最近回伦敦,忙着处理手中的大笔西班牙金银币,这次的数目,要远超过霍克森金币,他的团队处理时,需要小心翼翼,否则欧洲金币的价格崩盘,并非妄言。 好在这两年多来,相关渠道建设已经基本成熟,阿尔达汗俨然成为欧洲金币黑市的一位巨擎,甚至有不少知名博物馆,都来他这里拿货。 在许喜勇家,混了一顿午餐,卢灿带着田乐群回到本岛。 “这次开业,品牌部的方案做得不错,很全面,但在新闻宣传上的着力点上,有点小问题。”在送田乐群前往樟宜机场时,卢灿终于谈到纳徳轩珠宝店的重新开业问题。 “哦?你之前不是一直强调,莳绘珍珠的开创性吗?”田乐群靠在他肩膀上,不解。 “是的,莳绘珍珠确实有开创性,但这个话题不应该是我们来说,而是请媒体,请一些东瀛莳绘艺人,他们来评价这件事。” “你的意思……我们重点做软广,而不是硬广?”软广告这一概念,也是卢灿灌输给田乐群的,她很快理解卢灿的用心。 “田姐就是聪明!”卢灿笑着夸奖一句。 想到莳绘珍珠,他的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出现许多小电影的画面,譬如苍老师的诸多扮相…… 嗯?也许这还真的能做出噱头! 角色扮演,有个专业名词又叫cosplay。很多人认为,cosplay只是动漫角色的真人扮演,其实COS的原词为Costume,它的意思是角色服装。 七八十年代,东瀛小电影,还真不出名,他们被香江的风/月片死死压制,一直到八十年代末,香江风/月片没落,加上东瀛的几位“大师”出道,才为东瀛小电影的兴盛,提供了市场和人才,才让他们创造出每年两百多亿美元产值的行业。 如果T台上,整出一帮学生装、海军衫装、护士、教师服装诸如此类的角色少女,蹦蹦跳跳的,佩戴着莳绘珍珠,可以想象,这种效果绝对轰动——东瀛人喜欢这个调调。 要不要用? 卢灿还真有些心动,琢磨着是不是该把这个主意提一提? 旋即,他马上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意见。 这种做法,热闹归热闹,可同时也拉低了纳徳轩珠宝的品味——一帮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别指望真正的富豪走入店中。 倒是动漫方面的cosplay,可以考虑——东瀛的动漫产业现在已经是全球第二。 Cosplay的首倡者为美国人诺尔.塔卡哈斯。他的这一灵感源于在美国旧金山的国际化妆舞会,随即,他在东瀛动漫杂志《我的动画》上,发表的这一新的动漫角色玩法。 这一倡议,立即引发了1982-83年东瀛的cosplay运动。 虽然cosplay并非起源于东瀛,但东瀛一直是全球cosplay活动的最大聚集地。 而且,cosplay有一个优点,它的时尚性,与纳徳轩珠宝推出的莳绘珍珠,某种程度上一脉相承。 “想什么呢?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 田乐群太了解卢灿了,刚才他在出神,一定是想什么鬼主意,因此,车子抵达机场后,她也没打搅卢灿的沉思。 卢灿一怔,到机场了? “纸笔,我有个不错的想法,简单写个方案,田姐你去东瀛后,立即安排执行组去实施,效果一定不错!” 田乐群从包中掏出笔记本和笔,递给他。 很快,卢灿便将自己对cosplay的理解、活动的玩法、以及莳绘珍珠如何在这种活动中体现,写在笔记本上。 “cosplay?这是什么意思?”匆匆浏览一遍,田乐群有些不解。 这是一个组合词,她还真没见过。不过,当她看到costume play的词组后,大致有些明白。再看看后面,点点头,总算明白过来,动漫角色的真人扮演! 挑选几个知名的东瀛动漫角色,真人扮演,然后走秀,卢灿所给出的方案,很好理解。 “行吗?” “试试就知道!” “对纳徳轩珠宝,你也稍微用点心……下次别弄得临开业了,还整出这种新建议!”田乐群白了他一眼,匆匆走入安检通道。 由于匆忙,纳徳轩珠宝一共也做了只有六个角色,在T台上走了两圈,结果,引发海啸般的狂呼! 古老的技艺,珍贵的饰品、现代的动漫角色,竟然完美的融合到一场角色扮演活动中! 事后,东瀛多家电视台、报纸、电台,甚至动漫媒体,都一窝蜂的挤上来,要求采访纳徳轩珠宝此次活动的策划总监彦君鹏。 卢灿自己也没想到,这次匆匆想到的cosplay方案,竟然在东瀛引起如此巨大的轰动。 他需要面对的是,邱千健提出的购买黄金的请求。 正文 第472章 卷入佳宁 鸿宾楼是新加坡有名的潮汕菜馆,老字号。 卢灿经常到这边用餐,其热菜中的牛肉火锅、肉丸,冷拼的卤鹅头、汤类的护国菜都非常地道。 听闻邱千健提出,想要按照市场价从卢家购买黄金,卢灿放下手中的汤勺,拿过旁边的餐巾,擦擦嘴,看着对方,笑了笑。 借助这些小动作的遮掩,卢灿的脑袋急速转动。 昨天答应借给林嘉年一吨黄金救急,邱家就今天就提出购买,两者之间肯定有关联。当然,以现在黄金的涨幅,林嘉年自然不会主动说出他所了解的情况,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在拜访邱家时,被人套出一丝信息。 也就是说,邱千健这句话虽然问的很肯定,其实还是猜测成份居多。 在任何时候,黄金都是战略储备,硬通货的代名词。现在黄金走势这么旺,邱家想要多一条黄金储备渠道,能理解。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要不要接邱家和马银这条线? 也曾经考虑过,拉拢邱家,邱家是新加坡首富,在南洋影响力巨大,交好邱家,给自己带来的便利,那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自己计划中的整合大华银行,还是以后的投资,都会从中受惠。可是,来新加坡一年,卢灿发现,相比香江,这里的商业规则更接近欧美——利益要比人情重要得多。 拉拢邱家的问题在于——自己能影响邱家吗?他们会一条心的自己往下走吗? 现在卢灿需要的是自己意见能占据主导地位的联盟, 自己需要的是郑光荣,他多年来一直是卢家最坚实的战友加亲人;需要的是林嘉义,他已经充分认识到卢灿的“一贯正确性”;需要的是阿尔达哈、许佳闻,他们对卢灿的个人能力极其佩服。 这种合作才是联盟,而不是松散的“卢冼联盟”——那只是外界的称呼,其实他心底从没有把这种合作看作联盟。 将合作伙伴一分类,卢灿很快就做出选择——邱家再好,也不是现阶段最合适的合作伙伴,充其量不过是和冼罗胜怡家族一个类型——暂时性拉拢对象。 但并不妨碍自己给“邱郭联盟”楔钉子。 他笑着点点头,“邱家的消息,确实精准。卢家确实能弄来一点黄金,不过……要过了新年,才会有货。” 邱千健显然没料到卢灿竟然如此爽快的答应了,怔了怔,继而眉飞色舞的拍拍手掌,“没关系!有就行,晚点怕什么……还真是要多感谢卢老弟,家父为了这波金价上涨,伤透脑筋,四处找储备金呢。” 嗯?这句话有些意思,邱徳扒给马银准备储备金,应付金价上涨? 难道邱家预料到黄金价格日后会崩盘?这是做救市储备? 卢灿呷了口漱口茶(潮汕菜以鲜为特色,高档酒店都会备有漱口茶,以便于菜肴味道不会相互干扰),在口中转了一圈后,拿过旁边的小筒,侧过身子吐在里面。 “邱老是担心……香江地产股的下跌,会牵连到金价?” 邱千健呵呵一笑,摇摇头,“老头子故作神秘,我猜不透他的用意。” 邱家认为卢家既然是做黄金中介交易,对金价的涨幅一定很关注。这算是邱家抛出来的善意,提醒卢灿,最近莫要吸纳太多高价黄金。 金价的涨幅对卢灿有影响吗?呵呵。不过他依然拱拱手,“多谢了!” 邱家料到金价要崩盘,为何还要吸纳黄金? 这里面又牵扯到金融行业的“维稳成本”——金价下跌所带来的挤兑风险成本,要远远高于提前高价吸纳存储金的代价。 邱徳扒提前吸纳黄金,看似亏本买卖,其实是明智的选择。邱家不愧是东南亚有名的金融世家,难怪在几年后,他敢以“白武士”的身份,成功狙击英国劳埃德银行收购渣打银行。邱家在此役中收获极大——成为渣打银行最大的私人股东。 两人闲聊中,很自然的谈到郭胜利的“赌博投资”的做法。 “郭总的想法我是看不透啊!月度百分之二十五的盈利?这生意说出来,我都想投资呢。”卢灿感慨的摇摇头。 邱千健用筷子挑起面前的煎烧带鱼,哈哈一笑,“你明天就知道……” 卢灿果然在第二天中午就知道郭胜利为什么有如此的自信, 周一工作日,上午大华银行管理层开会,投资部拿出一部重新修改后的“短期项目投资计划方案”,尽管代表卢家、冼家的几位中高层管理人员表示异议,可郭家掌控着管理大权,依旧强行通过该方案。 在之前的董事局临时会议上,投资部拿出的短期项目投资计划中,拟定投资总额约在一千六万美元,购买东南亚六家金铺的金券。可是,在今天上午拿出来的投资计划中,投资项目,改了。只有五百万美元,投资到三家金铺金券中,剩余的一千一百万美元,则转向投资到将在十一月二十八日的“佳宁扩股”上。 郭胜利他们这么做,不是违反了董事局决议吗? 还真没有,他们这是在合理运用“管理层有对投资项目进行临时调整的权力”。 因此,卢灿想要阻止,也没法干预。 苦笑着,摇摇头,难怪郭胜利敢在股东大会上放言一个月后分红利,原来他联系上了佳宁,参与其扩股计划。 “阿灿,其实……这项投资计划,确实要比投资金券更好……郭胜利还真是有一套。”葛佳存见卢灿又是皱眉又是摇头,他啃啃哧哧的表述出自己的观点。 卢灿的眼光落在葛佳存的身上,继而又扫过维克多和罗广田、闫维芳几人,看他们的神色,似乎都很赞同葛佳存的说法。 是的,此时外界对佳宁集团的看法,非常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外界一直有传言,佳宁的股票是比现金更具吸引力的货币! 香江三大奇迹公司中,纳徳轩珠宝是卢家的私有产业,不上市,外人只能干瞪眼;和记黄埔虽然上市,可李家始终把持着绝对控股权,另外的小股分散到各大豪门或者金融机构,普通股民在交易市场上根本见不到股票;而佳宁集团不同,旗下三大核心公司佳宁置业、其昌人寿、维达航运都是上市企业,股票虽然难买,但毕竟交易所还能觅见踪影。 1979年9月,佳宁置业收购美汉公司上市,当时的股票为1.5港元每股,12月27日美汉因为交易,暂时停牌,股价已上升到每股3.8港元;到1980年3月底,佳宁的陈松青已完成对美汉公司的重新控制,股票暴涨到8港元每股;到1981年8月份,佳宁置业完成金门大厦转手交易,对外宣称此次交易获利6.9亿港元的消息后,佳宁置业的股票再度暴涨至26港元每股…… 所以,佳宁的股票非常抢手,就连这一次地产股暴跌,他们所受的影响都不大。 这次佳宁扩股450万股新股,扩股说明书中提交的理由是,收购东瀛的日活电影株式会社(Nikkatsu)21%的股份。他们给大华银行的股价为以每股14.80港元,只有市场股价的一半而已。 这是送钱啊!大华银行只要收购这些股票,然后悄然出手,一进一出,纯赚一倍的利润!难怪郭胜利敢在股东大会上放言分红! 佳宁真的有这么好心吗?投资部门的计划书中也给出理由,可卢灿不太相信——佳宁的陈松青原本就是新加坡人,想要找几家新加坡的金融机构做后盾…… 真的只是后盾这么简单? 卢灿并不太了解佳宁,但是,这家企业实在是如雷贯耳。 它在后世的网络上,搜索率太高,有关“佳宁商业帝国的崛起解密”、“佳宁诈骗解析”、“佳宁谋杀案的幕后故事”“佳宁帝国倒塌的真正原因”等等文章,太多太多。 在此之前,因为彼此没有交集,所以卢灿一直抱着冷眼看他楼起楼塌的态度,可是现在不同了,佳宁活生生挤入自己的事业圈,自己不得不去关注。 没和四名手下做任何解释,只是吩咐他们尽力收集佳宁的资料后,将其赶出办公室。 郭胜利投资佳宁扩股一事,且冷眼旁观就是。卢灿估计,这次虽然是短期计划,但尝到甜头之后,郭胜利完全有可能将其做成长线投资,甚至追加投入……这也许才是佳宁集团此次如此大方的根本所在。 郭胜利,离坑不远了。 “浩东,你进来。”坐了片刻,卢灿还是觉得多找些资料更好,他对外面喊了一声。 黄浩东很快推门进来,“卢少,您有事?” “香江佳宁集团,你了解吗?”卢灿笑着招手,让他到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佳宁的陈松青?知道!”黄浩东马上猜到卢灿是为了今天上午的投资部方案,点点头。 卢灿手指轻叩桌面,斟酌了片刻才说道,“听说陈松青是新加坡人,你……能帮我收集一些他的资料吗?当然,早期的更好……如果有佳宁集团的资料,顺便也采集一些。” 黄浩东面色不动,心底却是一阵狂喜。 在一家大企业,跟对主人很重要。他进入大华的时间不算长,资历还不足以让他被哪一家股东看重。后来卢家成为第二股东后,他被抽调到卢灿办公室当秘书助理,这让他很是惊喜了一阵。原本以为可以找到一位好靠山,可是,快一年过去,卢灿似乎对自己并不重视,平时的工作,也只是简单的流程化内容,至于私密性的工作,全是那位情人在处理。 这中间,也有过其他股东递话,想要让自己帮他们打探些消息,说实话,当时真的有些动心,可仔细想想后,还是没敢答应——反骨仔的印象并不好消除。 即便卢家从大华银行撤资,自己得到什么?有前科的自己,估计郭家、冼家或者邱家,都不会重用自己。 等候,果然开花结果,今年下半年,面前的这位卢少开始峥嵘毕露,连续两次出击,虽然没能撼动郭家在大华银行的地位,可公司上下,没人再敢小看卢家的这位年轻人。 对于自己而言,今天又更进一步。 卢灿的话虽然说的很隐晦,可黄浩东听出来,这是需要自己去帮他打探陈松青乃至佳宁集团的“隐秘”! 这绝对是一次踏入卢家圈子的好机会! 按耐住激动,黄浩东点点头,“我会认真去收集整理。” 似乎担心卢灿对自己不信任,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位同学在裕民银行,听说裕民一直与佳宁有合作……” 聪明人!卢灿笑着挥手打断他的话,“行!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看着他走出房门,卢灿笑了笑。 这位黄浩东,卫队成员将他家底都翻出来看了几遍,没什么问题,操守也不错。 接近一年的接触,他的专业知识也够,值得培养。 卢灿很快又拿起电话,拨到楼上郭胜利的办公室——对于郭家掉坑乐见其成,可卢灿的职位在那,他必须就此事,找郭胜利要个说法。 否则日后责任追究,自己也逃不掉! “郭总,投资部更改投资计划,你是怎么考虑的?”卢灿对着电话,嘴角翘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正文 第473章 茅龙飞白 练完孙立功教授的形意劈拳后,卢灿满头大汗,接过温碧璃递来的毛巾,擦擦脸。 形意劈拳讲究身心意三者合一,举轻若重,哪怕是面对空气,一拳劈出都需要用九分力度。什么时候练习到举重若轻,那才算劈拳大成。 无奈的摇摇头,练习劈拳已经一年多了,可是,现在依旧困守,难有寸进。孙立功也没什么好建议,反复提到,坚持、坚持,也许某一天就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将湿漉漉的上衣脱下,温碧璃帮忙把他的后背又擦了擦。 “阿灿,刚才袖海楼的杨老来电话,约你喝茶。” 袖海楼杨老就是杨启林,新加坡四大收藏家之一,卢灿与他的关系不错,也经常受邀去袖海楼做客,品鉴他的藏品——杨启林每月都会举办一到两次古董品鉴茶会。 杨家茶会在新加坡很有名气。 “杨老又收到好字画了?”卢灿很自然的往藏品方面想。 “没说什么事……”温碧璃的手顿了顿,说道,“不过,我听他的语气,似乎不太开心。” 呃?杨启林不太开心?请自己喝茶为什么? 想想自己有段时间没去看杨老了,是该去看看他。 杨启林的袖海楼,坐落在樟宜海边,一栋三层别墅,绿树掩映中,很有味道。 东南亚很多富豪,譬如邱家,发迹都是有一定的家族底蕴的,相比他们,杨老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当然,杨家的财富,肯定无法与邱家、郭家相提并论的。 他早年和祖母过番南来,身无长物,只有身上的衣服和一把破伞。抵达马来西亚后,祖母给人浆洗衣服,而他自己则去码头做搬运工。 由于忠厚老实,勤奋节俭,不久便被老板陈榕基(马来西亚富商)擢升为督工。一次偶然机会,他救下一位出游的女子,也就是他的原配夫人刘珍淑。刘淑珍家略有资产,加上他自己的积蓄,1946年,创办了东方有限公司,专门经营树胶生意。 因勤劳睿智和诚信为本,事业发展的不错,很快,他的辛劳有了回报,朝鲜战争爆发,树胶价格猛涨,杨启林成为当时有名的树胶大商家,积累了巨富。 都是熟人,门房直接放行,卢灿的车子直接开到别墅前的台阶上。刚好,里面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这位是杨启林的儿子杨英群,现任杨家企业的掌舵人。 “杨叔,今天没去公司?”卢灿拉开车门,笑着问好。 “这就去公司。维文来了?吃过早茶没?”听他的口气,知道自己要来拜访杨老爷子。 卢灿谢过之后,问道,“杨老电话召唤,敢不来早?对了杨叔,您知道……什么事吗?是不是杨老又寻到一幅好藏品?” 袖海楼的藏品中,精品不少,珍品很少。当然,这是以八十年代的标准来衡量,如果放在三十年后,珍品率就很高了。 这是由杨老自身学识和收藏方式所限。 新加坡另外三名收藏家,黄曼士出身闽省诗书世家黄氏,其大哥任民/国闽省教育厅厅长,黄曼士耳濡目染,从小就雅好艺术;刘作筹毕业于暨南大学经济系,求学时,从师于黄宾虹、谢公展等名家,可谓名家弟子;陈之初拥有博士学位,本人也是大书法家,擅长正隶行草。 与黄曼士、刘作筹、陈之初相比,杨启林只读过几年私塾。他介入收藏圈子,最早是刘作筹的指导,因此两人亦师亦友,关系极好。在以后的收藏过程中,更多的是花钱雇掌眼师傅(南洋画派领袖陈宗瑞曾经担任杨老多年的收藏顾问),以及参加正规拍卖竞拍得来。 当然,他玩了三十多年收藏,现在的眼力也很厉害。 这种收藏方式,是很难收到真正的珍品古董! 为什么说袖海楼精品不少呢? 呵呵,舍得花钱呗!杨老是卢灿见过的,最舍得花钱的一位收藏家。 他的藏品中,有很多是南来画家的作品,如徐悲鸿、张大千、林风眠等人流传新马的作品。更大部分是来自中国六七十年代大量以外贸方式出口的,清末民初及近现代名家书画。 这些作品,在八十年代的藏品分级中,只能算是精品或普品。 “确实收到一幅不错的藏品,你上去便知。”杨英群指指楼上,示意卢灿自己上去。 还真的有新藏品?不是说语气低沉吗? 和杨家关系熟识,卢灿也不见外,对他摆摆手,三两步就跨上台阶。 袖海楼收藏室在三楼,卢灿推开平时聚会的那间客厅门时,房间内只有杨老一人,趴在条桌上,手持放大镜,仔细观摩一幅横轴长幅书法。 “杨老,我来了。”卢灿敲敲门,提醒道。 杨启林抬头,对他招招手,“快来,快来!给我说说这幅字!” “欸好!我来看看!”卢灿来到长条桌前,看了一眼就惊呼一声,“咦?” 这幅书法作品,非常奇特,笔锋枯峭,刚劲生涩,基本每个字都有秃笔、散笔、飞白。如果单看,每个字都有严重缺陷,可是,整幅下来,偏偏“放而不放,留而不留”的特征非常鲜明,字体显得劲健、沉着,气势磅礴,且兼具法度,为大家手笔! 卢灿越看越心惊! 这是哪位大家的手笔?怎么全是秃笔散锋? 不对,不像是秃笔所写!即便是秃笔,在转折撇捺等地方,都有凝锋饱笔来转圜,怎会全是散笔飞白? 他忽然想到一位,心头大喜,连忙从头开始看起! 果然如此!看了几个字,卢灿便恍然大悟。 “世道升降,人有任其责者,君臣是也。予少读《宋史》,惜宋之君臣,当其盛时……南海病夫陈宪章识!” 一共六百多字的行书,卢灿弯腰一口气看完,直立身子后,犹有不舍。 珍品!绝对的珍品! 卢灿抬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杨启林。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刚才进门时自己还想着,袖海楼精品多,珍品少,不到几分钟,自己就看到一幅绝对珍品的字幅! 这幅作品进入虎园,也能排到镇馆之宝级别! 这脸打得啪啪作响。 杨启林可不知道卢灿心理所想,见他看完,笑着问道,“怎么样?这幅字还入眼吗?” 入眼?天哪!这幅字如果在不入眼,那卢灿就是典型的有眼无珠了。 笑容有些苦涩,卢灿拱拱手,“恭喜杨老,好东西啊!这幅作品,堪称珍品!能称得上袖海楼的镇楼藏品!” “哦?评价这么高?来来,你给我说说,这幅字珍贵在哪儿?” 卢灿的话,让杨老咧嘴笑笑,笑容有些诡异,不过,卢灿此时心神失守,还真没看出来。他拉着卢灿,指指这幅字,示意道。 “杨老,这幅横轴的珍贵之处有三,取其一者,即可当珍品,三者齐全,珍稀品,当之无愧。” 卢灿戴着手套,食指中指,从这卷横轴的起始字迹摩/挲起来。抬头问道:“您老是潮安人,肯定知道慈元庙吧?” 江门新会有一个地方,在历史上非常有名,那就是崖山。在这里,陆秀夫抱着年仅八岁的宋怀宗赵昺(南宋最后一个皇帝宋少帝),投海自尽,在这里,跳海自尽的还有十多万一路追随而来的百姓、士兵、官员,在这里,演绎了汉民族最为悲壮的节气歌! 两百年后,明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和弘治四年(公元1491年),由明代大儒陈白沙倡议,先后兴建大忠祠和慈元庙于当年宋少帝行都故址之上。 建大忠祠为表彰南宋力抗元兵,坚贞不屈的“三忠”文天祥、陆秀夫和张世杰,慈元庙为纪念以身殉国的宋少帝及杨太后。 1499年,慈元庙建成,唯缺祭碑。当时陈白沙已经七十一岁,闻讯后,泼墨挥毫,写下这篇悲壮而激烈的《慈元庙碑祭文》。 “……南渡之后,惜其君非拨乱反正之主,虽有其臣,任之弗专,邪议得以间之。大志弱而易挠;大义隐而弗彰;量敌玩仇;国计日非。往往坐失机会,卒不能成恢复之功。至于善恶不分,用舍倒置;刑赏失当,怨愤生祸;和议成而兵益衰;岁币多而民愈困。如久病之人,气息奄奄。以及度宗之世,则不复惜,为之掩卷出涕,不忍复观之矣……” 即便是今天读来,依旧让人扼腕叹息。 老先生的警世恒言,没能点醒朱明后人,百多年后,他们遭遇同样厄运。 慈元庙碑,五百年来,一直被世人称为“岭南第一碑”,其书法造诣极高! “你是说……这幅字是……《慈元庙碑》的原稿祭文?”杨启林嘴角微笑,问道。 卢灿点点头,这横轴百分百就是当初陈白沙老先生亲笔所书。 为什么这么肯定? 呵呵,陈白沙的书法,想模仿,也不成! 他所用的并非毛笔,而是茅笔!又称为“茅龙笔”! 陈白沙独创,举世唯有一家,想仿冒?别扯了! 我们常用的毛笔,大多数为羊毫,还有狼毫以及狐毫,再次一些是马毫、猪鬃、牛毛,可陈白沙用的是新会地区特产的“茅草”! “客来索我书,颖秃不能供。茅君稍用事,入手称神工。” 这是陈白沙自嘲的一句诗,诗中提到了自己写字所用的工具——茅草笔。 陈白沙退仕之后,长居圭峰,因居乡下,买笔不易,于是就地取材,以山茅心束缚为笔,创制茅笔。 “所居圭峰,其茅多生石上,色白而劲,以茅心束缚为笔,字多朴野之致,陈白沙笑称为茅君,又称茅龙”。(屈大均《粤城新语》)。 他晚年喜用茅笔作书,下笔挺健雄奇,时呼为“茅笔字”。 这种笔所写自己,苍劲有力,散锋飞白,以生涩医甜熟,以枯峭医软弱,世人耳目,为之一新。 在当时,有“茅龙飞白耀南天”的极高赞誉! 正文 第474章 香雪庄主 卢灿指了指这幅字,点头感慨,“文好,字好,最关键是写文章的人好!” “是啊,陈白沙老先生确实配得上孔庙从祀的地位。”杨启林在旁边点头应和。 孔庙是祭祀孔子的礼制性庙宇,堪称儒家学派的最高庙庭。 国内外许多地方都有孔庙,孔庙里都有一座塑有孔子像的大成殿。而孔庙不仅供奉着孔子的塑像,在大成殿孔子像的两侧,以及孔庙的东西两庑,还供奉着一大批圣哲先贤的塑像或者木主牌位。 这就是名传千古的“一圣、四配、十二哲,一百四十八丛祀”! 一圣人,自然就是儒家圣人孔子。 四配的地位仅次于圣人,颜回、曾参、孔伋、孟子。 十二贤哲的地位又要次一等,闵损、冉雍、端木赐、仲由、卜商、有若、冉耕、宰予、冉求、言偃、颛孙师、朱熹等十二人。 在孔庙中的一百四十八位从祀,级别又低于四配、十二哲,被称为“先贤”“先儒”。 一百四十八人,很多吗?在中国古代,死后能够配享孔庙,和孔子一起接受祭拜,是优秀的读书人一生中最高的理想。 这篇碑祭文的作者,陈白沙,就是孔庙丛祀中的一位,而且是唯一的一位岭南文人! 原名陈献章,字公甫,号石斋,别号碧玉老人、江门渔父、南海病夫、黄云老人等,因曾常年在白沙村居住,人称白沙先生,世称为陈白沙。 他是明代成化到弘治年间的思想家、教育家、书法家、诗人,岭南唯一一位从祀孔庙的明代硕儒。 陈献章二十岁中举,可从此以后,三次参加会试,均以落地告终。此后,他隐居白沙里,筑阳春台,读书静坐,十年间不出户终于悟道,创造“陈献章心学”。 他的心学思想理论体系中,不但主张静坐室中,还提倡以自然为宗的修养方法。 他所说的自然,即万事万物朴素的、本然的、无任何负累的、绝对自由自在的存在状态。他要求人们善于在这种自然状态中无拘无束地去体认本心。 他极力倡导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的心学世界观。其理论体系结构,后人总结为“自然道论—自然人论—心—涵养论—世道论”五大部分。 陈献章心学的出现,标志着明初程朱理学一统的局面结束,也是明代心学思潮的开始。它和后起的王阳明的心学,共同构成了明代心学的主要内容。 仅仅心学理论,还不足以让他配享孔庙,他最让人佩服的是扎根乡里,教书育人,而且有教无类,平等看待所有弟子的德操。 在治学和教育上,他的理论,从明代开始一直影响至今。譬如他的贵疑论,在教育理论上,就很有价值。 陈白沙认为:说“前辈谓'学贵知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疑者,觉悟之机也。一番觉悟,一番长进”。他主张读书要敢于提出疑问,求之于心,进行独/立思考;不要迷信古人经传;不要死记硬背书中一些章句。 他一生致力于教育,真正做到桃李满天下。 弟子中有:身兼礼、吏、兵三部尚书职务的重臣湛若水,以及官拜文华阁大学士卒赠太师的名臣梁储,诗书狂人李承箕、儒学大家林缉熙、太子少傅张廷实、官员学者贺钦、莆田孝廉陈茂烈、教育家容一之、声韵研究者罗服周、史学家潘汉、诗人画家叶宏、御史兼桐城学派启蒙人谢佑、书画大家甘泉先生林廷瓛等等。 终其一生,教育弟子三千三百多人,即便是他去世的那年(1500年),依旧有四十三名弟子陪在病榻前。 “岭南学派”也因为他的教育之功,最终成形。 一人德育一方,说得就是陈献章!所以,陈白沙在岭南人的心目中,地位非常尊崇! 这幅《慈元庙碑祭文》,文好、字好、人更好! 卢灿能不羡慕嫉妒吗? 他搓搓手,几次张口想要求购这幅画,可话在嘴边,偏偏吐不出来啊! 如果这是袖海楼的藏品,卢灿早已经开口,可是,在这幅作品的左下角,有一幅朱红钤印“香雪庄藏”,那就说明,这幅横轴,可能是香雪庄陈博士的藏品。 他和杨启林杨老很熟,可和陈之初陈老的关系没那么熟呢,只是在虎园开业打过一次交道。 人老成精,焉能不知对方的小心事?见到卢灿欲言又止的窘迫表情,杨启林哈哈大笑,指指这幅画,说道,“阿灿,你给我估个价,这幅画值多少?” 嗯?估价? 这幅横轴长足有六米,横高为六十公分,六百多字的行书,卢灿很快拿出一个价位,举起食指晃了晃,“一百万新币拿到手都算赚。” 八一年的一百万新币,核算美元为八十万左右,绝对的高价。 杨启林点点头,目光落在这幅书法作品上,很是不舍,可是他还是说出一句让卢灿狂喜的话,“八十万新币,卖给你!” 这应该就是喜从天降吧!卢灿张张嘴,有些发干,“真的?!” “收起来吧!我还骗你?” 杨启林拍拍他的肩膀,很是欣赏的看了看卢灿,又说道,“小子,准备一千万新币需要几天?我带你去个地方,这幅藏品,也是他的,我不过是做个中间人而已。” 什么意思?有人要出藏品? 卢灿很快想到这幅画最后的钤印,脱口问道,“陈博士准备出藏品?” “还真是聪明……”杨启林摸摸光洁的额头,再度赞赏了一句,继而,他的语气又变得低沉,“老陈前些天中风瘫痪,现在连说话都难了……” “啊?陈老中风?” 卢灿一怔,一时间五味陈杂。 这幅藏品果然是香雪庄的,而且,听杨老的意思,香雪庄的藏品准备转让给自己,这应该是好消息。可是,听说这样一位一辈子矢志收藏、值得尊敬的老者中风瘫痪,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难怪早晨温碧璃说,杨老电话中,语气低沉,原来是因为老友卧病在床。 “很严重?”这话问得很蠢,都已经瘫痪在床,还不严重? 卢灿很快意识到,他连忙又说道,“怎么不把陈老送到美国或者英国看护?他们的神经科医学研究,要比新加坡更先进。” 杨启林神色有些黯然,摇摇头,“老陈不愿意远行……” 卢灿暗吸了口气,这么严重? 东南亚华人迷信的很,认为如果死在外面,魂魄最终也进不了家门。陈老不愿意远行,是担心这个? 可是,卢灿记忆中陈之初老先生,是八三年,中风复发后,才去世的,还有两年时间。 也就是说,他此时并无生命危险。 卢灿摇摇头,“还是要送去欧美看看,讳疾忌医要不得的。我记得陈老今年刚过七十大寿吧?寿数还长着呢。” 两人聊了几句,卢灿才算明白今天来看画,竟然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 陈之初老先生是东南亚有名的“胡椒大王”,其胡椒贸易遍及东南亚和欧美各国,家资要比杨启林还要富有,在新加坡富豪中,能跻身前十。 所谓钱财,陈老还真的不太看重。 十月中旬,陈老在出版新书《陈之初书法》的一周年庆,暨本书销售突破五十万册的庆祝酒会上,突然中风。而那时,卢灿还在南美呢,等他回来后,又忙于公务,还走了一趟内陆,竟然对此事完全不知晓。 卧病床榻,陈老先生犹自担心自己的藏品。 陈老一子一女,在商业上颇有天赋,可在收藏行当,那就纯粹是外行。那些藏品,如果留在家中,如何保养都成问题,由不得他不担心。 原本他想要将这些藏品捐赠给新加坡国家博物馆,可是,这家博物馆的主旨是诠释新加坡历史的文物馆。 文不对题啊! 此时新加坡另外两大博物馆——亚洲文明博物馆(2003年)和新加坡美术馆(1996年)都还没有创立,因此,陈老发现,自己想要捐献竟然找不到合适的捐赠对象! 内陆和台北的两大故宫博物馆不也可以吗?事实上,陈之初老先生出生在新加坡,他对中华故土的情结,并没有黄曼士、刘作筹、杨启林三人那么深厚,他更偏向于将自己的藏品,留在新加坡本土。 真实的历史上,陈老的香雪庄藏品,一直存留到2002年,由后人捐献给当时尚未竣工的亚洲文明博物馆。 来探病的杨启林得知后,劝慰他,不如半捐半卖给香江的虎园博物馆。藏品有了好去处,同时也能多留给子女一些企业扩张的资金,反正香江卢家有钱的很! 另外,虎园因为是私营的,还可以做个人陈列馆,已经有先例了——瓷王堂陈列馆、周淑涛陈列馆,以及在建的海藏楼陈列馆。 也许是最后一条,打动了陈之初老先生,他虽然口不能言,可仍然可以手写,与杨启林沟通了半天,最终同意让杨启林先去试试这位被行业内誉为“一代天才”的年轻鉴定人,看看他对藏品的真实态度。 报价这东西,最能反应一个收藏家对珍品的态度。 听完杨老的话,卢灿摸摸额头,一头冷汗啊! 这些老东西,怎么动不动就要考验? 刚才真幸运,报了一个超出两位老者心理预期的价位!否则,自己一定会与香雪庄的藏品擦肩而过,那就太遗憾了。 继而,他有兴奋起来,香雪庄的藏品啊,自己慕名已久! 相比其他三位专注于字画收藏,陈之初老先生的收藏种类更丰富,藏品数量更多,大体上可以分为四类:书画,陶瓷,砚台,印章;其他还有青铜器、玉雕、竹雕、碑帖、紫沙壶、古今艺术书刊等,总数量超过四千件。 在各种艺术品中,陈老对水墨画最为喜爱,故藏画数量始终在其他文物之上。 香雪庄收藏的海派四杰之一的任伯年画作,堪称第一,一共有一百一十七幅,足以开一个专项画展。 当然,此时任伯年的画作,价格并不高——1986年5月第一次由苏富比拍卖的任伯年的《人物册》,二十四页,其价格也只有十六万港元。 可是,到了五年之后,也就是1991年,任伯年的一幅《钟馗》立轴,成交价就达到93万港元。 越想心头越痒痒。 “杨老,我们现在就出发?”卢灿站起身来,灿灿的问道。 正文 第475章 杨老点醒 杨启林很喜欢这种速战速决的作风,打了个电话后,俩人上了卢灿的车子。 香雪庄陈老爷子家在东海岸丹宝径,这里是新加坡著名的“官衙区”——新加坡总统、总理的私宅都在这一带。 途径莱佛士商场,卢灿吩咐停车,自己下车去购置点见面礼。此举虽小,可杨启林还是颇为欣赏的点点头——这孩子年少知礼。 再上车时,他笑意中多了两分欣赏——小家伙竟然买了一套按摩椅,专车运送,还跟着一位身着白衣的专业按摩人员——东南亚华人比较信奉中医。 卢灿挠挠头,笑着说道,“听销售员介绍,这椅子对神级麻痹恢复有些作用,就买了……” 杨启林笑着点头,没阻止。姑且不论是否有效,这心意是真的,知礼的孩子,并没有因为利益蒙了心。 “听说……你最近和郭家关系闹得很僵?”车子重新启动后,杨启林捋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看着卢灿问道。 呃?杨老这是怎么了?他以前从不过问卢家的商事的。 卢灿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有点误会……” “给你一个忠告,在新加坡,邱郭两家,你必须要抓住其中一家……两家同时得罪,你今后寸步难行!”说这话时,杨启林的态度非常认真。 啊?卢灿有些糊涂。 在他看来,新加坡的商业竞争氛围非常好,基本能保证资本竞争的公平性,可是,杨老为什么这么警告自己? 难道这幕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卢灿立即意识到这其中的重要性,“杨老……” 杨启林手指朝他点点,摇摇头,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了解新加坡吗?” “你知道新加坡建国背后的故事吗?” “你熟悉过新加坡的中华总商会吗?” “你接触新加坡政府投资基金公司(gis)吗?” 老头子一口气喷出四个问题,然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卢灿,“小子……不要忙着抢大华银行的管理权,你先弄清楚这四个问题,有助于你们卢家在新加坡立足。当然,也就能理解,为什么我说,在新加坡不要同时得罪邱郭两家。” 这下,卢灿是真糊涂了,但他能隐隐感觉到,新加坡立国的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而且这件事情中,中华总商会似乎在其中担纲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新加坡政府投资基金公司他只闻其名,不知其事,可中华总商会是知道的。 新加坡中华总商会成立于1906年,与香江中华总商会并称为海外最大的两大华商团体。它最早是马来华人商业联合体,彼此扶助、互通有无的一家行会式商业团体。随着影响力越来越大,到二十年代,他们已经成为东南亚最为有名的华商团体…… 难道说,这家机构在新加坡立国事件中扮演着不一般的角色? 自己还真的没发现,他们有什么政/治追求? 不是说新加坡立国是迫于无奈,被马来西亚联邦踢出去的吗?后世的书上、网络上,都是这么说的,时任新加坡州长的李光要还为此痛哭流涕?难道这一切都是表象? 卢灿使劲地挠着头皮,多了几十年的网络信息滋养又能怎样?绝大多数网络信息都是被过滤的!真正的历史,都被掩盖在看似光明的信息之后!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商业信息资源上,如此匮乏! 今天,如果不是被杨启林点醒,自己怕是还要在黑暗中继续盲冲盲打,还以为自己能打败世界全无敌! 现在还无所谓,可当自己的行为,触及某些利益团体的底线时,也许,一道铜墙铁壁就会悄无声息的立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他惊出一身冷汗,抬头以祈望的眼神看着杨启林,对方却对他轻笑着摇摇头。 这是不能告诉自己,这件事背后的关联啰? 也对,如果说这个组织真的有特别的契约与协议,有一定的政/治宗旨,那么他们肯定会异常严密。杨老是二战后马来有名的富翁之一,他应该也是这个组织中的成员。 卢灿随即绝了继续向杨老请教的想法,今天点醒自己,都已经是额外破例了。 回去立即组建商业情治机构!这种黑灯瞎火的感觉,太难受! 车子很快抵达丹宝径,卢灿收拾心情,很快从车中钻出来。 迎接自己一行的是陈老的长女陈婵玉,今年四十五岁的她,戴着一幅无框眼镜,笑起来很祥和,根本没有一丝女强人的强悍作风。 她是不折不扣的女强人。 陈家产业分为两大块,其一是长丰,主营调料品的商贸公司,现在由陈老长子陈玉志负责。其二是隆荣,早期也曾经进行类似的的贸易,但在陈婵玉的手中,经营项目彻底改变,她将祖业全部扔给弟弟陈玉志,重新组建隆荣商业地产公司,公司的主营项目,集中在澳洲和东南亚。 她丈夫是澳大利亚人,因此久居墨尔本,这次回新加坡,估计是为了探视老爷子。 隆荣商业地产澳洲公司,据说已经能排进澳洲地产业的前十。 这种精彩人物面前,卢灿很低调,随着杨启林的介绍,他微微鞠躬,笑容中不知不觉的带出一点点亲近,“陈姨好!” “哎呀,这就是我们香江的小才子?真没想到,这么年轻,这么靓?” 随着卢家的崛起还有虎园博物馆的开张,卢灿的名声不知不觉的在东南亚华商中,有了一定的份量,对他关注的人越来越多。陈婵玉听说过他,可见面还是第一次,好奇的上下打量,见他在自己的调侃下,竟然有了一丝腼腆,对卢灿的印象顿时好几分。 见到后面一辆面包车上,运下来一座按摩椅,还有一位类似医护人员,陈婵玉有些不解。卢灿连忙上去,解释两句。 “呵呵,有心了!”陈婵玉拉着他的胳膊,满脸笑容,“以后多来这边走走,别见外!你和我家陈硅年纪差不多,你都已经成才,他还在校读书呢。” 陈硅是陈老的长孙,陈玉志的长子,今年二十,在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留学。 在卢灿与陈婵玉交流过程中,杨启林一直微笑着站在一旁。 陈老的特护都是从国立中央医院请来的,医生新加坡颇有名望的皮特.鲁瓦。 卢灿一行赶到房间时,鲁瓦医生刚好检查完毕,“我还是坚持意见,陈小姐,希望你们能尽快做通老先生的工作,将他送到英国……英国皇家惠灵顿医院,对这类神经受损,有很好的医疗方案。” 陈老半依在床头,满头白发,面色红润的厉害,这是气血流通不畅所导,他的嘴部有些歪,眼皮耷拉,见到杨老和卢灿进来,只是在鼻孔中哼哼一声,算是招呼。 这……情况很严重啊! 听到鲁瓦医生的话,陈婵玉,还有陪伴在陈老身边的夫人,俩人都很焦急。从十月中风到现在已经一个月时间了,没见恢复就算了,听医生的口气,还日渐严重。 “之初,去英国看看吧……这边不是没办法了吗?” 陈夫人泪珠子在眼眶中直滚,哀求道。 老头子却缓缓闭上眼睛,不去理睬。 卢灿真是无法理解,病死在医院和病死在家中,区别真的很大吗?不懂老人怎么想的。 那位鲁瓦医生也在旁边介绍,惠灵顿医院在神经科如何如何牛,试图再度劝说老先生改变他那固执的想法。 惠灵顿医院?卢灿想想,自己最近貌似在哪篇报道上介绍过。 嗯?想起来了…… “陈老,惠灵顿医院确实不错。”等大家都有些灰心时,卢灿插口说道。 “巴林银行总裁安特卫普.罗德,九月十五日中风,就是送到惠灵顿医院的。这才两个月,他已经康复出院,上周还参加巴林银行开业两百年的纪念活动,还发表了演说。” 嗯?卢灿的一席话,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聚到自己身上,连闭眼的陈老,都睁开眼看着卢灿——能活着谁也不愿死去。 其实说法都差不多,但卢灿用的是一个他们都能感知的身边人做例证,这就很有说服力了——巴林银行是新加坡最大的英资银行。 “阿灿,真的?”陈婵玉一把抓住卢灿的胳膊,眼神灼灼。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稍稍查证就知道。” 八十年代的地球,信息资讯的传播,到底还是落后太多太多。英伦三岛的消息想要传到新加坡,很难。 九月份卢灿还在意大利,当时看过一份《泰晤士报》,上面有安特卫普.罗德中风,送到惠灵顿医院的消息,而这一次回新加坡,卢灿又凑巧在《南洋商报》上看到巴林银行成立二百周年庆,安特卫普.罗德出席的消息。 两者一结合,自然就得出安特卫普.罗德从惠灵顿医院康复的结论。 卢灿之所以留心这则消息,则是因为巴林银行在新加坡,与大华银行的业务竞争,非常激烈。 “欸,我这就去问问。”陈婵玉安慰陈老夫人两句之后,匆匆出门。陈家与巴林银行有业务往来,想要证实这条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卢灿的这条消息,让陈家人颇为振奋。 显然,今天就不适合谈藏品交易,不过,能交好陈家,意外之喜。 将杨启林送回家,老家伙拍着卢灿的肩膀,哈哈大笑。 ………… 钱伟正在新加坡,和大华银行的四小股东,商谈股权转让问题。这四家,差不多能拿到百分之三的股权。 接到温碧璃的电话,他匆匆赶到武吉知马别墅。 “你是说……组建商情调查科?” 一头雾水啊,怎么也没想到,卢灿竟然冒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提议。 正文 第476章 太来寻宝 新加坡中华总商会,还有新加坡政府投资基金公司,流于世面的资料并不难找。 一下午时间,卢灿带着温碧璃就找到厚厚的一沓。 匆匆吃过晚饭,卢灿便钻进书房,开始翻阅收集来的信息。 如果单看他们中的任何一家,完全伟光正。可是,在卢灿有心审视的目光中,依旧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情况。 首先,中华总商会的发起人,本身就不简单——清末民初年间的南洋风云人物,六九商行的陈榕基。 此人是越地客家人,天地会成员,咸丰年间,太平天国兵败,他举家随船来到槟城。很快组织一帮码头劳工,次年建立六九商行——他是1869年逃到南洋的。 此后几十年中,六九商行快速垄断新加坡、槟城等地的码头货运工作。 这家商行不仅有搬运、卸货等业务,还有自己的车马行,摆渡船,势力非常庞大,组织结构则是典型的会党模式…… 顺便说一句,杨启林刚到新加坡时,就在六九商行当搬运工,后来升任为督工。 1900年,香江华商总会成立,给陈榕基很大启发,他随即联络各地华商,1906年成立新加坡华商总会。 陈榕基是会党,他组织成立的机构,在当时肯定带有很强的政/治属性,远不是现在所能看到的以“慈善、教育、咨询互通、分享合作”为基调的华商总会宗旨。 其次,卢灿在对比历届新加坡华商会常务理事名单后,很快发现,六九商行解体于1945年,此后,华商理事会有十四家的姓名,一直就没有变动过,带头的两家就是邱郭两家。 也就是说,新加坡华商会在这一年有过一次激烈的权利交替的交锋,最后,邱郭为首的两家获胜,而六九商行惨败。 有意思的是,香雪庄陈老的姓名,竟然出现在这十四家名单之中,可同时发迹的杨启林没有,甚至连理事名录中都没有,一直到1955年,杨启林的名字才出现在附录中。 呵呵,因为杨启林曾经担任过六九商行的督工(中层干部),就遭到排挤?当然,这只是卢灿的猜测。 更有意思的是,卢灿在拿出新加坡政府投资基金公司的股东名单后发现,除了多了一个新加坡政府持股45%外,它的剩余十四家股东名录,与华商总会理事会中,这十四家常务理事名单,完全契合! 这家英文简写GIS的投资公司,李光要亲自担任主席,前任副总理吴光瑞担任副主席,董事会二十五个席位,其中十四家就占据了十七席。 这家公司的权限有多大呢? 直接掌控政府外汇储备;决定国家境外投资政策与方向;决定境内产业布局与规模调整;决定政府人员福利与劳工工资水平;决定新加坡元的汇率机制;决定新加坡股票交易所的监督运行工作…… 当然,它最重要的作用体现在——它的境外收入占据新加坡国家的境外收入的七成。 所有这些都是任何一个国有企业所不具备的政/治职能。 这还是公司吗?这妥妥的是一家“影子政府”! 看完这些,卢灿有些呆滞的靠在椅子上。 结合今天上午杨启林所提点的,如果他还不明白,那就是十足笨蛋! 难怪杨启林告诫,得罪一个不要紧,不要同时得罪邱郭两家!邱郭两家是新加坡华商中的顶级势力,他们之间也有争斗,竞争同样很激烈。拉一打一,也许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同时将两家都得罪,那就意味着与新加坡大多数华商资本势力对着干。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想到这,卢灿揉揉眉心,又有疑惑涌上心头。 按照常理,邱郭两家必然是天生的对头,可是,为什么在大华银行内部,又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邱郭联盟”? 尤其是在冼家执掌大华银行时期,邱郭联盟的势头,很强劲。 难道因为冼家是香江来的?或者是因为冼家的血脉中带有很浓的欧洲血统,因此他们的资本被看作外资? 商业上的恩怨,还真难以理清! 还有,既然邱郭其实有能力将大华银行控制在手中,郭胜利为何去年还要火急火燎的去找卢家加入进来?难道是为了找个不懂行的傀儡帮手? 其实,卢灿的猜测,已经接近正确答案,可是,他面前没有标准答案啊! 想得脑瓜子疼,卢灿索性将这一叠资料,塞进书桌——过几天回港,请教自家老爷子。玩心计,祖父是高手。 第二天,陈玉志来电话表示感谢,他家老爷子终于被劝动,今天下午陈婵玉将前往伦敦,联系惠灵顿医院,明天,陈玉志一行护送老爷子前去手术。 陈玉志电话中说的很明确,香雪庄藏品,等老爷子手术完毕后,再与虎园博物馆交易——老爷子身体垮了,以后家人都不会让他接触这些东西。 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卢灿在电话中乐呵呵的表示,自己在英国还有朋友,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帮点忙——惠灵顿医院在伦敦切尔西区,而阿尔达汗的父母在切尔西相当有影响力,帮这点小忙,算不得大事。 第一次接触,双方在客气中透着一丝生疏。 没关系,时间还长。放下电话后,卢灿捏捏拳头。昨夜的发现,让他越发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很大漏洞——自己、阿尔达汗还有许胖子三人缔结的联盟,想要拿下大华银行,基本不现实——新加坡的华商资本恐怕不会允许,这也许就是杨老所说的底线! 这里面一定需要有新加坡本土势力的加入。 邱家是选择之一,可他们的资本势力过于强大,容易喧宾夺主。杨老家族的资本影响力又小了点,陈家似乎很合适,可是与他们的关系,刚刚才攀上。 当然,这只是卢灿的初步想法,也许……邱家更适合,也说不定呢? ………… 与此同时,远在伦敦富勒姆大区的一家郊区别墅中,一位年轻的东方人,趁着夜色降临前的昏暗,拎着一把方口铁锹,来到别墅配房的右侧。 左右看了看,无人,他在放下铁锹,对着右侧的草地,一锹一锹的将这这片土地铲开,将枯黄的草皮,拂到一旁。 草皮很浅,不到五分钟,他的铁锹便“噹”的一声,撞在金属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位年轻人一阵狂喜,扔开铁锹,双手拼命的将沙土向一旁拂去,嘴中念念有词,“这里!一定是这里!姨妈没骗我,真的有藏宝室!” 这位东方年轻人,就是十月中旬孤身抵达英国,继承刘家遗产的赵太来。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终于在律师的帮助下,缴纳了高达四十五万英镑的遗产税,以及六万多的律师费,拿到姨妈留给他的三栋别墅。 之后,他又花了一周时间,将这几栋别墅重新整理一遍。说是整理,其实就是寻找姨妈留给自己的那张密室藏宝图。 有关这座密室的藏宝图,是伍廷芳的红颜知己,英国律师玛丽亚所绘制。 玛丽亚育是1953年去世,去世前她联络到伍廷芳的亲属,也就是居住在香江外孙女刘月娥,将伍廷芳生前托付给她的这些物品、别墅,都留给了对方。 刘月娥一生为家族收藏所累,终身未嫁,她一人要这么多房子有什么用?于是便将这些别墅,委托给管家公司管理。至于收藏室,俩人匆匆掩埋入口后,再也未曾启动。 这几十年,管家公司对这栋别墅虽然在主体结构上没有改动,但是对草坪和植被,还是有所修整,连带着原本的几颗指引性的灌木丛,都挪开了。 这一挪,给赵太来按图索骥找密室的计划带来相当的困扰…… 好在今晚终于找到密室入口。 亲手触摸封闭地下室入口的地板,赵太来心头狂喜,不顾伦敦冬季的严寒,脱/去羽绒服,捋起袖子,一阵猛挖。 天色完全漆黑,周边冷风阵阵,赵太来丝毫没有感觉——通过出手香江藏海楼的藏品给虎园,他已经知道家族所藏物品的真正价值。 奋力撬开地窖的封顶板,一道斜斜的坡道向下延伸。 用手电筒照照,不远处是一栋铁门。是它!就是它! 一周后。 卢灿坐在办公室,听黄浩东汇报收集来的赵松青以及佳宁的资料,眉头皱成一团。 佳宁集团以及赵松青,确定无疑,欺骗股民。 黄浩东打探到三条消息,都可以证实这点。 其一是佳宁集团的资金来源,并非家族所有,也不是菲律宾马科斯家族投资,更不是潮汕财团的支持,而是来自“贷款”!贷款方为马来西亚的裕民银行。 裕民银行是马来西亚的国有银行,有些类似于中国的农行,以农业贷款和农业扶持为主要项目,因此,该行在香江并没有获得开设分行的许可。于是,裕民银行换了条思路,投资在香江开设了一家专门放贷的分公司——裕民财务有限公司。 裕民财务的总经理亚伯拉罕.贾法,急于开拓香江市场,在1979年认识陈松青之后,两人一拍即合——由裕民财务提供巨额资金以供陈松青进行市场操作。 就黄浩东找朋友了解的情况,佳宁集团欠下裕民财务的债务资金足有三个多亿美元,而这些贷款是用什么来抵押呢?呵呵,佳宁集团旗下三家上市公司的股份。 这就像,用银行贷款买来一栋房子,而贷款抵押物就是这栋房子的一半股权。为什么只有一半?因为另一半股权是屋主利用各种条件将房价炒高所产生的价值,属于屋主本人。 这就是典型的“空手套”! 其二、佳宁集团在前段时间放出的“金门大厦交易案”,也是骗局。 今年十月份,佳宁集团宣布,去年购买的金门大厦,今年专卖给百宁顺(一家泰国地产投资公司),纯利润超过六亿港币。 黄浩东所了解的情况,则是,这桩交易本身就是黑幕交易,百宁顺是裕民财务的客户,他们出面购买金门大厦,实际上只支付了四亿港币的现金,剩余款项则是延期支付,延期多少年,不清楚,双方都没有对外公布。 延期支付和现金交易,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可偏偏这条消息被佳宁掩盖的死死的,这造成佳宁置业的股票急速飙升。 这同样是诈骗。 第三点则是内部哄抬股票价格骗局。 陈松青1972年离开新加坡,在香江振邦银楼钟家打工,受到三老爷钟正文的赏识。1977年,钟正文与陈松青合开了一家益大地产公司。 益大地产和佳宁置业两者之间关系很密切。 在佳宁上市之后,益大地产大量购置佳宁股票,进行托市,以促使佳宁股票快速上升,通过转让和置换等手段,获得巨额利益。 卢灿此时对金融业不陌生,这三点,任何一点被香江证卷监管局知道,都可以让他们停牌待查!妥妥的商业诈骗! 卢灿摇头苦笑,就这骗局,郭胜利看不透? 估计他是想乱中取利吧?还是想借势捞一笔就走? 正要开口夸奖黄浩东两句,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 “嗨!阿灿吗?我是李林灿!你在听吗?那个赵家小子,今天带着三件好东西来虎园了,东西真不错!你不回来看看?” 卢灿刚将话筒凑到耳边,便听到李老连珠炮似的话语,震得耳膜嗡嗡。 赵家小子?谁? 赵太来?!他又有好东西了? 正文 第477章 古格银眼 赵太来竟然带回来两尊古格银眼佛像! 还有一幅,被李林灿和张博驹老爷子认定为卫藏地区画派——勉唐画派大师洛札丹增诺布亲手制作的唐卡! 嘿嘿,卢灿拿着电话,笑得合不拢嘴啊! “恭喜卢少,又收到好东西!”刚才李林灿在电话中声音很大,得清清楚楚,黄浩东很凑趣,笑着探问。 卢灿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点点头。 稀罕东西!三件都是!这个赵太来,还真是没枉费自己的一番苦心。 他一定开启了位于英国伦敦的密室,这才有三件藏区文物的出现。 之所以如此推论,还真不是因为上辈子听过,而是依照藏区和回疆地区文物的流失特性,所推理出来的。 藏区和回疆的文物,绝大多数都流入欧洲人的口袋中。 清末民/国年间,活跃在藏区及回疆的文物大盗,最知名的有这些:英国人斯坦因、法国人伯希和、俄/国的鄂登堡、美国的华尔纳、东瀛的橘瑞超、吉川小一郎。 这里要再说一位偷盗藏区文物的英国人——麦克活斯扬。 麦克活斯.扬出生于剑桥郡,一位冒险家兼“考古学家”,1905年,他慕名来到印度探险,当时的探险方式大多数都是“沿着河流往上走”——水源是人群居住的必要条件。 1911年,他带领六位探险成员,在四名印度兵护卫下,沿着象泉河上溯,来到了藏西地区。在这里,他们发现一座庞大的古城废墟! 这里有恢宏的寺庙、雄健的宫殿群、规划整齐的沟壑交通,庞大无比的城市建筑,而如此巨大的城市,仅仅有六户人家居住。 这,就是曾经纵横藏西北七百年的古格王朝旧址。 简单说两句古格王朝的来龙去脉。 古格王朝的前身可以上溯到象雄国,古格王朝的建立大概从九世纪开始。 吐蕃末代赞普朗达玛灭佛被刺杀后,吐蕃王朝崩溃,藏区开始了长达半个世纪的混战。他的重孙——吉德尼玛衮战败后逃到阿里地区,迎娶了阿里地区土王扎西赞的女儿。 吉德尼玛衮就继承了岳父的王位,成为阿里地区的藏民首领,真正建立古格王朝的则是吉德尼玛衮最小的儿子——分封到象雄的德祖衮。 德祖衮吞并了两个哥哥的领地,又一统藏西北地区,建都札不让(位于现扎达县城西十八公里的象泉河南岸),成为即象雄王朝、吐蕃王朝之后,藏区最大的王朝势力之一。 古格王朝雄踞藏西,立国七百年,堪称藏区佛教文化的“标本”! 古格崇尚佛教,多次派人到克什米尔学经,翻译各类佛经数百部,得佛教之益,王朝历经数百年不衰。十一世纪中叶,印度高僧阿底峡到阿里地区弘法,使阿里成为佛教复兴之地,佛教史称之为“上路弘法”。 古格在藏区的经济和文化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当时古代印度的许多重要佛教教义,就是从这里传入藏北腹心地区的,这里又是古代藏区对外贸易的重要商埠之一。 它的消逝至今仍是个谜,战争灭亡说,瘟疫说,环境变化说,不一而足,没有定论。 麦克活斯.扬一行人抵达这里后,犹如掉入米缸的老鼠。 这里有大量的各色金铜佛像——阿里地区盛产金银;有许多精美的壁画,还有很多堆积在仓库中无人问津的经书、唐卡等等。 他们一行,支付给当地住户每家十个大洋后,开始疯狂盗取。 花费两年多时间,沿着象泉河,用简陋的竹筏和马车,整整运输了二十多趟各色文物,到最后,他的同伴都不愿再去——嫌累。 其窃取的数量,至今也无法统计。 如此的文物巨盗,竟然在后世的历史中籍籍无名,没有遭到丝毫谴责。其最主要的原因是,麦克活斯.扬非常低调——从印度将这批文物运回英国后,并没有如同因斯坦那样献给博物馆,而是自己私藏起来,或者偷偷运到交易市场售卖。 此后三十年,古格王朝的物品遭受到从印度入境的欧洲人/大量盗取。 因此,卢灿一听说是古格银眼佛像,立即想到当年的麦克活斯.扬。 玛丽亚是英国知名律师,又很有钱,完全有可能买到这些被运回英国的古格王朝文物。 再来说说古格银眼。 古格银眼,其实就是古格王朝所留存的“银眼佛像”。 这种佛像非常有特色,用白银镶嵌铜像的眼睛,使佛像的眸子看起来就仿佛有了生命。因为极少流传于世,所以尤为珍奇,长期以来,无人知晓其究竟为何物。 张博驹、李林灿几位老爷子,也是根据历史传说的特征进行推断,认为赵太来从英国运回来的两尊佛造像为“古格银眼”,他们也没有非常确定的把握。 因此,李林灿给卢灿来电话,就是希望他回港也参与讨论。 卢灿还真见过实物:九七年藏区文管会组织一次挖掘,在古格王朝皮央遗址杜康大殿的发掘中,出土了一件精美的铜像。这尊头戴化佛宝冠,四臂各执法器,结跏趺坐于兽座莲台,头生三眼,额上正中眼为纵目。三只眼的眼球,都采用镀银的技法做成。在金黄色的铜像背衬之下银光闪闪,晶莹锃亮,这就是所谓“古格银眼”。 这件珍贵的古格银眼佛像,馆藏在藏区博物馆,成为该馆的镇馆之宝。 古格银眼佛造像的珍贵,在于它那神奇的工艺——不仅仅是镀银眼睛。 绝大多数佛像铸造,都是采用“分段式”,也就是将佛首、佛身、躯体、手臂、坐/台等进行分部铸造,然后焊接成一体。 古格银眼佛像的铸造则是神奇的一体铸,这就牛大了! 据说此工艺,来自于古格王朝的“鲁巴”。当年阿里三围以托林寺为主寺的下属二十四座寺院的金属佛像与法器,都由鲁巴铸造。据说鲁巴铸造的佛像用金、银、铜等不同的原料合炼而成,工艺精湛,通体全无接缝如自然形成,其价值甚至超过了纯金佛像。 鲁巴究竟是一位工匠?亦或是一个地方?还是一个组织?真正答案没人知道,更没人知道他或者他们的铸造工艺从何而来。 在藏语中,“鲁巴”的意思是“冶炼人”,也就是擅长铸造的人。 后世考古得出的结论认为,鲁巴应该是地名,而且找到了依据,——今天的扎不让北面,札达县的一个乡,就叫鲁巴乡,这里的人确实很擅长铸造及錾金银铜器。 可惜,无论是镀银眼,还是一体铸的工艺,都没有流传下来。因为没有工艺传承,这一答案,依旧被很多人怀疑。 谈到古董,卢灿的话语滔滔不绝,黄浩东出生在新加坡,虽是华裔,可对中华传统的认识,仅仅是课本上的那点东西,哪里听过如此瑰丽历史,还有如此神秘的技艺? 两人,一个说得兴起,一个听得入神。 温碧璃端着一杯新茶进来,心下奇怪,这两人不是谈论佳宁集团的事情吗?怎么扯到古董上了? 她的闯入,终于打断卢灿两人的“偏题”! 黄浩东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卢灿敲敲桌面,突然开口说道,“浩东,你把大华银行的职务辞掉吧。” “啊?”黄浩东一愣,连带着旁边温碧璃也是一怔。 好在卢灿很快给出答案,他笑着说道:“菲利普斯财务公司,你知道吧。你从大华辞职后,去菲利普斯财务公司,钱总最近在组建商情分析科,缺少一位负责人。” “我觉得你在商情分析上,很有特长,你去那里负责吧。” 卢灿也是从他收集商情资料的速度、效率,还有就是黄浩东自己有一套整理、归纳的办法上想到这点——交给他两次收集分析资料任务,他都完成的很好。 “啊?!”这一声就是惊喜了! 菲利普斯财务公司是卢灿的私人财务管理公司,这一点黄浩东清楚的很,这算是走入卢家的小圈子里了? “商情科?它的主要工作内容是……?”惊喜归惊喜,黄浩东还是想问清楚。 “主要是收集、整理、分析一些与我们有合作、竞争关系的企业情况,当然,还需要做一些市场资料的分析、推断,为我们未来的投资提供指导意见。”卢灿耐心的向他解释,自己成立商情科的用意。 这是商业情报收集分析机构?一瞬间,黄浩东就明白卢灿的用意。 这是真的踏入卢家小圈子,而且还是涉及核心机密的小圈子! “行!我稍后就去准备辞呈,今晚再去拜会钱伟钱总,听听他的意见!”黄浩东机灵的很,快速将自己从助理角色剥离出来。 卢灿欣赏的笑着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阿璃,订机票,今天下午,我们回港!”卢灿站起身来,接过温碧璃手中的茶水。 “浩东离开,阿灿,助理工作……?”温碧璃问道。 卢灿扬扬手,然后就势搂住她的细腰,嘻嘻笑道:“这不……还有你吗?我俩在房间办公,多个男助理,总感觉不自在,现在不是更好吗?” ………………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当卢灿在鉴定室见到那两尊古格银眼,以及那幅勉唐画派大师洛札丹增诺布亲手制作的唐卡时,依旧被震惊。 两尊铜像都不高,只有五十公分左右,都是迦坐佛像,无莲台,一体铸,银眼卢灿很快便鉴定出,这就是古格银眼。 只要是真货,那一定是珍货!稍后一点一点的品味。 他的眼睛,很快落到面前的黑金唐卡上,太漂亮了! 黑金唐卡被誉为唐卡工艺王冠上的明珠,果然名不虚传! 正文 第478章 六道轮回 玩不玩收藏,大家对历史上知名的画家,都能脱口说出几个,可是我们究竟有多少人,能说出几个藏区绘画大师的名字?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名字难记,更多的还是大中华文化至上的思想在作怪。 其实,藏区文化也是大中华文化的一个极其有特色的区域文化,他们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瑰丽的文化传承及展现,研究起来,非常雄魄而有意思。 就拿藏区的绘画来说,他们有自己的流派,每个流派的文化特色鲜明。藏区的绘画流派,主要作品表现在唐卡、壁画、雕塑造像、建筑等方面。 行业内在论述藏区画派,最喜欢用唐卡作品来品评,这是唐卡的属性决定的。 唐卡是藏语,最直白的解释,就是藏区的卷轴画。 它的绘画颜料采用松石、玛瑙、珊瑚、金、银、珍珠、朱石少等宝石矿物研制而成,并用植物颜料来过渡。作为对佛礼敬,用料之珍贵,在世界绘史中非常罕见。 除了用料奢侈之外,它的工艺之繁琐,也令人咋舌。一幅唐卡作品,要经过采集、精选、清洗、浸泡、熬煮、蒸发、制丸等二十多道工序,耗时一到两年,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幅好的唐卡,一般都需要用三十多种颜色绘成,由浅入深,有的多达四十到五十种。红、黄、白、蓝、绿、紫青是常见的几种基本色,其它颜色则是配色完成。 配色与构图的不同,是藏区画派各自特色的最佳体现。 现在所能看到最早的藏区绘画流派,是尼泊尔画派的作品,当然不是唐卡,而是残存于大伦寺的壁画。 尼泊尔画派尊主佛轻旁物,画面中央的主尊占/有很突出的地位,以暖色调为主,护法诸尊安排在四周整齐的小方格内,很好辨认。 如果说尼泊尔画派是藏区画派的开山祖的话,齐岗画派则是开始变异的藏区自我画派。 齐岗画派创始人是雅堆齐乌岗巴活佛,流行于十三世纪的卫藏地区,该画派虽然大幅度继承尼泊尔画风的特点,但他们有了自己的变化——把忿怒神像画得身体矮小,头部硕/大,腹部隆起,而人物描绘则趋于自然流畅,装饰图案缜密,笔触细腻,服饰富于变化。 钦则画派则是初步融合汉家文化的画派。 他们依旧继承了尼泊尔画派的主尊附从结构,风景表现上开始吸收汉地的绘画风格,譬如莲台、牡丹等饰物的画法,非常接近汉家画派的表现风格。 汉化更进一步的是噶玛噶赤画派。 他们的绘画特点是人物造型强调表现个性,线条刚劲流畅,设色偏重青绿,雅逸清丽;画面风景吸取明代重彩工笔画山石瀑布、花鸟树木的表现方法,营造出美妙神奇的艺术境界。 藏区画派中,最最需要提及的则是勉唐画派,也有人称之为门赤画派,堪称藏区近代影响最大的绘画流派。 因该画派的创始人勉拉顿珠嘉措,出生于洛扎勉唐(今山南地区)而得名。 卢灿面前的这幅黑金唐卡,就是勉唐画派中的大师级画师洛札丹增诺布的作品。这人在中原没什么名气,但藏区的扎什伦布寺和布达拉宫中,都存有他的壁画和唐卡,其作品的宏大与瑰丽,让人叹为观止。 一位平民,让前后藏的两位最尊崇喇嘛,都聘请他做画师,仅此一位! 这是一幅笔绘黑金唐卡《六道轮回图》。 唐卡依其所使用的材质来区分,大致可以分为笔绘唐卡、刺绣唐卡、贴花唐卡、缂丝唐卡、织锦唐卡、版印唐卡等。 笔绘唐卡多数绘在画布上,也有部分笔绘唐卡绘制在纸面上。这种唐卡,是先将白布绷在木框上,涂上一层胶质层,再用滑石磨平,作画时用碳笔打稿,再平涂、渲染上色。 这幅唐卡的布料不算名贵,亚麻布,可是色料就非常名贵了,黑色是使用墨石加鹿角灰调制,金色则是将纯金沙磨成金粉后使用。 这种以黑色和金色为主要色料的唐卡,叫做黑金唐卡。黑色庄重、严肃,金色张势、辉煌蓬勃,因此,黑金唐卡自然而然就给人一种庄严、宏大的气象,非常受信徒的尊崇。 这就是黑金唐卡为什么称之为唐卡中的王冠明珠的原因。 与印度一尼泊尔风格较浓郁的钦则画派,以及受汉地艺术影响明显的噶赤画派相比较,勉唐画派绘画呈现出更为纯粹的本土画风,和更明显的变通意识,藏民族特色亦更为强烈。他们的作品已经不仅仅着力于佛陀、尊者、金刚之类的佛像画,开始关注到民生、自然风光、动植物等主题。 因此,这一画派,在民间影响极其广泛,人才辈出,大师不穷。 “卢少,这六道轮回,各自代表什么意思?” 卢灿正悠然自得的看着这幅作品,旁边的赵太来“凑趣”的问道。可惜,他的凑趣,很不凑趣,卢灿认识古格银眼,认识黑金唐卡,不代表他非常熟悉藏传佛教啊。 挠挠头,卢灿开始组织脑海中有关佛教“六道轮回”的词汇,准备把这小尴尬掩饰过去。旁边的李林灿老爷子,从来不会放过一个能打击卢灿的机会。 他哈哈笑道,手指点点卢灿,“一看那挠头模样,就知道他不清楚。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别想着胡说八道!” 一语出,旁观的张老爷子、福伯,尽皆捻须微笑,等着卢灿怎么“胡说八道”。 这老家伙,早年在巴中一带考古,对藏传佛教的研究很深,他肯定知道。 卢灿索性不去想了,他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问道,“老爷子您真知道?那您说说,这手持轮回之轮的是那一尊大神?” 围着鉴赏这幅黑金唐卡的,除了几位老先生外,还有不少院内的鉴定师,他们听到卢灿的问话,不少人沉思起来。 所有的六道轮回图,无一例外都被一位恶鬼模样的神佛咬在嘴中,双手环抱。大家往往都将注意力放在轮回图上,谁会注意这位神佛的出身? 李林灿没料到卢灿竟然问出这么刁钻的问题,愣了愣,见这家伙笑得很得意,将手中鉴定常用的塑料直尺,“啪”一声,敲在他的头上。 “就你这半桶水,还不好好学学?”他用尺子指了指那尊咬牙吊住轮回之轮的恶鬼说,“法道无常,掌控命运轮回。在汉传佛教中,这是无常恶鬼,在藏传佛教中,这是迦南力士。什么大神?不过是一个听命行事的打手罢了!” 被敲打也得咽下去,老家伙的学识真的很渊博,说的完全正确。这尊大神,在汉传佛教中,就是无常,在藏传佛教中,就是迦南尊者,又叫擒魔力士。 “您老给我们说说,六道轮回呗!”这次,卢灿的态度端正很多,诚心诚意的求教。 福伯好人啊,他站出来,“老李你就说说吧,这里这么多鉴定师,估计对六道轮回图,一知半解者甚多。大家也注意听听!” 一时间,大家都围拢过来。 不少人还嚷嚷着,“李大师,说说吧!”“李老师,给我们讲讲!” 李林灿极好面子,一时间颇有些自得,用直尺虚点这幅《六道轮回图》,“六道轮回理论,源于印度的婆罗门教,被佛教引用并发扬光大,成为佛教轮回理论体系的基础。” “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婆罗门教相对比较死板,他们认为世界一切生命的传承与转世,都超脱不了这六道轮回。相比之下,佛教就聪明多了。”老先生是无神论者,所以他说得非常直白。 他手中直尺,再度指向那三条由圆心散发出来的直线,“佛教认为,坠入轮回之中并非无法解脱。只要勤修戒、定、慧,断除无明,斩断烦恼,息灭“三毒”,就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得正果而成佛。” “因此,虽然婆罗门与佛教教渊源很深,可是,他们依然被佛教称之为‘外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邪门外道的外道,彼此之间还是很敌视的。” 他的直尺指向六道轮回图的圆心位置,有三只金色的鸟兽,分别是蛇、鸽子、猪,三兽首尾相衔,连成一体。 “刚才我提到一个词,叫三毒。这三只鸟兽,在佛教中代表了贪、嗔、痴。佛教认为,人生有诸多恶业因,以这三毒为最,成为产生诸恶业的根本,将它们列为根本烦恼之首。” “修行者,首先要戒除三毒,因此,在六道轮回图中,将它们放在圆心位置。”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见大家都理解之后,才将直尺指向第二圈。第二圈分成六个格子黑白两个半环,上半环以墨色为底,绘制了三幅或人物及鬼神像,其背后描绘的生活背景也是金粉涂描,显得很光伟。下半环则是黑底银粉勾线,绘制的是鬼畜。 他用直尺,在下半环三个格子中比划了一下,“众生因贪、瞋、痴三种烦恼驱使造作黑(恶)业,便会在死后感召黑业果而投生于畜牲、饿鬼及地狱道中。图中的畜牲、饿鬼及地狱众生的头部都向下,表示这三种生命形式是痛苦的下道转生,因此被成为‘下三道’。” 再度移到第二圈的上半环,“众生因造作白(善)业,将感召业果而于死后受生于天界、阿修罗界或人间。这三种生命形式比前述的三恶道较为少苦,故称为‘三上道’。” “这就是佛教中常说的‘六道’。” “至于第三圈的内容呢……”他的直尺往外挪了挪,画了一个大圈,“这里就已经开始体现藏传佛教与汉传佛教的不同了。” “汉传佛教的第三圈,绘制的是十二因缘,也就是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老病死、忧悲苦恼等人生彼此互为条件,或互为因果联系的十二个环节。” 他的直尺向外挪了挪,指指最外一层,“而藏传佛教,他们将十二因缘绘制在第四圈。” “这一幅是藏传六道轮回图,因此第三圈所描绘的就是藏传佛教中的‘果报’,也就是常说的因果报应。” “它用富丽堂皇、幸福美满的场景,劝人向善;用恐怖吓人、痛苦残酷来恐吓信徒弃恶……” 呃,讲解到此,基本结束,可老头子意犹未尽。他很快又将苗头对上卢灿,“小子,你知道汉传佛教六道轮回图的第四圈,绘制的是什么内容吗?” 卢灿翻翻白眼,这老家伙,一点亏不肯吃。 不过,这个问题,他还真知道。 汉传佛教的六道轮回图的第四层分十八格,每格中于瓦罐似的套筒里钻出一个个生灵转世轮回的图像。 从“天道”开始,沿反时针方向依次可见套筒两端刻有:人头人尾,人头畜尾(天道);狼头人尾,牛头畜尾,狮头畜尾(阿修罗道);禽头畜尾,畜头蛇尾(畜牲道);马头蛇尾,鱼头人尾,蛇头畜尾(地狱道);人头畜尾,畜头畜尾(饿鬼道);猪头畜尾,龙头人尾,鸟头畜尾(人道)等等。 这是受胎生死像,以头示生所属,以尾示亡所属。 相比藏传佛教,汉传的六道轮回,更形象些。 张老爷子、福伯,带头鼓掌。不服不行,李林灿科班出生,在理论体系上,要比他们俩都强!一时间,鉴定师掌声雷动。 趁着大家都在讨论这幅画,卢灿将赵太来拉到一边,轻声问道,“老赵,这三件好东西,从哪儿来的?” 问话的同时,他眼睛盯着对方的瞳仁。 赵太来被他看得有些发慌,“怎么……东西有问题吗?” 急不得啊!卢灿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主动邀请虎园,去伦敦鉴定他家的藏宝? 正文 第479章 再下重注 赵太来的眼神有些闪烁,并没有说出英国秘藏的事。 有些可惜,可也能理解——别看他在虎园任职,可两人的交往才几个月,这等秘密,换做自己,肯定也不会说。 再说,赵太来最近不缺钱——上次将藏海楼的藏品售卖给虎园,拿到了近两百万英镑,这可是一笔巨款,足够他们家花用很长时间。 能拿来三件藏品,卢灿猜测,他想要籍此估价,顺带着也还虎园一个人情。 这事,还真急不得,需先收拢人心。 想明白之后,卢灿主动岔开话题,拍拍他的肩膀问道,“赵兄,英国的事情办理完毕了?” 赵太来也不想就这些物件来源一事,应付卢灿,两人很快聊起伦敦那恶劣的天气。他继承大笔遗产后,已经自动落户英伦。 “那……赵兄以后还是住在香江吧,这边熟门熟路,虎园藏海楼陈列馆元旦开馆后,还需要你多费心。”拉拢人心嘛,卢灿虽不怎么很擅长,可基本的“倚重”还是会的。 赵太来点点头,“肯定住在香江。我接触虎园这么长时间,深感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还想着跟福馆长、李老、张老后面学习学习呢。” 呃?卢灿一愣,他真的对文物感兴趣了?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他开始玩收藏,自己怎么套他家的东西? “赵兄不准备跟赵少昂先生学画了?”卢灿没等他回答,又接上一句,“我在新加坡发现几名赤道画会的画家,他们的油画、水墨、工笔都还不错,正准备筹建一家当代艺术家扶植基金,培养一批自己的画家。” “我原本打算请赵兄帮我盯着这家基金公司……呵呵,看来我还需要另寻人选啰…” 卢灿摊摊手,语气中,似乎有着无限的遗憾。 说的郑重其事,其实是刚刚冒出来的念头,都是被赵太来要学文物鉴定给逼的! 额?赵太来有点蒙,怎么对方突然冒出这一话题?当代艺术家扶持基金?培养自己的画家? 他想要学鉴定是真的,伦敦庄园地下室数万件藏品,两眼一抹黑,不学不成啊。可是,如果说他对绘画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跟赵少昂大师学了了十年绘画。 商场讲究做熟不做生。卢灿匆促间想到的提议,还真的切中了赵太来的脉搏。他犹豫了片刻后问道,“卢少所说的艺术基金是干什么的?” 动心了?卢灿眯眯眼笑了笑,“这家基金有三重职能。其一自然是甄选有潜力的年轻画家进行培养,基金为他生活保障、提供进修的机会、保障他们出国游学的费用,甚至可以定期组织大师来和他们交流,提高他们艺术表现能力。” “第二项职能,你可以将它当成艺术家的经纪公司,当然,这是针对已经有一定名气的画家。基金可以为他们或者他们的作品包装推广,选送作品参加拍卖,你知道我有一家拍卖行,能做到这一点的。” “第三项职能就是组建我们自己的艺术家团体,组建自己的艺术家创作基地,自己的画廊、艺术培训中心等等,力争打造一套完整的艺术产业链……” 忽悠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忽悠了! 卢灿将后世的798艺术区的经验和苏富比艺术家培养计划糅合到一起,对着赵太来一阵猛喷,说道最后,他自己也有些晕——貌似真的可以这么干啊! 此时香江、东南亚的当代艺术,和二十年后内陆的当代艺术,非常相似…… 藏在深闺无人识啊! 香江的当代艺术家,最流行的就是去欧美闯荡,名曰游学,真实原因都知道……逃避亚洲不景气的当代艺术市场尔! 鉴定室一片静谧,只听见卢灿一个声音在那里侃侃而谈,“……香江、台岛、乃至东南亚的当代艺术,为什么市场这么差?” “不是我们的当代艺术家们没有天赋!所谓的中国画已经落伍,油画当道更是无稽之谈!艺术不存在优劣,造成这种现象的是人为的感官,还有宣传,润物无声的宣传影响,以及审美观念的改变。” “改变这种状况,需要有雄厚的资本来支持!既要对这些画家、画作进行全方位的扶持,又需要有完整的艺术产业链来疏通!” “所以,想要我们亚洲的当代艺术工作者们走向世界,受人敬仰,他们的画作受人追捧,那就必须有更多的人、资金,有组织的对他们进行帮扶……” “这就是我想要成立这家基金的宗旨,也是基金的职责。” 嗯?屋子里怎么这么安静?停下声音的卢灿,很快注意到气氛很诡异——鉴定室内二三十人都在看着自己。 赵太来早就挺傻了。 张博驹老爷子、福伯,还有李林灿几老,带着微笑。 戴静贤还有内陆的、台岛的以及香江本土的那些鉴定师,看自己的眼神,有惊愕的,有欣赏的、有佩服的,当然,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小子,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你就做对了两件事。一件是虎园博物馆,一件就是你刚才说的……你小子如果真的把你说的那些,全部实现,功德无量,其成就不在虎园之下!”李林灿话虽然不客气,可笑容中很是欣慰。 靠!卢灿有些晕,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忽悠赵太来放弃学鉴定吗? 怎么把自己忽悠“瘸”了? 这下完蛋了!被李林灿这老家伙扣了帽子,想脱身都没办法了!投资当代艺术,确实很有市场前景,可是烦杂事极多…… 见卢灿发愣,张博驹还以为他担心承担不了如此巨大的责任,笑着拍拍他的胳膊,鼓励道,“别听李老头的胡言乱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这份宏愿就好,能做到什么程度,没人会敢评价你。” 老先生不愧是自己人,卢灿咧咧嘴,怎么看都是苦笑。 会不会成功?还真不担心,香江的当代艺术市场,在十年后就会有巨大改变,这点他很有自信。他担心的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啊! 如果单论赚钱,他有很多方法要比投资当代艺术品更快。 “卢少有这番宏愿,太来愿附骥尾!”赵太来双手抱拳,大声说道。 刚才,卢灿的这番话,正的将赵太来惊到! 原以为对方投入的是一间小基金,炒作艺术品买卖而已,哪知卢灿给他画出这么一个大饼——托香江、东南亚当代艺术品市场。 赵太来随赵少昂学画十年,对当代艺术市场的凄凉,太清楚不过。刚才卢灿的那些话,对他的触动最大,如果真的按照对方所设想的进行长期投入,也许,或者……真的有六成把握能成功! 将港台、东南亚的艺术品市场托市成功,那这家基金公司,一定会成为执牛耳者。 自己在绘画方面的天赋究竟如何,自己很清楚。 既然在艺术追求方面往登上顶峰的希望不大,那,借助这家基金公司,让自己在当代艺术市场留名,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自己懂当代艺术。 于是,他站出来,将这件事的最后一根钉子,敲下! 众目睽睽,这事……只能定了! 尽管是弄假成真,卢灿旋即收拾情怀,他有办法了,可以推给维德拍卖——无论是胖瘦二头陀,还是罗大伟,一定会对这件事有兴趣。 只要有兴趣就好,自己就能抽身出来!只出想法、只投资,不需要亲自去操持,这件事,绝对做得! 哈哈一笑,与赵太来抱了抱,“谢谢赵兄,以后还要多仰仗。稍后我带你去见见维德拍卖的几位股东,这件盛事……我们一起完成!” 现场响起一阵掌声,卢灿微微脸红。真没想到,准备忽悠赵太来的即时主意,却被大家一致赞颂。 ……………… 抵达维德拍卖时,胖瘦二头陀还有罗大伟,正在与几位中层部门主管商议春拍事宜,温阿四也在其中。 卢灿和赵太来的到来,让这场会议匆匆结束,出门时,卢灿笑着与大家握手,在最后出门的温阿四肩上,用力拍了两下。 每年的春秋两拍,是每一家拍卖行的重头戏,也就是俗称的大拍。大拍能否成功,决定了这家拍卖公司一年的成绩。 春拍时间一般放在每年的元月到四月,秋拍则是放在八月到十一月,香江拍卖协会负责总协调,以免两家拍卖行举行大拍时间过于接近。 卢灿将赵太来介绍给三人认识后,随手拿起他们的会议内容,浏览一遍后眉头随即皱了起来——今年拍卖协会安排的春季大拍日子不太好。 “没办法,现在拍卖行也不好混,干这一行的越来越多,你猜现在香江有多少家正式注册的拍卖公司?”猜到卢灿要说什么,许胖子敲敲桌子,摇头感慨。 卢灿还真没关注过,看看他。 许胖子伸出四根手指晃晃,“四十二家!还让不让人活了?” 卢灿摇头无语,七八年的时候,只有十六家,三年多过去,增长的两倍半,香江的古董市场,还真是越来越疯狂了。 随着香江拍卖公司的日益增多,现在想要拿到一个好的拍卖日子,越发艰难。今年维德拍卖的春拍日子就不太好,元月十四日——距离八月十八日的周年大拍仅仅过去四个多月。 两次大拍过于接近,意味着对自有客户群体的透支。 这次大拍日子不好,还有另一个原因——元月十六日就是佳士得的春季大拍。维德拍卖这一年虽然不错,可距离苏富比、佳士得,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以预估,维德拍卖今年的春拍,成绩不会太出色。 对此,卢灿也只能耸耸肩,扔下会议记录,“只要不是拍卖协会故意针对我们,那就没问题。竞争嘛,我们不怕!” “说的轻巧!”许胖子白了他一眼,“你不怕,我们怕啊!我们维德拍卖是小娘养的,可没你虎园那么多精品呢。” 呃?这死胖子,又想敲诈? 卢灿连忙呵呵一笑,装作没听见,撇过脸,和许家耀、罗大伟聊起家常。 见他不理自己,胖子怒了,拍着桌子站起身啦,“阿灿,你今天要是没个正事,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可是我的地盘。竹竿,大伟,帮我弄死他!” 说完,他扑过来,双手掐住卢灿的脖子,使劲摇晃。 “有正事,真的有正事!” 卢灿被他摇得有些头晕,伸手在他肋下挠了两下——胖子怕痒怕得厉害,很快缩着身子放开手掌。 嬉闹一番后,才说道正题。 “你想做当代艺术扶持基金?市场应该不错,不过……投资周期有些长啊。” 听完卢灿的说法,罗大伟眼睛闪闪发光——他是学西方油画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许佳闻挠着肥脸,独自沉思;问话的是许家耀,他的商业分析判断能力很牛。 “文化产业嘛,这是特性。” 卢灿的解释,获得罗大伟的认可,他在一旁频频点头,扭头看许胖子。维德拍卖的决策人是许佳闻,最后怎样,还要看他的态度。 “你就会给我们找事……”许胖子两根手指搓了搓,翻翻白眼。 这就是同意了?卢灿嘻嘻笑道,手指点点他,“你别不识好歹,这件事维德拍卖如果没兴趣,我这就去找赵少昂大师的工作室,相信他老人家一定有兴趣。嘿嘿,赵老的弟子可不少……” “咦?阿灿,你这主意不错,这件事如果将赵老工作室拉进来,成功几率要高最少三成……”许家耀从卢灿的话语中,再度挑出有价值的东西。 赵少昂,八/九十年代,香江国画扛鼎者之一,称之泰山北斗级人物,不过份。 聪明人,一点就透!卢灿对瘦子竖起大拇指。 “真的找我师傅合作?”最高兴的莫过于赵太来。 正文 第480章 神秘柯家 “画派南天有继人,赵君花鸟实传神;秋风塞上老骑客,漫烂春光艳羡深。”这是画坛巨匠徐悲鸿老爷子在1941年赵少昂渝城画展时为他所作的赞诗。 三四十年代,年轻的赵少昂已经蛰声画坛,成为岭南画派第二代的杰出代表。 1948年,赵少昂定居香江,开办画室“岭南艺苑”,广招弟子,直至今日。 赵太来就是岭南艺苑的学生,这种学生其实称不上入室弟子,只有进入蝉焉室(赵少昂的私人画室)学艺的学生,才能列师徒谱。 岭南画派在香江、东南亚有着巨大影响力,八十年代,,岭南五老(司徒奇、赵少昂、黎雄才、关山月、杨善深)各个画技趋于大成,真正称得上岭南画派的光辉岁月。 是的,他们很有名,但是,有名不等于他们的作品能卖出高价! 譬如岭南画派的大师兄司徒奇(高剑父的入室弟子),他的画作入选联合国美术部门,由联合国国际儿童基金会精印各两亿份作为宣传画。可是……他的大幅作品《望乡》,在去年的苏富比拍卖会上以一百多万港币收场,远低于人们的预期。 再说赵少昂(高奇峰的入室弟子),他的画作此前根本就没有上过拍卖会,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83年,他的大幅横轴《双喜图》落槌价为一百七十五万。 不过,这种情况随着香江东南亚经济的持续增长,很快得到扭转,1987年,他的巨幅画作《鱼乐图》突破千万港元。 呵呵,那还是六年以后。 至于黎雄才大师和关山月大师(两人都是高剑父弟子),因为一直在内陆,他们的画作此时无法估价。 至于杨善深大师(与高剑父为师友关系,非正式弟子)的画作,一直到2005年,其价格,也只在一万到两万每平尺之间,真正是明珠蒙尘。 因此,别看岭南画派有名,可是谈到商业价值,他们只能一声叹息。 “赵兄,这事还得靠你!”许胖子搂着赵太来的肩膀晃晃,两人熟悉的很。 上次藏海楼的藏品,被虎园与维德拍卖瓜分了,许家耀也认识他,不过主管内勤的罗大伟就不认识了,这件事很对大伟的胃口,忍不住插言,“对…这…这事,还…还需要赵…赵兄做做赵…赵大师的工作。” 这件事需要一个庞大的团队来操持,卢灿拍拍赵太来的肩膀,“你的那些同门兄弟,如果有兴趣,都可以加入进来,无论是股东,还是打工,我们都欢迎。” 岭南艺苑的弟子众多,赵太来在其中算不上优秀,可如果这件事做成了,一定会成为师兄弟中的明星人物。他重重的点头,“成,我稍后就去陈老还有伍社长。” 赵老是岭南艺苑的招牌,真正的管理社长是他的弟子伍嘉铭。 岭南画派有影响力,如果又能从岭南艺苑中拉出一票人马,再加上维德拍卖的商业操作,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不低。 ……………… 卢灿回的是距离虎园不远的东半山别墅。走进二进院子后愣了愣,没想到,游泳池旁边,围着一帮女将,正在开爬梯呢。 田乐群、孙瑞欣、已经有明星范的温碧玉、东瀛设计师尾行烟子、模特公司的张文英,还有纳徳轩培训总监萧明月,还有活动部与品牌部的几位员工。 田叔和田婶两人正在给她们送水果、茶点。 几人正在品着咖啡,说说笑笑,自己突然踏入,顿时把她们弄得手忙脚乱。 “阿灿,你怎么回来了?”田乐群回头,诧异的问道。 “阿灿哥……你回来啦?”温碧玉窜了上来,搂着他的胳膊,像只小猫咪抬着脸。 相处时间长了,大家习惯了她的做派,卢灿挎着她走进院子,将手中的提包交给孙瑞欣,点点头,又对其她几人笑笑。 最后对田乐群开了句玩笑,“你们这是开庆功宴呢?这次去东京,弄得声势这么大,这庆功规模是不是小了点?” 纳徳轩珠宝东京帝国大厦店,三天前重新开业,效果非常好。无论是匠心独到的莳绘珍珠,还是这次特别选送过去的一批花莲猫眼玉,以及比重加大的蓝水翡翠,都极受欢迎。当然,以温碧玉为首的几位年轻的cosplay模特,功不可没。 她们昨天才回港,这会肯定是在开总结会议。 “这么说,卢少是准备给我们这新辛苦的员工,加发红包啰?” 说话的这位,颇有气质,三十来岁的少妇,原本是国泰航空的老牌空姐,被田乐群挖过来担任礼仪培训的总监萧明月。 “行!晚上我请大家去望海楼!” 卢灿对她笑笑,继而又伸手和张怀英、尾行烟子几人握握,“张姐辛苦了。” “你们继续聊,我去洗簌一下,刚来有点事。”最后一句是回复田乐群最开始的问话。 还讨论什么?没见温碧玉还有孙瑞欣都跟他进屋了吗? 这些员工,都很有眼力劲,很快,会议就散了。 送走公司员工,田乐群走进三进后院,孙瑞欣正在拿着电吹风帮卢灿吹干头发,温碧玉则毫没形象的窝在这间小客厅的沙发上,唧唧咋咋的讲述着这次东京之行。 她装扮的是《凡尔赛玫瑰》中的女主角奥斯卡,这是池田理代子的一部经典漫画。为此,纳徳轩珠宝还向池田支付了一百万日元的版权费用,用于宣传。 温碧玉个头高挑,她的扮相一出来,顿时惊艳所有观众。《朝日新闻》甚至认为,她才是宝冢剧院应该聘请的最合适的“奥斯卡”扮演者——这部经典漫画在七九年被搬上舞台。 这次纳徳轩东京店重新开业,算是扬眉吐气一回。 提到这事,田乐群同样很开心,笑着拨弄卢灿的卷发两下,“阿灿,我觉得这cosplay走秀,以后新店开业,都可以尝试……” 这算是尝到甜头了?可惜,这主意注定行不通。 “为什么?不是挺有意思的吗?”温碧玉顿时不乐意了,嘟着嘴问道。 田乐群很快明白过来,拍拍温碧玉的长腿,在她身边坐下,“阿灿说的是对的,不是所有国家都有东京那种狂热的漫画氛围。” 孙瑞欣的电吹风停了下来,用小拇指将卢灿的前额发际线勾勒出来,“既然在其它地方不好办,我们能不能联系东京的漫画杂志,把这种cosplay办成一项传统的活动?我看东京书店中,杂志挺多的。” 这主意,要得。小丫头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 “欸欸!这好这好!我支持!”温碧玉一如既往的喜欢玩闹,她恐怕是把孙瑞欣的建议,当成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去玩乐的活动了吧? “还别说,孙丫头的主意不错。”田乐群的反应很快,几根手指拨弄着,这是她盘算时特有的小动作,“我打算在东瀛开设不少于二十家店,争取每个二线城市就有一家,今天我们开会就是讨论后续增开店面的事宜,因此需要持续不断的造势宣传。” 纳徳轩珠宝完全走上正轨,有一套完善的开店标准,卢灿不怎么担心,多开几家,多赚点东瀛人的银子,这是好事,要支持。 被纳徳轩的这帮员工,狠狠宰了一顿后,卢灿才与田乐群、孙瑞欣回到沙田别墅。 老爷子正在客厅中和谭老下棋——谭老嗜好下象棋,而且功底非常扎实。 旁观的王鼎新老爷子回头瞅了眼进门的卢灿,“小家伙,回来了?你爷爷都输三盘了,还不放我们走!” 卢嘉锡被他说得老羞成怒,一把棋子扔在棋盘上,挥挥手,“不下了!走走走!赶紧的!” 等卢灿将王鼎新和谭乐送到隔壁别墅后回来,老爷子已经将桌子整理干净,对他招招手,“你送来的资料我看了……虽然我不太了解新加坡中华总会的背景,但如果考虑当时的情境,你的猜测是对的。” “虽然我不能评估他们在新加坡建国事件中,出了多少力,但基本可以肯定,这些家族掌控了新加坡的经济命脉。” 老爷子带着老花镜,手指在这十四家名单上划拉,最后落在“柯守智”的名字上,这个名字位列第五。 “邱郭两家虽然是资本实力最大,但是,我建议你在新加坡,一定要注意这家的动向。” 卢灿不解,当时拿到这份资料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新加坡什么时候有个柯家。 老爷子呵呵一笑,“这位的大名,你没听过很正常,毕竟时间很久远了。” “他可是当年的风云人物,商业触觉非常敏锐,华侨银行就是他一力组建的,当时的邱家,只是他的帮手而已。在政/治上,他的表现同样优异,英治马来时期,他是总参政司(英国殖民马来的最高机构)下属的行政司副司长,同时还是外贸司的参政咨议。一个华人,能身兼双职,他的能力由此可见。” 靠,这么牛?!卢灿摸摸下巴,无语,要知道,当时的英国人普遍瞧不起华人。 “因此,你在电话中提到的,1945年与六九商行争夺华商总会权力的,我非常怀疑,就是他幕后策划的。而且,他很可能是四五年之后华商总会的幕后首脑。” “因为,他做了两笔更成功的政/治投资,第一是把女儿嫁给带了李光要!第二,他帮助组建了PAP(新加坡人民行动党)!” 呃?卢灿搓搓脸,真是难以置信。 现在的柯家,低调的连普通新加坡人都不关注,没想到二十年前,他们竟然如此风光! 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 他又指了指新加坡政府投资公司的股东名单,柯家排在第六位。 “现在还不清楚这家公司的具体股份分配,我非常怀疑,柯家在六五年(新加坡建国),将华侨银行的股权,转卖所得的资金,全部投入到这家投资公司中。” “柯家,极有可能是这家投资公司最大的私人股东。” “你想要打破邱郭联盟,或者说想要在新加坡更进一步,也许,就落在柯家身上!”老爷子的手指,点在现任柯家家主柯鹏乐的名字上。 卢灿忽然想到杨启林,那天他说道不要同时得罪邱郭两家,确实有个停顿,当时自己被他的话语震惊,没仔细琢磨。难怪他不想透露更多,背后牵扯出的人物,杨启林也担不了干系。 正文 第481章 超级骗子 “阿灿,这边!”坐在莲蓉茶楼二楼的林嘉年,对着楼梯口处的一对年轻男女招招手。 等他们走到面前,林嘉年站起身来,笑着介绍道,“凯志兄,这位别看年轻,可是我们香江首屈一指的年轻俊杰,纳徳轩少东家卢灿。身边这位是……无线的当家小花旦温碧玉。” “少年英才,久仰久仰!”这位六十来岁,西服白衬衣领带一丝不苟的背头老男人,笑起来眉头挤在一起,很客气的对着卢灿伸手,又对着温碧玉点点头,“温小姐歌美人更美,与卢公子还真是珠联璧合。” 这老家伙还真会说话,温碧玉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这是温碧玉第一次随卢灿出现在生意场上,知礼的很,微微蹲身。 卢灿握着对方的手,摇摇,“客气客气!” 他在等林嘉年的介绍。 昨晚林嘉年来电话,说有一桩生意要介绍给自己,不知眼前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当得起九龙林家如此看待? 临出门时,遇到来串门的温碧玉,便带着她一起过来。 “阿灿,这位是前保良局总理、义丰行董事长、大公船务公司总经理、大来财务公司董事长,实业家毛凯志先生。” 名头够长,卢灿听到最后一个职称时,握着温碧玉的手,紧了紧。 “久闻大名!” 卢灿这话还真不是虚言——大来财务可是八三年香江金融风暴的罪魁祸首之一。 香江还真是够小,佳宁集团已经跟自己产生交集,而大来财务正在和自己联系。也不知这家伙通过林嘉年找自己,所为何事? 至于说什么生意,卢灿已经从心底拒绝。 四人落座后,毛凯志挥手叫来侍者,上早茶。卢灿瞅这空当,看了眼林嘉年,对方神色中有些喜意,但不像要骗自己的模样。 林嘉年以为卢灿是询问为何约他来,笑着开口,“运大集团很有实力,总部位于新西兰……” “林兄,还是我自己介绍吧。”点茶完毕,毛凯志擦擦手,笑着打断林嘉年的话。 卢灿做了个请的手势。 “鄙人近些年不在香江,因此在香江知道我的年轻人很少……” 卢灿摆摆手,笑道,“虽然与毛老第一次见面,可大来财务的周丽蓉董事,还有魏子安董事,我还是见过的。” 他对大来财务关注已久,这家公司的投资方是义丰行,也就是毛凯志直接控股的公司,另外两名股东,则是魏子安与周丽蓉。魏家和周家,在香江也算小豪门,颇有资产,这两人又同时是恒荣银行的小股东兼董事。 “我祖籍沪上,民/国三十六年来港创业,义丰行之时,我也只有卢少这般年纪,想想时光如白驹过隙,日子真是快啊……” 老头子很能说,讲述他的发家史时,时不时夹杂一两句感慨与奉承,将温碧玉和林嘉年两人听得如痴如醉。 卢灿嘴角带着微笑,眼神中似乎有些迷离,可他心底清明着呢。 不过,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底细,一定会被这老家的话语煽动。 毛凯志二十岁带着家人来到香江,创立义丰行,一家主营衣帽用品的贸易公司,货运对象是澳洲及欧洲。生意做得不错,这让他在1963年,三十五岁,便担任了保良局(香江官方慈善机构)的总理事。 六十年代,香江航运业蓬勃兴旺,他借助贸易运输的机会,涉足海运,成立大公船务公司。因为新西兰的地理位置优越,船务公司总部设在奥克兰,毛凯志全家也搬到那里。 七十年代,新西兰的金融政策放开,他联合周家和魏家,成立一家股票及期货投资公司,这就是大来财务。 大来财务的办公地点在新西兰,可业务窗口在新加坡与香江两地,而它的注册地点选择在避税天堂英属诺曼底群岛。 他怎么和林嘉年扯上关系呢? 这人说的绝大多数内容都是真实的,毛凯志早年在香江时与林家有过交往。这次招引他上门的,则是卢灿借给九龙银行的一吨黄金。 一吨黄金在九龙银行总行公开展出,效果杠杠的。提款潮快速褪去,同时也吸引了许多黄金买家的目光,其中就有毛凯志。 毛凯志不仅承诺以比市场价高一成的价格,购置这批黄金,同时还承诺,将九龙银行作为运大集团的开户银行之一。 林嘉年坐不住了。 第一个条件他权答应——这批黄金的所有权属于卢家,更何况他还用这批黄金的商业价值,抵押给马银,可第二个条件,太让他心动。 九龙银行一直是二类银行,其根本原因就是大客户太少,尤其是经历这波挤兑潮之后,亟需优质大客户的加入。 此前,运大集团在香江的开户银行有三个,分别是东南亚布点充分的恒荣银行、欧美华人社区分布点很广的海外信托银行,以及奥门的大丰银行——在欧洲及北美有分布点。 相比这三家各有特色,九龙银行想要拉拢运大集团,都不好意思开口啊。 现在,对方竟然主动说要在九龙银行增设转账账户,怎么看都是“掉馅饼”啊。 黄金不能卖,又想要对方来这里开设转账账户,林嘉年只得另寻他法——帮对方找一条购置黄金的渠道。 于是,他打电话给卢灿,想要促成两家交易——在他看来,卢家应该会答应的。毕竟之前九龙银行收购卢家黄金只按照市价九成五走,而自己介绍的这条线,则是按照市场价走,甚至比市场价略高。 卢灿嘴角翘翘,心底算是明白,为什么九龙银行经营这么多年,会在林嘉年手中倒闭。 林嘉年做事,太急于求成了。 “毛老,您想要购买黄金实物?”卢灿手指很有韵律的敲击在桌面上,脑袋瓜急速转动。大来财务在明年就会被发现巨额亏空,具体亏多少不清楚,但它引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香江金融风暴,数额必定巨大。 大来财务还有钱买黄金?这时,毛凯志最该做的事,应该是四处弥补亏空吧? “是的,我听嘉年说起,卢家在缅甸有金矿……”毛凯志绕绕大拇指,点点头。 卢灿打断他的话,说道,“卢家在缅甸确实有几座翡翠矿,有点伴生金矿,储量不大……” 毛凯志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卢灿又说道,“不知道毛先生要多少?怎么支付?” 嗯?毛凯志手指一顿,立即哈哈大笑起来,继而将脑袋往前探了探,“当然是越多越好,我可以每次进货一吨,市场价高一成,支付方式是恒荣银行的汇票,怎么样?” 卢灿嘿嘿一笑,顿时明白对方怎么操作的了。 问题出在承兑汇票上! 因为多米尼加财务公司的问题,卢灿对承兑汇票研究的非常透彻! 毛凯志想要用银行承兑汇票来购买黄金,而银行承兑汇票是典型的“远期支付”,也就是当时卖方拿不到钱,必须等到时限过去之后,才能去银行承兑出款项。 这个时限,在内陆为一个月到六个月,在香江则是一个月到一年。 有这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做缓冲,毛凯志可以拿着这一吨黄金去几家银行转转,拿到至少超过五倍的“银行信用额度”,也就是说,他最少能开出同等数额的承兑汇票五张。 以一换五,难怪他愿意用高出市场价一成的价格,收购实物黄金。 卢灿不是一年前对金融一无所知的年轻人,他呵呵笑着摇摇头,“对不起,这条件我不接受。” “为什么?”这次吃惊的是林嘉年,眼见交易快成功了,怎么卢灿突然有变了口气。 “阿灿,你要是担心付款问题,九龙银行可以开具时限最短的银行承兑汇票,一个月时限的!”见卢灿对自己呵呵直乐,林嘉年皱着眉头说道。 嗯,这就是毛凯志的圈套? 卢灿不清楚这家伙亏空多少,但很清楚毛凯志这在一箭双雕。 以林嘉年做介绍人,当面与卢灿交易,价格提得很高,如果换成其他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OK!交易在林嘉年的眼皮底下完成,那么他顺势在九龙银行开设转账账户,由九龙银行为他提供承兑汇票。 因为九龙银行知道他最低资产为一吨黄金,那么承兑额度肯定不会低于这个数额。 这就等于他拿着九龙银行的汇票,购买了卢灿的一吨黄金,而他自己的付出呢?只是一个看不见的信用额度。 卢灿深深的看了林嘉年一眼,这位林叔,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林叔,您也知道,我卢家在缅甸的金矿,是有几个联合股东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头。承兑支票,您认为他们能接受吗?” “如果是现金支票,今天我看在您的面子上,可以和毛先生结个善缘。”他扭过头,对毛凯志笑笑,“毛老先生,现金支票,您有吗?” “你!”毛凯志气得胡须一翘一翘的,继而靠向椅背,冷笑两声,“卢少东家,如果是现金支票,你觉得我会出这个价格吗?” “那可不一定!” 卢灿晃晃手指,嘻嘻笑了两声,“老先生,你现在需要的是大量的汇兑额度,而黄金实物是您能快速拿到香江几家大银行的汇兑额度的最好物品。” “刚才我原本想要同意高一成的价格,现在嘛……” 卢灿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摇摇,“不能低于两成。” “气死老夫了!这生意,不谈也罢!”老家伙眼中闪过一阵惊慌,眼前这年轻人应该知道些什么?骗局明显被对方识破,所以才故意起价。 他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对不知所措的林嘉年拱拱手,转身就走。 “毛老……下次见面,也许我就要三成的利了!”卢灿拉了一把准备站起身相送的林嘉年,依旧笑嘻嘻的,对将要迈出雅座门槛的毛凯志喊道。 一脚踩空,毛凯志差点摔倒,幸亏两手抱住包厢门框。 ………… “阿灿,这是……”林嘉年此时也能看出来,毛凯志明显有些心虚,可是,他还未想明白究竟为什么。 “林叔……您也是金融方面的老手,这等空手套白狼的计策没发现?”卢灿顺手给他斟了杯茶,语气淡淡的。 “你是说……毛凯志是有计划的骗信用额度?” 林嘉年的语气,不像骗人的,难道真的没发现? 卢灿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推断说出,当然,他并没有说大来财务的危机。 “唉呀!这个老货!连我父亲都骗!” 见卢灿不解,他连忙解释开来。 毛凯志与林继礼当年关系不错,这次求购九龙公展黄金,走的就是林继礼的关系。 侍者送来各色早茶,林嘉年吃得寡淡无味,他看着卢灿,呆呆出神。 卢灿戳破一个骗局,心情好的很,带着温碧玉,狂吃海塞。 “阿灿!这一吨黄金,算你入股九龙银行怎样?我可以让给你三成股份!” 林嘉年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卢灿的筷子一顿。 正文 第482章 准备调整 九龙银行? 说心理话,他还真的看不上! 这家银行在港内有十九家分行,以及东南亚的二十四家分理中心,规模并不大。 拥有一家自己能控制的银行,是卢灿的目标,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分理中心数量(大华有一百二十多家分行),大华银行也要比九龙银行胜出太多。 他最近的目标是大华,至于九龙嘛…… 如果林家全盘转手,他还有些兴趣,如果只是百分之三十,那又是一个鸡肋。 放下筷子,卢灿两只手交叉揉了揉,“这是……林六爷的意思?” 林继礼在林家十三太保中行六,因此被人尊称为“林六爷”,九龙银行是他一手创建的,卢灿可不认为,老爷子还在世,林嘉年敢说出卖股份的话。 果然,林嘉年的神色有几分尴尬,他搓搓手说道,“这个……我回家和老爷子商量。” 卢灿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社会最能锻炼人,一点不假。 林嘉年与林嘉义是堂兄弟,两人的天赋都不算很出众,但是,林嘉年出生时家境就非常优越,林嘉义则是父母早逝不得不提前创业,现在,区别出来了。 当年遇到林嘉义时,他同样处于困境当中,可是依旧没有放弃,而今天,卢灿能感觉到,林嘉年正在对九龙银行丧失信心。 难怪他在几年后,做出九龙银行倒闭的决定。 卢灿没有做出正面回复,林嘉年越发失望,手中汤勺,如同搅棒,叮叮当当的在汤蛊搅动。早茶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很沉闷。 温碧玉早就听傻了,这是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刚才讨论的是成吨的黄金买卖,可惜被阿灿三两句话把那个看起来还不错的老头子气跑了,这会又是银行股份转让,银行,这可是银行呢!看阿灿的模样,似乎还看不上九龙银行。 尽管她知道这种场合自己更适合做哑巴,可是,那是一家大银行呢,买下大银行不好吗?自己要是有家大银行多好,鬼才愿意去做演员…… 在她的意识中,银行,总是好东西,不买,是不是太亏了? 忍不住,她胳膊肘碰碰卢灿,低声说道,“阿灿,那是银行欸……” 一句话打破沉默,卢灿抬头拍拍她的手臂,随即对林嘉年说道,“林叔,其实九龙的困境很好解决……现在该是挥刀断腕的时候了。” “只要您把地产投资部门剥离开来,九龙银行依旧是一家优质银行。” 林嘉年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还想要守着地产公司那片资产,还期望着香江地产业的回暖。愿望是好的,可是,卢灿比谁都清楚,这才八一年年底,至少需要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香江地产,才能回复到八零年的水平,九龙置业能撑过这艰难的一年半吗? 林嘉年神色有些木然,这主意,九龙银行的高层已经想过,可是,真要剥离开来,意味着九龙置业这几大楼盘全部停工。这家公司必死无疑——没人愿意接手啊! 见他这模样,卢灿悠悠的说出自己的建议,“林叔,如果您不嫌弃小侄占你的便宜,您把九龙置业地产公司剥离出来,我来投资!” 嗯?这么好? 林嘉年眼神一闪,抠抠耳朵,听错了吗?这是要……挑起九龙置业这个沉重的包袱吗? 没理由啊!刚才自己让他投资九龙银行都没答应,怎么看上九龙置业? “阿灿,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听清。” 卢灿笑笑,“我是说,您把九龙置业从银行体系剥离出来,单独成为一家公司,两者完全没有从属关系,我来投资。” “真的?!”这次听得很真切,他突兀的站起身来,声音很大。 “您别怪我占你的便宜,投资九龙置业,我只能按照现在的行价给您估算资本。” “成!没问题!” 卢灿拿下九龙置业,看中的就是他们现在六块地皮中的两块,分别是香江本岛的天后庙地块,以及尖沙咀的尖东地块。林嘉年请来的地产操盘团队目光不错,这两块地皮,过几年绝对是旺地。 他买下九龙置业后,这两年地产不好,没关系,商业地产和居住地产全部停工,将建筑团队拉到天后庙地块建设纳徳轩大厦。 是的,他一直想建设一栋属于自己的大厦,天后庙的位置面朝维多利亚海湾,距离铜锣湾不过一公里,距离虎园两公里,距离乐古道也就三公里,这里,很适合! 资金?呵呵,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资金! 有了九龙置业,不仅可以建设纳徳轩大楼,这波地产风潮,顺手抄底,也名正言顺。 世人都喜欢赚快钱,同样是产业投资,卢灿对文化产业的热情就不如地产,无它,文化产业虽然长远,可回报周期太长,地产业就不同了,这次地产风潮抄底,绝对能赚个盆满钵满,最多也只需要三五年时间。 一个急于甩包袱,一个急于抄底。当天下午,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评估团就入驻九龙置业公司,等钱伟第二天从新加坡匆匆赶回来,第一轮接触式谈判已经展开。 “阿灿,这时候投资地产,不明智啊!我相信,只要谈判一结束,香江的地产业肯定会回复,可是……我们都不知道,这次谈判过程有多长?依照我的估计,现在的地产业,远远没到谷底,如果你是抱着抄底的心态来运作,现在也早了点。” 尽管卢灿已经做出决定,可作为卢家的首席财政智囊,钱伟依旧开口相劝。 这是善意的劝告,不能轻慢,卢灿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水。 他的判断是准确的,现在地产业还没到谷底。真正的谷底出现在英国与阿根廷的那场战争之后,也就是明年六七月份。英国通过这场战争所展示的强硬姿态,让香江人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如果再加上内陆的强硬——他们从七十年代末就没少敲打越南,怎么看,都是武士决斗前的亮剑! 事实上,后世有很多越南学者研究中越战争时,都认为,中国敲打越南,是做给英国看的,杀鸡骇猴,目的就是收回港澳。 卢灿不知道这一说法的正确与否,无法证实,但毫无疑问,双方的这两场战争,加大了香江市民的恐惧心理,导致房产彻底崩溃! “钱叔,这次收购九龙置业,其实是顺带的,近期我不打算开拓商业地产投资。” “他们的第一要务就是修建纳徳轩大厦,这栋大楼我准备建设个五六十层,到时候,纳徳轩珠宝营销总部、菲利普财务公司、维德拍卖、嘉丽服饰、永嘉箱包等等,这些公司都将搬到这边来办公。同时,也借助这个机会,成立自己的投资公司,这样也方便您线性管控。” 嗯?钱伟低头呷了口茶水,消化卢灿的话语。 房市下跌,地皮不值钱时,修建公司总部大楼,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更重要的是,卢灿话语中的意思,想要将原本各自为政的公司,彼此之间建立关联。 这就是大事了! 卢家的产业,尤其是卢灿手中投资的产业,太分散,而且,他的投资似乎非常盲目,想一出是一处,确实需要整顿和规范。 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主要职责,就是帮助督察、审核除纳徳轩珠宝之外的所有公司的财务运营状况,还需要帮助卢灿进行各类投资的审核与谈判,听卢灿刚才的意思,未来对这些林散公司的管理,也要交付给菲利普斯。 这意味着,卢灿的产业正在系统化,而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职能也要随之调整。 与之相比,一家地产公司的投资正确与否,已经不在钱伟的考虑之列。 钱伟在财经管理方面颇有经验,很快便意识到卢灿计划中有漏洞,他皱了皱眉头,“阿灿,你投资的公司,控股公司不多,彼此关联性不强,确实只适合做线性管理,可是……” 他迟疑了片刻说道,“线性管理的模式是圆心辐射式管理法,现在的问题时,我们的缺少总控调度机构。” 钱伟的潜话题就是——收购银行。银行可不仅仅是存储放贷机构,它还是最佳的投资管理总控机构。 君不见,东瀛、欧美,哪一家财团不是以大银行为源点的? 卢灿呵呵一笑,“所以,钱叔您还需要帮我……物色合适的金融管理人才!如果找不到更合适的,哈哈,那只能……钱叔您亲自出马了!” 这话听得钱伟心理砰砰乱跳,可以说,他是全香江最清楚卢灿有多少产业的人,如果真的能成为这些产业的中控指挥官,自己绝对是名副其实的“打工皇帝”! “您自己……” “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出个主意还可以,管理这些公司会烦死我的。这家中控公司成立之后,交给职业经理人来负责。”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我还是更喜欢多跑跑摩罗街、乐古道什么的。” 卢灿连连摇头,语气很坚决。 想要成立这样一家中控机构,他现在首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如何拿下大华银行? 正文 第483章 三老惩罚 虎园博物馆,戒备最为森严的不是前面展厅,而是卢灿面前的这座大仓! 这座仓库占地一千两百平米,即便算上坚固的地下一层,一共也只有三层,这里不仅安装了全方位的监控系统,田坤还安置了二十四名安保轮流守卫。 地下一层为普品仓库,二层为珍品馆藏室,一层为监控中心及福伯的院长办公室。 原本计划下午回新加坡,可被李林灿老爷子急匆匆一个电话,召唤到这里。 “李老,您又有什么发现?”卢灿推开福伯办公室的门迈步走进去,笑着问道。 福伯的办公室很大,装帧很朴素,这里通常也被用作珍品鉴定室。 此时,李林灿和张博驹老爷子都在,三人正围着办公桌上的成排的瓷器在察看。卢灿探头,正是自己从小岛沥原买回来的柿右卫门赤绘瓷。 这有什么可研究的?柿右卫门瓷器,很好鉴定,自己已经看过不止一遍。那些生活瓷,还准备弄一部分到东瀛,置换点中国文物回来,只不过最近忙着商事,抽不出空来。 李老爷子鄙夷的哼了哼,斜睨了他一眼,“我就不明白…就你这眼力,还能经常捡大漏?” 咦?这什么意思? 这批东西,确实算得上大漏,可听他话语中的意思,这里另有蹊跷? “怎么回事?我的鉴定报告有偏差?”卢灿扫了眼桌面上的物件——六十九件生活瓷、七件赏瓷,都被三位老先生摆放在桌面上。 “鉴定没错,这些瓷器……” “别告诉他!”福伯开口说了一半,被李林灿拉住,张博驹老爷子笼着手,站在一旁笑吟吟不说话,“小子,鉴定师必备三大基本品质,第一条就是细心,你都忘了?” 被李林灿说得有些懵,卢灿摸摸后脑勺,这老家伙又抽什么风? 可是,看看眼前的三老,神色很认真,不像开玩笑。 李林灿似乎下决心要借这次事情,给卢灿一个教训。张老爷子微笑不语,估计也有这心思——这次虽然捡漏了,可自己的这位师门后辈似乎在商场纵横后,真的忘了一位鉴定师必须坚持的东西,这是不可原谅的。 福伯被李林灿阻止后,立即背着双手不语。阿灿是这些年来,自己这帮老家伙见过最有天赋的年轻人,可是……不好好的玩鉴定,去做什么银行扛把子? “能给个提示吗?”李辰的目光在这些瓷器上再度巡视一圈,没感觉自己疏忽了什么。 “不行!”李林灿断然拒绝,一手拽一个,将准备开口的福伯,还有微笑不语的张博驹拽到一旁的沙发上,“我们喝茶看热闹。” 三人真的坐下来泡壶茶! 李林灿扭头对依旧有些晕的卢灿说道,“小子,给你一个小时,你如果还是没有发现,我建议你把曹昭的《格古要论》重新背一遍!” 各行各业都有祖师爷,知道鉴定行当,也就是最初的掌眼行的祖师爷是谁吗? 就是这位曹昭! 曹昭乃元末明初人,字明仲,松江人。其父曹真隐是一位收藏家,家中藏有法帖、书籍、字画、青铜器以及古琴、古砚数量众多。 在这种家庭环境熏陶下,曹昭“自幼性本酷嗜古,侍于先子之侧,凡见一物,必遍阅图谱,究其来历,格其优劣,别其是否”,可见其赏鉴功底的积累而非一时一日。 最为让人钦佩的是,他不仅“赏古、识古”他还悉心钻研,总结成文,于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刊印出版《格古要论》一书。 它被称为“中国鉴定史上的第一书”,流传极广,对明清的收藏事业蓬勃发展有极大推动作用。 四库提要论及《格古要论》时评价道:“其於古今名玩器具真赝优劣之解,皆能剖析纤微。又谙悉典故,一切源流本末,无不厘然,故其书颇为赏鉴家所重”。 书中很多论述的确代表了明初金石学家的看法,为后世著作和收藏所要参考的工具书之一,如明代张应文撰《清秘藏》之“叙古今名论目”中提及“周密《云烟过眼录》、李思贤《图绘宝鉴》、曹仲明《格古要论》……等书皆考古之士不可缺者也”。 李思贤是南宋画家、周密是元朝书法家,两人的书虽然年代上要更久远,但这两本书都是书画专项鉴定介绍,远不如《格古要论》分门别类那么全面。 如果要比较的话,李思贤、周密更像书画专项鉴定大师,而曹昭则是鉴定宗师,古玩十三类,无一不精。 《格古要论》三卷十三论(类),涉及类容极其广泛,上卷为古铜器、古画、古墨迹、古碑法帖四论;中卷为古琴、古砚、珍奇(包括玉器、玛瑙、珍珠、犀角、象牙等)、金铁四论;下卷为古窑器、古漆器、锦绮(织品)、异木、异石五论。 曹昭因为这本书,成为鉴定行当公认的祖师爷。 直至今日,正宗鉴定流派传下来的弟子,必须要会背诵《格古要论》。 卢灿也背过。 背诵或者抄写《格古要论》,是师门对弟子的惩罚手段,李林灿虽然不是卢灿的师傅,但也是长者,他建议背诵这本书,本身就是对卢灿的一种惩戒。 张博驹看了眼李林灿,突然开口道,“我支持老李的意见!” 嗯?自己究竟遗漏什么了?张老是真正的长辈,他这一发话,自己一个小时找不出来,还真的要重新背诵这本书。 这……太丢面子。他可不认为李林灿和张老两人是开玩笑的。 卢灿挠挠头,得,还是沉下心来找吧——既然几个老头子能发现,自己还发现不了? 三个老家伙悠闲的喝茶聊天,卢灿戴着手套,拿着放大镜,一件件的重新鉴定。 六十九件生活瓷,七件赏瓷,在秘鲁利马时就已经看过很多边,所以卢灿不认为存在真伪问题,他的重点放在纹饰、彩绘上。 生活瓷的纹饰彩绘并不复杂,多数都是单支竹梅蓝草图案,似乎并没有隐藏什么。 相对复杂的是七件赏瓷,随着鉴定时间越来越长,卢灿的眉头越锁越紧,没发现什么异常啊?自己究竟疏露了什么?让这三个老家伙都对自己有意见? 放下手中的灯笼瓶,这件器物无异常。 高二十五公分,南瓜型,腹径三十三公分,底足径和口足径均为十五公分,属于东瀛水器(盛水),内外施釉,腹壁为日式《品茶三味图》。 品茶三味图,是东瀛经常被采用的画作题材,说的是南宋时期,佛家禅宗的五家七宗之一曹洞宗大师,本寂禅师品香悟道的故事。 说起来挺有意思,对东瀛民族性格影响最大的朝代,并非唐代,而是偏安一隅的南宋。 世人说起东瀛人性格,不免要提到“菊/花与刀”,这是两种极其矛盾的民族性格,可它们的形成,与南宋禅宗的两大派,有着莫大的关系。 五家七宗中的临济宗,讲究“生杀临时,开阖出入,宗风峻烈”,而曹洞宗则讲究“默观独照,直体本然,机关不露”。 禅宗的这两派,在东瀛影响广泛,一暴烈一含蓄,重铸东瀛人的性格。 刀者,生杀之事,与临济宗多相关;菊/花,固诗人情性,则以曹洞为家风。 这幅《品茶三味图》本身也没什么问题啊? 卢灿顺手拿起下一件九谷烧银彩梳妆方盒,这是从小岛家购置的瓷器中,唯一一件不是柿右卫门的作品。 这件梳妆方盒,黑底,银彩,青绘勾边,色调寂静淡雅,别有情趣。 高三十五公分,宽二十五公分,盒子的厚度为二十,共有三层瓷质抽屉,每一层都有固定隔板,抽屉与隔板之间,严丝合缝,烧制工艺非常高! 大家都知道,瓷坯在烧制过程中受热,一定会有膨/胀或者扭曲。无论是抽屉,还是方形盒子,乃至中间的两层隔板,想要保证完全平整,那近乎不可能! 为了保障烧制的成功率,需要加入一道工序——修瓷坯。 注意,这可不是利坯,而是修瓷坯。 从烧制大量的盒子及抽屉中,寻找可以搭配的一对,用平锉或者钢沙打去其不规则部位,使抽屉与盒子彻底契合后,重新上低温釉或彩绘,进行二次复烧。 因此,这种抽拉式的瓷质抽屉,烧制过程非常繁琐,一般不会带有非常复杂的图案。 就像卢灿手中这件,它只是在方盒的表面,绘有一幅发散式的几何图形——有点类似于螺旋线条。 这种简单的图案,并没有什么秘密啊? 正想要放弃,他抬头看看剩下的两件,糖罐和敞口米酒瓶,那两件更是一目了然。 嘶!今天这事,透着邪性! 自己还真的找不到有些蹊跷? 所有物件中,也只有之间抽拉式瓷质方盒的结构复杂一些。 不死心啊! 卢灿将三个小巧玲珑的平底抽屉都抽出来,放在一旁,对着方盒里面的空洞,用手电再度仔细查找一遍。内壁走的是清釉,什么都没有,两块隔板同样是清釉,带有一丝丝的奶白色,上面有抽拉的摩擦痕迹。 卢灿此刻专心鉴定,根本就没见到三老低头,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笑着。 “阿灿,还有五分钟!你还是准备背诵《格古要论》吧!” 卢灿正要将抽屉塞回去,可李林灿这突然发话,让他又有些怀疑,就是这件物品有问题——要不,老家伙不会出言干扰的。 将抽屉掂在手中,左右前后看了一遍。 草!卢灿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抽屉靠近最里端,也就是贴在盒壁的一端截面上,有人用笔胡乱图绘了几根线条。 就是它了! 忍不住捶捶脑门,自己还真是不够细心! 这件器具造型相对复杂,很习惯性的看外观,看内壁,谁会关注抽屉贴墙的外壁上,竟然还有图绘? 可这不是理由,鉴定师的第一要求就是细致全面,自己确实疏忽了。 《格古要论》该背! 三个抽屉的最里端贴近盒壁的位置,都有线条,这些线条是后来人用炭笔图绘上去的。三只抽屉叠加在一起,刚好构成一幅山水图! 啧啧! 只看一眼,卢灿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廉也藤工疯狂寻找的,小岛沥原家的宝藏图! 竟然掩藏在这里? 正文 第484章 搅动风暴 从南美回来时,卢灿带回来一万一千多件文物,还有大量的金银器在公海船上待鉴,大家都忙着收拾、分类那些东西。 这些日式柿右卫门赤绘瓷器,夹杂在巨量的物品中,送入仓库。卢灿亲自出具鉴定的物品,无需过检,直接入库,是以,三老也不清楚还有这批东西。 今天,三老复查库存,看到这些精致的东瀛瓷器,继而发现这件九谷烧银彩梳妆盒内的秘密——这件秘密一定很重要,否则不会绘制得如此隐秘。 想想这些瓷器都是卢灿带回来,一定是疏露了,这对鉴定师而言,绝不应该,三人都筹谋着给卢灿一个教训——这小子最近一段时间不务正业,似乎对金融业真的来兴趣了。 “看来你应该知道些什么?”见卢灿用炭笔将这幅图描摹下来,又快速用湿布将瓷抽屉上面的印痕擦去,李林灿问道。 “应该是幕府掩藏在赤城山的的宝藏。” 对这三老,自然无需隐瞒,卢灿将在利马遭遇小岛沥原一家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 “哈哈!黄金宝藏?你小子赶紧拟计划,这次我一定要去!” “老福,你也去看看?上次在缅甸见过这小子挖宝,那个热血沸腾啊!非常有意思!”李林灿听完后,立即嚷嚷着,不仅自己要去,还蛊惑福伯跟着一道,至于张博驹张老,八十多岁了,他自然不会邀请的。 三老中,李林灿绝对是最老不正经的,偏偏他还是最正宗的“学院派”。 “没谱的事情呢,不去!”卢灿干笑两声,抹着冷汗。 刚才他可没说这批宝藏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东瀛也不是缅甸,万一要遇到东瀛的那帮人,说不准就会火并。老家伙想要跟着去看?得赶紧打消他的念头。 “东瀛人生地不熟的,不去!为了传说中的东西,招惹祸事,不值!” 李林灿疑惑的打量他,“真的不准备去?” 张博驹老爷子出言接过话题,“老李,这种非义涉险之财,不取也罢!” 福伯闻言点头,赞同张老爷子的话。李林灿有些泄气,挥挥手,“不去就不去。咦,你小子不是去新加坡吗?还不赶紧走?等着背诵《格古要论》?” 这老家伙!卢灿耸耸肩。 离开时,他手中紧紧攒着这张描摹的赤城山藏宝图。 是的,最近不准备去,可不代表以后不去!看来,阿木两人可以收工了,藏宝图在自己这里,廉也藤工他们注定一场空,等上几年,东瀛人不在关注,再让潘哥他们走一趟。 现在,着急处理的是菲律宾的秘藏。 最近,潘哥他们都回到菲律宾田庄,正忙着收获田庄今年最后一季稻米。虽然警方不再关注,可卢灿依旧按住他们挖掘的想法,估计他们等急了吧。 过几天,阿尔达汗就将从英国回来,就可以开掘! 多米尼加财务公司套取银行资金的事情,终于还是被披露出来。 十二月一日《星洲日报》的股市社评栏目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篇《亟待规范中的金融承兑条例》的名家社论,作者为南洋财经大学教授范宽夫。 范老是新加坡经济发展国策顾问,半个月前,他参加了由政府组织的“金融汇兑安全整改会议”,了解到多米尼加一案的内幕。而这一案件的发生,恰好印证他在1970年就有的担忧,当年,他可是提出“承兑信用额度必须与实物抵押等值挂钩”的倡议,只不过最终石沉大海——当时新加坡亟需要各种投资来繁荣商贸,因此在信用贷款管理方面很松弛。 文中,他就最近参与的“多米尼加财务汇兑套取银行资金”一事,做出详细分析。并再一次喊出“商业信用额度审核制度”,为多年前的呼吁,重新张目。 这是一篇纯技术性的社论。 正在早餐的卢灿,翻到这一页时,就再也挪不开眼…… 一天后,大华银行顶层的郭胜利接到电话,嘴角翘了翘,露出不经意的讥笑,还真是大少爷!这下半年他在公司的时间,有过一个月吗? 这样也好,胜在清静,郭胜利很快将这则消息抛诸脑后。 卢灿又离开新加坡,这次的理由,前往菲律宾参加施云造纸集团的新厂开业庆祝酒会。 事实上,他连达古潘都没去,更没有和施家见面,直接抵达奥隆阿波。 奥隆阿波是巴纳维粮食贸易公司的中转基地,巴纳维就是阿尔达汗注册的农业及商贸公司名称,这家伙徒省事,直接用菲律宾巴纳维梯田做公司的名称。 有了这家公司之后,很多事情就好办得多,潘云耕他们就以交通不便为由,购置了两架民用运输直升机。两万多亩的水稻梯田,几架直升机巡视管理,没人会怀疑。 阿古斯塔A109直升机,1971年8月首飞,1975年6月获意大利航空注册局和FAA适航证,1978年开始接受订单。 巴纳维农场订购的是这一型号直升机的B4改进型,两名驾驶员,客舱可乘坐六人,能快速改装为商务舱,外挂载荷为1200公斤,满载续航五百五十公里。从奥隆阿波飞跃三描礼士山脉,抵达巴纳维农庄,只需要两个小时。在此之前,只能走海路,需要整整一天。 菲律宾巴纳维高山梯田的开拓历史有两千年,层层梯田上接云霄,下临峡谷,最高的梯田在海拔1500米以上,它们与最低一层梯田的垂直距离为420多米。 太壮观了!卢灿让直升机驾驶员薛逵沿着山脊再走一圈。 连绵的山脊上,修建了九个总容积为六万立方米的巨大蓄水池,盘山灌溉的水渠像巨大的台阶一样层层上升,高/耸人云,总长度达19000公里,可绕地球半周。 由于海拔高,这里的稻米含氮量非常高,屡次被联合国粮棉组织评为国际一等品。 看着脚下层层叠叠的梯田中,那小如蝉蛹的忙碌的人群,卢灿扭头问道,“农场有多少用工?总共面积为多大?” “回禀卢少,巴列维这边一共有二十二平方公里,高山省那边还有四千平方公里。”说话的伊斯兰卫队成员阿诺格。他是阿尔达汗安置在这里的管理人员。 卢灿正在换算多少亩,潘云耕笑着重新说道,“这边六万六千亩,高山那边九千亩。正式员工四千六百人,其中三千五为本地他加禄人,华人六百,剩余则是棉兰老岛人和越南人。” 真没想到,阿尔达汗竟然从菲律宾国家农场的手中,购置了巴纳维高山梯田中的十分之一面积! 购置这些农场,一共花费了一千一百万美元巨款,卢灿看了一趟,这投资,不亏! 难怪这家伙说自己在菲律宾能横行! 直升机终于降落在巴列维农场的山顶庄园。 “卢少,准备动手了?”潘云耕陪着卢灿跳下直升机,顺便小声问道。 嗯!卢灿点点头。这次来菲律宾,就是准备开启一处秘藏。这一季的稻米成熟,让巴纳维农场有了非常好的海运借口,过海关更容易。 潘云耕带着兄弟们从南美回来,已经修整一个半月,该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嘢!潘云耕捏捏拳头,挥动手臂,表情兴奋。 “你们已经有详细规划了吧?”卢灿侧过脑袋看了看他。 “嘿嘿,有了!”潘云耕挠挠头,嘿嘿两声。 进入农场庄园之后,潘云耕立即屁颠屁颠的拿来他们的计划书——第一个目标为庞绠山谷。 庞绠,在菲律宾语的意思是“无人”“野性”,庞绠山谷属于碧瑶市,距离碧瑶城二十五公里,而碧瑶曾经是山下奉文的最后指挥部,他就是在这座城市投降。 作为第一次行动,选择庞绠确实更稳妥——伊巴港秘藏距离美军苏比克湾海军基地太近,需徐徐图之。 ………… 卢灿入驻巴列维农场的第二天,香江证券监管委员会接到举报文件,其材料以新加坡多米尼加财务公司案件为例,同比列举在港很活跃的大来财务,有“诈骗银行资金”嫌疑。 这种举报,原本调查组只是走走过场,并不打算深究——证券交易管理局的基本职责中虽然有监管金融机构一条,这种事情更应该是香江金融管理局出面。 可是,第二天香江财经专刊媒体《信报》的大幅报道,让他们不得不郑重起来。 《信报》的第二版,援引南洋财经大学教授范宽夫的原文,并紧随其后,刊登了港大财经专家李瑞名教授的评论文章——《香江的金融信用额度监控危机》。 李瑞名教授在文章中提到,香江金融业的信用监控,要比新加坡宽松,新加坡出现如此巨大漏洞,香江银行能幸免? 这两篇文章一出,顿时在香江金融业中掀起巨浪,一时间,各家商业银行开始自审!不少财务公司出面澄清,自己的所有商业投资的信用额度申请,合理合法,符合信用额度申请条例,其中就有大来财务的毛凯志。 毛凯志刚刚应付完《信报》记者的专访,搓着眉心,浑身发软,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财经室经理艾米莉亚,她的神色有些焦急。 “什么事?”毛凯志放下按在眉心的手指,语气平稳的问道。 “詹德拉先生,我们递交给恒荣银行的编号57339号的银行承兑汇票,对方拒绝接受。” 毛凯志眉头一皱,倏然起身,脸色有些阴冷,“周董怎么说?” 57339号的银行承兑汇票,最高数额为八千万港元,原本是用来支付印尼第三燃油公司股票交易的首付款,这张承兑汇票不被认可,这桩交易肯定要黄。 周董就是恒荣银行的董事周丽蓉,艾米莉亚自然清楚,她低了低头,“周董的意思是……最近一段时间想要从银行顺利出款,最好能拿出实物抵押,他才能签字。” 实物抵押?实物抵押?毛凯志在办公桌前走了几圈,这次交易涉及到今年的财务账目报表——有几次大宗股票交易,大来财务的账目更好看,也能掩盖很多内容。 用什么做抵押呢? 他忽然想到几天前见到的年轻人,对方手中有黄金!只是那天的聚会……生意场上,利益为上,他毅然拿起电话,“嘉年呐,帮我约见一个人……” 此时的毛凯志,根本就没想到,这场漩涡的搅动者,正是那位年轻人! 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正文 第485章 人坑疑冢 毛凯志自然联系不上卢灿,后者正围着一棵纳拉树转圈呢,啧啧称奇。 菲律宾的丛林,虽然没有缅甸野人山那么危险,可这里同样植被茂密。既有比人高的火筒树灌木丛,也有齐腰高的蕨类草本植物,最多的还是笔直粗壮的纳拉树。坚/硬细致,制作高级家具和乐器的优等材料。/ 它是正宗的菲律宾紫檀木,很多人把它和菲律宾黑檀木混淆,两者差别极大。 纳拉树是紫檀木科,根正苗红的紫檀,而菲律宾黑檀木又称之为菲律宾乌木,属于柿树科,根本就不是紫檀。 大营扎在距离坑道两公里的一块谷地,谷地前面就有一棵直径能达到一米五的纳拉树。无论哪一种紫檀木,想要粗壮都很难,可这片山谷中,卢灿已经见到最少有二十株直径达一米的纳拉树。 嘿嘿,这要是让郑光荣叔叔知道,估计要“包山”! 纳拉树的纹理为水波纹,材质为红黑色,不含金星。 卢灿拿匕首沿着树皮狠狠的割了一刀,一道殷红色的树汁随着刃尖涌了出来。 没错,这种树木的树浆为红色,砍伐它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是不成的——血红的树浆让人心惊肉跳。 在香江,红木的价格,正在逐年攀升,源森居圈的山林不少,琼州那边,上半年刚刚放开政策,容许外资合营农场,郑叔就赶过去,圈了六万多亩山林,成材的海黄花梨木足有七千多株。此外还在缅甸、印尼那边圈了不少山地,不过,依照郑叔的性格,这片树林他一定感兴趣。 得,回去告诉他,省得他总念叨自己对源森居那边的事情不上心。这片丛林人迹罕至,因此保存的非常好,否则……以菲律宾人砍伐资源的力度,早就毁了。 这算意外收获。 “卢少,矿坑那边清理出来一些东西。”潘云耕的脸色不太好看,眉头紧缩。 “什么情况?”卢灿扶着这棵纳拉树站起身来。 “人坑!就在坑道的右侧方,天杀的东瀛鬼子,埋了不少人,我们推测是挖坑道的当地人,挖完之后被枪毙,草草埋在这个大坑中,还有很多尸体都没腐烂。” 草!卢灿在潘云耕的指引下,来到这这处坑道。 四周已经被砍伐的一干二净,搭上草绿色军用网。山壁塌方已经露出,成堆的碎石片压在那里,足足有几百个立方。啧啧,这挖掘工程量不小啊! 葛七、鲁战生、阿海正带人清理碎石方顶部的山崖。 这一片山崖龇牙咧嘴,都已经松动,之后几天肯定要用到炸药,如果造成二次塌方,那就前功尽弃,所以必须要清理干净。 坑道前面的平台,是倒T字,依稀还能辨认出当年夯土的痕迹,潘云耕口中的人坑,就在T字右横边。 潘云耕虽能干,毕竟没上过战场,人坑旁边,蹲着的清一色都是内陆来的队员。 “卢少,这里最少埋了四百人!” 见卢灿和潘云耕过来,皮振军站起身来,神色自若与他招呼。 卢灿捂着鼻子探头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覆盖其上的泥土被队员掀开,露出里面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还有森森白骨,气味难闻至极。 冷不丁打了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靠!该死的东瀛鬼子! 这座坑直径足有五米,深度未知,抬头看了眼皮振军,“你怎么估测的数目?” 皮振军几人对视一眼,忽然呵呵笑着,指了指南边,“前两年我们也没少掩埋!” 呃,这话就没法谈下去了。 卢灿忽然扯扯嘴角笑着摇摇头——战争,总会有无辜者,他们都掩埋出经验来了! 经验从哪儿来的? 中越那场短促而激烈的战争,双方的伤亡比例都很大。 中方对外公布为减员31139人,精确到了个位数,其中死亡(包括战死、伤重不治死、病死、事故死亡)、失踪8531人,这些数字除了作战人员外还包括民工、向导、翻译等非战斗人员,伤亡确实惊人! 中方公布的另一组数据中,消灭了越南军队57152人,也精确到了个位数。 乍一看大陆没占多大便宜,但是这57152人中,有46837人是中国/军人一个个清点越南士兵的尸体得出的数据,2173人是中国人捉的俘虏,中国人看到确认打伤的越南士兵只有8142人。 这根本不可能是越南人的真实损失,因为在密林草丛深处中国人没有发现的尸体,被炸塌的工事、岩洞中(如着名的鬼屯炮台、大青洞、二青洞、法国炮台等)活埋的越南士兵,以及在后方医院伤重不治而亡的越南士兵都不在此数内。此外,还有目视距离以外被远程火炮打死打伤的越军士兵也不在此数之内。 2014年越南作家檀瑞斌在他的新书《炮火二十五天》中,列出他所推断的数据——十一万越军驻守一线的部队,以及三万两千多增援后死战不退的二线部队,几乎全部伤亡,完好无损撤下来的人员不到八千人! 在他的这本新书中,披露的另一组数据,同样让人吃惊(国内从未报道过)——1979年的中越战争中,越方军民合计伤亡应在30万人以上! 好吧,那场战争确实是越南咎由自取,自招其祸,自然不能和二战相比。 其实在占据菲律宾的初期,东瀛士兵屠/杀平民并不多,但到了战争末期,东瀛士兵狂态大发,他们也知道,结局肯定不会好,因此才有多起类似于“马尼拉惨案”的发生。 这一座野山人坑,又是明证! 菲律宾的许多坑道,都是在二战后期,也就是四三年才开始挖掘的——那时他们已经意识到战争的天平正在向盟国方向倾斜,开始储藏物资,准备打持久战。 卢灿很怀疑,这条坑道是碧瑶决战之前仓促间挖掘的,因此坑道顶部山崖的碎石都没有来得及清除。 “拍几张照片留存,另外,烧几张黄纸祭拜一下,泼点汽油烧了吧。” 看着这森森白骨,卢灿也只能一声叹息。 皮振军却挠挠头,“卢少,烧不得!这密林中,汽油烟气太大,黑烟滚滚,碧瑶城一定能看见,……还是入土为安吧。” 呃,忘了,自己一行是来做贼的。 卢灿挥挥手,让这帮老杀才们自己处理。 卫队中有十多位香江人,潘云耕安排人前往碧瑶,购买香烛纸钱。 卢灿回到营地帐篷,想躺下歇会,可是闭上眼睛也睡不着,眼前总是一堆阴森森的白骨在晃荡。 撞邪了?东瀛人作孽,自己心底不平静干嘛?你们这些怨灵有仇恨也应该远渡重洋去找东瀛人的麻烦才是啊? 卢灿第一次见到如此残酷的场景,心底总是平静不下来,即便拿本书,脑海中总还想着那座“人坑”! 算了,做点好事吧,把那些白骨取出来,重新下葬吧!卢灿虽然不唯心,可这种心魔不去根,只怕要影响自己很久! 一轱辘爬起身,带上口罩,卢灿出了帐篷,对丁一忠和阿木两人挥挥手,重新来到坑道前,潘哥和皮振军他们正在往土坑中填土。 “别填了,挖出来吧,找个向阳的山坡,重新安葬!”卢灿指指不远处的山坡,自己从潘云耕手中抢过一把铁锹,开始刨土。 不明白卢少发什么神经,可是,他自己都动手了,皮振军对潘云耕耸耸肩,大家只得将快要埋好的土坑重新刨开。 去心魔的最好把法就是让自己接触并熟悉它。 卢灿强忍着呕吐,带人挖土,潘云耕几次想要接手,都被他推到一边。 每挖出一具,都用布兜子装好,然后送到向阳坡,那边同样有人在挖新坑。没有棺木,连草席都没有,包裹的只有卢灿他们带来准备装藏宝的麻袋和布袋,不过,这总要比四百多尸骨挤在一座阴坑中要好。 挖着挖着,卢灿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皮哥,你们看这!”卢灿指了指自己挖出的那一面。 这座坑并不像普通埋葬坑,普通的埋葬坑肯定是深度一致,可这座坑,对T字中心直道的那一侧,似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斜道,有些像地下车库的入口。 这怎么回事? “坑道入口在地下?”潘云耕用脚使劲跺了跺斜面,夯土很实不像普通的泥土层。 “十有八/九还真是!”皮振军直接掏出匕首,对着斜面往里面扎了两下。 卢灿很快明白过来。 山崖那边的坑道,极有可能是废坑!真正的坑道入口,他们用大量的劳工尸体掩埋住! 靠!这些东瀛人,还玩了个“疑冢”之计! 这地方距离碧瑶只有二十五公里,要说马科斯家族没派人过来,卢灿是不信的。 只是,他们未曾找到入口。 卢灿甚至都有些怀疑,山崖那边的坑道,是不是这些人又放了一炮,重新摧毁第二遍? 否则山崖上的那些松动石块,历经三十多年,还有如此之多? 这片埋尸人坑,也许也被发现过。 要不是自己第一次见这么多的白骨心头不安,发神经要把这些尸骨重新安葬,还真的不容易发现。 还真是善有福报! 正文 第486章 东欧意外 花费了两天多时间,将这座“人坑”清理干净,一座三米高,两米多宽的坑道洞口完整的露出来。 坑道内尽管已经铺了一层生石灰,可依旧掩盖不了那股恶心的尸臭。 卢灿皱着眉头——这种味道非常难以清除,昨天晚上泡了一个小时的热水澡,香肥皂用去整整一块,现在身上还残留着一丝。 这座坑道的工程量不小,几天来一共清理出来六百多劳工尸体——坑道内也有不少。从残留的衣物及骨架来看,都是当地人,没有一位东瀛军人。 “卢少,要不……您就不要下去吧?”见卢灿皱眉,潘云耕劝说道。 摇摇头,卢灿的手电筒向坑道深处扫了扫,距离坑道入口五六米的深处,能看到一扇铁门。这是昨天晚上,潘哥他们突击清理坑道时发现的。 今天,准备切割开这道铁门,卢灿自然要来看看,铁门之后究竟掩藏着什么秘密。 拎着手电筒,沿着斜面走进坑洞,坑道内两米多宽,小型平板车是可以直接进入的。两侧的岩壁没有来得及修整,坑坑洼洼的,石壁上还有一丝氢氟酸的味道,这是为了加快进度,采用的特别挖洞工序——氢氟酸能快速腐蚀硅酸类的岩石,经常会用来平整岩石表面。 葛七、皮振军、鲁战生三人已经站在这堵铁门前小声商议什么,见卢灿与潘云耕进来,向旁边闪了闪。 这里的酸味最重,几支手电筒在铁门上扫过,三米高的铁门,中部是焊条密封。 嗯?卢灿现在明白为什么会用到氢氟酸,东瀛的那帮坑道设计工作人员,用酸液将铁门四周的岩壁,腐蚀得很平整,安装了这道铁门。 卢灿屈起关节在有些锈蚀铁门上敲敲,声音并非那种咣咣,而是沉闷的咚咚声,很厚啊,“很难切啊!为什么不用炸药?” 葛七三人同时摇头。 鲁战生是爆破兵出生,他开口解释,“炸药拔门很轻松,只需要在四周安置六个小条炸药就行,可是……这帮小鬼子残忍的很,还真说不好门后有没有自毁装置,如果他们在封闭铁门时安置了诡雷,直接上炸药,太危险。” 葛七补充一句,“气割应该没事,毕竟当初他们用的就是焊条。” 他伸手在铁门中部画了小方框,“我们计划在这个位置,先切割一个小孔,看看门后的情况,再决定是否上炸药。” 卢灿回头看了眼潘云耕,等待他的回答。 潘云耕挠挠头,“昨天谢军他们又审问一遍,那些老货也不记得这里的布置了。” 那几个二战东瀛遗兵,依旧在他们手中,不过,四个多月的关押,已经死了两个。这两天为了这处密道藏宝,谢军他们又返回去重新提审了一遍——那几人不太老实,这处坑道就是按照他们吐露的信息找来的,可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全部说真话。 重新审讯后的结果证明,卢灿的猜测是对的。那边坍塌的坑道是兵洞,准备用来做士兵抗击盟军用的山洞,这边的地下坑道才是真正的仓库。 类似于这种疑冢的坑道还有好几处,包括最早找到的那处普洛格山谷的那座坑道。呵呵,当初如果花费精力打通,不仅一无所获,甚至还有可能会惊动伊巴市的这些人。 “一定要问出真话。那些人……你们看着处理。”原本,卢灿对那几位老头子,心头还有一丝恻隐之心,可经历这两天的人坑挖掘,他不认为,参与二战的哪一位士兵是无辜的。 “卢少,阿尔达汗少爷到了。”洞口方向传来阿木的声音。 早些天,卢灿就将他重新抽调到身边——自己已经拿到赤城山宝藏的密图,再盯着廉也藤工没任何意义。 “让他进来!” “靠!这里怎么这么臭?”不一会,阿尔达汗捂着鼻子进来,提溜个手电筒乱晃。 “行,看到你活蹦乱跳的就好!”卢灿哈哈一笑,在他肩膀上擂了一拳。阿尔达汗这次出货,算得上险象环生,还想听听他亲口说出来。 “这里有铁门封/锁,潘哥他们准备气割,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出去吧,别耽误干活。”等他用手电照照后,卢灿说道。 一走出洞口,陈晓那张笑嘻嘻的脸凑了过来,“卢少!” “回来就好好歇着。”卢灿拍拍他的肩膀,“这趟活结束,让潘哥给你一个月假期,你不是要结婚吗?到时候弄得热闹点。” 陈晓从智利回来后,便被卢灿安排,跟着阿尔达汗团队一起出货,这次跟着阿尔达汗一道回来的。 “谢谢卢少!嘻嘻,不辛苦,很刺激呢!”说道结婚,他挠挠头,笑着说道。 卢灿又和他身边的丹拓点点头,“这次多亏你了!” 丹拓没说话,咧嘴嘿嘿笑了两声。 这次南美金币数量太多,因此阿尔达汗团队分为六个销售点出货,伦敦、巴黎、威尼斯之外,又新增了纽约、维也纳和都柏林。 出事的是维也纳黑市。 阿尔达汗和卢灿都没想到,东欧的地下势力竟然如此猖狂。大前天,阿尔达汗维也纳第九区第二次出货,竟然遭遇当地黑帮势力“摩拉维亚”的摩托队伏击。 幸亏丹拓带领的穆斯林卫队战力强悍,阿尔达汗才逃脱当地黑帮和警察的双重追捕。 卢灿和阿尔达汗沿着山道漫步,丁一忠和阿木他们也没有跟过来。 这座山谷,卢家卫队还有阿尔达汗家的穆斯林武士,足足有近百人,想要攻到这里来,菲律宾政府短时间也没这能力。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M的,被匈牙利人坑了一把。”提到这事,阿尔达汗犹自咬牙切齿。 冷战时期,欧洲有两个国家很有意思。 其一是法国,身在北约,却同铁幕另一侧许多国家关系非常好,譬如苏/俄,两者在反美的许多意识形态上,高度统一。 另一个国家就是奥地利,因为地处东西欧分界点,维也纳被称之为东欧的大门。因为其中立政策,让维也纳成为东西欧交流的中心,许多跨铁幕贸易都在这里进行交易,这里的投资商、金融家高度聚集,经济非常活跃。再加上奥地利本身也是历史悠久的国家,所以,维也纳的古董黑市交易非常繁荣。 这次,阿尔达汗携带有一万两千枚各种金银币,来到维也纳艾格理跳蚤市场,准备出货给铁幕另一侧的匈牙利籍大富豪奇卡夫斯基。 阿尔达汗第一次携带有一千五百枚金银币,交易额为五百四十万美元,很顺畅完成,可是就在三天后的第二次交易结束时,遇到意外,遭遇黑帮伏击。 阿尔达汗自然要把怀疑对象放在奇卡夫斯基身上——他们抓获了一名摩托车手,此人供认是摩拉维亚的人,而这家黑帮总据点在布达佩斯! “弟兄们损失严重吗?” “伤了九个!” 提到队员,阿尔达汗捏捏拳头,“不过那帮人也不好受,被我们撂倒不下于二十个!” 这个数据其实卢灿知道,也正因为这次被奥地利警方定性为“黑帮斗殴”事件,阿尔达汗遭遇通缉。 “这样不成啊……” 卢灿搓搓眉心,这种黑市出货,早晚要出事,这次绝对算是一次警告。可是,数量如此巨大,不走黑市,靠拍卖会那零星销售……恐怕很长时间都要压在手中。 “要不?这种黑市销售,我们先停停?” “别!我已经找到解决方法!这件事你不用过问!” 阿尔达汗挥挥手,神色坚定的摇摇头。 ………… 抱歉,最近卡,忙! 正文 第487章 洞穴打开 阿尔达汗认为,这次在东欧丢掉的是面子,他需要找回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卢灿耸耸肩,随他。 这两年阿尔达汗没少给缅甸拉普小镇送钱,什么修建清真寺、建设孤老院的善事没少干,他也换得很多利益,譬如穆斯林长老会训练的黑武士和白武士,拿到五十名。 也不知这帮穆斯林怎么训练的,这些人尤其是以丹拓为代表的白武士,战力奇高,而且下手非常疯狂。 有这样的小队在身边,卢灿不认为他会吃亏,至于前几天所发生的事,那是他大意了。 想明白之后,卢灿没再劝他,“南美计划中断,是我的决定。” “对啊,你还没给我理由呢?当时可是我负责这件事的哦?”阿尔达汗站住脚步。 向他伸出两根手指,卢灿得意的笑道,“嘿嘿,你卢哥我天生财神降世,已经拿到赤城山宝藏地图。阿木他们还盯着干嘛?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你拿到了?” 嗯,卢灿点点头,把三老如何从那件九谷烧银彩梳妆盒发现的秘密说了一遍,听得阿尔达汗目瞪口呆。 “靠!这也行?廉也藤工花了那么多心思,结果被你跑一趟,狗/屎运,捡了大便宜!” “嗨!怎么说话呢?这叫财缘,懂吗?” 这句话阿尔达汗没反驳,愣愣了看了卢灿片刻,“如果不是认识你这些年,我真的怀疑遇到真财神了!这么巧合的事情,你也能碰上!” 还真是他的有感而发——认识卢灿之后,两人聚在一起挖取的宝藏,如果算上菲律宾这边的日军宝藏,已经超过五六起了。 自己能在欧洲混得风生水起,还不是靠着这位“天降横财”? 不过,阿尔达汗的由衷感慨也只持续两分钟,“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前往赤城山?” 卢灿摇摇头,指指身后,“菲律宾这边够我们忙活两年,不着急去东瀛。” “另外,我俩并不缺钱,我建议,这批黄金取出来之后,还是囤积为好。” “为什么?” “现在,世界金价维持在一盎司485美元的高位,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你说……金价要跌?那更应该抢在高位时出货啊?” 卢灿的笑容忽然有些莫测高深,“我想用这批黄金,拿下几家银行……” ……………… 十二月六日,周五,香江证监局以及银监局的调查小组,正式入驻大来财务香江分公司,清查账目。他们不得不认真对待——昨天,香江《信报》刊登了一篇新闻咨询,目标直指大来财务。文章清晰明了的刊载有大来财务从去年八月份开始,他们的投资损失数据。 从去年九月份两伊战争开始,一直到今年六月份,大来财务在石油期货市场损失两个多亿美元;在化工产品以及谷类期货投资中,损失超过一亿五千万美元。 试问,这样的公司,他们的信用额度,真的不值得监管部门查证吗? 这篇报道一出,香江哗然。 一百名客户,涌到大来财务,要求解释。 可是,等调查小组及客户抵达时,大来财务的董事长毛凯志,已经在头天乘坐班机,离开香江,公司总经理鹏俊升同机离开。 全公司只剩下一帮茫然的操盘手及行政人员。 封存该公司财务账目时,调查组成员发现,从时间及账本排序上推断,至少有九本账目已经被抽离或焚毁。 大来财务,真的有问题,而且问题非常严重! 同时被清查的还有香江利生信贷公司、德裕投资、凯瑞盛财务、九龙日旺期货公司等,一共九家有“诈骗”嫌疑的公司。 这是香江开埠以来最大的财务清查案件,一时间,众多投资者慌了! 期货投资与股票息息相关,这波恐慌,很快体现在股市上。十二月七日周一,股市一开盘,便开始下挫,恒生指数从1172点,两个小时内,跌落五十六点,收盘时,全天下挫109点。让原本就陷入低谷的香江股市,再遭重创。 这波股市下挫潮中,佳宁置业受到一定影响,股票从15.7港元,下挫到14.4元,但相比其他上市公司,并不算严重。 可是,谁也没想到,十二月八日周二,新加坡的《海峡时报》,捅出了一篇深度分析“佳宁奇迹”的评论文章——《经济帝国还是空中楼阁?》 这篇报道披露,马来西亚裕民银行和“财神李松青”,联手炮制所谓的“佳宁奇迹”,双方通过宽松的借贷关系,收购“汉达公司”,改组成“佳宁置业”,为了托佳宁置业的股价,投资了一亿七千万美元托股,并隐瞒“金门大厦”交易细节。 这篇报道一出,香江股民并不相信,可是,有人着急了! 郭胜利如坐针毡!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是真的!只是,他万没想到,该死的《海峡时报》竟然在自己投资佳宁置业扩股之际,捅出这样一篇报道。 “吉马,帮我联系卡丁斯,哪个卡丁斯?《海峡时报》那个老家伙!就说我晚上请他聚餐!”郭胜利打电话的声音,如同咆哮。 对象是他的私人财经顾问吉马.安科斯,一位英籍马来西亚人,这次佳宁置业的扩股,就是吉马的牵线,一次酒席上,遇到亚伯拉罕.贾法,由后者介绍认识李松青。 “嗨,郭,我不认为这件事会对佳宁的李,有什么打击。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是佳宁的李和钟(钟正文)所关心的……” “如果你不放心,我给香江那边联系,让他们找几家媒体驳斥回去就行……当然,如果你认为联络卡丁斯,我可以照办。” 吉马在尽力安慰郭胜利,作为他的私人财经顾问,自然很清楚这次郭胜利承诺的年终分红,如果泡汤的话,意味着什么——虽然不至被拉下管理位置,但绝对会影响到他在大华银行的权威。如果再算上正在发酵的多米尼加事件,郭胜利的压力可想而知。 安慰还是有作用的,郭胜利的语气平和很多,“我们……需要做最坏打算。” “你不是说那个小家伙最近很安稳,又去菲律宾了吗?” “正因为他的漫不经心,我才有些担心。这……前后差别太大,不合常理。” 电话那边停顿了片刻,“我建议,等他回新加坡,你找他好好聊一次,风平浪静的度过这次风波……” 两人此时都丝毫没怀疑到卢灿的身上,无它,太年轻。谁也想不到,那张年轻的面孔下,藏着一只妖孽。 ………… “如果有人说你是妖孽,我一定不否认。” 桌子上摆放着一沓拍摄的照片,全是森森白骨,是那个人坑被挖掘出来的现场照片。阿尔达汗这才知道,这座坑道,竟然掩藏在六百多具白骨后面。即便这样,还是被卢灿阴差阳错下发现,这……无法解释。 “这算是恭维?还是表扬?”卢灿耸耸肩,将桌上这叠照片收拢起来,心底替这些冤死者叹息一声。 “妖孽,我们去看看坑道吧。”阿尔达汗翻翻白眼,站起身来,“阿忠过来了,估计是可以进洞了。” 坑道昨天晚上终于打通,通了一夜的风,他早就等不及了。 之所以在铁门前逗留两天,因为小鬼子的设计实在太恶毒——铁门后面,被安置了带有骷髅的木箱,那玩意极有可能是毒气弹。 卢灿心悸不已,幸亏皮振军几人经验足,从气割出的瞭望小孔中看得透彻,如果使用炸药拔门,估计自己一帮人要在这坑道前吃个大亏。 坑道口前面的空地上,摆放着十多个木箱子,上面用白色涂料绘制的骷髅异常扎眼,潘云耕已经带人将这些碍眼的东西挪出来了,看来入口通道已经清理干净了。 谢军正在用匕首,撬动其中一只木箱盖。 “小心点!”卢灿路过时,忍不住叮嘱道。 “欸,没事,这活以前常干。我看看究竟是红色剂还是黄色剂。”谢军停下手来,抬头笑笑。这就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放在新人头上,躲都来不及呢。 “哦?这还有讲究?”阿尔达汗来了兴趣,不走了。 “区别大着呢。” 谢军和另一位卫队成员,砰砰几下将木箱撬开,里面露出一只茶色线标识的锥形炮弹。 “嘶,小鬼子真毒!” 可谢军和他的战友嘶了口气,这下,卢灿也来了兴趣,“这是什么型号的?” “茶壹号!” 见卢灿和阿尔达汗都不解,谢军赶紧接着解释,“二战时,日军使用的标准毒气弹有八个型号,糜烂性毒剂芥子气、路易氏气;窒息性毒剂光气;喷嚏性毒剂二苯氰胂;催泪性毒剂苯氯乙酮……” 他指了指眼前这东西,“这是最毒的一种,短时间窒息死亡的中毒性毒剂氢氰酸,最快死亡时间只需要三分钟。它带有杏仁味,因此我们中国人又叫它‘杏仁气’,在日军编制里,正式名称为‘茶壹号’。” 阿尔达汗眼睛盯在上面一动不动,卢灿瞟见,心中一凛。 这家伙,莫不是想要用这些东西报复那个东欧摩拉维亚黑帮?靠!这可不成! 连忙挥挥手,说道,“谢军,这些毒气弹你看好了,等我们离开时,就在这座山洞里,全给销毁了,万万不能流毒。” 听到卢灿的话,阿尔达汗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对卢灿笑笑。 “谢谢啊!”两人朝坑道内走去,阿尔达汗忽然说道。 每个人都有瞬间的心魔,或者短时间的心智迷失。这次去东欧,阿尔达汗带领的卫队有六人受伤,虽然他口气上不在乎,可心底还是很抑郁。 “呵呵,我不阻止你自己也会明白过来的,我们是求财不求气。那个东欧佬,揍他一次我支持,但没必要把自己丢进去,要人的话,回头我给你安排几个。” “行!这次回欧洲,看我怎么收拾那混蛋!” 坑道内已经牵进去电线,无需手电,两人在丁一忠的带领下,往里面走了足有二十米,才抵达一个六七十平米的洞穴。 洞穴内,堆放着几十个木质长条板箱,潘云耕、葛七几人正在用撬棍对付其中一只。 眉头皱了皱,不对!这些木条板箱盛放的应该是枪支。 说好的黄金呢? 正文 第488章 东瀛兵工 不应该啊? 当年日军花费如此精力掩藏这座秘库,怎么就堆放一些枪支弹药? 似乎猜到卢灿所想,潘云耕挪开一只大木箱,拳头在墙壁上敲敲,声音有些空。 嗯?木箱后面,还有一座铁门? “这些小鬼子,心太狠。”潘云耕拍拍手,心有余悸的摇摇头。 “怎么?有意外?”卢灿摸摸这道嵌在石壁中的铁门,屈指敲敲,恐怕有十公分厚,与虎园博物馆仓库的加强钢板厚度差不多。 “隧道口埋毒气弹防爆不说,”潘云耕指指周围的这些木箱,“从隧道口铁门,到这间密室之间,还有一根火线相连,一旦那边爆炸,这边的枪支弹药库也会随之爆炸。” 靠,卢灿惊出一身冷汗! 这种军方掩埋的宝藏……让人无语啊,如果不是卫队中同样有一批精英军人,那……危险系数太高。 如果是一般的盗宝贼,在隧道口使用炸药爆破,毒气弹直接将进入隧道之人全部麻痹,然后这里巨量的炮弹、炸药爆炸,估计整座山体都要塌下来,彻底将秘库掩埋到山腹之中! “那……拆除了?”阿尔达汗同样抹抹额头,他也被吓到了。 这可不是智利克鲁索岛的宝藏,只要挖开洞穴就成,这里太TN的危险了。 “都拆除了。”潘云耕指指鲁战生、葛七他们,又说道,“阿忠,丹拓,带两位少爷去外面歇会,我们几人正在检查有没有诡雷。” “行!你们一定要小心点。” 合着自己两人进来的还是早了点?在事关自身安全上,卢灿一向从善如流,两人很快又退出隧道。 两人在另一侧帐篷下坐了片刻,又有两名队员,推着一辆平板车进入隧道。 运出来的是一只打开盖的木箱子,里面是被牛皮纸包裹的一捆枪支。 卢灿褪去一支枪的牛皮纸外罩,弄得满手都是黄油,“哟,好东西啊,九九式步枪。” 二战时,日军在大陆使用的更多的是三八式步枪,也就是常说的“三八大盖”。三八式步枪的优点是弹头飞行稳定,后坐冲量小,射击精度高,但全枪太长,子弹为6.5mm,威力不足,容易穿而不杀。 三八大盖对中国士兵时威力足够(东方人瘦弱者居多),但用来对付俄佬和欧美大兵时,这种枪支的不足,就体现的淋漓尽致——对方的身材健壮,非重点部位挨一枪竟然不损伤多少战斗力。 因此,1920年(大正9年)7月,东瀛陆军技术本部鉴于三八式6.5mm步枪威力不足的缺点,提出了7.7mm口径步/机枪弹、步枪与机枪的研制计划。 这款枪的研制,也算是难产,足足花费近二十年时间。 1939年(昭和14年,神武纪元2599年),该枪按神武纪元的最后两位数字命名为九九式。1940年7月,该枪被定为制式枪,取代三八式,用于东南亚乃至太平洋地区的侵略战争。呃,对了,在中国也有部署,主要部署给防备俄军的关东军。 九九式步枪后来形成枪族,九九式短步枪、九九式狙击步枪、九九式马枪、二式步枪等等都是依照它改进而来。 时至今日,九九式步枪初期型及配装单脚架的中期型都已成为收藏珍品。 卢灿手中这支,就是带有单脚架的中期型,日文“九九式”标于枪膛上方,序列号“D01514”和兵工厂标志标于枪机框左侧,节套上刻有代表天皇的菊/花徽记。 这是名古屋兵工厂出品的精品九九式步枪。 跟着车子出来的还有潘云耕,搓搓手,未语先嘿嘿两声。 “怎么?这批武器你们想留下?”都是一家人,见他的窘态卢灿就明白八分,将手中的枪抛给他。 “不是全部留下……里面还有几支九九式狙击步枪,听鲁战生他们说性能不错,想留下备用。”潘云耕连忙解释。 九九狙击步是有九九步加装倍镜而成,枪管加厚,有效射界为六百米到一千五百米, 阿尔达汗不解,“现在的枪支,还比不上几十年前的?” “这你还真不懂了。”卢灿指了指这箱子枪支,“单论枪支,显然,二战时的东西要远远落后于最新型的,但狙击步不在此列。” “狙击步枪的发展,无非更加追求精度也就是瞄准镜的倍数,还有就是射程,呃,这与枪管的长度比有直接关系。事实上这两点,在二战后期已经非常成熟,因此,当代狙击枪和二战狙击枪,本质上差别并不大。” 阿尔达汗撇撇嘴,“你还懂这个?” 名古屋兵工厂出产的枪支,在东瀛几大兵工厂中一直名列前茅。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他们生产的九九式步枪,扣动扳机的力度只需要是29牛顿,而当时东瀛最大的兵工厂——小仓兵工厂生产的则需要34牛顿,当时美国生产的斯普林菲尔德M1903步枪,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春田式步枪”,需要35牛顿。 名古屋兵工厂的狙击枪尤其不错,卢家卫队的几人识货的很,留下就留下吧。 掩藏在密室中的步枪并不多,一共二十四箱,两百四十杆,都是名古屋出产的九九式。 一箱长箱子,盛放的是十杆九九狙击步,也就是潘云耕他们想要留下的。旁边是一箱子瞄准器,八倍的。 这是好东西。 鲁战生又送出一平板车,两只小箱子。 “这玩意好丑!你也知道来历?”阿尔达汗拿起一把手枪,朝卢灿颠了颠。 卢灿放下手中的狙击步,呃,南部九四式手枪,难看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货。 他笑道,“这东西我还真认识,王八盒子的孪生兄弟——南部九四式手枪,主要供给非战斗人员的防卫武器。” 和王八盒子一样,南部九四式手枪的设计者也是南部麒次郎。 王八盒子外形尺寸过大,重量也偏重,最为关键的是丑,二三十年代,东瀛人在国际上声望倍增,那些士官谁都不愿意佩戴这种丑到极致的王八盒子,因此,南部九四式手枪应运而生,因是东瀛神武纪元2594年定型,因此叫南部九四手枪。 这种九四式手枪结构要紧凑一些,但与它的同胞一样,依旧丑的难以形容,尤其是二战后期,因为资源的匮乏,做工极其简陋,丑上加丑。 因此,这种手枪被下发到非战斗人员手中,而名古屋兵工厂在此后受命,研制出稲垣式将佐手枪和杉浦式将佐手枪,才解决了礼仪配枪问题。 南部九四虽然丑,但因为工艺简单,产量可不小,有资料显示,从1934年到1945年,南部铳制造所一共出产七万只,如果加上其他兵工厂的仿制,上十万轻轻松松。 “这种手枪和子弹,给我留着……”阿尔达汗示意鲁战生将这两箱手枪单放。 “你该不是……?”卢灿盯着他问道。 “别瞎想,我有理智的很。”阿尔达汗知道他担心什么,打断他的话。 心底有谱就行,卢灿点点头。 接下来送出来的全是炮弹,子弹,一共七十多箱。 靠,这么多?东瀛鬼子真狠,这东西真的爆炸,估计这座小山都要被掀翻。 接下来,又送出来六箱刺刀,一水的黄油牛皮纸包装,卢灿拿出一把,用布擦干净,冷光乍现,凉飕飕的。 这东西不错,既可以做单兵短刃用,又可以装在九九式步枪前端做长兵刃使用。 这把刺刀在刀镡的位置,刻有中间有字母“M”的箭,这是松下电器生产的单兵刺刀。没错,这个松下电器,就是今天全世界最大的电器生产和经销商之一的松下。 松下公司对战时军需生产的态度是积极主动甚至是倾尽全力的,对侵略战争的“贡献”也十分突出,但战后这一点并未受到追究。 认识二战东瀛刺刀生产厂家的标志,对于收藏兵器爱好者有一定帮助。 东瀛二战刺刀,质量最好的当属小仓兵工厂和名古屋兵工厂。 小仓兵工厂是东瀛二战最大的军工生产厂,成立于文久2年(1861)二月,最早名称是关口制作所,主要职能是生产火炮,1870年起改名为东京炮兵工厂,1923年起改称东京陆军兵工厂,1935年,该厂迁至小仓并改称小仓兵工厂。名称历经变迁,但厂标一直没变,一个圆圈外围绕三个半圆,表示从上方俯视时的四枚叠放在一起的球形炮弹。 因为铸炮对特种钢材要求很高,因此,他们生产的刺刀,材质非常好,堪称东瀛刺刀藏品的首选。 名古屋兵工厂的设立起源于东瀛海军与陆军的争锋,当时东瀛海军部很强势,他们要求小仓兵工厂主要制造海军需要的大炮,因此,对陆军装备提供总是不能按质按量的完成,于是,1923年,陆军部另起炉灶,在名古屋成立陆军装备制造厂,也就是名古屋兵工厂。 因为名古屋兵工厂肩负与海军部竞争的使命,所以,他们的技术储备非常雄厚,无论是单兵装备还是武器制造,从建厂之初,就是一流水准。 它的厂徽为大圆中包含上大下小的两个外切圆,生产的刺刀,不弱于小仓兵工厂。 比他们两家稍微次一等的则是松下电器军工生产以及丰田自动织机株式会社。 松下的标志为中间有字母“M”(松下的缩写)的箭。 丰田的标识为四条相互交叉成菱形的线条,代表织布时交叉的经纬线,中间为自动的“自”字。 该厂除生产30年式刺刀外,还生产过“二式短剑”,实际上就是缩短的30年式刺刀,配用于1942年(神武纪2602年)定型生产的二式伞兵步枪。 顺便多句嘴——该企业在战后仍然存在并继续发展,目前是我国纺织业所用自动喷气织机的最大供应商。 因为技术储备雄厚等原因,这两家所生产的刺刀,品质优良,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属于一等下,二等上的级别。 除了这两家之外,属于二等的还有:金城凿岩机制造公司,标识为五角星内有一“K”字,五角星为东瀛陆军的象征,“K”应为神奈川县(Kanashiyo)的缩写;理研钢材公司。标识为一个菱形中间有两条平行的竖线。 二等下,三等上的生产厂家就有很多,譬如奉天兵工厂,额,也就是张作霖建设的兵工厂,他们厂标为被三等分的同心圆环;还有位于高雄的光精机制作株式会社,厂标形状像沙漏,其实是光学透镜的简笔画,该厂的主要产品是军用光学精密机械;还有位于朝鲜半岛的仁川兵工厂,标识为五角星内有一类似树叶状的图案。 遇到这些标识的二战刺刀,都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卢灿正在给阿尔达汗介绍各家厂标及刺刀的优缺点时,潘云耕抑制不住的笑意,匆匆跑出坑道,“卢少,铁门打开,您两位快进去看看。” ………… 很抱歉:最近找不到感觉,再加上弟弟元旦结婚,要回老家一趟,一天一更可能要持续要元月七日。 特此说明。 正文 第489章 黄金洞窟 石壁上的铁门,已经被切割出一个长条方孔,谢军、鲁战生和葛七带着猪脸面具钻进去,两人对付拦铁门舵——一种类似于方向盘闭门机关,谢军则提着高光手电,在仔细检查是否有诡雷。 几支手电从长条方孔照射进去,洞内空间要比外部空间大很多,回字形结构,中间是巨大的石柱——这种结构是最为稳固的洞穴结构。 围绕着石柱,摆放着一只只大箱子,沿着石壁,摆放的箱子更多。箱子之间的缝隙中,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麻袋。 其中一口已经被打开,露出各种金银饰品,难怪潘云耕笑得如此开心。 谢军很快来到门口,对着外间的人打了个OK的手势。 没有机关?这就好! 铁门舵有些锈蚀,葛七往上面倒了半瓶润滑油,才用扳手缓慢的撬动,折/腾了二十分钟,这扇铁门吱吱呀呀的轰然打开。 鼓风机的皮管对着洞内一顿狂灌,里面终于不再憋闷,几人摘下口罩或猪脸面罩。 木箱很粗糙,碗口粗的松木劈开,然后拼在一起,外部再用骑马钉将几根横木钉死,一米多高的正方形,这家伙,容积不小于一立方米。 估计是东瀛战败在即,时间来不及,才用这么粗糙的办法,盛装物品。 这种大箱子一共有三个,围绕在石柱的三面。其他的箱子同样是松木钉起来的,要比这三个小一点。 卢灿摇了摇木箱,洞穴密封不错,松木又耐潮耐腐蚀,箱子还很结实。 “葛哥,撬开!”卢灿瞧见葛七手中刚好有把扳手,便指了指这个大家伙说道。 葛七带着丁一忠,还有谢军三人开始撬箱盖上的骑马钉。潘云耕带着另外两人,开始检视其他箱子。 卢灿伸手在旁边那只场口的麻袋中捞一把,“哗啦啦”一阵脆响。 “这是什么银元?看着像英国货币呢,但为什么有中文和马来文?”阿尔达汗也捞了两枚。这家伙做了两年的钱币黑市生意,多少还懂一点。 这枚银元正面中央是一持戟、盾的不列颠女神,在女神像上端,左右有英文币值“ONE DOLLAR”(一元),下有纪年1910,远处是风帆战舰,四周为回纹;背面中央为寿字纹,上下为中文“壹圆”,左右为马来文“壹圆”。 这就是后世钱币收藏中非常受欢迎的“站洋”——英国贸易银元 “说起来这还真是英国银元,但并没有在英国发行。” “哦?说说,难道它只在亚洲发行?” 还真被他蒙对了,这就是英国发行的只在亚洲流通的银元。 十九世纪末,英国完成工业革命,庞大的生产力化为商品,全球贸易带来巨大利润,也因此开始通货膨/胀,作为当时主流通货币的白银开始紧缺,于是,1894年,英国开始限制本国银元外流。 但是,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及亚洲许多殖民/国家,却需要英国银元来支持贸易,因此,英国政府开始在孟买和加尔各答两地设立东印度铸币厂,以当地的银矿来铸造“贸易银元”。 也就是两人手中的“站洋”! 因何会有站洋这么奇怪的名称?就是因为上面有一尊女神右手持戟左手扶盾。 这种银元融合了中华元素、东南亚元素,又因为铸造精美,含银量较高,因此在东南亚、中国非常受欢迎,很快成为继墨西哥鹰洋之后第二大币种。 据不完全统计,英国用这种殖民地的贸易货币,在1895年到1930年间,兑换走中国白银七千四百万两之多,导致清末民初中国银两巨大亏空。 好吧,不提这沉重的历史。 如果单论品质,站洋确实不错。不过,这东西……不值钱,即便是三十年后,一枚收藏级站洋(九品以上)的市场价也不过三百元左右——历史上,它曾经充当十二年的香江法定货币,发行量很大。 卢灿手中,除了站洋,还有一枚坐洋,也就是法国发行的贸易货币。主要发行地点在安南,也就是今天的越南,因此又叫“安南银元”。 银币正面的主图为手执束棒的自由女神坐像,这也是“坐洋”得名的原因。 坐像的两侧铸法文文字是:法兰西/共和国。女神座下方有小字法文巴尔(自由女神像雕塑的创作者),以及该币发行的年份1891。 银币背面的主图案为一花环,周圈为说明文字,花环上方铸法文为:法兰西印度支/那,银币花环中间的横向文字为银币的面额:皮阿斯特的贸易银。银币花环下方文字为:含银千分之九百,重量27.12克。 整块银币背面文字的中文意译为:法兰西(所属的)印度支/那(银币)。壹贸易银元重27.12克,含纯银千分之九百。正下方中间位置的双火炬中的小字“A”则可视为版别。 这一枚坐洋不错,属于“加重版”。 所谓加重版,是指1885年到1895年,这一期间发行的坐洋,重量要比之后发行的坐洋“普通版”,重0.12克。 加重版坐洋一直是收藏圈中的热门。 看来,东瀛人搜罗来的银币,并没有分类。 将这两枚扔进袋子,重新捞了一把,果然,这次手中就有美国贸易银元,也就是收藏界称之为“一枝花”或者“拿花”银元——因正面为女神坐像手拿一枝花而得名。 正准备细看呢,旁边突然变得极其安静,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异常清晰。 嗯?卢灿目光偏了偏,立即呆住了。 草! 箱盖已经被葛七他们打开,一立方米的大箱子中,竟然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块块黄金!在矿帽灯和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将几人的身影全部笼罩。 黄金的密度是黄金的密度为:19.32克每立方厘米,这只箱子应该是一立方米的容积,一立方米黄金是19.32吨,即便算上空隙,这一箱子最少也有十吨! 大家并非没见过黄货,无论是缅甸还是克鲁索岛,乃至内陆,都有非比寻常的黄金秘藏,可是如此规整的成块金砖,垒在一起,视觉冲击力太强,晃花人眼。 这东西,太TM的诱人了! 卢灿的反应很快,眼光从室内几人的脸上扫过,一个个呼吸粗重,眼珠突出,目晕神眩,有痴迷的、有贪婪的、有羡慕的、有惊叹的…… 黄金迷心智,这话一点也不假。 他连忙将手中那把银元,朝这箱子金砖上一扔。 “叮铃铃……”一阵脆响,顿时将这些人惊醒。 “又不是没见过?这些黄金,大家都有份!”再度拍拍手掌,卢灿放声说道。 “喜欢金砖,可以去潘哥那里报名,这次的奖励,直接给足金,留作传家宝也不错。具体数量,按照惯例走。喜欢美元的,这次大家又能分到不少!” 他的音量逐渐变高,扫视大家,笑了两声之后,继续说道,“这两趟下来,你们TN的个顶个的都算是富翁了,以后还愿意跟我干吗?” 阿尔达汗有些汗颜,刚才他也被迷花眼了,不过他的反应很快,立即明白卢灿在收拢人心,马上大声反驳过去,“不会的!我相信大家,能共富贵!我们的队员都是一诺千金的男人!” 他又扭头对其他几人挥挥手,“好日子还在后头,大家别忘了,菲律宾这种坑道还有好几个呢!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赶紧统计,然后分赃!” 卢灿和阿尔达汗的话说得都很粗豪,不像平时那样,话音刚落,顿时响起一阵表决心的话语“就跟卢少干!”“卢少您就放心吧!”“不就是一点黄货吗?我们见过不少了!” 每次寻宝,都是对人性的一大考验,可贵的是,自己手下这帮人,自制力都还不错! “干活!验箱!登记!”潘云耕大吼一声,提着一杆撬棍,对了另外一只小木箱砸去。 木箱中的金砖,大小统一,近乎长方体,单块厚度为二点五公分,长度为二十五公分,宽度为十二点五公分。 看起来并不大,比一块普通的砖头小得多,阿尔达汗伸手想要拿起一块,金砖坠着手臂往下一沉! 差点砸脚了,他连忙双手抱住,“靠!这么沉?” 这个白痴,黄金摆弄这么多了,还干这傻事?忘了克鲁索岛差点被金币压死的情形了? 别看这金砖小,可是每块足有十五公斤。 金砖正面,最上层的标志为一朵盛开的菊/花,这是天皇徽章。这个标志别有用意——这是东南亚国家进献给天皇的“贡金”,想籍此将侵略,美化为共荣。 在菊/花标下面,錾刻着类似于枪械准星的东瀛央行标志——这个标志显示,东瀛人搜刮东南亚金银的行为,是获得政府批准的、大规模的、有预谋的,并非私人行为。 枪械准星标志下面,则是一排日文“核准制九九金15000克,正负四克”。 最下一层三菱的标志以及“三菱模铸”四个字——金砖的模铸,是由三菱矿业承办的。 “卢少,一共两大箱金砖,六箱金佛、金器、金币、金饰品;银砖为一大箱,九小箱,银器有十一箱;另外,麻袋中,全是银元。” “统计完毕,一共只有这些。”听他的语气,似乎还颇为遗憾。 卢灿笑眯眯看了他两眼,“不急,当年东瀛鬼子埋在菲律宾的大家伙,还在后头呢。” 正文 第490章 品书论道 案头摆放着一沓文件,是柯家的资料。 柯家在新加坡,名头并不响亮,可是,厚厚的资料看完,卢灿却眉头微锁——这一家族隐藏的太深, 柯守智不用多说,担纲华侨银行总经理一职十九年。他的弟弟柯守拙同样不简单,柔佛(马来西亚的一个州)华社商贸的执行理事长,呃,这位柯守拙就是马来西亚著名学者柯嘉逊的祖父。 柯守智有一子一女,女儿嫁给李光要,儿子柯林琛曾任新加坡贸易发展局的副局长,后出任新马商贸联络专项理事会的常务理事长,这可是重要职务——新加坡严重依赖马来的水源、电力、交通、投资等等,新马贸易是新加坡发展的重要支柱。 卢灿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柯家不太好切入,柯林琛位高权重,与卢家产业,基本无交集,而柯林琛的一子一女,都在国外留学或工作。 算了,还是先和邱家联系吧。 马银不是要黄金吗?先用这件交易,将邱家拴住,再考虑后面问题。 ………………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书案的雪白大宣上,行草写就的刘禹锡《秋词》,墨色未干,字迹不衫不履,颇为洒脱,别有意境。 卢灿轻轻鼓掌,“真没想到,邱老的字已进入大家之列!” 已经年近七十的邱徳扒,放下手中的狼毫,看着眼前这张手迹,摸摸前额,表情很是自得,显然,他对自己这幅字还是颇为满意的。 “论鉴赏,你才是真正的大家。说说,你对这幅字的评价?” 听到卢灿的夸奖,他嘿嘿笑着,颇有深意的看了卢灿一眼,末了又搓搓手,“可别用那种敷衍的态度。年轻人嘛,要有一说一。” 眼前这位年轻人远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从今年八月份开始插手大华银行经营事务,自动柜员机已经逐渐显现惊人的效益,从十二月份开始,已经有不少新加坡市民为了体现这种“新奇”,前往大华银行开户。总部的四台机器,经常会有排队现象——这甚至引发马来西亚银行董事会的瞩目,邱万殿已经决定从元旦开始引入这种机器。 而威萨系统同样威力不俗,大华银行北美分点不足,取款不易的短板,也有了逐渐弥补的趋势。 这两条经营举措,看起来是在郭胜利主管时落实的,可是,董事会所有股东都知道,正是眼前这位年轻人带来的改变。 相较他的成功,郭胜利就显得有些窘迫——肯定无法实现自己的“元旦分红”诺言。 大华银行深陷多米尼加财务危机,同时又被港股暴跌拖累,佳宁股票在几家媒体发力质疑声中,开始雪崩——郭胜利想要靠其实现诺言,太难! 成功与失败的鲜明对比,让更多的股东,在支持的偏向上产生怀疑。 很多人不认为郭胜利的窘境与卢灿有关,因为整个十二月,这位年轻人似乎都在忙“私事”,可邱徳扒狐狸成精,这件事,恐怕还真的与眼前年轻人有直接关系。 在他真的给马银送来一吨实物黄金之后,邱徳扒决定亲自出面,见见这位。 这位年轻人拱拱手,笑容有丝丝腼腆,“邱老抬爱,那……我就说说?” 书房中,不仅有邱徳扒,还有邱万殿、邱千健兄弟俩人。 邱万殿面色严肃,可邱千健仍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靠在书案侧面,笑着拍拍手,“老爷子,您……这是要掌声?” 邱徳扒对自己的二儿子瞪了一眼,没等他说话,卢灿笑着说道,“鉴定师的原则就是务实,好就是好,不好的不能瞎说。” 他的手指,沿着竖形字迹开始勾画,开始品评邱徳扒的这幅字。 “鉴定一幅字是否好,好在哪里?主要从三个方面着手:其一是字体结构;其二是整体字形;其三为笔力。” “这首诗为刘禹锡的《秋词二首》中的一首,非常符合邱老老当益壮的事业心态,因此,这幅字写出来后,非常有感觉。” 邱徳扒频频点头。 “首先说字体结构,很多人认为行草的更看重字形不注重字体结构,这个观点有失偏颇。字体结构是一切书法的基础,不分真楷行草。” 卢灿的手指落在第二个字“古”上,“自以横落笔,因行草特有的连续写法,因此,自字末笔与古字起笔有牵连,但这种牵连不易过盛。邱老这过度非常恰当,将断未断,让古字又形成单独的字体机构。” “深得字体结构中的变幻灵动、缩放有效、欹正相生的特点。” 邱徳扒的这两个字属于起笔字,自字很肥硕,古字相对较小,被卢灿这么一解释,还真有点缩放有致的味道。 卢灿的手指继续下移,然后在第一排字迹旁边手指划拉一道,“整排字迹,随意布势,不衫不履、方圆兼备、一笔而下,如信马由缰,这就是字形之美。” “邱老应该学习的是文衡山的圆草吧?” 文衡山即文征明,世人都知道文征明的楷书厉害,其实他的行书、隶书同样很牛。他的行书,如“八面观音,色相具足”,同时锋芒内敛,以圆势为勾连,显示出深厚的练达艺术表现技巧和功底,代表作品为书写于嘉靖三十五年的《赤壁赋》。 这番话有拍马屁的嫌疑,邱徳扒的书法距离文征明还很有一段距离,但两者确实有些共通之处,不着痕迹,听得邱徳扒老怀大慰,摸着下巴,面色得意。 “再说说笔力。” “单就这幅字,可谓是行云流水,纵横挥洒,一气呵成。” “字与字之间,洞达跳宕、刚柔相济。落笔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垂露收笔处戛然而止,似快刀斫削,悬针收笔处有正有侧,或曲或直;提按分明,牵丝劲挺;亦浓亦纤,无乖无戾,亦中亦侧,不燥不润,深得圆草书个中三味。” “因此,我说邱老这幅字,已经迈入大家之列,并非虚言。” 说完后,卢灿笑着收回比划的手掌。这番话不算违心——邱徳扒虽然还不能列入大家,但这幅字乃是心有所的,确实写得很好,算得上大家之作。 他的这番话专业的很,邱千健和邱万殿兄弟听得都有些懵,老头子的字,真有这么好? “过奖了!过奖了!”自己的字被夸奖,老头子笑得沟壑满满,扬扬手臂,示意卢灿到会客区就坐。 “嗨,老爷子,这幅字送给我了!” 邱万殿往前走了一步,开口说道,没想到邱千健更快,顺手将这幅干透的字幅卷起来,“别!大哥还是让让吧,我家阿忆书法启蒙就用它了!” 呃,这理由很强大,邱万殿只有一个女儿,而邱千健有一个九岁的男孩,名叫邱忆,属邱家长孙,聪明伶俐,非常得邱徳扒的喜爱。 “谁家书法启蒙用行草?”邱徳扒看了看两个儿子,嘴中虽然嗔怪了一句,可还是笑着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空画筒,递给邱千健。 卢灿转身,装作没看见邱家两子的“另类”争宠。 ……………… “来来来!阿灿,喝茶!” 四人围坐在花梨木茶桌旁,邱万殿亲自执壶斟茶。 茶是极品斯里兰卡乌巴红茶,适合蒸煮饮用,因为味道有些涩,需要搭配牛奶或者柠檬汁调饮。邱万殿是个中高手,添加的柠檬汁,透出如薄荷、铃兰的芳香,滋味醇厚,虽较苦涩,但回味甘甜。 都是金融行业精英,话题自然离不开正在发酵的香江金融危机。 “香江乃至东南亚经济发展良好,只要经济基础不坏,就不会催生广泛性的金融危机。所以我认为,这轮危机不过是个别现象,应该不会引发金融雪崩。可惜了……佳宁的股票……” 显然,邱万殿并没有看到这轮即将大爆发的金融危机的危害性。 卢灿呵呵笑了两声,并不准备驳斥他。对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金融危机的爆发往往由经济发展决定的,最近五年,东南亚各国经济增速明显提速,失业率创新低,可谓形势一片大好,怎么看都没有大规模金融危机的爆发环境。 但,凡是都有例外。这波金融危机,就是典型。 它是外部环境引发的,并且造成席卷东南亚金融业的一次巨浪。 邱徳扒摸摸前额,对于长子的观点,他是认同的,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对面而坐的年轻人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容时,愣了愣。 难道他……不认同这种看法?邱徳扒眉头蹙了蹙,脑海中忽然想起沈弼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果有第三代金融佼佼者,他最看好的就是对面这年轻人。 “阿灿是不是有不同意见?”老头子放下手臂,衬在木桌上,饶有兴致的问道。 一句话让邱万殿和邱千健的目光,都落在卢灿的脸上。 “哦……我基本认同邱伯的意见。”卢灿挪挪桌上的茶杯,但这话明显意犹未尽。 “基本同意?那就是还有不同意见啰?”邱千健抓住他话语中的漏点,追问一句。 邱徳扒拉拢人心的手段多的是,笑呵呵说道,“是啊,畅所欲言,这没外人……都是一家人。” “这样啊……”卢灿眯眯眼,他今天来这,就想着要拉拢邱家,因此也不打算隐瞒什么,“我同意邱伯的观点,东南亚经济发展形式很好,这场金融风暴会恢复很快……” “但是……这场金融风暴的破坏力,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强!甚至能称得上二战后东南亚金融秩序的第一次洗牌!” 邱家父子三人一愣! 洗牌! 那是推倒重来!这次金融风暴,破坏力有这么强? ………… 我回来了!对不起! 正文 第491章 邱家安排 大家都是金融界的老手,不带这么唬人的吧? 邱万殿立即要开口反驳,邱徳扒伸出手掌按住他的手臂,眼睛微眯,笑呵呵说道:“卢少既然这么说,想必有把握。我……父子三人愚钝,还望解惑!” 卢灿手指搓着玻璃杯壁,似笑非笑的盯着邱徳扒。 如果说邱万殿和邱千健两人察觉不出来,卢灿还能相信,但如果说人老成精的邱徳扒没有嗅到味道,他是不会相信的。 因此,他呷了口茶水后,才说道,“邱老不会忘记五一年韩战引发的东瀛金融危机吧。” 这话一出,邱徳扒眼神一凝,继而哈哈大笑,用手指点点卢灿,“你小子,确实不错!” 邱万殿和邱千健瞪着牛眼看着相继发笑的一老一少,莫名其妙。 呃,这里面的故事,很多人还真的不清楚。 五十年代,韩战爆发,世界上很多人认为,这将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然而,实际情况让许多金融学家眼球跌落一地——激烈的韩战,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扩散。 这次历时两年的韩战,成就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崛起,那就是岛国东瀛。 二战结束后,东瀛的经济事实上被欧美财团控制,本土资本只能在铁幕双方的夹缝中求生存。很快,东瀛本土资本的机会来了。 韩战战争爆发初期,如同金融专家所分析的那样,惨烈而残酷,颇有“世界大战”的架势。东瀛作为联军的前进基地之一,时刻有着“被覆灭”的危机,因此,那些驻扎在东瀛的欧美资本,纷纷贱卖其控制的东瀛金融、工矿、企业等股权,造成二战后东瀛的第一次政/治性“金融危机”——有史料统计,这三年中,从东瀛撤走的资本高达两千九百亿美元。 东瀛经济看似一片萧条。 此时,东瀛本土资本开始接盘,以不到六百亿美元的资本量,拿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经济独/立自主。 邱徳扒亲身经历过这一事件,全程目睹东瀛资本的崛起过程。听到卢灿提到那次东瀛金融危机,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卢灿分明指出,这次香江金融危机并非经济本身,而来自于“恐慌”——如同三十年前驻扎在东瀛的欧美资本害怕“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 而恐慌来自哪里? 最近风传的很厉害的即将开始的“中英香江问题谈判”! 也就是说,什么佳宁置地、多米尼加、大来财务等等,这些都是疥癣之疾,根源不在这里,充其量算是凑份子,真正的风暴尚在酝酿! 看了眼两个懵懂中的儿子,邱徳扒忽然深深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这话果然不假。自己两个儿子平时看似精明,但关键时刻大视野缺乏,这是不争的事实。 继而想到自己身上,对于这场香江金融危机,自己隐隐有所感觉,但肯定没有对面这位年轻人如此头脑清晰——对方举出的这个事例,非常清晰的表明当前香江的资本势态。 另外,他这番话似乎又有所指——难道东南亚华人资本也可以通过这场金融危机,一举掀翻压在头顶上百年的欧洲资本? 要不,对方怎么会提到“洗牌”? 想到这,邱徳扒很快将自己儿子不如人的感慨抛之脑后,语气中带有几分兴奋,不知不觉中带出一丝敬意,“卢少的意思……未来一两年内,欧洲资本会有一波大撤退?” “这是肯定的!”对面年轻人回答干脆利落。 邱徳扒不知道对方的信心来自何处,盘弄着茶杯,沉思许久又问道,语气很慎重,“卢少的意思……北边有可能动武?” 卢灿的笑容有些莫测高深,屈起三根手指,逐次伸出。 “证明北边有动武预案的理由很多。” “第一、几年前的越战,很明显是实战练兵的节奏。项庄舞剑……” “其二、新上任的粤省军区司令员是四纵名将吴克画。许司令善攻,此人善守,当年的塔山战役守得KMT名将廖耀湘阙汉骞焦头烂额。” “拿下香江一隅之地很容易,关键是能不能守得住,这也是北边派他来担纲粤省军区司令的根本原因。” “其三、南海舰队的司令员也在调换之中,听说派来的人是素有‘舟山大炮’美誉的司令员吴超忠。此人曾经在五五年和六五年,多次与台岛KMT海军激战,击沉多艘对方军舰,有着丰富的海战指挥经验。” “他的指挥水平究竟怎样,我们无从判断,但是此人敢战!这是一定的!他来南海舰队干什么?还不是为了防备英方的反扑?” 够了!有这三条理由足够了! 邱徳扒摸着额头,嘴巴不由自主的搭吧两下,目光落在眼前的花梨木茶几上,似乎上面的鬼面花纹能告诉他准确答案。 此时,邱万殿和邱千健都醒悟过来,合着这次危机背后,还有一层推动力! 俩人不由自主的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香江的态势真的如同卢灿所分析的那样,这场金融风暴的破坏力,确实是颠覆性——心理恐慌是危机处理的最大难题,尤其是战争恐慌。 “卢少,你是说……”邱千健向西北变指了指,想要求证一遍。 卢灿忽然笑了笑,“一家之言,姑且说之,邱叔姑且听之,出了邱家门之后,这些话我肯定不承认哦!” ………… 送卢灿离开之后,邱家父子三人,再度回到邱老爷子书房。 邱徳扒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击茶几,声音清脆响亮。邱万殿和邱千健都安静的坐在下手,等候老爷子的吩咐。 许久,邱老眼睛睁开,落在长子身上,“阿行(邱万殿的小名叫邱行),你明天走一趟香江,去拜访元朗霍家(霍家的祖宅在元朗)、九龙林家、船王包家、太平何家……另外,代表我,走一趟卢家,拜访那位卢嘉锡老兄。” “好的,父亲。”邱万殿点点头,虽然他还不太明白老爷子的安排用心,但听话总没错。 “去香江之后,多打听这几家对香江未来归属的看法……” 老爷子选择的这几家,既有亲内陆的,也有中立的,同时还有亲英资的,从他们这里搜集来的信息,足以使得新加坡邱家做出准确判断。 不过,老爷子琢磨片刻后,犹自觉得不足,又说道,“另外,香江之行之后,以祭祖的名义,申请回内陆一趟。” “啊?回海沧祭祖?”这一要求让邱万殿震惊不已。 邱家祖籍厦门海沧,多少年都未曾回去过,这次怎么突然想到回乡祭祖? 邱老爷子点点头,“不要舍不得那点浮财,铺桥修路建宗祠、建设学校的那点善款,我们邱家还是能拿出来的。” 老爷子下一句话为邱万殿解惑,“抽空去羊城和湛江走走,我安排邱武跟你一道,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有战备动作。” 羊城是粤省军区总部所在地,湛江是南海舰队驻地,如果有战备,邱武是邱家老牌客卿,一定能觉察得出来。 “是的,父亲,我马上去安排。”邱万殿也明白这一决定对邱家的重要,站起身来。 邱老爷子挥挥手,“你去吧,我稍后会和邱武说一声。” 等邱万殿离开之后,邱徳扒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叹了口气,指指二儿子邱千健,“你啊……不要整天走鸡斗狗,好好的专注于一行不行吗?” 邱千健嘿嘿的挠挠头,不以为意。 邱家三子中,邱千健是最聪明的,可惜,他的心思总定不下来。 邱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你最近几天,和卢家那小子接触勤快一点。找个机会告诉他,要是有什么动作,只要不牵扯到邱家,我们会保持绝对中立。” 呃?邱千健皱皱眉头,“父亲,卢家最近真的会有针对郭家的动作?” 这一句问话,就已经表明邱千健一直在扮猪吃虎——他已经怀疑到郭家最近在大华银行的困境,有卢家的手脚。 “你说呢?”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敲敲桌面,“你当卢家小子真有这么好心,告诉我们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 是的,卢灿今天所说的“洗牌”,足以让长于金融操作的邱家,在这波金融危机中,站得先机——这可不是一笔小财富,卢家和邱家的交情也没好到这种共进退的地步,因此,邱老爷子推断出,卢灿有所求,而且,所谋甚大。 邱千健看了看关闭的房门,嘻嘻笑道,“所以,您老将大哥派走?” “滚!”邱徳扒正在摸额头的手一顿,接着重重的拍在桌面上。 邱千健一溜烟爬起来,顺手抽开房门,嘴中还嘟囔一句,“恼羞成怒?” 偏偏这话还让邱老爷子听见,气得手臂发抖,“你……你这个混球!” 事实上,邱千健真的猜中了老爷子的心思——长子邱万殿与郭胜利不仅是郎舅关系,私交也不错。邱家现在在谋求另一条路,自然不太方便让邱万殿知道太多。 ……………… 卢灿刚刚回到武吉知马别墅,就接到邱千健的电话。 “嗨,阿灿,你对鉴定很在行,刚好,我这里有人送来两幅死当的字画,你过来看看?”电话中,邱千健的语气很随意,“能看上的话,匀给你,算是哥哥报答你送黄金上门的情分。怎么样?哥哥够义气吧!过来吧,我在御园茶楼等你大驾!” 虽然按照辈分,邱千健是卢灿的叔辈,可他从来不在乎,喜欢哥哥自称。 呵呵笑了两声,卢灿答应后,很快放下电话。 所谓字画都是借口,邱家这是要表明态度了! 而且,从邱千健的语气中,卢灿能感觉到,邱家对自己的态度,改变很多。 正文 第492章 第三行书 御园茶楼位于东海岸丹宝径,是东南亚极其少见的苏式茶点铺子,素有“楼绝,景绝,菜绝,酒绝,人绝,戏绝”的“六绝茶楼”之称。 这里的绿茶主要为龙井和小龙团,这里的表演多为黄梅小调、昆曲及苏州评弹为主;这里售卖的酒水,则是典型的吴门三沟一河——三沟代表汤沟、双/沟、高沟,一河代表洋河。 新加坡虽然以闽粤两省移民后裔居多,可如此精致的江南食楼同样大受欢迎。创立的时间不过短短十年,可是,食客们对这里趋之若鹜。 卢灿看看一楼大厅二十平左右的小戏台,心中嘀咕,也不知这幕后老板,怎么找到如此纯正的江南风味? 整个大厅中布置得一如江南庭院,渗进骨子里的温婉与柔媚。 “阿灿,上来!”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左右,正式茶楼一天中最清闲的时候,邱千健的大声叫唤,整个大厅都响起回音。这家伙,估计和茶楼背后的老板家,关系不错,否则不会如此放肆。 卢灿对二楼招招手,又对站在邱千健身边的那位年轻人点头招呼。 “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的好哥们,香江卢家的年轻天才卢灿。”他自来熟的拉着那位同伴的手臂,往楼梯口迎了两步,刚好卢灿上来,他有说道,“阿灿,这位别看年轻,可按照你们文化界的说法,可……的的确确是你的长辈。” “哦?”卢灿笑着向对方伸手,等候邱千健的解释。 “柯嘉逊。认识你很高兴!”那人没等邱千健说完,自己主动握住卢灿的手掌,摇了摇。 嗯?柯嘉逊?柯家这么快的就露头了? 这是邱家的态度?邱家帮自己引荐到柯家面前,这还真算是一大惊喜! 卢灿自然不会认为,今天下午的见面,只是普通的看藏品这么简单。 抓住他的手掌,连笑两声,“邱哥这次还真没瞎说,喊柯哥一声先生,还是应该的。” 柯嘉逊曾经在新加坡国立大学担纲了三年的经济学讲师,虽然于去年离职进修社会学博士,卢灿是国立大学的社会班就读,因此,邱千健的说法还真成立。 “嘿!阿灿,你还不清楚吧。”邱千健在旁边闲不住,又开始插话。 他指了指这家精致的吴苏酒楼,嘿嘿笑道,“这家酒店的老板,就是你柯哥!” 哦?难怪他们能找到如此正宗的吴门茶酒,还有地道的江南小曲表演团队——新加坡与内陆的很多幕后交往工作,都是柯家人在负责。 “我刚才还在感慨,这般温婉如顺,柔若柳丝,含情脉脉,色似秋水而神不羁的茶楼,是哪位大家手笔,没想到竟然是柯兄弟的杰作!” 听卢灿的夸奖,柯嘉逊连忙抱拳拱手,“卢少的夸奖,我代姑母感谢。我不过是暂时接管而已。” 姑母?这座江南小楼,是柯老夫人的杰作? 也是,柯老夫人是大家闺秀,心思细腻,喜欢这种精致到极点的江南味道,才有可能做出这样的茶楼。 提到了柯老夫人,卢灿很明智的没再就这一话题继续聊下去,以免给人感觉刻意。 他很自然的岔开话题,“邱哥,你说的藏品呢?” “前面……前面就是,”邱千健指指当头的那间包间,对他挤挤眼。 ……………… 晕!卢灿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扶着桌面,有点晕。 无它,桌上的这幅字! 名气实在是太大太大! 原以为邱千健不过找个借口让自己过来,与柯嘉逊见见面,谁成想,他真的弄来一幅惊世之作! 是的,用惊世之作来形容,非常贴切! “怎么样?惊喜吧!”邱千健洋洋得意地拍拍卢灿的肩膀。 他的这一拍,让卢灿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邱哥,这很重要,你需如实告诉我,这幅字,来历没有任何问题吧。” “怎么会有问题呢?” 他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在卢灿面前扬扬,“你也算是赶巧了。这幅画是昨天徐立波送来的,想要从马银贷款两亿新台币,准备用这幅画贿赂,我寻思着你小子喜欢字画,就花了两百万新币,直接买下来。” “喏,这是字据,匀给你了!”说完,他将这张字据,塞进卢灿怀中。 这……这……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卢灿清晰的记得,在后世,苏轼的《黄州寒食诗帖》被誉为台北故宫十大镇馆之宝之一,怎么流落到新加坡?还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徐立波是哪位?”看了看这幅交易字据,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他不明白,这徐立波,怎么会拥有《寒食帖》? 是的,这幅让卢灿失态的字轴,正是“天下第三行书”——苏轼的《黄州寒食帖》! 《寒食帖》不是王世杰老先生从东瀛购买来的吗? “徐立波是王老爷子的大外孙!”邱千健一语点破,继而为他详细解说这幅画作的来历。 哦?卢灿点点头,放下心来。 王世杰,法学家、政/治家、教育家,KMT高层领导之一,同时还是蒋忠正的智囊人物之一。他的前半生的功过是非,不去讨论,后半生却做了几件被收藏界津津乐道的事情。 自从1967年退出政坛之后,王老专心著书立述,玩赏古董字画,其主编的《故宫名画三百种》和《艺苑遗珍》,均为艺术界巨著。 最为人称道的是,他在1952年,斥巨资,从东瀛收藏家菊池惺堂手中买下这幅字轴。 这幅珍贵字轴,从购置回来之后,一直被王老放在台北故宫保管及展出,但并不是捐赠,所有权依旧在王家。 今年四月二十一日,王世杰老爷子于台北荣民总医院逝世,享年九十一岁。可是,临到去世,台北故宫都没有等到他的捐赠遗嘱——这也是度娘上说这幅藏品属于私人的原因。 五月,王老下葬后,王家开始财产分割,这幅惊世之作,作为王老的主要遗产之一,被子女从台北故宫取出来。 嘿嘿,现在竟然流落到这里!还落到自己手中! 不知道蒋复聪老爷子得知这一消息后,会不会暴跳如雷? 其实这事,还真不怪王家子女,谁让台北故宫在收购画作时出手大方,偏偏对捐赠的画作,回报非常低廉! 王家子女也有心将这幅画捐赠给台北故宫,可按照故宫处理捐赠的规则——捐赠藏品最高奖励一百万新台币,王家只能拿到区区一百万新台币,折合港币二十五万不到,折合新币五万、美元则只有四万美元! 王家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心理自然不舒服。 更何况,王家急等着用钱——新竹科技园在去年元旦开业,徐立波是半导体研究专家,他在新竹投资了一家半导体研制工厂,正在筹备中,需要大量资金注入。 所以,在找到马银贷款两亿新台币时,抵押货品不足,便拿出这幅画。呵呵,被邱千健以两百万新币买下。 台北故宫只出五万新币,邱千健能出两百万新币,王家自然会选择后者。 这就是这幅画的来历! 顺便说一句,真实的历史上,这幅《黄州寒食帖》1987年才由台北故宫博物院以四百万新台币,从王家子女手中购买到展览权和保管权!至于藏品所有权,依旧为王家后人。 卢灿心痒难耐啊,尽管这幅作品他看过很多次——今年八月中秋,台北故宫和虎园博物馆做“中秋高古画作联展”时,这幅藏品作为镇展之作,他观摩过好几次。可是,作为拥有者,心情自然不同。 卢灿很快从兜中掏出手套、放大镜,虚扒在案几上,细细品鉴这幅经典之作,全然没在意旁边的邱千健和柯嘉逊。 “他就那样,你别介意,我们喝茶!” 邱千健的话语透着一股子熟稔,柯嘉逊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疑惑顿生,这卢家,成了邱家新的伙伴?邱家想将卢家引入新加坡华人资本圈? 不过,这些只是心底疑问,柯嘉逊摆摆手,眯眯眼笑道,“阿生,貌似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吧?你做东招待我?” “啊?对不起啊!你做东你做东!我客随主便,有什么特色茶点,你自己点。”邱千健合什告罪一声,笑声很爽朗。 卢灿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投放到眼前这幅字轴上。 有很多收藏家评价过这幅藏品,着眼点大都放在苏轼的诗书上,其实,它的珍贵,绝不是仅仅两首苏轼《寒食诗》那么简单。 欣赏《黄州寒食帖》,应该从几个部分来品鉴。 最主要的自然是苏轼的《寒食诗》。 《寒食诗》,苏轼撰诗并书,墨迹素笺本,横34.2厘米,纵18.9厘米,行书十七行,129字。在偌大的长幅卷轴中,它仅仅占/有五分之一的分量——要知道,这幅《黄州寒食帖》,装裱后,纵34.2厘米,横接近两米。 这不到五分之一的面积,容纳了整幅藏品一半多的精彩! 卢灿直接掠过《寒食诗》前面乾隆皇帝所做的“引文”,落在正文上。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 落款为“右黄州寒食二首”。 诗写得苍凉惆怅,书法也正是在这种心情和境况下,有感而出。通篇起伏跌宕,迅疾而稳健,痛快淋漓,一气呵成。 苏轼将诗句心境情感的变化,寓于点画线条的变化中,或正锋,或侧锋,转换多变,顺手断联,浑然天成。其结字亦奇,或大或小,或疏或密,有轻有重,有宽有窄,参差错落,恣肆奇崛,变化万千。 真正不愧是“三大行书”之一。 这幅藏品珍贵的第二个地方,就是一共十一处的题跋。 分别是黄庭坚的大行书题跋,董其昌的小行书题跋,南宋张季长的楷书题跋。 如此精品自然少不了十全老人乾隆大帝的手迹,他不仅在后面题跋“东坡书豪宕秀逸,为颜、杨后一人。此卷乃谪黄州日所书,后有山谷跋,倾倒至极,所谓无意于佳乃佳……” 为了彰显存在感,乾隆皇帝甚至还在卷首提上“雪堂余韵”。 此外,还有收藏家颜韵伯所作的跋记,记录自己如何得到该藏品。 在这些题跋之后,还有东瀛人的题跋,譬如“内藤虎次郎”所作的这幅作品如何从内陆流落到东瀛的跋记。 最后一篇跋记则是王世杰老先生的手迹,略述其流失东瀛以及从东瀛回归中国的大致过程。 这些题跋中,黄庭坚的大行书题跋,最为精彩——评论精当,书法妙绝,气酣而笔健,叹为观止,与苏诗苏字并列,可谓珠联璧合,为这件镇馆级藏品再添三分华彩。 这幅藏品的第三大珍贵之处,则是钤印! 整幅作品及题跋上,一共有四十一枚各式各样的钤印,清晰的记录了从北宋至今的千年历史中,这幅作品辗转流离的命运。 这些钤印,本身就是研究中国前年印史的最佳见证! 嘿嘿,尽管收购这幅画作,可能与蒋老爷子及台北故宫产生龌龊,可宝贝在前,卢灿此时顾不上这些了! 正文 第493章 郭郑之恋 卢灿很快将这幅苏轼的《黄州寒食帖》卷起,重新装入画筒。 这种历时千年的画作,每半年需要保养一次,尤其是这种纸本卷轴,经常见光容易风化,这也是博物馆老画为什么不能经常性展出的原因。 虎园那边,最近正在研究用氦气画框保养高古画作的工作。氦气很稳定,能有效阻止藏品的老化,可氦气画框的成本非常高——其气密性的要求,甚至达到“航天器”的气密程度。这项工作又让福伯从卢灿这里支走了足足四千万港币。 要知道,现在的全球四大博物馆中,也只有美国大都会博物馆部分采用这一技术,用于保存珍贵油画。至于台北故宫,呵呵,他们引进这一技术,要到两千年之后。 虽然这幅字轴台北故宫那边保养的不错,可距离最后一次保养也有一年时间,更为严重的是,这幅字轴曾经两次经历火灾,致使纸质变得很脆。 第一次火灾是1869年,冯展云收藏时,冯家大火,藏书楼众多藏品付之一炬,这幅字轴虽然被抢救出来,可下端依旧残留有火灼痕迹。 第二次则是1923年东京大地震,菊池惺堂冒着生命危险,从烈火中将《寒食帖》抢救出来,这位东瀛藏家为这幅惊世之作的传承,做出很大贡献,这一点后人不能质疑。 经历两次火劫依旧能存留下来,卢灿自然不会让它毁在自己手中。 在画筒的外部,重新用保鲜膜封好,卢灿探头叫阿木上来——这幅藏品立即送回虎园。 嘿嘿,不知道李林灿和张博驹老爷子见到这幅藏品,该是什么神色? 估计惊喜莫名吧!卢灿咧咧嘴心底笑道。 李林灿对这幅字很熟悉,张老爷子在联展时可是对这幅字轴爱不释手呢! 柯嘉逊和邱千健没打搅他,见他把这幅画交给手下准备送回香江,邱千健这才努努嘴,“咦?阿灿,另外一幅你不打算看看了?” “啊?糊涂了!这就看看!”一拍额头,卢灿笑得有些尴尬,刚才太过惊喜,忘了邱千健说的是两幅字画。 同样也是一只画筒,卢灿带着手套拧开一头。 这是一幅诗画作品,纸本,画面内容为写意跃马图,一匹矫捷的骏马从天而降,用笔粗重、墨色淋漓,用在这匹马上,却力量感十足,昂首踏步,鬃毛飞扬,让观者直接感知这匹马的矫健! 旁边是两句古隶书题跋:“一从云雾降天关,空尽先朝十二闲。”落款为“髯龚”。 这幅藏品的四周,同样是密密麻麻的收藏印章。 “翠岩先生的《天马图》?!”卢灿张张嘴,回身对邱千健拱拱手,说道:“邱哥,这份情小弟记下了!” “见外了不是?这幅画也是徐立波拿来的,我不过是顺道手下而已。”邱千健豪爽的挥挥手。 这份惊喜,虽然不及《黄州寒食帖》,可依旧不小。 翠岩先生是宋末元初画家龚开的号,这同样是一幅高古画,流传记录清晰的画作。在后世,这幅画作最后的收藏记录是完颜景贤《三虞堂书画目》,在此之后,这幅画杳无音讯。 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既然是王家藏品,估计也是王世杰老先生当初从东瀛一道收回来的。只不过这幅画作,王老为什么不放进台北故宫?卢灿就不明白了。 这一问题,在卢灿返回香江之后,李林灿给出的推测较为合理——王世杰弃政后也曾经学习过一段时间绘画,尤其喜欢画马,估计这幅画被他当成临摹对象,因此一直自己保存。 先说说完颜景贤。 完颜景贤字亨父,号朴孙,别号小如盦,满洲镶黄旗人。清末民初著名的收藏大家,其藏品多精品,备受张博驹老爷子的推崇。其收藏楼因藏有唐虞永兴《庙堂碑》册、虞永兴《汝南公主墓志铭稿》卷、虞永兴《破邪论》卷,被称为“三虞堂”。 此人是典型的遗老遗少,1924年出售其所有藏品,筹措溥仪复辟经费,其藏品部分为叶恭绰、冯公度合购,大多数都流往东瀛,被住友家族、内藤虎次郎等多人收购。 如其代表藏品王维的《伏生授经残卷》、李成《读碑窠石图》、龚开《骏骨图卷》、米芾《虹县诗帖》等等。 这幅龚开的《天马图卷》,估计也是那时流落到东瀛。 再说说这幅画的作者龚开。 宋末元初画家,字圣予,号翠岩,淮阴人,南宋景定年间曾任两淮制置司监。 他是一位诗文书画都擅长的文人画家,山水画师法米芾、米友仁,而人物、鞍马则学唐代曹霸,其梅花、菊等花卉作品也很擅长,另外,他还喜欢用水墨画鬼魅及钟馗。 “怪怪奇奇,自成一家”,说的就是他! 准确的说,龚开先生是南宋遗民,在元军伐灭南宋的过程中,龚开虽已年过五旬,仍在闽、浙一带参加抗元活动。 宋亡后,他写了《宋文丞相传》,记述文天祥的事迹;《宋陆君实传》、《辑陆君实挽诗序》记载有关陆秀夫的事迹及其死后友人的挽诗。他的作品中,字里行间充满对抗元英雄人物的景仰。 作为遗民,他虽生活极端艰窘困顿,仍坚持不仕,洁身自好,寄迹于苏、杭一带,以卖画为生。有时虽至“立则沮洳,坐无几席”,而不得不令其子“俯伏榻上,就其背按纸” (吴莱《桑海遗录序》),可见其作画的困境。 有关龚开的《瘦马图》藏于大阪美术馆,卢灿上辈子在网上见过很多次,画中马棱棱并露十五肋,突出表现战马的勇猛和威武。 可眼前这幅画中,天马膘肥体壮,与他的其他作品迥异。 从画法上看,更接近于唐代曹霸、韩干等人的“丰马”,不过,两者的区别还是挺大的——龚开的“写意画马”笔法简练洒脱,线条粗疏、画风豪放,对马的精神和气势,点描得非常到位,出神。 旁边有一行附跋为卢灿解惑,“欣闻张范阳鄂州捷报,噫呼哉!” 呃!这说的是南宋三大抗元名臣之一张世杰在鄂州大败元军的战役。 1259年8月忽必烈渡过淮河,兵围鄂州,临安大门鄂州危在旦夕,两天后张世杰与襄阳都统高达引兵来援,击退元兵。 这场局部的胜利,让南宋朝廷再度苟延残喘十年,一直到1269年才被攻破。 难怪这幅画中马,矫健雄壮!原来是听闻第一次鄂州大战的捷报后所作的画作。 可怜老先生的一腔心血!当时南宋的国力,实在是无法与疆域广阔的元朝相提并论。 这幅作品,也能称得上镇馆之作,一道让阿木安排人送回去。 “阿灿,恭喜啊,又收到两幅佳作。”等卢灿安排完毕坐下来后,柯嘉逊笑着恭喜道。 “呵呵,多亏邱哥帮忙!”两幅画作,卢灿也没和邱千健客气,支付给对方两百五十万新币。 “那就感谢阿灿让我发笔小财!我就以茶代酒表示感谢!”邱千健哈哈一笑,不推辞,接过他递过来的几张支票,顺手将卢灿面前的那杯凉茶倒掉,重新续上一杯。 卢灿倒是越来越欣赏邱千健——这人看似粗疏,实则精明的很,行止有度,不让人反感,对需求把握到位,能准确切中对方要点。 有邱千健的聚会,自然以他为主,妙语连珠。嗯,当然是以女人为主,谈论的话题,与卢灿还有一些关系——最近被炒作的沸沸扬扬的“郭郑之恋”。 马来西亚郭家,全球六大糖王之一,郭孔成与郑丽君的恋情,起于1978年。 最近因为郭孔成的母亲被发现得癌症,她希望看到儿子结婚,而且郭夫人很喜欢郑丽君,所以希望她能嫁到郭家。于是,今年九月,郭郑两人在吉隆坡郭家的香格里拉酒店的香宫餐厅,举行了订婚仪式发布会。 呃,双方的订婚戒指,还是纳徳轩珠宝出品的“玫瑰系列”。 “他老郭还真是走了桃花运,算是抱得美人归。”说这话的是柯嘉逊,口气很酸啊。他比郭孔成要小两岁,都是豪门子弟,彼此很熟悉。 “想要真正立住脚跟,怕是不容易!豪门主妇,要能压得住人,郑女皇在郭家想要服众,还有一番辛苦。”邱千健不是很看好郑丽君的未来,不过他更多的是质疑郑的能力能不能听过豪门内斗——东南亚豪门内斗一向比较盛行。 想到郑丽君,卢灿有些遗憾,不知不觉的露出一丝苦笑,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这一动作被邱千健发现,还以为卢灿另有想法,开玩笑的说道:“咦,说起来阿灿与郑小姐关系匪浅,怎么?你就没动动她的心思?其丰/乳肥臀,应该别有滋味的。” 这家伙!卢灿白了他一眼,看得邱千健有些发毛,连连摆手辩解,“也对,阿灿身边哪一位不是国色天香?看不上她也是对的。哥哥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说起来,郑丽君确实并非绝色,无论是温碧璃姐妹,还是孙瑞欣,都要超过她一筹,即便是田乐群,其容貌身材也不输于郑丽君。 “娱乐明星,想嫁入豪门,难!”卢灿没和他掰哧,随口感慨道。 豪门子弟,从来不介意玩玩,但真要将那些女明星纳入家中,八十年代之前,还真不多——朱琳琳嫁入霍家算是一个,但她也这是港姐选美冠军而已,从未在娱乐圈发展过。 “哦?你的意思……不看好这门姻缘?”柯嘉逊认同卢灿这番话,但对郭郑之恋,却不这么认为。 呵呵,卢灿笑笑,不解释。 郭郑之恋! 此时,所有的媒体、歌迷,都为两人送上祝福,谁也不会想到,明年三月郑丽君第一次上郭家老宅,就被郭老夫人嫌弃! 卢灿的这一诡异笑容还造成不大不小的误会——三个月后传出郭郑分手,柯嘉逊第一时间怀疑是卢灿的手脚! 直至交往多年后,他还问过卢灿,当年是不是他的手笔? 不过,此时他自然没有怀疑,还提出一个让卢灿兴奋不已的建议——前往柔佛拜见马来西亚传奇华人鉴定师丁欢——丁欢病重,正在给自己的藏品寻找下家! 丁欢是谁? 与思源斋楚中原斗亮的那位! 那场斗亮,一直是鉴定行当的传奇——双方连续鉴定出一百五十七件物品的真伪。整场斗亮历时两天,楚中原以八十八比八十九,输掉这场斗亮。 楚中原的对手,正是丁欢! 他的藏品?虽然外界见过的不多,但作为传奇鉴定师,收藏的一定是精品! 卢灿能不兴奋? 正文 第494章 当面一枪 “丁大师病重?”得知这一消息,卢灿一惊。 要知道,丁欢与楚中原斗亮,发生在1958年十月,那时,丁欢年仅四十一岁,可谓年轻力壮,现在他也不过六十三岁,怎么就病重垂危? 丁欢此人,孤儿出生,在托孤所长大,十三岁那年,开始在吉隆坡中央集市帮人做小工。此后,被一对善心的华人夫妻收养,随改姓为丁,养父母希望他一生能快乐成长,取名为“欢”。 这对夫妻就是清末民初来南洋的丁培清、吴希光夫妇。这对夫妇都是名门之后——吴希光是光州学者吴宝炜的小女儿;丁培清是清末民初制陶名家丁汉文的长子。 两人的结合算是“野合”——当时双方各自有婚约,但为了反抗“家长制婚姻”,两人选择了“逃婚”,来到南洋扎根。 可惜的是,两人的结合,并没有诞生爱的结晶,最后收养丁欢作为子嗣。 丁欢的资料,是张博驹老爷子告诉卢灿的——吴宝炜与张老爷子的关系颇为不错。 吴宝炜出生书香世家,字宜常、贻堂,光州人,文史造诣颇深。 清宣统初年,经曹绍英举人介绍至历城县知事王湘樵公署为幕僚,从事文牍糊口。公事之余苦读经、史、刑诸著,考研金石、甲骨和字画。宣统三年(1911年)升任浚县知事。民/国元年(1912年),张镇芳任豫督军时,调任安阳县知事,算是张家门生,因而对他家旧事,张博驹老爷子还是略知一二。 吴希光是吴宝炜的幼/女,自幼聪慧,精通经史子集,对书画等品鉴能力不弱。 而丁培清出生于制陶世家,商号为“金鼎”,丁汉文是一代陶刻高手——陶刻同样需要一定的字画、镌刻功底,因此,丁培清在这方面的鉴定功底同样不俗。 丁欢在养父母的精心栽培下,再加上他自身聪敏,很快便学得一手不俗的鉴定本事。不过,这种幸福时光仅仅维持了十多年——1942年,马来半岛遭遇日军侵占,丁培清夫妇双双遭遇不幸。那一年,丁欢刚好因为前往欧洲度蜜月,躲过一劫。 因为命运多舛,身世不幸,让丁欢性格变得很孤僻,不善与人交往,即便是在收藏界,他也是有名的“独行侠”。 当年丁欢受雇于马来西亚富豪艾伦费埃纳,也是因为他是丁欢幼年所在托孤所的常年资助人,而且在丁氏夫妇去世时,丁欢不在吉隆坡,他作为邻居,出手收敛丁氏夫妇遗体。 因此,别看卢灿在东南亚收藏圈中名声显赫,可和丁欢还真没交集。 卢灿知道,丁欢膝下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家,并没有从事收藏职业,可他真不知道,丁老竟然生命垂危。 “听说丁老夫妇去世时,丁大师曾经大病一场,此后,他的身体一直不算太好。这次,他的女儿丁瑶在英国出了点意外,他得知后,一病不起。” 在父母去世后,丁欢夫妇搬到新加坡对面的柔佛居住,距离世居柔佛的柯家并不远,丁家不是富豪,但也是名人,因此,柯嘉逊对丁家的事情知道的颇多。 不过,他提到丁欢的女儿丁瑶时,露出的神色,有些鄙夷。 这让卢灿有些奇怪,“丁先生的女儿……” “嗨,也没什么,不过是婚内出轨罢了,不过,她选择的对象是英国鬼佬而已……”柯嘉逊虽然语气轻松,可嘴角的鄙夷与嘲笑,怎么也抑制不住。 “说说……说详细点。”邱千健如同打了鸡血,一个劲的催促。 这种事,放在三十年后不算什么,也没什么故事可言。 丁瑶是劳斯莱斯马来销售分公司的营销主管,结婚五年,最近却被丈夫抓到,她与分公司负责人英国人莱文斯.科瑞有染。 她的丈夫马来人里兹万,将事情闹到丁欢面前,结果老头子气得一病不起。 难怪丁欢会生病——八十年代东南亚华人,对家教名声看得非常重,离婚都被视为“离经叛道”,更勿论这种婚内出轨。 再说,估计女婿里兹万也没说什么好话,他性情孤傲,不气病了才怪。 新加坡与柔佛隔一条海峡,距离不远,可今天时间太仓促,卢灿与柯嘉逊相约,明天一早,前往柔佛柯家做客,顺便拜访病重的丁欢前辈。 ………… “阿灿,你没久等吧?”温碧璃夹着讲义,对一道放学的同学们挥挥手,随即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开心的挽上卢灿的胳膊。 她是十一月份报名的,学习财务管理及文秘专业,与卢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同,温碧璃一周有四天的晚班课程。 她与温碧璃不同,自小就喜欢学习,帮助打理卢灿文秘这大半年来,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因此,对这次进修看得很重,连很多陪同卢灿外出的机会,都主动放弃。 “阿方和阿虎也出来了,我们一起去穆家宵夜?”卢灿挽着她,指指另一边。 王小虎和穆方,嘻嘻哈哈的从附中三年级的教室出来。两人算是臭味相投,学习成绩一样的差劲,都活泼好动,于是卢灿做主,将王小虎从香江迁到新加坡上学。 “哥哥,三嫂子!”王小虎的个头都快赶上卢灿了,窜到他面前,对温碧璃挤挤眼,嬉笑道。田乐群自是不用说,孙瑞欣的事情,卢王两家也清楚的很,温碧璃自然就成了三嫂子。 这句称呼,让温碧璃的脸色顿时红润起来。 “听说你这次摸底,又拿了第一?”卢灿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笑道。 第一?自然是倒数第一。 一提到学习,王小虎立即蔫了,往后退了一步,连带着穆方也缩着脖子没敢上前。 “呵呵,阿方不错,这次前进了一名!”卢灿看他的鬼祟模样,逗道。 “噗哧!”温碧璃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吧,穆方前进一名,那是踩着王小虎的成绩上去的,倒数一二名,这两人轮流坐庄。这次王小虎倒数第一,穆方倒数第二。 见提到自己,穆方不得已抬头,笑得有些尴尬,“卢哥,嫂子。” 王小虎喜欢打架,穆方喜欢赛车,每到周末,都喜欢去武吉知马别墅蹭卢灿的座驾,让丁一忠或者阿木、阿海带他去飚车。这小子的车技可不差,堪比留守别墅的阿海了。 真是奇怪的很! 卢灿怎么也想不明白,无论是阿尔萨汗老先生还是鄂州叶家,都算得上书香门第,怎么出了个穆方,读书始终不开窍? 为这事,穆远夫妇都急白了头。 卢灿亲昵的同样拍拍他的后脑勺,“成绩不是主要的,现在在学校是为了多涨点见识,走上社会多点储备。喜欢赛车不是什么丢人事,等你十八岁生日,我送你一辆雷诺SPACE。” 雷诺从1977年投身F1赛场,其第一代赛车雷诺SPACE外形张扬,性能非常彪悍,安全性也不错,驾驭感十足。 今年九月份,民用版雷诺SPACE跑车终于上市,售价九十九万法郎。 呵呵!穆方乐晕了,一个劲的傻笑。 “灿哥,灿哥!我的车技也很好的!”听到穆方拿到好处,王小虎顿时急了,刚才那点小尴尬算啥?立即凑了上来,腆着脸求道。 “十八岁法定驾驶年龄,你忘了?” 呃?王小虎立马又委顿下去,他要比穆方小一岁,新加坡这边对驾照年龄控制的非常严格,想要合法拥有自己的第一辆车,还需要等一年多。 “嗨,阿虎,没关系,车子到手,我带你兜风!”见好弟兄不忿,穆方连忙挽过他的肩膀,拍着胸口保证。 两兄弟互相搭着肩膀,哼哼唧唧的在前面不知道聊些什么,气氛听热烈。 “阿璃,明天陪我过海,去趟柔佛。”卢灿拉着温碧璃的手,两人走在后面。 “有事?” “嗯,丁欢大师病重,他的藏品准备出手,我想去看看。” “哦……”丁欢的大名,温碧璃也听卢灿说过,这是正事,点点头。她继而想到另一件事,“裕廊石化投资款项被挪用的事……按计划这几天披露,还执行吗?” 这是卢灿所设计,拱翻郭家在大华银行中管理地位计划中的第三击。 这一击,不像前面两步的暗中操作,需要卢家在董事局会议中,直接面对郭家。 嗯,也就是说,需要卢家赤膊上阵了。 眼见这次分红无望,相信那些小股东,不会再像一个多月前那样死心塌地的追随郭家,至于几个大股东,邱家的态度有所改变——下午邱千健明确表示,邱家在大华银行保持中立;冼家已经沟通过,答应同步。 按理说,自己应该有必胜的把握,可临到头来,卢灿又有点犹豫——这一摊牌意味着与郭家彻底决裂! 说到底,他上辈子只不过经营一家玉器小店铺,本身并不具备那种大集团的管理运营经验,而这辈子,他更多的是参谋角色,无论是纳徳轩、源森居还是嘉丽服饰,都另有管理层,无需他去决策;虎园,则完全是福伯帮忙打理。 他个人完全操盘的项目,其实只有润馨瓷器,可那……对技术的要求大于对管理能力的要求。 这是他能力上的硬伤,只是在此之前,被掩饰的很好,别人一时间无法察觉而已。 这种决策上的犹豫不决,同样需要历练! 卢灿在心底又将全盘计划仔细过了一遍,一直到两人走到穆远家的“干扣面馆”时,他才终于点点头,“照计划执行,让会计部的维克多.查理,提交质疑案!” 第二天一早,卢灿和柯嘉逊,还有邱千健,三辆车在几辆安保车的护卫下,跨国新马大桥,向柔佛驶去。 与此同时,大华银行会计部总经理维克多.查理,在当年上午的例行管理会议上,直面质询郭胜利——裕廊石化园区投资款项的进款批次数目不对,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等郭胜利反应过来,冼家任职的大华银行审计部总经理克里希.瑞生,立即就这一提议,提出自己的看法——这种事情,必须汇报监事会——也就是卢灿主管的机构! 无论是会计部,还是审计部,亦或是稽查部,都有权利单独向监事会提议审核,维克多.查理在管理层会议上提议,不过是例行照会罢了! 大华银行内部,第二股东卢家、第三股东冼家,终于向大股东郭家,当面一枪! 正文 第495章 柔佛柯家 柯家祖籍闽省同安,可是发家却在江南吴江一带。 柯守智和柯守拙的祖父柯华斯,是吴江盐场的大股东。在工业制盐未曾普及的咸丰至光绪年,盐田就是金矿,柯家因此成为当时江浙一带的巨富。 可惜,尽管柯家在努力的融入江南财团中去,譬如与南浔四象八牛家族(以南浔张家为代表的江南财团)之一的顾家缔结姻亲——柯华斯的继室便是顾福昌(四象之四,经营顾丰盛丝号)的侄女,可江南财团的排外倾向太严重,尤其是清末民初的乱世之际,各方势力都想从江南财团中抽取好处时,身处外围的柯家,被江南财团毫不犹豫的拿出去献祭。 末代状元张謇清晰的记录这件事,在他的《乌程张封公墓碣》中有:“同治年,私贩充斥,引滞课绌,盐法太坏。巡抚召商集议,颂贤连约诸商,收余姚岱山之私,轻课减价,以阴敌缘江并海之私”。 说得就是清末江淮私盐泛滥,朝廷想要大力整治,结果,南浔张家家主张颂贤带头,用柯家的余姚盐场充公这件事。 呃,顺便说一句,南浔张家,就是张静江和鉴定奇才葱玉先生的家族,他们也是盐业起家。因为这件事,张家和柯家多年死敌。 面对江南财团的威吓,柯家只能收拾细软,一家人在柯守智的父亲柯鹏乐带领下,来到马来,落户于柔佛,至今已有九十余年。 柯家为何选择立足马来柔佛?这与南浔四象顾家有关——顾福昌创业同时还是怡和洋行买办,和英国人关系很好,柯鹏乐为顾家外甥,自然要照顾一二。 因此,除了同安柯家祖地外,柔佛算是柯家的祖庭所在。 柯家位于柔佛苯珍,西滨马六甲海峡,东南临柔佛海峡与新加坡海峡西口,在地理位置上,正处于亚洲大陆的最南端。 车子直接开进柯家,卢灿被深深震撼一把——能在柔佛这片南洋之地,见到如此精致的江南园林——假山流水小亭榭、白墙黑瓦梅花门随处可见。 多方胜境,咫尺山林,房舍全是那种不超过两层的楼阁,柯家还真不愧百年世家。 “家中老祖奶奶不喜欢住高层建筑,她认为这样更接地气。”下车后,柯嘉逊给卢灿和温碧璃介绍道。 “老太祖身体还好吧?”卢灿知道,柯家还有一位寿星,那就是柯鹏乐的第二位夫人,也是柯守拙的母亲,柯嘉逊的太祖母,今年已经百岁出头。 柯鹏乐一妻一妾,原配是华亭杨氏,生一子柯守智,在迁来柔佛不久后,因水土不服殡天。三年后,柯鹏乐将现在这位宁氏孺人扶正,宁氏同样诞有一子,也就是柯守拙。 柯鹏乐四十岁去世,正是这位宁氏,一视同仁,将两兄弟培养成才,并将柯家发展壮大,因此,宁氏老祖,在柯家地位非常高! 宁氏寿根很长,长子柯守智已经去世,她依旧能坐镇柯家祖宅,让柯家五代同堂,凝而不散。 见卢灿问起家中老祖,柯嘉逊连忙止住脚步,很正式的回复,“太姥身体还不错,不过耳力有些小样,我们晚辈是不敢去打搅她老人家的清修。” 柯嘉逊刚才这么说,也就是担心卢灿不懂规矩,冒然提出给太祖奶奶磕头的要求,所以提前说出这番话。 自己和柯家不熟,这算是第一次交往,肯定不会提出给柯家老太祖磕头——那是豪门世交,等同后辈才应有的待遇。 担心卢灿尴尬,邱千健插科打诨,说道,“我们就不去打搅老太君的休息,不过……柯祖那,我和阿灿可得去磕个头,否则会去我家老头子得骂死,说我不懂礼数。” “这是应有之义。”柯嘉逊笑着对卢灿拱拱手,“家祖和家父今天午餐都在。” 卢家虽然是香江资本,可现在在新加坡的存在感越来越强,邱家介绍柯家与卢家接触,确实有心将卢家资本拉进新加坡华人资本圈的意思,不过,此时还只是考察而已。 八十岁的柯守拙能见卢灿,已经很给面子了。 卢灿笑笑,微微点头,“真是……叨扰。” 占地十多亩的江南风格庭院,被一条活水分为内外两重。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水榭的另一头,笑眯眯看着他们。 他的身边的女性,穿着无袖旗袍,笑容慈祥。 柯嘉逊连忙伸手引了引,“阿灿,那是我父亲和我的妈妈。” 柯岳带着一幅圆框眼睛,短发,身材微胖,一股书生味道——他是《南洋商报》副主编,兼任副刊杂志《咖啡座》的总编辑。 “柯伯父好,柯伯母好!”卢灿带着温碧璃连忙躬身行礼。 柯嘉逊的母亲向前走了一步,托起温碧璃的手肘,赞道:“这是个好闺女。” 这边,柯岳对着卢灿,手虚扶一把,笑道,“欢迎你们来柯家做客,不要拘束。中大我去过几次,庞济民教授和我的关系很好,可惜,当时没能认识你爷爷。” 庞济民就是中大的中文系主任庞教授,与卢嘉锡的关系非常好。 “柯伯父去香江时,我爷爷一定会很开心见到您的!” 卢灿接过丁一忠送过来的礼盒,呈给身边柯嘉逊,“这是我家王鼎新老爷子亲手雕刻的‘四世同堂’三色玉雕。来的仓促,没有准备,只好临时用它了。” “四世同堂,不足以形容柯家兴旺,好在这件玉雕,寓意还是对的。”说完,卢灿笑着打开这件礼物。 这是一件红白黑三色翡翠玉雕,长约十五公分,宽约九公分的椭圆形,高度有十公分左右,冰种。上面一共有七个人物——两老两中两青一少,神态惟妙惟肖。老爷爷坐在椅子上品茗谈古;老太太牵着年幼的重孙玩耍;中年男人跪坐给老者斟茶;那位中年女人则坐在锦凳上担忧的看着孙儿;那对年轻的夫妇则在一旁跪伺,似乎听着老爷爷讲古。 这件作品摒弃了传统的“祝寿”式的四世同乐图,而是撷取了普通生活场景的某一片段,因此显得非常生动活泼。 这是王鼎新老爷子亲手雕刻的,典型的苏派镂空圆雕工艺,翡翠的种水不是最好,但寓意很好。一亮相,就让柯氏夫妇欢喜不已,连邱千健和柯嘉逊看得都有些入迷。 如卢灿所言,拜访柯家有些仓促,他不得不将挑出新加坡纳徳轩珠宝店的镇店之宝——三色高冰种翡翠并不好找,尤其是这种不带一丝绿色的混三色,作为今天的见面礼。 “哎呀!这是不是太贵重了?”柯母看了看柯父,犹豫不决这件礼物收不收? 卢灿呵呵笑道,“柯伯母别忘了我卢家是做什么的?” “这……那就谢谢贤侄的心意。”柯岳看了看这件礼物,又笑眯眯对卢灿点点头,算是同意收下这件礼物。 “进去吧,中午就在家中吃点便餐,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柯母拉着温碧璃的手掌,目光和慈祥。 “伯父伯母,还有我呢!可要给我加双筷子,我饭量很大的哦。”见到双方正式见礼完毕,邱千健跳出来耍宝般说道。 “孩子都上小学了,还这么皮?”柯母白了他一眼,说道。 怎么听都透着柯邱两家交情深厚——她完全将邱千健当子侄看待。 这句话也印证了卢灿的猜测——柯家真的是新加坡华人资本的决策者。 无论是家族还是财团,都是趋利避害。卢家上升的速度太快,能为合作者带来更多的利润,邱家便有心与之加强商业合作,或者说拉卢家进入利益圈子,但很明显,这种带有某些“商业政/治联盟”的决策,需要柯家来做出决定。 因此也就有了邱家拿出字画来显示亲密,又将柯嘉逊介绍给自己认识,接着有了今天的拜见。卢灿甚至都有些怀疑,那幅东坡的《黄州寒食帖》,邱家收购已经有一段时间,只不过一直等合适的时机。 柯家的客厅,布置得秀雅精致,胭脂木(柚木又叫胭脂树)家具的纹理中,透着淡淡的紫色墨线,这绝对是千年柚木材芯所制。 柯岳夫妇陪同卢灿坐了不到五分钟,遂即有管家模样的人,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两句,他看了看正和柯嘉逊聊得很开心的那位年轻人,有些惊讶。 今天上午,大华银行管理层会议上还未落幕,有关是否该就“裕廊石化投资款项落实情况”展开调查的争议,已经传到柯家。 这件事肯定与面前的年轻人有关。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郭家在大华银行一年来“尸位素餐”,现在分红承诺又要失信,这等好机会卢家必定不会放弃,可真听到这位年轻人,在郭家身上直接开出第三道伤口,他还是有些震惊的。 真的让人难以置信,这是眼前这位看似温和优雅的年轻人做出的决策? 这是非常老道的落井下石的做法! 被多米尼加财务公司骗取资金、佳宁置业的投资失误、一年来的成绩不尽人意,现在又被卢家质疑挪用公司专项投资款…… 柯岳有种直觉,郭家这次,说不定真的要栽在这年轻人手中。 正文 第496章 丁家变故 苯珍小镇的西南,有一片背靠山岭的望海台,一直被认为是“地之角”——亚洲大陆的最南点,因此,这一带是马来富豪们最喜欢的聚居地之一。 丁家不算豪族,住所只在望海台的边角,两层小楼的独栋别墅。 二楼的阳台上,撑起了两把巨大的太阳伞,一位清瘦的老者,六十出头,头发短白,斜靠在躺椅上,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年轻人,专心致志的对付面前的芒果沙冰。 两人中间,则放着一把茶壶,两盏青瓷杯。 另一把伞下,则是温碧璃和一位年轻的卷发女子,正是外面盛传的风流出轨女丁瑶,两人声音很低,不知道聊些什么。 刚才卢灿在丁家见到她时,就意识到传言未必可信——卢灿略懂相人之术,丁瑶的眉心很正,明堂清晰,目光正而不邪,怎么看都不像个浪/荡之人。 出轨一事,另有蹊跷? 等到他见到丁欢时,又吃了一惊。 柯嘉逊得来的消息并不准确,丁欢病重不假,可远不是什么病危不治,更不是心病,而是伤病——他的眉角有着一块很明显的青色淤痕,被人打的! 谁会打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 尽管卢灿心有万千疑问,也不会傻到第一次见面就询问这种问题,俩人又不熟。 说起来,今天上门拜访,还另有曲折。 昨天下午,丁一忠上门送拜帖,并没有见到丁欢,而是一位叫做丁伟胜的三十多岁男子接待的,他当即拒绝了卢灿的拜访。可是等到晚上,丁欢又亲自打电话,邀约卢灿今天上午去看货。 今天自己依约前来,没见到丁伟胜,丁欢本人,也没提藏品交易之事,不知道这位老先生究竟想什么。 丁家一定发生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确实让人好奇,不知道阿木查探的怎么样?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丁老的藏品交易。卢灿搅拌着玻璃碗中的沙冰,很快拿定主意,如果老先生再不提,那自己就直接挑明。 苯珍盛产芒果,芒果沙冰是当地的一道特色冰饮。卢灿将最后一勺子沙冰咽下后,擦擦嘴,看了眼丁欢,对方似乎有些神游天外。 卢灿笑着说道,“丁老,晚辈很早就慕名您的藏品,不知……能否有幸一观?” “哦……”原本心思重重的丁老被卢灿这一句话惊醒过来,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老朽的收藏……确实有几件,能入卢少这等大藏家法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 他的眉眼间有些恍惚,这句不过,让卢灿的心也悬了悬,说道,“老先生是舍不得?我能理解您的感受。” 舍不得转手藏品,是藏家的共性。可是,你既然决定要卖,那再如此惺惺作态,给买家摆脸色,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见卢灿的神色有些不虞,丁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走,卢少,我带你去看看东西。” 老头子扶着椅子手臂,想要起身,却又重重的坐了回去。 呃?卢灿连忙过去扶了一把,他才重新站起身来,嘟囔一句,“老了!老了!” “丁老的身体还是不错的,怎么说老呢?”卢灿虚捧一句。尽管只有六十多岁,可丁欢的身体要比卢嘉锡、王鼎新他们,差太多,颇有老态龙钟之相。 两人正要离开阳台,卢灿瞥见,不远处的山道上,驶来三辆轿车,不一会,就抵达丁家小楼门前,六七个人从车中下来,当先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正给大家比划着介绍。 眉头皱了皱,卢灿在二楼阳台上听得很真切,东瀛人? 回头看了看丁欢,老头子的目光有些心虚、躲闪。 这是怎么回事?丁家这是要拉自己来“撞车”托价? 他真正想要卖的对象……是那些东瀛人? 撞车托价这种事,在转手收藏品时经常用到,譬如去年收购瓷王堂,马继明帮瓷王贾郑廷出手遗产时也用过,可马继明的手法很明确——公开竞标,而不像丁家,这般突然袭击式的“撞车”就想要自己给对方托价?亦或者让对方的出现抬自己的价格? 自己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什么都没准备,可对方带来三车人,其中不仅有买家,肯定有专业的鉴定师、估价师,这……不用说,丁欢这是用虎园的声誉,抬对方的价格! 卢灿还真被恶心到了! 手腕从丁欢的胳膊下撤出来,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丁老看来对自己的藏品,很有信心啊?” “咳咳……”丁欢一阵剧烈咳嗽,身子佝偻成一团,扶着阳台栏杆,“卢少……你别误会,我……咳咳……” 不误会?事实摆在眼前,怎么还是误会?卢灿瞥了瞥他,语气自然没有刚来时的客气与尊敬,“丁老先生很缺钱?” “如果缺钱,你大可以在稍后我们交易时提高报价就是了,卢家还不缺这点……你这苦心孤诣的安排东瀛人来撞车……难道就不怕我稍后出门找这些人,联手压丁家一把?” “你!”丁欢气结,抬眼看着卢灿。 卢灿的话,还真不是威胁,卖家撞车抬价,最怕的就是买家联手。 “你不知道情况,瞎说什么呢!”不忿的话语,来自丁欢身边的女儿丁瑶口中。她双目圆睁,怒气冲冲的看着卢灿。 “唉……算了,阿瑶!这事是我们不对!”丁欢拉住女儿,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在女儿的扶持下,直接向二楼右侧的屋子走去。 卢灿看着两人的背影,眼中冷光闪了闪,此刻,他愤怒至极。 “阿灿……”温碧璃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摇摇他的手臂,轻声喊道。 “阿灿,刚才丁瑶和我大概说了说情况。”她又说道。 “什么情况?” 卢灿眼睛盯着楼下,那位三十岁左右的丁家年轻人,应该就是丁伟胜,已经带着六位东瀛人,走进院子。一行人还抬头向楼上看了看,当前的那位,三十岁左右,见到卢灿站在二楼阳台,还侧身问丁伟胜什么。 “三菱在马来西亚投资建设汽车生产线,丁伟胜留学东瀛,结识了三菱汽车的一位股东的儿子,因此,他想要在马来三菱的新工厂中投资。丁家没钱,丁伟胜想要卖家中藏品,丁老不同意,他们父子还大吵一架……” “刚好,三菱汽车公司的一位股东,喜欢中国藏品,丁伟胜想要出手给他,因此回绝了我们上门拜访的邀请,可丁老……不想这些藏品外流到东瀛那边,又给我们打电话……” 就这些?卖藏品投资三菱在吉隆坡的汽车制造厂?不想出售给东瀛人才给自己打电话?不是做局? 呵呵!这些话都是出自丁瑶之口,卢灿自然不会相信,这中间漏洞很多,譬如丁欢怎么就被人打了?丁瑶出/轨的流言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不去想这些!卢灿尽管很郁闷,可已经上门了,让他放弃丁家藏品,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对手还是东瀛的一帮人! 今天这个闷亏,自己吃定了! 卢灿没说话,将两只手掌,捏得咯咯响,此时,丁一忠抢在那帮人之前上楼,低声说了句。呃,那位三十岁左右的人,真是丁伟胜。 来不及和丁一忠说话,他快步走过回廊,走进刚才丁氏父女进入的房间, 卢灿快速扫了这件收藏室,大约有两百平米,二十多个三层带柜子的桁架,如果摆满,大约有七八百件藏品。面前的几列桁架上,陈列的是瓷器和陶器。 丁氏父女正在一排桁架前,丁欢手中拿着一件瓷器,见卢灿进来,没有理会,自顾自的擦拭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那是一件釉里红八角梅瓶,釉下铜红彩绘、拔白龙纹。 卢灿目光凝了凝,这件物品,具有典型的元代釉里红特征。 元代釉里红瓷器,是中国陶瓷史上重要发明之一,由元代景德镇工匠首创。元代之前,景德镇窑口的瓷器,并不出名,其瓷器的品质并不算出色。烧制釉里红瓷器要求有较高的温度,对烧制技术有相当高的要求,因此,釉里红的成功,为景德镇的烧瓷工艺积累雄厚的技术和经验。 因此也可以说,景德镇能成为后世世界闻名的“瓷都”,元釉里红就是开端。 在它之后,又有元明青花、粉彩等,让景德镇扬名天下。 在卢灿的记忆中,流传至今的元代釉里红大器,总量不过百,可见它的珍贵性。 单此一件,就让卢灿颇为心动。 “丁老,今天的事情……我只要一个公平出价权!”卢灿盯着他手中的釉里红,说道。 卢灿这话似乎问得很无厘头,既然对方邀请来出价,不选择价格最高的? 呵呵,别忘了,瓷王堂藏品,虎园的报价可不如东瀛人长泽甚多,最后还不是拿到手? 今天这桩交易,如果丁伟胜决意讨好东瀛人,卢灿还真的一件都拿不走! 他不得不在丁伟胜到来之前,找丁欢把这件事敲死。 正文 第497章 杏雨书屋 丁老放下手中的釉里红八角梅瓶,正准备开口,回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传来丁伟胜的声音,日语的“武田老兄,我家老头的东西都不错,什么博物馆的人,不用理会,他们出不起这个价格,估计又是募捐的。你放心,这些东西只会卖给你,我家老头子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这个家,我做主!” 可能没想到自己会日语吧,丁伟胜说得很直白,也不知丁欢父女能不能听明白,卢灿听完后眉头皱得更紧——今天这事情,有些不妙! 那位姓武田的东瀛人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 这一打岔,卢灿心底叹了口气,没能拿到想要的答案,对方已经进门了。 “我昨天不是说了吗?你们怎么还把他请来了?”丁伟胜刚才在楼下就遇见丁一忠,此时见到卢灿,脸色很不好,怒气冲冲的瞪着那边的丁欢父女。 这一家子好怪! 卢灿明显感觉丁欢被儿子的话吓得一哆嗦,而丁瑶在后面扶着老父亲,目光回瞪过来,大声怼了回去:“这个家是父亲一手创建,这里面所有东西都是父亲的心血,与你丁伟胜有一毛钱关系吗?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父亲的东西,还不是我的?他这么老了,不都是我和瑜親在他身边,为他送终!你呢?你除了会勾搭洋毛鬼子,能做什么?你能把他接到英国吗?” 丁瑶的脸色煞白,气得发颤,手指朝哥哥连点几下,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丁伟胜这番话说得极其恶毒,连卢灿这个外人听得都想要动手扇人。 不当人子啊! 不过,这番争吵,然卢灿总算明白过来。 丁欢出身于孤儿院,性情孤僻,不善与人交流,养父母不幸,去世的早,更造就他性格上的缺陷——懦弱。也许是一辈子孤僻惯了,他极其害怕家人的抛弃,丁伟胜早已摸清楚他的性格,用这一条件要挟他,极有可能还屡屡得手,也就变得越发放肆。 丁伟胜已经决定将家中藏品,转手给东瀛人,用来讨好对方。 丁欢和丁瑶父女,显然对这种“败家”行为并不满意——既然是讨好,对方一定不会出太高的价钱,因此,丁欢在丁瑶的劝说下,又给自己去了电话,安排撞车托价。 嗯,当然也不排除他们父女两人,确实有心想要将这些藏品转手给自己。 短短的瞬间,卢灿几乎将丁家现有情况揣摩个通透。 事实还真是如此! 丁欢在鉴定方面极其有才华,可是,在培养家族后代方面,经验那是非常匮乏,对儿女非常宠溺,这与幼年时丁氏夫妇对他非常宠爱有很大关系。 这也直接导致丁伟胜虽然从小聪颖,可性情乖张桀暴。 昨天丁一忠送来拜帖,他根本就没有了解香江卢氏及虎园博物馆的背景,直接拒绝。今天见到虎园博物馆的人,违背他的意愿,竟然直接上门,更是怒火冲天。 他觉得自己在东瀛朋友面前,太丢面子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一进门就指着卢灿鼻子问责的根本原因。 卢灿冷冷的看着这位丁家奇葩儿子,都懒得和他对话,倏然回头,直接问丁欢,“丁老,您电话邀约我过来,不会逗我玩的吧?” 丁欢看了看身后的女儿,嘴巴抖了抖却没发出声音。丁瑶的态度要强硬很多,扶着瘦弱的父亲肩膀,“卢先生,你挑选你的!家母去世前已经留下遗嘱,这个家,我能继承一半,你挑选的东西,算我的。” “另外,如果可以,我还想要麻烦卢先生,帮我把这里的藏品估价,我和那人一人一半,不占他一分一毛便宜!至于他多少钱卖给东瀛人,我管不着。” 她眼睛睨着哥哥,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气愤中摆脱出来,“我已经离婚,不结婚又怎样?抚养老父的事情,不劳你的大驾,我来奉养!” 这番话,让卢灿对她刮目相看,同时将丁伟胜气得暴跳。 卢灿才不管丁家争产一事,更不会给丁伟胜的面子。有人给自己递台阶就好,他立即高声回复丁瑶,“丁小姐,没问题!我马上安排虎园的人过来,将这里的藏品,做一次全面的价值评估!” “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要看护好,不要让人乱动这里的任何一件藏品!” 听到卢灿这番话,有人不乐意了。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位东瀛人,面色不虞。那位武田走到场子中间,双手压了压,拉住正要和妹妹争吵的丁伟胜,一口日语说得很快,“丁君,这似乎和你说的情况不一样啊!你真的和家中商量好了?” 他盯着丁伟胜的眼睛,“这……让我很怀疑丁君的执行能力!” 这番话让丁伟胜面红耳赤,急忙辩解,“不不!武田先生,我很快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位武田没等他解释完,扭头看向卢灿,目光并不友好。 “这位先生,你……亦或者我,都是买家。我们参与到丁家的内部事务,不是很好吧?还有……我们杏雨书屋就这桩交易,早在一周前已经达成购买意向,你……这时间插手,似乎不合适吧!”他和卢灿说话时,用的是汉语。 杏雨书屋?卢灿眼神凝了凝。 这又是一家东瀛有名的中国文物收藏馆,幕后支持者为武田家族,其创建人为武田长兵卫。清末民初时期,这家收藏馆通过各种手段,从中国一共掠去各类文卷、字画不下于六万册(卷)。其中最大的一宗,是武田长兵卫委托当时的东瀛学者羽田亨,1939年以伪汪政府顾问的名义,从著名收藏家李盛铎家中买走其家族所收藏的全部敦煌文卷,合计一千一百九十七卷。 武田家族企业为武田制药,东瀛三大制药企业之一,率属于大阪财团的核心企业之一,而大阪财团又属于三菱财阀的核心财团之一。1925年,大阪财团又以武田制药为中心的企业,组建了“武田科学振兴财团”,因此,武田家族又算是三菱财阀的小股东之一。 眼前的这位武田先生,想必就是丁伟胜想要努力巴结的对象,也是他入股三菱汽车马来制造长的牵线人。 “NO!”卢灿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是希望自己识趣早点离开,可这里面的藏品,卢灿扫过几个桁架,上面的好货色还真有不少,焉能放弃? 摇摇头,卢灿的语气非常坚决,又指了指丁瑶,“你懂得汉语,应该听得很清楚,丁家的另一位继承人刚才不仅答应将这里的藏品一半出售给我,还邀请我们作为她的估价师!” 卢灿招手,让一直在门口警戒的丁一忠进来,然后指了指屋内的所有藏品,“这些东西,你安排人看好,再我们没有估价之前,谁也不准带走一件!” 他冷漠的瞥了眼站在旁边怒火冲天的丁伟胜,特别叮嘱丁一忠,“这个人,尤其看紧了!” 这种极其霸道的行为,在卢灿身上从未发生过,实在是太看不过这位奇葩的丁家子。 “你TM的算什么东西?竟然在我家这么嚣张!” 丁伟胜怎么也算得上藏品主人,卢灿竟然直接下令让人阻止他带走任何一件东西,当场让他懵圈,怒火中烧之余,抬手就要去抓卢灿的衣领,被丁一忠毫不客气的拂到一侧。 武田带着眼镜,梳着二分头,见卢灿如此霸道作风,当即傻眼,“这位先生,你这么做……不合适吧!我的人需要进去清点藏品并评估价值,你无权干涉我们的行为……” 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语,卢灿再度摇头,“我已经得到丁小姐的授权,在我们的评估小组未到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接触这些物品,这是对客户的负责。” “你们要评估价值,没问题,等明天我们的人进来之后,双方共同查验!”卢灿打心底要把他们之间的交易搅黄,对所谓的杏雨书屋来人,毫不客气。 “你!”这下,连武田次郎也气得直哆嗦,他正准备让自己的安保和随从,不必理会卢灿的话语,直接进去。 “武田君!且慢!”他身后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伸手拉了武田次郎一把,小声和他嘀咕几句。武田次郎眼神闪烁,眼神在卢灿身上扫过,眉头越皱越紧。 “卢灿先生?”听随从说完,武田次郎换了副表情,勉强带了一丝笑容,向卢灿伸手,“久仰虎园博物馆主人卢灿先生的大名,长泽茂是我的老朋友,他可没少在我面前提到卢君,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相遇!” 这是……随从认出了自己?又提到长泽茂,卢灿伸手与他搭了搭,语气也平和点,“杏雨书屋的吉川忠夫是你什么人?” 杏雨书屋现任馆长是吉川忠夫,早稻田大学东亚历史系教授,卢灿在此前见过两次,学识渊博,对二战历史的反省,很深刻的一位东瀛学者。可即便是这样的人物,在对中华文物疯狂掠夺过程中,依旧扮演着很不光彩的角色。 “鄙人武田次郎,杏雨书屋资源部社长,吉川老师多次盛赞卢先生的年轻睿智!” 原来是吉川忠夫的弟子! 也许是卢灿太过年轻,也许是对方的成就让他心生妒忌,武田次郎眼睛在卢灿身上扫了扫,然后又看看展柜上的物品,咬咬嘴唇,突然说道:“如果可以,我想与卢先生以斗亮的方式,决定丁老先生藏品最后的归属。” “请卢先生给我一次机会!” 哟?卢灿眼睛亮了亮,这位武田次郎很自信啊! 找自己斗亮? 正文 第498章 价值比斗 武田次郎如此自信不无原因。 杏雨书屋可谓东瀛第二大私人藏书馆,仅次于静嘉堂文库。馆内更是集结了一批东瀛知名鉴定专家、历史学者,譬如早年的内藤虎次郎、羽田亨、狩野直喜,战后的塚本善隆、牧田谛亮、吉川忠夫、佐伯好郎、林悟殊、池田温、牧野和夫等等,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代东瀛研究东亚历史、考古、文学等方面的翘楚。 武田次郎、落合俊典、长泽茂等一批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可谓东瀛第三代(战后第二代)东亚历史研究的传人,他们从一开始就被这些老头子精心挑选培养。 上次长泽茂与卢灿在东京的比试结果传出去之后,东瀛的那帮学者对长泽茂的“大败”,非常不满意,一直想要找回场子。这次,武田次郎没想到自己来菲律宾竟然和卢灿撞车,汝瓷好机会,他自然而然想要将卢灿踩在脚下! 再加上,因为卢灿的撞车,导致武田次郎想要低价收购的算盘落空——丁欢本身就是鉴定师,对自己的藏品有估价的。当然,如果卢灿不出现,武田次郎是可以压价的,现在嘛,自然不成。 这也是丁家邀请卢灿来的原因之一。 “以斗亮决定藏品归属?”卢灿眼睛眯眯,笑吟吟的再度反问。 比眼力,原本自己最多也只能拿到一半,而现在,自己有很大的机会,包圆丁家藏品。还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吗? 对方郑重的点点头,随即又指了指桁架上的藏品,“我没有见过这些藏品,想来卢先生也不熟悉,不如……就现在?” 这人的智慧还是不错的,他这是想要打卢灿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的商议,丝毫没有询问丁家人的意思。在资本和实力的角逐中,他们没有话语权,即便是物品所有者。 “没问题!怎么个规则?武田先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尽管卢灿没见过丁欢家中的藏品,但从前面几个桁架上来看,这里以中华古董为主,自己会怯一个东瀛人?笑话! “不如……我们就按照丁老当年和楚中原先生的比法?”丁欢与楚的斗亮,一直是传奇,他们的比试方法也是最考校实力的。 卢灿摇摇头,“太耗时间,这里怎么也有七八百件藏品……” 还真是,如果两人不分胜负,一件件的鉴定下去,怎么也要两天,更何况,这里可没有裁判,武田次郎也意识到这建议不妥。 “我有个办法,”卢灿搓搓下巴,看着武田说道,“我们双方,在一个小时内,从这些藏品中各挑出十件。相信丁老有报价文件,我们根据丁老已经制定好的文件上的物品价值来裁定,价值高的十件获胜。如何?” 卢灿的提议,已经不在是单纯的真伪鉴定,还融合了器形的完整性、收藏市场的热点、市场估值等一系列的问题。 呵呵,他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一种方式——经历几次赌石,他对这种比斗方式得心应手。 武田次郎与身后的那位随从嘀咕几句,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走到丁欢面前,微微躬身,“请问丁老先生,您……有单件物品的报价文件吗?” 丁欢神色木然,怯懦的人最敏感,无论是自己电话招来的卢灿,还是儿子巴结对象武田次郎,丁欢对他们都没什么好感,两个年轻人太目中无人了。 看不惯,又能怎样?丁家现在需要钱,儿子需要人脉,女儿自从爆出“出轨”之事后,也想着从原本的公司出来单干,同样需要资本。 把自己榨干了,也就这些藏品值点钱,还需要这两位大老板掏银子——单件买家不是没有,缺的是这种包圆的资本买家。 真想将眼前这两位直接轰出门,可是,他们俩都有资金实力…… 丁欢虽然心有不忿,可最后还是默默将抽屉中的目录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点点头。 “我可否验证两件?”武田次郎不放心的再问一句,这次问的对象是卢灿。 验证什么?自然是验证丁欢的估价是否准确。卢灿笑笑,他也想看看丁老的估价特点,究竟是偏高还是偏低,估计武田次郎也是这种用意,点了点头,“我们各找一件?” 让丁一忠将那件元代釉里红八角梅瓶拿过来,这件物品的编号0019。一上手,卢灿便掂量出这是一件珍品元景德镇出品的官窑釉里红,器高三十二厘米,可以归纳为“大器”。 这件瓷器的市场价值,不低于五十万港元,折合美元九万左右。 “丁小姐,麻烦查阅0019号器物的估值。”卢灿端着这件梅瓶,向丁瑶问道。 “基价九万!单位美元!”丁瑶很快翻出价格,读出来。 此时,武田次郎安排随从,拿过一件青瓷笔洗,卢灿扫了一眼,这是清康熙朝仿的宋代官窑笔洗,品相完好,也是一件小精品。 卢灿为这件物品估值为两万美元,果然,丁瑶很快报出价格——七万五千令吉。令吉是马来的货币,此时与美元的汇率约为一比三点六。 丁欢的性格虽然不讨喜,但他的鉴定和估价水平,乃是一等一的,绝对是鉴定师中最高等级的存在! 估价精准,略略偏高——这是售货报价,当然要比市价稍高。 放下这件八角梅瓶,卢灿扬扬手,对武田次郎说道,“我没有任何问题。” 武田次郎和随从的估价师嘀咕,估计对方正在给他建议,听卢灿话语,面目一肃,“卢君,我也没有疑义,可以开始了!” 这家伙,很自信呐!难道他的水平要远超过长泽茂?卢灿眉头微皱,心底嘀咕。 他转过身子,对丁欢略略颔首,“丁老,献丑了,还需您帮我们做个仲裁。最后如果侥幸拿到丁家藏品的收购权,我会按照丁老的报价支付现金!” 卢灿的善意,让丁氏父女一怔! 尽管丁氏父女邀请自己来的意图不是很单纯,可现在,情形已经超乎自己预料的好,对丁家父女的那点不满,也就算不得什么。如果在这种斗亮中输给武田次郎,那还真的只能怪自己眼力不精,与丁家无关。 况且,卢灿还有自己的小算盘:李林灿现在基本上居住在虎园博物馆不挪窝,维德拍卖那边很少去掌眼,许佳闻对此,已经在卢灿面前抱怨过两次。卢灿很想将李林灿从维德拍卖那边调过来,全职负责虎园的文化研究工作,可如此一来维德拍卖那边又缺少大拿坐镇。嘿嘿,现在有了,眼前的丁欢,绝对能撑起维德拍卖大掌眼一职。 只是这个小算盘,还需等这次交易结束后再谈。 卢灿的这句话让丁氏父女惊喜,却让武田次郎皱眉不已,眼神闪烁的看着对方——这让他想要低价采购的愿望,彻底落空。 “可以开始了吗?” 武田次郎很快出言打断卢灿与丁氏父女的套近乎,亮出手腕上的手表,朝卢灿晃晃。 他这是担心卢灿出幺蛾子呢。 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半,一个小时后,丁家藏品的归属,将有结果! 屋内只有丁瑶一位女性,温碧璃自然站到她的身边,替卢灿加油。可开场之后的一幕,让她捂着嘴惊讶不已——武田次郎脚步飞快,竟然连前两排桁架看都没看,直接奔向最里间。 卢灿的目光凝了凝,这人,还真不简单,这么快就拿出此次斗亮的方略。 一个小时从七八百件物品中挑选出最有价值的藏品,时间是不够的,最恰当的策略,自然是通览一遍之后,挑选瓷器中的大器、铜器中的传世古、以及传世的名家书画作品等,至于杂项,不要涉及。 这才有武田次郎的快步冲入的举动。 既然对方去了最里间,卢灿反而不着急了,他从第一排桁架开始搜罗,主要看的是最下面一层的柜子中的物品。 桁架上的藏品,一览无余,其价值的评估,第一轮自然会按照真品核算,挑出价值高的,然后进行第二轮筛选,难度不大。但底层柜子里的藏品,则需要打开之后才能评估,而且,柜子中的藏品,以书画作品为主——名家书画作品的价值,同样很高。 卢灿将自己的主要目光,放在书画作品上。 不过,他选择的方法,明显很耗费时间——书画作品的收藏,很多都是以卷轴形式存在,打开并检查,需要相当的时间。 看阿灿不紧不慢的一个个藏品柜打开,再检查,温碧璃心都提到嗓子眼,手捂着胸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十分钟过去,阿灿才挑选出两幅字画,而那个东瀛人,已经送了四趟藏品出来,三件瓷器,一件金铜器,都是大件! 尽管温碧璃不懂字画,可看那个东瀛人的随从,从他们欣喜的目光的中还是能猜度出,这些货品很有价值。 阿灿,加油啊! 温碧璃咬着嘴唇,恨不得自己下场帮他翻看那些被红绳捆好的字画。 是的,卢灿有些沉迷进去了。 仅仅第一排桁架的藏品柜,卢灿就发现两幅珍品字画。 一幅是元代赵仲穆的《溪山渔隐图》。 赵仲穆是谁?不太了解收藏的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他的父亲是元代画坛宗师赵孟頫! 正文 第499章 三轴四器 “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好画(话)”这则歇后语出自于《红楼梦》,借用宋徽宗画的鹰和赵子昂画的马的绝世稀罕,来讽刺那些嚼舌根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一句俗语已经道尽,明清时代,赵孟頫的鞍马画作的珍贵。虎父无犬子,赵雍赵仲穆同样精于人物鞍马画作,他的正行草篆四体书法同样不俗。 溪山渔隐,这种题材非常受文人墨客的喜爱,最为出名的莫过于明代大画家王绂,以及江南才子唐寅的《溪山渔隐图》两幅长卷,最为出名。 卢灿眼前这幅,绝对能与前两幅相比肩! 赵雍的这幅《溪山渔隐图》为立轴,高为一百四十公分左右,宽为四十公分,绢本设色,画面主体为肥马高仕入溪山。远方朦胧的村落与河流,近处为两株虬枝松树,橙黄色的人物衣衫非常醒目,还有附从三人,牵马挑担各有神色,远处的溪边则有一位村姑,抬首好奇的看着路上的行人。整个画面布局合理,构图平远,结构清晰,堪称珍品一幅。 为整幅画作增值的是旁边的两处题跋。 一处为赵孟頫的真书(楷书)“虚自万事可成,满则十事九空”,这是赵子昂教育儿子戒骄戒躁的话语,由此也能看出,赵孟頫对儿子的这幅画,相当满意。 另一处题跋为倪瓒所写行书,“胸中有逸气,乾坤笔自成”。这同样是倪瓒夸奖赵雍的这幅作品的题跋。 倪瓒是谁?这位可是元四家之一,他不仅是绘画大师,还是绘画创作理论派大家。 赵孟頫和倪瓒的题跋,已经为这幅画定性——绝对算得上镇馆级别的珍品之作。 另一幅让卢灿异常欣喜的作品,则是海刚峰的楷书奏折本章《治安疏》。 海瑞海刚峰的大名,估计无人不知,这本奏折更是天下闻名,它成就了海刚峰的“刚直”之名。 奏折为硬皮裱纸经折装本,拉开十四折,加上封皮封底,一共三十页,满满的蝇头小楷,不下万言。 “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也,人未有不顾其家者。内外臣工有官守、有言责……” “……夫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大臣持禄而外为谀,小臣畏罪而面为顺,陛下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惓惓为陛下言之。一反情易向之间,而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决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胜战栗恐惧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落款为“小臣海汝贤敬拜,死罪!嘉靖四十五年二月。” 通篇煌煌大论,直指嘉靖皇帝九处大错:一、兴土木(修宫庙);二、怠政(二十年不上朝);三、修玄(信奉道教痴迷炼丹);四、不念亲(不见儿子);五、不治贪;六、重赋(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七、不纳谏;八、不抚民;九、性刚愎。 卢灿看得心惊肉跳,这个海刚峰,还真TM敢说! 嘉靖皇帝竟然没杀他! 清朝修撰的明史不可信,就凭嘉靖皇帝不杀海瑞这一件事即可得知,明世宗朱厚熜还真不昏庸。 嘉靖中兴,不是浪得虚名。 海刚峰直谏嘉靖皇帝,诞生了很多趣闻,譬如他在上这份奏折之前,自己提前置办了棺材,并将家人托付给友人照顾;嘉靖皇帝看到奏折后大怒,却被一介太监黄锦劝谏;嘉靖皇帝一天之内,将这份奏折读了九遍,感慨道:这个人可与比干相比,但朕不是商纣王。 海刚峰的下场呢?被锦衣卫关押到诏狱,但嘉靖皇帝明白的告诉东厂头目陆景,不得上刑,这又是嘉靖皇帝的聪明仁慧之举。 这篇奏折非常有名,被栽入《明史实录》,也不知它怎么就没被焚毁——朝廷奏折一般都会在寄存两年之后焚烧。 估计与这篇奏折的上呈时间有关——嘉靖四十五年二月上的奏折,而嘉靖皇帝在当年十二月十四日薨,明穆宗继位,大赦天下,海瑞被重用,调任为大理寺丞。极有可能,这份奏折并没有来得及焚烧,更有好事者将其偷偷藏匿起来,作为海刚峰“刚直”的见证,也因此流传至今。 现在没有时间鉴定这份奏折的真伪,卢灿将它重新装好,与那幅赵雍的《溪山渔隐图》一起,拿到外间。 《溪山渔隐图》,卢灿有九成把握是真迹,可这份奏折,卢灿只有七成把握,还需细看。 趁着这机会,卢灿瞄了眼武田次郎所挑拣的藏品。 嘶,对方还真的很有实力! 第一件是青瓷,典型的宋代龙泉窑特征:薄釉色淡露胎,这件瓷器的全称为青釉贯耳弦纹瓶,高度在二十五公分左右,接近大器,如果真的是宋代龙泉窑的话,其价值可不低。 第二件珐琅彩白地单色红绘双龙耳天球瓶,看其做工,很像雍正朝的真品。 雍正的珐琅彩比较成熟,工艺上有所突破,彩料更为丰富,雍正时期有色地彩绘,但更多的采用了白地彩绘,白地彩绘能更好地突出珐琅彩釉的艳丽鲜亮。 这件珐琅彩,瓷胎质地洁白细腻,釉面莹润如玉,色调明快艳丽,制作工艺精湛,有油画效果,远非其它瓷器所能比,价值也要比同时期其它瓷器更贵重。 第三件瓷器则是青花将军罐,其型制矮胖,颇有明代永宣之风,画面为“张良拾履图”。 永宣青花,古陶瓷学界专有名词,特指明代永乐、宣德两朝烧造的青花瓷。 明代永宣两朝的三十余年里烧造的青花瓷,在青花瓷烧造历史上堪称稀世珍品。 其异域风格的造型、浓重明艳的呈色、超凡脱俗的纹饰,被后人赞誉为发旷古之未有,开一代之奇葩。元青花不受待见,可永宣青花的行情一直不错,而将军罐又是重器,其价值也不会低。 最后一件是竟然是战国时期的媵(音应)器。 媵器是什么?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这里的媵指的是陪嫁的丫鬟,媵器就是陪嫁的青铜器,古人专门为嫁女儿所做的青铜器物。 这类青铜器非常少见,每一件,对当时风俗文化而言,都很有研究价值。 眼前就有一件,学名应该叫做战国双鱼纹铜洗媵。 没上手,不知道是否有铭文,如果有铭文的话,这件媵器的价值将再度翻倍! 靠!卢灿有些发愣,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把握完胜今天的斗亮,就这四件,市场价值已经不在自己选择的两件书画作品之下! 十多分钟能挑出这四件宝贝,这个东瀛人的眼光,忒好了! 更让卢灿没想到的是,丁欢家中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好东西! 不行,得赶紧!他自己也没把握,剩下的八件还能找到赵雍的《溪山渔隐图》和海刚峰的奏折《治安疏》。 将两份书画,交到温碧璃手中,卢灿急匆匆又赶了回去。 他突然表现出来的焦急,可把温碧璃给吓坏了,小丫头咬着嘴唇,想和他说句话,又闭上,没敢打搅。 等卢灿离开后,她的求助目光,落在丁欢老爷子身上。 丁老面色失落,心爱的藏品就将离自己而去,心底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尽管他性情怯懦,可对收藏的热爱,不差分毫。 卢灿挑选出来的这两件,是他所珍藏一百一十五幅字画中,价值较高的两幅,见温碧璃看向自己,对这小姑娘,他的印象还不错,温婉有礼,于是,迟疑片刻后,他缓缓点头。 老先生的认可,让温碧璃终于放心些。 形势很严峻,卢灿返回收藏桁架后,可没敢再一幅幅翻看,手中的动作变得快捷许多。许多画筒打开一半,看看题跋或者画面内容,又快速卷上。 以题跋和画风判断作者,依照作者和字画的内容,快速判断画作的价值。 他的鉴定,骤然提速。 卢灿很快挑选出第三幅藏品——吴梅村的横轴长卷书法《圆圆曲》。 吴梅村即吴伟业,字骏公,号梅村,别署鹿樵生、灌隐主人、大云道人,太仓人,与钱谦益、龚鼎孳并称为“江左三大家”,明末清初大诗人、书法家,娄东诗派的开创者,长于七言歌行,后人称之为“梅村体”。 江左三大家的品行怎样,不值得深究,最后都选择投降清廷,还不如冒辟疆有骨气,可是,论起文学造诣,吴梅村确实博学多才。 他的七言古诗,堪称中国古诗词最后的辉煌。 从题跋中可以得知,这幅圆圆曲楷书贴,是他赠送给好友,明末清初书画家归庄的礼物。时间为顺治三年,这一年,归庄在昆山起兵抗清,事败亡命的途中,路过太仓时,吴梅村偷偷接纳了他。 “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换羽移宫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为君别唱吴宫曲,汉水东南日夜流!” 吴梅村的字,平和流畅,姿态静逸,极有韵致,是地道的文人字。 看他的字,就像欣赏一幅田园风景画,让人心平气和,不知不觉的陶醉其中。 好诗!好字! 加上这幅横轴长卷,自己这三轴的价值,已经稳稳压过武田次郎所选择的四器! 可是,正在卢灿长松一口气时,武田次郎又抱着一套茶具,从卢灿身边走过。 靠! 卢灿想要开口骂人了! 虽是惊鸿一瞥,可卢灿还是认出,那是一套时鹏制作的石瓢! 一壶双杯三件套,这玩意,还真的只能算是一件! 时鹏是谁? 明代制壶宗师时大彬的父亲! 正文 第500章 四库书函 三轴压四器,妥妥的,但加上时鹏的石瓢,那就危险了! 八十年代,紫沙壶的价格,尤其是名家名壶,市场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石瓢非瓢,最早称为“石铫”,“铫”在《辞海》中释为“吊子,一种有柄,有流的小烹器”。“铫”从金属器皿变为陶器,最早见于北宋大学士苏轼《试院煎茶》诗:“且学公家作名钦,砖炉石铫行相随”。 苏东坡把金属“铫”改为石“铫”,这与当时的茶道有着密切的关系。苏东坡贬官到宜兴蜀山教书,发现当地的紫色沙罐煮茶比铜、铁器皿味道好,于是他就地取材,模仿金属吊子设计了一把既有“流”(壶嘴),又有“梁”(壶提)的沙陶之“铫”用来煮茶。 这“铫”也即后人所称的“东坡提梁壶”,这可谓最早的紫沙“石铫”壶。 那么石瓢这个名称怎么来的呢? 这与当代制壶宗师顾景舟老先生有直接关系。 四十年代末,顾老与友人吴湖帆、江寒汀合作书画壶,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来形容他们制作的这批石铫,故此,“石瓢”这一名称,成为这种单手梯形壶的类别名称。 壶中百变,首推石瓢! 这句话说的是石瓢善变,也就是它的型制变化很大。现代石瓢的型制基本固定下来——体形、腹鼓、平盖、直流、小容量这五大特点,它们成形于清代至民/国期间。 最早的石铫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譬如刚才武田次郎手中的时鹏石铫,有耳有梁无圈把,属于老式提壶类的石铫壶。 石铫的制作大家,以清中期杨彭年为首。 他所制石瓢有高、中、矮之分;有圈把、提梁之别。他与陈鸿寿合作弧曲面的“曼生石铫”,朴茂祥和;与瞿应绍合作直坡面的“子冶石铫”,刚劲明快;与朱坚合作虚盖的“石梅石铫”,浑厚高古。更为经典的是文人雅士有感而发,将诗书画印集于壶身,切水、切茶、切壶型、切感怀,堪称绝品。 时鹏是明代嘉靖年间的制壶大师,他所制作的石铫,自然与清代的器形,差别很大。时鹏更钟情于提梁石铫,他的石铫样式古朴,纱线明细,提梁的弧度类似于椭圆,特征鲜明,因此卢灿能在惊鸿一瞥中认出此人的作品。 时鹏的石铫壶啊,一壶两杯,市场售价,妥妥的超过二十万港币。 卢灿咬咬嘴唇,看来自己还得努力! 他在观察武田次郎,武田同样也在偷偷看他。此刻,见武田次郎兴奋的想要仰天长啸! 太爽了!二十分钟过去,自己已经挑出五件精品大器,可对方呢?加上手上那件也不过三件! 什么狗屁天才?智慧余额不足,再天才也没用! 这种斗亮,竟然选择字画作为主项?这不是找死吗? 是的,字画书卷永远是收藏的第一大类,价值只升不跌。可是,金石瓷陶近些年来在市场上的表现,并不弱于它们。 选择字画?嘿嘿,这东西的鉴定,要比一目了然的金石瓷陶,难得多! 武田次郎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个香江小子在一个小时内,究竟能不能找齐十幅字画! 见卢灿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他的嘴角飘出一丝冷笑,这时候想才想起来,要找桁架上的好货色?嘿嘿,好货色都被自己挑的差不多了,你还能找到什么? 卢灿挑选的字画,武田次郎自然没法直接评估其价值,但他绝对不相信,这两幅画,哦对了,还有他手中的那幅,价值能超过自己的选择? 是的,武田次郎挑选的这五件藏品,绝对算得上桁架中藏品的精品。还有一些,则被他挑选搁置在内间空地上,稍后再去精选。 也就是说,卢灿即便想要再去筛选桁架上的藏品,也没机会了。 鉴定天才?哈哈!吃翔去吧! 也不知长泽茂这货色,究竟什么脑瓜?怎么就输了? 放下这套时鹏的石铫壶,武田次郎忍不住在卢灿挑选的画作,还有自己精选的五件藏品上了一眼,真没想到,丁老头的藏品中,好东西还真不少。 这让他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赌气和卢灿斗亮?如果自己再压一压丁伟胜,说不定,那香江小子根本没机会插手。 卢灿此时确实有些着急。 开场时失策啊,被那武田抢了先手,字画鉴定,太费时,更没想到,这武田次郎的鉴定水准,不比长泽茂差,竟然在短短二十分钟,将桁架上的精品,全挑出来,放在地上。 这是提前圈地呢?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太有杀伤力,逼迫得自己,不得不继续选择字画书籍——它们被掩藏在最下面的收藏柜中。 一步之差,现在很被动啊! 不能着急,桁架上的精品,不可能都有对方挑选的那五件的水准,自己还有很大机会,卢灿平息呼吸,为自己鼓劲。 他继续蹲身,一个个打开柜子,查阅里面字画书卷类藏品。 尽管速度很快,可等卢开始第三排底柜藏品鉴定时,时间毫不留情的过了一半。而他手中,依旧还是那三件藏品。 不过,当天打开第四排柜门,看到一只楠木书匣时,愣了愣,继而大喜! 抽拉式的楠木盒子,纹理清晰,清漆涂面,古朴精致,盒面上右侧,刻着几个大字“钦定四库全书”,这几个字下面,是三列小字“集部第十五函”“南宋建炎至德佑卷九十九至卷一百零五”“文澜阁”。 卢灿心头狂喜! 连忙小心翼翼将这楠木函抱出来,分量不重,可架不住他太激动,手稍稍有些发抖。 这是《四库全书》文澜阁藏本中的集部一函。 《四库全书》是乾隆三十九年开始编修,以纪晓岚、陆锡熊、孙士毅为总纂官,陆费墀为总校官,汉学大师戴震、史学大家邵晋涵、桐城学派扛鼎人物姚鼐、金石大家朱筠等人为编修官,同时,征募了抄写人员近四千人人。鸿才硕学荟萃一堂,艺林翰海,盛况空前,历时十余载。至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编纂初成;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始全部完成。耗资巨大,是“康乾盛世”在文化史上的具体体现。 《四库全书》的修撰,后世褒贬不已,有人甚至称之为“四不全”。 何谓“四不全”? 因为在编修过程中,数目惊人的书籍遭到了焚毁、删削、篡改、错讹的厄运,而这一切都是蓄意为之。 列一组简单数据:《四库全书》收录全文的图书一共有3461种,成书79000卷,近八亿字。可是,编修中明令禁焚的书籍就有三千多种(有史料表明禁毁6766部,93556卷),禁毁数超出收录的总数,这还不算上因当时诏令上缴违禁书籍在民间造成的恐怖氛围,百姓因此偷偷焚毁的书籍。如果二者合计起来,被毁掉的书籍恐怕不止万部,这确实是空前绝后一场文化大浩劫。 《四库全书》的另一大被诟病的地方就是清政府的肆意删改! 清政府为了维护其统治的合法性,打压江南文人的复明思潮,对诸多史料、文学作品,甚至地方志、野史、演戏话本、小说等非正统文学,都进行大量的删改,造成后人溯本求源上的困难。 批评的人认为,《四库全书》毁、删、改、错四大毛病严重,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吱声,《四库全书》毫无价值! 尽管这套《四库全书》的修撰,存在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它对综合中华文明传承史中,有着特殊的集大成者地位,尤其是《永乐大典》遗失之后,其重要性更为突出。 《四库全书》编成之后,乾隆为了避免其遭遇《永乐大典》的境遇,他让人一共抄录了七部,分别藏在七个地方。 先抄好的四部,分贮于紫禁城文渊阁、辽宁沈阳文溯阁、圆明园文源阁、河北承德文津阁,这就是所谓的“北四阁”;后抄好的三部,分别贮扬州文汇阁、镇江文宗阁和杭州文澜阁珍藏,这就是所谓的“南三阁”。 每部《四库全书》装订为36300册,6752函。七阁之书都钤有玺印,如文渊阁藏本册首钤“文渊阁宝”朱文方印,卷尾钤“乾隆御览之宝”朱文方印。 卢灿抽出楠木函的顶板,最上面一卷的封皮上,钤“文澜阁印”隶书印章,这应该是正本。 卢灿理了理手套,小心的抽出一本,硬桑木纸封皮,包黄绸,厚度约为三公分,高度为三十公分左右,宽度为二十公分,典型的正本尺寸。 内部为朱红框边,单格栅,楷体书就,题首及句逗为朱色,正文为墨字,每一列的字数不超过二十五,字迹清晰工整,字体为馆阁体。 心头微颤,卢灿脱下一只手套,摸摸纸边,白棉纸,清代最常用的官方用纸。二百年的纸质,略有脆性,楠木书函的密封性不错,保存良好,品相九以上。 正本无疑! 卢灿一向不太看得上乾隆大帝,但这次不得不为他点赞——他安排人撰抄七部《四库全书》的举措,实在是英明。 也幸亏有了七部,否则《四库全书》恐怕难逃《永乐大典》的命运。 镇江文宗阁藏本、扬州文汇阁藏本,被焚毁于太平军的战火之中;圆明园文源阁藏本,焚毁于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今天连文源阁的遗址都无法确定。 卢灿手中的这套文澜阁藏本,同样流离失所。 咸丰十一年(1861)太平军第二次攻下杭州,文澜阁《四库全书》大量散佚。杭州藏书家丁申丁丙兄弟收集残余,得到8140册,仅及原书四分之一。1864年太平军退走,丁氏兄弟又不惜重金从民间收购。光绪六年(1880)在旧阁原址上重建文澜阁。丁氏兄弟将书送还,并陆续抄补。民/国后,归江浙省图书馆庋藏,其数目算起来,也只有半部。 卢灿面前的这一函《四库全书》文澜阁藏本,估计也是太平天国动/乱时流落出来的,不知怎么辗转流离,落到丁欢的手中。 顺便也说说其他几部的下落。 1913年,文津阁本《四库全书》由国民政府运归京师,藏于文华殿古物陈列所。1915年,拨交新成立的京师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前身),成为国家图书馆镇馆之宝。虽然历经二战及内战,但保存的尚且完整。 再说说沈阳文溯阁藏本。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东北沦陷,文溯阁本《四库全书》也落入东瀛人手中。日方曾假借所谓“国立图书馆”的名义代为封存。1945年东瀛战败投降,文溯阁本《四库全书》才又回到人民手中,1966年中苏交锋,这套藏本被转移到甘肃,现藏于甘肃博物馆。 紫禁城文渊阁版本,则藏于台北故宫。 一家博物馆,什么是底蕴?不是字画、不是金石,更不是陶瓷,而是书籍! 虎园博物馆现在最多的藏品,就是各类书籍,但是,像眼前这套品相为九的《四库全书》一函这类级别的藏书,还真不多,稳胜它的,只有自己收到的《大成文献》和《永乐大典》孤本。 这一函原版书册,价值不菲! 正文 第501章 争抢藏品 有了这一函《四库全书》集部六卷,卢灿心情大畅,手头翻阅的动作,轻松许多。 心情舒畅,目光也敏锐起来,鉴定变得越发简单,很多字画,只需从装帧和题首部位看看,就能估测其基本价值。 当斗亮时间到五十分钟时,卢灿手中已经有九件物品,而武田次郎已经将所有十件物品全部挑选出来,但他依旧没放弃,抽身来翻看书画藏品。 送第九件藏品去前面的时候,卢灿抽空瞄了眼武田所选择的物品。 武田的鉴定水平很不错,而且深谙古董市场价值趋向,远非那些纯学究所能比拟。他所选择的剩下五件,不,准确的说是五套藏品——完整的套装,要比同期的单品更有价值,这家伙所做出的选择,让卢灿暗自心惊,它们都很有价值。 第一套是合欢杯。 合欢杯即合卺(音锦)杯,旧时婚礼,新婚夫妇合饮的酒杯,象征合欢偕老。 “并蒂花开连理树,新醅酒进合欢杯”,说的就是这种一体双杯的套盅。对了,合欢杯并非茶杯,而是茶盅。 茶盅与茶杯怎么区分呢?很简单,盅无柄,杯有手柄;盅较矮,杯较高。 唐代黄滔的《催妆》诗:“烟树迥垂连蒂杏,彩童交捧合欢杯”,还有《红楼梦》第九四回:“莫道此花知识浅,欣荣预佐合欢杯”。 合卺杯并没有规定式样,不过,型制上,最常见的有同心杯、对圆杯、双流杯这几种。眼前这一套粉彩合欢杯属于对圆杯,即两个茶盅切面相合之后,形成一个圆形。 这种合卺杯本身并不算稀奇,但如果是名人定制款,那就另当别论,如果再有点凄美的爱情故事在背后,譬如冒辟疆和董小宛之流,那市场价值会更高。 第二套则是带有浓郁元代风格的马形双陆棋,三十粒棋子,黑白岫玉各十五,双骰为象牙雕刻,棋盘为小羊皮,铆钉圈边,很有特色。 双陆棋源于古代伊朗,约在魏晋时传入中国,隋唐至金元盛行,但因乾隆禁赌,双陆棋也被列为禁止项目,因而在清代中叶开始失传。 当然,它的失传与麻将及象棋的盛行,也有很大关系。 但是,双陆棋在欧洲大陆一直非常盛行,甚至还有不少赌场,将双陆棋列为赌器,每年六月份,欧洲都会举行一次双陆棋大赛,很有影响力。 这份元代双陆棋,品相还不错,算得上珍品一级的藏品,不过,因为这套东西属于杂项,懂得欣赏的人不多,它的市场价,在亚洲,不会超过拾万港元。 武田次郎选择它,更多的还是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综合鉴定水平吧。 第三套藏品是粉青温酒壶套装。 江南兴盛黄酒,黄酒集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于一体,非常适合温着喝。黄酒柔和温润,在秋冬季节,一壶温酒,自斟独酌亦或者知己对饮,不仅风格雅致,更有益健康。 正因为温酒风盛行,江南瓷器或者陶器作品中,免不了会有温酒壶套装。 一套温酒壶,一般分为四部分组成:壶身、可以抽出的壶胆、壶胆盖杯、壶口盖杯。 壶身要比普通双手壶稍大,鼓腹、敞口,双耳提梁,类似于茶壶;壶胆为圆柱体,有沿,从壶口塞进壶身,其檐口可以挂在壶口上;壶胆盖杯是酒盅,其直径与壶胆直径相等,可以直接覆盖在壶胆上,作为壶盖;壶口盖杯要比壶胆盖杯稍大,套在壶口外部,作为整器的壶口盖。 因此,这种温酒壶,自带双酒盅,很适合独酌或者对饮, 还有一些器形较大的温酒壶,会有流口罩/杯——罩在流口上防止热气散失的酒盅,这种温酒壶,适合三人饮。 温酒壶,在南方的士子群中,非常受欢迎。 这套粉青温酒壶,应该是越窑后期作品,属于五代到宋初范畴。越窑盛誉唐代,没落于宋,可越窑粉青瓷器,一直威名不堕,为业界称颂。 这套温酒壶,很有收藏价值。 第四套是歙砚墨盒套装。 歙砚是中国四大名砚之一,苏东坡评价歙砚,“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 这块青黑色的歙砚,金黄色的点状物,分部在砚体中,属金星歙砚。整个砚台是五寸砚(最长跨度为五寸,属于中型砚台),四周兰竹图,造型雅致。墨巢圆形,很浅,约一公分深度,直径三公分,有使用痕迹——这是一块古砚。 因为没上手,卢灿一时间也难以判断这是哪个时期的歙砚。 整块砚台被安置在花梨木的砚盒中,砚盒的另一侧,放置了两支湖笔,墨盒的最上端,则放着一根宽度约一公分、长度为三公分的小墨条。 墨条不上手,也不好鉴定其来历。 好家伙,这一花梨木盒中,笔墨砚齐。 这玩意,价值同样不低,如果是名匠名人款,那更不得了。 第五套则是风水器物套装——紫檀木圆盆配碧玉三足金蟾。 在认识福伯之前,卢灿对风水了解甚少,即便是上辈子做玉器生意,也没机会接触真正的大师。这一世,因为在虎园博物馆改建时,从虎豹别墅挖出风水大阵——六合八荒风水聚气阵,在此之后,卢灿花费了相当的时间,跟福伯后面,学习风水一术。 三足金蟾与貔貅并称为“最常见的两大风水摆件”,想对貔貅单纯的“吞纳”,三足金蟾的风水作用要多不少。 譬如嘴中含金钱的三足金蟾,这是“吐钱蟾”,摆放时,嘴必须向屋内;嘴中没有金钱的三足金蟾则是“化煞蟾”,嘴必须冲屋外,寓意吸财化煞。 武田次郎选择的这尊三足金蟾,高有二十五厘米,头尾长约有三十五厘米,属于大体形的纳财化煞蟾,因此,这尊三足金蟾的底部,有檀木圆盆,寓意为聚财池。 整尊三足金蟾为和田碧玉雕刻,坐蹲于金元之上,背负钱串,丰体肥硕,满身富贵,颇为传神,已经有些年头了。 底部是直径接近四十公分的檀木圆盆,高度只有五公分,刚好可超过三足金蟾的足背,而盆壁则镂雕着佛家“卐”字纹,有加持稳固聚财池的用意。 这尊三足金蟾风水盘,放到市场上,绝对能被信奉风水的南洋豪门抢购。 还真没想到,武田次郎,竟然还懂风水一说? 对手的十件藏品全部挑选出来,卢灿为其估价在六百万到一千二百万港元之间。为什么有如此之大的跨度?这些物品卢灿都没上手,不知道是否是名人名家款,如果后面的这几套都是名家款,那一千二百万,还hold不住。 他心中有底,抬手看表,还有十分钟,把最后一幅找到,这样自己能稳超一千五百万,妥妥把武田次郎按在地上摩擦。 见温碧璃着急的望着自己,卢灿对她笑笑,飞过去一道安慰的眼神,抽身回去,寻找最后一幅画卷。 只剩下最后一拍货柜没找,应该还会有收获。 可当卢灿抵达最里间时,武田次郎正跪坐在最后一排底柜前,一幅幅翻看画轴。 靠!这家伙太无耻了!把桁架上的好东西都挑完,竟然还来和自己争抢最后一排的字画藏品? “武田先生,你不是已经挑选完毕了吗?怎么不去喝杯茶歇歇?”卢灿压着怒火问道。 武田次郎抬头,笑容中有些得意,“卢君,我挑选字画,选择更有价值的藏品进行替换,没违反规则吧?” 呃?确实没违反,一句话怼得卢灿郁闷得要死。 这武田次郎要比长泽茂更没有原则和底线,这种人还真不好对付。 算了,不和他争口舌之利,赶紧找最后一幅画才是正事。 耍无赖嘛,自己也会。卢灿同样蹲在武田次郎的身边,将他从底柜中取出来,尚未来得及翻看的字画,径直打开,快速鉴定起来。 他的行径,让武田次郎愣了片刻,还有这种人?自己这算是给他帮工?帮他从货柜中取物件以供他鉴定? “卢君,这么做……不合适吧?这些物品是我取出来的。”武田次郎见他短短一会,就从自己取出来的字画堆中鉴定过两幅字画,怒了,坐直身子,大声嚷嚷。 “哦?武田先生,我违反了哪条斗亮规则?”卢灿头都不抬,手中动作极快,又打开一幅画轴的缀头,匆匆浏览题首,“晓月淡长空,新岚浮远树”,字迹颇为遒劲,名家之作。 卢灿已经知道,这是“扬州八怪”之一华岩的横轴作品,再推开一卷,露出假山一角,,应该是他的花鸟园林图传。 华岩的作品,市场还是不错的,从卷起来的厚度来看,是九圈,横轴,那么主幅画面的长度在一米三左右,高度为三十五公分,算是中幅作品。 华岩工人物、山水、花鸟、草虫,脱去时习,力追古法,写动物尤佳。善书,能诗,时称三绝,为清代杰出绘画大家,扬州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他的中幅配诗画作,市场售价不低于六十万港元。如果没有更好的,卢灿就准备用它做最后的添头。 于是他顺手将这幅作品重新卷起来,放在自己身边,又伸手去拿下一幅藏品。他伸手去拿的这幅藏品,用布带套住画筒,这种双层装的字画,价值应该不低。 武田次郎见他旁若无人的模样,原本就怒火中烧,现在又见他去拿自己身边那幅包装精致的藏品,再也按不住怒火,一只手狠狠的按在卢灿的手臂上,瞪大眼睛,“卢君,这幅作品,在我身边,理应我先鉴定。” 卢灿这些年跟孙立功学拳法,不是白练的,手臂一抖,手肘磕在对方手臂的麻筋上,武田次郎不由自主的缩回手臂。 嘿嘿,这幅作品,被卢灿轻松拿到。 卢灿朝他抖抖眉,信手将画筒从布袋中抽出,打开筒盖,他朝里面瞅了一眼,绢本,轴装。将其倾倒出一半时,卢灿就决定用它做自己最后一幅斗亮作品! 无它,其绢布有一丝粉化,其历史最少有千年! 绢本设色,千年历史,那是宋甚至五代的作品! 这种画作,作为压轴,太好不过! 卢灿一手捏着画筒,拍拍屁股,“武田先生,我的藏品已经能够挑选完毕。” “现在,我们去揭蛊?” 正文 第502章 又生枝节 武田次郎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错在哪里? 三百三十七万对五百一十四万令吉(马来西亚令吉与港币兑换比例约为一比三)。 碾压啊! 自己先手,挑选桁架上的展品,挑选的过程很顺利,自问也没走眼,策略很对路。 可怎么还输了? 难道丁欢老头子收藏的都是精品字画?才被那香江小子,如此从容的挑拣出来?否则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挑选出这些纸质藏品的价值能稳超自己! 看着那香江小子与身边美女,笑语吟吟的秀恩爱,武田次郎心如刀割啊!多好的藏品,被自己一次斗亮,彻底散失拥有它们的绝佳机会。 懊悔如同毒蛇噬心,还有浓浓的不服!一定是丁老头子喜欢收藏字画,字画精品更多,所以他挑拣起来更容易。 不服气啊! 他伸手将桌子上的收藏目录及评估价格表拿过来,快速检视一遍。这份价格评估表,非常清晰,编号、名称、藏品鉴定结果、市场估价,条目清楚,一目了然。 武田次郎越看心越惊! 丁欢的藏品一共有七百七十九件套,其中字画书籍类叁佰一十五件套。卢灿所选择的十件套藏品,恰好是这份文件中,字画类藏品,价值最高的前十名! 而自己选择的非字画类藏品,除了那套合卺杯外,剩余的九件套,都位于非字画类藏品价值的十五强——合卺杯则位于第三十六位,价值两万七千令吉。 武田次郎自诩鉴定天才,可他自己也很清楚,一个小时鉴定所有字画,并挑选出最有价值的十幅,自己肯定做不到! 他愣愣的放下手中的报价文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是真正的碾压啊! 难怪长泽茂对他心服口服! 眼神复杂的瞄了瞄那位香江年轻人,那女孩子依偎在他身边,笑容温柔甜美,而那年轻人似乎正在低声炫耀着什么。也对,胜利者拥有炫耀的资本。 忽然间,武田次郎有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呵呵,如果他的感慨被卢灿得知,估计要撇撇嘴——尽管武田的鉴定水平不错,可是,瑜?肯定算不上,只能算是聪明一点的木鱼! 两人确实在低语,但并非武田所想象的那样,而是在低声商议,丁家藏品该如何分配。 刚才卢灿已经看过,丁家七百多件藏品中,能跻身虎园博物馆的,大约在三百件左右。那剩下的怎么办?需要维德拍卖来消化,还有一些难以上拍的藏品,则需要温阿四他们这类文物掮客来出手。 卢灿正在和温碧璃聊当年,自己和温阿四去调景岭扫货的事情呢。 “武田君,要不……我出面反对这次收购?”见武田的脸色不虞,丁伟胜踌躇片刻,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刚才我可没同意这次斗亮,最起码,您还能收购一半的藏品。” 武田倏然回头,眼睛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同学,“八嘎!你是让我毁了自己的声誉?” 他这一眼看得丁伟胜遍体生寒,连忙摇手,“不不!我只是见您……” 武田次郎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语,丁家的东西虽然不错,可自己作为杏雨书屋的传人,一个好的声誉,要比这些藏品更重要。 没有声誉,在古玩圈可混不下去。这一点,他要比丁伟胜清楚太多。 “我们走!”再呆下去没意思,武田次郎站起身来,对卢灿拱拱手,连场面话都懒得说。 武田次郎郁闷的离开,带着一帮随从,丁伟胜看了眼卢灿后,匆匆跟着武田一行出门。 丁家藏品,卢灿包圆,总报价为一千七百多万令吉,折合美元近七百万,这一价格要比时价偏高一些。不过,丁家这批藏品,总体质量很不错,非常适合增值。 在签订完意向购买协议之后,温碧璃交付给对方二十万美元的支票。 “丁老,我有意聘请您老,出任香江维德拍卖的掌眼大师傅,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出山?”卢灿将手中的协议,递过去时,笑着问道。 今天的事情,一波三折。 最开始得知丁伟胜想要将家中藏品转手给东瀛人,卢灿感觉自己被骗了,被当成撞车托价的棋子,对丁瑶和丁欢父女,并无好感。现在,丁家藏品全部落入自己手中,那点被骗的感觉,在获胜的兴奋中,自然也就淡了很多。 不管怎么说,丁欢的鉴定水平非常牛。有价值的人,都应该获得尊重。 因此,卢灿的态度放得很低,语气也恭敬起来。 丁欢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身侧的女儿身上。 “维德拍卖掌眼师傅?要去香江?”丁瑶眉头皱了皱。 嗯,卢灿点点头,看出她的疑虑,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两下后,说道,“丁老去香江,自然有人照顾……当然,如果丁小姐愿意陪同照顾丁老,那就更好。” “维德拍卖的几位股东,还有我的两位朋友,组建了一家蓝湾游艇俱乐部,现在正缺少像丁小姐这样的精兵强将加盟。” 丁瑶虽然没做过游艇销售,可是别忘了,她在“出轨”传闻之前,可是劳斯莱斯的销售精英,精通奢侈品的销售。她加盟蓝湾游艇俱乐部,一定上手很快。 蓝湾俱乐部这边,一直是许胖子监管,可随着两边都在日益壮大,蓝湾需要有人负责具体工作。丁瑶,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卢灿的提议,让丁瑶心中一动。劳斯莱斯自己是回不去了,如果去香江,避避风头,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爹地,您的意见呢?”丁瑶蹲在父亲沙发座椅旁边问道。 “这…随你吧…” 丁欢性格怯懦,并不代表他笨,见女儿有些意动,很快便猜出她的想。说实话,他不太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更不想去香江与陌生人打交道,可……想想女儿的处境,他沉默了,将原本反对的话语,咽了回去。 “我想先去看看这两家公司,可以吗?”丁瑶并没有立即给出明确答复。 “可以,”卢灿对温碧璃点点头,“阿璃会帮你联系的。” 虽然没有肯定答复,可卢灿明白,这件事不会再有变化。丁欢加盟维德拍卖,嘿嘿,许胖子,下次见面,怎么着也要请一顿吧。 丁一忠留下来看管这件属于虎园的收藏室,阿木去察访丁家资料还未回来,温碧璃与丁瑶前往律师楼重新签订协议并办理交易手续。 卢灿在丁家坐了片刻之后,便无聊至极——丁欢老爷子名声在外,可和他相处,实在是闷,如同一座千年老龟,即不说话也不动弹。 记得从柯家的江南庭院到这边的望海台山庄,路过一个小集镇,来时隔着车窗,看到不少小摊位,摆卖一些海螺工艺品,苯珍的小吃。 去那儿看看? 阻止了丁一忠的陪同,就三五百米的距离,自己一个壮汉,担心什么?况且柯家在苯珍,绝对的一霸,真有什么事情,报柯家的名头,比什么都安稳。 望海台这一带的风景确实不错,一个人,沿着下山的路,走走看看,听听海风,很惬意的。 不到十分钟便抵达这座小镇。 小镇不大,两条街道十字结构,站在街口四望,可将小镇子一览无余。此时正处于下午两三点钟,街上行人不多,许多小摊主们懒洋洋的躲在太阳伞下,趴在摊位上歇息。 卢灿买了几只卖相不错的海螺号,还有本地的贝雕也挺有特色,孙瑞欣那丫头一定喜欢。零零碎碎买了一兜子,提在手中,又花了两角令吉,买了一杯芒果汁,加了沙冰,一口灌下去,很舒服。 很久没有如此闲适的一个人瞎逛,感觉不错,他丝毫没注意到,街角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在和一帮当地混混窃窃私语。 丁伟胜送走武田次郎之后,今天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一个人闷闷不乐,又不想回家,家中那死老头、臭丫头,还有让自己丢脸的香江人都在,于是他在回程时,钻进小镇的一家小酒馆,要了两扎啤酒,自斟自饮,喝的有点晕。 丁伟胜坐在小酒馆的窗户边,正准备起身结账,一抬头,看到那个香江人,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竟然没带保镖? 奶奶地,害我在同学面前丢丑,今天怎么也要揍你一顿! 酒劲上涌,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想过,对方是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这一刻,他就想着,怎么好好修理他一顿。 酒有点多,起身有些急,他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不行,自己头晕,说不得还被对方揍了,怎么办? 他抬头看看酒馆内,咧嘴笑笑,另外一桌子,正在划拳喝酒的几个本地人,认识,就是这片街面上的小混混。 丁伟胜从兜中掏出一张千元令吉大钞,啪的拍在桌上,朝邻桌喊道,“奎西,帮我个忙……” 邻桌的那位叫奎西的混混皱着眉头,神色不太高兴。 再小的帮会头目,那也叫老大! 被一个声名不太好的纨绔子弟直接点明吩咐做事,他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不过,看看丁伟胜手中的钞票,又瞄了眼窗外的瘦高个男子,奎西决定,干了。 扬扬手中的千元令吉钞票,丁伟胜又指指窗外的卢灿,“那是个……香江人,你们帮我……修理一顿,这一千令吉……归你们!” 此时的令吉,相当值钱,一千令吉,约合普通人三个月的工资。 修理一个外地人转手就能拿到一千块,好生意啊! “哥几个!走!教训那小子之后,再来喝!” 奎西领着几个兄弟,从丁伟胜手中抽过这张大钞,拉开酒馆门,直接就奔着毫不知情的卢灿而去。 正文 第503章 柯家有女 卢灿一闪身,躲过一支黝黑的手臂的甩砸。“嗖”一声,沙包大的拳头他耳边滑过。 “有人偷袭?”他没敢回头看,将手中盛装海螺工艺品的袋子,向后砸去,自己连忙一蹬右脚,身子猛地向前窜出两大步后,他这才扭过脖子。 嚯!五个皮肤黝黑的本地人,呈扇形围追过来。 刚才偷袭自己的那一拳,应该是当头那位赤膊的年轻人所为,而自己砸出的海螺工艺品袋子,落在右后方一人的脸上,这人挂花了,正在搓鼻子。 找事?敲诈?认错人了?卢灿念头直转,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小镇,竟然还有人找自己麻烦?真是莫名其妙! 这是街心,十字路口中央,一览无余,找个藏身之地都难。 掉头就跑,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自己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被这几人兜头。 虽然富贵经年,可卢灿跟在孙立功身边学习三年多的国术,其崩拳已有小成,早年又混过数字K,这五个混混,他还真的不怯场。 “朋友,认错人了吧!我是江南院柯家的客人,似乎没见过几位啊?”卢灿缓步后退,将柯家抬出来。 柯家的名头能不能镇住对方,不清楚,卢灿自己还需做准备,他后退的方向是一个卖珍珠果茶的小摊位。那个摊位前,摆放着两张小条桌,还有两个年轻姑娘坐在那里冷饮。 卢灿自然不是希望那两个小姑娘或者小摊主的帮助,而是看中她们屁股下的方凳。 在街头斗殴中,方凳是一件很犀利的武器——板凳花可是有名的实战性武术套路,卢灿恰巧也会一些。 那两位正在喝珍珠奶茶的小姑娘,一见有人打架,立即起身,缩到摊位后面。 这五个阿飞,似乎没听明白卢灿的汉语,径直围拢过来。 卢灿此时,已经一只手搭在一张长约三尺,高约一尺五的凳子上,躬身,见对方不搭腔,他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马来这地方,汉语和英语的普及率都比较高,卢灿不相信对方两者都不懂。 “柯家朋友?”有人轻声嘀咕一句,可惜,这声惊讶不是来自前面的五人,而是摊位后的一个小姑娘。 这两个小姑娘,听到卢灿提到柯家,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他,其中一个学生发的女生,低声问另一位长发的女孩子,“是你家的朋友?” 那位长发姑娘,虽然躲在摊位里面,可脸上没有丝毫害怕之色,眼睛盯着卢灿,似乎在确认他刚才所说的话。 “我是柯嘉逊的客人!你们想过后果吗?” 听到卢灿提到堂哥的名字,这长发姑娘点点头,从提包中掏出硕/大的无线通讯器,往家中拨打电话。 卢灿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小姑娘的动作,此刻,他见对方似乎真的不懂英汉双语,顺手抄起一条板凳,翻了身,双手擎住板凳底部的格挡,横在胸前。 板凳花是一种街头斗殴武术,如果真要朔本求源,它最早起源于宋代漕运码头。宋代商业发达,水运空前,因此,帮派、团会等争抢货运码头成为常态,但当时的械斗中,很少使用刀剑等金属武器,因此,双方协商时所在茶棚中的长板凳,成为最常用的工具。 此后,板凳花慢慢形成套路,在明清之交时分,武当南派传人王征南大师,将江湖流传的板凳花正式规范,形成南派的板凳拳,广泛盛行于中国江浙闽粤。 板凳花在进攻套路上,讲究“砸、劈、扫、杵、挂”,在防守上,讲究“格、挡、搅、推、背”,在身法上,讲究“跃、骑、旋”,可谓攻守兼备的街头斗殴好套路。 呃,这些都是孙立功教授给卢灿的,以备防身。 这五个年轻人,应该也是经常斗殴的主,见卢灿拿起板凳,自动散开,相隔三米,半圆形围住他,骂骂咧咧的,一水的马来语,卢灿半句也没听懂。 那位被砸破鼻子的阿飞,突然抄起那袋子,狠狠地朝卢灿砸来。 就这一手,卢灿感觉,对面的这拨人,很有打架经验。 “砰!”海螺工艺品袋,被板凳面挡住,袋子散开,里面的东西四散飞溅。 卢灿不由自主的被那些海螺碎片分散注意力,当先的奎西,立即一个飞腿,向卢灿持凳的手腕踢来。与卢灿平行的另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壮汉,同时飞起,腾空踢向卢灿的腰侧。 “啊……”正在打电话的那个长发姑娘,被自己的同伴吓了一跳。 长发姑娘名柯曼娜,柯家长房的孙女,也就是新加坡国母柯玉芝的最小侄女,柯嘉逊是她的堂哥。此前一直英国帝国理工商学院留学,这次新年假期回国,没成想在这条小街上遇到打架斗殴,而其中一方竟然还是柯家的客人。 “快接电话啊……快接电话!”柯家客人在苯珍被打,这事如果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啊,柯曼娜急得跳脚。可是,这款最新的无线电,在这海岸城市,信号并不好——离家不到三五百米,信号断断续续,还不如吼一嗓子。 “唉呀!”同伴的又一声惊叫,吓得柯曼娜一哆嗦。 只见被围困的年轻人端着长凳,向后急退两步,躲开正面飞踹的腿,那长凳向右方一荡,板凳头正冲向侧面飞腿的脚尖。 “砰!”脚尖撞在厚厚的板凳头上,柯曼娜看得一哆嗦,那该多疼啊。 果然,侧面那壮汉,立即蹲身,抱着双脚哎哟起来,这一下受创不轻。 其实柯曼娜并没有看清楚,卢灿的这一板凳头,撞上的并非脚尖,而是对方的脚踝骨,脚踝被狠狠的磕撞一下,最起码要酸麻十分钟。 这两人的攻击落空,另外三人很快也揉身而上,其中一位有样学样,操起果珍摊位的另一条长凳,狠狠的朝卢灿砸来。 “轰!”卢灿双手举起板凳,两凳碰撞,虽然没有火花四溅,可旁边的柯曼娜和同伴李云迪两人,依旧听得牙酸。 这帮人,太狠了,这要是砸在脑袋上,肯定开花! “拳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经常斗殴的都知道,打架真正有用的是腿。卢灿扛过劈头盖顶的一板凳,手臂也有些酸麻,冷不丁,下盘有人凌空扫过来,妄图将他扫躺下。 不得已,再退一步,放下板凳一头,单手把住板凳一端,借助下坠之势,向着奔自己下盘而来的长腿撞去。 这一腿扫得非常有力,结结实实撞在板凳脚的分岔处,差点连卢灿都扫躺下。 不过,后果也很严重,骨头再硬,也无法和这厚达两寸多的板凳较量,那人立即哎哟一声,抱着双腿,蹲身喊疼。 奎西有些懵,这人看起来瘦弱的很,怎么出手如此老道?短短一个照面,自己的两个兄弟都躺下了?靠!这一千令吉,烫手! 五去其二,这让他没了刚开始的凶悍,一手拉住正要网上冲继续砸板凳的兄弟,对着卢灿叽叽咕咕一顿喊叫。 卢灿虽然不懂马来语,但也能猜出,对方是询问他的底细来着。 这会可不能放松——打架也需要一鼓作气,卢灿重新端起板凳护胸,紧盯着对方站立的三人,至于他们说什么已经无关紧要——架已经打到这种程度,再问话没意义了。 “xxx……”他不搭话,可旁边的有人插话,躲在摊位后面的两位,其中一位长头发的小姑娘,站起身子,涨红着脸,对着那边的三人,一顿吼叫,颇为彪悍。 卢灿听不懂,可对面的三人却脸色煞白。 柯家的客人? 说话的是柯家的小姐? 奎西此时恨不得返身回酒馆,将丁伟胜暴撮一顿! 柯家是什么样的存在?没人比这些混社会的更清楚——柔佛这一带的黑帮组织,哪一家不得看柯家卫队的脸色行事? 自己怎么就打了柯家客人? 卢灿能感觉,对方的戾气正在散去,似乎那位长发美女说了什么恐吓他们的话语。 “请问……你们是?”卢灿说的是英语,询问的是长发美女身边的这位。 “哎呀,你好英勇无敌!一对伍欸!好厉害!能教教我吗?”呃?对方的回答,让卢灿有点傻眼,这齐耳发姑娘,竟然一幅花痴模样,双手拢在下巴前。 “请问您是……?”不得不打断她的赞美,尽管听在耳中很舒服。 “哦……”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那位齐耳发姑娘脸颊绯红,她拢了拢耳边的秀发,“我叫李云迪,她是我的同学柯曼娜,也就是柯嘉逊的堂妹……” 嗯?柯嘉逊的堂妹?这事有些巧了。 柯曼娜此时一手叉着腰,砖头手机别再腰间,另一手臂,挥动着,正在训斥这几个街痞混混,其模样,很女汉子! “喂?哪位?谁啊……怎么不说话呢?” 声音是从柯曼娜的手机中传出的,此时的手机,传声系统可不太好,隔着五米都能听见听筒中的声音,尽管有些变音,卢灿还能听出是柯嘉逊。 “滚!”柯曼娜狠狠的瞪了眼前的三人一眼,挥手道。 如奉纶音啊!那几个混混,连忙掺扶着两个受伤坐在地上的兄弟,急匆匆跑了。 “二哥,你朋友,在苯珍镇上,被人打了!” 柯曼娜对卢灿笑着点点头,然后对着话筒大声嚷嚷。 “朋友?被打了?阿娜,你开玩笑吧?”电话那边的柯嘉逊一愣。在柔佛,在苯珍,有人敢动柯家的人? 他根本没想到会是卢灿——卢灿出入都是带着保全的。 “是我!柯兄。”卢灿伸手要过柯曼娜的手机,对她笑笑,“已经没事了,恰好遇到柯曼娜小姐!” “是卢兄弟?这些人无法无天了?!你等等,我马上带人过去!”隔着电话,卢灿都能感受到柯嘉逊的戾气暴涨。 这是对柯家的挑衅啊! 将电话塞入包中后,柯曼娜对卢灿微微躬身,“对不起,让您受惊了!” 她的眼神,非常好奇,卢灿怎么看都像个文人,怎么打架这么在行?今天即便自己不出面,那五个混混,只怕在他面前,也讨不到好。 嘉逊哥怎么有这种朋友? 正文 第504章 马来李家 五分钟不到,柯嘉逊、邱千健带着四辆车来了,恐怖的是,后面两辆都是敞篷皮卡,坐满了柯家卫队的成员,全副武装,一副要将苯珍小镇抄底的架势。 “怎么样,没受伤吧?阿灿?” 刚才接到堂妹的电话,柯嘉逊懵了,如果卢灿在柔佛柯家做客被揍,传出去,柯家没脸做人啊。此刻,见卢灿和自己的堂妹俩人坐在那里有说有笑,柯嘉逊和邱千健终于松口气。 “嘉哥,邱哥,刚才阿灿好猛,一对五呢,把人都打趴下了!” 李云迪要活泼的多,见到两人,连忙蹦过来,挽着柯嘉逊的手臂,叽叽喳喳的将刚才的街头斗殴,说了一遍。她的言语中,卢灿自然是英姿勃发,大发神威的。 卢灿和柯曼娜站在旁边,一直等她说完,才微笑着点点头,“没事!” 柯嘉逊可不管有事没事,刚才李云迪的复述中,已经讲过,卢灿曾经两次提及柯家,可这帮人依旧动手,这条街上的混混阿飞,典型的在打柯家的脸。 他脸色不是很好,扭头问柯曼娜,“那帮人呢?” 柯曼娜指指奎西五人退走的方向,柯嘉逊对身后的卫队负责人挥挥手,示意去将那些人抓来。 不用抓,那位卫队负责人带领几个兄弟走出不到十步远,就看见街角小酒馆门打开,那几个混混押着一人出来,朝着这边推推嚷嚷的过来。 卢灿无语啊!被推出来的人,认识,丁家少爷,丁伟胜! 事情都不用调查,一定是这货在背后指使的。现在,那帮混混扛不住了,直接将他揪出来扛事。 这人是猪脑吗?自己在他家,花费好几百万美元购买他父亲的藏品,为丁家救急,这些事情他都清楚啊,他还敢找人劫自己? 这人,就是个娇生惯养出来的二货! 他父亲丁欢,还有妹妹丁瑶,即将成为自己的下属,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件事还真的没法往下追究。 卢灿有些意兴阑珊,挥挥手,“柯兄,安排人把这傻缺,送回丁家吧。” 丁伟胜的混账,在柔佛颇有名气,柯嘉逊看到他之后,也摇摇头,个中原委无需再查。 ………… “没想到啊,阿灿竟然还是个格斗高手?看,能让我们的云迪丫头,一见倾心的可不多见。”卢灿当年的混混经历,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被很多人有意识的遗忘,或者说忌讳。故此,邱千健是真的不知道,上车后,他说起李云迪那丫头的话,哈哈大乐。 齐耳发的小姑娘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低头搅着耳际的秀发,竟然没辩解。 刚才介绍时,卢灿才知道,这两个小姑娘都不简单,柯曼娜自然不用说了,李云迪的曾祖父,则是大港公司的“最后一代甲太(地方部族首领)”李永福,她的祖父李海生则是马来的第一代船王。 大家可能都听说过印尼婆罗洲的“兰芳公司”或者“兰芳共和国”,没听过“大港公司”,其实这家大港公司,要比兰芳公司更值得纪念——兰芳公司很长时间是荷兰殖民者的帮手,也可以说是打手,而大港公司则一直站在抗荷的最前沿。 1777年,兰芳公司在首领罗芳伯的带领下成立,此后,南征北战,占据西婆罗洲的东万律、坤甸等地方,成为当时颇有名气的一股大势力,被梁启超在其《中国殖民伟人传》称之为“华人第一共和国”。其实,今天看来,他们更像一个推举制和禅让制相结合的“氏族公社”,旗下治民不过十万出头,与后世的一个大乡镇或者小县等同。 1797年,在东万律外围的邦下港,以黄明嘉为首的潮汕鱼帮,成立大港公司,垄断西婆罗洲的渔获交易和渔船生产交易。 与兰芳公司以淘金和农贸产品交易为主不同,大港公司的经营主项,与荷兰人有着直接的利益冲突,因此,大港公司从成立的那一天起,就和荷兰殖民者有着激烈的矛盾冲突。 因此,荷兰人分化瓦解了当时“七大华人公司联盟”,拉拢以兰芳公司、顺总厅为首的四家华人团体,同时在军事上镇/压大港公司和三条沟公司。 1854年,荷兰人围剿了邦下,彻底剿灭大港公司,而当时的大港公司的“甲太”正是李永福。 顺便说一句,李永福并非被荷兰人抓住的,而是逃亡东万律寻求兰芳公司庇护的路途中,被兰芳最后一任甲太刘阿生派军抓获,并送到荷兰殖民者手中而遭到杀害。 不过,当时的李永福也意识到自己生途渺茫,他事先安排一批心腹护送儿子李海生抵达马来,落地生根,成为马来李家的开创者。 李海生不负众望,在马来的巴生港创建了大港船务公司,专门从事航运,最终成为马来历史上的第一代船王。 李云迪是李海生的最小孙女,素来与柯家柯曼娜交好,两人一起留学英国帝国理工商学院。柯曼娜主攻的工商管理,李云迪则是金融管理系。 几人坐在车中,嘻哈笑乐,气氛倒也融洽。 巴生港位于马六甲海峡的东北部,是马来最大的港口,李家在巴生港的影响力巨大,大港船务不仅有庞大的运输团队,更有自己的万吨轮制造船坞。 卢灿心中一动,问道,“曼莎(李云迪的英文名),可以帮我问问,大港造船厂那边,有没有现成的万吨轮?” 这是困扰卢灿的一个大难题。 阿尔达汗与黄元两人,已经注册成立了海捞公司,可是,现在依旧是空架子——海捞船可是专业级的船型,不仅吨位大(只有平台足够,才能保证拉力足够),还需要改装特有的吊臂、水下侦查设备等等,肯定没有现货。 卢灿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得知李云迪家中有造船厂,随口问了出来。 万吨轮一般都是先下订单再制造,哪家船厂会有存活?问出之后,卢灿自己也不抱有希望。 “这个啊……等会我给父亲打电话问问。”李云迪红着脸抬头,看了卢灿一眼后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去。它平时不怎么关注家中船厂的业务,一时间也没答案。 自从熟悉后,这小姑娘看自己,一直是这种状态,看她的羞涩模样,恐怕还真的喜欢上自己?卢灿心理有些骄傲。 李云迪的相貌自然不错,颇有些民/国女学生的味道。不过,这也就是想想,别说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有好几位红颜知己,单说李家,也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阿灿要船干嘛?”柯嘉逊回头问道。 “和几个朋友,成立了一家海捞公司,想要订购两艘打捞船,可惜没有现货改装。” “哦?” 柯嘉逊还以为卢灿想要涉足海运,结果弄出个什么海捞公司?他顿时没了兴趣。 邱千健眯眯眼,忽然插一句,“阿灿,给我匀点股份,行不行?” 柯嘉逊对卢灿不太了解,邱千健可是研究颇深,在他的印象中,卢灿的投资,似乎还没有失败的前科。新的海捞公司?他自然想要插一脚。 “这……行!我稍后就给其他股东去电话询问,应该没问题。”卢灿很爽快的答应。 柯嘉逊诧异的看看邱千健,对这位兄弟,他足够了解,邱千健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纨绔,他竟然也有兴趣?柯嘉逊连忙也跟了一句,“那……阿灿,给我也留点,五个点就够了。” 呃?卢灿没想到,这两人竟然都对海捞公司有兴趣? 也好,这也算是加大与南洋华人资本的一种联络,顶多自己压缩点股份。 这算是好消息。 不过,更好的消息来自李云迪。 这位姑娘在和柯曼娜嘀咕一阵后,忽然抬头,“维文……二手的万吨轮,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能改装就行! 正文 第505章 豪门内斗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还真不假。 丁家的女儿丁瑶,陪着气得浑身发颤的老父,来到江南苑柯家,亲自向卢灿请罪。 “丁老,您那儿子,该管管啦,要不,以后会给你闯出天大的祸事。”柯嘉逊敲敲桌面,话说得很重。 丁伟胜在柔佛,典型的纨绔子弟邱千健和柯嘉逊也知道。 这家伙在圈子中不受人待见,跑到东瀛留学也没见改变多少,这不,一回来就闹着让家中出钱,投资三菱汽车的马来西亚分厂。 还别说,这个项目确实不错,可惜,这小子对家中亲人的态度,实在是禽兽级的。 邱千健在旁边笑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丁老啊,这次也就碰到卢灿好说话,换一人试试?不整得他脱两层皮?” “是是是……”丁老的脸色有些灰暗,似乎他能表示的歉意,只有不断的点头肯定。 相比父亲,还有哥哥,丁瑶的目光要清澈的多,她看向卢灿,“卢少,今天这事,确实是我哥的不是,谢谢您的宽宏。” 道歉之后,她立即撇开话题,笑着说道,“这也是我父亲最后一次为那混蛋收尾。” 嗯?卢灿几人抬头看她。 她捋捋刘海,模样很娴静,继续说道,“就在刚才,丁家已经分家了。” “蒙卢少恩惠,父亲藏品交易所有的财物,我都给了他,这里的房产也留给他。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带走父亲,他以后永远不得再接近我们父女。” 呃!这女人还真是果决!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懦弱的丁欢,培养的女儿头脑不错。 且不说她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孝心,丁老今年六十出头,其在鉴定方面的商业价值,如果利用好,其价值要远超过现有资产,仅凭这一点,丁瑶的目光就没错。 当然,也许她是真的想要奉养老父也说不定。 “卢少,以后我们父女,就要投靠您了。”她再度抬头,对卢灿微微一笑。 这选择做的……彻底堵上卢灿继续追究的念头。 “那……欢迎之至!”卢灿也猜到对方的心思,他们父女俩人能这么快下定决心去香江,算是歪打正着吧。 无法评价丁家的教育观,更不想再见丁伟胜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在昆希抵达柔佛之后,卢灿安排他全程负责将丁家藏品转运回香江的事宜。 昆希已经从润馨瓷器厂抽调出来,他的最新职位维嘉打捞公司价值评估部门的总监,兼职公司副总裁。最近一直在新加坡,忙于组建打捞公司的专业鉴定团队,接到卢灿电话,两个多小时后,带人赶到苯珍。 他对卢灿的大笔购买藏品交易,早已经习以为常,虎园博物馆甚至有一支专门为这种交替提供服务的团队,昆希作为福伯的弟子,很清楚其中流程。 安排好藏品及丁欢父女赴港一事后,卢灿随即向柯嘉逊提出辞别。 柯嘉逊的神色有些迟疑,似乎想要挽留,旁边的邱千健则对他眨眨眼。 这是……有事? “阿灿,昨天管理会议是怎么回事?”回新加坡的路途中,邱千健终于开口问道。 “哦……你说裕廊石化投资款项的事情?”卢灿转过头,对他笑笑。 邱千健点点头,眼睛很认真的看着卢灿。 这件事发生在昨天,现在已经发酵,成为卢家和郭家两股势力,在大华银行的新一轮较量。这次事件,爆发的突如其来,即便是邱家在大华银行根深蒂固,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这里不仅关乎郭家,更牵涉到新加坡金融管理局!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就意味着郭家在金融管理局拉拢了一批人马谋取私利。 这就不是大华银行股权争斗了,而是新加坡华资财团的内部问题。 因此,郭家非常关心。 这不,邱家想要听听卢灿对这件事的解释,而邱千健本人,则更想知道卢灿的打算。 “这件事啊……我们也是偶然间得到消息,去年的那笔款项,被某些人挪用,而挪用的地方,似乎与大来财务有关,另外还有一家新西兰信贷投资公司,也参与其中。” 卢灿没把话说死,他身子略略前倾,搓搓手掌,话语很严肃,“且不说这么做是否侵犯投资人的利益,现在这笔款项想要追回来都有些麻烦。” “情况虽然还未调查清楚,但基本属实。今年年初,大华银行投资裕廊石化的款项,分四批注资,可是,这笔钱却被挪作它用,据我所知,裕廊石化那边,目前只接受了六笔合计一千二百万新元。” 卢灿再度扭头看着邱千健,“邱兄应该很清楚,按照合同,这笔款项,在八一年的圣诞节之前,必须全部到账,可现在……” 他摊摊手,示意尚有许多尾款未到。 “邱兄,这件事我们大华银行内部即便是想要捂盖子,恐怕也捂不住!如果从金融管理局那边查到大华银行,那么我们会非常被动,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主动揭盖子!” “靠!”邱千健恼怒的捶捶扶手,另一只手在头上挠了挠。 这个郭家,这不是找死吗?邱郭两家关系再好,牵扯到利益问题,很难协调,尤其是郭家在金融管理局中动手脚,这是不可原谅的! “卢兄弟知道那些挪用款项的走向吗?还有,郭胜利真的这么傻?他看不到挪用资金的后果?竟然敢拖欠金融管理局账户中的资金?” 邱千健很快拎出关键问题——郭胜利为什么不及时补款? 如果补款及时,郭家和金融管理局那边的操盘手对好口供,卢灿想要在这一问题上发力,还真的不容易。 “呵呵,我是按照监管流程办事。” 卢灿摊摊手,笑得很有意味,一幅无辜的模样。 真不知道款项的去处吗? 闫维芳、维克多几人早已经暗中调查清楚。 挪用的款项,有八百万直接进入的是邱家掌管的马银,其操盘人为马来西亚知名的期货本手埃文森。 正因为进入的是马银,所以卢灿一开始还怀疑这件事邱家也有份。不过,在事后的调查中才发现,邱家确实有份,但只是邱万殿的私人行为,貌似邱老爷子并不知情。 当然,这件事卢灿自然不会告诉邱千健——邱家如果真的内部有问题,随着调查的深入,邱千健自己应该会把握住这次绝佳的机会。 另有六百万新币,分别流向新西兰和澳洲墨尔本的两家信贷公司,而这两家信贷公司将这笔款项用作石油期货投资,突如其来的“两伊战争”直接将石油期货套牢。 郭胜利想要还款,他个人肯定没有这个财力,那么,他需要郭家支持。 他敢向郭家坦白吗? 执掌大华银行,接连出错,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如履薄冰呢。 在闫维芳、维克多他们提出这一审查之前,郭胜利正在绞尽脑汁,想要通过金融管理局那边抹平此事呢。 呵呵,卢灿自然不会给他机会。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陈果贞同学的面容,如果卢家拿下大华银行的管理权,这位同学,该怎么感谢? 车子驶过跨海大桥,邱千健要直接回家,分别前,卢灿嘴角微翘,拍拍他的肩膀,“邱兄,你的机会来了!” 邱千健送走卢灿的车队后,一头雾水,总感觉卢灿的笑容有些怪。 走进家门时,管家胡叔殷勤的走过来。 “老爷子在家吗?” “在呢!大少爷去了内陆,老爷在书房等你。”胡叔的年纪有些大,喜欢絮絮叨叨。 大少爷?一道闪电划过邱千健的脑海! 一定是大哥涉及此事! 否则卢灿不会是那种怪怪的强调与笑容! 大哥与郭胜利是郎舅关系,两人又是同学,关系一直很好,在大华银行合作的也不错,这种挪用投资款项,如果说大哥一无所知,那绝对不可能! 另外,郭家在金融管理局虽然有势力,但邱家也不弱,但为何邱家不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大哥也插手金融管理局那边,把这件事掩盖下去! 有且只有大哥和郭胜利联手,才能将这件事做得如此隐秘! 一定是! 邱千健瞬间将所有事情想通! 嘿嘿,还真如卢灿所言,这……真的是自己上位的好机会! 等等,暂且先不急着去见父亲,自己得想好,这件事该怎么回禀老头子! “我先去洗簌,胡叔,你告诉老爷,我十分钟后过去。”走过花厅,邱千健抹抹脸,对管家胡叔挥挥手。 豪门内斗,无时不在! 正文 第506章 陈家心思 知女莫若母。 早餐桌上,见女儿神色有些恍惚,陈阮氏将面前的果珍杯和甜甜圈盘,向女儿面前推推,低声问道,“阿贞,是不是有心事?怎么魂不守舍的?” 她的话,让餐桌上的陈父和小弟陈汝震都看了过来。 陈果贞所出的陈家,并非小家族,在三四十年代,陈家算得上是南洋第一家! 其祖上为闽省同安人陈缨麟,捕鱼为生,养大七个孩子,依次为依次是:文倚、文寝、文确、科斗、文知、六使、文章。 兄弟七人先后下南洋,各个事业有成,其中以陈果贞的六叔祖陈六使最为有名,堪称陈家代表人物。 陈六使早年追随陈嘉庚老先生,1925年,陈六使开始陈家的创业之路,先后创建了协和树胶有限公司,亚洲联合企业公司,马来亚纸制品厂,合众纸厂,亚洲人寿保险有限公司,大石水泥有限公司等,已成为东南亚区著名的华人企业家。 嗯,顺便说一句,刚刚被合并的南洋大学,就是陈六使先生创建的,聘请的第一任校长为林语堂先生,陈六使先生也因为此举,在南洋的声望极高。 尽管在陈六使先生去世(1972年)后,南洋陈家开始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个陈家的资本势力依旧在新马、印尼、泰国等地,依旧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当然,现在的陈家,因缺少领军人物,已经一盘散沙。 陈果贞的父亲陈佳仁,属于陈家五房陈文知一脉的嫡孙。陈文知早逝(1929年),因此,五房不可避免的要比其他六房差一点,但也绝对是新加坡中上等家庭。 陈佳仁一房在大石水泥公司有一成五的股权,其本人更是这家公司总经理。新加坡填海造陆,需要大量的水泥,与大石水泥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因此陈佳仁便托人,将女儿送进金融管理局,担任项目财务会计。 “哦……谢谢妈咪!”陈果贞挤出一丝笑意,躲避过父亲和弟弟的目光,细声回复道,“没事……最近没睡好吧。” 陈佳仁的目光,在女儿身上停了停,没开口。 女儿有心事,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她不愿说,陈佳仁也没办法。 早餐后,陈佳仁去上班,抵达大石水泥总部后,他有些不放心,低声吩咐司机阿寿几句。阿寿是陈家的旧臣,办事有方,忠心耿耿。 下午,陈佳仁便收到情况,听着阿寿的汇报,他眉头皱成一团——女儿竟然被牵扯到几大豪门争权的纠纷中去了! 裕廊石化项目,陈佳仁所在的大石水泥是合作方之一,他很清楚其中内情。大华银行是该项目的六大投资巨头之一,可是,现在竟然发现,大华银行投资该项目款项被挪用!如今,大华银行的另一股东卢家联手冼家,正式向金融管理局递交申请,请求核查项目款项的具体使用情况——女儿陈果贞恰好是这一项目的六名审计财务之一。 挪用项目款项,并非什么稀奇事,陈佳仁商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很清楚内幕,不用说,这起案件是真的。 原本也没什么,补上款项缺额,再罚点款,惩戒挪用当事人就是了,可是,这起案子不一般,背后牵扯到郭家、邱家、冼家还有香江卢家的博弈。 阿贞忧心忡忡的,难不成她也是涉案成员之一? 想到这,陈佳仁吓出一身冷汗,这丫头!这起案件的博弈各方,哪一家都能轻松碾压陈家二房。 不行,晚上回家得好好问问这丫头。 此时,陈果贞坐在办公室中,转动着手中的圆珠笔,娥眉轻锁。 半年前的事,现在才发动?自己的那位同学,城府还真够深的,还以为他不敢动郭家,亦或者忘了呢,哪曾想,他竟然在郭胜利焦头烂额之际,将此事翻出,落井下石,端的是狠辣至极,还真是典型的商场老手做派。 是个男人! 想到这,陈果贞的嘴角飘出一丝笑意。 陈家和郭家谈不上恩怨,陈果贞也无意算计郭家,当时告诉他这件事,起因很简单——受不了顶头上司卡洛斯的骚扰而已。 卡洛斯是英籍新加坡人,今年四十出头,金融管理局特聘顾问,裕廊石化项目组财务总监。此人的孩子都十多岁,可是性情猥琐的很,就自己所了解,财务室中至少有两名同事与他的关系暧昧。 这起资金挪用事件,金融管理局这边,与卡洛斯有直接关系,而与他关系密切的麻姐和菲林姐,则是他的帮手。陈果贞抬头,隔着玻璃墙,看着不远处神色不安的麻天苗和菲林,嘴角冷笑带出一丝冷笑,两个骚/货! 调查组查账,陈果贞也有些担心,她担心的是自己泄密会不会被卢灿捅出去?如果真的被查到消息泄漏来源于自己,那她陈果贞在金融管理局也就没法再呆下去了——无论哪个组织,都不喜欢泄密者,尤其是涉及财务领域。 目光挪到眼前的台历上,今天周四,不知道那家伙今晚去不去上课?自己要不要和他见一面叮嘱一声?可是……陈果贞自然也很清楚,此时和卢灿接触,被发现的风险很高。 该怎么办?她一时间也没注意。 ……………… 下午下班回家,陈果贞便被陈佳仁叫进书房。 “你是说……这起资金挪用,是你告诉卢家的那位?”听到女儿的叙述后,陈佳仁的脸色有些阴沉。 他经历过陈家当年未曾解散时的显赫,也见识过陈家解散过程中的龌蹉,更没少见识陈家与其他家族之间的争斗。 这豪门相斗,是普通资本能参合的吗? 这丫头,真是……这不是给陈家找事吗? 见女儿低着头,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陈佳仁想要训斥的话,又憋了回去,换了一句,“你和那香江卢家很熟?” 嗯,陈果贞点点头,“他是我夜校的同学。” 哦?还有这种巧合的事?陈佳仁本着性本恶的观点揣测,不过,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缓声道,“那……你应该很了解那位卢家少爷啰?说说你对他的印象……” 印象?陈果贞虽然很看好卢灿,也了解过卢家最近几年的事情,可是……她和卢灿的交集,也仅仅是夜校同学。 算了,就把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说一遍吧。 女儿所说的话,让陈佳仁眉头越皱越紧,基本上都是对卢灿的赞誉。 “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陈佳仁突然问道。 陈果贞被父亲问得一愣,喜欢?有吗?也许有,可是…… 恼羞成怒,她红着脸扬扬手,“爹地,你瞎说什么呢?” “行行!当我没说。”陈佳仁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有些突兀,可是,从女儿的表情来看,自己说不准真的猜对了。 香江卢家的突然崛起,其事迹在东南亚一带也有所流传,其中自然包括时人对卢灿的评价。卢家?这种家族看似历史悠久,可是,论起帮手和盟友,相比郭家和邱家、冼家,那还差得远呢。卢家这次在大华银行,突然发起对郭家的围剿…… 这也许是陈家五房的机会! 陈家解体之后,五房的位置一直很尴尬,甚至都算不上小豪门。 陈佳仁的目光凝了又散,散了又凝,不停的揣摩和推算,女儿的这次冒然出手,对陈家的利弊,以及在这次豪门博弈中,陈家能拿到什么利益。 陈佳仁忽然想要见见这位女儿口中的天才,“你手中掌握卡洛斯他们挪用项目资金的确切证据吗?” “爹地……你是想……”陈果贞有些疑惑。 “没什么,”陈佳仁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心思告诉女儿,“这件事,你不用出面,甚至最近都不要接触卢家的那位,以免给自己带来麻烦。如果真的有证据,你收集起来,交给我,我来处理这件事。” ………… 陈佳仁?卢灿接过请柬,嘀咕一句。 这个人,卢灿并不认识,可从送请柬的管家来看,这陈家颇有教养,应该不是普通人家。 哦!他很快注意到请柬下面的梅花形印签——陈氏家族。 不认识陈佳仁,但新加坡陈氏家族他还是很清楚的。 历史上,新加坡有两个陈氏家族,都是闽省同安陈家一脉,二三十年代的代表人物为陈嘉庚、陈敬贤(陈嘉庚的胞弟),但随着陈嘉庚老爷子北上,新加坡陈氏家族变成了陈六使家族。 这位陈佳仁既然敢用陈氏家族的印签,那应该就是陈六使先生的后人。 陈家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正文 第507章 坐收渔利 陈佳仁不是无名之辈,阿木出门转一圈后,便带回有关陈家的详细资料。 原来是陈家五房陈文志(上一张又出现真名,抱歉)一脉嫡系,陈陆使是陈佳仁的六叔公,现任大石水泥的总经理。 他找自己干什么? 卢灿有些疑惑,不过,他很快在家庭成员一行中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陈果贞。 难怪陈果贞能开上汽车,原来是陈家女儿。 这下不用猜,陈佳仁找自己喝茶,一定与那件事有关。正琢磨着如何给那丫头一份感谢,陈家自己就上门了。 喝茶的地点是乐水楼。 乐水楼位于后港,一家颇有名气的闽式茶楼。其名取意于“智者乐水”,因此,这家茶楼门厅很少见的供奉了茶圣陆羽、双智圣诸葛亮及东方朔的三尊披金塑像。 一进门厅,卢灿便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正厅入口,东张西望,眼光也曾落在自己身上,迟疑了片刻,但没开口招呼,想必怕认错人。 卢灿没认错,这就是陈佳仁。 上前一步,拱手,微微低头,“陈先生,您好,晚辈卢灿。” “哎呀,还真是年轻!”陈佳仁连忙伸手虚扶,上下打量一番后感慨道。 确实年轻,而且生的一副好皮囊,可……这年纪,似乎要比女儿陈果贞小三四岁,自家的丫头,怕是…… 陈佳仁微微叹息,随即托着卢灿的胳膊肘,向楼上示意,“这里的武夷岩茶,香韵浓郁,回甘悠长,颇值得称道。” “哦?能得陈先生赞誉,那一定要尝尝。”卢灿示意对方先行,两人推辞一番,并肩走上二楼陈佳仁定好的包间。 武夷岩茶是乌龙茶的一种,其最杰出的代表就是大红袍。只不过,在南洋这边,大红袍之名,并没有普及,大家都称呼为岩茶或者乌龙茶。早在十七世纪初,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将武夷岩茶引入欧洲,当时在伦敦、阿姆斯特丹、巴黎等地市场上,武夷茶的价格比江浙的珠茶还要高,为中国茶之首,风靡数百年。 陈佳仁的茶道颇为精妙,堪称“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很有大家风范。 茶色清亮,黄汤飘香,确实好茶。 两杯香茶之后,卢灿放下杯盏,两手相握,放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倾,笑道,“陈先生这一手,深得茶道三味,难怪陈果贞学姐气质如此优雅。” 懂茶道和女儿气质优雅有关系吗?陈佳仁腹诽一句,不过,这年轻人的话听着很舒服。 “谢谢夸奖。”陈佳仁放下手中的公道杯,同样坐直了身体,“听说我家那丫头,前段时间给卢少添了点麻烦,还望卢先生别记在心上。” 卢灿一怔,呃?这话什么意思? 陈果贞告诉自己,有关裕廊石化投资款项挪用事宜,可以说是给自己帮了大忙,怎么到他的嘴中,变成麻烦? 抬头看看陈佳仁,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其神色不像谦逊,确实有几分真诚,似乎真的让自己别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般。 旋即明白过来,陈家这是怕受到牵连,担心遭到郭家报复呢。 陈家有这想法,能理解,毕竟郭家在新马地区,威名太盛,香江卢家呢?在陈家看来,顶多算是过江龙吧?这不还有“强龙不压地头蛇”一说吗? 卢灿默默的点点头。 虽然能理解对方的做法,可是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不是明摆着说,你们卢家与新加坡郭家博弈,我陈家不看好你哟。 捧着面前的茶杯,啅了一口,卢灿这才抬头,不经意间却发现,对面的陈佳仁嘴角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对方正在看着自己呢。 这份笑意,虽然隐藏的很好,但卢灿还是能看出,他并非在嘲笑自己或者卢家的不自量力,而是带点其他意味在其中。 嗯?这是什么情况? 卢灿将本来准备说出口的告辞之语,生生咽了下去,带出一点笑容说道,“我和陈果贞是同学,喊您一声伯父,您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那是我高攀了。”陈佳仁饶有兴致的再度看看卢灿。 “陈伯,这件事情不会牵扯到果贞身上,这点您放心。”放下茶杯,卢灿往后靠了靠,“不过……果贞的这份人情,卢家不会忘了,如果我能帮上陈伯点什么,请尽管开口。” “卢少有心了。”听到这句话,陈佳仁点点头,心底暗赞一句,这小子还真不错,算得上荣辱不惊,有城府——刚才他一直在观察卢灿的表情,一开始确实有点点失落,不过,这小子很快就调整过来。 他重新为茶壶续了杯开水,稍后片刻,又给卢灿倒上一杯热茶,貌似关心的问道,“卢少这次突然发动,究竟有几成把握?倘若不成功,那……卢家资本想要在新马立足……” 话未说完,他摇摇头。 卢灿的眼光凝了凝,这句话更有意思,这是典型的交浅言深啊!不应该出于他这种老生意精之口的。 卢灿笑笑,一时间还真不好回答——这种博弈,谁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吗? 低头喝茶之际,卢灿的脑袋急转,面前的这位,究竟什么用意? 陈家的衰落,在于缺少核心。陈陆使去世后,陈家一盘散沙,在七十年代中后期,陈家各房资本,逐渐从新加坡撤出,向马来西亚、印尼、台岛、泰国及菲律宾转移,这也造就了新加坡陈家的快速衰落。最为典型的是六房陈陆使的四儿一女,从新加坡全部迁走,其公司总部也陆陆续续搬迁到马来。 嗯?不对! 卢灿忽然又想到两件事。 其一就是,新加坡华商总会的理事会名单中,似乎没有陈家的名字! 这不科学啊!在五六十年代,陈家绝对是新加坡资本排行榜前三家族之一,他们怎么没在名录中? 另一件就是陈陆使主创的南洋大学被裁撤,这件事同样有疑点。 外界一直有传闻,南洋大学之所以被裁撤,是因为,陈陆使一直主张“中英教育同等重要”的办学理念,与李光要坚持的“英文教育优先”的教育指导方针相冲突。 真的是这样吗? 南洋大学,是陈氏家族在新加坡甚至南洋一带声誉大彰的根本。裁撤南洋大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挖掘了陈氏家族赖以生存的“家族荣誉根基”! 卢灿忽然明白过来,陈氏家族的衰落,恐怕还真的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么简单。说不准他们就是被新加坡以李、邱、郭为代表的资本势力排挤出去的! 如果自己猜测准确,那……眼前的陈佳仁,今天约见自己,恐怕还真的另有目的。 呵呵,有意思了! 卢家和郭家打擂台,争夺大华银行的主导权;冼家要报复郭家,与卢家是天然盟友;邱家现在态度不明,颇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现在又冒出一个陈家,想要借助这件事情达成自己的目的。 陈家的目的不难猜测——他们想要重回新加坡豪门之列。 三遍茶汤之后,再好的岩茶,也没了二泡的浓香,卢灿甚至咂摸出一丝苦涩。 陈佳仁请茶,不是为了告诫自己,不要对外透露陈果贞的消息,恰恰相反,他手中很可能攥着这起案件的关键证据。 他是来做交易的!陈佳仁希望获得的承诺就是——卢家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站在陈家身后,帮助他们重返新加坡! 要不要联手陈家? ………… 与此同时,邱家老爷子的书房中,气氛很沉闷。 邱徳扒的几根手指,不停的敲击大班台,咄咄的声音让坐在班台对面的邱千健和邱百龄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偏偏又不敢出声。 邱家和郭家确实有利益冲突,但在很多方面,两家还是需要联手合作的,否则如何掌控新加坡的华人资本? 老爷子正在翻看的资料,是邱千健收集来的有关大华银行最近一段时间的经营情治报告,老爷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许久,老爷子摇头感慨了一句,“这个……阿勒(郭胜利的小名),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一人,怎么真正办事情时这么糊涂?大华银行被他弄得一团糟嘛!” 老爷子最近有些感冒,鼻音很重,可这也难以掩盖他话语中的不满意。 “父亲,那……这次我们郭家,该采取什么态度?”涉及到正事,邱千健也不敢甩他的纨绔作派,抬头问道。 “你说呢?”邱老反问道。 “我?”邱千健迟疑了片刻,挠挠头,最终还是说道,“老爷子,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大哥,可别牵扯到起挪用项目款的案件中去,如果真的……那我们郭家……” 跳跃式的讲述,意思三人都懂,话语中听不出他的情绪,满满的对家族声誉的关切。 老爷子忽然抬头,眼睛紧紧盯着二儿子。 他讲叙的可能性存在吗?老爷子很快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存在的可能性非常高! 老爷子怒骂一声,“二货!” 不知是骂自己老大,还是说老二。至于老三邱百龄,则一直低头不语。 许久,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去找卢家那小子,问问他能不能保证内部处理?同意的话……” 老爷子最终还是没将支持卢家的话语说出口,对邱千健挥挥手,“你先去谈谈。” “欸!我稍后约他出来。” 退出书房,邱千健紧握的拳头,终于松了松,然后又情不自禁的捏紧,用力向空气中砸去,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坐收渔利者,并非只有陈家。 正文 第508章 理清头绪 南洋华资势力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便卢灿有了几十年的网络阅读经历,可想要理清楚其中脉络,不容易。 “杨老,我是阿灿,有点事情想要求教,不知您有时间没?” 从乐水楼一出来,卢灿第一时间给杨启霖电话。 杨启霖貌似和邱郭联盟所在华商总会关系一般,应该属于中间势力。有关华商总会的事情,也是他告诉自己的,想要理清楚陈家与邱郭两家的恩怨,问杨启霖是首选。 杨老刚好在袖海楼,他在电话中笑呵呵的欢迎卢灿的突然造访。 樟宜海边,老爷子将两人的见面地点,安排在海滩上。 澎湃的落潮,温煦的海风,血色落日,洁白沙滩,很美。 “陈家啊……” 听完卢灿的疑惑,老爷子抚着前额,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你的猜测很准。” “为什么呢?同是华人资本,这……倾轧的是不是……”卢灿其实心中对答案有所猜度,可他更想得到杨启霖的印证。 “呵呵……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你都不明白?”杨老斜睨着看他,其神色略带点嘲笑。但卢灿感觉到,这嘲笑并非给自己的,而是对今天这话题的。 没等卢灿答复,杨老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茶桌上画了一条直线,“其实原因很简单,海峡两岸之争罢了。” 嗯,果真和自己猜度的一模一样。 早在抗战年代,东南亚华人资本势力就被无形的意识形态切割为两大部分,大部分是支持KMT的,以陈氏家族为代表的另一部分势力,支持的则是现在的北方内陆政权。抗战期间,双方势力都很爱国,只不过选择支持的对象不同而已。 随着KMT败走台岛,北方政权一统天下,似乎支持内陆的陈氏家族占据上风,其实真不是这样。随着铁幕的拉下,支持KMT的那部分华人资本,因为理念不同,或者恐惧心理,他们在英美等政/治势力的支持下,不仅没有选择和解,反而越发大胆,将支持北方政权的资本势力,大肆驱逐吞并。 这其中,新加坡是典型代表,李、柯、邱、郭等家族,将陈氏家族逐出新加坡,以纯粹其资本势力的对外发声。 呵呵,别看新加坡一度以“中国对外交往调停人”的身份自居,可这个国家,从一开始就抱着很强的“政/治投机”心理。 国与国交往,利益优先。前后两大陈氏家族的资本势力,在此时,已经无法和内陆的现实需求相契合,他们……很自然的被人慢慢遗忘,以至于现如今的慢慢没落。 这很现实,并没有什么忘恩负义一说。 “陈家找到你了?”杨老多精明的一人,很快明白卢灿找他的目的。 “是……陈佳仁。” “哦……”听到这个名字,老先生明显一愣,想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点头,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杨老,您能否给些建议……我现在该如何选择?”即便是杨启霖给予分析,可这种情况,卢灿还是觉得自己在判断上有些为难,因此,他非常诚恳的向杨启霖征询意见。 “这件事啊……”杨启霖看看他,原本并不想要开口的,这种决策对卢家而言实在太过重大,可是,对面这张年轻的面孔,让他犹豫起来——杨家想要发展,需要有大资本在自己去世后给与照顾,卢家,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杨启霖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那好,我就说说看法,怎样选择,你自己斟酌。” “欸!” “新马一带,支持内陆的资本代表有三位,陈嘉庚、李光前、陈陆使,至于你所说的陈佳仁,他……”老爷子摇摇头,“还代表不了这部分华商势力。” “如果你有想法和陈家合作,或者说支持内陆的华商势力合作,需要与李炳南商谈。” “他们的优势是什么,你需要想明白,肯定不是资本,而是……人脉资源!尤其是马来地区的人脉资源!” 李光前是谁?新马地区南益集团的创始人,陈嘉庚的女婿,新马地区十大资本势力之一。李炳南是李光前的长子,李光前1967年去世后,他继任了南益集团的董事会主席,柔佛苏丹册封的“拿督”,在马来地区的影响力非常大。 李光前先生去世后,李炳南将家族驻地搬迁到柔佛,此举,似乎也有避华商总会锋芒的意味。 与陈氏家族一盘散沙相比,南益集团的资本,依旧很厚实,确实很适合做头羊。 “华商总会……他们在李、柯、邱、郭几家的把持下,总体是偏向于台岛,但最近几年,情势又有所变化。” “1976年,李光要第一次访华(注:私人性质访问,两国建交的时间为1990年)后,这算是破冰的开始吧。华商总会的资本,纷纷返回故里,开始投资。” 卢灿脑筋急转,将历史事实与他的话一一对照,似乎……真是如此。 杨老爷子颇有深意的看着卢灿,悠悠开口,“也许……对于你来说,这是一次好机会……就看你的能力了!” 他没点明什么机会,可卢灿心底很清楚。 欧美与内陆的关系改善,开始了“中美十年蜜月期”,因此,以邱郭柯李为代表的华商总会资本,对内陆充满善意,而香江卢家,因为自己的出现,在内陆颇有投资,因此在香江,卢家已经被划分为“亲内地派”。 卢家与内陆亲善,这一点,新加坡华商总会的人很清楚。 内陆的开放,内陆与西方关系的改善,使得华商总会的人,不得不改变立场,台岛终究太小,影响力有限。对内陆态度的改变,也促使他们对南洋地区亲内陆资本的态度发生一丝变化——卢灿怀疑,邱家最近一段时间频频示好,并安排自己接触柯家,正基于此。 这就是自己的机会,以香江卢家资本为桥梁,撮合南洋分/裂的华人资本。 自己能担纲起这个重任吗? 尽管自己有二十多年的前世阅历,可是……这些资本控制方,哪一个不是成精的老狐狸? 返回武吉知马别墅的途中,卢灿一直将脸埋在手掌心,低头不语。 想要打开新局面,好难! 自己不过是想要拿到大华银行的控制权,可是……谁能想到,竟然牵扯到恩怨难明的南洋资本纠纷中! 虽然焦灼,可偏偏卢灿又有感觉,这……似乎真的是一次绝佳机会!香江卢家真正扬名南洋的绝好机会! 丁一忠驾驶着宾利,从后视镜看了眼卢灿,不想打搅他的思考,可是这件事又必须汇报,“卢少……” “嗯?有事?”卢灿抬头,合起手掌。 “菲律宾第三趟大米,今天晚上到……” 所谓菲律宾大米,就是阿尔达汗带领团队,挖掘出来的黄货,这已经是运出来的第三批。前两批的目的地是香江,而这次,因为与马银的黄金交易,被卢灿安排运抵新加坡。 “一共多少?” “三千两百吨大米,十五吨黄鱼。” “嗯。”卢灿点点头,又问道,“三巴旺的码头,没整理出来吗?” 卢灿所说的三巴旺码头是新加坡临近新马海峡的一处渔船码头,维嘉打捞公司的总部就设在这里,因此,卢灿安排人将这片小码头买下来,准备扩建,作为未来航运的终点站。 “整理出来,我们的人已经全部进驻,只是……” 丁一忠没说完,卢灿已经明白过来,他们是担心打捞公司黄元那些人。 “你亲自去盯,我稍后给黄元电话,让他安排一间大仓库出来,用于屯放两百吨大米。”这件事黄元确实不适合知晓,打捞公司的那些人员毕竟只是职员,而不像卢家卫队的人。 两百吨大米中,夹杂十五吨黄金,没人会注意。 “欸,回家后我就带阿木过去。” ………… 卢灿搓搓发僵的面孔,自己为什么要没信心? 资本?自己背靠的是大量的黄金!还有比黄金更硬的硬通货? 南洋资本的统合,最根本核心就在利益上。 资本的实质是利益,所谓的政/治理念,那不过是一句臭不可闻的空话。 如果自己真的能带领他们一直盈利下去,不说邱家、李家、柯家,南益集团,即便是郭家,恐怕也要巴巴的贴上来,放弃一切恩怨。 利益的来源是精准的眼光! 这世上,还有谁的眼光比自己更犀利? 尽管网络上的信息被过滤千遍,可是,对商业发展趋势的论述,肯定没有错。 自己妄自菲薄了吧! 凭什么我不能成为整合南洋华人资本第一人? 卢灿越想眼睛越亮。 陈家要什么?要上位!上位的基础是产业要扩张,而这,仅凭一成五的大石水泥,是远远不够的,那就给他发财的机会! 邱家、郭家、柯家、李家想要的是更进一步,机会就在身边,自己提点一二,又有什么? 这个世界上,钱财能花完却赚不完!分给他人一点,没什么大不了。 自己有这十五吨黄金,足够将摊子铺开。 想明白之后,卢灿下车时轻松很多,将手包递给迎接上来的温碧璃,亲了亲她的额头,“阿璃,你帮我约见邱徳扒老爷子、郭来春老爷子……还有李炳南老爷子。” “安排在明……不,后天开始,依次往后排。” 自己需要时间,进行产业投资布局的投资规划,以十五吨黄金资本为投资额,进行大规模的资本联合项目投资。 “啊?”羞涩中的温碧璃一愣,少爷这又是弄那般? 正文 第509章 插手和田 “阿姐,这是内陆十一家友谊商店去年的销售成绩。” 孙瑞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田乐群的办公室,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她。 田乐群快速翻到最后,笑了笑,成绩比最初的预计要好:京津沪三地十一家友谊商店,服装销售的毛利为两百三十万;箱包类为一白四十七万;翡翠珠宝类的利润超过了五百万,另外还有代理销售的钟表类的利润一百来万,总计毛利超过一千万。 这还是内陆货币,折合港币,妥妥的三千五百万。 十一家店能创造如此巨额的利润,这在香江都很少见,还真没看出来,内陆的有权阶层,消费能力这么强?当初阿灿提议进军内陆,销售部还有所怀疑,现在……没话说了吧。 纤细的手指,在报表上抚了抚,田乐群很为自己的小男人骄傲,这眼光……还真是超人一等。 “阿灿知道吗?” 孙瑞欣摇摇头,娇笑道,“你是这边的大老板,怎么能越过你呢?” “死丫头,就知道贫!”田乐群白了她一眼,拍拍这份报告,“稍后给阿璃发过去。” “欸!”咯咯笑了两声,孙瑞欣点点头,又问道,“那……年会的事……女王大人怎么决定?” “总部年会安排在元月二十四日,各分公司年会自己定时间,不要耽误分公司经理及个店长来总部开年会即可。”田乐群翻翻台历,很快做出决策。 “对了……告诉他们,内陆的年会,到时候我出席,奖励额度以两成五的比例发放。” 孙瑞欣雀跃,探着身子求道,“田姐,我也去好不好?” “你这丫头……香江的年会组织你不盯一盯?”田乐群没好气瞥瞥她。 “有什么需要盯的?都开了好几年了,我要去……顺带着看看外婆。” 呃,这理由很强大,田乐群无奈的扬扬手,“行!” 孙瑞欣高高兴兴准备出门,田乐群又喊住她,“告诉徐奉和张泽宗他们,内陆的销售利润既然很难汇兑成港币,那就做好囤积和田玉石矿的准备,提前找好货源。” 这是早前就已经订好的方略——内陆缺外汇,纳徳轩珠宝想要将盈利兑换成外汇抽到香江,非常困难。与其这样,不如将这些盈利采购成物资,譬如,阿灿多次念叨的和田玉石。 和田玉,纳徳轩珠宝也有所涉及,但绝大多数都是老玉,仅有的一些新和田,也是在羊城零星采购的,成本很高。 这次,一定要将和田玉的供货路子趟顺! 秦始皇统一中国的时候,和田玉因产于昆仑山被称为“昆山之玉”,以后又因位于“于阗国”境内而被称为“于阗玉”。直到清光绪九年(1883年)设立和田直隶州时,才被正式命名为“和田玉”。 八十年代初,和田玉与昆仑玉、俄/罗斯玉价格相差无几。八一年秋季广交会上,其一等籽料的出口价位,仅为一千二百港元每吨,一直到1990年,这一价格都未曾改变(数据来自《历届广交会创汇商品简目》)。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八十年代末,港台玉器商的大规模囤积,才导致和田玉石价格飞涨。 在1994年之前,国家不允许私人开采交易和田玉原料。 田乐群所谓的趟路,就是希望能和和田当地的玉石收购站,建立长期稳定的供货协议,而不是经过五矿集团(当时五矿集团分管和田玉的出口/交易)。 做出这种决定,并非要节约五矿集团占据的那点中间费,而是担心供货渠道被掐脖子——此时的国营企业内部,国家意志太强。 徐奉是纳徳轩京城分公司的副总,张泽宗是卢灿的私人商务代表,有一定的权限,代表纳徳轩和卢灿,经营这条商路。 ……………… 接到徐奉电话,张泽宗匆匆赶到后圆恩寺胡同7号院西路的四合院,这里是纳徳轩珠宝京城分公司的办公地址。 “有喜事?大家这么开心?”走进会议室,张泽宗就发现这里的气氛异常活跃,不知是暖气太热还是热血沸腾的,一个个的脸色红润,喜笑颜开。 会议室上首是京城分公司经理詹子怡,香江人;他的右侧是徐奉,常务副总;左手旁则是财务总监肖月大姐。依次往下的还有销售总监田沫儿、库管经理王玉山,以及几个分类项目组的组长,一共九人。 见他进来,徐奉站起身来,招招手,将自己的座位让出来,喊道,“阿宗,赶快来坐下。” 张泽宗是卢灿的私人代表,可不是纳徳轩的员工,他进门后没挪步,对徐奉和詹子怡笑着点点头,“詹总好,徐哥好,你们开会,我就不掺合了吧?” “坐吧,今天商量事情,与你有关。”詹子怡示意秘书给张泽宗安排座位与茶水。 很快,张泽宗就明白大家为什么这么开心——京城分公司的年终奖励为二百万。这对于总人数不过六十人的京城分公司来说,是一笔极其丰厚的分红。 “……我们的年会,就定在元月二十日,到时候,田总和孙总都会赶来参加。对了,据说卢灿少爷也有可能会参会,所以……大家一定要将本次年会筹备妥当……” 詹子怡一句话,让会场一片嗡嗡声响起。 “哎呀……田总和卢少要来?太好了!”说话的是田沫儿,田乐群的远房堂姐, 詹子怡原本是雅加达分公司的副总,去年被田乐群抽调到内陆担任总经理,他是纳徳轩的老员工之一,办事很稳健。 他点点头,“田总还吩咐了一件事,那就是需要我们尽快将和田玉矿的供货通道打通。” 呃?张泽宗顿时明白过来今天要自己列席会议的原因。 纳徳轩珠宝,这是想要插手和田玉矿的开采和销售啊。 和田玉原料在京城也有销售,原材料的最大销售商为西部矿业公司(后来的西矿集团),成品玉器的销售还要接受国家玉石协会的监管,其开采审批的主管部门为国土资源部,属于典型的多重交叉管理。 这事,不太好办啊。 “兄弟,这事不太好办也得办,而且,最好在阿灿来京城参加年会之前,能拿出一份可行的报告。”到了徐奉办公室,两人说话就随便了,徐奉笑眯眯递给他一杯茶。 “徐哥有什么想法?” 张泽宗一向负责帮卢灿收购京津地区的古董,对矿产资源这边,不是很熟。 “咱兄弟,也算有房有车有钱,可这一切怎么来的,我们心中有数。这件事如果办不好,即便阿灿那里不说什么,那帮香江佬,估计对我们也有看法。” 徐奉说的是实情——即便卢灿一而再的强调,公司内部不允许有两地歧视,可现实中,总会有点隔阂。譬如,香江来的詹子怡他们,不经意间流出的一丝傲气。 “我听徐哥的。”论起心眼,三个张泽宗也比不上徐奉,他很快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们兵分两路,我在京师门路要比兄弟你稍稍广一些,因此,走京师的关系,就有我来负责。阿宗,你辛苦点,带人走一趟和田,实地去看看和田玉矿当地的采购情况。等你回来,我们俩一合计,差不多就能拿出一套方略。” “你看怎么样?” 此时,去回疆和田很辛苦的,张泽宗有些犹豫。 “兄弟,做人就要争个面子,你可是阿灿的私人代表,这次和田回来,阿灿听说你不辞辛苦……”徐奉眼神闪了闪,拍拍张泽宗的肩膀。 许是这句话刺激了张泽宗,他站起身,“行!还烦请徐哥帮忙安排军机。” 此时去回疆,还没有商务航班,只有军机转场才能抵达。 随着张泽宗的西飞,纳徳轩珠宝,开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和田玉垄断经营。 正文 第510章 郭老太爷 郭家郭来春一房,大宅位于拉丁马士。 去年郭卢两家合作蜜月期时,卢灿曾经拜访过这里,当时,与郭老爷子相谈甚欢。时隔一年,卢灿再度踏入这里,庄园中气氛有点压抑。 好在郭来春老爷子深谙商场之道,并没有将他拒之门外。 前来迎接他的是郭永喜,郭胜利的幺弟。 “卢先生,家父在西园听涛阁等候你的光临。” 郭永喜虽然面带笑容,可语气明显带有讥笑。 大华银行已经开始审核裕廊石化项目投资款项的使用情况,这件事在新加坡甚至南洋地区传开,虽然没有定论,但郭家这个脸,丢定了。郭家儿女虽有内斗,但在维护家族名誉上,还是能保持一致的,故此,郭永喜自然不欢迎卢灿。 卢灿浑似没听出他的语气,笑着点头说道,“西园是迎接贵宾的地方,郭老这么做,太看得起晚辈了。” 卢灿对郭家还比较熟悉,郭家的祖宅,南北是三进院落,东西两侧各有厅房,东侧为客舍,西侧为厅房,如果说东厢房是接待熟客,那西厢房则是用来接待同等级别的友人。 他心底暗笑,经历这次博弈,郭家终于将卢家看作同等级家族。 郭永喜暗地里撇撇嘴,不过,他依旧笑着说道,“卢家当得起。” 两人穿过厅房门廊,卢灿忽然停下脚步问道,“永喜叔……现在还负责汇金地产?” 郭家产业分为四大版块,其一是金融及投资系,如大华银行、马银、新加坡投资公司等;第二块是祖业汇金树胶公司,经营橡胶、树胶等产品;第三块是拉夫尔酒店连锁;最后一块就是汇金商业地产。 郭来春有三子一女,长子郭胜利,次女郭先妮、二子郭家铭,幼子郭永喜。 进入八十年代后,郭来春已经不怎么管理郭家产业,金融版块郭胜利负责,祖业为郭家铭负责,酒店业交给女儿郭先妮,七十年代中后期成立的商业地产开发公司,一直是郭永喜的地盘。 卢灿的话,让郭永喜停下脚步,侧身看看对方,“怎么?郭少有商机提供?” 一代不如一代,用在华人商业家族身上,非常贴切。 在卢灿眼中,郭胜利已经不值一哂,哪知郭家老幺郭永喜更是不堪,喜怒都难以控制,何以成大事? 这些感慨自然不会说的,他依旧面带微笑,“确实有……” “我在台北忠孝西路、中山路交叉口,也就是即将整改的忠孝路商业区,有一块十五亩左右的地皮,如果汇金地产感兴趣,我们可以联合开发。” 忠孝西路商业区?十五亩? 郭永喜有点晕,继而大喜,一把抓住卢灿的胳膊,“卢少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当初卢灿、郑光荣、谭卫东、楚臣四人联合出资,拿下忠孝西路玉水河旁边的东瀛宪兵俱乐部小楼时,顺带这将后面二十多亩的荒废河滩也一道买下来。 这片河滩,除了拿出一部分修建源森居家具城的停车场,还剩下接近二十亩的荒地。 台北发展很快,两年不到的时间,这一片已经成为新的商业规划中心,当年半卖半送的河滩,现在寸土寸金。卢灿自己不愿经营商业地产,这片荒地刚好拿出来与郭家交易。 前往西园的路上,卢灿已经简单说明这块地皮的位置。 也难怪郭永喜高兴。 郭永喜负责的汇金商业地产,主要经营区域为吉隆坡、新加坡和香江。香江商业地产的前途,现在已经有萧条的迹象,郭永喜也在琢磨,是否要将资金从香江抽出,可是,下家在哪里? 台北经济发展良好,汇金地产也有想法切入,可是,进入一个陌生的城市,想要拿到黄金地段的地皮,那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豪门子女内部竞争很激烈,郭永喜同样想要出头,现在,卢家小子竟然地处这样一块肥肉——他看中并不仅仅是这块地皮,而是借助这块商业地产的开发,打开台北市场。 他能不高兴? 一个项目抛出去,郭永喜对卢灿的态度大改! “谈什么呢?阿喜这么开心?”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步入花厅,没想到郭老竟然站在花厅,这是出来迎客? “没……阿灿说台北有片地……”郭永喜连忙面容一肃,自己轻浮了,没敢说下去!有些畏惧的瞟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的神色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看。 “郭祖大安!”卢灿行的是晚辈礼节。 “阿灿,有时间多走动走动,别窝在那些收藏品中间,会发霉的。那些老玩/物,太年轻,接触多了不好。” 郭来春没理会郭永喜的话,安然的受了卢灿一礼,继而伸手拍拍他的胳膊。语气似乎是谴责,却让人听着心底暖和,这就是卢灿所说的一代不如一代。 “谢郭祖教诲。” 卢灿这才抬头,顺手扶了老先生的胳膊肘一把。 眼前这位老爷子,个头不高,穿着对襟马褂,带着黑色边框老花镜,比自己的爷爷还要大上几岁,新加坡经商奇才,财经风云人物之一,五六十年代就被誉为“狮城双璧之一”。 “好孩子!”老爷子笑眯眯看了眼卢灿,任由他掺扶着进入正厅坐下。 郭永喜走在后面,目瞪口呆,怎么会是这样?父亲这态度……太随和了吧?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郭来春对卢灿的欣赏是真的,可更重要的是,他很现实。 从几天前邱家的暧昧态度,再到他给几个小股东的电话咨询时对方吱吱唔唔的语气,他已经意识到,郭胜利失信股东在前、一年经营管理改变不大载重,挪用项目款在后,郭家真的很难坐稳大华银行掌权者这一位置。 在大华银行,郭家的声誉已经败坏,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干脆放弃,郭家不差这一家不死不活的银行。 今天卢灿主动上门,一定会提出补偿方略,郭家在新加坡并不是好欺负的,这一点郭来春很自信——即便卢家掌控大华银行,也不会愿意得罪郭家。 既然这样,那不如先听听对方提出的条件,究竟怎样。 这才有刚才那一出“长慈幼恭”的情景剧。 “听说最近阿灿看了很多老头子,怎么现在才想到上门?你这就见外了!” 分宾主落座,郭来春依旧一副长者模样,脸带笑容的“教训”卢灿,似乎真的嗔怪他没将郭家当成亲密伙伴。 看其模样似乎是在说,想要大华银行管理权,你直接说就是,何必这么费事? 卢灿腹诽,若不是自己拉拢了不少股东,又抓住时机,你郭家真的愿意放弃? “是晚辈的不是。”卢灿站起身再度鞠躬。 “晚辈商场经验少,中间听了几句流言,心底有点疙瘩,和胜利叔闹了点小矛盾,这不……怕上门挨老祖的骂!” 卢灿这么一坦白,反倒让郭来春不好接话。 不过,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瞪了卢灿一眼,接着哈哈大笑,很爽朗,“哈哈哈……今天来,就不怕我骂你了?” “嘿嘿……晚辈今天上门,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也罢,你这么一说,老头子我还不好开口了。今天就不骂你了,免得你以后都不登门。”郭老手指在桌面上敲敲,很直接的问道,“你今天带来什么礼物?如果我满意的,可以考虑把大华银行的股权转让给你小子。” 卢灿心底长吁了口气,只要松口就好办,无非是利益多寡问题。 “我在台北忠孝西路,有一块十五亩左右的河滩地,用来商业开发还不错。刚才我和永喜叔聊的就是这事……” “不够!”老头子直接将卢灿的话语打断。 见幼子神色有些着急,老头子又说道,“我汇金商业地产虽然创办年头不久,可是,我郭来春在台岛还是有些面子的,只要我走一趟,几块地皮还是能拿到的,即便是位置差一点,我相信也能做起来。” 一句话说得郭永喜直接低头。老头子这是在责怪儿子眼光不够长远,只看眼前利益。 好在自己准备的筹码足够,卢灿微笑着,一直等他说完,才接口,“这只是送给永喜叔的一点见面礼。” “也许……这一份您更感兴趣。”他从手提包中掏出一份计划书,递给郭来春。 老头子推推眼镜,快速翻阅起来。 这是一份有关成立新加坡炼油工厂的项目计划书。整个计划书并不厚,只有十来页,郭来春只花费了十来分钟就看个通透。 他的目光落在几位大股东上,眉头微皱。股东中,除了香江卢家外,首当其中的是英国石油公司,其次是邱家,再次是柯家,第四竟然是南益集团的李家,第五位是陈氏家族遗留在狮城的陈佳仁…… 这小子,还真是很有手腕啊! “英国石油公司,你很熟?”郭来春一手搭在这份策划书上,沉默好久,才开口问道。 英国石油公司有关系吗? 有!卢灿在两年前造访剑桥时,认识的杜奇.马恩思,还有凯思立.戴勒斯,他们毕业后都在英国石油公司任职。这两位,来过香江几次,都是卢灿接待的,双方关系不错。 这种需要英国石油公司出具炼油技术的合作,单靠他们俩,还难以成事。 不过,杜奇.马恩思的父亲是英国石油公司总部的执行董事,而凯思立.戴勒斯的父亲则是北非事业部的总裁,这两人的话语有相当的分量。 这次为了引进英国石油公司的炼油技术和设备,卢灿大出血,拜托康丁拜访了这两位,不仅在明面的合作条件上,放低身段,更让康丁承诺,私人赠送戴勒斯家族和马恩思家族各百分之二的分红股。 两伊战争爆发,让扼守马六甲海峡的新加坡,地理位置的优势变得异常突出。 由赫尔木兹海峡运出来的原油,在新加坡进行深加工,然后转运到欧洲或者亚洲,安全系数高,还能省去不少运费,再加上裕廊石化园区现在亟需要大型高精尖的石油化工产业入住,给出的条件不错。 如果再放开来想想石油产业的前景,开一家大型石油精炼厂,还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这是一块肥肉! 难怪这小子,能拉拢邱家! 正文 第511章 尘埃落定 “卢少,同时下四个项目,资金是不是?” 钱伟捏着下巴,看完眼前的四份合作方案后,对于于卢灿的大手笔,心惊不已,同时又有些迟疑。 菲利普斯财务公司可以说是卢灿的私人理财团队,对其所拥有的明面资产,非常清楚,眼前这四个大项目,按照他的推算,一期投资额度,不会少于三亿美元。 而这,现在的卢灿,显然拿不出来。 这次为了拉拢新马两地的华商资本,卢灿一口气拿出四份项目合作方案。 第一份为卢家、新加坡投资公司、柯家、邱家为主导的南洋无线通讯设备及服务公司,主要经营无线通讯设备制造,无线通讯服务、卫星通讯网络建设等。 这一项目的投资额度最大,六年四期,总投资额超过四亿美元,包括卫星租赁、信号转频塔建设、无线设备制造厂、服务公司等等。卢家在其中占/有超过三成的股权,需要一期准备金六千万美元。 第二个项目是多家合作的新加坡石油化工精炼中心,也就是卢灿拿到郭家的那个项目。 这个项目中,卢灿所占据的股份不多,只有一成五。 真正的大股东是新加坡投资公司和英国石油公司,分别占据百分之二十五和百分之十八。至于邱家、柯家、李家、南益集团、陈家等等,各自占据一成左右。 但这一项目是一次性投资,卢灿需要出资三千万美元左右。 第三个项目是新马柔佛航空。 这一项目并非立项,而是扩资改建的。 马来柔佛航空公司是柯家为主导的产业,一共有六个机组,主飞东南亚航线,最远的航班,也只到澳洲墨尔本。在东南亚地区也算小有名气,这家公司明显受制于资金。 卢灿注资一亿五千万美元,增添五个机组,同时扩建东京、首尔、伦敦、利雅得、巴林等五条航线。该项目投资,一共分为两年三期,卢灿同样需要准备五千万左右的资金。 扩建后的新马柔佛航空,一共有十个客运机组,一个货运机组,十四条航线,勉强算得上东南亚中等规模的航空公司,卢灿占据三十五的股权,柯家占据百分之五十一,剩下的则是小股东。 第四个项目就是改组后的大华银行。 卢灿个人出资一亿美元,收购郭家25%的股权,再加上钱伟他们提前收购的6%的股权,卢家占股超过49%,一举成为大华银行的控股股东。 之所以没有超过百分之五十,这与新加坡对金融业的管控条例有馆——外资不得控股本地银行。 但这则规矩很好绕过,新的大华银行,第二股东为卢灿、阿尔达汗、许佳闻三人设立的投资基金——德银控股公司,占据大华银行15%的股权。 大华银行第三股东才是郭家,只有百分之十,第四、五位是冼家和邱家,分别是8%和7%,还有百分之一的管理分红股。 因此,新改组的大华银行董事局,基本上成为卢家的一言堂。 钱伟带领的菲利普斯财务公司,最近正忙和着收购大华银行的相关事宜。 “资金的事情,我已经解决,过几天,会从英属泽西群岛,有一批资金过来,钱叔,你负责帮忙落实。” 泽西群岛,即人们常提到的诺曼底群岛,为全球二百多家银行以及八百多家投资公司,提供庇护,素来有“避税天堂”的美誉。康丁所负责的投资控股公司,注册地就在这里。去年开始,康丁就帮助卢灿和阿尔达汗两人,在英属泽西群岛注册了八家投资公司。 阿尔达汗所处理的宝藏资金,都从这些公司洗一遍再上岸。 听说是英属泽西群岛过来的资金,钱伟立即不再开口。追随卢灿一年半时间,他隐约猜到,卢灿有很庞大的灰色资金来源,这是隐秘,他自然不会过问。 “我现在有些头疼,这四家公司,从哪儿找那么多的管理人员?”将郭家挤出大华银行,结果很爽,可是,头疼的事情很多。他揉揉眉心,无奈的耸耸肩。 外人听起来这话像炫耀,可钱伟却知道,卢家根基浅,人才储备远远比不上,卢灿的感慨是真的。 掌控一家公司,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招聘几个负责人就行? 他思忖片刻,将身子往前倾倾,笑着说道,“这四家公司,我建议其他三家公司,只委派财务监管,暂时不参与经营管理,重点考虑大华银行事务。” “我们既然将它从郭家手中夺过来,那就必须要经营的比以前好,否则业界会笑话的。” 卢灿点点头,他基本同意钱伟的言语,不过……无线设备制造及服务公司,他还想着插一手——这家公司崛起的速度会非常快。 这不急,没人比他更懂得未来无线设备的发展趋势。相信经历过这次大华银行管理权之争后,南洋的资本,对自己的话语,不敢等闲视之。 卢灿示意钱伟继续说下去。 “大华银行需要调整的并不多,现在缺的是懂金融方面的人才。” “我想……是时候将菲利普斯财务公司拆分了。” “哦?”这一提议颇出乎卢灿的预料,他来了兴趣,坐直身子,“怎么个拆分法?” “将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投资部、业务部并入大华银行……财务部则单独抽离,成立一个专为您服务的私人财务监管小组。” 钱伟虽然没有明说,卢灿已经懂他的意思了。 以菲利普斯公司精英为核心,填补到大华银行各个部门中去,自己无需去担心管理问题,掌控财务监管权。 这与卢灿的想法基本一致,他没好意思说,主要是担心,这家公司可算完全是钱伟的一番心血,自己给拆了……似乎有些违背当初拉拢时的承诺。 “可以!”既然钱伟主动说出口,卢灿怎么着也要投桃报李,他站起身,“钱叔,拆分合并的事情,您负责!” “另外,改组后的第一任大华银行总裁,也由您担任!” “我?”钱伟虽然已经有所预期,可真的听到这则任命时,还是有些血气上涌。 担纲一家区域银行的总裁,这意味着,自己从中等金融专家,一步迈入金融界最高层的那个小圈子! “当然是你了!” 卢灿摸摸下巴,笑道,“您觉得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 一月中旬,新加坡贸工部、金融管理局、新加坡投资有限公司、裕廊石化管理委员会、南益集团的李氏基金、汇金集团、柔佛航空、大华银行以及香江卢家,召开联合新闻发布会。 此次新闻发布会有金融管理局主导,新加坡贸工部副部长黄家泉主持。 会上,黄家泉宣布,有金融管理局出面协调,整合资本,将在近期成立德信无线设备制造公司、德信电讯服务公司、新加坡石油化工公司等九大项目,合计投资总额为二十七亿美元,折合新元三十三亿…… 卢灿坐在第二排,嘴角漾出一丝微笑,这些政客啊,真能扯! 原本只有三个项目,生生被拆分成九个,而投资总额度不过八亿美元,被拔高到二十七亿,为的就是树立信心——欧美许多机构最近对东南亚的独/裁统治提出指责,英国《泰晤士报》甚至点名批评李光要。 新加坡当局需要强心剂! “看不惯?”邱千健坐在卢灿旁边,突然探头过来问道。 虽然看不上他们的龌蹉手段,不过也好,最起码东南亚媒体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不会再死死盯着大华银行的股权之争。 卢灿摇摇头,这种话自然不会说的。 眼前这位也不简单,他的新职务是融汇投资的总裁——这是邱家新成立的投资公司,监管这几个合作项目的投资运营情况。 绝对的好职位。 不知那位还在内陆祭祖的邱万殿,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 “嗨,他闷死了!”说话的是阿尔达汗,他对邱千健抖抖眉梢,接过话题,“邱哥,昨天的几个模特不错,要不……今晚我们再去?” 卢灿翻翻白眼,邱千健与阿尔达汗,臭味相投。 同一排的许胖子跃跃欲试,却被坐在他身边的未婚妻叶美卿狠狠的掐了一把。 “别,我和阿灿说正事呢。” 许胖子慌忙找了个借口,隔着阿尔达汗,探头过来,“阿灿,维德拍卖这次收到两尊鼎器,众说纷纭,看不准呢。” “你要不回港看看?” 鼎器?看不准?虎园那么多大师在,竟然还有这种事? 正文 第512章 遂公盨器 卢灿真被他一句话挑起兴趣。 不说李林灿、张博驹两位定海神针,就是福伯自己,也是鉴定大师级别的人物,还有各类专项鉴定师近百人,什么样的鼎器,虎园看不准? “有照片吗?”卢灿伸手要道。 劳什子新闻发布会,没啥意思,卢灿更乐意隐在幕后,让金融管理局的那帮人折腾,要不是稍后会有酒会,他都想抽身离开。 “没眼力劲,赶紧换个位置,哥哥我不喜欢和色狼坐一窝。”对阿尔达汗,许胖子可没那么客气,直接一肘子捣在对方的腋下,要他去卢灿的另一侧。 “你个许胖子!好!你给我等着……”阿尔达汗瞅瞅叶美卿,终究没将许胖子的丑事抖落出来,乖乖的和卢灿换了座位。 “带照片了吗?我瞅瞅,什么东西让李老和张老两人争得不可开交。” “带了带了!别急,会给你看的。”许胖子眯眯眼,一脸坏笑,打落卢灿的手掌。 “听说你这次打包了丁欢大师三十多年的藏品,就没想着漏点给维德拍卖?” “靠!你小子,整天就知道从我身上抠!” “我这是帮你处理尾货,也算帮忙不是?” 许胖子腆着脸,往卢灿跟前凑了凑,“另外,今年维德拍卖可是做出了四次大拍,六次专拍、十二次小拍的年度计划,你……是大户,怎么着也要鼎立支持一下吧。” “我还不支持?” 上次昆希回港,已经带着丁老和丁瑶父女入职,许胖子竟然装作没这回事? 这家伙的脾性就这样,从来就喜欢得寸进尺,跟他不用客气,卢灿直接怼回去,“丁老是不是已经到维德拍卖了?为了帮你请这尊大神,我可是差点挨揍!还有……丁瑶是不是已经去蓝湾游艇俱乐部了?” “挨揍?怎么回事?”许胖子虽然话语很随意,可对朋友还是真挚的,他马上追问道。 连坐在许胖子另一侧的叶美卿和温碧璃都吃了一惊,温碧璃的眼神更是充满关切——小镇遇袭的事情,卢灿并没有告诉她。 想到丁伟胜,卢灿情不自禁的摇摇头,三言两语的将这位的劣迹说了一遍。 “靠!没想到,丁老竟然还有这种不争气的儿子!”许胖子同样感慨的摇头不已。 “照片呢?”卢灿可不想和他胡扯,重新拉回正题。 “喏!给你!”叶美卿没等许胖子答话,径直从自己的手包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卢灿。 “谢谢嫂子!”卢灿嬉笑一句,把叶美卿的脸逗得通红。 卢灿抽出照片,立即明白为何李林灿和张博驹老爷子为什么争执不下了。 许胖子这个二货,卢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哪是鼎器? 这是一件青铜盨(音须),是商周时代,盛放黍、稷、稻、粱等饭食的礼器或食具。 可这件盨器,给他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很奇怪。 盨器的历史很悠久,甚至比碗的历史还要早。 在公元前五千年的河姆渡文化遗址发掘时,考古专家找了一尊高十二厘米,直径二十厘米的陶器“饭盒”,也是人类历史上发现最古老的碗。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河姆渡圈足簋(音鬼)”。 青铜盨器,就是圈足簋的直系后代。 出现得早,消亡的也快,到春秋初期已基本消失,因此青铜盨器传世藏品非常少见。 照片拍得很清晰,这件青铜盨器,高度在十二厘米,口径在二十四厘米,圈足,两侧有环柄。 卢灿又翻看了另一张照片,盨盖的特写,四只朝天耳盖,盖表面铸有一圈一圈的纹线。 盨体和盨盖,组合起来像什么呢? 嗯,看起来就像今天的饭盒,豪华版加厚青铜饭盒。 这件盨器有什么可争执的?卢灿不相信张老爷子和李林灿老爷子两人这么浅薄。 当他翻到第三张照片时,一愣! 第三张照片是盨器内底部的特写,那里铸造了一列列密密麻麻的青铜铭文。 他马上明白熟悉感觉来自何方——他曾经见过这件器具,在宝利的一次公开展览上。 靠!这是遂公盨! 不是真伪之辨,李林灿和张博驹两位老爷子,争论底部的青铜铭文! 惊喜!狂喜! 卢灿一把抓住许胖子肉墩墩的手臂,“胖子,这件青铜盨,转给虎园。丁老的藏品,我匀给你一百件!” “嘶!”卢灿这一下很用力,疼得许胖子差点跳起来。 没等他提意见,卢灿摆摆手,“你小子……是不是这件盨器已经送到虎园了?你这……带着照片,套我的拍品呢?” 维德拍卖收来这件拍品,一定会经过李林灿的鉴定。以李老的貔貅性格,一定会把它带到虎园。许胖子,这家伙,用照片做圈套呢? 自己没接到消息,估计就是他用这件器物的交换权,来换取李老和福伯的不支声。 “嘿嘿……”许胖子达成目标,身子不由自主往媳妇这边靠靠,远离非常状态的卢灿。 不就是一件青铜盨器吗?他撇撇嘴,不太明白卢灿为何如此激动。 没文化,真可怕! 卢灿同样鄙视的对许胖子瞟了眼。 遂公盨啊!中国最早记录大禹治水故事的“遂公盨”! 竟然会落到自己手中! 这件器物的珍贵,不仅仅体现在盨器本身的稀少,而是其底部的十列九十八字的铭文。 遂公盨是中国古代西周中期遂国的某一代国君“遂公”所铸的青铜礼器,其底部铭文非常罕见,记述大禹采用削平一些山岗堵塞洪水和疏道河流的方法平息了水患,并划定九州,还根据各地土地条件规定各自的贡献。 在洪水退后,那些逃避到丘陵山岗上的民众下山,重新定居于平原。 由于有功于民众,大禹得以成为民众之王、民众之“父母”。 铭文并以大段文字阐述德与德政,教诲民众以德行事。 这些铭文,将“大禹治水”的文献记载提早了六七百年,是目前所知年代最早也最为详实的关于大禹的可靠文字记录。 不仅如此,它对世界考古界、历史学界,一直质疑“中国究竟有没有夏朝,大禹是否有其人”,是一记有力的反击——铭文中所述“禹”是夏王朝的奠基人,没有大禹,便没有夏,更没有“华夏”。 “这件东西,怎么得来的?” 卢灿忽然又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连忙拉住许胖子问道。 上辈子,有关遂公盨的来历,可是一直存疑的! 正文 第513章 盨器谜团 遂公盨的来历一直是个谜。 卢灿记忆中,上辈子得到遂公盨的是宝利艺术博物馆,也就是徐奉所在的集团。 按照宝利艺术博物馆编撰的《遂公盨》一书中的说法,他们的收藏品采购人员,偶然间从英国的二手市场捡漏得到的,属于残件——宝利得到的遂公盨,没有盨盖。 众多的专家学者,在重新检测鉴定这件物品时,发现这件遂公盨并非出土品,而是典型的传世品。 这就有意思了。 这样一件上古时期的礼器,还是最早记录大禹治水的物件,传世两千九百年(遂公盨是西周中期物品),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历史记录! 要知道,有关金石考证的风潮,可是从两晋隋唐时代就有了。 它是如何逃脱历史记载的?一直是个谜! 有关遂公盨,还有一个谜团,那就是铭文内容。 遂公盨底部的铭文,前三句的文辞,与存世的《尚书.禹贡序》,完全相同。 再来说说《禹贡》。 《禹贡》是中国古代名著,属于《尚书》中的一篇,是先秦最富于科学性的地理记载,囊括了各地山川、地形、土壤、物产等情况。 其作者究竟是谁,说法不一。 国学大师王国维在《古史新证》中认为,《禹贡》为周初人所作;史念海在《论〈禹贡〉的著作时代》一文中,依照《禹贡》中有“南河”、“西河”之称,认定作者为魏国人;而顾颉刚认为出自战国时秦国人之手;此外还有东瀛的内藤虎次郎的战国末至汉初学者所作学说。 这就有疑问了。 遂公盨是西周中期的物品,这是毋庸置疑的(后世采用了碳十四鉴定过),而当时的铜器的铭文,是一体铸造的,而非后来錾刻的。 西周物件上的铭文,竟然和《尚书.禹贡序》上的文辞一模一样。那么,有没有可能,《禹贡》这篇文章,早于西周中期?而遂公盨的铭文,就是来自这篇文章? 这不是不可能的! 张博驹、李林灿两位老爷子争论的,八成就是这——先有《禹贡》,还是先有遂公盨。 后世,有关这一问题,香江中文大学教授,国学大师饶宗颐老爷子,给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器物铭文中的若干词句与传世文献相同,并非全无可能。铭文中起记录作用的那部分文字,很有可能是有所别的版本存在,譬如竹简的记录。 后人在编写史书时,直接把那片简拿过来缀入书中或者重抄一份。 饶宗颐老先生的解释,被大多数人所接受,但并非没有漏洞。 那就是……既然《尚书》都采录了相关文字,为何没有史书/记载“遂公铸盨”这件事? 好吧,聊了许多废话,其实就是想要说……面对历史,我们后人,更多的时候,只有无奈的猜测。 不管怎么说,这又是一件镇馆之宝! 而且,相比宝利,这次出现的遂公盨,竟然是整套的。 也不知道,上辈子,遂公盨从八十年代出现,到2002被宝利艺术博物馆收录,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如此精美的冲天四耳盖被遗失。 “东西很好?”见卢灿直接答应一百件拍卖品,许胖子直觉认为,自己被李林灿老爷子骗走一件绝世宝贝。 都知根知底,许胖子眼神闪烁,卢灿便猜到他的想法,嗤笑一声,“这东西……就是一个古代的大号饭盒,倒是内部的铭文有些价值,适合博物馆收藏,并不适合拍卖。” 这话半真半假,卢灿说起来也不脸红。 “哦,这样啊……”许胖子算是被卢灿糊弄过去——李林灿从维德拍卖拿走这件拍品时也是这么说的。 “这件铜器应该来自内陆……”许佳闻想了想随即说道,“十二月份,我们准备一月份拍品时,马辉义还想着淡墨轩老板王春成手中的那幅孙隆的画作,于是他又去了一趟……” 淡墨轩?卢灿很熟,还曾经用一枚天珠换了陈白阳的《水仙图》,还附带着张弼的《渡江》字幅。 这件物品,不是出自淡墨轩,而是马辉义从淡墨轩的那个小院子右侧的摊位上买下的。 许胖子估计,这件物品从内陆流到香江的。 八十年代初,正是内陆各种文物流往香江的第一个高峰。 卢灿摸摸鼻子,自己还真的疏忽,大意了! 还以为凭借自己掌控的几条渠道,能掐住从内陆流向香江的文物大潮,自己还是小看了经济洪流的诱惑力。 这件物品,就是通过一条自己所不知道的渠道,来到香江。 万幸,它还是落到自己手中! 过两天回香江,一定要再去乐古道走走! ………… 这是上一章未完成部分,补上! 正文 第514章 三女风情 “所谓权力,就是掌控!” “如果能够掌控的人,即便是敌人,也可以做伙伴;如果不能掌控的人,即便是朋友,也要提防。另外……” 一月十六日,卢灿赶回香江,盧嘉锡在听完他有关新加坡的一番布局之后,眼神很怪,也没有询问阿灿从哪儿获得如此巨量的资金,一直等到卢灿说完,他才意味深长的说了这番话。只不过,他似乎想要劝诫一句,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卢灿一怔,一向温文尔雅的爷爷,竟然说出这番“帝王心术”的话语,还真让人吃惊。 “我会注意的。” 对盧嘉锡,卢灿这真心感激,默默点头。 老爷子很少过问自己的事情,但卢灿知道,自己所做的绝大多数事情,他都知道。 包括挖出几处藏宝这等隐秘事情,老爷子应该一清二楚——毕竟他才是卢家的家主。 可是,他从来不曾对这些事情提出意见…… 如果说他没关注过这些事情的结果,卢灿是不信的。 陪爷爷聊几句,卢灿很快退出房门,他想要去虎园看看遂公盨。 ………… 目送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的孙子出门,盧嘉锡有些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继而无奈的笑笑,卢家现在挺好的,越来越兴旺,这不是好事吗? 别人想要后辈强宗胜祖还盼不来,也许,你担心的太多了,这孩子,不是福薄之人。拉开窗帘,一缕阳光照进书房,盧嘉锡喃喃自语。 许是心中不定,盧嘉锡回身,在旁边的洗脸盆中净净手,拉开书桌,摸出那几枚五帝钱,在手中搓了搓,等心情平静下来,轻轻松手。 “丁玲当啷”,五枚五帝钱,散落在书桌上,发出一阵脆响。 盧嘉锡看了一眼后,长吁一口气,是六十四卦中的天泽履卦。 几枚五帝钱,下兑上乾相叠。乾为天;兑为泽,以天喻君,以泽喻民。《周易》中,天泽履卦的为第十卦,其卦象原文为“履(踩)虎尾、不咥(咬)人。” 君上民下,各得其位;兑柔遇乾刚,所履危。 履,意为实践,卦义则是,脚踏实地的向前进取的意思。 属于中上卦。 卢灿自然不知道爷爷心中所忧,他已经坐进一辆粉红色的MINI。 开车的女郎,是刚刚拿到驾照的温碧玉。 在香江,十六岁就可以考驾照,但驾车上路,必须有老司机陪同。她考上驾照后,卢灿送给她一辆奥斯丁莫里斯汽车公司生产的MINI1275GT。 规矩是死的,这丫头瞒着经纪人,自己偷着开了好几次,还飚车呢。 乌黑的柔发挽了个斜髻,有些俏皮,原本素白的真丝衫,在白净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有些灰暗。 混迹几年的娱乐圈,丫头要比普通十六岁小姑娘显得成熟,她用小拇指勾了勾垂在耳旁的刘海,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娇媚之惑。 “阿灿,我们去哪儿?” 从六姐处得知卢灿今天回来,她早早的来到沙田别墅等候,其实,她心底有了去处,可不好直接说出来。这会儿,等卢灿说“随便呢”,然后自己好拿主张。 可惜,今天卢灿有事,还真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伸手摸摸她的秀发,“去乐古道,看看你田姐和孙姐,然后去虎园。” “哦……”温碧玉语气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乖巧的放下手刹,启动MINI。 最近无线台拍摄的《神雕侠侣》中,温碧玉饰演郭芙,戏份不轻,反响也不错。抵达乐古道纳徳轩总店,她一下车,就被店内的顾客认出来。 “看看,那不是郭女侠吗?” “哎哟,还真是!和她一起的男人是谁?好福气啊!” “真人也真么漂亮?” 一时间,议论纷纷,还有人捧着纸笔上来要签名。 小丫头还不错,扬起手臂,抖动着几根手指,不停的和影迷打招呼。 纳徳轩的安保见到少爷来了,立即上来几个人,将那些围拢过来要签名隔开,让温碧玉多了两分前呼后拥的明星气势。 一直到电梯口,人群才散去。 “哎呀,这些影迷太热情,真累!我上次去天后宫拜妈祖娘娘,结果签名签了整整一下午,累死我了……”躲进电梯后,她立即没了刚才的矜持,那点郁闷早就一散而空,抱着卢灿的胳膊,嘻嘻哈哈的抱怨。 这是炫耀呢! 还别说,王田林的眼光不错,傲娇刁蛮的郭芙大小姐一角,还真是挺适合她的。 同是演员,这辈子的道路,与她上辈子的道路完全不同,也不知这丫头究竟能走多远?如果她真的喜欢演戏,卢灿不介意支持她走得更高。 只是……这丫头太漂亮了,这会影响人们对她演技的认可。 “哟,我们的大明星来了?” 在田乐群面前,温碧玉可不敢刁蛮,对她的调笑,小丫头揪着发梢拉长语调,“田……姐……你欺负人!” “阿欣呢?” 还没说完,卢灿便清晰的感觉到一具柔软娇躯扑在自己的背上,似乎还有两颗充满弹性的气球也紧紧的压着他,带着一股诱人的熏香的体温。 孙瑞欣从隔壁房间过来,直接挂在卢灿身上,脑袋搁在卢灿的肩膀上蹭了蹭。 “丫头越来越野了,还不下来?”见卢灿不仅没责怪孙瑞欣,还用手拖拖她的臀部,真的背着进来,田乐群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对着她点点手指。 “下来吧,赶紧准备茶水。”卢灿将趴在身后的孙瑞欣放在沙发上,揉揉她那红扑扑的脸蛋说道,“刚才坐阿玉的车子过来,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口都干了。” “才不是呢,我开车很稳的。”温碧玉连忙辩白。 “欸!我这就给你泡茶去。阿玉,你喝咖啡吗?”孙瑞欣避过田乐群的目光,对跟在身后进屋的温碧玉眨眨眼。 这丫头,越来越调皮,可能与她找到亲人,有直接关系。 “孙姐,我也喝茶!”温碧璃紧挨着卢灿坐下。 “不行,喝茶自己泡!” 原本还打算帮她泡一杯的孙瑞欣,见她这等神态,伸手将她拉开。 两个小姑娘关系不错,说说笑笑的去隔壁孙瑞欣的房间。 “你就宠着吧,这两个丫头……以后要上天。”田乐群很不满意这两个丫头在卢灿面前的样子,皱着秀眉。 “都是看着长起来的,没什么坏心眼。”卢灿笑了笑,对于自己能养成两个绝色,他心底一直有着不错的成就感。 见俩人出门,他站起身来,将田乐群搂在怀中,好好亲昵了一番。 刚才,她在吃醋呢。 “等一会进去!” “为什么?” 两人口舌缠绵了许久,门口传来孙瑞欣的话语,惊动屋内的两人。 田乐群有些忸怩,白玉般的玉颈也仿佛泛红,将卢灿往外推开一尺,然后匆匆整理发髻,坐到办公桌后面,这才开口,“在门口嘀咕什么呢?泡杯茶这么长时间?” 看田乐群管束这两个丫头,也是一种乐趣。 等卢灿喝了口茶后,田乐群开口问道,“我明天打算带阿欣去参加内陆年会,你有时间的话,也去一趟呗?” “事情很重要?” 最近新加坡的事业启动期,卢灿没有走一趟内陆的计划,不过,田姐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田乐群点头,“徐奉那边,已经联络上五矿的单书/记,农林矿产部的元副部长,还有玉石协会的孔秘书长,对了,还有和你赌过翡翠毛料的麻先生也在,他是玉石协会的副会长。” “现在内陆的和田羊脂玉、和田白玉的原料,价格不高,我想囤一批货,当然,这是次要的。” “这次上京,争取能拿到和田玉原料的一手采购权,如果能拿到开采权就更好。” “这件事,你出面,要比我出面,效果更好。” 卢灿揉揉眉心,这事啊……还真的很重要。 纳徳轩的和田玉原料,主要来源于粤地商人的私货,其次是广交会上采购,缺乏上规模的稳定渠道,因此,和田玉玉饰,一直不算纳徳轩主要经营产品。 和田玉未来的市场增值幅度,堪比翡翠。 “都约好了?”卢灿唯一担心的是时间。 田乐群点点头,“徐奉的工作能力很强,都约好,另外,泽宗还特意为这件事,走了一趟回疆,带回来不少资料。” 前后也就四五天时间,走一趟吧。 听说卢灿明天要和田姐、孙姐去内陆,自己还要拍《神雕侠侣》,温碧玉低头嘟囔一句,“又不带我?” ………… 从纳徳轩销售总部出来之后,卢灿终于主意到温碧玉的不开心,坐进MINI之后,在她的樱唇上啄了一口,“下次带你去新马旅游,不带她们俩!” “拉钩?”温碧玉顿时喜笑颜开,眼角媚意十足,伸出修长的小拇指,在他面前晃晃。 “拉钩!”这小丫头,还真是…… “去哪儿?还是虎园吗?” 卢灿正准备点头,眼角瞟见她的神情有些不对,怎么又问一遍?旋即明白,小丫头这是有安排呢。 很长时间不在身边,陪她转转也好,至于遂公盨……已经进入虎园,自己晚点再看也没什么。 “不去虎园,你安排!” “欸!好嘞!那我们去蓝湾游艇俱乐部……今天我们剧组的几位姐妹在那里聚会。”温碧玉灿然一笑,满车皆春。 蓝湾俱乐部距离无线片场不过五公里,她们在那里聚会? 呵呵,看来那里还真的成为富家子弟勾女的天堂。 正文 第515章 切入华星 游艇俱乐部是新生事物,对于那些有闲有钱的富家子弟们来说,美女、沙滩、海岸、广阔无垠的大海,速度与激情迸发的海上赛艇,这些,要比传统的赛马会有意思多。 因此,短短两年,蓝湾俱乐部便成为香江有名的“纨绔集中营”。 温碧玉从车窗中摇摇手中银色的会员卡,门卫忙不迭的将栏杆升起,车子驶进一座四层高的钢构玻璃房为主体建筑的大院子。 这里,是蓝湾俱乐部的会员中心,至于前往海滩,需要穿过这栋楼。 小楼前面,已经停放了不少豪车,玛莎拉蒂、平治、宾利、宝马等都能找到,温碧玉的MINI放在这里太寒酸。不过,这丫头的背景,似乎这里的安保人员都知道,他们很恭敬的将这辆“平民车”引到最内侧的专有车位。 “咦?阿灿?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着?不是在新加坡吗?” 卢灿刚一下车,就碰见熟人,谢家印家族中的长孙谢勇葵。他的平治,刚好停在MINI的右侧,此时,他正搂着一位卢灿有些眼熟的美女。见到卢灿,连忙松开手,热情的迎上来。 谢家印家族不算豪门,但谁也不敢小瞧他们。 看看谢家印简历中的一段话就明白——抗战期间入救亡日报社工作,1941年后在香江文艺通讯社、光明日报社工作,1948年任华南文联秘书长。 呵呵,谢家的背景,呼之欲出。 谢家印是文人,他的书法不错,其所用的毛笔是自己特制的,以竹丝捆绑鸡毛为锋,颇有陈白沙先生的“茅龙笔”风范,写出来的字,刚硬遒劲,精骨十足。 他的第二个儿子谢雨生定居香江,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最早主营竹编工艺品外销的,现在成为香江有名的木材商人,与郑光荣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 谢勇葵是谢雨生的独子,因为源森居的生意合作,与卢灿关系也不错。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与他握握手,卢灿似笑非笑的瞟瞟那边的女人,应该是个二流的电视剧明星,眼熟,叫不出名字。 谢家一直以诗书传家自诩,谢勇葵以前可没敢这么高调的钓明星。呵呵,这不,中英会谈即将开始,香江许多来自内陆的资本家,都扬眉吐气了。 温碧玉从车上下来,对那女明星招招手,“莫愁姐,你也刚到?” “这么巧啊,我等阿葵呢,所以来晚些。”那女人瞅了眼卢灿,很自觉的没过来打招呼,她挽着温碧玉的手,很亲热。 卢灿想起来,这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也是无线《神雕侠侣》剧组的,饰演的是李莫愁,真名李艳燕,长城电影的最后一批女艺人。七十年代末,长城影视解散,她沦落到在香江三家电视台串些小角色,不知怎么和谢勇葵勾/搭上。 谢勇葵要比卢灿大十岁,不过,在卢灿面前可不敢摆谱,他很清楚卢家的实力,还有这位卢家唯一继承人的能量。 两人说说笑笑,并肩穿过俱乐部大楼,二层下来一位白领女士,正是丁瑶。身侧还跟着一位年轻的男士,不停的献殷勤。 谢勇葵喉结抖了抖,“这是蓝湾的新老总,也不知许胖子在哪儿找的。” 谢勇葵并不知道丁瑶是卢灿招聘的。 也难怪有富豪子弟追捧,她一身白色商务装,真有几分“白骨精”的味道。 “就余家余万钱那小子?也敢追她?许胖子……可是打过招呼,这女人不能动的。”谢勇葵轻蔑的瞥瞥她身边的一位年轻人,低声与卢灿嘀咕一句。 看来丁瑶在这边干的不错啊,许胖子怕是担心她与自己有关系,才这么吩咐的。 这位余万钱,说起来也算是功勋之后——常德血战余老将军的嫡孙。 1955年,在香江新界种菜养鸡的余成万遭遇匪徒抢劫,中弹身亡,此事引发留港的KMT军人的不满,台北当局不得不出面抚恤。 余老将军的遗孤余肯胜,得到台岛军人团体的特别资助十万台币,再加上专卖大太太吴华所遗留的当铺及米铺,他用这笔钱购买两艘小轮渡,后来合并入小天星轮渡公司,成为许佳闻家族的合作伙伴之一。 余万钱就是余肯胜的长子。 谢勇葵属于红方(内陆派),余家是支持蓝派(台北系),两人自然尿不到一壶中去。 在因为卢氏家族最近与内陆走得很近,又是投资又是慈善捐赠,谢勇葵很自然的认为,卢灿是红方,因此才有这种吐槽。 卢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迈步走过去,“余少,不去赛艇?” “嗨,卢总来了?”丁瑶眼睛一亮,加快脚步,今天被余万钱缠得头疼。 “嗯?是卢少?嘿嘿,正准备去,想要邀请丁小姐去做旗手。” 余万钱也认识卢灿,见丁瑶直奔他去,脚步不由得放缓,眼神闪烁,狐疑的在卢灿和丁瑶身上扫过。 余家虽家资不错,可和卢家相比,差远了。如果丁瑶真的是卢灿的禁脔,他现在就得琢磨,稍后怎么赔罪。 赛艇,是蓝湾俱乐部最近设计的新项目。 赛道为两千米的海上直线距离,比赛用具是摩托艇,每次赛艇只有两组,每组分为驾驶员和旗手两人,率先抵达者获胜,获胜者能获得浮标上的彩旗。 这种赛艇接受盘外下注,俱乐部是庄家。 华人爱赌,蓝湾俱乐部的这一活动推出之后,很受欢迎。其中,余万钱和谢勇葵都是赛艇好手。 美女做旗手,是这些富家子弟不约而同的选择。 “今天不行,丁姐稍后有事……”见丁瑶的神色,卢灿便笑着将余万钱的纠缠挡下来。 “哦……这样啊,那就不打搅卢少的正事。” 尽管知道这是卢灿的借口,余万钱也只得咽下这口气,转身告辞。 今天是陪温碧玉的,卢灿自然不会与丁瑶多聊,简单询问几句后,谢绝了她的陪同。 小丫头已经在码头边等着呢。 远洋号游艇,已经向岸边靠来,接温碧玉和李艳燕。这艘游艇卢灿不在香江时,基本就属于温碧玉,她喜欢这类东西撑面子,这不,今天又在游艇上开PARTY。 “阿玉,这边……”游艇尚未靠岸,船舷边趴着一群人,有人对着岸边的温碧玉挥手。 卢灿眼尖,是小龙女陈羽莲,旁边还有好几位,看着眼熟,应该都是后世很出名的香江影星。 挽着温碧玉,从艇尾登上甲板,嚯,还真是,一大票青涩天王、影帝、影后,略带好奇的看着自己。 “卢先生也来了?”问候声很低沉,正是小龙女的声音。 “那是!”温碧玉很嘚瑟,挽着陈羽莲手臂,转了一圈,“我说把他请来,他肯定就会来。” 卢灿抬手,很陈羽莲打了个招呼,至于其他人,不认识啊。 “卢少好年轻!今天我们打搅了。”人群中闪过一个胖子,伸出手掌。 这人卢灿还真认识,六叔的得力干将,《神雕侠侣》的监制王田林,旁边的瘦子,则是导演萧生。 “王先生过奖了。”卢灿笑着与他们握手致意。 “王生这句话还真没过奖呢。”两人身后,又传来一个女声,略带金属味。这两人连忙一闪身,露出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 “六婶,您也来了?”见到这个女人,卢灿一愣,前世记忆中的称呼脱口而出。 全场一片寂静。 方一华虽然追随邵一福多年,可六叔的正房太太还在世,她只是外室(连妾室都不算,妾室可以进大院,外室只能别居),无论是无线台人员还是邵氏片场,都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喊她六婶,只喊她方姨或者方总。 卢灿这可是开了先例。 就连方一华自己,也怔在那里。 卢灿很快意识到自己称呼上有误,这可不是小事情,弄不好要得罪南洋势力颇深的邵氏,以及背景相当身后的黄家(邵一福正房太太,是印尼黄氏家族中人)。 连忙上前一步,向坐在沙滩椅上的方一华伸出双手,“方婶,您可是忙人啊。阿玉这丫头,回头我就收拾她,您来,她也不提钱告诉我一声?” 卢灿回头看看,温碧玉往陈羽莲身后缩了缩,对他眨巴眼,偷偷指了指方一华,示意卢灿,是她不让说的。 方一华要见自己,有事? 那边,方一华握着卢灿的手,站起身来,“行了,你也别怪阿玉,是我不让说的。那丫头,我挺喜欢的,古灵精怪的。” “方婶找我……有事?”卢灿在她旁边找了张圆凳坐下来。 “你也挺忙,我的杂事也多,我就直接点。”方一华说话丝毫不都圈子。 “这件事让下面人来办,估计有问题,所以我听说剧组在这边搞聚会,就自己过来了。” “什么事?您说。”邵一福和老爷子卢嘉锡,关系不错,自己更因为温碧玉的事情,欠无线电视台一个人情,卢灿还真的不得不给她面子。 “听黄霑说,你的作词功底不错……” 方一华没说完,卢灿便猜到她的来意,这个阿玉,稍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年多时间,温碧玉从卢灿这里,榨取了大约有二十首残缺不全的歌曲,而这些歌曲中,除了两首送给郑丽君,剩余的都被阿玉弄走。她又找到黄霑和顾嘉辉两人,重新填词谱曲,出了两张专辑,反响不错。 温碧玉的影视经纪约潜在邵氏影业,歌曲经纪约签在华星,这两家公司的幕后老板都是邵六叔,一直是方一华在打理。 方一华提到歌曲……那一定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套取更多。 新加坡那边的事业刚起步,自己哪有时间给别人作词?更何况,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创作天才。 正想要拒绝,可方一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有些犹豫。 “华星唱片的第三股东,利德丰利家想要抽离股份,卢少感兴趣吗?要不,我介绍利家人和你见见面?” 华星唱片创立于1971年,八十年代更是辉煌期,罗闻、梅雁方、张国容等歌星都出自其下,与宝丽金并称香江双璧。 这是送钱上门啊,要吗? 卢灿的目光,透过人群,落在正和陈羽莲几人叽叽喳喳说笑的温碧玉身上。 要不……买下来?送给这丫头,让她开心开心? 反正自己还能扒拉几首不全的歌曲。 正文 第516章 人怕出名 送走笑容满面的方一华,温碧玉吐吐舌头,俏生生的站到卢灿面前。 “没生气吧?”她摇摇卢灿胳膊,娇嗔道,“方姨说,如果请你过来,我的下一份经纪约,在华星唱片能拿到百分之三十的抽头呢。” “恭喜你,小富婆。”卢灿伸手,捏捏她那粉/嫩的脸颊。 “别,人多着呢……”阿玉往后缩了缩,回头看看甲板上的朋友,还好,大家都在观海,没人注意到。 卢灿笑了两声。 他已经想通,方一华今天为什么要见自己。 所谓的歌曲创作,所谓的华星唱片股份,这些都只是引子。 她是代表邵六叔来的,尝试着与新晋崛起的卢家,结盟! 没错,就是结盟!华星唱片的部分股权,就是邵氏的见面礼。 邵六叔为什么要和卢家结盟?这还要从去年开始的“邵利之争”说起。 六十年代中期,邵六叔与南洋邵氏本家翻脸(因为香江邵氏影业的主导权之争),导致邵六叔不得不投奔当时很强势的香江利家(利希慎家族),与利希慎的三子利孝和等人,一起创办无线电视台。 整个七十年代,利家和邵家的关系一直很密切。 事情的转变出现在1980年,利孝和病重,邵六叔利用常年运营管理无线台的先手,从病重的利孝和手中,以低价购买利家所持有的35%的股权。 利孝和去世后,利家在审核三房资产时,发现无线电视台的估值与成交价,严重不成正比,但碍于利孝和与邵六叔双方达成的明文协议,利家不得不咽下这枚苦果。 有了心结,双方的资本联盟,自然而然解体。 在新艺城影业成立之后,利家开始反手一击,立即从邵氏院线退出属于利家的三家影院,并带走了两家加盟影院,一起投入到金公主院线(金公主院线成立于新艺城之前)。 邵氏院线,直接由香江四大院线之首,沦落到第三位。 邵氏影业,被利家这一手直接打蒙! 卢灿还知道,这也是邵氏影业没落的开始。 邵氏与利家反目成仇,想要在香江传媒影视这一领域继续称霸,必须要寻找到强有力的合作资本,而这个合作方,不仅要有钱,还要不能过于干涉影视传媒这一块。 在邵六叔看来,卢家,无疑是最佳选择。 其一,卢家的主业在奢侈品,在金融,对传媒的兴趣,应该不大; 其二,卢家的卢灿,在时尚圈中很有声望,他和林嘉义合伙弄出来的“香江时尚周”很有意思,旗下的时尚品牌不少。 时尚品牌最需要的是传播,这个时代,传播最好的工具非电视莫属。 和卢家结盟,天作之合。 这才是今天方一华来接触卢灿的真正目的。 卢灿没猜错,方一华上岸之后,立即驱车前往邵氏影业——邵六叔一直在影业办公。 “卢家那小子答应了?”邵六叔抬头,示意她坐下说。 “他要去趟内陆,三四天后回来,再签约。”方一华微微有些兴奋,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我只提华星的合作,其它的……暂时没说。” “没必要这么早就说,呵呵,这小子,也不是善茬。”邵一福摇头感慨道。 “怎么了?”方一华一惊,与卢家合作是她向邵一福的建议,今天见面,她对卢灿的印象也不错,可听六哥的意思…… “香江还没传开,可新加坡人都知道了。” “什么事?” “这小子……他把郭家资本已经挤出大华银行管理层,现在的他,也算是狮城金融大鳄之一了。”邵一福搓搓手指,有些感慨,“要知道,郭家可是卢家踏入金融圈的领路人呢。” 邵氏家族的根基在新加坡,邵一福的几个兄弟,以及两个儿子都在狮城,虽然关系都不算好,可毕竟还是有消息来源的。 “啊?”方一华一惊,继而沉思片刻,“那……六哥您怎么考虑的?” “先合作华星唱片吧,至于院线资金的事情……看情况再说。” 是的,方一华今天面见卢灿,其实最终的目的是引进卢家资本,填充利家从邵氏院线撤出后留下的巨大空缺——邵一福并不甘心邵氏院线沦落到香江第三院线。 真实的历史上,邵一福在八二年上半年,引进马来西亚UsahaTegasSdnBhd财团的三千四百万美元的资金,分流给对方邵氏院线百分之二十的股权。 这一世,不知道邵一福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策。 卢灿并不知道邵六叔的打算,更没想到自己对付郭家的手段,引起邵氏的忌惮。 不过,即便知道有这种后果,他也不会放弃掌控一家金融银行的目标。影视产业,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太清楚香江电影最终的凄惨下场。 他倒是对坐在自己面前的另一位年轻人很感兴趣。 要说生儿育女,霍老先生绝对是港澳地区第二人,第一人自然是赌王先生。 霍老先生三房夫人,共育有十子三女。 正在和卢灿聊天的是霍显扬,霍营东先生第三房姨太太林淑端所生的小儿子,在霍家第二代中,排行老幺,今年二十二岁。 他去年九月才从英国著名的军官学校胜利学院毕业,身上还有着浓浓的书卷味。 陪在两人中间的,是谢勇葵。 “显扬兄的意思是……想要组建一家自己的公司,想找我合作。”谢勇葵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正巧遇到你吗?我刚才和显扬商量,要不……你也入一股?” 谢家这些年一直充当霍家与内陆的联络人,他和霍家第二代甚至第三代,都很熟悉。不过,他虽然纨绔,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他连忙拉着霍显扬找卢灿——卢灿在香江富豪子弟圈中,声誉不错。 卢灿笑笑,“显扬兄,你准备投资什么?” 霍显扬的话不多,在后世也很少听见他的传闻,感觉像个实诚人。 可是,问题也来了,卢灿记忆中,霍家的第二房和第三房的后人中,似乎没有出什么知名企业家。 “我想……我想投资一家英式迪吧。” 霍显扬给出的答案,吓了卢灿一跳,疑惑的看看他,军校毕业出来开迪吧?再说了,开迪吧花不了多少钱吧?就这……作为霍家子弟,还需要招人合伙? 霍显扬和谢勇葵的目光很认真。 卢灿旋即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以己度人,把富豪子弟的腰包看得太深了——全香江像自己那样随意挥霍财富的,再也没有第二人。 普通的富豪子弟,淘个百万港币,已经是巨款。 不见当初成立维德拍卖时,胖瘦二头陀为了几百万港元的投资款,都要向家中申请吗? 英式迪吧?霍显扬的眼光不错。 尽管卢灿不太喜欢香江的夜生活,可还是知道,这种迪吧,在八十年代一直到九十年代,都很红火。 “准备开在哪儿?算了,不问了,行,我投了。”这种投资百万港元的小生意,他还真的无需考虑,卢灿的回答很爽快。 “欸,合作愉快!”谢勇葵伸出手,和霍显扬拍拍,继而向卢灿伸来。 这也值得庆祝?卢灿翻翻白眼。 好吧,不破坏这两位的兴致,卢灿在他们的手掌上拍拍。 “兰桂坊那边。”霍显扬要比谢勇葵沉稳,推推眼镜,就要和卢灿交代自己的投资计划。 卢灿摆手,笑眯眯的看看谢勇葵,“别!迪吧的事情,你两位多费心,我只管投资即可。至于数字K那边,我会打声招呼。” 今天陪温碧玉参加聚会,结果谈成两桩小买卖。 这真是……人怕出名! ……………… 卢灿抻了个懒腰,阳光透过窗帘略有些刺眼。锦帐凌乱,温香依稀,只是佳人却不知所踪,田姐一定是去准备早餐了。 温柔乡是英雄冢。每次回香江,总不愿意起床,温碧璃太柔弱,远没有已经熟透的田姐那么醇厚,可以让自己肆无忌惮的发泄,更何况这边还有替补队员。 不过,还是要起来,否则,稍后阿欣就要上来吵吵。 简单的套上运动服,围着后山的板球场跑一圈,然后练了半个小时的崩拳,田姐和孙瑞欣已经将早餐桌安置在院门口。 “几点的飞机?”塞下两个三明治后,昨夜消耗的体力,终于有所补充,在卢灿伸手拿第三个时,他问道。 “十一点半起飞,十二点半在羊城转机,下午四点左右到京城。”田乐群说道。 她已经吃完,捻起餐巾沾沾嘴角的牛奶,其动作……卢灿忽然想起昨夜的情景。田乐群见卢灿望着自己发傻,脸色一红,嗔怒的在餐桌下面,踢了卢灿一脚,“瞎琢磨什么呢?!” 自己太龌蹉了,卢灿没敢回嘴,连忙低头吃饭。 “孙丫头想要回津门看看,你陪她一起吗?” “给家里准备好礼物了吗?”卢灿说罢抬头看了看孙瑞欣。 “昨天下午准备了一些。”丫头的眼神有些渴望。 “那就等正事办完,我陪你走一趟,刚好给天成寺上供奉。” 从云隐禅师那得到的伽蓝僧衣,是虎园博物馆中丝织品类的精品,虽然三斤金彩、二十斤红彩已经安排人送去。 “你不是不信佛吗?”田乐群疑惑道。 “呵呵,老禅师多年来的坚持,值得尊敬。” 卢灿不仅准备上供,还准备了一套礼品。 丁欢老爷子的藏品中,有一套四本《禅门二时课诵》,清末民初小雅斋印本,其内文中,有阿弥陀经,大悲神咒,十小咒,般若波罗蜜心经,楞严神咒。 很适合送给老禅师。 他真的这么诚心么? 呵呵,他总有种感觉,云隐禅师那里,应该还有一些珍品佛宝。 只是……老禅师当时还有些顾忌,不愿意让这些东西面世。 不知道这次去津门,能不能见识见识。 正文 第517章 再画大饼 “只有拼过、努力过、坚持过的人,才会明白什么是传奇,什么是平凡。” “……大家生在一个即将发生巨变的时代中,努力一些,也许,你就能创造奇迹。” “谢谢大家在这一年中的努力,相信自己!相信纳徳轩!相信我们未来的路,会越来越宽广!” 这是卢灿在年会上的致辞,说这句话时,他很平和。 台下七十五名纳徳轩珠宝京城分公司的员工,真正听懂的人,没有! 只当是他的一番勉励之词。 又有谁清楚,改变世界经济格局的大幕,已经拉开? 1981年,仅仅只是开始。 其实,京城分公司的年会,在卢灿眼中,还是太简单。除了讲话,还有员工自编的歌舞,远没有后世大企业年会上那种热闹与*。 即便是这样,也算是开这一时代先河——私营老板不仅大肆发放奖金,还在年会后摆出十多桌感恩宴。这在刚刚打开一丝门缝的内陆,绝对是建国后的第一次。 卢灿和田乐群坐在首桌,陪同今天特邀前来的六位嘉宾: 友谊商店的直系领导,轻工一局的寥中书局长、农林部工矿产业厅李福斌厅长、五矿公司副田家干总经理、全国玉石协会荣家明理事长、全国侨办罗伊副秘书长,还有一位则是回疆自治区的埃托拉副主席。 徐奉与张泽宗坐在卢灿下手,负责斟酒。 在座的几人,都是徐奉精心挑选出来,与纳徳轩准备投资和田玉项目有直接关系。尽管级别都不是很高,但决定这一项目,已经足够了。 徐奉的办事能力,果然不错。 “卢少刚才这番话,说得是真好!”侨办的罗伊四十来岁,恰好算是这一桌三代人的中间位置,“是的,这是一个大时代的开启,我们很幸运的成为弄潮儿。” 因为涉及到对外联络,他要比在座的其他五位嘉宾,知道的更多,所以,对于卢灿所说的话,他也懂得更多些。 其他几人可不敢接这话题——关于开不开门之争,还一直没有定论。 之所以说这句话,罗伊也有试探的意思——这位香江年轻人,似乎对开门这件事的看法,过于肯定。难不成他有比自己消息更准确的渠道? “罗秘书长过奖,我只是感觉,内陆的未来会越来越好。”卢灿可不愿意趟这浑水,很轻松的将这一话题揭过。 “那是一定的!”这话没错,附和者众多。 罗伊只得笑笑,心底思忖着,稍后是不是要找这这位年轻人单独聊聊? 推杯换盏,气氛很不错,尽管大家的年岁有代差,但卢灿不骄不躁,颇为恭谨的态度,让那六人颇为受用。 “卢……先生,我听徐小子说,你们打算投资和田玉矿?” 埃托拉是回民,他的普通话,还不如田乐群,听起来咯牙。他是回疆当地的官员,如果徐奉所说的项目能成,别说税收,最起码当地人的就业情况,会有很大改善。 因此,他最积极,主动问道。 其他人都从徐奉口中得知此事,因此都放下碗筷,看着卢灿。 “一直有这想法!”卢灿回答很干脆。 他从田乐群手中接过两只首饰盒,打开,又将盒子转身,让大家看清楚,“大家给这两只手镯估估价!” 两只手镯,一只飘蓝,一只素白,散发着动人心魄的宝气。 六人中,只有玉石协会荣家明理事长是专家,大家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 “这两只……一只高冰种飘蓝贵妃手镯,另一是一级和田白玉圆镯。”荣家明指指这两只手镯,给大家介绍道,至于价格……他还真不知道这两只手镯在东南亚的售卖价格。 好在卢灿没让他为难,接过话头,“荣会长目光如炬,一只冰种飘蓝花,另一只是和田白玉。如果按照玉器的品级算,他们算是同一级的,” (本文中将老坑玻璃种翡翠和羊脂白玉级的和田玉,算是顶级玉石,不同意,勿喷) “两只手镯的重量也差不多,可是……在东南亚,”卢灿拿起翡翠贵妃镯示意,“这只贵妃镯的价格不低于两万五千港元。” 他举起另一只和田玉手镯,“而这只呢?售价六千港元!” “这么贵?!” 埃托拉的惊讶,让卢灿有点晕!我是在介绍和田玉的市场价值被严重低估好不好?可不是让你感慨和田玉的价值昂贵! 卢灿朝他笑笑,“听起来似乎很贵,可是,它和翡翠相比,仍然相差很远。” 那位少数民族的领导笑容有些尴尬,不过,他毕竟是混官场的,很快看破卢灿的意图,指指这两方手镯,“卢先生,你是……想要把和田玉,打造成翡翠一样的价值?” 一语说罢,酒宴上鸦雀无声。 想要将和田玉的价值,提升到与翡翠平行?! 这可能吗? 田乐群坐在他身边,面带微笑,可是,心底也有些讶异,不是说好了要和田玉矿的开采权吗?怎么变成托市? 要知道,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托起一门玉石类别的市场价值,非常难! 纳徳轩珠宝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台岛的猫眼玉,现在在欧洲市场销量不错,这就是托市行为。可是,田乐群心底很清楚,台岛猫眼玉的市场价值,距离真正的猫眼石,依旧有不小的距离,整个托市行为,并不算非常成功。 “不错!” “周穆王巡游昆仑,取玉版三乘,载玉万只而归。春秋、战国、秦汉时期,和田玉就成为王朝贡玉,更衍生了灿烂辉煌的中华玉器文明。” “可是,作为中国四大传统名玉之一,在东南亚市场上,它的价值并没有得到相应的认可。所以,身为中华族裔,我……乃至我们,都有义务,将其真正价值体现出来……” 这理由,怎么听都伟光正。 其实就是忽悠,遮盖利益诉求的虚伪外衣。 只是,这番半真半假的感概,确实引起其他几人的深思——如果眼前这小子还有他背后的纳徳轩珠宝,真的将和田玉的市场价值托起来……这件事能带来什么好处? “为什么是和田玉而不是蓝田玉,亦或者其它玉种?”在这方面,玉器协会理事长荣家明是行家,他提出自己的疑问。 他的质疑有道理——在中国玉器文明史上,蓝田玉的地位高于和田玉。 蓝田玉同样是中国传统四大名玉,由于其产地正位于封建时期的中央王朝附近——长安蓝天山,故此,它的开采、使用历史,要比和田玉更广泛。 秦始皇制传国玉玺,其材质就是蓝天水苍玉。 唐朝诗人李商隐的一句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更是成就了蓝田玉的千古美名。 卢灿伸出三根指头晃晃。 “第一、从玉器的光泽度、油润性和质感来说,蓝田玉及其他两玉,比不上和田玉。” “第二、从储藏含量而言,和田玉的储量最丰,具有相当开发价值。” “第三、从地理位置来看,玉出昆仑,有关昆仑的传说很多,这让和田玉更具有神秘性,更容易进行操作。” 卢灿的整个思路,直接来源于九十年代初港台玉器商炒作和田玉的方案。 李福斌厅长主管农林矿产的开发,他一直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一个香江人,为什么要费尽心血的去包装和田玉?还不是看中利益,而利益中最大的一块,必定是开采权。 农林矿山,此时都是属于国有的,这件事……他做不了主,也不敢做主! 私人开采国有矿山?想都不敢想啊! “卢先生,有把握吗?” 五矿副总田家干,对这种事很有兴趣。官商也是商,在商业意识上,要比其他人敏锐。 这件事,在他看来,想要成功,不容易! 卢灿偏头问道,“台岛的猫眼玉,各位知道吗?” 六人中,只有荣家明听说过,没见过。 卢灿很快拿出一只猫眼闪玉戒面,递给荣家明。 这块戒面七克重,青绿色,油性好、细腻、硬度高,他拿起来,对着光源照了照,戒面中部,有一条直线光条,很像猫眼。 “还真是……有些意思。不过,透性一般。”他是行家里手,一眼便瞧出优劣。 “这就是猫眼闪玉。” 卢灿将这枚戒面,递给大家欣赏,等众人看完,他说道,“纳徳轩珠宝介入猫眼闪玉的市场操作,仅仅只有一年多点时间,但这种级别的玉石,已经成为欧洲市场上,唯一能被广泛接受的亚洲玉种。” 掂掂戒面,笑笑,“一年前,这枚戒面在台岛,售价折合美元,大概在两百。” “而现在,这么一小枚七克重的戒面,欧洲的市场价为一千英镑。” 嘶! 一只戒面,一千英镑?!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卢灿继续说道,“和田玉的市场价我不敢承诺能增长多少,但如果交给我/操作,它在南洋、台岛及东瀛等地区,其价值增幅,不会低于这枚戒面。” 这就是画大饼了! 他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说这些。 实在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要拿到国有控制的矿产开采权的难度有多大! 不画大饼,不成啊! 正文 第518章 上门邀约 后圆恩寺胡同七号大宅院,经过整修之后,已经焕然一新,几株新移栽的白梅,发散着浓郁的馨香。 卢灿今天陪同几位嘉宾喝了几杯,对酒精有些过敏的他,身上有些燥热,两眼发红,再加上虽然是隆冬,可西院后进的屋中,壁暖烧得很旺,他一进门,便将羽绒服脱掉,扔到沙发上,转身想要搂抱一道进门的田乐群。 可她却一闪身,将大门掩上,伸手从三角衣架上取下来一件马甲,“套上马甲,一冷一热的,容易感冒。” 不料,忽地身子一轻,被男人拦腰抱了起来,不由大窘,红着脸嗔道,“稍后,那些工作人员还要上门见礼,大白天的,你想干嘛?” “谁敢!这时候来打搅,明天我就辞了他们!” 酒精上头的卢灿,将田乐群抱进卧室。 田乐群也喝了两杯,又被卢灿撩拨,很快便放弃所谓的白天……顾忌。 很快,房间内响起一阵咦咦唉唉的动人乐声。 孙瑞欣因为要负责年会的扫尾工作,回来晚点。京城分公司詹子怡,还有徐奉、张泽宗等人,陪同她回到大院中。 财务部的肖月大姐,销售总监田沫儿,想要送她回西园。孙瑞欣瞥瞥站在西园半掩的大门,立即婉言谢绝。 刚走进西园,一只高跟鞋,斜躺在地板上,是田姐的,耳朵贴在卧室木门,传出的仿佛来自喉咙深处、低沉压抑的呻/吟。 小丫头抖抖眉梢,回身将大门拴上,脱下外套和鞋子,轻轻推门溜进去……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 ………… “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 田乐群靠半坐起来身子,将睡觉姿势歪七扭八的孙瑞欣扶正,又给她盖上被子。 整理好之后,她才斜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手指抠着男人的肩头,“你不担心,饼画得太大,他们反而不相信吗?另外,告诉他们真实的市场利润,这……好吗?” 卢灿怜爱的摸摸她粉红的脸颊,“这是我一时间的想法,还真不是大饼,我确实想要将和田玉的市场炒作起来。” 田乐群抻着胳膊,抬头看对方的眼睛,“操作起来……很难啊!” 卢灿的酒劲已经过去,思路清晰的很。 “内陆的矿山资源,全部属于国有控制,私人开采,绝对禁止。即便我们卢家,顶着爱国港商的名头,想要拿下和田玉矿的开采权,也很难。” “退一步说,即便是拿到公私合营的矿山管理权,我们深处回疆,受制约因素太多,想要做大,太难。” “与其这样,还不如索性放开,让他们都参与进来,大家一起做。” “可是,又该如何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要知道,单纯的和田玉矿出口,他们其实没什么利润的——距离太远,运费要远远高于矿石成本。” “因此,我必须让他们感受到高利润的诱惑……” “至于……和田玉的市场炒作问题,其实要比花莲猫眼玉更容易。” “更容易?”田乐群疑惑的问道。 卢灿手臂将她重新搂入怀中,手掌很自然的搭在山峰上轻轻揉/捏。 “东南亚文化是混合文化,其中,中华文化在其中占据相当的影响力,而和田玉自身的文化因素,积淀的很厚重,推广起来并不难。” “你心中有谱就行……” 田乐群的脑袋,在卢灿的肩膀上挪了挪,很快,均匀的鼻息传出。她早就累了,要不是担心卢灿今天饭桌上的话,估计早就睡觉了。 刚才放开手脚活动一番后,卢灿反而没什么睡衣,见田乐群也熟睡过去,轻轻将她放躺下,与孙瑞欣谁在一起。 披衣而起,冲了个澡,精神抖擞的走进书房。 这件事,还必须自己亲自出马,撰写计划书——李福斌厅长答应,明天引荐 下午四点半,西园来了一位熟人。 “麻老……师,贵客啊!我正准备今晚去拜访您呢!”上辈子行业内对麻重仁的尊称,被他脱口而出,好在反应比较快,改成马老师,总算不太突兀。 卢灿从台阶上走下去,伸出双手,欢迎来人。 中等个头,瘦瘦的,正是与卢灿有过一次交锋的未来翡翠王。在那之后,两人也见过几次,只不过没再交流赌石经验。 此时的麻重仁,正在京城地质大学担任客座教授,他身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职位——玉石协会的副会长。 四十岁出头的副会长,在论资排辈的内陆官场,很少见! 麻老担任的这一职位,是真正的“过五关斩六将”的血拼结果。这件事,发生在京城,卢灿虽远在香江,也听说过其激烈的过程。 八十年代,国家玉石协会理事会,一共有六十名正式成员,一百八十名顾问成员(编外成员)。六十名正式成员中,又分为四个派系:资源派(玉石供应商)、玉雕派、地质派(研究学院派)、渠道派(玉器经销商)。 区区六十名正式名额,哪里够大家争抢? 有人会问,就不能放开人数吗? 呵呵,上年纪的人都知道,八十年代,什么机构都讲究编制。玉石协会是半官方机构,其总会的理事会成员,直接挂副厅级,其会长为正厅。 一个理事会成员编制,意味着一个直接登天的机会。 焉能不眼红? 丽江沐天鹰大师,原本是国家玉石协会的副会长,年事已高,于是在八零年下半年打报告,提出让自己的弟子麻重仁“顶职”! 顶职——又是一个八/九十年代特有的“子代父业”的职务传承名词。 沐天鹰在协会中威望颇重,他提到让后代“顶职”,没人会反对,但是,他让弟子顶职,这就有问题——当时顶职的人员一般都是直系子女。 玉石协会理事长(会长)荣家明对此也不同意——你弄个弟子来顶职算是怎么回事? 木老爷子怒了,直接让自己的弟子,开“七考”! 所谓七考,就是接受七重考核,“色、种、价、重”四种,再加上三位大师级赌石师的挑战。 玉石协会以往的顶职人员只需要在软玉或者硬玉中选择一类,进行单项考核,过关即可,从未有人通过“七考”大关。 当然,七考也有好处——通过七考的人,能百分百顶职。 荣家明立即答应沐天鹰的提议:成功,是玉石协会的传奇;不成功,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拿下沐天鹰退休后留下的名额。 八一年的元月十二日,麻重仁开七考,他选择的是硬玉翡翠类。 在全国十多名顶级玉器大师面前,他挑选一块麻蒙场口老象皮全赌料。不仅准确判断出其中的种水、重量、颜色,还在纸上精确勾画出内部玉质结构、走向,最后给出价值评估。 老象皮料被解/开之后,震惊全场——其种、色的判断非常到位,而价值和重量的评估,也只相差个位数! 随后,他在赌石中,以压倒性优势,接连战胜京派玉雕大师骆玉生、苏派玉雕名家翁毅、川渝翡翠老字号经营商鲁八哥! 一战成名,说的就是麻重仁! 他顺利接过师傅留下来位置,成为国家玉石协会的副会长,更在去年下半年,被中国地质大学聘请为客座教授。 “抱歉抱歉!”麻重仁双手抱拳,朝卢灿摆摆,“今天上午,我们玉石协会被外交部安排,陪同他们接待一批东瀛客人,实在是抽不出身。” 纳徳轩珠宝年会,也邀请他参加,可是……上午他没能来。 “麻老师,国事为重!”卢灿不以为意的哈哈一笑。 他很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 荣家明在玉石协会权柄很重,沐天鹰同样拥趸众多,再加上还有其他派系,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是免不了的。麻重仁接手沐天鹰的位置,自然也接下他所留下的恩怨。 麻重仁与荣家明的不和,人所共知。 所谓国事,可能是事实,但不愿意同台出镜,也是原因之一。 卢灿自然不会挑明。 “听说纳徳轩珠宝,想要正式切入和田玉?”落座后,麻重仁直接开口问道。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卢灿点点头。 “哈哈!看来你小子最近也没少研究赌肉!要不……稍后我带你去个地方,晚上我们再赌一次?”麻重仁盯着卢灿,眼带笑意。 当年输给卢灿,他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这里出现一个新名称“赌肉”。 这是和田玉赌石的特有称谓。 和田玉不是成为君子玉?也可以赌吗? 和田玉原石同样需要赌,而且赌性不小。 和田玉原石分为三层结构,最外层是风化的外壳,称为皮,由于所埋地点不同,皮质也不同;外层内有一层内皮,又叫雾,或者“湖”;内皮里就是玉的本质,俗称“肉”。 交易双方赌的,正是风化皮内包裹的“肉”。 因此,和田玉的“赌石”一般被称为“赌肉”。 卢灿笑笑,也没怯场,“您老主场,您安排,我跟您一道见识见识。” 在玉器行当厮混,最快融入的办法就是让本地客感受到你的能力,除了玉雕技术,就数赌石最容易让人折服。 “小老弟爽快,那我们稍后去京师玉雕厂,他们那里新来了一车和田籽料。我还没去看过,今天晚上,见见您老弟赌肉的水平。” 和田玉赌料的鉴定,与翡翠赌石的鉴定,两者完全不同,最近一段时间,麻重仁可是苦苦钻研和田玉籽料,他不相信眼前这位年轻人,在这方面,还能超过自己? 卢灿揉揉嘴角,眯眼笑笑。 呵呵,赌和田玉? 尊敬归尊敬,赌石的时候,他可没打算放水。自己还想要籍此机会,在和田玉的圈子里打响名声呢。 正文 第519章 京城玉器 京城玉器厂的总部,位于崇文区龙潭湖,旗下还有四家分厂,分别位于法华寺(苏派玉雕)、香山煤场路(料器厂)、东四北大街(兔爷厂)、东城光明路(景观石厂)。 京城玉器厂成立于1958年,从成立之初就走上快速发展的快车道,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创汇大户。汇聚了大量北方玉雕高手,譬如连珍芳大师、骆玉生大师、张若普大师等等,现有技术工人四千多人,堪称北方最大的玉器制作基地。 与国内很多国营企业一样,这家玉器厂同样接受工美公司和玉器协会的双重领导,因此,麻重仁的到来,玉器厂的厂长连振芳大师、党委书/记宫玉明等人,都出来欢迎。 “哦?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纳徳轩珠宝少东家?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连大师才是行业内的泰山北斗,纳徳轩的那点事……都是家中人在操持,我只是跟着凑热闹。”卢灿握着眼前这位六十岁老者的手,嘴上客气两句。 可怎么都感觉,连振芳大师对自己的态度,不太友好。 有些奇怪,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不过,麻重仁的下一句话,让卢灿明白过来,“哈哈,老连,你们玉器厂,玉雕件卖不过人家,那就要多学习,可别阴阳怪气的!人家港台的珠宝设计理念,就是要比你们先进。” 国内玉器,尤其是在京津唐一带的友谊商店所销售的玉器,绝大多数都是京城玉器厂提供货源,他们也因此成为创汇大户。 但从去年元旦开始,纳徳轩珠宝进驻友谊商店,凭借新颖而时尚的设计,迅速从他们手中抢走很大一部分客源。 京城玉器厂,能不生气吗? “那是那是,我们一直在学习纳徳轩……这不,我今天就想请卢先生,给我们设计团队的人上上课。不知道卢先生有没有这个时间呐?” 宫玉明陪在麻重仁身边,与卢灿握手时,笑容满面,热情得有点虚伪了。 这人一看就是官场老油子,卢灿才不上当,当即摇头,“早就听说这里龙盘虎踞,大师云集,人才荟萃,我今天也是过来学习的。” “纳徳轩珠宝,是我爷爷在管理,我自己嘛,不管事。” “啊哈,这样啊……”被卢灿拒绝,宫玉明也不尴尬,估计他自己也不相信这年轻人能有什么好经验传授,刚才只是客气一句罢了。 “走,既然卢先生来了,怎么着也要去看看我们设计的东西。” 随着宫玉明、连振芳走进玉器厂大楼,很快,卢灿就不太淡定了。玉器展览室确实精品众多,无论是高达一米五的岫玉假山雕刻,还是和田核桃舟微雕,都堪称精品国宝级,可是,居中的玉饰展台中,摆放着许多玉器,卢灿怎么看怎么眼熟。 那件双环套月手镯,不是自己设计的吗?怎么这里也有? 靠,纳徳轩珠宝在友谊商店的货柜上摆放的精品玉饰,这里足有三成仿制品! 这是……被山寨了?! “卢先生,你给评判一下,我们师傅做的双环套月,比纳徳轩的师傅如何?”宫玉明见卢灿的眼睛盯着那件饰品,他凑过来,颇有些自得的问道。 “这……”卢灿很想淬他一脸。 山寨货竟然光明正大的来询问设计者,我的比你的怎样? 真真无语啊,这口气还得咽下。 八十年代,别想着和内陆谈什么知识版权,更别去提什么设计专利。 千百年来,工艺品设计这块,一直是你抄我,我抄你。陈曼生敢要曼生十八子壶的专利吗?明清景德镇官窑敢禁绝其它民窑仿制自己的精品瓷器吗? 想要专利费,别人会唾你一脸。 忍了吧!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和京城分公司提前商量好对策——京城玉器厂这帮老师傅,山寨起来,水平真的不比纳徳轩的正品差多少! 卢灿咬咬嘴唇,拿起那枚双环套月宽镯。 双环套月,很像两只细镯并在一起,双环之间,有一条半公分宽度的环形凹槽,而内环则是平整的,更接近护腕。 这件玉饰的特色在于,可以搭配其它珠串或者手表等一起佩戴。 它比一般的手镯要薄很多,中间凹槽部位,仅有一个厚(一毫米),因此对内切和内打磨的技术要求很高,纳徳轩珠宝有一台从东瀛进口的激光切割机才顺利完成。 也不知道京师玉器厂的老师傅们,怎么就能通过手工打造的这么平滑? “宫书/记,这件活(未出厂的物品都叫做“活”)很废料吧?”卢灿似笑非笑的问道。 宫玉明是真的没听出来卢灿口中的嘲笑,他对技术不在行,示意旁边的连振芳回答。 “是啊,我和老骆他们试了一个多月,废了七块毛料,最终才仿制成功。这中间凹槽的挖取,实在是太难,根本没法大规模生产,你们纳徳轩是怎么办到的?” 连振芳同样没觉得抄袭纳徳轩珠宝饰品设计有什么问题,反而虚心求教起来。 抄我的东西,还找我要诀窍?我会告诉你,东瀛有这种激光内切机吗? 卢灿心底暗笑,摇摇头,继续装傻,“这个……我也不清楚,对玉雕这块,我不熟。” 麻重仁站在旁边微笑不语,彼此认识也有两年,通过缅北的关系,他对卢灿的了解更深。如果说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愿意说罢了。 “这里的东西,未必就比得上纳徳轩展柜?老连,还是不要献丑了。我们直接去仓库看看蒙头货吧,卢先生可是赌石高手,这次来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才!” 见卢灿似乎兴致不高,麻重仁出言说道。 卢灿的不开心是因为山寨,这个展厅中展出的数百件玉器中,他还真的看上几件,譬如立在墙角,高达一米二的独山玉群雕《大闹天宫》。 整座玉雕为六扇屏风,黄檀木底座,分别是“石猴出世”“横渡沧海”“大闹天宫”“花果山称圣”“恶斗如来”“五指山悟道”。 其宫廷楼阁、人物服饰、面貌神情,无一不显示北派玉雕的沉稳厚重、庄重古朴、格局宏大的特点。 玉雕工艺历经了几千年的探索积累表现出强烈的地域性,逐渐形成了以地域划分的“北派”、“苏扬派”、“海派”、“岭南派”四大流派。呃,当然,还有某些地方性流派,其影响力没有这四派深远而已。 北派玉雕,又分五脉:深受皇家传统文化影响的京城玉雕;仿制明清简约古朴风格的冀北玉雕;设计大胆创意十足的东北玉雕;乡土气息浓厚的中原玉雕;以及少数风情浓郁的回疆玉雕。 这套独山玉玉雕屏风,是典型的京城玉雕风格,卢灿上辈子见过,博纳玉器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出自京城玉雕宗师级人物钱镐之手。 这件屏风有三绝: 首先,独山玉的精品大料极其稀少,这套屏风的玉料,明显出自同一块巨型独山玉石,卢灿估测原本的玉石最少有八百公斤。这种特级(独山玉分四级,特级最佳)绿、白、紫、黄四色巨型玉料,本身就是无价之宝。 其次、这一题材的选择也非常巧妙。 设计者别出心裁,截取《西游记》最精华的片断,单独形成孙猴子的人生故事,将它的反抗精神表现的淋漓尽致。 其三自然是作者。 钱镐是民/国年间的著名玉雕大师,北派之所以能发扬光大,与他的善于学习分不开。另外,他的弟子更有明——玉雕行业的京城八绝都出自他的门下,譬如张普生、骆玉生等等。 钱大师在六六年含冤去世,传世作品很少,每一件都弥足珍贵,但,那是十年后,现在嘛……他还未被平反,其作品虽好,可玉器厂的领导却不敢安放在展厅中心位置。 自己开口购买,钱老的徒子徒孙应该会出手。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他的作品,自然要收入囊中。听到麻重仁提议去库房,卢灿对这套作品盯了两眼,没急着开口,跟着他们一起,往后面库房走去。 穿过四层的工艺大楼,往北走一百步,来到一个巨型大院子。 嘶!卢灿长吸了口气。 院子象足球场,小山般的矿石,岫玉、独山玉、蓝田玉、翡翠毛料、和田玉毛料、玛瑙原石、左一堆、又一堆的,跟个乱七八糟的煤场一样。 有些明显是精品料,卢灿右脚边一堆和田籽料,随意踢踢,便翻滚中好几块皮包金。 玉矿石嘛,卢灿没少见,纳徳轩珠宝的仓库,囤货未必比这里少,可是……我去!玉石原料就这么露天放置? “不会啊,下雨下雪时,我们的工人都会用草帘子盖上!” 好吧,被鄙视了,卢灿对说话的连振芳耸耸肩。 “老连,你也来?我们几个赌一把?晚上全聚德!” 麻重仁手指划一圈,示意卢灿、自己还有连振芳。 “赌肉,不赌翠,要不我不来。”连振芳笑眯眯抱着胳膊,连连摇头,麻重仁赌翠的名头在京城太响。 正文 第520章 小赌一把 尽管麻重仁一再强调卢灿是赌石高手,可连振芳他们似乎还是将他的话,当成对港商华侨的客套,和卢灿的交流中,透着掩饰不了的虚伪和应付。 奈何,卢灿太年轻,这一行当看经验,而经验通常与年龄成正比。 连见过卢灿一面的骆玉生都没太在意,仅仅是礼貌性的询问王鼎新来没来——在他印象中,卢灿的师傅王鼎新才是翡翠王。 卢灿笑笑,与大家客气两句。 他已经隐隐猜到麻重仁拉自己来这边所谓何来。 玉石协会内部有派系,荣家明,是麻重仁的对手,从他的姓氏,不难猜到,应该是荣氏家族的人,而荣氏家族以什么起家? 商事! 因此,荣家明身后必定站着代表玉石商贸的那一拨人的势力。 而京城玉器厂的内部,包括连振芳、骆玉生等人,相对来说,更接近纯粹的工艺师,天生更喜欢接近玩技术的人员,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是沐天鹰老爷子的支持者。 唔,也就是说,他们是麻重仁派系的人员。 麻重仁将自己带到京城玉器厂,也有着拉近两家关系的意图——去年的玉器市场,京城玉器厂竞争失利,在玉器协会内部失分了。 麻重仁见他们似乎都不太在意,摇摇头,没在提醒,让这些老东西栽个跟头,不是坏事,起码以后队伍好带些。 很快,大家拿出今天的赌斗规则:和田玉籽料,赌肉,只赌品级。 这是最简单的赌法,看谁的眼力好,能够从一堆石包玉原石中,挑出极品羊脂玉,不论大小,不论价值,不论裂绺。 这里的和田玉矿石不少,其中有很多已经露出玉质。大家都是大师级别的人物,谁都要点脸面,不会直接挑选那种原石。 参加赌赛的一共有六人,麻重仁、卢灿、连振芳、骆玉生、张普生,还有一位卢灿没停过名字的六十岁老者余佳明。 “时间十分钟,卢先生,你那边有问题啊吗?”连振芳还特询问卢灿一句。 呵呵,还真是“照顾”啊,卢灿摇摇头。 余佳明带领大家来到靠内侧的两堆矿石面前,几人把矿石堆上的两块塑料薄膜掀开,露出里面大约十吨左右的和田玉矿石。 此时和田玉的开采,很少使用炸药,基本都是“河淘”——沿着玉龙喀什河捡拾。因此,这两堆基本上全是山水料,也就是常说的籽料,块头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公斤左右,大多数以拳头大小为主。 能看出来,这些原料,京师玉器厂已经挑选过一遍,里面各个有货啊! 看得卢灿的眼睛直冒精光。 这些籽料,放在三十年后,没有大几亿,想都不要想。 卢灿念头急转,趁着连振芳递给自己小花锄时,笑着说道,“连厂长,这些籽料好东西啊。” “哦?卢先生眼力不错嘛。”连振芳自然不会想到,对方已经在打这两堆籽料的主意,他颇为得意的指着这些东西说道,“这是我们这儿的余佳明师傅,带领他的四个弟子,从一火车皮回疆运来的山水料中挑拣出来的,是我们玉器厂最值钱的家当之一。” 卢灿眼睛不由得瞟向那其貌不扬的余佳明。 原料进入库存的最后一道挑选分级,是最为严格,通常都是赌石大师亲自负责。纳徳轩珠宝的翡翠原石入库,以前都是卢灿负责,最近一段时间,才交给王鼎新亲自接手。 没看出来,这位瘦瘦的矮个子老者,竟然是京城玉器厂最具实力的赌石大师? 卢灿琢磨片刻,也没遮掩,直接问道,“连厂长,这些和田玉籽料,卖给我吧,我可以出到两百元每公斤。” 一九八二年初,和田玉籽料的市场价格在一百二十元左右,卢灿这一价格,已经超过市价,看似很高。但是,如果要考虑这批货是精选料,那……这一价位并不高。 “呃?”连振芳没想到卢灿竟然冒出这种提议,愣了愣。 卢灿没等他回复,立即补充一句,“对了,刚才在大厅中,我还看中了那套钱镐大师的《大闹天宫》独山玉屏风。” “两者放在一起,我都用外汇券支付……” “外汇券?”连振芳有些心动。 卢灿点点头。 卖籽料?这个大院内的原石是京城玉器厂的根本,能卖吗? 连振芳本人是就是玉雕大师,同时也是厂长,他很清楚,这两堆籽料的实际价值——做成成品推向市场,其价格要超出卢灿给出价格的十倍以上。 可是,这两批籽料仅仅倒一次手就能赚出一倍的利润,还是外汇,如此短平快的来钱方式,还真少见。 这让他有些纠结。 “怎么了?”见连振芳和卢灿迟迟不进场赌石,麻重仁问道。 “卢先生看上我们玉器厂的这些籽料,给的价格不错,让我纠结着呢。”连振芳摸摸脑壳,大声将卢灿刚才的提议说了一遍。 看看这些籽料,麻重仁笑着用手指点点卢灿,“卢先生这生意……做得精啊。” 他已经知道纳徳轩想要发力和田玉,这批精选后的籽料,无疑能加快他们的市场布局。 纳徳轩珠宝在内陆已经站住脚,成为港商在内陆成功典型之一,这其中少不了政府对他们的扶持。 麻重仁还透过隐秘消息知道,这家公司似乎正在申请成为内陆玉石协会理事成员之一。 和他们搞好关系,不是错事。 他扬扬手,呵呵两声,“老连,这是好事啊。” “你们在和田那边有收矿点,大不了让他们再收一批过来就是了。” “还担心没活干?那便的翡翠、独山玉、岫玉、蓝田,够你们忙和两三个月。两三个月一过,你们要的和田玉矿,不就来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这批货色放给纳徳轩,那……不是资敌吗?毕竟,纳徳轩珠宝目前是京城玉器厂在友谊商场中最大的竞争对手。 连振芳再想要创汇成绩,也不可能看不到这点的。 眼前这小子是港商,据说背景很硬;麻重仁是朋友兼领导,他的面子要给;再加上卢灿给的条件确实不错,连振芳犹豫片刻后,拿定主意。 “卢先生,这两堆籽料卖给你也可以,不过……”他眯眯眼笑道,“早就听麻会长说,你赌石技术厉害,这样,今天的赌肉,您要是赢了,籽料让给你。您要是输了……” 他笑盈盈看着卢灿的反应。 这小子如果赢了,京城玉器厂不损失什么;这小子如果输了,呵呵,自己可是给了麻重仁的面子。 “行!” 卢灿没犹豫,点点头。 有赌注的赌石才有意思嘛。 ………… 年底,瞎忙,最近更新不好,大家吐槽不满,我理解。 正文 第521章 赌石趣事 八十年代初,和田玉与昆仑玉、俄罗斯玉的价格相差无几,市场价值低,又因为地理位置及开采条件受限,产量也不高,1980年,产量为六十吨,1981年为七十一吨,即便是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也不过一百五十吨。 眼前这两堆十吨左右的籽料,可是说是去年和田地区的玉龙喀什河和克里雅河两大矿区,全年的籽料产量。 甚至可以说,去年和田玉矿石精品,都在这里。 这么说并不夸张,因为这里超过九成,都是……籽料。 行业内习惯性将和田玉的原石分为三类,山料、山流水、籽料。 想要辨别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太难。 山料棱角分明;山流水料绝大多数具有一定磨圆度,呈次棱角状;籽料则是被河水搬运到河床中下游,或冲洪积扇中形成鹅卵石,磨圆度较高,呈滚圆状,表面光滑。 山料易得,籽料难求。 这也是卢灿看过之后,为什么要提出购买的原因所在。 “老连和卢先生的赌局……那是他俩的事,与我们无关。” 麻重仁扬扬花锄,打断了连振芳以及卢灿两人想要请客的话语,“赌肉六人,前三名免单,后三位公摊今晚全聚德烤鸭的消费,没有意见吧。” “看翡翠我还凑合,赌肉肯定不如你们这些老精。以前每次来,都是你们请客,这次,你们能不能让我掏腰包,凭本事来。” 说完,他哈哈大笑,示意大家进场。 卢耸耸肩,麻叔也不是那种“教书先生”,这番话说得,很有意思。先是将卢灿与连振芳的赌斗,固定到两人之间,这是在偏帮卢灿呢,随即又故作豪爽的与他们拉近关系。 混官场,真能锻炼人,与两年前卢灿第一次相见时的印象,差别有些大。 ………… 参加赌局的几人,都拿着小花锄,弯腰扒拉眼前的石堆。卢灿带上手套——京城的冬天很冷,扒拉这些石块,太难受。 类别之分,很容易,但在一堆籽料中挑选出羊脂玉料,不是那么简单。 石料在河床上经历几千年河水的冲刷,玉石表面包裹了重重的风化层。而在石料内部,在氧化铁、锰等元素的作用下,会形成糖色,破坏着玉石的完整和价值。 糖色大多隐蔽性很强,即使在光源下也很难被识破。 当然,相较翡翠原石那动不动就超过五公分、十公分的厚皮而言,和田玉原石的鉴定,要轻松很多。 另外,和田玉原石的表皮,透光性要比翡翠原石好,所以,激光手电是鉴定它的碧瑶工具。不过,八十年代的京城玉器厂,哪有这么好的条件? 大家普遍采用的鉴定方法都是——日照,然后根据皮色、裂绺、重量,来判断手中的石头,究竟价值如何。 卢灿的兜中,从来就不缺手电、放大镜以及手套。 他径直掏出手电,看到上眼的籽料,便拿起来,用激光手电抵着石皮,照几处,然后选择是留还是弃。 因为石皮的透性不错,手电光透入后,不仅可以判断糖色、玉色,还可以较为直观的判断石头表面裂绺的深度与影响力。 因此,他的速度,明显要比那些老先生快。 这堆籽料,质量太好了,卢灿看了十来块,各个有料,基本上都是青白色、灰白色以及青色,不过,最极品的羊脂色还没有看到。 卢灿对和田玉并不陌生,很快判断出,这堆料应该是出自玉龙喀什河矿床。这里盛产浅色玉,即白玉、灰白玉、青玉等,而克里雅河矿床盛产深色玉,即墨玉和黄玉。当然,这只是一个大特征,并非绝对。 此时,和田白玉的价值要超过墨玉和黄玉,所以,赌石的六人,都集中到这一堆来了。 花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鹤嘴锄,短柄,刃口窄而修长,非常适合扒拉。 稍稍一用力,上面就滑下一堆小鹅卵石,其中一块,正砸在卢灿的脚尖上,幸亏冬天皮鞋厚。卢灿将这块石头用脚拨弄过去时,恰好从腿缝见照过来一缕即将落下的夕阳之光。 咦?这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油光铮亮,表面极其光滑,没有一丝裂绺,皮质层很薄,层鹅黄色。 好东西啊! 表面无绺,代表内部玉肉完整——卢灿也不希望自己找到一块玉色很好结果内部玉质被割裂的粉碎的原石。那样,即便赢了也脸面无光。 表面油润,则说明这块籽料在河床中浸润的时间长,其内部玉质的水头很好。 如果色泽再能跟上,那这块料子绝对是块好货。 没犹豫,卢灿捡起这个调皮的小家伙,选择一处皮薄地方,手电筒抵上。 光线渗透进去约有两厘米。 好东西! 这是一块典型的“君子玉”——表里如一的和田白玉。 风化层为黄皮,一两毫米厚度下的糖色为浅黄色,内部有着隐隐约约的赭色光——羊脂玉打手电后,折射光线带有点点红色。 羊脂白玉!嘿嘿,就它了! 和田玉按照色泽分,一共有八类:羊脂白玉、白玉、青白玉、青玉、黄玉、糖玉、碧玉、墨玉。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它们各自的等级高低,但行业内公认的,羊脂白玉为魁首。 自己拿到一块羊脂白玉,怎么也不会输吧。 一石在手,卢灿终于安稳下来,接下来的时间,他更像是学习。 十分钟,这是刚才规定的赌石时间,很快过去。当大家都直起腰燊时,每人手中都有一块,卢灿有些例外,他手中揣着三块。 呵呵,放松心情后,他的鉴定效率更快,又有激光手电的帮忙,竟让他挑出三块羊脂白玉籽料。 “时间到!晚上这餐饭,究竟谁付钱……哈哈……老连、老骆,看来你们想要我掏腰包……不太现实啊。”麻重仁很自得,他手中也有一块灰皮籽料,油性不错,两个拳头大小,应该是块好料,否则他不会如此自信。 “大话别说得太早!我这块料子也不差!”连振芳与麻重仁行政级别相同,因此说话要随意的多。他扬扬手中一块鸭蛋石头,毫不示弱。 “应该轮不到我掏钱!”骆玉生背着手,握着一块籽料不给人看。 他还好奇的瞅瞅卢灿手中籽料,“卢先生,只规定一块,你到底选择哪一块参加赌肉?” 卢灿的话语更刺激人:“我挑了三块,任选一块都可以。” 一句话把大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这B装得,让人无语——你们十分钟选一块,我选三块。 旁边就是加工车间,这些籽料也无需解石,只要擦点皮即可。 六人,八块籽料,也不过五分钟时间,结果就出来了。 “哈哈……”一阵大笑从车间中传出。 八块羊脂白玉! 打平! 正文 第522章 联手麻家 遥望西北,目送张泽宗,还有京城玉器厂的余佳明一行登上军机,挥挥手与他们告别。 卢灿很想去和田地区走一趟,可是这一次,时间太赶。 卢灿和麻重仁的座驾,缓缓驶出南苑机场。 “麻叔,这次真心感谢您!” “我只不过顺手之劳,关键还是卢少的诚意足够。”麻重仁顶顶眼镜横梁,谦虚一句。 纳徳轩珠宝,在翡翠行业很有名气,但那是东南亚。虽然内陆友谊商店的市场圈,开拓的也不错,可是,想要撼动京城玉器厂的地位,那近乎不可能。 京城玉器厂,对内陆而言,那是亲儿子。而纳徳轩珠宝呢?只不过是卢灿掐准中英会谈这一特殊时间点,被内陆政府扶植的模范港商而已,充其量是“十三太保”这类的义子。 两者无法相提并论。 林业部、矿业部、玉器协会,他们只是领导机构,五矿集团则是资源开采公司,而京城玉器厂呢?则是土霸王,盘踞于国内玉器行业的坐山虎! 麻重仁昨天引荐京城玉器厂的那波掌权人物与自己见面,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合作对象中少了一位,而且是最懂行的一位! 昨天赌和田玉时,卢灿便明白过来。 晚上的全聚德,自然是卢灿和田乐群两人做东,气氛不错。两人很快拿出新的合作方案——入股和田地区的收购站。 这与五矿的合作并不冲突。 五矿集团在和田地区拥有矿床和矿场,但不涉及和田玉收购站。 和田玉收购站是收购拾玉人所捡来的散玉的机构,其管理权在地方,而京城玉器厂是和田地区九家收购站的最大销售合作对象。 麻重仁也没说错,纳徳轩确实诚意满满。 卢灿与田乐群简单商议的新合作方案,便是纳徳轩出资、京城玉器厂出人脉,双方组成联合投资方,与和田地区矿务局商谈,入股和田玉收购站。 将这家国营机构,剥离出来,组建成单独的公司,由地区政府、纳徳轩珠宝以及京城玉器厂三方共同掌管。新的和田玉原石资源采购公司如果谈成,卢灿许诺,将分配给京城玉器厂百分之十的股权。 白得百分之十的股权,连振芳一行自然喜出望外。 今天上午,他就安排负责采购和筛选的老员工余佳明,陪同卢灿的私人代表张泽宗,前往和田进行合作的初步接洽。 车子驶上长安街,过军博不远,就是玉石协会办公大院。 “卢先生不愧为经商奇才……”麻重仁下车前,突然赞誉道。 什么意思?卢灿不解。 “我侄女麻莲香,前段时间从香江回来,对卢少举办的香江时尚周,推崇之至……” “这啊……”卢灿挠挠头,笑容有些腼腆。 麻莲香的大名,他太清楚不过,这是一个真正的经商奇才。记忆中中国内陆翡翠第一品牌“七彩之南”就是她创建的,经营二十多年后,以四十三亿美元的价格,转手给东瀛投资者。没想到,前一段时间开幕的“香江春季时尚周”,她竟然参观了? “麻叔,您的家族,似乎也和公家合营了一家玉器店,有没有兴趣参加六月底举行的香江夏季时尚周?”坐在卢灿右侧的田乐群笑盈盈的提议道。 “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让林嘉义叔叔留一个名额。” 滇南玉器厂,是解放后麻家的绿翠阁与公家合营的玉器店,其实就是麻家祖传产业。这两年内陆又在重新清算公私合营期(1949—1962年)被无辜侵占的私人财产,麻家有望全须全尾的拿下这家玉器店。 田乐群真正成为女强人了,短短时间就看透麻重仁的意思,这提议,不错。 果然,麻重仁坐直身子,笑着搓搓手,“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似乎感觉自己有些失仪,他笑着补充一句,“呵呵,这么一来,我们滇南玉器厂,也算能出口创汇一把了。” “您可以让人直接联系我们,这件事肯定给您办妥当,需要的模特团队,我们会安排人进行培训。”卢灿送他下车时,承诺道。 “那就太感谢了!” 卢灿笑眯眯隔着车窗,看他走进大院。 人总是有私心的,从昨天到今天,麻重仁如此热心的陪同,恐怕,刚才那一句承诺,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麻家是个观念非常传统的家族,他这么做,也没什么错。 有私心,才好合作,看来,滇南麻家可以考虑加强联络,尤其是在缅北地区的合作。 ………… 抵达津门,天空乌黑,飘起碎雪。 “真要是下雪,我们赶不回香江,参加不了总部年会怎么办?” 一下车,孙瑞欣便皱起眉头,带着几分气恼。 这天气,确实有些恼人,不过,既然陪同小丫头省亲,卢灿自然不会说些不开心的话。 “没事,你田姐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小丫头等的就是这句,笑逐颜开的挽着卢灿的手臂,小跑着进入张家小别墅。 “潘叔、潘婶,我们又来了!” “诶!孙小姐……卢少来了!这天气怪冷的,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看顾这所院子的潘叔和潘婶,连忙将两人引进屋,又帮忙倒茶水,很是忙和一番。 潘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孙小姐,前几天有两位津门人来打听您的消息。他们说,是您的亲人。” “是我外婆家的?他们不是来过吗?”孙瑞欣从包中翻出一对手表,递给潘婶夫妇。 “哎哟,这么贵重!太破费了。”潘婶客套一番后,继续说道,“来打听的人姓孙,想要您的联系电话,我没给。” 孙?孙瑞欣一听,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早些年的恩怨,她所记不多,可是,童年那如山般的灰暗,再度压上心头。 卢灿握着孙瑞欣的手,示意潘叔夫妇离开。 “估计是从三里庄得知的消息。” 卢灿将小丫头拥在怀中,拍拍后背,“不相见就别见,这种人见面也没什么意思。” “阿灿哥……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当年是为什么?”小丫头伏在卢灿胸前,很快,眼泪涌出。 小丫头很善良,母族那边,她很轻易的就原谅了,可是,爷爷这边的亲戚,她真的无法释怀——她身上流淌的是孙家血脉。 可是,为什么孙家人在当年的事件中,能做到如此绝情? 听她的意思,还是想接触孙家? 也好,当年的事情,孙老爷子言语不详,卢灿也很好奇,究竟发生什么?让在津门颇有名气的孙家客栈,分崩离析,甚至逼迫孙老爷子带着孙女,远走他乡。 正文 第523章 孙氏恩怨 距离上次来津门,刚好一年。 一年的时间,街头年轻男女的服饰,变得花哨很多,粉红已经成为主流。 海风,终于吹进来了。 卢灿熟练的开着树杆四档的2020大吉普,孙瑞欣坐在副驾驶上,帮他找前往三里庄的小路。保镖兼司机丁一忠和阿木两人,被他派去调查孙家旧事。 孙家的小院子,明显修葺过,窦家的房子原本就不错,现在,两侧又添加了一间瓦房。五间红砖瓦房组成的小院子,也只有村委会才有这么排场。 窦存世从张泽宗口中大概打听出卢家的背景,因此,这次对卢灿的接待,明显带着小心翼翼,对孙瑞欣更亲腻。 “要不,卢……”吃完午饭,窦存世明显有事要和卢灿商议,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卢灿笑笑,“大舅,直接叫我阿灿吧,别那么生分。” “欸好!阿灿,去收购站看看?那里还有一些存货,其中还有两件,掌眼的吴师傅说很不错呢。”窦存世搓搓手。 窦存世在刚过去的一年中,他和华克倖两人,在蓟县县城成立了一家旧物收购站。顶着收购废旧金属的名义,更主要收购老物件。为此,华克倖还从津门请来了一位老师傅帮忙掌眼,有上眼的东西,基本都处理给张泽宗,由张泽宗转运到香江。 可以说,这家收购站是虎园博物馆和维德拍卖在津门的一个据点。 “哦?”卢灿看看孙瑞欣,小丫头正陪着外婆,亲昵的说笑,估计她高兴得忘了要去天成寺的事。去看看也好,说不定有惊喜呢? 点点头,“那行,我们这就去。” 和孙瑞欣说过之后,卢灿跟着窦存世出门。 “大舅……当年阿欣家的事,您了解多少?能和我说说吗?”上车后,卢灿问道。 窦家是孙家的姻亲,窦存世亲身经历那场风波,想必应该清楚吧。 “孙老没和你说?”窦存世的神色有些闪烁。 卢灿笑着说道,“这中间可能涉及孙家隐晦,孙老一直不愿说呢。” 窦存世有些迟疑,当年的事情中,窦家扮演的角色也不光彩,他真不想再提。 气氛有些闷,窦存世见卢灿一直在等着自己的话,先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孙家寸劲不对,几件事情凑巧到一起了。” 卢灿抬头看着他,没打断他的话。 “第一件事好像是孙家旅社的公私合营,孙家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闹僵起来。结果,孙家有两房和孙立功这一脉关系很差,直接举报了孙老是一贯/道的人,还说他是一贯/道的弟子,实名举报人中,有一位是……” 他咬着嘴唇,才说到,“是孙老的小弟,孙立德。” 卢灿眉头皱了皱,孙老的小弟?“亲弟弟?” 窦存世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孙老爷子当年对这个弟弟很好,他估计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点吧。” 卢灿揉揉眉心,有些无语。 难怪孙老爷子不愿提及这些事,被自己的亲弟弟实名举报,这事……说不出口啊。 他孙家还有脸来找阿欣? “孙家还有哪些人?”卢灿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了一丝冷意。 ……………… 好吧,我无耻…… 今天实在是……只有这么一小段 祝大家新年快乐! 正文 第524章 秦砖汉瓦 砖瓦砚中,最出名的就是秦砖汉瓦。 华克倖屁颠屁颠的拿出一箱子物品,全是夔龙纹秦砖砚台,一共有二十一块,有些保存的很不错,听他和窦存世说,这些,是收自公社的废品站…… “怎么有这么多?是出自一家作坊?” 卢灿拿起一块,摸摸墨巢,很润,夔龙纹的刻制也有些味道,不像民间手艺人制作,只是……没有落款和题记,卢灿也不好判断是出自哪里。 不过,从其包浆来看,应该是清代中期。 秦砖砚台的市场价值并不是很高,但是这玩意从不落时,许多读书人都寻摸着在自己的书案上摆上一块秦砖汉瓦——多有逼/格啊。 因此,这种砖砚的市场,一直稳中有升。 东西算不上精品,卢灿惊讶的是数量,还有这些秦砖砚台的格式——它们明显是一批货品。如果自己没猜错,它们出自同一家砖砚台厂的仓库。 专门制作秦砖汉瓦砚台的作坊,早在唐代就有了。 盛唐时期最为盛行的箕形砚,就是典型的秦砖砚台,从后世发掘出来的大量箕形砚中能发现,它们的格式很统一,应该是出自某一官办作坊。 “卢少真是英明。”华克倖的马屁,让卢灿直翻白眼,这点东西,只要有些鉴定常识的,都能推断出来。 他连忙又说道,“我们蓟县从古至今,可是文风圣地。窦兄的祖上,窦家五虎自然不用说了,汉末儒家宗师卢植,郑玄,可都在蓟县落脚讲经呢……” 华克倖的生活改善之后,又恢复了“卫嘴子”的风貌,一张嘴废话连篇,还喜欢吹嘘。卢灿暗自好笑,说这些……与秦砖汉瓦砚台作坊有个屁关系? 他哔哔半天,卢灿终于明白过来,这家砚台作坊背景不简单啊。 蓟县文风确实很盛,从五代时期开始,这里便有许多刻印社,譬如窦家,也因此带动了北方的印刷配套事业,像油墨、纸张等,当然也包含砚台。 这批砚台出自蓟县砚台厂,这家厂历史悠久,可追溯到明代永乐年间,当时的手工作坊叫磨石记。永乐大帝移都北平,重建文广中心,磨石记被朝廷收编为官刻砚台坊。 清取代明朝之后,磨石记成为康熙八子爱新觉罗胤禩的私有财产。十龙夺嫡八爷惨败,可这并不能诋毁“八贤王”的贤能——历史上这人还是颇有才干的。 八贤王,好秦砖砚台,也喜欢用这种砚台赏赐给拥趸,以示自己不奢靡,因此,磨石记的掌柜,想方设法囤积了大量秦砖于蓟县,合计七千方。 可惜,八贤王斗不过阴沉似海的雍正,最终,这批秦砖明珠蒙尘,磨石记被解散。 解放后,蓟县政府找到磨石记的旧址,挖掘出不少老砖,以及许多已经制作好的秦砖砚台,便在此基础上,开办了蓟县砚台厂。 可惜好景不长,十多年后,国内歪风阵阵,臭老九可不是什么好评语,这座砚台厂自然开不下去。 这批秦砖砚台,正是当年的一位砚台厂工人私藏的。 卢灿敏锐的抓住华克倖故事中的一个数量词——七千方! “大舅,这是真事?这又这么多的秦砖?”卢灿扭头问窦存世。 “是有这么个事。”窦存世点头确认,“蓟县砚台厂离这里不远,我年轻时还曾经在那挣过工分呢。那大院子里的地面,听说都是秦砖铺成的。” 卢灿有些晕,七千方秦砖,这该是多大的数量! “那大院中的秦砖,还在吗?”他急切的站起身,准备去看看。 “在呢!”华克倖要比窦存世机灵太多,见卢灿感兴趣,他刺溜站起身来。 “据说当年磨石记的秦砖,都是来自固阳的秦长城,实打实的秦砖。现在那大院子铺地的,都是这些长城砖,还有好些被人撬起来,做房屋地基或者台阶呢。” 内蒙固阳秦长城!那可是孟姜女哭长城的地方啊。 这批东西,一定要弄到手。 真正的秦砖! ………… 大家继续骂吧,我已无皮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看书别怄气。 正文 第525章 有人抢先 存世的秦代建筑中,最大规模的只有掩埋于岁月流沙中的长城,现存的长城,绝大多数都是明代重新修葺的,真正的秦长城,只有固始的那一段。 明代疯狂的修建长城,抵抗草原戎狄,而清代本身就是来自东北蛮荒之地,对长城可谓没有一丝一毫的认同感。 八贤王好秦砖砚台,拆了七千方固始县长城的城砖,还真不叫事。 啧啧,真是让卢灿感慨不已。 窦存世领头,华克倖陪同,三人步行两百米左右,便来到一座方形的院子旁。 华克倖指指院门,“卢少,那就是老蓟县砚台厂。” 卢灿的眼睛毒的很,很快便长嘶口气。 院墙中竖砌的是秦砖中的小长砖,长三十七厘米,宽十五厘米,厚度为九厘米。这种小长砖,是明代重修长城时所采用的标准尺寸。 院墙的两侧门楼,以及院墙的四角墙基,用的是秦长城垛口砖。 垛口砖:可分为垛砖及垛顶砖两种。 垒砌垛部的砖一般为一侧呈三角形,一侧为长方形,三角形的一侧位于垛口处,使垛口形成抹角以扩大视野。这类砖宽度为墙宽,约五十厘米。 因为垒筑的需要,墙体必须压缝,所以又烧制出将垛砖纵向一分为二的青砖,宽度为整块垛砖的一半。垛顶砖两侧呈坡形,中部成脊,表面光滑,底面粗糙,横断面呈三角形。但也有的垛顶砖其两侧三角形状并不相同,一端角度较大,一端则呈锐角。 院墙顶部,统一采用的是后一种三角垛口砖,兴致非常规整。 用秦长城砖修葺的院墙?这是何等奢侈的事情啊! 磨石记砚台作坊的印记已经消灭殆尽,所有的厂房,住满了人家,大约有二三十户。 卢灿迈步走进小院子,很快便被许多住户的目光盯住,他那一身干劲利落的冬装,还是很扎眼的。 院子里铺的是秦代长城的大长砖,长砖的尺寸长四十七厘米、宽二十厘米、厚十二厘米,铺的很密级。青灰色泛黑,表面坑坑洼洼的,这是被雨水和生活用水侵蚀的结果。 院子中的走廊,铺设的则是秦方砖,方砖的长宽都是三十七厘米,厚度约在十厘米,方砖大多用于城墙顶部的水漫铺地。 顺便说一句,长城墙上的快马道,以及秦代所修的“直道”中间马道,同样是这种秦方砖铺就。 建房子的用砖、台阶砖,还有水池所用的地砖,这些不用说,全是秦砖所砌! 这个小院子,就TM整个用秦砖垒起来的! 卢灿在院子里四处转悠,瞎看,时不时还摸摸人家的墙壁、洗菜池、台阶,如果不是他身后有两个老津门人,估计早就被院子里的住户揪起来了。 “你们是干嘛的?”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端着烟杆,站在台阶上问道。他的身后,站着一群围观的孩子及女人。 “哦,大爷,我们是来买秦砖的。”华克倖连忙上前两步,递上手中的香烟。 “买砖?”那老头狐疑的打量他,没接香烟,“这里不是砖瓦厂,没砖可卖。” 华克倖也不恼,笑嘻嘻继续举着手臂,“我爷爷华世奎,不知您老知不知道?我在县城西北开了一家旧货铺子,专收老旧破烂的。听说您这里有些老城砖,想要买点。” 相较窦存世,华克倖毕竟出身大族,要活份太多。 “哦,是华老的后人?你们也是来买秦砖啊……” 那老者听说过民/国华世奎,脸色也好太多,顺手接过那支香烟,这种过滤嘴三五香烟,内陆可还没出现过,他盘在手中看了又看。 “您老认识我爷爷?”华克倖顺杆子往上爬,立即和对方攀谈起来。 卢灿刚好看完那个秦砖砌成的水池子,敏锐的听到,这位老者提到一个“也”字。 心头一颤,难不成还有其他人来这里了? 不过,他没急着插话,等华克倖与对方关系套熟络之后再问不迟。 这位老先生姓穆,以前的砚台厂经理,听他自己说,是个制砚台的高手,如此算来,也是古玩圈中人,听说华克倖是华世奎的后代,兴致颇高,让人从屋内搬出几张凳子,请卢灿三人坐下。 “你是香江人?”听华克倖介绍卢灿后,他愣了愣,“你的官话,咋说得比我还好?乍一听,我还以为你是京城人呢。” 卢灿挠挠头笑道,“我师叔是京城的张博驹,所以普通话说得还不错。” “哦!张大师一门的人啊……”明显,他也听过张博驹的大名。 搭上话之后,卢灿便直接问道,“刚才您老提到,我们也是来买秦砖?您的意思是……” “前一段时间,有两个东瀛投资商,想要在这边投资,建设一家面条厂……想要收购我们这片地皮哼,以为我们笨呢?还不是看上我们这院子里的秦砖?跟我们玩心眼?我不答应,我看谁敢卖!”老头子磕嗑烟袋锅,不屑的说道。 卢灿一愣,呃?有东瀛人来投资面条厂? “是哪一家投资商?”他赶紧问道。 老先生虽然说得很直白,可卢灿不敢大意——此时正是中日关系蜜月期,许多大额东瀛投资和无息、低息贷款,涌入内陆。 内陆政府,即便是知道对方的想法,也未必愿意得罪东瀛人,充其量多要点条件。 “好像叫什么北海道旭川伊藤忠什么株式会社的。前一段时间来这里考察,那几人……眼睛盯在这些城砖上拔不出来,还以为我没发现?”穆老头子对东瀛人的印象似乎不太好。 北海道是东瀛第一粮食产区,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是东瀛第二大粮食公司,同时也是国际知名的大粮商。 他们到蓟县投资面条加工厂? 卢灿感觉,华北是中国小麦的主要产区,伊藤忠商事在蓟县投资面条厂,未必是假,只是,他们为什么会选择秦砖砚台厂旧址? 这是巧合还是有意?就需要斟酌。 东瀛人对华北地区情况,堪称了如指掌,如果说他们原本就有借助投资计划,拿下这些秦砖,也未必不可能。 这些秦砖,内陆人不了解其价值,但东瀛人,还有卢灿,都是知道的。 一家面条加工厂,能投资多少钱?卢灿估计,三五十万美元顶天,可七千方秦砖,这可是不可再生资源,它们的价值,要远远高于这些投资的。 想到这,卢灿坐不住了! 必须尽快了解这桩投资案的进展程度。 正如穆老爷子所说,这家院子属于国家的,他们私人没权利售卖,可正因为属于国家的,卢灿才担心,蓟县政府顶不住中日友好大潮,将这里划给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 这种事,八十年代的内陆政府,可真没少做——信息的不对称,让他们丢失掉很多,譬如宣纸的制作技术。 ……………… 新年好! 正文 第526章 三方联合 啧啧!七千方,究竟多少块城砖?卢灿算不清楚。 华克倖查找的资料中有详细的数据——从康熙五十一年春到雍正初年,磨石记遵从八贤王的懿旨,一共拆除了二十里固阳秦长城,从中筛选出这七千方砖料。 固阳秦长城,卢灿上辈子去包头,途径那里时曾经去看过。当时,风沙弥漫中,破破烂烂的城墙横亘在大青山山峰两侧,其主要建筑材料为夯土和石片。 当时他还以为秦长城没有城砖,哪曾想过,青龙峡长城要塞,竟被清代王爷拆除一空,制成他拉拢臣属的小小礼物。 真是没想到啊! 卢灿很好奇——如此之多的城砖,堆积在津门,为什么后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声漏出?难不成上辈子这些城砖,在八十年代初就被偷运往东瀛?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现在关键的是,如何将它们截留下来? 卢灿衬着下巴,坐在那里出神。 也许,这件事决定最终结果的,还是双方的身份——港澳台侨胞PK东瀛投资商!香江回归VS中日友好!就看内陆政府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见卢灿回到收购店面后,依旧愁眉不展,华克倖小心的问道,“搅黄这家面条厂的投资,很难吗?” 卢灿揉揉眉心,一家面条厂当然不难,难就难在大环境上。 说起来,他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整个八十年代,东瀛资本在内陆所受的欢迎程度,别人无法想像,他们利用项目投资,低息、无息贷款,纵横内陆许多行业及地区——日资的投资及贷款总量,在九十年代之前,远远超过东南亚、港台等地在内陆的投资之和! 中英会谈在即,内陆政府要考虑港人的情绪,可是,他们也难以舍弃刚刚好转的国际大环境——美日欧对内陆政策正在逐渐放宽。 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是东瀛四大粮商之一,他们是东瀛政府对内陆进行粮食补贴的执行者,对内陆的影响力非同小可。即便是三十年后,东瀛的几大粮食公司(丸红、全农、伊藤忠等)依旧掌控着中国大豆、玉米、小麦等粮食进口的百分之二十份额。 如何逼迫津门政府放弃这次投资,还真让人头疼! “周老爷子在津门德高望重,卢少,您不是和周老有过不错的交情吗?如果他出面,这件事是不是……?”华克倖帮卢灿倒了杯水,出主意道。 这想法,卢灿也有过。 如果自己要联系上津门博物馆冯德生馆长、收藏名家周淑涛及张淑成两位老爷子,拦下东瀛投资项目,把握性要大很多。 只是……这样一来,这几千方的城砖,想要运回香江,只怕很难。 是以,卢灿有些小纠结。 “阿……灿,这些砖头……真的很珍贵?” 窦存世不太理解,这不过是砖头,有什么可纠结的? “大舅,明代翻新长城,老城砖基本都被毁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批大数目的秦代长城城砖,以后……即便发现,也没有这等规模的。”卢灿解释一句。 “这样啊……”听到卢灿提到最后、秦代、以后没有等词汇,窦存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直接说道,“既然很珍贵,那就不能让东瀛人弄走。” 人实诚,话也质朴,却如暮鼓晨钟般击在卢灿耳中,脸上臊得慌。 是啊,当务之急,是阻止东瀛人将这些城砖弄走!自己怎么还惦记着怎么把这些城砖弄去香港?太小人了! 将这些城砖买下,捐献大部分给津门博物馆,自己还可以挑选部分精品运到虎园展存,相信冯德生一定愿意为这件事出力! 冯德生是坐地虎,本人又是政协委员,厅级干部,如果他联络周淑涛等一拨津门文物工作者,这件事蓟县政府想要答应东瀛人都不成! 行!就这么干! “大舅、华叔,您两位辛苦一趟,去趟城里,帮我送两封信给津门博物馆的冯德生馆长,还有周淑涛老爷子。” 卢灿打定主意,顺手抄过办公桌上纸笔,开始给这两位写信。 很快,他将两封信写好,交给华克倖和窦存世,叮嘱道,“如果两位老先生问起,就说我在天成寺还愿。” ……………… 周宾夕送走来访的客人之后回到卧房,老爷子半卧在床榻上,眉头微锁。 “爷爷,这香江卢先生是什么意思?他想要买下蓟县砚台厂赠送给津门博物馆,为什么要给我们来信?还有,那砚台厂有什么可捐赠的?” “蓟县砚台厂,那里真有好东西呢。不过,这事很奇怪,你去找人打听打听,是不是这家砚台厂最近有什么动静?” 周淑涛老爷子行动不便,可精神依旧矍铄,思路清晰的很,他自然不太相信卢灿在信中所说“津门古物还归津门”的漂亮话。真要是这样,那小子就不会收购周家和张家的藏品,并因此与津门博物馆冯德生闹出一场恩怨。 周家在津门根深蒂固,很快,周宾夕笑呵呵进来,“爷爷,被您猜准了。蓟县现政府准备引入东瀛一家公司的项目,选择的地皮,就是蓟县砚台厂。” “这就对了……呵呵,这下,冯德生真要着急了。” “爷爷,那厂子,有什么宝贝吗?” “秦砖,大量的秦砖!冯德生之前就想要圈起来,可是……这不没钱吗?呵呵,这下好了,有这香江老帽出资,这冯大炮,估计又要开炮……” 磨石记的秦砖,是五八年被重新发现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多,当时大家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即便是现在,津门博物馆也未必真正在意——这些秦砖一旦被划拨到博物馆,需要占据大量的经费,冯德生才不愿意在这些笨重的砖头上花费少得可怜的资金呢。 但是,现在不同了,有卢灿答应收购转赠给津门博物馆,并捐赠养护资金。 秦代的砖头,那也是文物啊!对研究秦代建筑尤其是秦代长城,那是一手籽料。 冯德生能不要? 至于那香江小子给自己来信,只怕是看上自己“副国级”,以及在津门文物圈的影响力,希望自己出手帮冯德生一把呢。 小家伙,还蛮有心机的! 这不是坏事,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周淑涛闭着眼睛,挥挥手,“稍后津门博物馆的冯德生馆长,要是来电话,你就说我知道这件事,我支持。” 与周淑涛的平淡相比,接到消息的冯德生喜出望外,拉着华克倖的手。 “你是说……卢灿卢先生准备出资二十万外汇券买下那栋小院子?以后每年捐赠五万港元,用于养护那些秦砖?” “是的,冯院长。” 华克倖再一次感受到资本的威力,一年前自己哪有资格与厅级干部面对面?可今天,津门博物馆馆长如此热情的拉着自己的手,其喜悦之色,言语之慈祥,真真让人感慨。 “不过……冯院长,卢先生也说了,那家砚台厂似乎就要被东瀛人收购,准备用来做面条厂,那些秦砖能不能运进津门博物馆,还需要您多多出力!” “放心!只要东西还在蓟县,就没人能从我冯大炮手中抢走!” “东瀛人算个屁!”冯德生恶狠狠的说道。 “我这就去张市长办公室静坐!他东瀛人要开面条厂,没问题!但那些秦砖,必须给我留下,一块都不能少!” 正文 第527章 必大刻本 相比一年前的荒凉,如今的天成寺山道上,已经有不少人,都是想赶在日出之前,上头柱香的香客。 窦伟、窦影、窦鑫三兄妹,众星捧月般的围在漂亮表姐和有钱的表姐夫身边,一路笑声不断。窦缪的年纪最长,安静的跟在他们身后。 “表姐夫……我想去香江,可我爸,怕给您添麻烦。”走上山道,老二窦伟憋不住,眼带渴望的问道。 声音一落,窦氏四兄妹都站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卢灿和孙瑞欣。 呵呵,看来,他们都想去香江看看。 “想要去香江?”卢灿摸摸仅有八岁的窦鑫脑袋瓜子,小家伙主动把脑袋往卢灿这边靠靠,很乖巧。 “行!这次来不及了,暑假吧。” “暑假我安排人帮你们办理签证,到时候和你爸妈一起去。” “哟…哟…姐夫万岁!”一群熊孩子们,高兴的嗷嗷直叫。 香江,他们不知道在哪里,可是,这个词汇,最近一年,经常挂在父母及奶奶的嘴边,似乎那是一个神秘的桃花源。 “阿伟上初中了?”卢灿问的是窦缪。 “初二,下半年中考(八十年代初,初中只有两年),他……成绩一般,我爸都愁死了。”窦缪是家中老大,十七八岁,已经不读书了,在收购铺中帮父亲盯场。 “不急,如果考不上,下半年就让他去香江……新加坡上学也行。” 卢灿已经认出窦伟,十五岁的他有些青涩,但面容基本定型,应该就是那个号称中国第一代摇滚歌手,呃,也就是王天后的第一任丈夫。 真没想到,他竟然是阿欣的表弟,也不知道这辈子,他对摇滚是不是还那么有兴趣? 将窦伟带到香江或者新加坡上学,不费什么事,他和正在新加坡上学的两人,也许能凑到一起去。 “去香江……上学?”窦缪被这提议吓一跳,无意识的提高音调。 嗯,卢灿点点头,笑道,“其实阿缪你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香江上学,过两年,可以出来帮我。” 这是好事啊!窦缪压抑着惊喜,“这……我回去和爸妈商量商量。” 卢家缺人,尤其是缺少那种忠心耿耿的近亲,随着生意越来越大,终究还需要能让人放心的人盯场。 卢灿这也是在尝试着,慢慢培养自己人。 天成寺的山门已开,上香跪拜的人不少。卢灿挤在人群中,看到一袭青色僧衣的水行和尚,正在做接引僧,为信徒击罄,神态专注的很,并没有看到自己进来。 先不去打搅他,卢灿打量第一重山门殿。 第一重山门是天王殿,供奉的主佛为大肚弥勒菩萨,帷帐遮蔽的板壁后面,应该是护法韦陀。大殿两侧,则是两尊金刚力士,面貌雄伟,作忿怒相,头戴宝冠,上半身斜披铠甲,手执金刚杵,两脚张开。所不同者,只是左像怒颜张口,以金刚杵作打击之势;右像忿颜闭口,平托金刚杵,怒目睁视。 这是汉传佛教最常见的供奉式样。 主佛弥勒身上披金,光彩熠熠,这些金粉是纳徳轩精心研磨调配的,七金三紫铜搭配,涂在佛装上,不仅有明晃晃的金色,还带有一丝赤色,让佛像看起来更庄严肃穆。 两侧的天王、背后的护法微驼,则是彩妆,以朱砂、绿硅粉为主要颜料。这也是纳徳轩调配的矿物质颜料,其价值并不比金粉低——绿硅粉主要是翡翠切割后的碎屑打制而成。 老爷子卢嘉锡在得知这批金粉、朱砂还有彩粉是为了涂佛装,对这件事非常重视,配料基本上全是他亲自过问的,所以,才有现在的天成寺佛像效果。 这座大殿的弥勒佛像有些奇怪,天成寺的和尚,怎么供奉起布袋和尚? 佛教分支众多,佛像及菩萨的面容,南北差异很大,就如同弥勒佛,北方供奉的弥勒佛像为大肚圆脸弥勒,而南方,尤其是江浙宁波一带,供奉的是大肚皱眉弥勒,也就是俗称的“布袋和尚”。 布袋和尚号长汀子,是五代时后梁高僧,因“上契诸佛之理,下契众生之机”,故这和尚又名“契此”。世传为弥勒菩萨或弥勒佛之应化身,身体胖,眉皱而腹大。 布袋和尚的祖庭是奉化岳林寺,怎么,津门的天成寺也供奉他的塑像? 卢灿还真心弄不明白。 带着孙瑞欣转了一圈后,大殿中的香客,终于少了。 “阿弥陀佛,原来是卢施主到了,难怪师傅今天早晨告诉我们要净心。”水行这才看到从帷幕后面转过来的卢灿两人,连忙唱喏。 虽然年轻,可跟随云隐老禅师两年后,水行的身上多了几许出尘的气质,颇有有几分沙戒者的味道,所说的话,已经有了一点“骑墙摆”的意思。 什么师傅要他们静心?这不过是常规的勉戒,但说给上香的施主听时,会让对方莫名的感觉亲切,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高深莫测。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高人”风范。 “见过水行执事!”孙瑞欣双手合什还礼。 僧院的称呼很有讲究,并非每个人都能用禅师、大师或者和尚称呼,这两个称呼,都是对修行有成的僧人的敬称,对水行而言,还是称呼执事比较合适。 卢灿则抱拳致意,“云隐禅师可有空闲?” 佛门还礼,也有讲究。 孙瑞欣心中有佛,还合什礼,卢灿是沙门外之人,见僧人,无需合什。 “师傅正在禅房静修,我这就带两位过去。” 说完后,他低声嘱咐两句一重山门的侍者,让他好生看护山门,这才微微躬身,带着卢灿和孙瑞欣几人,向后殿走去。 侍者,属于僧人中等级较低的一种职位,类似于跑腿的。看来这一年天成寺发展的不错,此去云隐禅师静修室的途中,不断有侍者向水行执事施礼。 至于窦家四兄妹,除了窦缪还跟在卢灿身后,手中提着卢灿两人这次的供奉,其他三人,早就跑到寺院内玩耍去了。 云隐禅师的静修室,就在梅仙庵洞窟的前方,一间平房,很小,却刚好遮掩住洞口。 老和尚带着一副老花镜,迦坐在土炕上,正在小木榻上翻阅经书呢。 一身素袄僧衣,要比一年前精神百倍。 相较水行、山行的惊喜,云隐禅师见到卢灿和孙瑞欣,波澜不惊,起身施礼。 “感谢卢施主、孙施主的慷慨,愿佛主保佑!” “我爷爷担心上次的金彩、红彩不足,专门嘱咐我,再带一些过来供奉到佛前。” 对这位老禅师,卢灿回的是合什礼,这是因为尊敬。 听到卢灿提到卢嘉锡,云隐禅师再度合什唱喏,“佛祖会保佑老檀越身体康泰,四季平安。” 山行接走窦缪手中的皮箱,那里面是卢灿此次敬献的两金金彩、五斤红彩以及五斤绿硅粉,正是天成寺现在所欠缺的。 孙瑞欣也奉上自己的敬献——那套小雅斋印本的《禅门二时课诵》。 “哎呀,好东西,真正是雪中送炭。” 老和尚眉开眼笑,对她唱喏道,“现在禅林中弟子众多,我正发愁上哪儿找功课本给他们用,孙施主这就带来了,真正是我天成法界的救急者。” 看得出,云隐禅师是真的喜欢这套禅门功课经书,翻看一遍后,喜滋滋的收在藏经柜中,然后又亲自去弄茶水。 卢灿扫了眼这间静室,静修室很简陋,一佛龛一炕一木榻,还有靠西墙的一只经书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倒是云隐老禅师放在木榻上的那本佛经,让他眼前一亮。 怎么看着像是宋本佛经? 宋代刻本的珍贵,前面已经说了很多,眼前这本经书,纸质微黄,边角有些微的虫蛀,但整体品相尚好,刻印字迹为瘦宋(瘦金)。 越看越像宋代经书刻本,卢灿挪挪屁股,从木榻上拿过这本书,翻看几页。 靠!这个云隐老和尚,还真有好东西! 经书名为《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也就是《摩罗大明经》,天成寺静心阁惠度大师一脉主修的经法 惠度大师是云隐禅师的师傅,嘉庆皇帝的替身僧侣。 真正让卢灿吃惊的是经书内页的纪年及刻印社号——嘉泰二年仲夏玉堂刻印。 嘉泰,是南宋皇帝宋宁宗的第二个年号,这本经书,百分百是宋典! 更让卢灿震惊的是玉堂刻印。 玉堂刻印并非官刻,而是当时南宋文坛盟主周必大的私刻作坊。 周必大是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收藏家,出生于官宦世家,曾祖父就是北宋开国的秦国公周衎,周家世袭秦国公。 受家庭熏陶,自幼博学多才,是一位“九流七略,靡不究通”的文学家,诗词歌赋,“皆奥博词雄”,书法“浑厚刚劲,自成一体”。 他与陆游、范成大等皆是好友,文学成就惊人,谥号文忠。 不仅学识过人,还很会做官,官至宰相,被敕封为“许国公”。 玉堂,是他的私人书斋号,玉堂刻印,则是许国公府邸的私人刻印社。 这个刻印社非常牛,刊刻了宋代著名的四大类书之一的《文苑英华》计一千卷,还刊刻了《欧阳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附录》五卷,使《欧集》自此以后有定本,且得以保留至今。 “周必大玉堂刻本”被历代名家奉为私家刻书的典范。 没想到啊没想到! 竟然在津门天成寺中,寻觅到一本周必大玉堂刻印本的《摩罗大明经》。 卢灿忽然想到第一重山门大殿中供奉的布袋和尚,那可是南方供奉的弥勒佛,眼前的这本佛经,刻印的地点在庐陵,也就是赣省吉安,那也是江南。 这么一推算,天成法界的静心阁一脉,恐怕与岳林寺的关系匪浅,或者说,静心阁一脉,是南派僧侣北上在天成法界挂单后,衍生出一条支脉。 正琢磨着呢,云隐禅师端着几杯香气渺渺的绿茶进屋。 卢灿也不客气,扬扬手中的《摩罗大明经》,“云隐大师,您这还有多少宋刻经书?您看看,保管不善,边角已经有虫蛀,书页中还有霉点,再这么下去,这本经典,就要毁了。” “交给虎园博物馆,我一定会将这些典籍维护好!另外,您可以列一份经书目录,我这次回香江,安排人送过来!” 卢灿的直白索要,让紧随云隐禅师进门的另一位老者——津门博物馆馆长冯德生,瞠目结舌。 正文 第528章 冯老馆长 冯德生很难缠。 因为张淑成和周淑涛的藏品交易,卢灿与他打交道的次数不少。 这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文物工作者,在经济条件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可以说,是他一人独自支撑津门博物馆的发展与扩容。 为了津门博物馆,老家伙,发得了脾气撒得了欢,同时也能放得下脸面。这不,昨天接到华克倖的消息后,今天一大早就赶到蓟县天成寺,就为了卢灿所答应的捐赠。 “什么好东西?我看看!” 人虽老,可眼睛尖锐的很,听完卢灿的话之后,他便看到那本经书,向前窜出一步,伸手就要来夺。 这可不成,这老家伙同样是貔貅,被他看上,这本书还能带走? 卢灿连忙收回胳膊,顺势将其塞进羽绒服的内侧口袋中,“冯馆长来了?哈哈,没什么,一本经书而已。最近我爷爷研究佛经,老禅师的这本经文批注,刚好作为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冯德生狐疑的看看他,自然是不信的。天成法界虽然重修几次,但毕竟是从辽金时代就有的名刹,尤其是去年重开山门的大典上,展示出来的佛骨舍利,更是震动文博界。 云逸禅师流传下来的经文,能差的了? 只不过,今天不太适合与眼前这小子争抢,毕竟还需要他提供资金,帮津门博物馆拿下那批数量巨大的秦代城砖。 冯德生手指点点卢灿,咳嗽两声,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咳咳……你小子,算了,看在你的孝心份上,这件事就不计较了。” 听他这么说,卢灿长吁口气,连忙跪坐起身,从云隐老禅师手中结果茶盘,端过一杯,笑容殷切的递给冯德生,“冯馆长,您喝茶!” 云隐老禅师见他这副惫赖模样,在旁边苦笑不已,这本伴随自己一辈子的经书,算是羊入虎口。算了,这也是缘分吧,自己刚才怎么就忘了收好? 老和尚看得很开,很快便恢复过来——卢家接下这份因,未能必有果。如果一本经书能拴住未来卢家的供奉,还真不算什么。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隔着木榻相对的一老一少的脸上。 “卢小子,别以为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冯德生盘腿坐在卢灿对面,见卢灿脸上一副笑意,忍不住喷了他一句,“这次和东瀛人打擂台,恶人我可以做,但是,这批秦代城砖,津门博物馆要九成!另外,每年五万港元的管理费,恐怕不够。” 昨天卢灿给他的信件上,标明的是拿出其中七成秦砖作为捐赠,但这件事,需要冯德生馆长联络相关部门去达成。今天刚进门,就亲眼看到卢灿在自己的“地盘”上捞走一件好东西,他很自然的提高谈判筹码。 他不等卢灿反驳,便开始哔哔自己的规划。 “你去过现场,很清楚……那座小院子拆出来的秦砖,恐怕不下七八万块,我计划在津门博物馆门前广场,搭建一座秦砖所构建的老式城关,作为永久性建筑……” 不得不说,老家伙经营博物馆很有一套,短短一个晚上,他就能想到这种操作手法,真不简单——这恐怕是那些秦砖,最好的归宿,远比做成砖砚更有价值。 见卢灿似乎在思考自己的提议,冯德生连忙加把火,“当然,我可以在这座秦砖城关的前面,树立捐赠纪念牌,将卢氏家族的贡献刻录在上面,让游人瞻仰并感谢你们的付出……” “这么一座秦砖城关,起始建设费用,还有后期的维护,都是一笔不低的开支,我们津门博物馆,目前拿不出来,所以还需卢先生……” 真正是人穷气短,冯大炮的声音越来越低。 卢灿笑笑,港人好名,老家伙把握的很到位,后世散布全国各地的“一福楼”不就是如此? 可这一点,对他而言,还真不太在意,不过,聊胜于无。 他思忖片刻后,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说道,“首先说说这批秦砖……” “我需要的数量不多,只需要各种类别的秦砖二十块,作为虎园博物馆展出的样本。因此,冯馆长您提到的九成,应该不是没什么问题。” 此言一出,冯德生顿时眉开眼笑,捋捋胡须,点头同意。对方毕竟有自己的博物馆,他出资本,最终拿走一些样本秦砖,这是题中应有之意。 “再说说款项。” “我有两个方案,冯馆长自己选择。” “其一是一次性捐赠,我出资两百万外汇券,其中含有购买、建设以及后来的维护费用。另一个方案就是,首批资金为一百万外汇券,以后每年八万港元维护款,我卢家为津门博物馆支付二十年。” 这些港佬,还真TM有钱!冯德生咂咂嘴感慨。 二百万外汇券,按照最新汇率,那是五百万港币的资金,同样也是津门博物馆三年的财政拨款! 他很自然的选择第一种方案——第二种虽然总量要多一些,可毕竟没有一次性拿到五百万爽快——有这笔资金,他冯德生还可以在其它方面救救急。 冯德生的选择,在卢灿的意料之中。 拿到款项后的他,立即匆匆告辞,他还需要找市政府,出面将东瀛投资项目搅黄。冯德生就是这种急脾气,云隐禅师的香茶对他而言也索然无味。 这种人,是值得尊敬的。 卢灿很快也告辞云隐禅师——经历《摩罗大明经》被抢事件之后,老和尚即便再有好东西,也不会拿出来给卢灿看。 没有好东西,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 “卢少,这是我们这两天收集来的资料,事情有些复杂……” 带着孙瑞欣几人回到窦家,丁一忠和阿木两人都已回来。抽个空档,丁一忠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他,卢灿翻了翻,上面全是两人笔录的字迹。 “嗯,我先看看……” 卢灿坐在车中,很快翻阅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这件事,不太好处理啊! 这件事涉及当年的孙家恩怨,孙立功不愿再提,也不愿意与孙家接触,有种“淡忘”的意味在其中。 可是,孙瑞欣那丫头,似乎另有想法。 正文 第529章 孙家祖宅 孙立功被举报的并不冤枉,他确实是一贯/道成员,而且级别不低——一贯/道津门总柜的点传师。 点传师是一贯道“第十八代师祖”(自称的)张天然所创制的职称。 这一职务的任命,大多数都是亲信人选,他们奉持张天然之命,奔走各方,因时制宜,替新求道亲点窍传道,以使其明悟一贯大道的真理,并襄办各地区的道务,是替张天然分忧代劳的代理传道之师。 呃,有点“钦命协理大臣”的意思。 当时孙立功的年岁不大,他能获得这一职位,与平时的慷慨大方、出手豪绰有直接关系。另外,与他的师傅薛颠也有直接关系——薛颠是一贯/道山西总柜总掌柜(1939—1942年),堪称教派中的“封疆大吏”。 四八年,东北、京津局势巨变,一贯/道中因为混入众多的汪伪政府人员,不得不逐渐变得低调而隐秘,孙立功也籍此机会,脱离教派,潜心务农经商。 新中国成立后,共/产党是一把铁扫帚,一扫帚把青/楼扫光,又一扫帚把一贯/道扫光。从五零年开始,历时三年多的整顿,基本上将一贯/道高层人士一扫而空。 也许是孙立功人缘不错,或者说他痴于武术,对所谓的传道并不热心,也没有参与性质恶劣的活动,因此,竟然被他躲过这一次风波。 他很幸运的躲过这一劫,可惜,另一浪大潮再度涌起,那就是“公私合营”。 孙家旅社在津门及周边地区,一共有十四家,在当时,可谓首屈一指的大商家,孙氏因此在津门颇有名望。 孙家未出五服的子息一共有七房,孙立功的父亲是长房长孙,因此,孙家旅社的继承权都在他的手中。1956年,孙立功的父亲去世,孙立功成为孙家旅社的大东家。 如同所有豪门世家一样,孙家同样充斥着狗血般的豪门恩怨。孙氏其他六房,早就对长房长期把持旅社管理权不满,但基于孙立功父亲的威望太盛,不敢明面发作。 等孙立功的父亲去世,其他几房立即闹僵起来。而此时,孙家旅社又恰巧接到津门轻工业总局下发的“公私合营”通知。 孙立功痴于武道,对旅社的经营管理,一窍不通,可他性格又偏于耿犷,很不乐意将父亲传给自己的家业,双手献给国家。 这就给其他各房插手孙家旅社的绝好机会! 三房孙伟正(孙立功三叔),五房孙伟民(伍叔)为首,联合其他几房,开始密谋。 他们认为孙家旅社交给国家经营,孙氏各房子系还能以家族名义,在新的合营公司中拿到股份——这显然要比大房一家独占要好太多。 想要实现这一目标,必须要将大房彻底扳倒——还有比孙立功是一贯/道点传师更好的借口吗? 不过,事情的结局有些出人意料。 孙家大房彻底被剿,孙瑞欣的父母不堪凌辱,自杀身故,孙立功背着孙女,远走香江。 三房和五房,因举报有功,拿到政府奖励给他们的孙家大房占据的祖宅,也就是上次孙瑞欣和卢灿去看的小院子。孙家旅社因为一直挂在大房名下,孙立功事发,旅社直接被津门政府没收,孙氏其他几房,白忙活一场。 前些日子前来打探孙瑞欣消息的,是孙家六房,他们之所以敢出面,是因为六房在当时没怎么参合这件事。 看完这些,卢灿不得不掩卷叹息——财迷人眼,连亲情都不顾了! 卢灿也明白了当初孙立功为什么要南下? 恐怕不是单纯的投靠老朋友,估计孙老爷子当年还抱有重新找“组织”的念头。 一贯/道在内陆发展不下去,有不少成员撤退到港台,尤其在台岛,一贯/道发展的很不错,譬如长荣航空的创始人张荣发,就是一贯/道的忠实信徒。 孙家一事,该怎么处理,卢灿也挠头。 算了,阿欣已经成年,找个时间对她说明白,怎么处理,让她自己拿主张。 孙瑞欣从小孤独,缺少归属感,因而对亲情看得极重。卢灿估计,除了孙家首恶三房和五房外,其他几房获得她的谅解可能性很大。 这一点,从她轻易就原谅外婆和舅舅家当时的冷漠,能推测出来。 卢灿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点,拍拍前排座椅靠背,问道:“孙家三房……还有五房,他们的长辈还在世吗?” “孙伟正和孙伟民都已经去世,不过,他们这两房都有后人。卢少,您的意思是……”丁一忠咧嘴笑道。 “你个夯货,不会揣摩心思就别瞎说。怎么说那也是阿欣的……”卢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两房的孙家后人,不过,丁一忠的不长脑子的提议,还是被他斥责一顿。 既然两个祸首已经死了,这事情处理起来,会少些障碍的。 “嘿嘿……要我说,这两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给二少奶奶出口气!”丁一忠挠挠头,嘿嘿笑道。 跟这种人没法交流,卢灿简单警告两句,拿着这本笔记本下车。 院子中,孙瑞欣正陪着外婆聊天,几个表弟表妹,围坐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正在说着去香江的事情。 见卢灿进门,孙瑞欣的舅妈,连忙一巴掌扇起身边的窦伟,“没点眼力劲,表姐夫来了,也不知道让座。” 又对卢灿招招手,“欸,阿灿,过来这边坐。” 卢灿对她们笑笑,摆摆手,“谢谢舅妈,不坐了,我找阿欣说点事。” ……………… 丫头趴在卢灿的怀中,眼泪止不住的很快浸湿卢灿的肩膀。 卢灿只得轻拥着她,轻拍她的后背,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 这件事……最痛恨的两人,都已经过世,把孙家其他几房赶到绝境?好好报复一下? 以阿欣的性格,肯定做不出来。 可是……真要放下心头恩怨,却怎么都不舒服。且不说父母枉死,就是早年那段难以回首的记忆,就够心酸的了。 而且,这段恩怨中,又夹杂特别历史阶段的特定事件为背景,还有,孙立功老爷子自己在早年所做的荒唐行径,这些都……唉! 一直等到孙瑞欣苦累了,不停的抽噎着,卢灿才开口说道,“阿欣,你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孙瑞欣许久才抬头,眼睛红肿,“这件事……我不想再提。” “不过,阿灿哥,孙家祖宅,我想拿回来!” “行!这事我来办!”卢灿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点头许诺道。 这件事并不好办。 孙立功因一贯/道的身份被缉拿,可谓证据确凿,想要替他翻案,基本不可能。而孙家三房和五房占据的祖宅,是国家分配给他们的,属于他们私人所有。 以什么名义,拿到孙家祖宅? 这种事,也许华克倖比自己更擅长。 正文 第530章 津门鬼市 收回孙家老宅,不急于一时,华克倖属于地头蛇,再搭配徐奉的人脉关系,难度不会太大,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 卢灿对华克倖带来的另一条信息颇感兴趣:明天是腊月十七,津门鬼市逢七开张。 明天将是今年(农历年)最后一次鬼市,据华克倖说,很多人家为了筹备年货,不得不出手一些见不得光的藏品,明天鬼市规模一定小不了。 卢灿一直很想走一趟京城鬼市,可惜几次都错过时间,没想到这次来津门,竟然遇到一年中最后一次也是最隆重的一次鬼市。 相较京城鬼市,津门这边从民/国时期便聚集了众多遗老遗少,还有不少外国使馆,因此民间存留很多好东西,而这些东西,又因为过去十多年的查抄,或来历不明、或沾染恩怨、或家族秘藏,基本上都是见不得光的。 想要脱手,唯有鬼市。 因此,津门的鬼市,也许规模赶不上京城,但品级绝对不低。 “交易用外汇券?”这次来的匆忙,卢灿还真没准备多少外汇券,现在已经是下午,不知去津门银行兑换,是否来得及。 “卢少勿用担心,我给准备好了。” 华克倖再度展现出他比窦存世细心的一面,黄帆布包打开,从里面掏出厚厚的一沓,摊在桌子上。 卢灿愣了愣,这里面,大约有两千块钱,剩下的全是油票、粮票、肉票、糖票、布票之类的。 “这里是一万五的票据,只要卢少您不准备明天清场,应该足够。” 见卢灿神色诧异,华克倖笑着解释道,“马上过年了,许多人家要备年货,所以……这些票据,要比外汇券更有用。” 卢灿顺手捞起一张,是肉票,简单的防伪纸单色印刷,印着几行红色字体,“津门市副食品商业局”“贰市斤”,下面还印有截止日期。 这些票据,都是计划经济特有的产物。 1953年,新中国为了控制物资的市价,开始实施“统购统销”,于是,凭票购物,成了人们生活中必须遵守的规则。 从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各类票据,堪称中国的另类硬通货。 挑出其中几张颇有代表性的,并在一起欣赏,很有异趣。 眼前这一堆红红绿绿的票据,倒是让卢灿起了点别的心思:这些票据虽然印刷粗糙,可毕竟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还真有些收藏价值。 指指这些粮票,卢灿对窦存世说道,“大舅,您帮我留意点,像这种各式各样、不同地方发行的票据,都帮我收集一些。” “啊?收集这嘛用?种类太多,各地方都是自己发行的,量大得很呢。”窦存世接触古董一年了,多多少少知道什么物品值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种肉票之类的,有什么可收藏的? 卢灿笑笑,自然不会说这些票据,再过十年八年,就会被取消,他另辟借口,“香江人对内陆不了解,各种各样的票据,如果我们收集起来,再放在虎园即将开放的‘票馆’展出,是不是也很新奇?” 自己的这位侄女婿有钱,收就收吧,窦存世见劝不动,也就无所谓。 卢灿也没想到,这无意之举,让虎园博物馆在未来的十年中,一共收集诸如粮票、油票、肉票、酒票、烟票、布票、糖票、铁票、火柴票、自行车票、手表票、缝纫机票、电视机票等等,高达四万多枚各地各色的票据。 这些票据,成为虎园博物馆颇有特色的一项展品,虎园成为名副其实的拥有内陆发行票据最为齐全的展馆。 也算无心插柳吧。 ……………… 深夜两点多,孙瑞欣还在熟睡中,卢灿悄然起身。 深冬,夜风很冷,卢灿裹了件黄色的棉大衣,在华克倖、丁一忠等人的陪同下,抵达津门“旧物调剂市场”。 腊月十七,下弦月很亮,卢灿几人将车子停在蓬莱街入口处,抬眼就能看见,海河旁边,有着难以计数的昏暗的灯笼。 这里,就是津门鬼市主场地,也就是后世颇有名气的沈阳道古玩市场。 对这个市场,卢灿并不陌生,上辈子来过不止一次。 据他所知,1987年,原旧物调剂市场就已经发展成为古物交易场所。1992年,和平区对旧物市场进行改造,并更名为“沈阳道古物市场”。 卢灿没想到的是,这里的鬼市,在八二年初就如此红火。 鬼市的地点,并不在蓬莱正街,而是位于海河右侧的河岸防波堤公路上。一侧是海河,一侧则是有点坡度的草坪,草坪上插满红纸糊成的小灯笼。 短短的蜡烛透过红纸散发出来的光线,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还真有鬼市的“鬼”味。 卢灿粗略的扫了眼,如果按照灯笼来计算摊位,今天这里来出货的人,不少于一百家。至于买家,也来了不少,基本上每个摊位前面,都有人蹲在那里看货。 借助月光,卢灿看看手表,时间刚好到凌晨三点。 啧啧,这鬼市开得太早了。原本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想到这些摊主,还有那些带着帽子竖着衣领的买家,比自己还要早! 海河的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卢灿不得不将棉军大衣的衣领竖起来,自己也弄得神经兮兮的。 华克倖走在前面,阿木和丁一忠拎着帆布包,紧跟卢灿身后——这里的气氛,安静得让人压抑,他俩不知不觉中就提高了防备警戒。 “卢少,稍后你负责看东西,我来还价。”华克倖悄声说道。 卢灿点点头。 华克倖的提议很有道理,他是地头蛇,来过这里很多次,一口地道的津门口音,不担心有人坑他。 换做卢灿就不好说了——虽然内陆治安不错,但最近两年,许多上山下乡的青年回归,造成大批失业青年,他们无所事事,只能“闯社会”。 古董行,自然也是这波年轻人闯社会的一个选择。 因此,利用鬼市,联手坑外地人的事件,屡有发生。 华克倖将雷锋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带着卢灿,走进那片红灯笼区域。不过,他没着急看货,而是带着卢灿,围着这片区域转了一圈。 这里的摊位有两种,一种是地摊,弄点破被单或者破衣服,直接铺在地上,上面零星放上几件老物件,这些物件中,还有不少带有泥土,仿佛刚出土一般。 另一种则是自行车摊,二八大杠自行车的后座架上,绑上两根长约一米的木板,上面放着一只带盖的竹筐,竹筐自然是用来盛放准备售卖的物件。 此时的鬼市,不像后世那样摆的满满当当,被单、衣服或者竹筐中,零零星星摆放着三五件物品,已经算是货品较多的。 四个大汉聚在一起,很扎眼,可是,一圈下来,没有一家摊主主动招呼卢灿一行看货,他们的神情很类似——低头、笼着袖子,眼睛盯着面前的摊位。 津门鬼市的交易方式,倒没有什么“笼袖划价”的规矩,不过大家的声音都很轻,轻到隔壁摊位都很难听见。 粗略转了一圈,卢灿心中有底了——这里的东西有假货或者生坑货,但真品率能达到六成。真真不错! 不过想想也对,这才是八十年代初,内陆的古董造假风潮,还未兴起,有这样的真品率,能理解。 几人在海河边抽了根烟,华克倖这才对卢灿点点头,又示意丁一忠和阿木,距离稍微远点。安排妥当之后,他带着卢灿,再度走入圈中。 这还是卢灿这辈子第一次逛鬼市——香江的鬼市可以说已经是明市了,相比内陆鬼市,一点鬼味都没有。 “这里的摊主,都是津门人?”卢灿小声问道。 华克倖摇摇头,“冀北、中原、内蒙的人不少,只有两三成是津门人。” “鬼市摊主更换率很高,好多都是生面孔,对生面孔,您看货时一定要注意,到时候我会给您提示。”华克倖虽然知道卢灿精于古董鉴定,但到底有多厉害,就不太清楚了,因此,他多提醒一句。 卢灿两人从右侧第一排进入。 第一家的被单上放置着两只小碗,卢灿的鉴定似乎很粗暴,他仅仅将这两只碗拿起来,用手电筒照了照碗壁,然后看看底款,便毫不犹豫的用手指杵杵华克倖,示意他上前问价。 华克倖一愣。 呃?怎么回事?刚上手,就要自己出手?看他的神色,这是看上了? 卢灿还真看上了。 这两只小碗,卢灿在第一次转圈时就已经看中,刚才上手,只不过是最后的确认。 这是两只嘉庆朝的粉彩粉彩贡景碗,底款分别是“庐山瀑布”和“上清胜景”。 这两只碗与卢灿颇有渊源! 虎园博物馆在改建时,曾经挖出风水大阵,其中就有两只风水碗,分别是“滕阁高峰”和“徐庭燕留”。 嘉庆粉彩贡景碗,一套十只,被誉为嘉庆朝粉彩的巅峰之作,当时李林灿还很遗憾只有两只。卢灿没想到,自己在津门鬼市第一个摊位上,就遇到另外两只。 能不惊喜? 正文 第531章 龙山黑陶 货主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带着毡帽,坐在冰冷的草地上。他的破棉大衣中间两粒扣子是散开的,露出一个小脑袋,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孩子,窝在他怀中睡着了。 “这真是祖传的,俺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卖多少……您看……就给十块钱,加五斤粮票,行啵?”听到华克倖问价,这位中年汉子连忙答道。 这个价位,卢灿正准备一口答应下来,哪知,华克倖却皱起眉头,继而摇摇头,“你这是嘉庆朝的东西,不值什么钱的,我只能出五块。” 卢灿一惊,顿时咽下想要说的话。 是的,自己潜意识中,喜欢用二三十年后的标准来衡量现在的古董价值。 此时,嘉庆朝的瓷器,在香江都卖不上价,更勿论内陆了。两只嘉庆朝的粉彩小碗,还有使用痕迹,能卖出五块钱,价格不低了。 要知道,此时内陆的猪肉价格,也不过五毛二分钱钱每公斤,大米的价格也只有两毛四每公斤,当然,这些东西都要配套的粮票和肉票,黑市价格要比这更贵一些。 听到感到华克倖还价,那人眉梢一挑,但那丝喜悦很快又被遮盖下去。 “这位同志,俺这两只碗,真是祖传下来的,俺家是保定河间府的,听我过世的老爹说,这两只碗,还是我那在宫里当差的老叔祖,回乡荣休时,嘉庆爷赏赐的物件。” “俺报的价,真心不贵呢。要点肉票,给孩子过年补补,这不……这孩子听说有肉吃,死活要跟着来。”说完,他还将怀中的孩子脑袋往外掰掰,让华克倖看看。 果然,他的这番话一出口,华克倖的神色变得没有刚才的坚决,表情犹豫,似乎在盘算着重新出价。 卢灿在心底心头叹了口气,不是为了这点钱财,而是……为这古董行的快速发展而感慨——这故事说得,很有水平。 刚才自己差点被这家伙的可怜表现所欺骗,就这故事编的,至少是个行中老手,肯定不是河间府的农民。 他的话语中,有真有假。 保定河间府的太监,在清代很有名,甚至他提到的“太监荣休”也确有其事——清代朝廷在保定府有两个皇庒,专门安置那些年老的,或者被下一任皇帝更换掉的宫女和太监。这些宫女和太监,能顺出两件宫中物品,可能性很高。 因此,这段话如果用来蒙那些入行不久的新手,还真没错。 故事编的不错,可惜,卢灿听过太多的故事,免疫力要比华克倖高出无数倍。 这位摊主最大的破绽就是掰孩子脑袋,那种做法,不符合老实巴交的农民身份,典型的画蛇添足。 卢灿看那孩子瘦弱的脸庞,有些心疼,见华克倖还在琢磨,便开口说道,“行了,你也别折腾孩子了,这两件小碗,我们出八块钱,两斤糖票。要卖就卖,不卖我们走了。” 古玩市场的交易,是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一场战争,倒并非为了那么点散碎银子。卢灿故意将他想要的粮票换成糖票,就是点破这摊主怀中孩子的破绽。 斩金截铁的一口京片子,让那摊主一愣,抬头看看华克倖。 华克倖自然不会拆台,对他点点头,示意这也是自己的意思,然后和卢灿两人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行行,别走啊!卖了卖了!”见俩人真想走,那摊主连忙喊道。 他这一嗓子,将周边摊主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们望向卢灿两人的目光,变得很热切——买东西的顾客才是好顾客。 付过钱和糖票,华克倖找了张报纸,将这两只碗包好,塞进手提包中。 抽身离开这家摊位,卢灿犹自感慨的笑笑,摇摇头。 华克倖一惊,“怎么?这两件东西有问题?” “不是,捡了个小漏。” “捡漏?嘉庆粉彩,就这个价啊?”华克倖不解。 “稍后和你解释……那有件东西不错。” 这时候自然不好对他解释什么是“嘉庆粉彩贡景碗”,卢灿的目光在左右两旁穿梭,很快落在刚才那摊位斜对面的一个自行车竹筐中。 一盏直径在一尺左右的红皮灯笼,插在竹筐边沿,朦朦胧胧的照在篮子中的一件黑色蛋壳陶器上。那是一尊高柄杯,黑黝黝的,似乎要将红色的烛光全部吸纳进去。 这东西很好认——龙山蛋壳黑陶! 虎园博物馆也有一尊龙山黑陶,是瓷王堂贾老当年的藏品。 眼前这件是一只蛋壳黑陶高柄杯。 龙山黑陶是龙山文化的典型代表,龙山文化距今已经有四千年的历史,它是大汶口文化的一条支脉,其主要发掘地为济南章丘城子崖遗址。 1928年,考古学家吴金鼎发掘城子崖遗址,发现大批薄如蛋壳的黑色陶器,与仰韶文化中的彩陶器,并称为中国高古时期两大“制陶奇迹”。 这一遗址的发掘,震惊中外。 令人扼腕叹息的是,吴金鼎先生在发掘完毕之后,当地政府对该遗址并未采取保护措施,被很多闻讯而来的古董商们,还有土行孙们,掘地三尺,盗走相当数量的黑陶器物。其中,有不下于二十件龙山黑陶整器,流落到东瀛、欧美等地。 这让后来的考古工作者,在统计龙山黑陶的存世量上,一直有着不小的争议。 无论存世多少,每一件龙山黑陶,都是市场上的珍品。 当然,龙山黑陶在后世的古董市场上,一直是个禁忌品——它们的高仿品太多太精,令人防不胜防。 卢灿和华克倖刚才出手买了两只小碗,这位摊主也看见了,他见卢灿过来,连忙点头示好,小声说道,“正品龙山黑陶,只卖十块,粮票折算也行,不少于五十斤。” 呃,卢灿心头一颤,这口气,怎么听都像后世街头小贩“五块钱一斤,十块钱三斤”的吆喝。 他的目光再度扫扫这件蛋壳黑陶,感觉对。 “我能上上手?”卢灿问道。 这位摊主伸手,示意随意上手。 这一次,卢灿拿出兜中的小手电,围着这件黑陶高柄杯,仔仔细细的察看一圈。 这是上手之前必须要看的——龙山黑陶,最大的特点就是薄,陶器一薄就容易淬,万一这件黑陶有隐伤,上手后淬了,责任还真说不清。 没看见明显的伤痕后,卢灿将手电交给华克倖,自己两只手小心翼翼的将其捧出来。 这件高柄杯,整高约有二十厘米,是采用灌浆手法制作的,杯体分为三个部分: 其一是喇叭形大侈口,口径约为六厘米,深腹; 其二是梭型手柄,从这手柄形态可以得知,中国的纺织技术,在四千年前就已经存在并成熟,并且非常重要,否则不会被匠人运用到杯具的塑形上。 其三是杯底,直径为两公分左右,内凹型。 在三个部分之间,各有一道凹槽,线条优美。 在激光手电的白色光柱照耀下,表面乌黑发亮,器形端庄,质感细腻润泽,宝光光泽沉着典雅,具有一种如珍珠般的柔雅沉静之美。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杯底有黄豆粒大小的豁口,应该是磕碰所致。 缺憾也是一种美,好东西!珍品! “我买了!”这件东西遇到,自然不能错过,卢灿没舍得放下,抬头说道。 “等一等!这件陶器……能让给我们嘛?拜托了!” 突然,卢灿旁边响起一声有些别扭的女子话语,虽然是汉语,可语调怎么听着都有些饶舌。 外国人?! 卢灿这才注意到,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站着两男一女,都裹着颇有中国特色的棉大衣,刚才说话的,就是站在中间的那位女子。 灯火朦胧,看不清面貌,可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 卢灿眉头皱了皱,古董交易,竟然还有人插队?还懂不懂行? 没理会她,卢灿对华克倖点头示意。 华克倖生气的瞪了眼那说话的女子,立即掏出十块钱,扔在那摊主的竹筐中,赶紧完成交易,迟则生变。 果然,那位三十来岁的摊主,有些犹豫的看看刚才插话的三位,并没有伸手去取篮子中的十块钱。 “对不起!美智子小姐不懂行,你们继续交易!”那位女子旁边的一位老者,向前迈出一步,对卢灿微微躬身。 听到这句话,那位摊主这才捡起那十块钱,交易算是完成。 碰到这种事,卢灿有些郁闷,他拿着这件黑陶高柄杯,从这三位不速之客旁边经过。 “您等一等!这件器物……我给您双倍价格,可以让给我们吗?” 那女子尤不死心,在卢灿经过身边时,声音带着点点娇媚,“我们是来自东瀛客人,您不准备发扬风格吗?” 正文 第532章 奇怪女人 “做客?那就需要有客人的觉悟。” 插身而过时,卢灿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回应道。 会津美智子一愣,她这两年经常来内陆,所见所遇之人,无不对自己客客气气,今天碰到这么不客气的,还真是第一次。 夜色中,这位男士似乎很年轻,眼睛明亮,话语间,气势很足。她的眼光很快又瞟到男士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有两位人员,正警惕的看着自己一行,这明显是安保。 她虽骄傲,可不傻,眼前这位,怕是很有来历——内陆年轻人,很少有带安保出门的。 这一发现,让美智子心底咯噔一下,连忙换了心态,身子侧过来,正面对着卢灿,深深一鞠躬,“刚才真是失礼了!我只是看见那件黑陶,太欢喜,情不自禁,做出无礼的事情,请多多原谅!” 卢灿的目光在这女人身上寻梭一遍,还真是机灵人,算了,懒得和这位东瀛女子计较,别耽误自己看东西。偌大的黑市,有近百家小摊,自己这才看了三家。 摆摆手,卢灿没说话,径直往下一个摊铺走去。 这一行为,让自认放下姿态的会津美智子,恨得牙痒痒。 连话都不回复一句?这也太轻蔑自己了吧?在东瀛,即便是几大财阀家的那些顺位继承人,也不会这样忽视自己的。 她眼珠子转转,嘴角轻挑,露出一丝笑意,往前走出两步,再度躬身,声音娇媚,“您的眼光真不错,请问,能不能……在您购买物件的同时,给我介绍介绍?我一直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深为仰慕。” 嗯?这女人还缠上自己了?卢灿回头,眉头挑了挑,语气已有相当的冷意。他指了指女人身边的老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应该对中华文化的研究很精深,你……还是多请教请教他们吧。” 见卢灿提到自己,刚才说话的那位老者,往前踏出一步,对卢灿微微点头后,又对那位女子说道,“美智子小姐,这样做……不合乎中国古董行的规矩。” 那女人回头,低声用日语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她以为卢灿听不懂,没看见卢灿扭过头去掩饰的那抹微笑。 她正在向老者解释,准备利用这次机会,交好卢灿,并无恶意。这女人竟然认为,卢灿应该是出生于津门或者京城的“太/子党”。 这女人还真是很聪明。 她根本就没将卢灿往商业门阀后人这一身份上去想——内陆就没有商业门阀。此时内陆的有权势的年轻人,只有一个出身——那就是大院子弟,也就是太/子党。 卢灿带着两位安保,身边还有一位古董行的掌眼陪同,怎么看都像是军区大院长大,或者高/官家族的后人。 聪明归聪明,可惜,她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那老者似乎不太赞同这种做法,两人在嘀嘀咕咕小声议论。 卢灿又看见一件好东西——一只莲花缠枝纹青花大盘,口径不小,足有四十公分,这是大礼盘! 所谓大礼盘,就是专门为大型祭祀、宴会定制的“礼器”盘,专门用来盛放祭祀或者待客的大件礼器。 在电视剧上,我们经常能看见,皇帝祭天、祭祖,或者宫廷大宴是,有这种巨大的盘子,专门用来盛放着果品、糕点、三牲之类。 瓷器中,赏器为尊,而赏器中,礼器为上。 这是因为,中华文化的核心就是“礼”!从商周开始,维护社会秩序,约束社会行为规范的,可不是什么儒家文化——那时可没有儒家一说,而正是“周礼”。 因此,作为礼器的瓷器,其价值要远远高于同级别的实用器。 这家摊位上的物件多一些,有十来只,都是瓷器,这件青花大盘,放在正中,它上面还放着两只广彩莲花浅盏,这是用来喝酒的小盏。 这两只小盏也不错,属于清末民窑精品瓷器,放在三十年后,卖出五六千,无压力。可是,此时这两只小盏,自然不会被卢灿放在眼中。 他蹲下来,径直将两只小盏拿开,单手托住盘底,将这只大盘取出来。 大盘侈口,浅腹,大平底,圈足,卢灿右手手指沿着盘口边沿抹了一圈,然后又在圈足处摸摸,修胎工整细致,胎质细洁致密,釉质润泽莹白。 全器以青花为饰,外壁以青花绘缠枝莲纹,纹饰满布。内壁口沿下,绘二方连续缠枝莲花,盘心以青花绘团花纹,青花秀雅有致,清新脱俗。 卢灿心底有了定论,官窑,真品。 轻轻将盘子覆过来,圈足中心双行六字楷书款,大清乾隆年制。 整器基本无使用痕迹,大开门,不错的东西。 卢灿将盘子放回去,示意华克倖问价。 “这件大盘,出个价?” “少于五十块不卖!” 那摊主的回复,让卢灿两人一愣,这……价格已经很高了!这……差不多已经是友谊商店中乾隆朝瓷器的价格了。 可是,别忘了,这里是黑市!黑市最大的特色就是东西便宜! 卢灿看看那位摊主,这位中年摊主的神色不慌不忙,瞬间就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那个该死的东瀛女人,正站在自己身后,盯着这件大盘呢! 自己刚才出手了两件物品,然后又和这位东瀛女人起了争执,这一带虽然只是黑市的入口边角地带,可这摊主相邻不远,应该将全程都看个遍。 古董交易时,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眼前这位摊主,应该是个中老手,他估计正抱着让自己和那东瀛女人争抢的心态,报出这个有些离谱的价格呢! 嘶!卢灿扭头看看那个女人,心头火起。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购买这件物品过程中,感觉很不爽! 那女人见卢灿望过来,连忙再度鞠躬以示歉意,不过,她接下来的话语,让卢灿很是吃了一惊——这女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古董鉴定功底不弱啊! 她指了指这件大盘,对那摊主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一件清代乾隆年间的青花盘,虽然算是大器,价值要高一些,可是昨天我在蓬莱街永盛号店铺中看过相似的物件,它们的标价才二十五元。” “即便是友谊商店中,和平友谊商店的标价是三十二、静海友谊商店标价是三十。” “你报出的五十元价格,明显是欺骗消费者!” 那摊主见这女人开口,原本还很高兴,可听到后面,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合着,这女人是帮这年轻人的?刚才两人不还为隔壁摊位的那件龙山黑陶争执吗? 这是怎么回事? 那摊主不解,可是,价格已经报出来,如果梗着脖子继续坚持,那这桩买卖肯定要黄。不愧是卫嘴子,他连忙笑嘻嘻说道,“这位女……同志,您误会了。这不……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吗?” “好了,既然您都提到了友谊商店的价格,那么,我也不要虚头,就按照三十走吧。” 三十的价格,可不是黑市价。 卢灿震惊的是,这女人,怎么对内陆古董市场的价格,这么敏感? 谁会闲得无聊,去记一件古董,在不同店面的价格? 这件器物虽然不错,可卢灿不打算再出手,不少人已经盯住自己。否则后面的摊位,报价只会越来越高。 逛黑市,图的是捡漏的乐趣,没了这份趣味,心底膈应的很。 他站起身来,口气有些生硬,“这位小姐,请你自便,不要再跟着我。” 这件事,摊主狡猾是其一,这女人跟着自己才是根本。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那女人慌忙再度鞠躬,神色中不知不觉的带出一丝哀怨。 嘶!这女人,卢灿感觉怪怪的,似乎受过专门的训练,那种专门诱惑男人的训练。 “没关系,如果稍后有空,我们可以聊聊,但现在……”卢灿指指星星点点的灯笼火光,示意自己还有事。 “哦……好的,谢谢!”那女人听完卢灿的话,眼角再度飞出一丝媚意,“那我稍后就在河提边等您?” 会津美智子? 什么的干活? 卢灿对这女人同样很好奇。 正文 第533章 戴逵佛像 从傲娇无理,再到娇媚诱惑,到端庄沉稳,最后还玩起一把商场精英,这女人,在短短十分钟内,不停的切换着自己形象,还不生硬。 在卢灿与那女子说话的空档,华克倖还是以二十元的价格,拿下这方乾隆青花大盘,他看出来,卢灿挺喜欢这件器物。 东西入手是好事,可是这边是没法看货了。隔壁几个摊位,看卢灿和华克倖俩人,如同看见肥羊。 两人抽身往回走,带着丁一忠和阿木,借着夜色,绕到黑市的最远点。 最远点,自然是最偏僻的,最偏僻的角落,生意无疑是最差的。 卢灿正准备从这里再度进入黑市区域,眼角瞥见距离黑市足有十米远的地方,一盏昏黄的马灯杵在那里,旁边放着一只竹篮子,马灯昏暗,看不清里面东西。不过,那摊主很奇怪,竟然是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大约十二三岁,靠在他身边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这么小就出来做黑市生意? 自己走第一圈时,并没有看见他们,估计是刚来的。 两个孩子在这冷夜的寒风中,哆哆嗦嗦的模样,让卢灿心底有些发酸。 也不知他们父母怎么狠下心的? “走,去看看。”卢灿指指,对华克倖说道。如果这两个孩子售卖的东西是真品,即便价值低一些,卢灿也不介意收上来。 华克倖自然没意见。 那男孩见有人过来,立即摇醒昏昏欲睡的妹妹,整个人跪坐起来,将面前的提篮往卢灿这边推了推,又担心看不清,将马灯提起来,照向竹筐中的物件。 卢灿心底叹了口气,难怪这两个孩子被挤出圈子。 竹筐中只有一件物品,一件非常破旧的木佛雕像,即便灯光昏暗,卢灿依旧能看到,这件木雕上两道筷子粗细的裂纹。 东西是老东西,可是……这种木雕佛像,真心不值钱。 卢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那七八岁的小女孩,被哥哥摇醒后见到客人,原本一脸欢欣,可见到卢灿两人转身要走,小嘴咧了咧,眼眶中晶莹闪动,怕是真要哭出来。 难得来客人仔细看,那男孩不死心,又将竹筐往卢灿这边推推,“您看看……您上手看看……听我母亲说,这东西很老的,说是什么东晋戴家样的。要不是我妈妈病了,她都不打算卖的。” 嗯?戴家样? 卢灿一颤,好奇的看看这男孩子。 这是一个很生僻的名词,普通的古董藏家,还真不懂这个词代表着什么。 戴家样,指的是东晋著名美术家、画家、雕塑家戴逵所雕塑的佛像。 戴逵字安道,谯郡铚县(今皖北濉溪)人,居会稽剡县(今江浙绍兴嵊州市)。他是顾恺之时代另一有名画家,南渡的北方士族,晚年长期住在会稽一带。 这人是中国古代美术史上的传奇, 他少年时画的《南都赋》,使他的先生范宣(当时有名的学者)改变了绘画无用的看法。他富有巧艺,绘画而外,又善于弹琴,更以擅长雕刻及铸造佛像而知名。 同时他还是有名的文学大家,其存世的文集有《戴逵集》九卷。 更让他令名远扬的是,他终身不士。 王徽之(王羲之第五子,有名的书法大家)带着当时东晋皇帝的旨意征辟他,为了预防戴逵躲避,特意在雪夜去他家堵门拜访,结果被戴逵翻墙逃走,不愿出仕。 此人,可谓东晋隐士之风的代表人物。 当然,他的最大成就还是在美术方面。 他是中国式佛像的首创人物,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迥异于印度及东南亚的中国佛像,都是继承了他的血统。 在东晋之前,佛教传入中国,其佛像都是以印度婆罗门教、耆那教、印度佛教的造型,其特点是“深眼窝、坦襟、赤膊”,一幅很突出的外国人模样。正是戴逵大师,他结合中国人的特点,在佛像创作的过程中,融入很多中原元素,使佛像更具中原特征。 从此之后,佛教才真正在中原兴盛。 他所制作的佛像,成为禅林佛像制造的“样板”,因此,也就有了“戴家样”的美誉。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竟然知道“戴家样”,卢灿如何不惊? 卢灿重新蹲下/身子,对这男孩笑笑,“我上手看看,可以吗?” 那男孩忙不迭的点头。 这是一尊迦坐无量寿佛像,材质为很普通的松木,佛像含莲台高约三十公分,两条筷子粗的裂纹,从莲台一直延伸到佛像的腹部,此外,手臂、肩膀等处,有几道小裂纹。 东晋戴逵的佛像,好鉴定吗? 卢灿还真的知道,而且上辈子还见过不止一次——戴逵在金陵瓦官寺作的五躯佛像一只存在,保存的还不错,虽然修葺过几次,但整体风格一只没变。 卢灿曾经看过不止一次。 顺便说一句,金陵瓦官寺作的五躯佛像。和顾恺之的《维摩诘像》及狮子国(锡兰岛)的玉像,共称“瓦官寺三绝”。 戴逵所制作的佛像,是典型的“秀骨清像”型,线条柔和,神情逼真,但又因为是始创,不可避免的还夹有一定的“印度佛像”特性——高鼻梁、深眼窝、浓眉。 卢灿看了两遍,越来越觉得像是真的戴家样。 忽然想起那男孩提到的另一句话,他问道,“能告诉我,你母亲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她是怎么鉴定这尊佛像是戴家样?” 正文 第534章 麓云后人 如果不是这男孩提醒,卢灿肯定不会将这尊尺高的木雕佛像,与戴家样联系在一起。 因为它……太破旧了,残破的如同野寺中的遗弃木偶,被一位顽皮的孩子偶然捡回家的玩具。 “我妈……妈妈病了,她是老师……” 男孩似乎谨慎些,眼睛眨巴着,没有说话,旁边那七八岁的小女孩,可能是担心这唯一的顾客跑了,忍不住啜啜的说道。 望着这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卢灿忽然想起当初在摩罗街遇到孙瑞欣的情景,那时,她也是这般无助和惶恐。 这一刻,卢灿有些感慨,无论那些公知如何吐槽这一社会制度,但始终不能抹灭的是,这三十年,内陆在消灭贫穷上所做出的杰出贡献。 不亲身经历,不会知道贫穷的悲苦。 卢灿捏着这尊无量寿佛的老木雕,尽管还不是很确定,这件木雕是不是真如那男孩所言,是戴逵的真刻,这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决心买下。 从华克倖的手提袋中,掏出一把,至于有不少钱币、各种票据,卢灿也没看,松手,放入那只竹筐中,又用马灯压上。 继而抽出手,在这位男孩的脸庞摸摸,小脸冰凉,“快回家吧,这里冷。” 家中这个破佛像,能值这么多?男孩子当场惊呆,诧异地看着卢灿,那小女孩则是用手捂住嘴唇,高兴的直哆嗦。 “哥哥……哥哥……” 她在旁边焦急地杵杵那男孩,接连眨了几下眼,又指指框中,示意他赶紧收好。忽而又见卢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那丫头一脸娇羞的躲到哥哥背后,再也不抬头。 男孩子挪过马灯,看着那一把票据及钱,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来,用手背搓着额头,“这……这……太多了。” “你的木雕,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戴家样,可确实是一件有相当长历史的老东西,雕工圆润,应该是出自大师之手,它……值这么多。”卢灿晃晃这件东西,笑着说道。 这件无量寿佛木雕,卢灿鉴定过,确实很像戴家样,可是,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问题,他想不通——这件木雕的原材料是松木的,松木怎么能保存一千五百年? 普通的松木家具,最长使用寿命为两百年,碳化过的松木并涂过清油和油漆的家具,其使用寿命也不过五百年。 这件佛像,有涂漆和碳化的痕迹,可是想要保存一千多年,并且没有出现大面积粉化,这……太不可思议。所以,卢灿对这件藏品的真伪,一时间还真没法确定。 “谢谢您,太谢谢了!”那男孩拉着妹妹,连连鞠躬。 那小男孩也乖觉的很,利索的从篮子里挑出大额面值钞,塞进怀中,又拿下脖子上的毛巾,塞进篮子里,盖住剩下的那些零钱上。 做完这些后,他拉着妹妹,对卢灿两人深深鞠一躬,掐灭马灯,在月色下几蹦几跳,很快就隐匿起来。 呵呵,还是颇有安全意识的孩子。 “卢少心善!”华克倖全程未发一语,见这两个孩子走后,他笑着说道。 “东西还不错。”卢灿拿着这尊佛像,借着月色看看,并不觉得自己买亏了,如果真是戴家样呢? 这件东西,既没有署名,又没有记载,想要鉴定真伪,必须带回香江做碳十四鉴定,不仅如此,还需要收集大量戴逵的雕塑作品来做横向比较,挺麻烦的。 虽然无法解释一千五百年的松木,为什么能保存至今,可卢灿隐隐感觉,这件东西,极有可能是正品。 这种感觉很奇怪,无法解释。 两人很快走进鬼市中,还有许多摊铺没看呢,不过,买古玩急不得,卢灿的速度很均匀,每家摊铺,他都要伸头看一眼。 每个摊主所摆放的物品并不多,大多数的货色还不错,真品率很高,接近五成,即便是仿品,多数都是民/国老仿,估计摊主自己也不认识。 又入手一件“雍正御制”双边框青花款珐琅彩杏林春燕大碟之后,卢灿颇为感慨,真是收集古董的好时候啊,难怪老一辈人都认为八十年代是古董行业的黄金时期。 这件大碟,堪称雍正朝珐琅彩的精品,换到手,不过花费五块钱,两斤肉票,十斤粮票,折合起来,不足十元钱,放到三十年后,即便是普通交易,也能妥妥的两千万往上走。 卢灿清晰的记得,2006年香江佳士得亚洲秋拍会出现过一只雍正珐琅瓷小碗,成交价为一点五亿多港元,大约相当于当时的一亿六千万元人/民币成交! 还有什么投资,比这更暴利? 放在几十年后,有钱又能怎样?买不到好货啊!哪像现在,一件破破烂烂衣服里面,就包裹着一件可以评定为二级国宝的古董。 珐琅瓷的珍贵,并不仅仅是因为数量少,而是“珐琅彩”自身特性决定的。 琅彩瓷创烧于康熙晚期,雍正、乾隆时盛行,一直是宫廷烧制。虽然到了清代后期烧造场所已不在清宫中而移至景德镇,但每年烧制多少珐琅瓷,都有定数,而且全程都是宫中监视之下完成。 清廷为何如此重视珐琅瓷的烧制,正是因为珐琅彩从一出现就被康熙定位“贡彩”! 根据清宫中档案记载:雍正六年以前的珐琅彩料都来自西洋,俗称洋色,雍正六年以后宫中自制彩料获得成功。因为珐琅彩是一种外来技术,它的化学组成非常特别,与中国传统釉上彩有很大不同,主要差别在着色剂和助熔剂方面。 康乾三代帝王,都深爱珐琅彩的靓丽与富贵,因此,才有“贡彩”这一美誉。 将这只大碟交给阿木,他将盘子放进提包中,抽身往停车方向走,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往车中送货了。 卢灿看看手表,已经四点了,有些发愁,自己这才看了二十家,后面还有不少呢。 继续吧…… 现在他已经不考虑隐形匿迹,整个市场都知道,今天的黑市上来了一位豪客,基本上每个摊位上他都会看看,只要东西不错,都会拿下。而陪同他的,则是近一年崛起的津门古玩买手华克倖——华克倖以前没少来黑市,他很快被熟识的摊主认出。 华克倖陪同,那么这年轻人想必就是他的背后支持者。 黑市上的摊主,并非各个如同那对兄妹,他们大多数都是从事这行业的,有不少就是蓬莱街上的伙计或者掌眼的。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消息自然传得快。 因此,许多摊主都眼巴巴的看着卢灿一行,还不等他到跟前,就把自己摊位上最好的货色,摆到最明显的位置。 虽然没了黑市捡漏的趣味,可这样也不错,省时间。 卢灿现在只需要鉴定真伪,价格嘛,有华克倖,他更在后面侃价。 等到凌晨六点,天空露出鱼肚白,卢灿差不多将所有摊位看完,究竟入手多少件老货,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以瓷器、字画、书籍、居多,邮票、铜器、手把件相对较少,这可能与此时的收藏观念有直接关系。八十年代的收藏,还是以字画瓷器为大宗,把玩件属于小类别,金石相对禁忌较多,因此,鬼市摊主进货更偏向于大宗。 等卢灿再度来到入口处,正准备离开,那位售卖莲花缠枝纹青花大盘的摊主端着盘子,小心翼翼的拿着盘子往前凑,却被丁一忠用身子挡住。 不得已,他凑到华克倖的身边,低声羞愧的说道,“华同志……华老师……刚才我是猪油蒙了心,这件盘子,就作为赔礼,送给您或者那位先生,您看……?” 这人也算伶俐,卢灿今天在鬼市大抄底,真正的大买家,华克倖是这位大买家的掮客,要是搭上华克倖,以后他也多条出货的好路子。 这不,他巴巴的将这件器物送上门来了。 华克倖看看卢灿,见他神色并不难看,于是转过头呵呵笑了两声,接过这件青花大盘,手指在盘沿弹了两下,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好了,别卖乖了,以后老老实实做生意!这件盘子,按市价走吧,给你十块钱,你没少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扫仓库拿货的,都是什么价位进来的?” 这口气,这眼神?妥妥的收藏大拿啊。 卢灿见他这模样,直想笑,谁能想到,一年前华克倖是何等的落魄?连掉地上的酱肉都要捡起来吃掉。 这也算是狗仗人势? 呃,这话不对,华克倖可是自己在津门收获的得力助手,不能这么说他。 天色已亮,那三位东瀛人竟然真的还在不远处等着呢。 卢灿正准备走过去,后面的丁一忠忽然向前迈出一步,挡在卢灿的侧身。 “叔叔……”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略带哭腔。 卢灿的目光越过丁一忠,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两个孩子,正是卖给自己松木佛像的那对兄妹,两人似乎都哭过,眼圈红红。 他们的旁边,还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妇女,齐耳发,很瘦,扶着男孩子的肩膀,身子有些佝偻。 “怎么了?”卢灿拨开丁一忠,向前走了两步,问道。 “妈妈……妈妈……说,不该骗您的钱……”男孩子瘪瘪嘴,没说话,可他旁边的小女孩似乎颇为委屈,听到卢灿问话后,直接抹着眼泪哭将开来。 卢灿的目光落在那女人身上,没说话。 那位女子将女儿往怀里搂了搂,咳嗽两声才说道,“不是……先生您别误会,那件雕像不值那些,我怕孩子学坏……” 这女人的家教不错,卢灿没等她说完,笑着说道,“我确实很喜欢那件木雕,这是一桩公平的买卖,您切勿多心。” “这样啊……那真是太感谢了。”那女人将兄妹俩搂得更紧,忙不迭的对卢灿致意。 “对了,那件木雕确实是老东西,可是……您能确定,真是戴家样吗?” 卢灿对此还真的有疑惑,便直接问出来。 “这是我祖传下来的,家祖有记录,说是戴家样。”那女人也不敢肯定,她让男孩子递给卢灿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 这本笔记的内页,毛笔书写五个大字:麓云楼记略 卢灿一惊,麓云楼?汪士元? 这女人是汪士元的后人? 正文 第535章 名门之后 汪士元,原名汪祜孙,字向叔,字号玉带砚斋,斋号麓云楼,因其藏有宋徽宗画作《晴麓横云图》立轴而得名。 他并非津门人,三代进士五代举,说得就是苏门盱眙县汪家。 曾祖父汪云任,嘉庆丁丑科进士;高祖汪根恕,道光丁酉科举人;祖父汪祖绶,咸丰丙辰科进士;父亲汪瑞高,字君牧,同治辛丑科拔贡,授二品顶戴;而汪士元本人,则是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甲辰恩科,殿试第二甲第六十六名进士。 汪家五代,都做到正二品官阶,清代中晚期显赫一时的名门望族。 汪士元本人多才多艺,为近代著名收藏家、书画家,哦,对了,他还是民/国初年颇有作为的政/治家,是北洋后期津保派的得力干将。 所谓津保派,就是以曹锟为首的北洋派系。他曾任直隶财政厅厅长、北洋财政部次长,历任国务院参议,1923年,曹锟贿选,当上大总统之后,他曾短暂担任财政部总长。 汪士元一生,非常传奇。 传奇之一是,他尚未参加会试时,已官至二品顶戴候补道者之一(另一位为张之洞侄婿、湖南候补道林世焘),实职品级已经达到从二品高阶。 传奇之二是鉴定功夫了得,素有“一眼真”的美誉。 一眼断真伪,这已经远远超出普通鉴定,应该是从“风格、笔势、格局、大形”等方面来快速判定藏品的真伪。 因鉴定功底了得,他的藏品,多为精品。包括宋徽宗《晴麓横云图》、倪瓒《静寄轩诗文》轴、沈周《仿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和《湖山春晓图》、王原祁《仿高克恭山水》、董其昌晚年水墨《绿溪青嶂图》卷,以及戴熙、卞文瑜、华嵒、改琦、吴斌、吴叡等山水、人物、书法册(卷)等。 传奇之三就是“赌”。 此人嗜赌如命,张博驹谈到他时,曾说过“与津门军阀往来赌博,一夕输巨金,将书画斥卖净尽”。张博驹老爷子年轻时也爱赌,可与他相比,小巫都算不上。 汪士元的赌品非常好,有一次在徐世昌家聚赌,一晚上,他输了足足两万三千大洋,最后还欠账四千。一回家,他就安排管家,将自己挚爱的那幅沈周《仿黄公望富春山居图》手卷,送给徐家抵账。 唔,就是这么一个……洒脱的人。 顺便说一句这幅手卷的最终下落——六七十年代,故宫博物馆从徐家将这幅画“借走”,一直保管了二十三年,1996年,徐家后人将这幅手卷以八百八十万的价格,转给故宫。 九六年的八百多万,啧啧! 最后的传奇是汪士元的“下落”。 二三十年代,此人在津门绝对是名人一枚,可是,自从1927年卸任政务院参议以后,突然失踪,了无踪迹。他留给家人的最后一封信,则暗示自己看破尘世,拟要踏足空门。 可是,家人找遍直隶的名山古刹,最终也没有找到他。 出走的那一天,他刚好五十岁生日。 卢灿之所以对汪士元如此了解,正因张博驹老爷子与这位麓云楼主的关系,颇为不错。 眼前这位女子,竟然是汪士元的后人,卢灿怎能不惊讶? 手中这本《麓云楼记略》纸色橙黄,边角已经烂了不少,手写本,毛笔楷书,笔法工整,沉稳有力,应该是汪士元本人书。 卢灿小心翻了两页,其内容为更像汪士元的日记,通篇以小短文形式,记载某年某月,他在哪里,获得什么样的藏品。文章中,自然少不了他对这件藏品的判定。 粗略翻看一遍,卢灿忽然想到,汪士元曾经出版过一本《麓云楼书画记略》。那是1922年6月,他应西泠(音玲)印社社长,好友丁仁(篆刻大师)的邀请,集结出版的书籍。 那本纪略中,录有其所藏历代书画,而且评介心得非常独到,堪称是他的鉴定功底最好的明证,成为后来者学习书画鉴赏的必备书目。 那本纪略,卢灿自然也学习过,现在想起来,书中内容,大多数都是摘取这本日记中的内容,只不过以书、画为主而已。 那本纪略,西泠印社第一版发行三千册,2008年嘉德拍卖,将第一版纪略拿出来拍卖,区区一本民/国出版物,竟然拍出二十八万多的价格,创民/国版本书籍拍卖新记录,简直可与宋版书价格相媲美。 可见,《麓云楼书画记略》的历史价值和市场价值。 而自己手中的这本“日记”,则是麓云楼藏品的原始记录,再加上汪士元手书……呵呵,这本日记,本身就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藏品! “您……姓汪?”合上这本日记,卢灿有些不舍得还给对方,手指在硬纸封皮上摩/挲片刻,眼睛落在那少妇的身上,心底寻思着……如何截下这本珍贵的文史资料,顺带着给对方多一些补偿。 那女人不仅瘦弱,面色煞白,看她扶着儿子的肩膀,站在那里微微发抖,其身体真的很差。就这样,她还因为儿女带回来的财物过多,匆匆赶来问明白。 仅这一点,就让卢灿对她刮目相看。 对方点点头之后,卢灿看看天色,已经大亮,他邀请道,“我想请汪女士,还有两位小朋友吃顿早茶,狗不理的包子和早点,还是不错的。” 那女人想要开口拒绝,可她身边的小女孩却牵着母亲的衣襟,连连抖动,眼神中尽是渴望,估计是真的馋了。 汪芸琪想要拒绝,可外公的手迹还在那年轻人手中,眼前的年轻人可是帮了自家大忙——他为那件松木佛像所支付的那些钱物,不仅可以让自己一家度过年关,也许,还能让自己找家医院去看看。 又见儿女的这般模样,心底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点点头。 见她答应,卢灿大喜,这本笔记本是汪家祖传物件,想要她出让,最好的办法就是暖心。有了这次接触,稍后也许…… “我的车子在那边,大家乘车去。小弟弟……小妹妹……跟我走?”卢灿摸摸那那孩子的脑袋,又牵住那小女孩的手。 “小妹妹?您不是叔叔吗?”那小女孩声音脆脆的,仰头问道。 呃,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路过一直等在不远处的东瀛三人身边时,卢灿做做手势,顺便邀请一句,“你三位……要不也和我们一道,去尝尝狗不理包子?” 会津美智子瞅瞅汪芸琪一家,眼神闪烁,不知想些什么,不过她的反应很快,目光又落在卢灿身上,直接答道,“那就多谢了!一直听说狗不理包子的大名,要不……今天我请?” 卢灿笑着摆摆手,带着汪家母子三人,上了自己车。 会津美智子一行,有自己的专车,看车牌照,还是津门市政府的接待用车。 三辆车,绕了个弯,在张博驹的小楼中,接上孙瑞欣。 丫头一亮相,顿时看呆了会津美智子。她一向自诩美貌,可和孙瑞欣的时尚一比,明显要低一档。 她已经明白过来,这新出来的女人,还有已经换完装束的年轻男人,应该不是内陆人。 不是内陆人?自己还要跟他套近乎吗?会津美智子眼睛转了转,拿不定主意。 虽然不是内陆高/官子弟,可看其服饰、气质,应该是华侨,而且是出生巨富的华侨! 还是跟上看看吧,也许……有一天会用上呢? 她咬咬嘴唇,有些恼火自己的走眼,可最终还是决定,接触接触卢灿一行。 有了孙瑞欣的调和,车内的气氛缓和很多,那小女孩被孙瑞欣两块巧克力收买,窝在她的身边,有问必答。 连带着汪芸琪也说出不少汪家往事。 汪芸琪是汪士元的孙女,汪家仅存的血脉,河东区十一小的一位代课老师。 汪家的过往,一言难尽。 其父母在五十年代末就已经被三反五反镇/压,汪芸琪的丈夫则是津门资本家、收藏家方云山的后人,在七十年代中期去世,留下两个孩子。 正文 第536章 反将一军 赶到和平区狗不理店面,这里刚刚开门。 见丁一忠拿出华侨证去点餐,会津美智子偏头问道,“卢先生来自香江还是台岛?” “香江。” 香江?卢?美智子低头想了会,神色一动,猜到对方身份,这还真是条不错的大鱼。 东瀛这些年与内陆关系交好,东瀛的企业群是投资内陆的先锋,这些企业也在研究内陆及交好内陆的南洋企业。纳徳轩珠宝这两年又是慈善,又是投资,卢家已经有香江亲内陆的典型代表的意思,他们自然也会关注。 这位年轻人,即便不是太/子党,他在内陆的影响力,同样不小。 认识他,同样惊喜。 美智子很庆幸刚才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眼睛眯眯,继而笑道,“您是纳徳轩珠宝的少东家?” “会津小姐也知道区区薄名?纳徳轩珠宝,卢灿。这位是我女朋友孙瑞欣。” 卢灿和她重新握手,将孙瑞欣介绍给对方。 至于汪芸琪,那就没必要,对方也没心思和她认识。 “可不是薄名啊,纳徳轩的莳绘珍珠,真是伟大的创作。” “贵方设计师们,竟然将我们东瀛传统的精髓,与纯净的珍珠结合起来,相比他们,我们东瀛的珠宝设计师,实在是太让人失望……” 会津美智子笑得很娇媚,眼神勾人的很,不仅如此,她还真的从雪白的颈脖中掏出一串项链。最下面缀着的,正是纳徳轩珠宝推出不久的莳绘珍珠,那颗主珠,直径超过十二厘米,大颗粒海珠,可以算是珍品级别。 虽是顾客,可她的举止,让旁边的孙瑞欣眉头微颦,她向前探探头,很快,轻笑一声,“阿灿,看来我们东瀛的几名导购还需要加强培训。” “为什么?”卢灿还没意识到孙瑞欣已经感觉被冒犯,小丫头憋着坏水,准备反击呢。 孙瑞欣指指那串莳绘珍珠项链,笑盈盈说道,“这是浅金色少女系列,一个合格的导购,应该提醒顾客买正确的饰品,很显然,会津小姐应该选择深金色少妇系列……” 呃…… 卢灿还是第一次见孙瑞欣如此俏皮,拐着弯骂人呢。 深色莳绘珍珠,属于成年家庭妇女饰品,这是说……会津美智子是欧巴桑? 会津美智子的脸色一沉,听懂了孙瑞欣的话意。 刚才急于和卢灿搭上关系,忽略他身边的“妾室”,没想到这小丫头挺厉害的。 不过,会津美智子很快露出笑容,对孙瑞欣伸出手,“早就听说孙小姐秀外慧中,是田总的得力助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认识您很高兴,我是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市场部,会津美智子,请多指教。” 孙瑞欣手指在她手上搭了搭,语气很淡,“指教不敢但,孙瑞欣,目前是田姐的助理。” 对方话语中,明显有将她压在田乐群之下,可这丫头,神色都没变,坦然承认,这让会津美智子有些无语。 美智子一群人的身份,与卢灿的猜测基本一致。 陪同她的两位,一位是伊藤忠商事的副社长圆山一郎,这人虽然职位比美智子高,可卢灿怎么看,都像是会津家族的家臣。 卢灿猜测,会津家族应该是伊藤忠的大股东之一。 而另一位则是人事室的副室长培井麻里,他对美智子的态度,明显要疏远一些,应该是同事关系,话语不多。 “家祖年轻时曾来过东北做生意,因此对中原文化甚为仰慕,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冒昧了。”几人坐定后,会津美智子再度道歉,终于没再提购买的要求。她知道卢灿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虎园博物馆,龙山黑陶,既然落入卢灿手中,肯定不会再出手。 “会津老先生来过东北?”卢灿眼神闪烁,摸摸下巴。 “下次去东瀛,一定要去拜访老先生,不知道是否有幸,能瞻仰一下老先生的藏品?” 当年来过中原,又精通中原文化,那……会津家中一定有不少中国古董。 否则,会津美智子和圆山一郎,怎么会知道逛鬼市呢?虽然没看到他们今天早晨买了什么,但数量肯定不会少。 会津美智子没料到,短短一瞬间,卢灿就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这是反将一军?能说不可以吗?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当然欢迎卢先生莅临寒舍,至于爷爷的藏品,肯定不如您的虎园丰富……” 这还用说吗?孙瑞欣看了她一眼,便回过头与汪芸琪母子三人低声交流。 “不能这么说。”卢灿摇摇头,紧紧咬住这一话题,“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老先生的藏品,积累这么多年,一定有自己的精彩。” 那位圆山一郎用手按住会津美智子,抢了一句,“会津会长一定很欢迎您的到来,他很喜欢与年轻人交流藏品心得。” “行!三月份北海道珍珠节,我会去参加,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就这圆山一郎的话语,卢灿直接将这次拜访敲定。 他为什么如此看中一个私人藏家所收藏的中华古董? 东瀛是中国古董海外藏品最多的国家,其博物馆内展出的中国古董,有名录在册的就有一百二十万件,而更多的则被湮藏在私人藏家手中,譬如会津家族之类。 已经被收入博物馆的中国藏品,自然不好回收,但是,私人藏家手中的物件,还是有机会的。 无非是利益,或者交换罢了。 正文 第537章 意外收获 让卢灿颇为吃惊的是,汪芸琪在古董鉴定方面,很有见识。 在卢灿与圆山一郎等人有关龙山黑陶的交谈中,她偶尔搭上几句话,颇有见地。 “圆山先生所说的黑色、光泽,还有它的薄壁,是龙山黑陶的三大特色,我非常认同。但我个人认为,龙山陶器还有一个重要特征,那就是‘纽’。纽的结构,保证了龙山细泥黑陶的优雅与端庄,这一点,是其它黑陶所无法比拟的。” 汪芸琪撩撩耳际的秀发,语气很自然平缓,尽管汪家已经没落,可这一刻,她丝毫没有因为贫穷而感觉低人一等,态度不卑不亢,尽显大家族子弟风范。 这句话也让卢灿对她刮目相看。 纽是什么?一般的古董藏家还真不是很清楚。 纽在汉语中最本源的意思是绑束,引申为关键控制。龙山黑陶的‘纽’,就是指它的杯身与杯柄之间结合部位的特别造型。 相比云梦山黑陶、日照黑陶、馆陶黑陶等诸多黑陶品类,龙山细泥黑陶,在纽节部位的制作上,别具匠心,相互之间的长度、厚度的比例,恰如天成,让整个陶器的型制柔雅沉静,因此,龙山细泥黑陶,又被称之为“古老而神秘的黑珍珠”,欣赏价值极高。 后世的机构,对龙山细泥黑陶的纽,有过很长时间的研究,但是,越研究谜团越多。 譬如,龙山细泥黑陶大量采用黄金分割,早在四千多年前的工匠,如何知道这点? 又譬如,人们研究发现,黑陶的黑色是“碳熏”所产生的物理光泽,这还可以理解,但是,在已经发现的数量众多的龙山细泥黑陶制品中,竟然能发现当年的工匠,似乎很熟悉‘人体视觉在光线明暗度中所产生偏差’,他们将这种偏差效果,核算到碳化黑色的光泽分布上,让这种偏差形成独特的光泽美。 这就让人惊骇! 要知道,这种光线明暗度偏差美学理论,可是欧洲十九世纪抽象派油画的核心理论! 好吧,扯远了。 现在是八十年代初,汪芸琪一个代课老师,竟然能关注龙山细泥黑陶的“纽”,还是让卢灿小小的震惊一下。 圆山一郎和会津美智子哑然,他们对所谓的“纽”,根本就不理解,至于培井麻里,他更不懂这些。 “汪小姐是哪所学校毕业的?”卢灿顿时对这汪芸琪好奇起来。 “六八年北大聂老佛爷与井冈山牛寨主文攻武斗时(有关新北大公社与井冈山兵团的纠葛,感兴趣的可以去查查),我刚好大三,师从罗碧君教授学考古。当时很乱,我听从恩师的劝告,退学回津。” 汪芸琪前面的语气还有几分调侃,后面越说越沉重,“后来……后来我家中出事,便再也没机会回到学校。” 卢灿注意到,她提到罗碧君时,用的是恩师,而不是老师。这就难怪了,原来不仅是名门之后,还是名师高徒。 罗碧君是北大第二代考古专业的宗师级人物,二十年代师从国学大师王国维,学古文学,是弟子而不是学生,而且,罗碧君还是顾颉刚爱徒,而顾颉刚则是中国考古学派中的疑古派(以怀疑的观点来论证考古)的领袖。 罗碧君是这两位国学大师的弟子,其学术成就在三四十年代就开始显现,建国后成为北大历史系教授,考古系主任。 只是她最后也死的不明不白,讣告上的去世日期为1969年,死因是自杀。 想到罗碧君,卢灿忽然又想到李林灿老爷子,老爷子同样也是顾颉刚的弟子,述齿的话,他还是罗碧君的师弟…… 这么一算,汪芸琪还是李林灿老爷子的师侄! 汪芸琪能入罗碧君的法眼,想必资质不差,不知道李林灿老爷子有没有兴趣收徒? 卢灿的目光在汪芸琪的脸上扫过,他不是医生,可眼力不错,她面色苍白,身子瘦弱,明显是气血不足,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和蛋白质,以至于抵抗力弱,容易生病。 只要不是五脏出毛病,都应该好调理。 想到这,卢灿在孙瑞欣的耳边,低语两句,小丫头看看汪芸琪两眼后,点点头。 汪芸琪丝毫不知,在这一人生叉路口中,命运被改写,她还在给贪吃的女儿方瑜擦嘴。 原时空,她病逝于1984年,后来她的儿子方域,成为津门商业巨子后,整理集结母亲的文稿,出版了一本《津门历史衍论》。 其内容虽然不算广博,但对津门地区的历史变迁,有着颇为独到的见解。 汪芸琪抛出一个明显没有共同语言的话题后,气氛略显尴尬,几个东瀛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在美智子很会活跃气氛,她很快转换话题,“卢先生这次来内陆……投资?” 卢灿摇摇头,指指孙瑞欣,“前几天召开京城分公司年会,昨天陪同阿欣回家探亲,明天就会香江。” “会津小姐,此次投资,洽谈的还顺畅吧?”他淡淡的笑着反问道。 “一个小项目,问题不大,不过……津门的办事效率,还真是……”说道项目,会津立即变得警觉,可话语依旧轻描淡写,显然不太想继续谈论下去,开始跳转话题。 呵呵,项目?等津门博物馆冯德生发动后,该不会这么说吧? 卢灿已经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也不戳破。这样正好,等冯德生拿到那些秦代城砖后,自己幕后操作的事情,必然会被这些东瀛人得知。 再见面时,自己也有借口搪塞。 不过……卢灿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他们得知真相后,自己还有机会拿到会津家族的藏品吗? 手指无意识的搓了搓筷子,有了! “说道项目,我这边还真有点生意,想要和伊藤忠合作。” “您有项目和我们合作?内陆?”会津美智子讶异道。 “不是,是伊藤忠的本业,大米,我和一位朋友,在菲律宾投资两块高山梯田,准备引入现代化生产工具。” 卢灿放下手中的筷子,快速将思路理顺,继而说道,“菲律宾的巴纳维高山梯田,两位听说过吗?” 自然听说过,圆山一郎愣了愣,“巴纳维农场……是您购买的?” 他是伊藤忠的副社长,对粮农这一块最为关注,去年农业方面,最大的投资就是巴纳维农场,他所得知的消息则是投资方是英国人,怎么和眼前的年轻人扯上关系? 要知道,菲律宾是东南亚两大粮食出口国之一(还有一个是泰国),而巴纳维高山梯田,又是菲律宾的主要粮食产区之一。 伊藤忠作为东瀛四大粮农巨头之一,东瀛又是纯粮食进口国,同时他很清楚,拿到一定的粮食储备,对一家粮农公司的重要意义。, 伊藤忠的粮食主要进口产地在南美巴西,以玉米、小麦、木薯粉为主,路途遥远不说,还未必能满足内陆粮食进口的多样化需求。 如果能和巴纳维农场建立稳定的供销关系,那……这些问题迎刃而解! 他要比会津更懂得,这种合作的重要性,只不过,他有些怀疑,眼前这位年轻人,究竟能在巴列维农场占据多少话语权? 卢灿并没有给他正面答复,“这家农场目前是我的朋友阿尔达汗在主管,我想,他会很乐意与各位好好聊聊的。” “那就多谢了!” 圆山一郎欢喜的搓搓手,郑重的说道,“我谨代表伊藤忠商事,邀请您……还有您的朋友,在三四月份造访北海道时,一定要去我们会社看看。” 似乎为了合作加码,他特别说道,“会津会长,一定很高兴见到您!” 这句话,要比刚才真诚太多。 呵呵,有门! ………… 冬日的暖阳,透过落地窗,慵懒的洒在身上。 沙发上两个孩子盖着被单,方域和方瑜兄妹,整上午都在补觉,睡的正香。 车子开进院子,孙瑞欣和汪芸琪一左一右下车,阿木手中则提着许多药品和补品。 孙瑞欣对楼上挥挥手,心情不错,对着二楼的卢灿比划个OK的手势。 今天上午,孙瑞欣拿着华侨证,利用津门医院特别通道,将汪芸琪的身体,仔细检查一遍,看来汪芸琪的身体没甚大事。 那就好,等她恢复差不多,就可以邀请她们母子三人去香江。至于现在嘛,先帮助华克倖他们看管蓟县的收货点,按照华克倖的意思,他还想到津门开一家分店。 这想法不错,有汪芸琪帮衬,分店开起来也会快很多。 孙瑞欣陪着汪芸琪上二楼,汪芸琪在走廊中朝厅里面熟睡的两个孩子看了一眼,便对卢灿深深鞠了一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没事,张博驹老爷子是师伯,李林灿老爷子是虎园博物馆副馆长,都是一家人。” 卢灿挥挥手,打断她的话。 汪家是老北洋臣子,与张博驹家族不陌生,虽然汪芸琪没见过张博驹,但她父亲见过。李林灿,她也听罗碧君说起过。 所以,说起来还真不是外人。 卢灿第一次感觉,也许,此时收拢人才,要比收集藏品,更有投资价值。 正文 第538章 再遇龙母 囤积人才?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未来三十年纵横商海的那些名人。 利用现在内陆经济刚刚起步的契机,将他们收拢到旗下? 把这些未来的商业大拿,圈在一起,一点点培养。你是地产王?OK,我给你投资地产;你做IT?行,给你投笔钱慢慢玩;你做外贸?可以,我还可以帮你打通欧美销路;你做网商平台?中!也别去东瀛找什么软银,我给你投了…… 这想法太诱人,自己能妥妥的坐在家中收租。 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生活环境不同、学习环境不同,他们还能成长为一代又一代的首富吗?另外,创业心态和打工心态,能一样吗?卢灿有些怀疑。 没有了艰苦磨砺,他们是人菜还是人才,还真不好说呢。 最最重要的是,改变他们的成长轨迹,是不是也意味着将大范围改变经济发展的行径?而这,会不会彻底改变未来? 摇摇头,卢灿将这疯狂的想法甩出脑瓜。 算了,还是不干涉那些大拿的成长轨迹吧,等他们羽翼渐丰时,自己再插把手,虽说投入要大一些,可毕竟风险要小很多呢。 卢灿和孙瑞欣赶回香江,从机场直接被接到酒店,他俩没赶上为期两天的卢家年会,但还是赶上了最后一天晚上盛大的感谢宴。 年会的主场,安置在香江国际会议中心,这里会场、表演场、宴客厅、室内高尔夫球场等一应设备俱全,被卢家包了三天。 卢家产业,以纳徳轩珠宝为主,可周边产业的投资并不少,相关合作伙伴也多,譬如郑光荣、林嘉义、杨天和等等,他们自然不能参加年会,可感谢宴却少不了他们。 整个大厅,被屏风隔成三十多桌。 卢灿一进门,刚巧撞上出来醒酒的林嘉义,被他一把揪住,往他那一桌拖,“阿灿,你小子多久没去服饰那边了?不行,今天怎么也要喝两盅!” 林嘉义明显喝的有点高,眼珠子都带有血丝,满嘴酒气喷在卢灿脸上。陈钦丽站在他身边,竟然笑盈盈的,也不劝阻。 嘉丽服饰的年会,也是最近几天开的,卢灿没能参加,这不,林嘉义找场子报复呢。 “林叔,这不有您掌舵,哪需要我过去掺合?”说着,卢灿与陈钦丽,一人一边,扶着林嘉义往正桌旁走去。 “如果你多去两次,我们嘉丽服饰今年的业绩,最起码还能提高两成!”林嘉义的手掌很重,拍在卢灿的肩膀上,让他直咧嘴。 “嘉丽服饰,您是核心,有您牵头,稳扎稳打,小子我嘛,只能在旁边出出主意,能帮上一二就心满意足了。”这话还真不是卢灿谦虚。 嘉丽服饰能做成香江服饰第一品牌,卢灿抄袭后世的设计创意,不过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林嘉义夫妇那扎实的销售渠道,还有,两人都只有三四十岁,营销思路很活跃。譬如香江国际时尚周,卢灿不过出了个点子,结果真的被这夫妇两人,整合成大平台。 所以,嘉里服饰的成功,这两人居功至伟。 “他喝多了,阿灿别介意哈……”陈钦丽在旁边对卢灿笑着说道。 “钦丽姐,见外了。”卢灿摆摆手,“林叔高兴,我进去陪陪林叔喝一杯。” 这一桌的主陪是大柱叔,香江时尚周刊的总编徐继新、嘉丽服饰的几名高管、箱包公司的负责人临泽瑞。 见卢灿扶着林嘉义进来,桌子旁边的人纷纷站起身来招呼。 让卢灿颇为意外的是,龙母刘茜莉,竟然也在座。见到卢灿进来,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然后赶紧起身帮卢灿在王大柱旁边插了个座位。 一年前,刘茜莉来港,被卢灿直接安排到嘉丽服饰做“内模”——服饰公司培养的,专为设计师试衣的内部模特。 此后,卢灿因为去新加坡,与她交集很少,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卢家谢恩宴上遇到,看来,这一年中,她干得还不错。 稍后还要去见爷爷,还要去其他几桌敬酒,和其他人招呼之后,卢灿没去上座,就在刘茜莉身边坐下,“刘姐现在在哪边?” 卢灿这么问,因为她坐的位置,紧邻香江时尚周刊徐继新。 “瑞茜现在在平台这边的公关部呢,主要负责对接模特公司、展出。瑞茜的时尚感觉很不错,我特意找林老板要来的。” 答话的是徐继新,今年四十来岁,曾担任五年时间的《天天快报》副总编。 徐继新即是周刊总编,同时也挂职香江时尚周组委会执行理事一职,而组委会的老大,则是林嘉义和陈钦丽夫妇。时尚周一年两次,活动筹备和举办时这对夫妇才出面,而一年中大量的空余时间管理,则是徐继新来负责。 还真是,今天的刘茜莉,黑色行政套裙,冷色系的淡妆,看起淡定而又干练,相比一年多前略显土气的形象,不可同日而语。 “是吗?不想去娱乐圈了?”卢灿侧过目光,她颈部一片雪白,偏偏那里还悬挂着一块冰种蓝翡鸡心项链,在沟壑中晃来荡去。 卢灿很快挪过目光,可那沟壑中的雪腻,总在眼前闪动。 刘茜莉似乎也感觉到那道目光的火热,抬手掩在胸口,摇摇头,“娱乐圈是青春饭,况且我也打听过,内陆女想要在香江娱乐圈打拼,太难。” “还希望卢少,继续赏我一口饭吃!”眉角间,飘过一丝媚意。 正装配娇媚,别有诱惑! 在这里坐了十分钟,陪同林嘉义喝了两杯,与相邻的那条滑腻的小腿,有意无意的摩擦过几次后,卢灿便离开这桌。 送卢灿离开时,她的眼神分外迷离,似乎,刚才那杯酒,让她沉醉不已。 出门后,卢灿的手中多了张纸条,大坑道丽水社区七十五号楼,这是刘茜莉现在的住址。 看过一遍后,卢灿出了回神,笑笑,随即搓成小团,扔进回廊的垃圾桶中。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正文 第539章 郭家上门 商业与家族,这是两种概念。 家族的支柱,不只是商业,而是人,家族如树,主干坚/挺,旁支簇茂,方为大家族。 如今的卢家,不缺商业,缺人,奇缺!想要人丁旺盛,唯一的办法就是……后代! 作为卢氏家族百年来的附庸,卢家下一代的族老唯一备选,王大柱在看待卢灿选女人的问题上,从来不会考虑田乐群或者孙瑞欣是否有意见。 在他眼中,卢家人丁兴旺才是大事,而田乐群跟卢灿亲密一年多却毫无喜讯,这本身就让他或者王鼎新老爷子暗地里有些不满。 刚才刘茜莉与卢灿的互动极其自然,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一丝亲昵,落在他的眼中,可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在卢灿走后,抽空将林嘉义和陈钦丽拉到一旁,朝刘茜莉指指,“林老弟,看好她。” 林嘉义也是风流场所老将,即便是醉酒状态,依旧笑得很诡异,“包在我身上,这丫头原本就是那小子塞进来的,照顾好她是应该的。” 陈钦丽皱皱眉,她和田乐群/交往很多,关系不错。 察觉她的脸色,王大柱搓搓手解释一句,“嘿嘿,弟妹,我卢家人丁单薄……” 陈钦丽很快就想明白,有些无语的耸耸肩,香江林家被誉为第一旺族,不就是因为林老太爷养了“十三太保”吗?卢家却只有祖孙两人,自然着急。 她甚至不无恶意的想到,卢家之所以迎娶田乐群为正室,莫不是正因为天水围田家不是豪族,不会对卢灿那小子纳妾室有异议?否则,以卢家的家资,迎娶香江任何一家世家的嫡女都不算问题。 还别说,她的猜测,有些靠近事实,当然,田乐群入了老爷子卢嘉锡的法眼,是更重要原因。 内厅首桌上,老爷子正笑容满面,目光落在田乐群和卢灿俩人身上,手挥挥,“今年我就偷点懒,阿群,你和阿灿……代表我们卢家,去给大家敬酒吧。” “这……”田乐群侧头看看卢灿,等他决定。 前些年,都是老爷子带着卢灿,给大家敬酒,去年卢灿订婚,两人跟在老爷子身后,没想到,今年老爷子竟然让自己两人去。这可不只是简单的敬酒,还在隐隐的向所有合作伙伴透露,卢家大权,正在逐渐向两个年轻人移交。 “爷爷您酒量好,我的酒量可不行,这酒,还是您带着我们去吧。” 卢灿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这些客人,在您的面子不敢灌酒,若是我们去了,少不得今晚要大醉一场。我看……还是爷爷您辛苦点吧。” 老爷子想要交权颐养天年,可卢灿此时,还真没做好接手家中产业的准备。田姐虽然能干,可毕竟年轻,威望稍弱,还需两年才能镇住场子。 而自己呢?正在琢磨着如何做大卢家第二产业,也就是资本投资,在卢灿的计划中,第二产业基地的中心放在新加坡。 新加坡到香江,还是有些距离的,纳徳轩珠宝,离不得老爷子啊。 那边刚起步,千头万绪都要自己去梳理,哪有时间照看纳徳轩珠宝?刚才林嘉义的牢骚,一半是玩笑,一半可是实情呢。 见卢灿这么说,田乐群娇笑一声,上前挽住卢嘉锡的手臂,“爷爷,阿灿刚回来,哪能喝那么多酒呢?还是您带我们走一趟吧。” “行行!丫头,别拉。” 卢嘉锡站起身来,对这一桌的李林灿、张博驹、陈立功等人点点头,“那……我就带他们走一趟,您几位,回头我们再喝。” ………… 香江国际会议中心宴会厅门口,急匆匆走进一男一女。 男子三十来岁,西装革履,气宇不凡。如果不是头顶有些花间,可以称得上美男子一枚。对于男人来说,花间高,代表着聪慧。 他旁边的那位女子,大冬天的带着墨镜和圆顶礼帽,遮去大半张脸。纯白色的收腰小衬衫,领口用了蕾丝花边,虽把玉颈包住,却显得柳腰更细,酥/胸更挺。天蓝色的铅笔牛仔裤,紧紧包裹着丰腴的美臀,浑圆的大腿,修长的小腿,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那男人边走边安慰她道,“飞机晚点,这事不能怪你,卢家人不会责怪的。” 唉!女人轻轻叹了口气,边走边翻看提包,“咦,请柬呢?” “请柬不见了?”男人问完后,凑趣的说道,“找不到也没关系,香江还有不认识泰瑞莎你的?” “不是的……”女子鼻音娇嗔,轻轻跺脚,“请柬上有具体那个房间……” 说完,她墨镜后的眼角,嗔怪的白了男子一眼,“要不是你说来接我,让管哥回避的话,怎么会出现这事?” 这两位正是郑丽君和郭孔成。 郑丽君作为纳徳轩珠宝的整体品牌代言人,这种年宴,自然要邀请她的,可是今天出了点变故,从泰国来香江的飞机,晚点了两个多小时。 虽然没有找到邀请函,宴会厅门口的安保人员,依旧带着这两位来到侧边听涛阁。 刚到门口,房间内走出卢嘉锡几人,敬酒完毕后出来。 “对……对不起!今天飞机晚点,迟到了,实在抱歉!” 迟到,竟然撞上主人,这就尴尬了,郑丽君修得满脸通红,连忙解释。 卢嘉锡眉梢挑了挑,继而将手中酒杯举起笑道,“赶到就好,刚才阿群还说道你呢,纳徳轩有所进步,感谢你这一年来辛苦付出!” 见老东主这么客气,郑丽君连忙闪身进屋,想找杯酒。 这一桌由温碧玉和张文英作陪,客人多是娱乐圈的人物,知名模特、单品类代言人之类的。温碧玉撇撇嘴,张文英则忙着给郑丽君找来一杯红酒,递过去。 “谢谢!”郑丽君拿过酒杯点头致谢,然后端着酒杯,对着老爷子双手敬上,“恭祝卢老先生身体康泰,卢家兴旺发达!” 还没等卢嘉锡身后的卢灿和田乐群回敬,她已经一口蒙下去。 “咳咳……”太急喝呛了,郑丽君捂着嘴唇,咳嗽的连嘴中的红酒都从手指缝间流出。 这……红酒似血,从嘴中喷出,浸染手指,看起来,有些膈应。 卢嘉锡眉心皱了皱,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喝那么急干嘛?赶紧顺顺。” 见郑丽君这等模样,刚才一直站在走廊的男子,突的窜出一步,从几人身边挤进屋内,轻轻帮郑丽君捶背。 很自然的,大家目光都落到那男子的身上。 “卢老先生,叨扰了。”那男子等郑丽君喘息均匀之后,对卢嘉锡几人躬身施礼,“家父郭贺年,今天是我去机场接的郑小姐,不请自来,冒昧了!” 哦?这就是几个月后就会分手的郭家大少?卢灿饶有兴致的打量一番。 仪态不错,很有教养,确实有大家子弟的风范。 “不会不会!”卢灿迈出一步,替老爷子还礼,说道,“郭少可是贵客,今天能登门,是卢家之幸。” 卢灿拍拍站在身边看热闹的温碧玉,“阿玉,帮忙收拾一张椅子,安排郭少就坐。” 郭贺年家族在马来西亚西部的影响力很大,他们家族操控了马来西亚百分之十五的粮食销售、百分之十的蔗糖市场。 在新马合并之前,两郭都是南洋华商总会的理事成员。 卢灿想要立足新加坡,这位糖王郭家,少不得要打交道。今天,他主动送上门,卢灿觉得,也许这是上天送给自己拉拢糖王家族的好机会。 招呼这一房间,卢嘉锡带着田乐群和卢灿走出房门,见回廊无人,他停住脚步,忽然低声问道,“纳徳轩珠宝和那郑丽君的合约还有多长时间?” “两年不到,爷爷,怎么了?”田乐群不解的回答道。 “哦……”卢嘉锡眉头越皱越紧,想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此女最近有劫……另外,她不像长寿之人。” 卢灿一惊! 靠!这也能看出来? 早就听人说过爷爷深通周易,今天算是见识了! 谁能比他更清楚,所谓的郭郑之恋,终结篇就在两个月后? 爷爷这是要换代言人? 正文 第540章 三老圈套 “罗碧君的弟子?那你还不直接带回来?” 李林灿听完卢灿讲述,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笔记本要砸,看看是《麓云楼记略》,恨恨地放下,转而瞪了他一眼。 卢灿连忙举手投降,“李老爷子,您讲点道理好不好?汪小姐在内陆将养身体,另外,想要将她母子三人运作到香江,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正在赏玩那件无量寿佛松木雕像的张博驹,抬头笑道,“阿灿,这件事做得不错。砚斋先生(汪士元号玉带砚斋)生前与家父关系不错,没想到他的后人落魄至斯……” 说完,他摇摇头,有些感慨。“另外,方家当年与我也有旧,如果可以,尽快把她和两个孩子接过来,香江这边的条件,还是要好一些的。” “哼!” 李林灿独坐在那里,似乎很生气,手掌在桌上拍得咚咚响,许久之后,老家伙撕下一张纸,刷刷刷写下几个名字,塞给卢灿。 “阿灿,我这里有几个名单,你稍后安排人,尽快把他们引到香江,就以……虎博文化研究中心特聘研究顾问的名义邀请吧。” 这老家伙今天吃了枪药?卢灿疑惑的接过名单。 第一个名字就让他吃了一惊:容希白! 第二个名字同样让他龇牙:商锡永! 再看后面几个名称,卢灿既兴奋又挠心——老爷子这是要挖空中山大学的节奏啊! “您老……我们能邀请到?”卢灿拿着这张名单,手都有些发颤。 一共七个人名,无一不是中山大学国文、历史、考古系的大拿。这些人如果真的能来,虎园博物馆的研究中心,绝对能跻身中华文化研究机构的前列。 先说说容希白。 这位容老,可是青铜器研究的宗师级人物。 1922年,容老被罗振玉大师赏识,入北大研究所国学门当研究生,师从马衡。 从1926年开始,三十出头的容希白,留校当讲师,随即开始他辉煌的研究人生。 兼任北平古物陈列所鉴定委员,因而有机会接触故宫收藏铜器原物,手目摩/挲,辨伪经验日进。他有感于清代金文真伪杂糅,于是开始有计划地清理传世铜器。 先后编印了《宝蕴楼彝器图录》、《武英殿彝器图录》、《海外吉金图录》等,总计共800器,都是从众多的青铜器中去伪存真地逐件筛选出来的。 容先生用八年的时间,专事商周青铜器的研究工作,辛勤耕耘,寝馈其中,终于在民/国三十年(1941)完成了《商周彝器通考》这部开创性的巨著。 后世学子所习商周青铜器的相关知识,都会以容希白所研究理论为根本。 可以说,他以一己之力,扛起商周青铜器研究大旗。 容老爷子年岁要比张博驹老爷子小两岁,如果真的能请来,那……啧啧。 再说说商锡永。 此人被称为“楚文化考古的鼻祖”,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金石篆刻家、书法家。 早年师承罗振玉,属于罗的入门弟子,而容希白曾受罗的恩惠,也尊称罗为师傅(有点类似于记名弟子),商的年纪要比容希白小七岁,两人算是师兄弟关系。 商锡永也是一名天才级人物,21岁时即出版了一部甲骨文字典《殷墟文字类编》,可谓弱冠成名。 此后,他一直站在古文字研究的第一线。 在1929年,顾颉刚老先生离开中山大学之后,年仅二十八岁的商锡永,担纲起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代主任一职,同时兼任中大考古学会主席一职。 如果说容希白在金文研究上首屈一指,那么商锡永先生在甲骨文上的成就,独树一帜。 正因为他们的价值高,所以,卢灿才挠心啊! 李林灿老爷子这墙角挖得狠啊——如果这两位连同后面的五人,都被挖到虎园,那么中山大学考古、古文等多个专业要垮台! 这些人,好是好,可是……都挖来的话,卢家还不得要被内地机构直接来个“差评”? 李林灿下手毫无顾忌,可卢灿代表的是卢家,卢家还需要和内陆、粤省乃至中山大学搞好关系呢。 “你用什么方法我不管!我最多帮你写封信。” 李林灿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语气很不好,握着拳头,在办公桌上砰砰捶了两下,“你让我负责文化研究中心,没问题,我答应。” “可……我现在开这张名单,你就必须帮我实现!” 还讲不讲道理?这些人又不是我卢家客卿?况且,这些人可都是中山大学的底蕴所在,岂是说能请就请到的? 张伯驹老爷子在旁边,掂量着那尊木佛,笑嘻嘻接了句话,“阿灿,老李这也是心有所感啊。罗碧君、陈梦家、沈士远、马一浮、沈尹默……这些人,当初要么是他老师,要么是他同学,可最后落得……” 张老的这句话,将卢灿原本的话语怼回去。 是的,过去几十年,内陆高知分子的处境,真是一言难尽,只不过,现在不是已经大大改观了吗? 好吧,卢灿苦着脸,耸耸肩,没再辩解困难之处,老头子发飙中,还是不忤逆他为好。 李林灿不是还答应写信了吗? 这些人,当年都是他的老师、同学或者朋友,有这封信,事情要好办很多。 再说了,这也不是坏事,如果真的挖角成功呢? 卢灿都不敢想象,那对虎园是什么样的促进! 另一边,福伯正在挑拣卢灿从内陆带回来的黑市物品,听到李林灿的话语,放下手中的物件,拍拍卢灿肩膀,笑着说道,“阿灿,这事不用太着急。有了梧桐树,还担心无凤栖?” “福老有办法?” 卢灿听出来了,这话说得蹊跷,还是福老贴心,这不,见自己为难,他主动分担呢。 福伯对另一边的戴静贤噜噜嘴。 “第一届中国古文文字研讨会?”很快,卢灿便拿到戴静贤递过来的文件。 戴静贤合着双手,汇报的很正式——没办法,虎园中,那些老爷子有足够的资历在卢灿面前“耍横”,他还不行。 “虎园博物馆的藏品已经不少,但想要在文博界真正的树立招牌,还需要有厚度,那就是研究项目与成果展示。” “那我们有成果吗?” 卢灿的问话,招来一致白眼,这次连福伯都翻翻白眼,不屑的瞥瞥他。 呃,说错话了,若是没成果,这些年的投入岂不是打水漂了?卢灿尴尬的挠挠头,“没那意思,我是说,有没有能震动文博界的研究结果出来?” 被卢灿打断话题,戴静贤笑笑,推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这次研讨会,我们虎园将展出七项研究成果,包括《商代小器件纹饰图考》、《明代科考集注》、《娄山画派名录及特征新证》等,总的来说,您的投资,收效颇丰。” 博物馆这边,一直是福伯、李林灿、张博驹三位大佬坐镇,这些研究项目,卢灿听过,但从未真正关注过,究竟到什么进度,他还真不清楚。 原来,已经开始结果了。 “成果展示只是一部分,让文博界认可虎园博物馆的一面。” “这次研讨会,我们准备邀请内陆、香江、台岛,乃至东瀛、南洋,乃至欧美的一干知名文化名人,以遂公盨的内部铭文,为主要讨论课题,同时以虎园的金石器为相关交流面,让全世界文博界,也见识见识我们虎园的藏品之丰。” 卢灿笑笑,所谓的讨论会,就是拉这一干文博名人,来虎园参观交流,籍此将虎园博物馆的名头彻底打响。 这是好事。 咦,不对!卢灿忽然警觉,这里面一定有弯弯绕! 为什么李林灿刚才莫名其妙的要自己去挖内陆墙角?真是因为罗碧君的事情?也许有其因素,但时机这么凑巧? 戴静贤还在汇报,卢灿一边听,一遍翻开《有关筹备香江第一届中国古文文字研讨会的初步纪要》文件。 前面几张的内容,与戴静贤的讲述基本相符,等他翻到最后几页时,面露苦笑。 这些老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啧啧,瞧瞧这本既要中写的都是什么? 为了彰显虎园博物馆形象,为了满足虎园文化研究中心的多类别研究需求,拟向董事局递交二次拨款申请。其用途有三:建设文化研究中心楼大厦;延请世界知名汉学家来港;购买文博维护用品等。 无语啊!在虎园博物馆项目上,卢灿最少投入了高达三亿多美元,投资至今,未见到一分钱回报,这会,又要申请大笔投资…… 卢灿粗略算算,这又是一笔不少于一亿美元的投资! 难怪李林灿老爷子给自己撂脸子?难怪福伯说什么梧桐树、凤凰来?难怪张老爷子在傍边给李林灿垫话……所有的一切,都是为这笔款项呢。 合着,三个老人家,自己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要拨款,连计划中都没有款项数目,他们兜着圈子,让卢灿自己感受。 想明白之后,卢灿晒然一笑,这些老家伙,真真是可……爱的很。 “不就是要投资吗?您老也真是……把我骂得莫名其妙。”卢灿将这份还处于初稿阶段的计划书,扔在李林灿的办公桌上。 一句话说得,难得李林灿老脸一红,不过,他脾气还是那样耿,粗着嗓子,“再多投资砸下去,始终都是你卢家的钱,不过左手换右手呢。” 话虽如此,可他们都很清楚,即便是财大气粗的台北故宫,他们也不会愿意这么投资,让几个老家伙随意折/腾。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哦?”张博驹担心的问道。 卢灿摆摆手,示意福伯和张老不用考虑资金问题。不过,他拿起手中的那张纸条,又推到李林灿的面前,笑嘻嘻说道,“原物奉还。” “虎园博物馆的投资,我负责,但您几位想要邀请谁,也以虎博的名义邀请,与我卢家无关。” 挖内陆文博界的墙角,这些老家伙可以干,虎园可以干,唯独卢家不能出面。 正文 第541章 祺祥重宝 “这事怎么办,阿灿?这突然间解除郑小姐的合同,找不到借口呢。再说,郑小姐代言一年多,对纳徳轩珠宝的各项活动,尽心尽力,解除合作,这话说不出口啊。” 卢灿刚走进田乐群的办公室,便被她抓住,问的颇为急切。 昨天晚上,老爷子的那番话,让田乐群很为难。 老爷子虽然没明说解约,可他的话语,怎么听都不像看好与郑继续合作,可是,纳徳轩与郑丽君合作以来,对方的敬业精神,很让田乐群喜欢甚至说佩服,而且,纳徳轩珠宝在台岛、东瀛、东南亚市场的开拓,与郑的卖力宣传,有很大关系。 现在要解除……这件事她自然纠结。 孙瑞欣在旁边,以手背掩住嘴唇,眼角隐隐带着笑意。 老爷子说那些话,提醒田乐群和自己的成份居多,可能有换代言人的心思,但未必坚决。田姐为郑丽君辩解这么多,肯定是不希望更换,但又不想违逆老爷子的意愿。 她拉住自己,不过是希望自己去找老爷子,孙瑞欣发笑,正是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 “这事啊……”卢灿确实有点发愁,不过不是老爷子的事情。 去年十一月份,郑丽君和郭孔成两人在新加坡纳徳轩珠宝定制了一对昂贵的戒指,这件事两人并没有隐瞒媒体,甚至郑还主动向媒体透露,郭母非常喜欢她(真实的历史上,郭母确实很喜欢郑,提出苛刻要求的是郭家老太祖,郭孔成的祖母),因此,两人近期喜结连理的事情,可谓人尽皆知。 现在问题来了,郭郑之恋如果以悲剧告终,那卢家所定制的戒指……有些坏彩头啊。 这是否会给纳徳轩珠宝带来冲击? 卢灿不得不考虑这件事。要知道,南洋的华人,很相信这种东西。 另外,卢灿还必须提醒田乐群,郭郑之恋悲剧结局后,纳徳轩珠宝如何做好公关工作?又该如何正确使用郑丽君的形象? 这两个问题,才是让人头疼的。 “咩啊?有冇搞错?”听卢灿这么说,田乐群当即愣住。 孙瑞欣显然也不相信,迟疑的反驳道,“不会吧?去年不是见过家长了吗?” 卢灿苦笑摇头,豪门子弟与明星的婚姻,原本就是不对等的,订过婚见过家长又怎样?小船说翻就翻。 这一结果,卢灿心知肚明,可是,偏偏不能说得那么确切,只得含糊道,“作为朋友,自然衷心希望他们幸福,可作为生意人,我们做出一份预案,这是必须的。” 田乐群点点头,卢灿的话,让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见她这样,卢灿猜到一点,嬉笑着将她搂进怀中,“管别人干嘛?我们过几天找个好日子,把那张纸拿回来,你就安安心心做卢家少奶奶吧。” 田乐群见状嗔了一句,“瞎说什么?就你猴急!” “呀哟,恭喜少奶奶!”孙瑞欣在旁边咯咯一笑,花枝乱颤。 “我看是你急了,油嘴滑舌的!” 田乐群想从卢灿怀中挣脱,举手欲捶她,结果被卢灿搂住,他又一手将孙瑞欣拽过来,也搂进来,“小丫头别想跑,给你田姐当一辈子丫鬟吧。” “美得你!”田乐群嗔了他一眼,一手掐住卢灿腰间,扭了一把,不过,最终还是没动弹,和孙瑞欣俩人一左一右,三人静静的搂在一起。 卢家现状如此,她想要独占也不可能,只得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这样也不算坏,毕竟阿欣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可以算是事业上的帮手,生活上的助手。 ……………… 卢灿匆匆忙忙从内陆回来,年会是次要的,香江德信电讯第一次股东会议,在二十五日召开,这是卢灿所规划的一系列新项目投资中,最重要的一环。 香江德信电讯,草创不过半年时间,可摊子铺得非常大,总部位于香江屯门区青山湾,占地足足有一百五十亩,以建设无线终端设备生产厂的名义申请下来的。 屯门是香江远郊区之一,位于新界西部,北接元朗区、东连荃湾区、西临珠江口。路面交通主要靠正在建设的屯门公路(未来的九号干线),及青山公路连接市区。从荃湾乘坐巴士入屯门一般也要半小时,从九龙市区及港岛乘坐巴士入屯门最少也要1小时,所以这里的地价远低于市区。 因此在决定购买土地时,卢灿大笔一挥,直接拿下该项目最大土地申请额度,一百五十亩地,只花费了不到四千万港币,还不涉及拆迁。 再过三五年年,屯门卫星城建起来,仅仅地皮,都能收回投资额十倍以上的利润。 也难怪香江商人不愿意投资工业,实在是……地产业太暴利。 德信电讯的基本框架已经搭建起来,胡安在菲利普斯团队的帮衬下,花费一百三十万美元,拿到摩托罗拉DynaTAC体系的专利权,对方还附赠为期三个月的培训。 之所以这么便宜,是因为此项专利的保护期只剩下短短一年,摩托罗拉本着卖点赚点的想法,答应此次合作。 此时的摩托罗拉在亚洲的业务,还是以传呼机和军用无线联络机为主,东南亚的民用无线电市场,他们还真的没放在眼中。 现在有冤大头送钱上门,为什么不卖? 胡安。何塞也是个能花钱的主,他可不仅仅只买了这一套专利,去美国商谈合作时,他带人重回母公司,从圣地亚哥PT信息公司买来了另外一套技术——短波信号中继联络。 这项技术是用来弥补卫星电话信号不足的缺陷,它可以用在无线接收放大器上,利用现有电话线路,补充信号死角。 因此,德信电讯现有的股东群成份非常复杂。 最大的股东为卢灿、阿尔达汗、许佳闻成立的德银控股投资,占股百分之二十九,而卢灿在这家控股公司中,在占据55%的股权。 第二股东则是卢灿的个人投资股,占股百分之二十。 第三股东是香江电话电报公司,占股百分之十八。 这家公司是典型的香江老财阀,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创立,一直把控着香江的电话电报业务,背后另有汇丰银行、嘉道理家族、邓志昂家族、夏利里拉家族、伍宜孙家族等等,成份更复杂,连卢灿自己都很难理清楚这其中的纠葛。 这不找事吗? 没办法,实在是现如今的无线通讯设备毛病太多,真心绕不过去。 有他们加入,德信电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电话电报公司的基建线路,能省去不少基建工作,另外他们有成熟的服务模式、收费体系、售后服务。 第四股东又是何家,香江商业电台的老板何作志。 那天卢灿带胡安去找汇丰大班沈弼,商谈项目合作,恰好何作志也在沈弼家做客,得知信息后,立即来了兴致,要求参与投资。 何作志虽然是何家的私生子,可他在何家第三代人中,口碑、能力,一直不错,掌控着商业电台又是香江非常有影响力的媒体,卢灿不得不答应。 他以两千万港元,拿到百分之十的股权。 第五股东是桑德伯格家族基金,占据百分之八的股权。 这一基金在香江毫无名气,外人根本不知道是来自何方,只有卢灿清楚,它来自于苏格兰。别忘了,沈弼的英文名称可是迈克尔桑德伯格。 可以说是沈弼的私人投资。 在董事会拥有席位的只有这五家,还有九位小股东,譬如林家、田家等与卢灿交好的家族,以及卢灿赠送部分股权的胡安。何塞。 胡安。何塞现在可是意气风发的很呢,在卢灿的撮合下,手握一期投资六千万美元,可不是当初在智利圣卢西亚山顶卖朗戈朗戈木简的那个落魄摊主。 一个黄发白肤的南美人,穿着一身中式立领商务装,带着一帮中层干部,站在工厂的二层办公小楼前,笑盈盈地迎接着一位位股东,其模样,说不出来的滑稽。 “阿灿,等我一道。”卢灿下车后,正准备过去,旁边泊过来一辆平治,车窗落下,露出何作志的那张老脸。 何作志今年六十出头,白发白须,面色红润,声量很大。 卢灿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顺手帮他拉开车门,“何爷,您竟然亲自来了?” “嘿嘿,这不听肖青说,你要来吗?我就就过来一趟,权当踏踏青。”肖青是何作志的小女婿,德信电讯的何家董事。 “您老言重了!”卢灿连忙伸手搭了一把,将他扶下车,眼睛瞄了眼他的右手。 何作志也喜欢收藏,右手中盘玩着几枚铜钱,油光铮亮的,品相非常好。 “喜欢?那就送给你!”他那肥厚的手掌一搓,五枚铜钱在手掌中翻滚起来,很快又叠在一起,手法很娴熟。 最上面一枚,卢灿看清楚了,是“祺祥重宝”四字,楷书铸体。 老家伙还真的将手中钱币直接递过来。 搞什么呢?卢灿顿时疑惑了。 祺祥重宝,虽然比不上五十珍,但也算是钱币收藏中的一枚小极品,老家伙怎么见面就要送礼? 这老先生,今天来这里堵自己,肯定有事。 正文 第542章 佳讯电力 清代铜钱不值钱,这是共识,但凡事都有例外,譬如祺祥重宝。 祺祥是清穆宗,也就是同治皇帝的第一个年号,由顾命八大臣所立。 有清一朝,宫廷内斗非常惨烈,最血腥的要数“祺祥政变”。 咸丰爷所立八大顾命大臣,载垣、端华两位宗亲,被赐自尽于宗人府;大学士肃顺被斩杀于菜市口;额驸景寿、军机大臣杜瀚(咸丰帝师杜受田之子)、穆荫、匡源、焦佑瀛被褫职,发配宁古塔,遇赦不赦。 在二十六岁的慈禧、二十五岁的慈安、三十岁的恭亲王奕的联合剿灭下,八大臣仅仅把持朝政六十九天,史称“辛酉政变”又叫“祺祥政变”。 “祺祥”年号定于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六日,废于同年十月五日,短短六十九天,是我国历史上少有的短命年号。而祺祥钱也因此而铸行时间短促,尚未流通,就被废止,因而传世甚少,极难见到,被成为清代钱币中的“小极品”。 祺祥钱分“祺祥通宝”和“祺祥重宝”,仅有宝泉局、宝源局、宝云局、宝苏局有铸。 通宝为小钱,直径为二点七厘米,重一钱二分;重宝为大钱,当十,直径三点五厘米,重量为七千四分。 两者的含铜量都超过七,算是良心钱,远不是同治后期所铸铜钱能比拟的。 两钱相比,祺祥重宝做工精美,收藏价值更高。 何作志老爷子手中的那五枚铜钱中,最上面一枚就是祺祥重宝。 当然,这东西虽然稀少,可毕竟还是有流传出来的,更何况同治年到如今也不过百年多,即便是小极品,现如今在香江摩罗街,也不过才六百港币上下的行价。 卢灿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诱惑就失了理智,他嘻嘻一笑,“老爷子,您这是?春节快到了,准备给晚辈点压岁钱?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乍见卢灿的惫赖模样,何作志一愣,继而手指对他点点,“你真是……赖皮猴子。” “行!给你!压岁钱!” 说完,他手一抛,真的将那五枚铜钱翻滚着朝卢灿扔过来。 呃,卢灿慌忙接住,手掌展开,五枚铜钱,也不知被老头子盘玩多长时间,油光铮亮。 待他完一眼后,一惊,这“压岁礼”可不轻啊。 祺祥重宝不用说了,另外四枚,分别是张士诚所铸的大周天佑通宝、朱元璋早期起兵时所铸造的“大中通宝”、背星月纹的“万历通宝”、背“凤”字折二弘光通宝。 算上祺祥重宝,这五枚铜钱都是妥妥的钱币中的“小极品”,存世量极少,也不知这老家伙在摩罗街扒拉多少家店铺才找到的。 他这一把送出去的压岁钱,足足超过五千港元。 “这……老爷子,不太合适,玩笑而已。”卢灿灿灿地说道,想要将手中铜钱塞回给他。 东西虽好,可卢灿怕烫手啊! 老头子明显有事要找自己商量,而且看他的出手,还真未必是小事。 “切!你这孩子!我老头子没你卢家有钱,这点我承认。可是这几枚小钱,还是送的起的。”老头子一扬手,拍在卢灿的手臂上,喝道。 真是嘴欠,卢灿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弄得现在要欠老家伙一份人情。 掂量着这几枚铜钱,卢灿苦着脸,“何老爷子,您就直说,有什么事吧?我能帮忙不能帮忙的,都会尽力!” “哦?”何作志似笑非笑的看看他,见他神色很认真,这才拍拍卢灿肩膀,“走,我们进去,别走边说,别让其他人久等了。” 两人迈步往胡安方向走出,老头子开口说道,“阿灿,你知道你何骥叔掌管的佳讯电力吧?” 晕!老家伙一开口,卢灿就听出来,还真是个麻烦事。 香江的供电系统,一直被两家电力公司把持,一家中华电力,主要做内陆的电力运输生意,其股东以霍家牵头的一系列亲内陆的港商,另一家就是佳讯电力,也就是何骥他们掌控的电力公司,主要控制港岛的三大火力发电站和一家水力发电站。 佳讯电力始建于1927年,一直是本土电业的龙头,香江电力奇缺,这种投资稳赚不赔,因此把持这家公司的都是英国老牌资本,譬如怡和洋行。 可这种趋势被内陆建国打破,从六七十年代,内陆开始向港岛输送电力,于是,1965年,中华电力公司成立,股东自然不会是亲蓝派。 两派竞争的非常激烈。 因为地域狭小、经济发展及资源不足等多方面因素制约,到了1978年,中华电力超越佳讯电力,成为最大的电力供应商。佳讯电力年年亏损,难以为继,被何作志的长子何骥联合其它几家股东,拿下控股权。 股东换了,竞争要平和很多,可是亏损的现象并没有结束。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香江又一波电力竞争开始,起因是内陆准备在香江左近建设核电站,以满足香江电力需求。 这一项目的合作方,内陆很自然要选择中华电力合作。 这样一来,佳讯电力将彻底被中华电力甩开,甚至会被彻底踢出局! 老家伙,这是要自己帮忙联络内陆,想要佳讯电力也在未来的核电项目合作上,插一脚呢。 平时不烧香,临时求人,有用吗?卢灿忍不住腹诽道。 何家在香江很有威望,也经常以慈善家面目出现,但是,何家对内陆的态度,一直很不友好。在真实的历史空间,何家转换角色最快的算是何红森,可那也到了八十年代末,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们不得不亡羊补牢。 也幸亏何家在港澳根深蒂固,轻易不敢动他们,否则,卢灿不无恶意的认为,何家绝对会遭受清算。 现在看来,何作志算是个明白人,现如今就想通过自己,要搭线内陆。看来,他也意识到,香江回归,不可逆转。 只是,这件事自己还真的很难插手。 且不说佳讯电力与自己没什么交情,犯不上为他们去得罪霍家一帮亲内陆的资本势力,即便是自己愿意帮何家,在内陆那边,这种大事,使不上力啊! “老爷子,您太看得起晚辈了,这种事……”卢灿甚至都没怎么考虑,耸耸肩,准备直接拒绝他。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老家伙见卢灿的模样,心底一叹,这件事想要成功,区区五枚铜钱,还是不够的。他很快做出亮底牌的决定,将卢灿拒绝的话堵住。 “阿灿,我比你爷爷也就年轻两岁,商业电台这边,我已无力看顾,准备近期退休。” “这件事,你要是办成了,商业电台,我做主,将我名投下的股权,转手给你一半。” 嘶!这筹码下得够大啊! 香江商业电台,从1959年创立至今,一直稳居香江“五台山”之一。 其广播收视范围,基本实现全港覆盖。 老家伙真舍得? 正文 第543章 雪琴梅花 商业电台,对卢灿有价值吗? 貌似在自己所规划项目的门槛之外,可是,这是何老爷子的筹码,也是心意。 所谓最真的心意,未必是对你有用的,但一定是对方最珍爱的。 香江商业电台,是何老爷子联手罗家罗文惠、邓家邓肇坚二老创立的,又是他一手培育管理,可谓嫡亲的产业。 也不知他为何要为入手不到五年的佳讯电力,而放手商业电台? 这些话,涉及何老爷子家中产业布局的调整规划,甚至三四代权力交接的隐秘,卢灿自是不好过问。 他挠挠头,真心纠结,“何老,您太抬举晚辈……” 只是,望着何老爷子期冀的眼神,这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心中有些无奈,这老先生,怎么就一定抓着自己来协办这件事呢? 何作志此刻同样很无奈。 嘉道理家族、何氏家族、施怀雅家族、冼得分家族,一直是香江四大英资代表,早些年,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和内陆的关系,并不融洽。 但是,面对内陆越来越大的影响力时,各家态度变得微妙起来。 嘉道理家族立足香江,往印度、斯里兰卡等方向发展,依旧对内陆不理不睬,甚至嘉道理家族在联姻时都不会选择东方人;冼得分家族放弃基业,远走新西兰、澳洲、加拿大等地,将香江视为危地;施怀雅家族放弃政争,全力商事,就何作志了解,他们似乎找到门路,私底下和内陆有接洽。 现在就剩下何家了。 何家又该何去何从? 说起来,何家应该是“东方化”最彻底的一个家族,他们每一代的母族,基本上都是中国人,因此,容貌已经越来越接近东方人。 可是,何家从抗战时就站错队伍,譬如何家有位嫡子,曾任KMT中将,多名旁系与KMT高层关系紧密,这肯定给内陆造成留下“深刻”印象。 现在,香江真正的高层,基本都已经知道,内陆收回香江,几成定局,何家既然不打算离开香江,那自然要考虑和未来宗主的关系。 想要破冰,不容易! 按理说,何家想要和内陆牵连上关系,找香江霍家,或者奥门何家、马家效率更高,这几家可谓内陆政府的铁杆盟友,可实际上却操作不通。 早些年,这几家因为勾连内陆,被港府、英资势力、亲蓝势力打压的非常厉害。 霍老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曾经写到:九龙商业大厦开始重新招租时,美国驻港领事立即宣布,所有九龙商业大厦的商户,都不能售卖美国产品。这一举措导致霍氏家族的九龙商业大厦迅速贬值,不得不准备出手,而此时,英资的置地公司,以只有区区一千七百五十万港元操底这座大楼,改名为星光行。 奥门的何贤家族和马万琪家族,同样也遭受许多不公正待遇。 这些龌蹉事,何家没少掺合。 现在,想要找他们帮忙,可能吗? 因此,何家将目光瞄准香江新贵——卢家。 卢家这几年在内陆屡有投资、慈善等行为,而且,无论是老卢,还是小卢,与何家都没有恩怨纠葛。 “阿灿,只要递一句话,成与不成,我的商业电台股权,都愿意出手给你!” 这话逼得卢灿顿时没了退路,只得点点头。 何家,在香江可谓庞然大物,何福、何东、何甘棠,这三房实在是太能生了,何东三子八女;何福十三个子女,奥门赌王何红森是其九子;何甘棠也是妻妾成群,子女泛滥,最有名的是李小龙,他是何甘棠的外孙。子孙系谱众多,导致在香江各个产业中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形成一个巨大的家族财团。 这,也算是与何家结一份善缘吧。 此事议定,两人并肩走进德信办公楼,在胡安的陪同下,来到大会议室。 今天召开的全体股东会议,主要是为讨论德信未来三年内的大计划,议题非常重要,涉及到再投资的原则、股东责权、管理层职权分配、与香江电话电报公司的合作等诸多事项,可卢灿的心思,被何老爷子的一番话搅乱,整整一上午,都在琢磨何家这件事。 帮何家向内陆递句话,不难,卢灿忌讳的是亨利霍,以及站在他身后的港澳“亲红派”。 别看香江孤悬海外,可毕竟与内陆同宗同源,亲内陆的势力,一直很庞大。从文化层面,虽然台岛一直以汉文化正宗自诩,可谁都清楚,内陆才是正朔。 有资源和文化的双重影响力,亲红派势力大涨,八十年代初,他们已经将亲蓝派,死死压制。 自己帮何家递话,无疑是在襄助佳讯电力,中华电力幕后的一干股东,可是亲红派的典型代表,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会议一开完,卢灿谢绝股东聚餐的邀请,匆匆赶回沙田——这件事需要爷爷帮忙斟酌。 “你能这样考虑问题,已经不错了。” 听到自家孙子聊到他的担心,老爷子捋捋白须,颇有老怀大慰之态。 “不过,你依旧有疏露……” “哦?” 卢嘉锡坐在那里,说话依旧不急不缓,“你琢磨亲红派的动向,这没错,可是,你疏露了‘红派’自己的想法。” 卢灿脑袋瓜中一闪,隐隐把握住什么,但一时间还很难理清,试着问道,“您是说……红派也许,有想法和港澳的英资或者说亲蓝派接触?” 见卢灿想到这点,卢嘉锡哈哈一笑,“红派对我卢家甚是优待,所谓何来?” 一拍脑门,卢灿懊恼的轻叹一声,自己还是欠缺火候。 中英会谈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内陆虽然做好出兵准备,但肯定更希望和平收回港岛,因此,才有对卢家的“另眼相看”。要知道,卢家原本属于中立势力,如果再深究一些,甚至可以算是“亲蓝派”——卢嘉锡老爷子和台岛许多人关系一直不错。 内陆能对卢家另眼相待,对更保守的英资势力,恐怕也有招揽的心思吧?只不过,一时间找不到可以撬动的门缝而已。 “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老爷子再度摇头,这就让卢灿很不明白。 “若真是这样,何家也不乏明白人,他们不会主动去找匡社长?” 此时的新华香江分社有两名社长,匡社长分管外事,也就是联络外交职能。台岛同样在香江也有类似的机构,那就是《中央日报》驻港办事处。 “有什么顾忌?” 卢灿感觉到,和老爷子一比,在这方面,自己差得选呢。 “亲红势力不是红色势力,并非下属,而且这里是香江,内陆只能以‘朋友’之义相待,所以,他们即便有和英资及亲蓝派接触的想法,也必须考虑到亲红派的感受。” “毕竟,要对得起老朋友,要赏功罚过嘛……”老爷子看了卢灿一眼,抖抖眉毛。 他的骨子里,并不喜欢内陆当年的做法,若不是为了孙子卢灿,可以说是妥妥的亲蓝,所以话语中,免不了多了些调侃味道。 “另外,何家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找,他们也有自己的顾忌……”卢嘉锡停顿了片刻,才说道,“英方。” 这句话好理解,卢灿点点头。 英资雄霸香江百年,与港督府的照顾分不开,吃了英方的红利,自然要替他们说话。 卢灿搓搓手掌,轻声问道,“爷爷,您看……这事怎么处理?” 卢嘉锡沉思良久,说道,“三天后,理想基金有一次义拍活动,你把何家的人邀请过来,我安排他们和匡社长私下见面聊聊。” “至于京城中,如果你有门路,不妨也帮他们递句话。” 卢灿松了口气,这种跨商政两界的事情,自己还真玩不转,爷爷接手更好。只不过他有些疑惑,老爷子从头到尾没提到亲蓝派的事情,也许,有他自己考虑吧。 正准备告辞,也许是有段时间没和卢灿聊天,老头子兴趣来了,招招手,示意卢灿过去,“我昨天在摩罗街淘到一件不错的东西,你也来看看。” 说着,他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幅卷轴。 “雪琴梅花图?” 一展开,卢灿便认出这幅画。 所谓《雪琴梅花图》是业界对彭玉麟所作梅花图的一种统称。 彭玉麟字雪琴,是清代“同治中兴”的名臣之一,与曾国藩颇为相得,湘军水师创建者、中国近代海军奠基人,官至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权柄一时。 彭玉麟善诗善画,尤其善于画梅。 这还有个小小的爱情悲剧在其中。 彭玉麟外祖母的养女竹宾,年岁要比彭玉麟大三岁,人称梅姑,两人青梅竹马,情愫渐生,至私许终身。可惜彭母棒打鸳鸯,将梅姑嫁到别家姚氏,四年后死于难产。彭玉麟闻讯身心俱裂,哭吟“一生知己是梅花”,并发誓要用余生画十万梅花以纪念两人之情。 因此,彭玉麟所做梅花图上,总有一方钤印“一生知己是梅花”,堪称标志。 不过,彭玉麟无论诗还是画,都不算顶尖,老爷子拿出这幅画要自己品评? 什么意思? 正文 第544章 梅花易数 “爷爷,这幅图有什么特别吗?”卢灿愕然问道。 彭玉麟师从曾国藩,常年带兵,因此梅花图自有一股兵戈刚伐味道,“老干繁枝,鳞鳞万玉,其劲挺处似童钰”,素有“兵家梅花”之誉。 这幅《墨梅图》也不例外,以水墨绘一老梅蜿蜒横斜,上不见结顶,下不见根底,主干铁骨挺拔,周身苍皮藓苔,枯眼斑斑。虬枝曲折盘环,枝蕊参伍交错,给人以老树繁花、生机勃勃的感觉。 枝桠交错间,行书题写两行咏梅诗,“无补时艰深愧我,一腔心事托梅花”。右上方钤有两方印章,分别是“一生知己是梅花”、“吟香外史”。 这幅卷轴墨梅图,可以说是彭玉麟作品中的精品。 当然,精品并不意味着昂贵,彭玉麟一生画过上万幅梅花图,百年来即便有所损毁,存留的也有数百,虎园博物馆收拢过来的雪琴梅花图不下二十幅。 因此,卢灿很不理解老爷子的行为。 老爷子笑着摇摇头,略有责怪的说道,“你再仔细看看!” 呃?有玄虚? 卢灿转过身子,正面看画,脸色发红,臊得慌,自己也算古董行的老司机,竟然范这种低级错误? 刚才站在桌子另一侧,将隐藏在梅花枝画中的两只麻雀,忽略了。 鸟雀登枝图?卢灿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判断,可一抬头,爷爷似笑非笑,似乎在等自己再出洋相。 嗯?有问题,李辰咯噔一下,这幅画还有自己没看透的地方? 老爷子这是在考校自己呢?原本卢灿还有点怀疑,现在确定了。 卢嘉锡的古董鉴定水平不俗,但自从虎园来了福伯、李林灿和张博驹之后,他便不再传授卢灿古董鉴定知识——那三人的水平都要比他强。 今天不知怎的,想起考核自己的古董鉴定水平? 卢灿再度俯身,再度将这幅画仔细过一遍。 这一次,他终于发现这幅画的“蹊跷之处”。 刚劲梅枝间的两只麻雀,一只单腿独/立于枝头,翅膀斜置,鸟喙张开,双眼圆睁;而另一只则身子倒覆,双爪缩于腹下,有凌空一击之势。 卢灿再度脸红,也许是八十年代真品率较高,让自己最近在鉴定方面,心性有所退步,竟然在鉴定时,将画作的名称一再弄错! 这幅画并非“登枝”,而是“争枝”! 双雀争枝,与麻雀登枝,是完全两种不同主题的画作内容! 不应该啊! 他惭愧的挠挠头,“爷爷,这是彭玉麟先生所作的《观梅占》!” “不错,现在你说说,这幅画能做理想基金慈善拍卖的压轴吗?”老爷子捻着胡须,哈哈大笑。 能!肯定能!现在这幅画,连卢灿看着都有些眼热,思忖着是不是几天后的慈善拍卖会,自己安排人举牌,将它拍下来? 不是麻雀争枝吗?怎么又变成观梅占? 这里面又有说道,或者说两者完全不是同一概念。 鸟雀、梅花、梅枝是常用的画作题材,表现的要么是梅花的孤傲,要么是梅枝的遒劲,要么是花鸟的富贵。 观梅占完全不同,它是一幅卦象,取自梅花易数中的一卦! 《梅花易数》是中国古代占卜法之一,相传为宋代易学家邵雍邵康节所著。 梅花易数起源于汉易,是一部以易学中的数学为基础,结合易学中的“象学”进行占卜的书,相传邵雍运用时,每卦必中,屡试不爽。 邵雍是北宋著名理学大家、数学家、道士、诗人,与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并称“北宋五子”。 这人不仅是儒家理学方面成就突出,还是一位留名千古的“江湖术士”。他们这一脉,高祖师为陈抟,曾祖师为兵家种放,祖师穆修,师傅李之才,每一位都是留名青史的人物。 他师从李之才学《河图》《洛书》与伏羲八卦,在相学上,学有大成,著有《皇极经世》《观物内外篇》《先天图》《渔樵问对》《伊川击壤集》《梅花诗》等。 《梅花易数》就是邵康节所著《梅花诗》的别称。 其名称的来源挺有意思。 邵康节访友,著名诗词家吕公著,寄住吕家别院,院中有一株老梅花。 一日,邵康节先生赏花时,偶然见两只麻雀在枝头上争吵,后又见此二雀忽然争枝坠地。在相术行业,相士们不动不占,无事不占,今见二雀无故争枝坠地,他觉得很奇怪,因此即运用其心经易数卜算。 卦象断曰:明日当会有一邻女来攀折梅花,园丁不知而逐之,邻女惊恐自梅树跌下,伤到大腿。 当时陪同的吕公著不信,结果第二天傍晚,管家就来汇报,隔壁家的女孩子折梅花,被家丁吓得从树上掉下来,摔断大腿。 吕公著大惊! 至此,邵康节的心经易数被士林称之为“梅花易数”,而他当天卜的“双鸟争枝”卦,则被称之为“梅花占”。 也就是说,彭玉麟这幅画并不是画梅或者画鸟的,而是画邵康节梅花占的这一典故的。 因此,从鉴定方面来看,卢灿前两次的判断,完全错误。 所以他臊得慌! 彭玉麟怎么会梅花占? 这不难理解。 彭玉麟的师傅为曾国藩,晚清宗师级的理学大师,对宋明理学研究很深,他会邵康节的梅花易数,一点也不意外。而彭玉麟追随曾国藩二十年,耳濡目染,画一幅《梅花占》,有什么不可能? 画的主题变了,画作的价值肯定变了,香江盛行易玄佛道,这幅画作,绝对受欢迎。作为慈善拍卖的压轴,妥妥的! 响鼓不用重锤,这孩子聪明的很,阿灿这些年的表现,羡煞那帮老友,老爷子捻着须,没有丝毫责备之意,将这幅准备拿去做慈善拍卖压轴的画作,重新卷起来收好。 重新整理桌面后,他这才说道,“你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这两年也难为你了。” 一句话说得,卢灿又羞又臊。 “今天晚上,你饶奶奶六十寿,到时候和我一起去,只怕……到时候他们那帮老鬼,会考校你的鉴定功底。” 我说呢,老爷子怎呢突然考校起自己的鉴定?根子在这呢! 饶奶奶,是中大国文系教授饶宗颐的夫人。 饶老是国学大师、理学大师、书画大师、收藏大师,同时还是香江有名的“易学大师”,他给人测字,千金难求! 爷爷这是担心饶老今晚拿出带有“玄学”味道的藏品,“为难”自己,故此,特别将这幅梅花占拿出来,让自己找找感觉。 呵呵,这是变相作弊。 饶老会这么做吗?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饶老的性格,嬉笑怒骂皆随心的那种,并不严肃,再加上自己也算“少年成名”,办下偌大的虎园博物馆,完成许多大师想要却未能完成的事业,老先生安排一两项活动,考考自己,完全有可能。 说实话,卢灿还真的有些忐忑。饶老实在是……太博学,他在敦煌学、甲骨学、词学、史学、楚辞学、金石学、考古学、书画、周易学等方面,成就斐然。 就连音乐学方面,他的造诣也非常深厚,其著作《宋季金元琴史考述》,是中国近现代第一部系统论述古琴艺术发展的断代史,发表后为海内外学者和古琴家所传诵。 一个人怎能博学到这种程度? 不过,相信凭饶老桃李满天下的胸怀,不会真的拿出太高深的东西来为难自己。想到这,卢灿倒是松了口气。 他很快想到一事,“爷爷,饶老退休后没有接受返聘吗?” “那老小子……” 卢嘉锡笑着摇摇头,“从七八年退休后,悠闲自在的带着老伴,周游列国,最近才回来。” “不过……我听老庞(庞天虹,中大历史系主任)说,国文系有打算,请这老家伙回去担任荣休讲座教授。” 荣休讲座,是中文大学的一种特设课程,其主讲者,都是行业内的顶尖级大师。 “这样啊……”卢灿挠挠头问道,“爷爷,如果虎园要聘请饶老,您看……有可能吗?” 卢灿简略的将虎园文化研究中心扩张的事情,和老爷子说了一遍。 老爷子呵呵一笑,“这就要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 因是饶老夫人做寿,客人不多,中大不远的闽粤酒楼,只开了三桌。来客都是饶老的亲朋挚友,还有几名饶老的门生,帮助饶永一家子忙和。 南方做寿,男做九,女做一,因此,虽然打着六十岁大寿的名头,其实饶老夫人今天整整六十一。 饶老夫人潮州人,见到卢灿,她立即亲热的拉着他的手,“我家阿灿都这么大了?真真是个醒目(聪明)的靓仔(帅小伙)!娶亲了没?冇有的话,把阿萝介绍给你做条女(女朋友),包你满意!” 潮州女子就是这么直接,弄得卢灿整个大红脸,也不知道那个阿萝,究竟长得如何? 卢灿订婚,饶老夫妇正在欧洲旅游呢,好在饶老的长子饶永很清楚,他在旁边截了母亲的唠叨,“娘,阿灿已经订婚了,女方靓得很。再说了,阿萝今年才十三岁,您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被儿子打断,饶老夫人瞪了饶永一眼,“你个衰仔,谁让你结婚那么晚?” 呃,卢灿的眼睛瞟瞟正在和爷爷叙话的饶老,老先生这一辈子,怕是十足妻管严吧。 老夫人这性格,强! 正文 第545章 丫头刁难 卢灿很快见到饶老夫人口中的乖孙女饶宜萝。 她是饶永的长女,十三岁的小丫头,明眸白肤,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人虽小,可从八岁就跟着爷爷奶奶走遍欧美,学问都是爷爷亲手教授的,话语精明的很,灿哥长灿哥短的,在卢灿面前转圈。 再过几年,丫头或许是个绝色美人,现在嘛,还是太小,卢灿和她附和几句后,便和饶永攀谈起来。 饶家是潮州大族,堪称潮州乌石第一儒商世家,其家族的藏书楼名为天啸楼,储书达十万卷而闻名于世。饶真颐的祖父,曾任潮州商会会长,在商界显赫一时;饶真颐的父亲饶鄂,则是名动东南的大学者,平生致力于考据之学,工于诗文词章,谙熟佛典,尤喜谱志。 如此家庭的传人,饶永的学识、商情,自然也不差。 他除了继承家族产业——大益贸商行,还在1977年自主投资创办《争鸣》杂志社。 这本杂志,可以看作饶家在政/治上的诉求,办得很有特色,杂志内容主要以揭露社会的“黑暗”和“内幕”为主,其消息来源往往是真人真事,记者实地考采访考察,线人叙述等等,因此《争鸣》杂志在香江具有相当高的可信赖度。 在香江这块娱乐为王的土地上,这本杂志显然太高端冷酷,订阅群体并不多,也只能说勉强度日。而且,它所揭露的黑幕太多,每次都能带来不小的风波,不仅有帮派盯着,港府及内陆对它都有看法。 去年上半年,还发生一起“争鸣杂志社的货仓纵火案”,到现在也没有告破。 因此,饶永不得不隐居幕后,以求其安。 卢灿对这本杂志也不感冒,饶家与台岛走得很近,饶真颐是文史馆特聘研究员,有俸禄的那种。 两人谈论的是大益贸商行想要入驻纳徳轩大厦的事情——纳徳轩大楼已经开始新建,就在乐古道与摩罗街交口,地理位置优越,其底商自然是要招租的。大益贸商行其实就是一家百货公司,饶家自然想在底商中拿到一个好位置。 租给谁不是租?卢灿很爽快的承诺,会考虑大益贸。 见父亲和卢灿一直在聊正事,饶宜萝捧着手站在旁边,很淑女,等他们聊完,这小丫头插话了,斜着脑袋问道,“阿灿哥哥,听爷爷说,您的眼睛很亮,是不是?” 小丫头问这话什么意思?卢灿没反应过来。 “阿萝,别胡闹。”饶永轻声斥了一句,继而向卢灿道歉,“这孩子自幼和爷爷奶奶亲,跟着我父亲,学了点鉴古的小手段,现在正迷着呢。” 哦?十三岁的女孩子学鉴定?卢灿很是惊讶,俯身问道,“阿萝你都学到哪儿了?” 家传的鉴定教学是有程序的,先背史书再背器,三记名人四轶事,这些全是背诵或者熟记,中间自然要穿插上手印证环节,与书本知识结合,最终形成自己的经验。 “我正在研习《记竹谱十四种》呢。”小丫头的神色有些自得,头高高昂起,脸上写满了夸我吧夸我吧的表情。 这丫头,还真让卢灿刮目相看,不愧家学渊源,她不仅在学鉴定,还跟着饶老学画呢。 墨竹是中国绘画史上仅次于山水画的大画种,因此,诞生了不少有关如何绘制墨竹的技巧性典籍,最有名的有元代柯九思的《竹谱册》。 柯九思先生在这本煊赫之作中,将墨竹的绘制分解成许多小环节,像枯梢、风叶、雨叶、晴叶、老叶、嫩叶、新叶、茂叶、嫩枝、老枝、风枝、新枝、雨枝、嫩根、老根、全竿、行鞭、石谱、坡脚等等,简单明晰,一目了然。 这本书被喜欢画竹的后来者,奉为圭臬。 《记竹谱十四种》则是容庚老先生在《竹谱册》的基础上,重新整理总结,校订的有关墨竹绘制的精编版本,可谓学画竹的入门级教材。 小丫头在研习这本书,自然是在学墨竹。 见她模样可爱,卢灿笑嘻嘻的拱手,“没想到阿萝竟然是位大画家?哪天画一幅送给阿灿哥哥?” 小丫头这次,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捏着裙角,搭扣皮鞋在地上蹭着,低声嘟嘟,“爷爷说我还没入门,不能送人的。” 看得卢灿和饶永,相顾而笑。 看得出,这孩子很得饶家人的欢心,饶永摸摸女儿的马尾,颇为怜爱的说道,“这孩子自小就喜欢跟着我父亲摆弄古玩,又跟奶奶亲,所以就留在那边,没怎么上过学。” “饶家家学,如渊似海,饶老更是学究天人,阿妹又聪慧异常,跟在他身前学习,自然无需上公立学校。”便宜的奉承话,卢灿很会说, 小丫头背着手,捧着手,跟在两人身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只不过,她的乌黑的眼珠子,一直在偷瞄卢灿,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饶永将卢灿引到内间后,自顾去照顾其他客人,饶宜萝坐在卢灿对面,双手托腮。 卢灿伸手在她鼻翼上捏了捏,“发什么癔症?” 探手将卢灿的手指拨开,丫头眼珠子一转,开口道,“阿灿哥哥,前些日子我和爷爷去过虎园。” “嗯?有何指正?”左右无事,逗逗这可爱的丫头也不错,卢灿向后靠靠,和她逗起闷子。 “虎园的东西好多哦……” “哦……” “票据馆里面许多邮票,我都没见过,您送我几枚,好不好?” 上次卢灿从津门带回来许多邮票,已经整理出相当一部分,单独成馆,展品中有许多精品,发行版很齐全。一开馆,就被香江众多集邮爱好者追捧,甚至一度带高香江邮市。 难怪这丫头从自己进门就黏在身边,合着是打邮票的主意? 小丫头挺有意思的,送她几张没什么,卢灿笑笑,“喜欢集邮?” 小鸡啄米般,小脑袋直点,继而自豪的说道,“我的邮票藏品,数量及不上虎园,可品类未必比你那里少……” 卢灿哑然失笑,自己弄来数十万张邮品,小丫头大言不惭,敢和自己比品类? “你不信?稍等一会。” 小丫头蹭蹭的跑进里间,不一会,抱出厚厚的三本邮册,全是大开本。 数量上还真不少。 卢灿起身接过这三大本邮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可是饭店,这丫头带着邮册来饭店干嘛? 正待卢灿准备打开桌上的邮册,外间会客室的人群,已经在饶真颐夫妇、饶永夫妇的带领下,涌进内室宴客厅。 “咦?萝丫头,验验你阿灿哥哥成色,这事不等我就开始了?结果怎样?服气了吗?”说话的就是饶真颐,很瘦,个头并不高,精神头很足,一袭罩体青纱将他那国学大师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额?卢灿目光落在这小丫头身上,似笑非笑的对她点点头。 “爷爷……”尾音很长,微微上挑,小丫头被爷爷挑破还未实施的计划,脸色红润,恼怒的跑过去,抓着饶真颐的胳膊,使劲摇晃两下。 “哦哦哦……你还没开始呢?嗨,瞧我这张快嘴。”饶真颐意识到自己说冒了,刚才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回头对卢嘉锡笑笑,“先声明,这事……与我无关啊!” “阿灿年纪轻轻,就办了虎园这偌大的藏品馆,我在这丫头面前夸过几次你家小子,结果……这丫头不服气,想要考考你家小子。” 饶老的性格,具有典型的双面性,治学严谨,生活中却跳脱无比,他说无关,呵呵…… 卢嘉锡正准备说话,结果庞天虹在旁边接过话头,“好好!萝丫头这主意不错。” “阿灿这小子,我也很好奇,他的鉴定水平到底怎样?” 这下,中大的这波老教授,全都议论开来。 说起来,卢家的崛起,即便是卢嘉锡多年的老友,可他们同样看不透,更看不透的是卢嘉锡的这位孙子。平时低调的一塌糊涂,可做起事情,一桩桩的让人目不暇接。 你当整个中大,七十多名资深教授,三百多名高教们,没有想办博物馆的吗? 不是!是他们想到去做不到! 另一位周济民教授直接问道,“阿萝,你准备怎么考?” 这里长辈林立,小丫头毕竟只有十三岁,糯糯嘴,最终还是看向爷爷。 “哈哈,简单!”饶真颐指指那三本邮册说道。 “这些都是阿萝用零花钱买来的散邮,鱼龙混杂,其中倒有些邮票,有点收藏价值。” “这里面小两千张,不让你一张张鉴定,这样吧,限定半个小时,你从这三本中,挑选出十张,加在一起,价值超过拾万港币,就算通过!” 嘶!三本邮册,两千张散邮,还要评估价值! 这难度不小啊! “当然,阿萝也不会白白刁难你。” “你要是真的完成,我把天啸楼镇楼之宝《祈思录》捐给虎园。” 正文 第546章 香江邮票 卢嘉锡闻听,走上前一步,伸手拦拦饶真颐。 “这不合适,太贵重了!他是晚辈,长辈考校一二,无须带什么彩头!” 饶真颐斜睨他一眼,“你就这么确定……你家这小子会赢?” 呃,这话怼得卢嘉锡无言,旁边的几位老友,包括庞天虹,周济民等人,原本还想劝一句,这下也没话说,将卢嘉锡拉到一旁。 《近思录》是本什么书呢? 能被天啸楼当成镇楼之宝,又被卢嘉锡认为太贵重不合适呢? 它是世界上绝无仅有,仅此一套的宋版文集,一共十四卷,综合记录宋代五子(周敦颐、程颢、程颐、邵雍、张载)等人的理学思想。从宇宙生成的世界本体,到孔颜乐处的圣人气象,循着格物穷理,存养而意诚,正心而迁善,修身而复礼,齐家而正伦理,以至治国平天下及古圣王的礼法制度,然后批异端而明圣贤道统,全面阐述了理学思想的核心内容。 故此书就是一套集北宋五子理学思想大成的综合性文集,也是世界上第一套完整的“理学理论专著”。 它的编撰者更是理学宗师朱熹,以及理学大师东莱先生吕祖谦。 饶家怎么得到这套珍贵的宋版文集呢?还得从饶真颐的曾祖父说起。 饶真颐的曾祖父饶光磊是海商,专跑泉州到长崎线。十九世纪初,东瀛兰学盛行,其次是追捧明代王家心学,相对而言,来自内陆最为传统的宋代理学,并不被东瀛人重视。 饶光磊在东瀛兰医楠本稻(江户时代长崎有名的西医,东瀛妇科鼻祖)家中,发现这套宋版《近思录》,于是他用船上运载的价值八千两白银的西洋货物,换回这套完整的《近思录》。 得此书后,他仰天长啸,遂有以此书为镇楼之宝的天啸楼。 这则故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甚至许多人还知道,饶光磊与楠本稻,因为这次交易,两人保持了长达十年的情人关系。 老头子竟然拿这套传家之宝来押彩头? 卢灿隐约有些明白——饶家是在示好。 他猜的没错。 同为羊城的老字号商家,卢家和饶家很早就有合作,卢家走的是西洋线,饶家跑的是东洋线,彼此之间,有合作有竞争,但有一点始终没有改变——饶家和卢家二房,也就是卢嘉锡的太叔祖一脉关系不错,和卢嘉锡所在的长房,关系一直很差。 民/国年间,饶家移师香江得以苟活,卢家彻底衰败,卢嘉锡孤身来香江时,也曾经找过“世交”饶家,想要借一条生路,结果被拒。 因此,即便同是中大教授,饶真颐和卢嘉锡的关系,也不过耳耳。 卢家崛起时,饶真颐偏偏在外游学,这次一回来,便发现卢家早已经旧貌换新颜,远不是现在的饶家所能比拟的,其蓬勃之势,不见尽头。 饶真颐虽然性格跳脱,可智计过人,很快便决定,重修卢饶旧好。 这才有门口饶老夫人开玩笑说将阿萝送给卢灿做条女的话,还有这重彩头的由来。 卢灿拱拱手,笑道,“饶祖,天啸楼的《近思录》,小子慕名已久,可实在太贵重,不敢收。不如,您换个彩头可好?” “你要什么彩头?” “饶祖学究天人,如果小子侥幸过关,还想请饶祖去虎园帮忙坐镇……” 未等卢灿说完,老家伙挥挥手,瞪眼道,“莫非你还真的十拿九稳?等你过关,什么都好说!饿着呢!废话真多,赶紧开始,别耽误我们半个小时后开席。” 饶老决策果断,思维清晰,比饶永要强不少。若不是他潜心学问,饶家的大益贸商行,恐怕要比现在规模大得多。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天才。 卢灿收起心思,手掌拍拍这三大本邮册,示意这就开始。 半个小时,找十张散邮,价值超过拾万港元,这种考校挺难的。 邮票是世界性的藏品,各国都有发行,每个国家的邮种又各不相同,再加上品类众多,因此,如果有人对世界各国邮票全都能知晓,那肯定是谎言。 邮票收藏和钱币收藏,是收藏门槛最低的两类,掌握三个原则即算入门。 其一是纪念邮票要比普票有收藏价值;其二则是错票要比正票更值得关注和收藏;最后是早票比现发行的邮票更具投资性。 至于说各种类型的珍邮,那就需要一定的眼力。 卢灿想要在半个小时内,挑选出十张总价超过十万港币的散邮,同样需要遵循这三点。 一打开第一本邮册,卢灿便意识到,饶家爷孙并没有欺骗自己,这确实是饶宜萝那丫头的私人藏品。 邮册中,绝大多数都是散邮,而散邮中超过八成是已经改过邮戳的“废票”,也就是使用过的邮票。很多散邮,为了保证邮戳的完整性,还带有剪得圆圆的邮戳封底。 真正的四方联、版票并不多,如果是饶真颐的藏品,肯定不会这样,也只有孩子,才喜欢这种“收罗式”的集邮方式。 卢灿抬头对饶宜萝笑笑,赞了一句,“阿萝还真是费了一番心血,不错。” 那孩子正紧张的盯着卢灿,听他这么说,羞涩的用手臂挡在鼻下,不过,嘴角飘出的笑意,仍被卢灿看得清清楚楚。 卢灿翻阅的速度很快,他自动跳过邮票中的普通票,只对某些纪念性邮票稍加瞩目,不过,这毕竟是孩子收罗的东西,即便是纪念邮票,价值也只是一般般。 第一本邮册中,以港英发行的邮票居多。 卢灿很快发现第一个值得下手的目标——一张盖有椭圆形邮戳的老牛皮纸信封。 “好东西!阿萝真有眼光!”卢灿从邮册中,小心翼翼的抽出这张老信封,摸摸纸面,字迹有些模糊,但还能辨别清楚,邮戳部位已经贴膜特别保护。 邮戳规格为33×28mm,戳内有英国皇室徽志和“HONG KONG POST OFFICE”字样,没有邮寄时间,早期邮戳中就没有时间这一项。 这虽然不是邮票,可却是件好东西! 没有邮票也是好东西? 这需要从香江邮政发展过程说起。 香江邮政发展历史,要远超过清政府。 1841年2月,英军占领了香江,开始了对香江的统治。为解决驻港英军的通信问题,英国于1841年8月24日成立了香江邮政局,地址位于维多利亚城(现改称为中环)圣约翰大教堂附近,直到1945年元月才另迁新址。 在香江邮政的开创时期,也就是1842年到1860年5月,香江邮政都是“以戳代邮”。 以戳代邮,又分为四个阶段。 1841年至1842年11月间使用圆形手戳; 1842年7月26日至1844年2月14日,使用椭圆形手戳; 1844年4月11日至28日,又开始使用圆形手戳,直径为26mm,中间有皇冠图案,周围有英文“VICTORIA HONG KONG”(维多利亚香江)字样。 1844年5月,启用首枚邮政日戳,近似于现代的邮政日戳,一直到1860年五月。 这张牛皮纸信封的邮戳是椭圆形,也就是说,它的实寄日期是1842年到1844年之间,距今已经一百四十年历史。 这封实寄封,堪称香江邮政早期发展史的见证!虎园博物馆都没有这种实物,是可以上拍的。它的市场价值,不会低于两万港币。 难怪小丫头对自己收藏的邮票,这么自信。 这张实寄封一出,惊讶的不止卢灿一人,挤在旁边观看的周济民教授,也是一位邮票收藏者,他从卢灿手中拿过去后,啧啧称赞。 “老饶,你还有这好东西?”他可不相信这件实寄封是饶宜萝收集的。 “嗨,这孩子前些日子整理家中阁楼,从一本旧书中翻出来的。我看过里面的信件,是保罗陈寄给我曾祖父,想要求购生丝。”尽管饶真颐说得轻描淡写,可脸上的神色却是骄傲的。 这实寄封,不仅有信封,里面竟然还保留了信件! 这可谓完整一套,上拍后价值更高! 周济民没理会他的洋洋得意,扭头对卢灿说道,“这件实寄封作价三万港币。小子,你还有七万的任务,赶紧的,赢了这场考核,那套《近思录》到时候让我也瞅瞅!” 卢灿笑笑没说话,心底的想法更加确定,饶家这是在示好卢家——否则如此高价值实寄封,不会出现在这本邮册中。 随着邮册往后翻,越来越多的老票出现。 饶家不愧是传承几百年的家族,里面有很多邮票都是带信封,都是早年商旅信通时存留下来的,这些实寄封放到市场上,伍仟、一万港币,不在话下。 卢灿很快又挑出两张实寄封,都是带有邮票和邮戳的。 第一张实寄封的邮戳日期为1891年4月12日,邮票是维多利亚女王头像,96分票加盖改值壹员。 第二张实寄封的邮戳日期为1898年9月4日,同样是维多利亚女王头像,30分加盖改值十分。 卢灿为什么挑出这两张? 这里面也是有说道的——这两张实寄封所加的改值章,使用的是中文。 这表明,在香江邮政发展史中,中文已经与英文并重,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成为香江的“官方语言”! 一个小小的加盖章,就能证明! 这也让这两封实寄封的价值,远远超过其它英文改值实寄封。 在他挑出这三封实寄封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今天这场考核,不过是饶家所设立的一个名目而已。 胜负已无关,饶家通过这种方式,向卢家示好呢! 正文 第547章 宜萝拜师 饶宜萝这丫头还真用心,她陪同饶老夫妇周游列国,四处搜罗当地发行的邮票、纪念封,以至于最后一本邮册,夹藏的全是欧美近几年发行的套票,种类极其丰富。 难怪她敢“口出狂言”,与虎园票据馆内展出的邮品比品类。 邮册中,不仅有中欧、西欧的邮品,竟然还有苏俄、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东德等铁幕另一侧国家的邮票。 譬如在为纪念苏俄加加林走入太空二十周年,华约旗下东欧九国,共同发行的特种邮票《畅想太空》全套十一枚,那是世界上第一套多国共同发行的特种纪念邮票。 这本邮册中,就有一套,非常有收藏价值。 卢灿不得不对这小丫头刮目相看——这三大本邮册,已经隐隐将世界邮票发展史串顺畅,只不过是以香江邮政发展为核心而已,而世界邮政发展的研究中心,一直是以英国邮票发展为线。 所谓考核,卢灿轻松通过,他在选择三封实寄封之后,又快速挑出七张散票,其中以东瀛的“钱五百”龙票价值最高。 喜欢集邮的人都知道,有十大珍邮之说,其中就有东瀛“钱五百”中心倒印龙票,1973年被东瀛收藏家吴柏林一(华裔)以七万伍仟美元收入囊中。 呃,也就是这张邮票的“错版”。 这张“钱五百”自然没有那张错版值钱,但依旧很有价值,它是东瀛发行的第一版邮票,发行时间为1871年到1895年,一共发行一百四十万枚。 别以为一百多万枚很多,这种普票,留存率很低,卢灿估计全世界也不会超过一千枚。 这张邮票也是从老信封上剪下来,应该也是饶家与东瀛商团生意来往时所存留的信件。邮戳为樱花形,日期为明治二十一年九月,也就1888年,距今已经九十多年历史。 这张“钱五百”绿版龙票,印制虽说很粗糙,可真要投到东京拍卖会上,价值不会低于一万美元。 有了这枚邮票垫底,卢灿的过关,太正常。 饭桌上,除了恭贺今天的寿星外,大家很自然的将溢美之词加诸于饶宜萝身上。这时就能看出,行万里路的孩子,要比待在书院中孩子见识更广。十三岁的小丫头,被一众耆老夸奖,竟然不骄不躁,安稳若泰,真真让卢灿惊奇。 饶家此女,为何自己在后世未闻其名?真是怪哉! 卢灿不是先知,并不清楚,九九年八月的华信航空空难名单中,有两个他熟悉的名字,一个是“许佳闻”,而另一个女士的名称叫“饶宜萝”,香江名声鹊起的女画家,英文名称凯特斯! “阿萝,你参加了去年十一月份的维也纳国际邮展?” “嘻嘻,阿灿哥哥真聪明。”小姑娘笑眯眯的,清澈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夸奖,这滋味……卢灿撇撇嘴,这事不难猜。 世界分两极,奥地利则是少有的两极政/治的交汇点,也只有在奥地利维也纳才能购买到如此多种类的东欧国家邮票。而去年邮票市场最大的盛会,莫过于十一月份由国际集邮联合会(FIP)在维也纳举办的第四十九届世界邮展。 这次展出,据新闻报道,参加的国家和团体有九十多个,一共展出六千框成套的邮品,堪称邮市第一盛事。 饶老夫人的六十寿宴完毕,卢家爷孙被饶真颐留下。 “老卢,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呢。”饶真颐不绕圈子,直接开口说道。 “你说?能办成的,我肯定帮衬。” 卢嘉锡今天也很开心,老友聚会,卢家露脸,饶家服输,他虽然心机深城,可说全无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犬子饶永对文博这块没什么兴趣,这没办法,可我饶家还要传家的,所幸阿萝的悟性不错,我想……让她拜个师傅。” 呃?卢灿坐在一旁,有些懵,饶真颐学识渊博,怎会让自己的孙女另行拜师? “老饶,现在都什么年代?还讲究父不传子?”卢嘉锡听后笑道。 饶真颐摇摇头,看向饶宜萝的目光充满怜爱,“这孩子根基不错,我……只能说是给她启蒙,真的教授,下不了手。” 两人聊了几句,卢灿明白过来,这是文博行业中的老规矩——父不传子! 老旧习俗中,师傅教授弟子,那是很严酷的,打骂是常事,因此,很多行业都有父不传子做法,就是担心教授学识的过程中,直属亲戚下不了手。 当然,并不是说家传之技就这么断了,它需要弟子出师后,自悟融合,祖父、父亲多是儿孙辈的启蒙者,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师父。 没想到,看起来跳脱的饶真颐老先生,思想守旧的很啊! “你……打算让阿萝拜谁为师?”见劝不动饶真颐,卢嘉锡便问道。 “原本你很合适……” 这话一听就是客气话,卢嘉锡摆摆手,“我不成!我的那点东西都丢光了。” 饶真颐笑了笑,“主要是考虑卢家那一摊子事,怕你没时间……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做个中人,探探好好先生的口风?” 好好先生,原来是在打张博驹的主意,真真是好算盘! 虎园三驾马车中,福伯主抓虎园全盘,李林灿负责研究中心,张博驹老爷子事已高,他要比福李两人的高半辈,地位超然,并不负责具体事务。 他是有时间的。 再说张博驹的鉴定技术,那全是实战派,背后又有虎园数十万件藏品可观摩,如果再加上饶家家传之学,这小丫头如果真的入了张老的法眼,融合两家之长,不用说,她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这事啊……”卢嘉锡抬头看看卢灿。 卢嘉锡并不知道张博驹与卢灿的师门关系,但他能感觉出来,张老对自己的孙子,那是真心爱护,可是,奇怪的是,张博驹并没有提出收卢灿为徒。 现如今,饶真颐看上张博驹,这件事……卢灿怎么选择? 阿灿没有拜张博驹为师的想法吗?卢嘉锡心底不太确定。 “饶祖,这件事我回去征询张老意见!”卢灿接过话头,“张老只是虎园的顾问,我们没办法左右他的想法。” “当然,如果他的身体状况能继续保持下去,我想……以阿萝的资质,被张老青睐,从而入室,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卢灿对饶宜萝拜师张博驹一事,是持赞成态度的。 张老一直很遗憾,收古风为弟子时,古的年岁已经有些大,再说了,当时教授环境也不好。额,也就是说,张老对古风这一弟子,并不是非常满意。 阿萝确实是美玉资质,如果能成为本门弟子的话,对自己……肯定帮助不小。 只是张老……还有精力教授吗? 卢灿可没忘记,历史上,张老就是在下个月去世的。 正文 第548章 福伯争徒 尽管知道,某些环节已经改变,可卢灿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到沙田后,立即安排明德医院,以过年年检的名义,将几老的身体,再做一次检查。 “就你事多!”李林灿一个箭步,从医疗车中跃下,将手指上的止血棉扔在卢灿脚前,“我和老福还忙着钱币新馆的开馆呢,检查什么身体?身体好得很,死不了!” 老家伙就这脾气,口中说得如此,可不还是来检查了吗? 卢灿没理他,对随即下来的福伯笑笑,“福老,检查的怎样?” “挺好的,你有心了!”相较李林灿,福伯很享受现在的待遇。 他忽地想起一事,伸手拽住卢灿往车内探视的身子——卢灿真正担心的是张博驹健康状况,“听说你昨天赢了……” 话说到一半,又被李林灿急吼吼打断,“那套《祈思录》呢?饶家的老家伙输了说话不算话?” 听得卢灿直翻白眼。 无论是福伯还是李林灿、张博驹,与饶真颐都没啥交情,不过彼此慕名而已,故此,昨天的饶老夫人寿宴,他们都没参加,可饶家天啸楼的宋版全套《祈思录》太有名,虎园三老很快得知这条消息。 刚才忙着检测身体,这会儿,福伯和李老,都想起这事,争抢着问道。 “我觉得不太合适……” 昨天直到离开,饶真颐也没提起过《祈思录》的事,卢灿自然有些可惜,可他也知道,那套书籍对饶家的重要性,舍不得出手也很正常。不过,有饶老昨天的话垫底,虎园博物馆去天啸楼借阅这套书籍,应该问题不大吧? “什么?那套书饶猴子没舍得出手?”李林灿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卢灿,判断是否被这家伙私藏了。福伯捏着刚抽完血的手指,也觉得不可思议——文博界的老人非常重喏。 卢灿苦笑一声,摊摊手,“李老,您听我说完成不?” “哼!他要是不给……我看他饶猴子以后在香江文博界怎么混?” “我当时……改彩头了。饶老已经答应,担任虎园文化研究中心的特聘顾问,我觉得这要比那一套书,更符合虎园现在的需求。” 听完卢灿的话,福伯点点头,担心李林灿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以后他和饶真颐可就是同事了,抢先说道,“阿灿这事办的不错,老饶的国学研究,和你老李可以互补的。” “哼哼……”李林灿虽然没再说话,可鼻音依旧透露了些许不屑。 “咦?这么热闹?这医疗车来这里干嘛?” 卢灿正陪着福伯和李林灿聊着即将开放的新馆——钱币二馆的筹备事宜,旁边泊过来一辆平治,车窗打开的,说话的正是三人刚刚聊到的饶真颐。 “饶祖,您怎么来了?”卢灿一怔,旋即问道。 “我爷爷来上班,报道的……阿灿哥哥,还有我呢!”车窗边,一张略显稚嫩的少女脸庞露出,正是饶宜萝,而开车的,则是饶永。 卢灿连忙将车门拉开,和饶家三人点头致意,掺扶饶真颐一把,将他扶下车,顺便解释道,“园子里的老人家都是宝,健康很重要。这不,我请明德医院的医生,给几位做个体检。大家都很忙,这不……我约了一辆体检车,方便点。” “你小子还算有心。” 饶真颐拍拍卢灿的肩膀,继而与福伯握握手,“老福,以后我也来这边混口饭吃,可别嫌弃我水平浅哦。” “哪里哪里!就怕虎博的池子太小呢!”没想到饶真颐坐而行起,这么快就来上班,福伯喜出望外,抓着他的手,使劲晃了几下。 “哼!”李林灿的脸色不太好看,福伯不得不踢他一脚,提醒赶紧和饶真颐握手。 两人的刚刚搭上手,李林灿倏然抽回手掌,转身而去,把卢灿、饶真颐还有福伯几人吓一跳。 “咦?这就是《祈思录》?好!好!就知道你老饶不是那种行不及言之人。哈哈!我先过过手,老饶,稍后再聊。” 饶永从车上下来,手中抱着一封木函,被李林灿瞅见了。 福伯苦笑着摇摇头,“固庵(饶真颐的字),别介意,老李就这种性格,日后相处久了你就明白。” “哈哈,当初故宫的霹雳火,我怎么不了解?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和这老家伙相处的?”饶真颐打了个哈哈,指着李林灿的身影调笑道,“听说这家伙在故宫,连蒋复聪的面子都不给的。” 相比缅北的当铺老板福伯,饶真颐对李林灿知道的更多一些——中大和台北故宫早些年学术合作时接触过,另外,两人都还是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员。 “福爷爷好!”饶宜萝从爷爷身边站出来,脆生生的和福老招呼。 上次饶真颐来虎园,讨论遂公盨时,这丫头来过,这么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少见,故此福伯还记得她,伸手在她脑袋上摸摸,颇为怜爱,“阿萝来了?” 卢灿连忙将阿萝想要拜师张博驹的事情和福伯说了一遍。 哪想到饶真颐行事如此急切?这件事,卢灿还没来得及跟三老说呢。 “你感觉她的资质怎样?”福伯眼睛眨了眨,落在饶宜萝身上,口中轻问卢灿。 “上上!”卢灿脱口而出。 昨天宴会结束,卢灿倒是狠狠考校了这位“未来的小师妹”,结果让他很吃惊——小丫头的基础很扎实,天赋极高。 “上上?”福伯一愣。 在他们三人眼中,香江能被称谓上上资质的,仅有卢灿一人,可这家伙的心思太大!近些年更有“不务正业”的趋势,他们三人屡次想要劝说卢灿收心,专研文博,可是他们自己也明白,相比文博这块,这小子的赚钱能力,比上上更上! 又因为卢家的现状——卢家崛起更需要资本而不是文博研究。这涉及到卢家未来的发展,因此,很多话不好说得太多,再说了虎园现在还离不开卢灿拼命赚钱贴补…… 现在这丫头竟然被卢灿评价为上上? 福伯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笑眯眯的走到饶宜萝面前,弯着腰,“阿萝,跟你爷爷学过青铜器吗?” “学过,福爷爷。”小丫头不明所以,点点头回答道。 “那好,爷爷问你,你知道青铜器中的酒器,都有哪些?”见孩子有点点紧张,他又放慢声音,柔和的问道,“我们阿萝又聪明又懂事,告诉爷爷,你都知道有哪些?” 卢灿拍拍额头,福老这是动心了! 名师不易求,可高徒同样难寻啊! 与张博驹收古风为徒类似,福伯在缅北收的两位弟子,其实都不算十分满意。 谁不想要一位高徒,传承衣钵? “我知道!”被老爷子拍了一句,小丫头立即兴奋起来,“商周青铜酒器按用途,可分为贮酒器、盛酒器和饮酒器。品类有尊、彝、钟、卣、壶、斝(音家)、爵、勺、杯、瓶、坛、盏等,一共十八类。” 这让卢灿不得不为这小女孩再度刮目相看,这问题看似不难,可被人突然问出,还能如此清晰的回答上来,足见她的基本功扎实。 “好!好!” 福伯直起身子,连声叫好,将这孩子往自己身边靠靠,又对饶真颐拱拱手,“固庵,阿萝我很喜欢,我有个不求之请!” 卢灿已经意识到,小丫头入了福伯的法眼,饶真颐同样聪明绝顶,他也意识到。只是……他的本意是让孩子拜张博驹为师的——张博驹在文博界就是一座丰碑,堪称实战鉴定派的宗师人物。 现在怎么办? 老福明显是看上自己的孙女,难道当面拒绝? 他对福老的鉴定能力不是很清楚,但能担纲虎博的馆长,又能让李林灿在他手下安之若素的工作,想来,即便比张博驹差点,那也差不了多少。 心下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答应。 福老又说道,“我的师门是江南明玉宗,开山师祖为宋王后裔赵友钦,我的师祖是陆心源,师傅为马复兴。” “今天遇到阿萝,我想收她为入室弟子,还望固庵成全。” “明……鬼,哦,明玉宗?那潭敬……”饶真颐一惊,话语有些冒失。 福伯显得很淡然,“那……是我师兄。” 明鬼派?别人不知,饶家地处南方,饶真颐可是清楚的很啊!真没想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虎博馆长,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明鬼派的传人! 从清末到民/国,明鬼派在南方,可谓风生水起啊!其中最有名的,自然是潭敬! 没想到,他竟然是潭敬的师弟! 饶真颐意识到刚才的话语有问题,连忙对福伯拱拱手,歉意道,“失言失言,福老兄竟然是名门之后!你能看上阿萝,是阿萝的福分!” 福伯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他自然很清楚明玉宗在江湖上是什么名声。 “阿萝继承我的衣钵,可……我有自知自明,老张的鉴定功底还有动手能力,要远胜于我。阿萝既然是块好苗子,又愿意学,我没什么门户之见,只是不想自己的那点东西,埋入黄土,所以,我不反对阿萝同时拜春游(张博驹的号)为师。” 拜双师? 饶真颐大喜,连忙拉着福伯的手,“这……合适吗?” 正文 第549章 茶博合作 福伯和张博驹的收徒仪式,很隆重,香江众多文博界、收藏界的大师都来观礼。 熙熙攘攘的祝贺声中,卢灿的笑容中,却隐约露出一丝忧心。 “阿灿?你有心思?”田乐群心细,很快瞧出端倪。 卢灿确实有心事,事情出在张博驹的体检报告中。爷爷以及其他几老的身体,都很康健,即便李林灿有点糖尿病的隐患,都在可控范围内,可张老的身体……才是大问题。 老爷子今年八十四了,虽然耳聪目明,可那些年的遭遇,还是在身体中留下很多问题,明德医院的保罗医生,昨天告诉卢灿,老爷子的身体,已经进入不可逆的快速衰退期,白血球过低,血小板凝血功能不足,造血功能也在褪化。 也就是说老先生不能摔,不能感冒,否则很难治愈! 这就是“玻璃人”啊! 难怪记忆中,仅仅一场感冒,他就病发去世,根本原因不在医院的好坏而是自身机能出问题了。 和田姨没什么可隐瞒的,卢灿将自己的担心,和盘托出。 “这……”没想到这么严重,田乐群一时间也没什么主意。 “保罗医生有什么建议?”她问道。 卢灿搓搓下巴,看着人群中笑容满面的张老,低声说道,“保罗医生建议轮椅。” 坐轮椅?主要是担心他摔跤。可老爷子能同意吗?别看他年纪大,可性情依旧活跃,每天都要带着潘奶在虎园那边的树林中散步。坐轮椅,肯定不乐意。 “那只能让潘奶多注意了。”田乐群也知道他的性格,想想后又说道,“要不……请特护吧,或者将潘奶的女儿请来照顾。” 也只能这样,不过,究竟是让女儿过来,还是张泽宗夫妇过来,就需要潘苏拿主意。 想到张泽宗,卢灿问道,“和田玉矿,京城那边有消息吗?” 田乐群无奈的摇摇头,“几部委联合,而且还涉及公私合营,还有回疆地方政府入股,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上次那批和田玉原石,已经运回来一部分,王老对它们很满意,设计部那边正考虑推出新系列呢。” 田姨这是想借助这批和田原石的资源,尽快占据香江乃至东南亚和田饰品市场。这比俩人商量好的计划,略略提早。 卢灿想想后,还是缓缓点头,同意她的做法,“和田新玉饰品,一定要控制数量,维持精品原则,配合我们三四月份在东瀛国际珠宝展上宣传。” 这波有关和田玉的炒作,纳徳轩珠宝将主要宣传阵地放在东瀛。这是因为东瀛和内陆正处于蜜月期,东瀛人对和田玉所代表的内陆玉文化,认同度较高,接受能力更强。 只要在东瀛获得成功,它会反哺到东南亚中华文化圈——此时的东瀛,颇有亚洲时尚消费风向标的意思。 至于如何操作? 不外乎和田玉特有的历史文化性、资源的稀缺性,还有就是玉器本身的美感。纳徳轩珠宝在这方面,不陌生。 “东瀛的媒体,联系的怎样了?”卢灿更关心的是媒体声音。 田乐群灿然一笑,“已经有NHK电视台生活放送频道、东京放送(TBS)新闻追踪、朝日电视ANB,品宣部已经和这三家签定了一亿三千万日元的播报合约。他们旗下的附属无线电台,也同步参与资讯播报,还有专访。” 这只是电视台,田乐群又笑着对卢灿晃动四根白晃晃的手指,“报纸、平面杂志,一共签署四千两百万的投放量,一共有二十三家媒体参与。” 如果加上展会自身的花费,纳徳轩珠宝在四月份开幕的北海道国际珠宝展上,一共投入了两亿多日元,相信第一波和田玉的造势,一定能轰动东瀛。 紧接着,就是六月份香江国际时尚周上的宣传,然后又是九月份新加坡国际珠宝展。 卢灿自信,这三轮连轴转的宣传,和田玉市场价格,一定会有出人意料的井喷。 “阿灿,我还是担心郑丽君那边……” “我已经有计划了。”卢灿拉着她,往僻静的角落靠靠。 “郑丽君的事情如果真的如我所料,那么……在四五月份,请人帮她做一张情殇专辑,想必一定能将她的名气,再往上推一推。” 田乐群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卢灿,随即恍然,“你……准备再帮她写歌?” 最开始,田乐群也以为卢灿对郑丽君有兴趣,可郑代言纳徳轩珠宝一年多来,没见卢灿对其有什么动作。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虑——阿灿只为温碧玉写歌,可这个郑丽君却前前后后拿走了他的四五首作品,每一首都堪称经典。 阿灿为何对郑丽君如此另眼相看?要知道,此时香江、台北等地,与郑丽君同一级别的歌手,譬如凤菲菲、龙飘飘、黄莺莺等人,实力唱功都不比郑差多少。 卢灿迟疑了会儿,还是摇摇头。 这,真不是自己所长,最好还是请人来作词谱曲,当然,如果所创作的曲目不过关,卢灿还是有可能自己出手的,情殇类的歌曲,他还是记得几首的,而这些都不适合十六七岁的温碧玉,所以上次也就没写给那丫头。 哎,再看吧。卢灿此刻,也衷心希望郭郑之恋,无波无澜。 拜师仪式结束,卢灿给自己这位亲亲小师妹送上一份礼物后,匆匆离开。至于找潘苏的事情,田姐稍后会负责。 一出虎园博物馆南门,就看见一辆英菲尼迪跑车停在路边,车中人见卢灿出来,对他挥挥手,是罗查理。 “罗叔,怎好意思劳您来接?我正准备过去呢。” 卢灿打开车门,一笔股坐进去,对身后的丁一忠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开车跟上。 “我也是刚路过,顺带着。”罗查理笑笑,只不过,他看过来的眼神,颇为复杂。 当年卢家破败的样子,他可是看在眼中的,说起来,卢家崛起,用的还是自己购买那枚战国龙形玉佩的资本。可这才几年?五年不到,卢家现在的资本实力,已经超过自家了。 罗查理带上墨镜,启动跑车,“阿灿,茶博那边的事……一言难尽,我父亲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卢灿笑着点点头,“罗叔,您这么说就见外了。罗祖的做法,只会让我钦佩,有半分怨愤的,那真是不当人子。” “那就好!实在是……”罗查理也猜不透卢灿话语中真实成份有多少,但听语气还算真诚,心中总算安定些。 两人聊的是罗桂祥捐赠茶具给香江茶博物馆一事。 香江茶博物馆,成立于去年十一月份,罗桂祥作为香江第一大茶具收藏大亨,向该馆捐赠了各类茶具四十九套,一共一百七十一件。 虎园博物馆同样有茶具馆,开馆当日,罗桂祥同样捐赠了四套合计十六件明清茶具。 数目要比这次捐赠少很多,故此,罗查理今天借机向卢灿解释一句。 其实,卢灿还真的很敬佩罗桂祥。这些心爱的茶具,说捐赠就捐赠,卢灿自认做不到。 再说了,谁规定了捐赠一定要捐给虎园? 卢灿事后也知道一些这次捐赠的幕后内情。 罗家主营产业是维他奶,最辉煌的岁月是七十年代,进入八十年代后,新西兰和澳洲的牛奶制品,逐步占领香江市场,开始冲击维他奶市场——维他奶毕竟只是豆制饮品,在营养均衡上,先天较弱。 另外,罗桂祥的营销思路已经滞后,“穷人的牛奶”这一口号,已经不再适合香江现在的环境,可惜,罗家并未做出改变。 从八零年开始,香江义顺牛奶老板彭蠡,接受新西兰牛奶巨头安佳的注资,开始在方便食用式牛奶制品上发力。短短两年时间,香江奶制品市场,罗家便丢掉半壁江山。义顺牛奶,已经成为罗家维他奶在香江乃至东南亚的第一竞争对手。 面对市场的萎缩,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罗家不得不考虑调整产品结构,增加牛奶制品的品类,因此,罗桂祥接受澳洲德运奶制品公司的合作。 德运是澳洲第一大奶源公司,它的幕后大股东利亚姆。卢克是个中国迷,非常痴迷于中国茶。他与罗桂祥一见投缘,两人共同话题很多,很快聊到“茶博”一事——利亚姆和香江总督府许多官员的关系不错,想要在香江“留名千古”。 总督府对这种带有很强公益性质的事情,自然大开绿灯,于是,利亚姆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域多利兵房三军司令官邸,改造成香江茶博物馆。 罗桂祥作为他的合作伙伴,自然要大力扶持,不仅如此,他还在茶博的左近,开设了一家罗桂祥茶艺馆,兜售茶道和茶品。 今天罗查理找卢灿有什么事呢? 茶博物馆开办之后,内部需要许多茶具陈列,可是,真的拿这些真品进行陈列吗? 呵呵,自然不会! 用复制品做日常展览陈列,这是文博界的常规,真正的珍品,只会出现在特展上。 香江茶博物馆自然也需要大量茶具复制品。 这不,罗查理认为,这是弥补父亲捐赠有别所可能带来的卢罗两家关系裂缝的好机会,因此,这项业务,在罗桂祥的许可下,交给卢灿旗下的润馨瓷器厂来完成。 今天,卢灿就是来参观茶博物馆,顺带谈谈这笔业务。 茶博物馆位于紅棉道,距离太古广场不远。等罗查理车子抵达时,温季宸带着两位润馨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在台阶处。 这桩业务,其实利润不高,甚至还抵不上润馨瓷器日常业务,不仅如此,难度还很大——需要很强的仿制能力,但卢灿还是坚持接下来。 他另有想法——如果能顺利完成的话,它带来的影响会很大。 润馨瓷器,在港台文博界会真真打响名头。 正文 第550章 意外陡生 “罗老,不好意思,来晚了。” 卢灿对台阶那边招招手,却不是和温季宸招呼,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老者。头发稀疏,长眉,身着嘉丽服饰出品的唐装,精神很不错的罗桂祥。 “不晚不晚,我的那壶铁观音,正在泡池呢,这会,火候正好。”罗桂祥笑呵呵的受卢灿一礼,随即伸手在卢灿手臂上拍拍,只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隐忧,卢灿并没有注意到。 所谓泡池,就是铁观音滤过头水之后的泡汁过程,一般需要五分钟才能将茶叶的汤汁和香味浸泡出来。 “能喝到罗祖亲手泡制的香茗,小子口福不浅。” “哈哈,你小子马屁拍错对象。我的手艺还欠点火候,是东文的手笔呢。” 卢灿的神色似乎非常惊讶,张张嘴,再度对他身边的贾东文施礼,双手交握,半躬身,“有劳香江茶圣手笔,小子受不起啊!” 卢灿的态度,其实很能说明问题——罗桂祥自己的收藏鉴定能力一般,他只是收藏界的投资者,卢灿行的是后辈礼;而贾东文虽然只是掌眼身份,可他是实打实的文博界大拿之一,卢灿行的是学生礼。 贾东文素有“香江茶圣”美誉,这不仅是赞誉他在茶具鉴定方面眼明心亮,也是夸奖他茶艺水平的至高。 “香江文博第一人面前,老朽不敢当啊!”刚才一直微笑,沉默不语的贾东文,见卢灿如此,连忙双手抱拳,举过肩膀,朝卢灿摆了三下,这是还半礼。 至于卢灿“香江文博第一人”的称号,还与台北故宫蒋复聪老爷子有着莫大关系。 去年中秋,虎园与台北故宫联合举办“高古画展”,一共展出四百多幅画作,虎博提供的高古画(宋及宋代之前)足有两百多幅,占据一半还多,震惊华人文化圈。当时蒋老爷子接受台岛《中央日报》的采访时,盛赞虎博老板卢灿为“香江文博第一人”“华人新一代收藏领军人物,其鉴定目光无二,收藏之志无二”。 老爷子这么说,其实更多的是希望拉近台北故宫与虎博之间的关系,不过,他的话很快被喜欢热闹的香江媒体转载,随即传播开来,于是便有了这一让卢灿汗颜的称号。 “惭愧惭愧!万不可当真!” 卢灿连连摇头,伸手虚扶罗桂祥手肘一把,又让让贾东文,请两位老先生先行。 贾东文瞥了眼东主,却见罗桂祥嘴角带点苦笑,率先走进茶博大门。 铁观音属于青茶系,青茶系(乌龙茶)和普洱的黑茶系,在冲泡过程中,都讲究对水温的掌控。 一杯四十度左右的茶汤,在饮用时,与三十五度的茶汤,给人的口感完全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同样流程冲泡出来的铁观音,有人泡出来就是兰香扑鼻,入口清雅,而有的人泡出来则是回甘苦涩。 罗桂祥拿出招待卢灿一行的茶叶自然是好茶,泡制后的茶叶青心红边,这是典型的古法焙制的青心铁观音。 茶是好茶,冲茶之人也是高手,茶汤自然滋味纯浓,香气馥郁持久,卢灿赞不绝口! 两杯香茶后,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上次茶博开业,自己在环游世界,是田姨替卢家送得贺礼,这次……还是自己第一次来茶博,罗桂祥老爷子,怎么也不会疏忽安排人带自己参观吧? 上心之后,卢灿很快发现一丝端倪,罗桂祥和贾东文两人,似乎都有些发愁! 这是为嘛?想不明白! “罗老,我四处转转?您和贾老多费心,给润馨瓷器带来的几件样品提点建议?” 卢灿站起身,朝温季宸以及营销总监冯国辉示意。两人在旁边的小桌上,打开皮箱,给两位老先生展示润馨瓷器最新的瓷质茶具。 这次带来的是润馨瓷器长的仿汝窑茶盏、茶托,以及一套青瓷茶碗。 “欸好!查理,你带阿灿看看,他是行家里手,让他多提点建议。”罗桂祥回过神来,连忙示意坐在另一侧的罗查理。 贾东文则拿起一件润馨瓷器厂的茶碗,托在手中,仔细掂量。 罗查理陪着卢灿,在一位工作人员带领下,从一楼开始赏析。 茶博物馆的展区面积,自然无法和虎博相提并论,上下两层楼加在一起的面积,也不超过一千五百平,不过,小馆也有小馆的特色。 茶博的一楼,以中国茶文化为主题,别具一格的展示了许多有趣的煮茶方法,以及茶文化的发展,除了一定数量的茶具展品外,还摆放不少来自内陆的各色茶叶、茶砖,用这种方法弥补专业类展馆展品不足的缺陷。 上玄关,便是茶博的主展区,这里倒是有几件很上眼的东西,大多都是罗桂祥的藏品。 年代最早的是卢灿面前的唐代青瓷茶注子,所谓茶注子,又叫偏提,其实就是茶壶。 唐李匡乂在《资暇集注子偏提》:“元和初,酌酒犹用樽杓……居无何,稍用注子,其形若罃,而盖、觜、柄皆具。大和九年后中贵人恶其名同郑注,乃去柄安系,若茗瓶而小异,目之曰偏提。”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这茶注子因为皇帝不喜欢这个名字而改为偏提。为什么呢?因为茶注子名称与当时的大奸臣郑注同名。 这件青瓷茶注子做工上乘,具备中晚唐瓷器的典型特征:清雅而不浮夸,大气圆和。从某中意义上说,也能反映出当时儒道中清谈无为,不与世争,戒骄戒躁的人文精神本质。 这应该算是茶博的镇馆之宝了。 卢灿能入眼的第二件则是宋代的建窑的毫斑茶盏。 建窑窑址位于闽省建阳县水吉镇,很多文博资料上说它有三百年存在史,其实真正的建窑不过传承五代,不到八十年。 为什么这么说?在后世研究,建窑最大窑口是芦花坪窑口,这里出产的黑釉、油滴、鹧鸪斑、曜变等釉才是宋代黑釉瓷器的代表作,其他附属窑口出品的瓷器品质要差很多,不能代表建窑。而芦花坪窑口遗址挖掘显示,它的存在时期,只有八十年。 所以,很多文博界的大师都认为,建窑真正历史只有八十年。 眼前这件黑釉毫斑茶盏,胎底呈深褐色,色系渐变,盏壁为褐色,再渐变,盏口又变为深褐色。在渐变的过程中,黑色釉中透露出均匀细密的筋脉,形状犹如兔子身上的毫毛一样纤细柔长,颇有异趣。 这应该是芦花坪窑口的精品之作,堪称建窑各类瓷器中,仅次于曜变天目釉的代表作。 “不错不错!”卢灿忍不住赞道。 “呵呵,比起虎博,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这家茶博物馆虽是利亚姆投资,但罗家是主要捐赠人,同样也是股东之一,卢灿的夸奖,让罗查理与有荣焉。 “老爷子上次看过虎园的那套唐代金茶具,回来感慨了好几天,本来还想着借来欣赏两天,却被李林灿老爷子一口回绝。” “呵呵,你不知道,那几天我家老爷子,食不甘味啊。” 罗桂祥借宝一事,卢灿知道。 当初虎园的唐代茶罗子、茶盒、茶银笼展出时,罗桂祥连着去了两天,甚至想要开口商借,结果被李林灿连损带骂的赶走了。 卢灿呵呵笑道,“虎博那边正在立项,准备组建工坊,专门各种展品的精仿。过一段时间,我送老爷子一套唐代茶具仿品。” 罗查理大喜,拱手致谢,“那就多谢阿灿!” 博物馆推出精品仿制品,是除门票收入之外的大项。可香江手工人才短缺,因此虎博在这一块一直是短板。这一次,卢灿提出从内陆招揽各色工艺人员,才让这一建议得以立项。 工坊这一项目,规划到文化研究机构旗下,算是对中华传统技艺的“再复原”工程,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参观完毕,卢灿瞅见工作人员在摆放展品,低声问罗查理,“罗叔,维他奶那边,最近有什么变故吗?” 罗查理一愣,不明白卢灿为何这样问,想想后摇头,“没有啊?” “最近奶制品这一块,基本与义顺牛奶维持一比一,维他奶这一块季节因素影响较大,虽然有所下滑,还在可控范围内。” “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啊?” 这就奇怪了,难道自己看错了?可刚才喝茶时,罗桂祥和贾东文欲言又止的情形,明显有事啊? 卢灿想不明白,正准备下楼,却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温季宸急匆匆赶上来。 “温哥,什么事?”卢灿问道。 温季宸眼睛落在罗查理身上,转了圈才说道,“阿灿,出了点小变故。” “利亚姆馆长来了,他还带着一拨人,说是台北老方窑的人。” 嗯?卢灿眉头一皱,回头看看罗查理。 茶博藏品仿制业务,是罗查理联络润馨瓷器的,这件事,他需要给个解释。 罗查理同样惊诧不已,“老方窑?他们来干嘛?我们可没邀请他们啊?我这就下去看看!” 最近几年,东南亚有两家瓷器,蛰声海内外,除了润馨瓷器,另一家就是台岛的老方窑。这家窑口,卢灿还曾经参加过其品瓷会,并与蔡老方的弟子颜润之闹过纠纷。 老方窑的人来这里能干嘛? 自然是抢生意来的呗! 茶博藏品仿制的利润不高,但是如果活好,它的口碑宣传度高啊——每一个参观者都可以成为瓷器品牌的传播者。 这也是卢灿看中这次业务的原因之一。 老方窑在台北、润馨瓷器在香江,虽然地理位置比较远,可是,两家窑口的目标市场完全重叠啊,竞争自然而然就接踵而至。 卢灿站在玄关口,便看见几人,都认识。 领头的正是蔡老方本人,而他身边站立的那位年轻人,正是与卢灿有过纠葛的颜润之!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正文 第551章 直面竞争 卢灿缓步走下玄关,自然吸引了一楼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眼睛在罗桂祥和贾东文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落在蔡老方身上,对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说起来,蔡老方是个相对纯粹的人,他这一生,全心全意的扑在仿制瓷上,即便是老方窑的产品有火力不足的缺陷,但这不损他成为一个值得尊敬的“制瓷大师”。 不过,有上次品瓷会的事情垫底,今天他又横插一脚,卢灿想要亲近都不成,更别说他身边还带着个与自己有“仇隙”的颜润之。 “蔡老师也来了?”卢灿对他点点头,打破一楼突如其来的沉默,至于颜润之,卢灿看都没看。 “卢先生……好。”蔡老方并不是一个长于言谈的人,只能略带木讷的对卢灿点头。 对眼前这位年轻人,蔡老方说不出什么感受。 早些时候,听说香江有人投资窑场,投资者还是个什么不懂的年轻人,那时,蔡老方呵呵一笑,制瓷,香江人懂吗?更别说老板还是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可是,两年过去,蔡老方愈来愈感受到压力。 并不是说东南亚市场、东瀛市场,港台市场,容不下两家瓷器厂,而是,越来越多的文博界人士,开始拿润馨瓷器和老方窑瓷器比较。 比较的话挺多了,蔡老方心底自然不高兴。 润馨瓷器,在台岛也有销售,他也曾经买过两件润馨的茶盏,敲碎仔细研究后,不得不承认,这家突然冒出来的瓷器窑口,实力相当不错。 当然,蔡老方并不认为老方窑的瓷器比对手差,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制瓷思路。 自己秉承的东瀛青瓷、白瓷、色瓷的基本制作方法,再加上自己多年的精研,他很自信,老方窑口的瓷器,在色釉、开片、型制上要比润馨的瓷器更出色。 老方窑的瓷器,不惧竞争! 所以,今天在香江友人家中遇到利亚姆后,听对方提起这桩业务,他便匆匆赶来——做好这单业务,有利于打响老方窑瓷器在香江的口碑。 只不过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直接撞上润馨瓷器的人,而且还是那位年轻人! 直接王对王,这种情形确实让人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利亚姆那白鬼故意的? 与师傅相比,颜润之更是目瞪口呆。 和当年相比,这位与自己有恩怨的卢家大少,似乎更有气势,更盛气凌人!目无余子的模样,让颜润之清醒后恨得牙痒痒。 “阿灿参参观结束了?” 罗桂祥没话找话,打了个哈哈,目光瞥了身边的澳洲白人一眼,隐隐有些不满,不过,又能怎样?利亚姆是罗家目前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他只得出来打圆场。 “来来!我来引见。蔡老师你认识,我就不多介绍。”罗桂祥往外走出一步,向卢灿伸手示意,“这位就是茶博的馆长,利亚姆先生。” “希望卢先生能谅解。” “茶博虽然不大,可毕竟是香江一家分类博物馆,是我……还有罗先生的心血。” “尽管展出的是复制品,但我们需要的是最精美、相似度最高的,所以,我认为多找一家进行比较,最优品入选,这要求……并不过分。” 利亚姆有着欧美中年人标准的模样,雄壮、大腹、络腮胡,还有一丝丝的……高傲。 这样一人,竟然痴迷中国茶? 卢灿伸手与对方握握,淡淡的笑笑后,回应他的话语,“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润馨瓷器不惧竞争。” “那就好那就好!”罗桂祥松了口气,连忙打圆场,伸手再招呼大家坐下。 “不过……” 卢灿随即开口,又让罗老爷子的心绷紧。 罗桂祥此时可谓满腹埋怨无处发泄,当然是对利亚姆的。 自己的这位合作伙伴人不错,可惜,虽然因祖辈是东印度公司旗下的茶商,而精研中华茶文化,对中华的礼节及人情文化,太不了解。自己前些天和他商量,将茶博的仿制品业务交给润馨瓷器,他也答应了,结果刚刚突然来电话,说要加入一个竞争者,择优选取。 这突如其来的做法,整个将罗家架到火上炙烤。 他是馆长,这事……还没地说理去! 唉! 卢家上升势头太旺,罗家是真不想得罪! “不过……”卢灿似乎为了强调,又说了一遍,“利亚姆先生既然有招标的想法,那么,你这样仓促将润馨瓷器和菜大师召集来,是不是也有悖于《招标条例》?” 卢灿的问题,让一众人瞠目结舌,连润馨瓷器的温季宸和冯国辉都有些懵,这点小业务,也要报审招标? 香江地产业发达,经常因争地皮产生纠纷,因此在1967年就出台招标条例。条例规定,为防止暗箱操作,某企业或者单位,对外邀约业务服务客户时两家或多家,必须报审,由公证处、律师处审核,公开招标信息、招标流程需接受公证处审核,招标结果登报公告。 总之,很麻烦,费时间、费钱——别以为公证处是免费的。 “这……阿灿,不用这么费事吧?” 罗桂祥试图劝说,结果卢灿笑着摇头拒绝,“利亚姆先生是位遵纪守法的澳洲人,他希望出现最好的结果,那么,我认为正规招标程序,还是必须的。” 卢灿为什么要坚持招标? 这件事让他感觉很恼火,另外不可控因素变多。 他并不清楚,罗家尤其是罗桂祥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另外,他也不清楚利亚姆和蔡老方的关系究竟怎样? 现在润馨瓷器肯定不能往后退,否则传出去,极有可能变成润馨胆怯老方窑,那……对润馨刚刚建立起来的名誉,绝对是一大打击。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采取最正规的方法——招标。 虽然说招标并不能完全杜绝暗箱操作,但这里是香江,自己的主场,怎么着,也该老方窑的人更忧心。 至于说费时间费钱,那是茶博的事,与润馨无关。 罗桂祥意识到卢灿有些不高兴,便沉默不语,眼睛望着利亚姆。 这件事是他搞出来的,让他去决策吧。 利亚姆幽蓝的眼眸,深深的看了卢灿一眼,似乎在揣摩对方的想法,他也意识到,被卢灿将军了。 这一刻,他也很恼火。 他很想直接将润馨瓷器直接踢出局,可是这么做,润馨瓷器可以起诉茶博,并有足够的证据打赢官司——罗家代表茶博两次邀请润馨瓷器来洽谈业务的。 让他恼火的另一点,则是一旦招标,这次业务的决策权就不在茶博,更不在自己手中,而是落在公证处邀请的“专家评审组”手中——这种专业性很强的业务,基本都会有评审组。 眼前这位年轻人,在香江文博界可是鼎鼎有名的,他的影响力,要远远超过自己的。 沉思半晌,利亚姆扭头看看蔡老方,“蔡先生,你对这条提议,怎么看?” 蔡老方已经后悔自己冒冒然一脚踏进这个泥坑中——在香江,自己的影响力能比得过卢家吗?无论财力和人际关系,差得远着呢。 他正准备以一种较为体面的方式退场,结果,旁边颜润之的一句话,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徒弟怎么这么没脑子? “利亚姆先生,我们老方窑同样不惧怕竞争,我们一直相信,自己的产品是最好的!” 是的,这句话是一直旁观,并且不忿卢灿“目中无人”的颜润之,见自己师傅还在犹豫,忍不住说出口的。 一句话堵死退路! 唉!话虽不错,可是,也要看实际情况啊! 蔡老方心底叹了口气,很想扇弟子一耳光,可说出口的话,却不得不硬气。 “我同意卢先生的建议!” 利亚姆点点头,“那好,烦请两家再等三天,茶博需要准备文件报审,三天后公开招标。” ……………… 从茶博出来,蔡老方的脸色很阴郁,偏偏颜润之还凑到跟前,语气中带着一股子自信,“师傅,这次我们一定要给那小子点颜色看看!弄了个破窑场,就真的把自己当人物!这次竞标,一定要把他们狠狠踩一顿,让世人都知道,他们都是什么破玩意?” 叨叨叨的在一头包的蔡老方耳边唠叨个不停。 等到过了太古广场转角,茶博里面的人看不到的视线死角,蔡老方停下脚步,看着弟子的那神采飞扬的脸色,半晌后说到,“润之,你出师了,回家吧!” 出师?回家?颜润之一愣,什么意思?师傅这是要开革自己? 他到现在还不清楚状况,这次被逼上梁山,极有可能使得老方窑彻底退出香江市场,甚至,对东南亚、东瀛市场都有所打击——如果润馨瓷器有心炒作的话。 瓷器,玩的是口碑! 另一边,卢灿也没在茶博多待,罗桂祥父子,还有贾东文送到门口。 罗桂祥挠挠头,“阿灿,这件事实在是……” 卢灿笑着摇摇头打断他的歉意,“罗祖,这不是坏事,润馨瓷器始终要直面竞争的。” 事情的起因已经不重要,他现在需要做的是保证结果。他的这句话是真心话,润馨瓷器,要敢于直面竞争。法国利摩日那边的窑场即将重开,其竞争将更惨烈! 利摩日的窑口重开日期,暂定在七月,已经有部分法国工人回乡温窑、购置设备,准备大干一场。 没有竞争意识,在欧洲瓷器市场,怎么存活? 正文 第552章 瓷器开片 润馨窑口,虽然发展的不错,可问题还是很多,其中最大的问题,在于“瓷器开片”。 开片是瓷器釉面的一种自然开裂现象,其形成原因有两种:一是成型时坯泥沿一定方向延伸,影响了分子排列;二是坯、釉膨胀系数不同,焙烧后冷却时釉层收缩率大。 从技术层面来说,开片是一种缺失,是窑口火候掌控不足的具体表现,也就是说,它本来是缺点。但是,从晚唐、五代,再到宋朝,匠人们逐渐掌握了开裂的规律而制出的开片釉(即裂纹釉),反而变成为瓷器的一种特殊装饰。 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典型的化腐朽为神奇。 可惜,这一技术,他上辈子就没研究透。 卢灿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仿宋窑器时,开片并没有达到满意效果,而开片这一技术,又是宋代瓷器非常普遍的一大特色,五大官窑的瓷器品类中,基本都有开片特质。 上次还特意请张老前去坐镇一个多月,老先生提议在釉料中添加一定的明矾粉末,来增加开片的自然性,有效果,可想要达到最佳效果的具体添加量,还需要一次次试验。 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这次投标? 如果能解决这一难题,卢灿也不愿意用灰色手段赢取这次投标。当然,他也不是迂腐之人,为了充分利用这次机会,在香江本土“碾压”老方窑,他毫不介意用点人脉关系。 专家评审团嘛,肯定都是香江文博界的人物,都是虎园的老主顾,这点面子肯定会给的。更何况,卢灿还有“大杀器”没用,那就是向评审团成员私下展示老方窑实乃炻器,而非瓷器的真正面目。 那些香江老瓷器精们,只要看看老方窑器物碎片,就能判定。 至于说得罪蔡老方,现在的自己,需要在乎他的想法吗? 尊重是一回事,商场搏杀又是一回事。大不了将他挤兑垮后,再收购呗,蔡老方毕竟是个天才级制瓷大师。 其实老方窑为什么会烧制炻器? 张老带着润馨的桂生师傅,已经通过试验并推断出,对方之所以用低温烧制,就是为了保证色釉的润泽,开片的可控,从而保证器物外表面的“高大上”。 这是东瀛烧制开片瓷的一贯做法,而老方窑的制瓷技术,继承的就是东瀛烧瓷之法。 这里要说明一句,东瀛的高温瓷烧制技术,很牛气的,要比现在的内陆强不少,但不包括高温开片。在烧制开片釉色时,还是采用低温方式,这是二十年后人所共知的事情。 低温开片和高温开片,技术难度是迥然不同的,低温开片的后果就是瓷坯玉化程度不足,容易成炻器;润馨瓷厂用的是高温开片,瓷坯品质明显要优良很多,可开片的自然度,还是有缺陷,譬如,网形纹过于规整、梅花纹走形、细碎纹分部不均匀等。 抵达渔湾窑场后,卢灿赶走温季宸,在桂生和陈礼两位大师傅的陪同下,检查最新的试验成果。 渔湾窑场靠近最内侧,建设了一栋小楼,那就是应桂生师傅建议建设的核心区——调配间。所有的色料调配、瓷土调配、辅料和配料的调配,都是从这里运出去的,可谓润馨瓷器的“核心机密”。 这栋小楼,随时都有不少于四名全副武装的安保在守卫。 小楼一楼最右侧,则是“实验调配间”,卢灿三人走进去时,蒋师傅正在“浆胎”。 所谓“浆胎”,是在制胚时,撷取浸泡过的精细瓷粉,澄清后融成泥浆,制成胚胎。人为的开片,在这些浆胎制作过程中,就配好了药料,入窑烧制后,就会形成冰裂纹。 见三人进来,蒋师傅想要起身,卢灿摆摆手,示意他继续。他手中的浆胎是一件笔洗,正在用药料涂抹瓷坯外层。 卢灿用毛笔蘸蘸配料,在食指尖涂了涂,然后用大拇指捻捻,有淡淡的沙粒感,但很柔和。这是桂生和陈礼师傅所想到的最新办法,那就是在瓷坯和色釉之间,再加一层配料。 这种做法,以前还真没试验过,也没见制瓷的传承资料上有记载,属于绝对的创新做法。如果能成功,这绝对属于润馨窑口的“机密中的机密”,所以,从一开始,这边所有的工作,都是蒋师傅一手操作,陈礼和桂生大师傅指导,再也没有其他工匠参与。 对这种创新性试验,卢灿是鼓励的,可这么机密,有必要吗?不过,桂生和陈礼两位大师傅,都坚持这么做,卢灿也就随他们。 “这次配料中加了多少明矾粉?”卢灿舌尖舔舔食指,淡淡的苦味,这是硫化铜粉末和明矾粉末的味道。 “一斤配料加三钱,不过,我们有添加了点新玩意,卢少能猜到是什么吗?”桂生师傅老派,他口中的计量单位还是老称呼,他笑眯眯的说道。 对卢灿,他一直非常好奇——对方的制瓷手法跟谁学的?香江可没听说过有制瓷大师呢?而且,也没听说过他学过制瓷,怎么水平这么牛?竟然还真的让他将润馨瓷厂办起来,生意还很红火!为这事,他和陈礼两人,嘀咕好长时间也没结论。 卢灿笑着看看两位大师傅,考我呢? 将食指放进嘴中重新尝尝,卢灿的眉头皱了皱,仔细辩解味蕾传递到神经中的感觉,铜苦,明矾涩,还有一丝咸味,这是矿物质自带的钠盐,还有一点点麻,这是各种配料所带的毒素……卢灿的牙齿刮了刮舌尖,将那一小撮配料重新在舌尖走一遍。 呃?有点淡淡的焦味?这是木炭粉?不对,应该是煤烟! 卢灿很快有了答案,“您二老在配料中加了多少煤烟?煤烟不是填裂纹缝隙的吗?怎么想到加入配料中?” 煤烟份在开片时经常用到,不过,它更多的是用在色料方面,也就是给冰裂纹上色的,使之形成鳝血、金丝铁线、浅黄鱼子纹等纹线中的灰色。正如硫酸铜粉末,可以为这些裂纹上棕绿色一样。 从没听说过,煤烟粉也有给瓷器自然开片的作用! “靠!这也行?”陈礼大师傅瞪着眼,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卢灿。 正在浆胎的蒋师傅,惊得放下手中活计,发傻了般的看着卢灿。 这味觉,也太变/态了吧! 要知道,这次配料时,一斤瓷粉配料中,只加了半钱煤烟粉!半钱是多少呢?一两十钱,五十克,半钱就是二点五克左右。 这么丁点煤烟混合在一斤瓷粉中,还有其它配料的味道干扰,又加水调配混合,就这样,他竟然还能品出味道! 桂生大师傅则拍着额头,哈哈大笑,手指点点陈礼,“老陈,今晚的酒,你输了!” 陈礼无奈的摇摇头,拱手说道,“服,老朽心服口服!” “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卢灿还在懵圈中,貌似自己掉到两位大师傅的赌局中了。 陈礼苦笑,“刚才在夹层配料时,我和老鬼合计,添加了一小勺煤烟粉,试试效果。结果小温电话说你过来,老鬼就提议赌一把,看你能不能品出新加的配料,结果你这变……” 看着二老开心的笑容,卢灿忽然有种直觉,这次,也许真的能成功! ……………… “陈老,这次润馨的利摩日窑口重新起火,您老是留在这里,还是去法国?”三人从调配间出来后,卢灿问道。 陈老明显迟疑了片刻,继而摇摇头,“我就不去运通了,老了,就让我在香江歇几天。让小唐去折/腾吧,他水平也不错……” 陈老是运通瓷厂的老人,年轻时受卢芹斋的邀请远赴法国,一辈子的时光都献给了运通,艰苦过、辉煌过,可最终运通还是没落,尽管现在要重开窑口,可毕竟……那再也不是卢芹斋家族的产业。 卢灿尊重这种情感,点点头。 陈老在渔湾这边也不错,这边毕竟还是以中式柴窑制瓷为主,老先生丰富的经验和开阔的视野,还是能弥补桂生师傅生长在内陆所带来的见识不足的缺陷。 至于陈老口中的小唐,则是当初卢芹斋带去利摩日另一位唐师傅的儿子。唐师傅去世早,陈礼又没有儿子,对小唐视如己出,手把手教会他制瓷全套手艺。 这次利摩日的润馨窑口重新开火,就是唐泽和韦森特负责。他俩先带了几名工匠回去,负责重建工厂、宿舍楼、圈土山、购置设备等等。 “桂老,这次成师傅回内陆,招聘新人,应该没什么意外吧?” 利摩日窑口重新开火,两年前从法国来的那波工匠,大多数都报名回乡——香江虽然条件很好,可毕竟背井离乡。这样一来,导致润馨瓷厂工匠短缺严重,卢灿很自然的将主意打到景德镇。 桂生的二弟子,成师傅就是被卢灿派回去,招揽景德镇制瓷工匠。 “不难!”桂老笑容中带有一丝苍凉,“我现在担心的是来的人太多,会不会影响公家窑口……” 也是,有桂师傅的招牌,成师傅的现身说法,香江的物质诱惑,景德镇的工匠想要来这里的,肯定不会少。 “不会!”卢灿摇摇头,笑着调侃道,“景德镇制瓷世家多如牛毛,润馨轻轻薅两根,还伤不到根本,我倒是担心东瀛窑口……” 卢灿这句担心其实也没啥必要,七八十年代,东瀛各大窑口在景德镇招揽了不下于五千名制瓷工匠(数据出自于《八/九十年代国内人才流失考据》),历史证明,这些人才流失,对景德镇制瓷事业,并没有太大影响。 景德镇制瓷底蕴,太深厚! 这是任何一个所谓的制瓷大国所无法比拟的。 桂老和陈老的试验,还需要有几天才能出结果。卢灿离开渔湾之后,温家老二温嘉铭陪同他一道,去了岭上,顺道看看陈录生、张国怡负责的巴士公司。 “阿莲和那个发仔,吹了!”上坡途中,开车的温嘉铭突然冒出一句。 呃?卢灿一愣,这事,他还真的没怎么关注。 岭上那波人的心思,卢灿也能感知一二,对小龙女,要说不动心,那是……假话,可是,过去的一年多卢灿大多数时间都在新加坡,精力都放在收藏和经营上,再加上女人不缺,他也就无所谓那一两支野花。 岭上的那波人,心思也就逐渐淡下来。 今天,温嘉铭突然提起这一话题,卢灿还是有点触动。 无它,那陈朝武要登台了,这人,可不是什么良缘! 正文 第553章 小楼采莲 卢灿歇脚的地方,自然是岭上小楼。 自从温碧璃去了新加坡,这里由温母带着一位佣人看顾,收拾的很干净。 不一会,张国怡、陈录生两人就匆匆赶到,手中拿的是岭上巴士公司今年的分红申请。 去年其实也有盈利,可惜被卢灿压住,所有盈利都用到再投入,也就是购买新巴士和修路这两处。现在的岭上巴士公司,已经拥有各类运输车辆十六辆,维修车一辆,公交线路三条,在香江巴士公司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卢灿坐在那里,快速的翻阅巴士公司的财务报表。还不错,去年的盈利,能达到一百九十万港币,刨除年底发放的各种奖励金,还有一百三十万左右可供分红。按照现在巴士公司二十二股的股本来分的话,每股可拿到五万九的分红。 这一盈利,可以说是卢灿所有投资中,利润最小的,按照他的本意,今年的盈利应该作为再投入,可看着陈录生和张国怡眼巴巴的模样,卢灿笑笑,随手签下名字。 这里是调景岭,是香江最贫穷的地方,六万港币对他们而言,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嘢!”陈录生忍不住挥动拳头,总算见到利润了,如果今年再不分红,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岭上那些股东交代。 卢灿将签字后的申请报告交给张国怡,“张哥,拿着这份报告,去大华银行九龙分行申请两百万贷款吧,我会安排人审核的。” “贷款?”陈录生和张国怡一愣。 嗯,卢灿点点头,笑着说道,“两位没想过将巴士公司做得再大一些?譬如开辟新的公交线路?购买更多的巴士?或者添置一些出租车?” “啊?那要投资多少钱?” 扩大当然好,可是,这要再投入多少?陈录生张张嘴,咽了口唾沫后问道。 卢灿摇摇头,“岭上巴士的财务报告是合格的,算是优良资产,可以从银行拿到一定数额的贷款,适当的贷款,对巴士公司的扩张有益。” 这两人的学历都不高,对“负贷经营”有疑虑,这无所谓,等他们尝到甜头就会明白。毕竟,眼界决定世界。 “这笔贷款,可以用来购置新车辆,缴纳新线路保证金,增加岭上巴士的盈利能力,再用盈利来偿还银行借贷,形成良性循环……”卢灿呵呵笑着开句玩笑,“说不定,岭上巴士还能做成上市公司呢,到时候,你们两位,就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 “上市公司?!” 我的天啦!在陈录生的眼中,香江哪一家上市公司不是巨头?岭上巴士也可以?想想岭上巴士,从无到有,再到现在的分红。上司?似乎……还真有可能! 陈录生回头看看张国怡,他的眼中同样闪烁着兴奋刺激的光芒,两人同时对卢灿点头,“行!我们听卢少的!” 这不是盲从,而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给调景岭带来的改变,清晰可见。 渔湾码头、平家凹窑场,岭上巴士,这些自然不用说,三条出山公路、一条海路,还有最近两年架起来的电线、有线电视线路,以及最近正在筹备的岭上第三小学。 这样的人物,不值得跟随? “卢少,稍后我就安排派红,您……去吗?”张国怡拍拍手中的分红申请单,语气中有些迫不及待。 “不去了,你们辛苦点。”卢灿摇摇头,直接拒绝。 他实在是怕了,不是怕见人,而是岭上这帮股东,实在是……各个是酒桶,怕了他们! “这样啊……”陈录生和张国怡都有些失望,不过,这样也不错,有阿灿在,自己不是成不了主角吗? 正事谈完,两人随即提出告辞。 “阿莲在家吗?”送两人出门时,卢灿随口问道。 “阿莲?!”陈录生愣了片刻,继而大喜,忙点头回复,“今天刚好在家!我稍后让她过来?” 随即,他又补充一句,“前段时间拍摄《天龙八部》,昨天歇戏,能休息几天呢。我早就看那个二五仔戏子不顺眼了!” 呃?他好像误会了。还有这么急切将自己妹妹推销出去的哥哥?他口中的二五仔戏子,莫不是发哥? 卢灿哑然失笑,“就让她歇着吧,拍戏挺累的。我就是随口一问。” “欸,阿灿,我和他俩商量点事,你没啥事的话,我先走?”温嘉铭挠挠头,笑得有些不自然。 “去吧。”卢灿挥挥手。 温嘉铭同样是巴士公司的管理层,股东,估计是迫不及待的去派红了。 小楼只剩下佣人于婶,卢灿独自上二楼歇息。 拉开卧室窗帘,刚好看到陈录生、温嘉铭三人嘻嘻哈哈的上坡,也不知谈论什么,这么高兴。 看着远处渐渐增多的瓦房,卢灿也很感慨,能改变一方水土,造福乡梓,这是幸事。 调景岭,已经成为自己的另一个根据地,卢灿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振臂一呼,这里能拉出一干人马,随自己厮杀四方。 只不过,这里的人才素质偏低,自己是不是可以筛选部分年轻人进行重点培养? 和衣躺在床上,卢灿想着想着,逐渐迷瞪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他睁开眼时,天色已黑,屋内一片昏暗,身上不知何时搭上一床被单,于婶上来了? 他随手往床边一搭,触手处一片柔滑,是头发! 卢灿真正被吓了一跳,急速坐起身来,“谁?!” “唔……咦?你醒了?”床边直起一个黑影,动作有些慌乱,声音脆脆的,很耳熟。 “你是……”卢灿随手按下床边的开关,室内一片明亮,看见来人后,长吁了口气,“阿莲,你来了也不说一声?” 靠床沿站着,以手背掩住嘴唇,面如红玉,浑身发颤的美女,可不就是“王语嫣”吗?陈羽莲在无线最新拍摄的《天龙八部》中饰演的角色。 她怎么来到自己的卧室? 靠!还真有这种奇葩大哥?卢灿心底暗暗骂了陈录生一句,连忙翻身起床,招呼道,“爱迪,坐坐……等等,我收拾一下。” 他又手忙脚乱的收拾被窝,也不知道究竟是让人坐还是继续站。 简单整理床铺后,卢灿灿灿的揉揉眉角,“坐坐,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什么呢,就当自己家? 陈羽莲一直站在那里,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面前的年轻人身上,心酸之余,又有点想笑,最终还是一手掩着嘴,一手牵着裙角,坐到卢灿对面的椅子上,又整了整百褶裙,遮盖露在外面的膝盖。 气氛有些尴尬。 其实,卢灿和陈羽莲并不熟悉,认识四年来,见面的次数,不过三五次而已。这也是为什么陈家后来主动放弃这一想法的原因。 卢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要解释,冒出一句“听说你和发仔分手,我就随口问了你哥哥一句,哪知道,他大概……可能误会什么了。” 说完后,卢灿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不是初哥啊?女人好几个了,怎么在她面前,还有点手足无措,净说错话? 这话题,能提吗? 果不其然,原本就有些羞涩的陈羽莲,以肉眼能看见的变化,眼圈发红,眼角湿润,继而眼眶晶莹,眼泪快速涌出眼眶,从匆匆掩饰的指缝间滑落。 靠!卢灿这次真的对陈录生有些生气,这家伙,真会给自己找事! 陈羽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因为感情上的分手?怨恨家中的逼迫?还是……眼前这位年轻人对自己这些年的不闻不问,让人心酸?亦或是因为今天主动送上门的羞耻?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眼泪越流越旺,最后,她也不想压抑,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这……一声长嚎,惊得卢灿坐立不安,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大小姐!于婶还在下面做饭呢?你这么哭,我算是洗不清了! 卢灿走过去,将她低垂哭泣的头,搂着自己小腹之上,一只手,搭在那柔顺的长发上,轻轻抚摸。 女孩子的肩膀颤了颤,没反抗,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不停的抽噎声。 泪水很快浸湿卢灿的衣衫,贴在小腹上,又有浓浓的鼻息印在上面,湿暖的感觉。 许是窒息了,陈羽莲努力的挣了挣,卢灿稍微松开了一点,低头,正撞上那双略带红肿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粘着几线泪水。 真正的楚楚可怜。 卢灿情不自禁的低头,然后捧起对方的脸颊,狠狠的印在那双红唇上。 陈羽莲的双手,原本是抵在他的小腹上,用力的向外推推,可随着头脑越来越晕,神智迷糊,不知何时,双手莫名其妙的就紧紧搂住对方的后背。 双唇分开,她骇然的发现,自己怎么就被他挪到床边? “不……不要……”发现卢灿的意图后,她勉力挣扎了两下。 卢灿还以为她不过是女性的自矜——恋爱两年多,对这种事应该看得开吧,想到这,也就不以为意,“爱迪……” 哀羞慌乱中,一朵灿烂的莲花,开在雪白的床单上。 卢灿有点晕,不是说两年多了吗?发哥竟然入宝山空手还? 其实这……与陈家的态度有很大关系,陈家毕竟还存着一点嫁女入豪门的念想,时不时叮嘱一两句,这或多或少影响到她,最终,还是被卢灿捡漏。 靠!卢灿拍拍不听指挥的脑袋。 精虫上脑! 一次和一生,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 正文 第554章 子嗣问题 卢家东半山别墅,灯火辉煌,田叔田婶带着一帮佣人,正在收拾残局。 刚刚在这里结束了理想基金的义拍活动,筹措了三百多万港元的善款,这笔善款将用于西贡和调景岭的两所小学的建设。 压轴的彭玉麟《梅花占》,卢灿没能拿到,跟了两轮,结果六十五万港元,被一位意外之客抢走。当然不是钱不够,这种义拍,一般不会多轮举牌,否则有“迫捐”的嫌疑。 这位意外之客,正是与卢灿有一面之缘的何家千金。 义拍之后,卢灿倒是礼节性的和她聊过几句,她已经从圣塔克拉拉大学毕业,而她现在所从事的职业,让卢灿目瞪口呆——无线台签约艺人! 卢灿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份从业经历! 她今晚是陪同五叔祖何作志来的,拿下压轴拍品,也不知是感谢当年卢灿出言救了小弟一命的缘故,还是感谢卢家帮忙牵线内陆——今晚拍卖会上,卢嘉锡邀请匡社长,并安排匡社长与何作志静室密会。 会谈结果怎样?只有双方自己清楚。 作为今晚义拍的女主人,田姐累的不轻,蜷缩在卢灿的怀中,发出均匀的鼻息。应该是睡着了,卢灿放下轻拍她背部的手。 楼下还能隐约听见田婶和田叔的说话声,卢灿一时间睡不着,靠在床头琢磨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何朝琼的到来,只能说有点意外,蔡老方夫妇的来访,才是真正出乎卢灿预料。 蔡夫人的大名,蔡老方并没有介绍,但从她的躬身行礼以及说话来看,似乎有着日裔血统,不知道是日侨还是当年留在台岛的日裔。 能感觉出来,这女人很精明,今晚他们夫妇能来,极有可能是她的主意。 他们不仅不告而来,还花费四万港元,买走了一把清中期王国生大师制作的“九五十六档”紫檀人物雕刻折扇。 所谓“九五十六档”,是从明朝到建国以前这一阶段,最为流行的一种折扇,它的标准扇骨长度为九寸五分(32厘米左右),十六档扇骨,典型的儒生大扇。 这是蔡氏夫妇低头的表现,卢灿不得不佩服。 这一拜访,直接让自己想要借助茶博竞标,来打压老方窑的计划彻底落空——人家都上门投降,你还揪住不放,这就显得没品了。 现在,皮球踢回来了。在随后的竞标中,如何卖给老方窑一个面子? 要知道,这对夫妇,宁可低头上门做小,也没有开口退出竞标的意思——他们同样将老方窑的声誉,看得比自己名声更重要。 他们不会退,自己更不会退,到最后,还是要拼一次。 可现在,怎么拼?就必须遵守道义了,润馨只有在产品上稳压他们一头,才能服众。 这一手,玩得太漂亮! 这么高明的招数,卢灿不认为是蔡老方这种一心研究的专业人士想出来的,必定出自颇有智计的蔡夫人之手。 女人啊,还真是……半边天。 想到这句话,卢灿很快便想到昨晚入怀的另一个女人。 温存一夜后,她的情绪,明显恢复的比自己快。清晨起床后,沉默的将床单裹起来,不知道塞在哪里,遂即又安静的陪同卢灿一起早餐,在于婶面前,也什么特别表现,似乎完全接受新的身份。 这种沉静,与她昨晚在第二次时所表现出来的癫狂,形成鲜明对比。 昨晚休息时,听她喃喃细语几句,似乎对演戏不是很感兴趣,可卢灿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安置她,早餐后,她便拎着手包,独自离开。 这同样是个心有主见的女人。 难怪上辈子心灰意冷后,她不顾家人反对和那位赌场总监结婚。如果翻翻她的心路历程,其实很容易得出答案:发仔在母亲面前的懦弱,让她更希望下一个男友强势一些。至于盛传的黑道逼婚,这一理由并不存在——陈父是调景岭十二老之一,陈家并不畏惧所谓的黑道,尤其还是来自北美的黑道。 陈朝武不是个好男人,这是一定的,但他敢拼,也是一定的,他能在短短一年内,从赌场普通员工做到副总裁的位置,就是明证。 ………… 八十年代初的香江春节,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从腊月二十八的过邋遢,腊月二十九的贴挥春(春联、福贴、延祥诗等的合称),年三十的围炉,初一的封包过年,初二的迎婿,初三的躲赤口(不出门,避凶煞),初四祭神初五迎财。 虽然只有三天假期,可街上的热闹情形,一直维持到初七的人日。 今年爷爷不再外出,卢灿被推出来代表卢家,走访十多家有合作关系的香江家族,此外,还有舅舅家,他自己的女人家,真正是累的跟孙子似的。 随着卢家在金融层面的出击,家中今年的贺客,要比去年多上两倍,让坐镇接待的卢嘉锡、王鼎新二老,同样累的不轻。 “阿灿,阿群,你们赶快要个孩子,家中空荡荡的,不像话!”初二晚上卢灿从田家回来,王鼎新老爷子捋着胡子,直接冲津门的卢灿两人吼道。 这话题有些突兀,说得卢灿两人一愣。 “你们小两口,在一起的日子不短了啊?怎么还没动静?可不要学那些没溜的什么丁克族!要个孩子,到时候交给你辛婶看顾,不用你们自己费心的。” “家中好久没娃娃气,没娃娃气就是没生气。我这不是催促你们啊,而是……鼓励,对,就是鼓励!” 老爷子性格爽直,可能刚才正在和卢嘉锡、孙立功聊到卢家传承问题,这不,一见卢灿他们进门,立即嚷嚷,还特意看了田乐群一眼。 也许,老爷子认为是田乐群恋栈,不舍得手中的纳徳轩珠宝管理大权呢。 田乐群的眼眶顿时红了,这也是她的焦虑。这两年,两人根本没做过任何预防措施,可就是没动静,不仅她没动静,阿欣、温碧璃俩人同样没动静,这真是…… 卢灿看看接包的孙瑞欣,小丫头眼神有些幽怨,可能刚才也被“鼓励”了。 握着田乐群的的手掌,捏了捏,卢灿心底也冤屈。 去年环游南美回来后,自己就去明德医院做了检查,精/子存活率挺高的, TM的怪事,几个女人中,就没一个中枪的,邪性! 家中老人们急于子嗣问题的心情,卢灿能理解,可这锅不能让田姨背。 卢灿拉着低头的田乐群,笑着答道,“怪我,去年在外面四处乱跑,今年不会了,新加坡那边有人负责,我在家中多陪陪田姐和阿欣。” “瞎说什么呢?都成什么了?”田乐群面露羞涩,白了卢灿一眼,甩开手掌,拢着阿欣,两人低头上楼,和几个盼后辈的老家伙,没法沟通。 客厅中,只剩下卢嘉锡、王鼎新和王大柱三人,王鼎新老爷子拍拍身边的沙发座椅,示意卢灿过去,低声问道,“不是你小子……” 卢灿翻了个白眼,这老爷子,什么话都敢问。老爷子的话,引来爷爷和大柱叔的瞩目,都盯着卢灿。 他揉揉眉梢,苦笑着摇头,“去年十月份我去明德检查过,皮特医生说没问题,可能是机缘没到吧。” 能听得见三人都吐了口气,王鼎新老爷子更是夸张的一拍大腿,“这就好!这就好!机缘这东西嘛,嘿嘿……广下网,总有一网能上鱼!” 我去!这老爷子! 卢灿翻翻白眼,都有些怀疑,他要是听说自己又收了一个女人,是不是更高兴? “阿鼎,别多话了,”卢老爷子得知自己想要的信息后,明显也松了口气,连忙阻止王鼎新继续往下冒泡,挥手打断他的话,“都是好孩子,知道什么事情最重要。” 他又扭头对卢灿说道,“嗯,今年就在家多陪陪我们这些老家伙,这个决定不错。” 呃?爷爷怎么这态度?难不成为卢家添后,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不在卢家,根本无法理解卢家老人对后嗣的热切盼望。 ……………… 夜色再起,卢嘉锡独坐书房,手中拿着一方相框,那里面,是年轻时的他和一位金发美女的照片,喃喃自语。 谁也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情。 许久,他从抽屉中拿出一本老旧的日记,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他很熟悉的翻到其中一页,日期是1974年9月9日。 日记本上的笔迹异常慌乱潦草,他的手指逐一拂过字迹,往事历历在目。 那一天,是他人生中最为慌乱的一天。 起因是当时自己和玛丽亚。劳拉。夏洛特的一次争吵,然后便顺心起了一卦。 当时那一卦,吓得自己汗毛倒立! 卦象词解为:四课下神俱贼上,绝嗣如何保二亲?妻背夫兮奴背主,子弑父兮臣弑君。占孕常忧刑害子,定是孤茕失业人。论讼对之忌先起,却被他番难雪伸他番者,难雪隐,先起失理也。 这是伏羲六十四卦中最最恶毒的一卦——绝嗣卦! 正文 第555章 生机解卦 卢嘉锡一手掐着太阳穴,抑制着血管砰砰的激烈跳动。这已经是他心中最深的禁忌,从未翻阅,今天再看,依旧悲从中来。 这一卦的卦象,直到一年后,自己才真正明白过来。 这里的“妻背夫兮奴背主,子弑父兮臣弑君”两句,无论是“背”还是“弑”,都是违背、违逆的意思。是的,他们都没有遵从自己的意思,没有听从自己的劝阻,哪怕自己以最激烈的方式,都徒劳无功! 劳拉想要回家探亲,重新续起丢失四十多年的亲情,儿子卢平还有儿媳,他们虽然没敢明面违逆,可是还是遵从母愿,就连当时的王鼎新夫妇,都有些表现意外。其实他们的心思自己懂,无非是想着,有没有可能借助劳拉家族的力量,重新壮大卢家。 自己天生不是经商这块料,儿子卢平却有些天赋,卢家的过去太辉煌,辉煌到每一位后人,都满腔热血的想要重现当年。 这种深埋在骨子里的*和热血,不是自己这个教书匠所能阻止的。是的,卢嘉锡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天赋不是经商,没有那种市场决断力和行情判断力。 特内里费空难,如同一柄凶狠的刺刀,将卢家所有复兴的希望全部灭杀,狠狠的戳在心上,然后又乱砍一气,将自己劈的支离破碎。 支撑自己度过那段绝望岁月的,只有这个十三岁的孙子,将孙子培养长大,万万不能绝嗣! 绝嗣!绝嗣!从此以后,便成了卢嘉锡的梦魇! 当时,阿灿不喜读书,跑去混黑道,吓得卢嘉锡整日里提心吊胆,有心起一卦,可每每拿起卦钱就心神不定,最后,只好跑去跪求已经年近九十五岁的香江隐士赖苍水(香江风水学的鼻祖,赖苍水与卢嘉锡的师徒渊源,后文有述)。 赖大师已经久不闻人事,卧榻不起,最终抵不过徒弟的长跪床前,为之起卦。结果,卦象为“飞魂卦”,又是一大凶卦! 卦辞:游魂来加年日上,用起兼之恶将并。便是飞魂魂不定,行逢鬼祟又生惊。若问煞居何处所,顺行正月起登明。 这一卦解释起来其实很简单:主神魂不定,夜多凶梦,鬼祟相侵。 这一刻,卢嘉锡的天都塌下来了,这是绝对的恶卦! 师傅却劝说他,无须绝望,此卦象的结果是魄散魂在,魂者,不定也。也许,等魂定之后,就会绝处逢生。他给卢嘉锡的建议是,莫干涉,随遇而安,或有一线生机。 也是这句话,支撑卢嘉锡放任卢灿混迹黑道。 赖苍水大师在卜完这一卦之后的第四天,仙逝! 卢灿并不知道这本日记,更不清楚赖苍水的临终一卦,否则,他一定会冷汗淋漓。 鬼祟相侵?他能重新醒来,可不就是鬼祟相侵吗? 这世界某些神秘的内容,可信可不信,但必须保持一颗尊崇的心。 1949年朱秀华借尸还魂,轰动全球,可不是民间传说,此事甚至惊动了蒋光头和各国众多灵异组织。 卢嘉锡的手终于合上日记本,摇摇头,似乎想要甩开那段悲伤的往事。 孙子现在很好,非常好,这就足够了。至于说绝嗣……他还年轻,还年轻的很,不急。将日记本重新塞入抽屉,他口中轻轻念叨,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慰自己。 最终,他的手掌还是滑落到另一本笔记本上,很快摸索出五枚大五帝钱,捏住,又放开,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可以占一卦? 他眯着眼睛,向后靠靠,五枚铜钱在手掌中翻滚,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起卦,讲究三神合一,意念高度集中,是一件非常伤神的事。所谓泄露天机折寿,自然是假话,可相师短寿,这却是真的,原因就是伤神。 自从卜出绝嗣卦之后,卢嘉锡在子嗣问题上,再也不敢出手,实在是……怕了! 可今天,他真的很想试试手。 因为卢家现在的变化,他看已经完全看不清,只有隐隐的感觉,卢家的大势,已经彻底扭转。刚才的聊天中,王鼎新的一句话,说到他的心缝里面——卢家正在行大运,大运大势,势不可挡。 这就是易书中所说的“劫后旺”? 将五帝钱放下,他定定神,去旁边的洗浴间重新洗手擦脸。再站到桌前时,已经是一副神色肃穆模样,将五枚五帝钱排在掌心,双手合什,凝神静气足有三分钟后,才撒开右手。 叮铃铃一阵乱响,卢嘉锡眼睛大睁,紧盯着滴溜溜乱转的铜钱。 许久,书房中传出卢嘉锡的哈哈大笑。 “爷爷……爷爷这是怎么了?” 卢灿惊得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爷爷的笑声中,竟然隐隐带有呜咽之声。 孙瑞欣同样披衣而起,惊疑不定的问道,“灿哥,我们去看看?” 两人推开房门,今晚睡在隔壁的田乐群,此刻也站在二楼走廊,探身望着楼下。 “爷爷,没事吧?”卢灿带着两人,急匆匆赶到楼下,远远的就喊道。 “没事……高兴的,吵着你们了?”片刻后,书房中传出卢嘉锡的声音,语气中确实带着抑制不住的开心。 呃?这老爷子,半夜不睡觉,有什么那么高兴的事? 三人相互看看,田乐群杵杵卢灿,示意他上前问问。 不料,卢嘉锡先打开房门,对他们挥挥手,“你们去睡吧,我稍后就休息。” 灯光下,爷爷面带红光,确实不像有什么伤事,卢灿这才点点头,“行,您老早点休息。” 也许,真的有喜事吧? 卢灿带着两人重新回二楼,这一次,三人打打闹闹,很自然的挤到一个房间,算是卢灿意料之外的福利。 ……………… 初四,正式上班,卢灿早早来到纳徳轩销售中心。 今天,新加坡的那帮人将要来这里汇报工作,顺带着给自己这位老板拜年。 钱伟带着大华银行一拨人,早早等候在会议室中,见卢灿进来,齐刷刷的站起身。 “你们拜年晚了点,可没封包哦。”卢灿摊摊手,然后用开玩笑的语气对领头的钱伟说道,“今年过年,我就等着你们给我封包啰……” “我们一定努力!” 卢灿将大华银行的所有重任都交给钱伟一帮人,并将菲利普斯财务公司大部分人员并入其中,可谓对他们寄予极高的期望。 人群中,唯一有些失落的,是卢灿的堂舅,信托部总经理葛佳存。 卢家拿下大华银行,原本他还指望着能更上一层,担任副总裁,最不济也应该是执行股东,结果,新任命下来后,大失所望,成为监理会的副总裁——也就是卢灿当初位置的副职角色。 等级虽然不低于以前的总经理,可是,信贷部是肥差,监理会是苦差,差别大着呢。更让他心情不爽的是,他的顶头上司,监理会总裁,就是以前的会计部总经理维克多。查理。 为什么会这样? 葛佳存也意识到,当初自己“撩女”一事,可能惹得自己这便宜外甥不快了。 今天会议内容是各部门简略提报未来一年的工作计划,整场汇报会,葛佳存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如同木桩。 他的异常,卢灿一丝不落的看在眼中。 对葛佳存的安置,卢灿破费了一番心思。葛佳存的业务能力实在一般,但他有个优点,那就是他的忠心,要远胜于现行的管理团队。 大华银行是卢灿进军金融业的跳板,自然不会真的无原则的任由钱伟团队操作,因此,才想到将这位舅舅,抽调到现在这一位置——即不影响经营管理,同时又如同眼睛,盯着大华银行的一举一动。 可现在,这位舅舅,明显没有领悟自己的意图。 开完会后,卢灿皱皱眉头,终于在所有人散去之前,喊了一声,“舅舅,晚上去沙田,我爷爷想和您喝一杯。” 全场人的眼光,都落在这位失意的葛佳存身上。 正文 第556章 创兴银行 大华银行团队的人员离去之后,早已等待在小客厅的德银控股公司的人员,在温碧璃的带领下进来,打头的是总裁安德烈,当年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副总裁。 安德烈能坐上这一位置,实在是沾光他在内陆的那一年经历。 自从纳徳轩珠宝进入内陆之后,卢灿很快又成立纳徳轩投资公司,负责管控卢家在内陆的一切事务,包括理想基金的发放、纳徳轩珠宝的财务管理,内陆箱包厂的合作等等,堪称卢家在内陆的最大管理机构。 这家公司就是由安德烈负责,张泽宗和徐奉担任副手。 说实话,卢灿对安德烈的了解原本不多,对内陆事务也不太上心,毕竟现在还不是投资内陆的黄金时期,孰料,这家伙竟然给自己带来“巨大惊喜”。 这家伙不仅和张泽宗、徐奉的关系混得很好,他竟然能利这两人为桥梁,用自己的剑桥大学金融学学士学历,以及在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融资经历,勾连上国家计划委员会(当时的计委)旗下的经济运行调节局,并两次作为特约顾问,出席调节局内部会议。 计委是干嘛的?呃,也就是后来的发改委的一部分。 经济运行调节局呢?则是当时计委负责制定闽粤两省在改革开放过程中,实施灵活特殊的经济政策的制定者,可谓中国对外经济政策的智囊机构。 卢灿得知后,欣喜若狂。 这等于每次都能提前拿到内陆的最新经济开放政策,于是,便调整安德烈的工作,让他主要精力去迎合内陆,去做顾问,而纳徳轩投资公司,让徐奉署理。 哪知道,这家伙在和内陆交往八个月之后,开始有“自己的想法”,竟然提出“广泛自由市场经济体制”这一概念。 靠,卢灿得知后,再次被他惊到了,真的很想狠狠捶他一顿! 我的老天爷!广泛自由市场经济体制,三十年后都没能实施,你大/爷的,现在敢提? 于是,将这位极可能会惹事的家伙匆匆调回香江——想要实施广泛自由市场经济,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资本主义世界施展吧。 安德烈有才华,人也很开朗,更没有什么肤色歧视,卢灿还是很欣赏的,于是,便有了德银控股的任职。 德银控股负责调控、监督卢灿在南洋的所有产业,包括大华银行、马来柔佛航空公司、新加坡石油化工精炼中心、南洋无线通讯设备制造公司、巴纳维农场、维嘉打捞公司以及吉大港的施家造纸厂等。 他们的职权并不在经营,而是投资监控,不仅如此,他们还兼职未来的产业投资分析等,算是卢灿在南洋的资产管理中心。 因此,安德烈已经有着卢灿“头号心腹”的美誉。 新一轮的会议开始…… 当送走最后一拨,也就是德信电讯的胡安带领的团队之后,卢灿忍不住嗷了一声。 大老板不好当,大脑思维,要在旗下十多家投资公司经营上跳来跳去,实在是伤脑筋,最开始,他还可以有清晰的判断力,但到了下午,基本上只能听,不敢开口——怕串词。 温碧璃同样累的趴在会议桌上,不愿动弹。 “阿灿,阿璃,完事我们一起回家?” 准备下班的孙瑞欣,探头向会议室望望,却发现两人,一个惫赖的仰头靠在座椅,双脚斜架在会议桌上,另一个则侧着脸枕着胳膊趴在桌上。 卢灿抬抬手,示意她过去帮忙捏捏肩膀,今天为了保持仪容仪态,端了一整天。 小丫头忍不住咯咯笑道,“累吧?纳徳轩连锁扩张的那段时间,我们也是这么累,不过,过了那段时间就好多了。” 阿欣的双手捏在肩膀上,没什么力度,不过,脑袋靠在胸口的感觉,让卢灿第一感觉,办公室暧昧果然别有滋味。 温碧璃伏在桌上,眼皮子撩了撩,撇撇嘴,转过脸换了只手臂。 会议室门口再度人影一晃,却是田乐群,端着咖啡杯,一身职业装,散发出一种淡雅的知性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卢灿,“这边人来人往的,你呀,也不注意点!” “怎么?我和自己媳妇秀恩爱,他们敢嫉妒?”卢灿嘿嘿一笑,牵过搭在肩膀上的手,亲了亲。 “不知羞!阿欣,给我过来,今天的工作还没收尾呢!”田乐群扔下一对白眼仁,扭着蛮腰,回自己的办公室。 嘿嘿,田姨这是嫉妒了? ……………… 走出乐古道纳徳轩销售中心,香江已是灯火辉煌,下班人潮如织,车如甲虫般的趴在并不宽敞的大道上。 赌车,卢灿非常熟悉这一现象,安之若素的从车子右侧的小吧台上抽下一份报纸,今天的《信报财经新闻》。 创刊与1973年,作为港岛第一份财经新闻媒体,《信报》在金融界的影响力还不错。 尽管它的发行量只有三万份,可创刊总编林止水(笔名林山木)有着敏锐的财经嗅觉,再加上他是潮州帮人,和李佳成、廖烈文等人关系很好,有不少内陆消息,因此,经常有“指导香江财经股市”的宏文出现在报纸上,从而被股民奉为“财金教授”。 意思是听他的股市贴士(一种简短的预测某支股票走势的短讯),就可以收财纳金。 呃,顺便普及一下:这位林止水先生,原本是《明报》的资料室科员,被受金庸赏识而获保送英国研读经济学,学成回港后,很快升职为《明报晚报》的总编。可惜,这位仁兄开了眼界之后,创业之心日甚,一年多后,就联合他人,创立《信报》。 总编为人怎样,卢灿不关心,他的目光很快落到报纸第三版那黑粗标题上,《廖创兴银行拟第三轮增资,是东瀛资本占优还是廖家先手?》 农历新年后的第一天,就爆出这样的财经新闻? 卢灿摸摸嘴角,一丝轻微的笑意荡开,香江金融股潮终于开始蔓延,触及银行业,创兴银行这是撑不住了? 从九十月份开始,由几家媒体爆出佳宁股票虚高之后,香江股市便波动异常,佳宁控股和佳宁置业这两只股票,忽上忽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佳宁集团在背后“死撑”。 等到大来财务的二轮冲击波到来之后,佳宁控股略有下挫,佳宁置业则江河日下,再也撑不住,这也是当时大华银行郭家被挤出管理层的根本原因。 大华银行震荡,香江几家与佳宁集团关系密切的银行,同样也受害不轻,其中就有创兴银行。 这是一家三类融投资银行,其创始人为廖宝山。 1948年,他在中寰永乐街创办廖创兴储蓄银行,吸纳本港及海外潮汕籍人士存款,可惜,这家银行的资本实力不足,1961年遭遇挤提事件,廖宝山脑溢血去世。后因渣打银行和汇丰银行联手帮助,度过难关。 1972年,廖创兴企业上市,可惜,他们运气不好,再度撞上第二年爆发的香江金融风暴,不得不在1973年,将银行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权,出售给东瀛三菱银行,度过难关。 不过,从此之后,创兴银行的管理权之争,就一直没有停歇过——三菱金融想要以创兴银行为据点,影响香江金融市场;廖家想要拿回家族银行的管理权。 这就是林山木这篇新闻稿的大背景。 佳宁置业股票下跌,再一次牵扯到这家银行,他们真的被弄怕了,在金融风暴刚刚露出苗头,早早便出台第三轮融资方案——以期用雄厚资金,保证安全度过风波。 卢灿却从这篇报道中,读出自己的感慨,廖列文真的成熟了,已经有“猫廖”的风采。这一绰号,是形容他有“猫一样的警觉和快速行动力”。 廖列文,卢灿很熟,廖家第二代掌门,今年五十刚出头,年富力强。创兴银行在后世名头不足,但廖创兴金融城的名头却很大,廖家甚至有“廖百城”之誉。 创兴银行第三轮融资? 要不要插一脚? 插一脚肯定稳赚不赔,只是,不知道廖家是否对自己的意外插手,什么反应? 自己在金融界的名头可不算太好,生吞大华银行后,虽然郭家咽下苦果没说什么,可业界对此评论不一。 如果廖家认为自己心怀恶意,反手联合三菱,压制自己,那……就不美了。 放下报纸,卢灿琢磨片刻,吩咐道,“阿璃,安德烈还没离港吧?你打个电话,让他最近关注创兴银行融资的事情。” “欸!”温碧璃很快从公文包中摸出大砖头——这是从北美进口的无线模拟机,很快拨打起来。 “怎么?你又想打廖罄西家产业的主意?”和卢灿并排而坐的田乐群,自然也看到刚才的报道,斜着一双媚眼瞟着他。 廖罄西是廖列文的长女,香江麦坚士律师行的律师,与纳徳轩珠宝有过合作,因此,田乐群和她关系不错。 “帮她们家,不行吗?” 卢灿一乐,怎么在田姨眼中,自己也成为“资本恶魔”了? 田乐群一副相信你才怪的表情,卢灿耸耸肩“我本将心对明月……” “这话……你应该对廖罄西说去。”田乐群明显不信。 对这家银行,他还真的只是想要出手帮一把,原因很简单,这家银行有三菱的资本。 正文 第557章 筹备婚事 八十年代亚洲两大堵城,先香江后东京。 早晚八点的高峰期,本岛与九龙之间的海底隧道,就是一个巨型停车场。挪过这一段关卡,抵达九龙后,交通就会变得通畅。 商业电台的两位播音员,在路况播报的同时,不停的穿插新闻评论,这就是它们的王牌节目之一《时事评论》。 “咦,商台改风格了?”孙瑞欣丫头,此前一直蜷在这辆车的左侧长座椅上,等卢灿打完电话,说出自己的发现。 卢灿听了几句,还真是这样,主持人的言辞中,提及内陆不再那么尖锐,“匪”“谍”等带有明显污蔑词汇,已经不见。 大势当前,能不改吗?卢灿摇摇头,还真现实啊! 尽管他不知道当晚何作志与匡社长谈话内容,不过,今天的改变,一定与之有关! 要知道,香江商台,一直对内陆持有很强的敌对立场,历史上还曾经发生过著名的“林彬暗杀事件”,影响深远。 林彬是香江商台六十年代的著名播音员,此人是反/共急先锋,在其主持的《欲罢不能》及《时事评论》两档节目中,竭力抨击左派,大骂“左仔”,痛斥左派扰乱社会秩序,是“无耻无良、低能邋遢,下流贱格”。 最终,他是真正的“惹火上身”! 1967年8月24日,林彬的坐车被人拦截,泼以汽油纵火,林彬全身着火,翌日伤重死亡。事后以后调查得知,这一案件为左派的“地下锄奸突击队”司令部所为。 这一行为的后果嘛,不评价…… 现在商台态度调整,这应该算是卢家的功绩吧? 提到这一话题,卢灿很快想到何作志的许诺,侧头问道,“田姐,商台的股份,要不要?” “能拿到商台的股份?要啊!肯定要啊!” 惊喜声是孙瑞欣发出的,小丫头哧溜下来,也不穿鞋,粉红色的棉袜直接踩在车内的绒毯上,挤到卢灿右侧,脑袋直接就枕在卢灿胳膊上。 田乐群和温碧璃同样不解,看着卢灿。 卢灿拍拍额头,这事,还真的忘了和她们说起。 “要啊!要的……咱家给他们何家帮这么大忙,要点电台股份,不应该么?何况还是他主动提出的。” 从今年开始,老爷子卢嘉锡从纳徳轩珠宝再退一步,只挂董事长之衔,新任总裁为田乐群。而孙瑞欣的职位是总裁助理,分管品宣及连锁事业部,手头握有商台品宣资源,对她的工作开展,自然有百利。 田乐群就要比她冷静得多,反问道,“需要何家欠我们一个人情吗?” 这就是视野!卢灿暗赞。 影响力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可却是真实存在的。百年何家在香江,枝繁叶茂,其掩盖在水面下的脉络关系,更是难以估量。 何家影响力,远不是现在的卢家所能比拟的。 让何家,一直欠卢家一份人情,这对卢家来说,也算是一份潜在保障。 如果拿了商台股份,那……这份人情自然也就没那么充足。 这也是前段时间,卢灿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商台股份的原因之一。 不过,经历今天的会议,卢灿第一次全面接触自己所投资的产业,他自己也被惊到了——这几年无规划的乱七八糟投资,竟然有这么多?! 不算卢家本业纳徳轩珠宝,以及相关矿业投资,源森居木材及药材等投资项目,卢灿自己参与管理及经营的直接投资,就足有九家,而参与投资不参与管理的,还有六家。 尽管这些投资,大多数还处于草创及输血阶段,但卢灿有信心,那些都是黄金产业。 这给他无比的自信——再给自己两年时间,香江卢家在资产方面,完全不输于何家。 自己拿下商台股份,究竟是欠何家人情?还是未来何家欠自己人情?都还说不准呢!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啊! 上辈子没经营过电台,但常开车,听过的电台节目还少吗? 商台虽火,可不是唯一,也不是最大。 商台只有两个频道波段,最大的是香江电台,属于公营,一共有六台,覆盖全港,是商台最大的竞争对手。 此外还有数目众多的地下电台(未获牌照)。 至于说李佳成家族所拥有的新城电台,始创时间为1991年,此时还毫无影迹。 想到这,卢灿捏捏孙瑞欣的脸庞,宠溺的说道,“咱家阿欣喜欢最重要,何家欠咱们人情,算什么?明天就买!” 话虽便宜,可小丫头喜欢,咬住男人的耳朵,娇媚的说,“谢谢灿哥,咯咯,商台董事,我去做……” “田姐别瞪我,你放心,我不耽误公司的事情就是了。”见田乐群望着自己,小丫头又嘟囔一句。 田乐群自然清楚自己男人不会拿这种事情胡闹,不过,她还是有些气不过,伸手在卢灿腰间扭一把,“你就惯吧,也不怕她爬到你头上!” “我家阿欣一直很乖的。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吗?”探手揉揉丫头落在自己胸前的秀发,卢灿说道。 孙瑞欣半闭着媚眼,不依的摇摇身子。 卢灿自己也很清楚,阿欣从小跟着爷爷,很多方面的情感缺失。 她对自己的感情,如父如兄如友,很混杂的,因此,时而娇宠时而刁蛮时而乖巧无比;对田乐群的感情,同样如姐如母,所以,她有些畏惧田乐群而不怕自己。 坐在车厢另一侧长椅上的温碧璃,眼神有点点落寞,她和这两位,关系虽不错,还是有些距离的,忽然间想到小妹,不知未来……也许,真的要和妹妹好好谈一次。 田乐群眼角瞟过,伸手在孙瑞欣的脑袋上推一把,“小丫头,有空位不坐,就知道腻人?算了,争不过你,我还是和阿璃说说话吧。” 说完,她坐到温碧璃对面,两人抵头,小声的说着体己话。 拥堵半小时的车流,终于再次挪动。 ……………… 葛佳存已经坐在客厅,陪着三位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 见到他,卢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他还真的来晚餐了? 虽然上次自己订婚,爷爷邀请了葛辉参加,看起来和自己外公家缓和关系,可是,这沙田别墅,已经有些年头,没让葛家人进来过。 这葛佳存……呵呵,有些意思。 不知道有没有和舅舅葛辉见过面? 卢灿笑着和他点头招呼,葛佳存站起身来,目光隐晦的从卢灿身后的三女身上扫过。 这几位都是未来卢家主人,每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好在三女都还客气,几声舅舅,让他不自觉端起身子。 等三女各自回房,卢嘉锡忽然说道,“阿灿,刚才我和佳存聊了聊。” “嗯?” “让你舅舅辛苦点,过几天去田心约给你和阿群的喜事,请日子。他是你的直系长辈,比我们老头子出面更合适。” 卢灿一愣,这是要操办自己的婚事? 和田姐结婚,卢灿有思想准备,可是,这似乎急切了点吧? “欢喜傻了吧?”坐在另一侧的王鼎新喜笑颜开,调侃卢灿一句,继而又对坐在另一边的孙立功说道,“老孙,要我说,这次阿欣那丫头的喜事,也一并办了得了!” 孙立功的脸色微微一暗。 田家不算高门大户,孙家……更是什么都不是,他踌躇片刻,准备开口。 卢嘉锡挥手,抢过王鼎新的话题,“阿鼎别瞎说。” “阿欣这事啊,往后放两个月,放在六月,怎么着,也要给那丫头一个单独的婚礼。这事……说起来,还是我们卢家对不住孙家。” 所谓对不住,那就是名分。 孙立功的脸色缓和很多,点点头,“行,老卢你安排,我就这么一个孙女……” 说道最后,语气有些哽咽。 王鼎新意识到自己莽撞了,连忙伸手拍拍他的胳膊,“结婚后还不是一样在一起?阿欣我们都喜欢,这丫头,招人疼。等她给卢家添个胖小子,够你乐呵的。” 卢嘉锡还没说完,又对葛佳存说道,“辛苦佳存,回去再和葛辉商量商量,再去一趟调景岭,和温家商议商议,能不能八月份把阿璃那丫头,也接进门。” 呃?爷爷这是给自己安排三连发? 这么急?自己今年还不满二十二,就要连娶三? “行!我稍后就回去找我哥,他一定高兴坏了!”葛佳存面带喜色,又冲卢灿拱拱手,“提前恭喜阿灿!今年真是喜事多多啊!” 能参合到卢灿婚姻大事,这说明自己在卢家人的心目中,还是有地位的。至于大华银行的事情,刚才和老爷子谈话时,已经隐约有所悟。 职位低一些有什么?凭借卢家现在的涨势,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人还是有点眼力劲的,知道卢家今天要商量结婚事宜,聊过几句后,以早些联络葛辉为由,连晚餐也不吃了,告辞离开。 “爷爷,是不是急了点?”等他离开,卢灿终于问出自己的疑惑。 王鼎新一瞪眼,“急什么急?你今年的任务,就是这三件事。哦,不对,还有,必须中标一个!” 对这位老爷子,卢灿无言以对,翻翻白眼。 卢嘉锡眼中闪过一阵莫名的光彩,笑着对卢灿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那天晚上,自己所卜之卦的卦象预示:寅化酉,巳化子,动爻化绝。 卢家绝嗣卦,已到冲劫时!三喜连冲,当化此劫! 正文 第558章 继续前进 私下的婚姻交涉,对卢家没甚影响,唯一让卢灿遗憾的是,田姨每天晚上必须回家去住。这是风俗,她要守住留在娘家的最后一段岁月。 这种状况没持续几天,进入三月后,田姨带领纳徳轩众多精英,前往北海道参加三月二十一日的东瀛国际珠宝展。 提前这么多天去,还因为纳徳轩珠宝在札幌、福冈、福岛、名古屋、松江,连开伍家直营店,从南到北,将东瀛主要大城市都占据。 至于卢灿自己,他还在等消息。 李晓从智利回来之后,便带领一拨人前往赤城山,距今已经有近半年,依旧没能传回来“赤城山宝藏”的具体信息。前些日子,葛七又带领十多人,以旅游团的名义,再度赴日。 尽管有掩藏在九谷烧银彩梳妆盒内的地图,可赤城山高达一千八百多米,群峰环绕,想要找到确切地点,依旧很难很难,否则东瀛人不会找了一百多年依旧杳无信息。 卢灿甚至已经开始打退堂鼓——陈晓等人的异常行为,已经引起当地警方的关注,还有就是,当地社团隐约猜到他们的目的。赤城山宝藏,从来就不是秘密,只是掩埋地点无法找到而已。 这可不是好消息,代表着即便找到宝藏,想要运输出来,也是困难重重。与其这样,还不如加快菲律宾地区宝藏的挖掘进度。 可陈晓这家伙,这次有点犯倔。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寻宝,在有地图的情况,竟然没找到,面子上下不来。因此,前些天特意赶回来,希望卢灿能再给他一点时间,多点人马,据他汇报,已经有点线索。 寻宝而已,哪个国家都有,只要不是盗掘,就不会构成犯罪,卢灿同意他继续找,只不过,即便是找到具*置,何时挖掘,还需要仔细商定。 东瀛警察和帮派势力,可不是菲律宾所能比的。 人手多了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所有的活都有人干,所有的事情都能同时进行,而自己只需要听听汇报,把握方向别偏差太远。 在度过年后的最初忙碌之后,卢灿便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今天,就有空闲,再度翻看师门的《金石秘录》手抄本。这些是张老爷子笔录的版本,原本被古伯带走。 玖宝阁北支,当年带走了六本《金石秘录》,涉及陶瓷、金石、字画、玉石、木器等类别。这本厚厚的笔记本,六/合一,是老爷子抵达香江的心血所在。 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许多内容肯定和原版不一样,也会有疏露,但是,他加入很多自己的体悟,和原版孰优孰劣,还真不好说。 卢灿看过很多遍,再印证脑海中古伯曾经教授过的技艺,每看一遍都有新的收获。 譬如《金石秘录》中提及的“瓷壳”,这就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制瓷概念。古籍虽好,可是免不了一个通病,那就是言简意赅。就如同“瓷壳”,仅仅一句话解释:坯之皮壳也。 张老爷子在备注中说,瓷壳应该就是瓷器的“釉彩”,可是,今天卢灿发现,这瓷壳恐怕没那么简单。 有此发现,也是因为润馨瓷器新的开片试验引起的。 就在昨天,陈礼和桂生的新试验——在釉彩和瓷坯之间涂抹一层配料,以便于开片自然的试验,成功了!新的汝窑开片,呈现一种可感知的洗尽铅华的淳朴,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因此,今天卢灿再看瓷壳时,隐约感觉,瓷器,还真的不只是瓷坯和釉彩两层结构。 《金石秘录》中,用壳来形容瓷器外层,众所周知,蛋壳可不仅只有壳,还有一层附着的内膜。那层配料,是不是就是蛋壳之内膜? 之前忽视,因为自己也如同张老一样,被误导了? 正琢磨着呢,只听见外间传来清脆的问话声,“姐,灿哥在里面?” 是阿玉。这丫头,估计听说姐姐订婚的事情——温碧璃入卢家门订在八月,时间还早,所以先补了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 这不,上门“问罪”来了,她和姐姐说话的语气,可不太好。 卢灿担心姐妹俩争执,连忙合起笔记本,放声喊道,“阿玉,快进来,让我看看咱家的大明星。” 温碧玉在《天龙八部》中,饰演的是坏丫头阿紫,很抢镜的一个角色。 “阿灿哥……” 尾音飙的很长,落音上挑,略带一丝鼻音,卢灿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这丫头,一件乳黄色的中长风衣,敞领,脖子上围着一根白色丝巾,上身为白色圆领塑身衣,不雄伟却挺拔,一件呢子过膝短裙配长筒皮靴。 红颜薄怒,娇嗔锁眉,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还真是……魅惑天成,越来越有后世颠倒众生的味道。 温碧璃随着她进来,神色不露,对卢灿点头示意后,再度出门,顺手将房门带上。 “台里给你安排好行程了吗?什么时间去札幌?”卢灿将座椅往后滚,整个人靠在上面,打量这位负气美女。 房内无人,这丫头也不客气,径直往卢灿面前的办公桌上一坐,一条长腿,径直架到卢灿的大腿上,嘟囔一句,“方婶就是个剥皮地主婆,给我的通告排到十一号,十二号动身。” 卢灿呲了一声,这丫头,二十一日珠宝展开幕,她有几场秀要走,无线台提前八天放行,已经够给面子,她还不知足?这懒劲…… 不过,花瓶有花瓶的欣赏价值,自己身边不需要都是女强人。譬如,这细长的美腿,触摸的手感,滋味就很不错。 “那好,和台里说说,你和我一道走。我带你去东瀛玩两天,大概在十八号抵达札幌,届时再让吴秀英安排你试台。” 七摸八捻的,女孩子不知不觉就坐到他的怀中,鼻息声很重,语音也变的欢快了,“唔……” 卢灿同样很有性致,可是办公室宣……他还是做不出来的,更何况外面还有温碧璃。 将如蛇般缠住他的胸前的身子,往外挪了挪,卢灿问道,“方婶最近找你谈心没有?” “方婶找我谈心?” 谈正事,温碧玉将身子坐直,理理敞开的内衣,“为什么?没有啊。” 奇怪,距离上次和方婶在游艇上的谈话,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怎么突然又不急了? 她那么精明的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去找自己邀歌,难道让自己收购华星唱片股份,只是试探? 手指柔内着白润的大腿,卢灿有些想不明白,“阿玉,华星唱片的股份调整,结束了吗?” 小丫头歪着脖子,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前段时间传出利家想要撤资,可年底分红之后,又没了这谣言。” 这……不可能啊?因为无线台的管理权之争,邵家和利家的关系,已经决裂,这在香江并非新闻,利家全面斩断和邵家的合作,怎么可能在华星唱片上出现例外? 卢灿重新理了理思路。 八成是邵家自己出资,收购了利家的华星唱片股权。 而造成自己被排斥在外的根本原因,极有可能是自己在新加坡的“霸道行径”所带来的副作用! 可是,当初方婶为什么要找自己?她也算是邵家大佬之一,肯定不是为了区区华星唱片的股权,那……不过是抛出来的饵。 当时自己对娱乐不怎么在意,所以没有深究,可今年自己坐镇香江,不能歇着吧? 总要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做。 有时尚周平台、有时尚传媒、又有商台,如果能插手华星……哈哈,卢灿感觉,自己貌似还真的可以成为一名娱乐大亨了! “阿玉,邵氏影业和邵氏院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温碧玉正碎牙紧咬,眼神迷离,可是,又一次被他打断,面粉腮红,心中恼怒,小拳头如雨般落在他胸口,怄气的踢踢脚,“恨死你了……我不知道!” 卢灿已是老手,如何不知道自己打断她的好事? 他的欲/望也被这丫头吊得一抽一抽的,旋即扶着她起身,“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 东山的阳明山庄第一期开盘,带花园泳池,面积一千六百平米的精雅型小别墅,一共有二十二套。这种别墅的售价,原本预期在三万伍仟港元每平米,可惜,从去年开始,香江房价跌势凶猛。 开发商新鸿基地产郭家,为了不影响资金回流,不得不抛出内部价,以供富二代抢购。卢灿通过郭家三公子郭柄连,以五千万港币现金的价格,拿到两套。两栋别墅,相距不过五百米,方便自己日后串门。 今天,刚好送给温碧玉一套,算是见红礼! 是的,卢灿准备收割,这丫头养了几年,已经熟透…… 至于另一套,准备送给陈羽莲,不过还没有合适机会。 这种拎包入住的豪华别墅,自然能让美人更添七份柔媚,所谓的姐姐先进门一事,也被她选择性的忽略。 二楼阔大的锦床,两人发狂般………… ………… “阿哥,别动,让我休息会儿。”两只玉手紧紧的攥住卢灿还想要逞威的东西。 似乎无效,丫头用脑袋抵着他的胸口,算她还有急智,想起一事,连忙说道,“阿哥,我想起来了,业内传言,邵氏院线好像有几家龙头影院叛变了。” 正文 第559章 小漏怡情 乐古道已经没有当年的韵味,遍布道路两侧的平板车长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短短几年,已经发展的如同摩罗街、荷里活道一样,店铺林立。 就连小院子都不多了,新搭建的阳光棚,据说是港府的统一规划,为了市容市貌。 香江没有城管,但是,四处出击的水警(治安)兼职督管市容的工作。他们同样也脚踢露出阳光棚范围的摊位,同样也会没收和罚款,同样也会和摊主纠扯不清。 这是一个城市进化的必经阶段。 卢灿走了不到一百米,就看见前面两位水警,踢了两个摊主。 他身后的那条倩影,戴着盖沿帽,墨镜,斜跨着永嘉新推出的小牛皮包,亦步亦趋,正是陈羽莲。 后天是陈宝珊的生日,自己这便宜女婿,可是第一次上门,该买点什么礼物呢?卢灿不知道陈氏夫妇究竟喜欢什么,于是向陈录生打听,结果“大舅子”很热心的将妹妹推出来,陪他逛街。 陈宝珊最近竟然迷上古董?这件事还有卢灿有关,他从陈家买走清仿哥窑海碗后,有些文化的陈宝珊翻阅籽料,竟然一下子沉迷进去。 呵呵,又多一个为香江赝品事业添砖加瓦的人。 两人虽然有过一次深入的交流,可毕竟还不熟悉,卢灿也想籍此让她熟悉自己,便邀请她陪同自己转转。 “这条街,我最喜欢来逛的,以前不是这样的……”这般闷走下去不是事啊,卢灿便扯起话头,指着乐古道两旁的店铺,开始讲述这里的变迁。 掏古玩的故事,说起来总是充满斗智斗勇的过程,很吸引人的。很快,陈羽莲便被他的一次次收获经历打动,不知不觉俩人并肩成行。 一辆送货的皮卡从身旁经过,卢灿很自然的将她往身边搂了搂。 陈羽莲的肩膀颤了颤,透过墨镜的眼睛落在对方身上,有点点迷茫。到现在,她依旧对那天的事情不理解,自己似乎不是那种没有羞耻的人啊?怎么就…… 唉!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甘心,还是为自己的不争气? 身边的男人,自己不算不了解——自己无数次从哥哥,还有好友温碧玉的口中听过他的事迹,要比媒体报道详细的多,当然,那些都是溢美之词。 不过,这些话,还是让自己似乎对这件事,不是那么抵触。 陈羽莲忽然想到香江才女白韵琴说的一句话:有才华的男人是个迷,是团火,总是让人不知不觉的往上撞,然后沉迷,沦陷。 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 “咦?那戴墨镜的女人,是不是王语嫣?” 几位擦身而过的行人的聊天,还有略带肆意的目光,吓了她一跳,不自主的往卢灿身边靠靠。二月份播出的《天龙八部》收视率超高,这让她出门不得不全副武装,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这可是大街上,被围住,那就真的没法脱身了。 卢灿回头看看,眉头皱了皱,伸手拉住柔荑,带着她快步走入右侧的店面。随后的丁一忠和阿木两人,迅速将这些人隔开。 好在八十年代的影迷,没那么疯狂,几个路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并没有人敢冲破保镖的守护。 卢灿进门扫了一眼后,哑然失笑,这家老板是个棒槌? 这是一家很罕见的售卖“玩具”的古董铺子,名叫“拾碎阁”,很有意思的一个名字。 应该是开业没多长时间,卢灿对它还真没印象。 何谓古董玩具?其实就是零七碎八的小项杂件。 古时候的孩子自然没有现代的电动玩具,于是许多匠人,别出心裁的制作出许多竹木牙角玉陶瓷等材质的小把件,供富贵人家的孩子玩耍。 卢灿为什么笑? 这类物件很偏门,在字画、瓷器、金石大行其道的香江,它们家的生意想好,很难。 店内情形如同他猜测,四五十平米的店面中,摆满各种有意思的小物件,就是没有一个顾客。两个伙计一内一外的站在柜台两侧,都没什么精神。 见卢灿两人进来,都咧嘴一笑,不约而同的喊道,“二位需要点什么?” 卢灿笑着点点头,“我们先看看。” 柜台内的伙计,年长一些,应该有点经验,知道这句话代表着“随便逛逛”,购买的意愿并不强烈,颇有些失望的低头,不再言语。 柜台外侧的那个小伙子,二十岁不到,还有些冲劲,走到卢灿两人对面,笑着介绍,“我们拾碎阁的物品,最是奇特,是明清时候大户人家买给自己孩子玩耍的老物件,很有收藏价值,全港独一无二。 您两位如果想要给孩子买点益智类的玩具,有华容道;如果是买给孩子练手的,有响球;如果是给孩子练身子的,有木锤、木刀剑……对了,我们还有素瓷娃娃,成套的,您家孩子一定喜欢……” 说着说着,他说不下去了,低头灿灿的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没认出是王语嫣女士。” 卢灿忍禁不住的笑出声来。 王语嫣女士?查老听到这一称谓,不知该做何感想? 陈羽莲早就被导购的“您二位的孩子”“您家孩子”说得满脸通红,此刻见卢灿发笑,忍不住娇嗔的对卢灿翻了个白眼仁,两根手指伸出,在他的腰部,揪了一把。 这一下,倒是将卢灿和她之间那点小距离给拉近不少。 那年轻的店伙计,低头退后两步,只是眼角余光在卢灿身上不时扫描——究竟是哪位能俘获女神的芳心? 这一举措,让卢灿对这家店铺,多了两分好感,笑着对他说道,“你们店铺货色不错,挺有意思,我们先看看,有相中的,再喊你?” “欸!您请!”那小伙计点点头,随即退到圈外,不再打搅他们。 店员素质还不错,培训得当,可见老板很用心,只是……不明白他怎么整出这种店铺? 不是说东西没价值,东西很好,而是时节不对,如果这家店开在五年后,绝对能火,大火!但现在嘛,香江的杂项古玩市场,还没走上高点。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怎么奇奇怪怪的?”陈羽莲指着身边木盘中十二个大小不一的疙瘩球问道。 “泥圪蛋,大名叫响球,古时候孩子们的玩具。” 这套东西是陶质的,很有意思,卢灿挑出一个最大的,边看边介绍。 陈羽莲也拿起一个,握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些球,最大的有拳头大小,最小的如同核桃,全部镂空,表面都刻有纹线,多是圆圈、十字、米字的几何构图,有叶纹、旋纹、钱纹巧妙地设计,构成特有的立体效果。 真的是很有味道。 “这……怎么玩的?” “找一个斜坡,或者用长木板做一个斜坡,然后从坡顶放下这个小球,这东西在滚动时,会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当然,如果是多个孩子,就不用斜坡,相互之间滚动这球,也能发出声音的。要不……咱们试试?” “欸,试试?”她摘下墨镜,对伙计点头询问。 大明星要试试店内的玩具,能不行吗?更何况陪同他的那个年轻人,似乎是个行家里手——这种偏门玩具,香江知道的人,可不多。 那小伙子连忙挪动一个摊位,将行人道辟出三米长。 卢灿和陈羽莲,一人蹲在一端,贴着地面,将手中的响球,贴着地面滚动给对方。 卢灿手中的大球,发出的声音“乌拉乌拉”,她手中的小球,声音则是“咻咻”。 “咯咯,真有趣!” 玩了几次,“王语嫣女士”如同小女孩般大惊小叫的,玩得不亦乐乎,“古时候的人,真会玩!” 呃,这话还真没错。 响球最早被发现,是在屈家岭文化遗址中,公元前3300-前2600年,距今有五千年的历史。 “这么厉害!” 在美女面前,男人总会不知不觉的开始卖弄自己的学识,尤其是美女还以一副崇拜的目光看着的时候。 屈家岭文化是典型的江汉文化,以发现于鄂省京山屈家岭而得名。 遗址中,以黑陶居多,灰陶次之,像这种响球,被发掘时大家都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还是考古大家梁思永(梁启超的次子)一言而决,他从山西的蛋蛋球,前朔历史,最后认定,这就是当年“孩童玩具”。 事实证明,他的鉴定是精准的。如果说有疏漏的话,那就是,后人发现,这种陶球,可以用于竞技、娱乐,是当时“大人们的玩具”之一。 想到屈家岭文化,卢灿心中一动,自己这手中的东西,莫不是? 刚才只顾着玩,还真的没想到去鉴定历史,现在,卢灿再看这些陶泥疙瘩,越看越不简单。十二枚响球,都是灰陶制品,年代沧桑感非常饱满,其中还有两个小球略有损坏。 这种东西想要准确判定年代,真心不容易,卢灿也没把握直接判定。 不过,虎园有办法,去年进口了一台碳十四检测机,能将陶瓷、金石、字画的年代鉴定,锁定在正负二十年。 有没有可能是屈家岭文化遗址中流出来的货色? 卢灿觉得还真有可能! 要知道,屈家岭文化遗址,一直到1988年才被国家划归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在这之前,它的管理很松散,尤其是动荡的十年中。 卢灿顿时有了主意,他站起身来,对那伙计招招手。 “你们老板在吗?我想和他谈点小生意。” 正文 第560章 美女老板 老板不在店中,但柜台内的长伙计电话后表示,半个小时后会到。 那就等等吧。 卢灿也没闲着,这家店中的东西,未必适合售卖,但真的适合虎园展览。卢灿甚至都有心将这里的物件扫走一半,未来也许可以筹建一个别馆——虎园中国古代玩具馆。 这事,需等老板来到之后再谈。 陈羽莲童心未泯,不停的挑挑捡捡,半个小时挑出四套玩具,花了两千港元,喜得两个伙计眉开眼笑,对她越发奉承起来。 这四套玩具,自然少不了卢灿的建议之功。 一套四组,八个憨态可掬正在嬉戏的彩绘瓷娃娃,非常适合房间摆放;一件清末的沉香木华容道,很适合她无聊时玩玩;还有刚才两人玩耍的一套十二只的响球,自然要带走的。 最后一套最有意思——明代实木蝶几图组合玩具。 这套香樟木蝶几玩具,陈羽莲尝试组合两次后,立即就喜欢上它。 要不怎么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让孩子们爱不释手的七巧板,远在两千年前的春秋战国,就有比它繁复十倍的燕几图。还有人为燕几图专门出了一本书籍,作者为佚名黄氏,书成于南宋绍熙甲寅年。 别小看这些玩具,《燕几图》一书,堪称宋代家具风格的集大成者。 《蝶几图》同样有本专门介绍的书籍,是一部组合家具的设计图,作者戈汕,字庄乐,明代万历时的江苏常州人。 《蝶几图》与《燕几图》一脉相承,某些命名都是相同的,如“斗帐”“屏山”“石床”“双鱼”“枷锁”等等。 两者自然也是有区别的,譬如《燕几图》是以正方形为基本形制来组合的家具群,而四百余年后的戈氏,创造出以斜角形为基本形制的组合家具。 蝶几图的构思,更为新颖变化更为多样,形式也更为丰富多彩。 陈羽莲手中的这套蝶几组合玩具,一共长斜两只,右半斜两只,左半斜两只,闺一只,小三斜四只,大三斜两只,六种斜形桌面共十三只。 它可以组合成八大类,(方类、直类、曲类、楞类、空类、象类、全屋排类、杂类)一百三十多种形式的玩具家具。 卢灿帮她尝试组合时,不得不为中国劳动人民的智慧点赞! 有这一套实物蝶几图,虎园完全能根据它,展开宋明家具风格研究。 嘿嘿,相信郑光荣郑叔,如果见到这件物品,那张油脸,估计能笑开花。 “卢先生能来小店,万分荣幸!”柜台里面的长伙计,已经认出卢灿,笑眯眯的端着两杯茶,递过来。 何永胜今年三十不到,入行也有十来年,在他眼中,一个影视明星的份量,自然比不上香江唯一的综合性博物馆老板的份量,所以,他的谈话对象,只有卢灿。 卢灿对他点点头,“贵店东家尊姓?” “何,澳门何!”这位长伙计微微颔首,神色如常。 难怪这家店的伙计,表现的一直不卑不亢,原来是大家族所出。 嗯?最近和何家打交道怎么如此频繁?其实一点也不奇怪,随着卢家产业越来越大,势必要和原本的资本家族产生越来越多的纠葛。 这次拾碎阁,只不过是偶然而已。 “那你……以前是?”卢灿对这位长伙计有些兴趣,端着茶杯问道。 “回卢少话,鄙人何永胜,以前其昌当铺的伙计。” 其昌当铺的背景,卢灿略知一二。 香江排名前五的当铺之一,它是何家出手典当物品的地方,卢灿还曾经在其昌当铺买过东西呢。估计这伙计当时见过自己,现在认出来了。 何家为何有典当物品?呵呵,自然来自葡京赌场。 卢灿正准备询问,拾碎阁的东家是哪位时?店门口一暗,人影晃动,让他愣了愣。 美女!进来的这位风姿绰绰的少妇,绝对能排得上卢灿所见过的美女榜前十! 而且,这女人很眼熟。 卢灿脑筋快速转动,片刻后想起来,这是澳门何家的长女何朝英! 两人没见过,但是卢灿看过她的照片,不止一次——去年她弟弟何友光车祸去世,媒体上刊登她的大幅伤照;另外,去年她和香江殡仪大王萧明家的长子,萧百城的离婚事件,也曾经轰动港岛。 媒体上不是说她去国外散心了吗?怎么还在香江? 要想俏,黑纱罩,果然不假。此时的何朝英一袭黑纱,别有少妇风情,不愧为何家一枝花。臂膀上还别着一朵百花,哦,也对,她弟弟何友光的车祸,未出一年。 想想年前参与义拍的何朝琼,她身上似乎没有…… 在后世,何朝英一直被称为港澳艺术界的名人,可似乎哪一篇文章都没提到,她究竟名在哪里?现在,卢灿有些明白,她竟然是拾碎阁的老板! 想这么多,其实不过卢灿脑袋中的一瞬间。 卢灿牵着陈羽莲的手,站起身来,笑着迎上去,在何永胜开口之前,开口说道,“原来是何姐的店面,我说呢,这么有童心。” “你是……”让卢灿有点尴尬的是,对方没认出自己。 何永胜连忙跨出一步,低声提醒,“卢家,卢少东主。” “哦,是你啊……你那虎园,办的挺好的,我去过两次。”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很有磁性。 伸手和卢灿握了握,也没忘记旁边的陈羽莲,“陈小姐的戏,演的很好,我也很喜欢。” 奥门何家原配这一房,无论是母亲,还是其子女,都被港澳公认为,比较有大家风范和贵族气质的。陈羽莲虽然在娱乐圈打滚了几年,但在这种大家闺秀面前,还是略显青涩。 “何姐喜欢虎园?那我稍后让人办一张工作卡送来,你可以随时去指点一二。” “谢谢你了,不过我办了年卡,等年卡期限到了,再麻烦小弟。”卢灿的热情,让何朝英略略有些惊讶,婉转的回绝。 她走在前面,引着卢灿两人上楼。 二楼布置的挺有品味,几幅小框油画,一束郁金香插在玻璃器皿中,办公桌及座椅,都是玻璃钢的,与一楼的古朴,风格迥异。 亲自给两人倒了杯咖啡,她坐到卢灿面前,撩撩刘海,“虎园大老板相招,必有吩咐,说吧,有什么指示?” 卢灿刹那间有些失神,这还是三十年后那个面容沧桑的神经质老女人吗? 真真是……岁月如刀。 好在身边还有陈羽莲,那丫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伸手握住卢灿的手掌,捏了捏。 “哦……我想问问,拾碎阁的货源……” 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睛盯得有点心慌意乱,卢灿忽然间说话都不太利索。 重新沉心静气后,才说道,“抱歉,我并非有意打听你的渠道,而是刚刚有想法,如果能在虎园建设一家中国古代玩具馆,也许是个不错选择。” “你知道……” 卢灿逐渐恢复过来,耸耸肩,“中国文化不仅仅在于字画、瓷器或者说金石,拾碎阁中所展示的玩具,同样可以代表劳动大众的聪明才智,它同样是中华文化的底蕴。” “香江的三条古董街,我唯有在你这儿看到如此数量的古代玩具,所以,只能冒昧的向你打听渠道……” 见她笑了起来,卢灿又补充一句,“当然,合作也可以。” 打探货源渠道,在行业内是很忌讳的。因此,卢灿的本意是合作的——由拾碎阁供货给虎园博物馆。 提到拾碎阁,面前美少妇的神情,忽然有些怆然,坐在那里出神。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陈羽莲疑惑的望着卢灿,他伸手捏捏陈羽莲的掌心,示意安心等待即可。 大约有三五分钟,何朝英才缓过神,对两人灿灿的笑笑,当然,也将两人藏在玻璃钢桌下的相握的手掌看得清清楚楚,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轻轻叹了口气,她幽幽说道,“货源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有个要求。” 好事啊,卢灿与陈羽莲对视一眼,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答应,至于要求……卢灿最不怕的就是要求。 “你说。”他连忙点头。 “这家店,其实是我为阿志开的。” “阿志是我家宝贝,今年八岁,很可爱的。” 卢灿听懂了,阿志应该是她与萧百城的孩子,没打断她。 “去年十一月份开店,可惜,阿志不喜欢,他还是更喜欢电动汽车,芭比娃娃,喜欢动漫,这些都是他爸爸买的……” 听到这,卢灿眉头皱了皱,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位美女,之后为什么会精神分/裂,为什么会变得面目全非?恐怕还真不是的婚姻及家族遭遇有关,而是与她孩子的选择有关! 萧百城2011年去世,继承萧家家业的是萧远志,就是她的儿子。那是不是意味着,萧远志最终还是回归萧家? 对于一位离婚的女人,儿子是她的全部。 可一旦被视为全部的儿子,开始背叛她的意志时,崩溃,也就成为必然! 何朝英继续说道,“既然阿志喜欢西化的东西,我近期准备陪他去欧美游历,所以这家店……” “卢小弟,你如果想要货源,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盘下这家店。” 嗯?这一要求,还是略微出乎卢灿预料。 正文 第561章 收购有恙 拾碎阁的进货渠道同样灰色。 从去年十一月份开始,中英就香江问题开始正式接触后,双方罗湖口岸的防卫,明显升级,港岛的水面巡逻也变得严格很多。 这直接导致,从内陆以各种出口名义运到香江的“工艺品”,数量骤降。 这条运输产业链中的精英们,便想到借到澳门的策略。何赌王家族是澳门所有势力中的顶端存在,自然会有人递送保护费。 赌王长女想要为爱子开一家小店,这些渠道精英们,自然懂得怎么做。于是,一个挂牌珠海湾仔渔业公司的主任,自动找上门,负责供货,走得名目,自然是工艺品出口。 卢灿手中捏的纸条,正是与蔡图林的联络接洽方式。 “阿……灿,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手压在胸口,陈羽莲轻声问道。 感觉太特么不真实,自己陪他来买点送给父亲的礼品,怎么短短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一千七百多万港元的交易。 她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豪门间的交易,真心不习惯这帮人拿钱当纸的做派。 瞧瞧,阿灿连着开出十七张百万港元的现金支票;而另一位大姐头,数都不带数的,夹进一本杂志中,随即扔给卢灿库房和大门钥匙,领着两名伙计,什么都不带,走了! 是的,走了,她走得那叫一个潇洒。 当然,后续的房产过户,肯定会有人出面办理,但肯定不是这两位。 这间拾碎阁,属于阿灿的了。包括店内的存货、账面几万块的资金,还有这上下两层大约一百六十平的房字,哦后面还有一间未知面积的库房,都属于阿灿了。 买件礼品而已,最终买家店面回来! 这就是豪门的做派?这……实在是太超乎陈羽莲的认知与想象! 这么轻率,合适吗? 卢灿还以为她在担心自己手中的联系方式,笑着摇头,“没什么问题,对方不过是换个交易对象而已。” 不过,这件事,虎园同样不能出面,还只有交给谢三顺那条线——他们刚好分管珠海那片区域。 陈羽莲知道他会错意,正好,免得显得自己质疑他的行为。她两根大拇指相互抠着,又问,“这家店面,买下来干嘛用?你准备在乐古道开店?” “嗯,继续开店,不过不是我开,是维德拍卖。”想起她不懂拍卖市场,他又解释一句,“拍卖公司如果有一家古董铺子,还是不错的,既能出货,也能进货。” 拍卖公司并不适合直接受理“灰色途径”进来的拍品,如果有一家古董铺子洗一洗,那就无所谓了。 卢灿说的并不清楚,不过他的态度,还是让陈羽莲满意的。 她有些尴尬的指指依旧放在柜台上,刚才买的那四套物件,“既然买下这家店面,那……这些东西,就不拿回去了吧?” 卢灿嘻嘻一笑,“拿回去,干嘛不拿回去!” “店面给维德拍卖,可这里面的好东西,我还是要筛选一遍的,剩下的货品,也要作价给他们。” “啊?”陈羽莲没想明白,不都是自家的产业吗?怎么还作价出售? 维德拍卖可是股份制的,即便都是自家产业,必要的交易流程,还是需要走的,这是为了财务审核,她可不清楚这些。 卢灿将纸条塞进口袋,拿着那两把钥匙,递给她一把,“你帮我和阿木说一声,让他给虎园打电话,安排人过来查货,然后关门停业。阿忠在外面看摊位,你进来帮我。” 不等她说话,他又扬起另一把钥匙,“我去后面库房看看,有没有适合送给老丈人的东西。” 一句老丈人,说得王语嫣女士,面红心跳,轻啐一口。 ……………… 中寰永乐街廖银大厦顶层,廖家七兄弟云集,还有十来位廖创兴集团高管。 会场气氛非常压抑,大家低头不语,人手一份文件,各自审阅。 这是昨天创兴银行第三轮融资工作组,收到的股份求购申请,申请方来自名不见经传的新加坡企业——德银控股公司。 创兴银行需要资金,所以才融资,有人愿意投资,这不是好事吗?怎么气氛如此浓重? 源于对方提出的求购计划,太骇人了! 第三轮融资,创兴银行释放的股份为百分之二十八,目标融资一点二亿美元。 这一数据,廖家是经过会计师精密核算过的,释放这些股权后,廖家在创兴银行中所占股份肯定会有所降低,大约在百分之四十七左右,依旧是第一股东。 为了不丢失绝对控股权,廖列文还准备从廖创兴集团抽出一定资金,购买此次扩股股权,将廖家在创兴银行中的股权,维持在百分之五十一。 至于三菱银行,以及其他几个小股东,廖家自然无需考虑。 现在,这家德银控股公司给出的求购申请中,提出直接买断创兴银行此次融资扩股的包销权,他们愿意用1.35亿美元,拿到银行百分之二十八的股权! 条件自然不错,可是,这胃口,未免太大了吧? 这一做法,不仅将三菱银行挤压到第三股东的位置,同时对廖家第一股东的管理权产生严重威胁。 廖列文和廖列科(创兴银行董事会主席)昨夜都没睡好觉,今天,将这份求购报告,拿到董事会及集团管理会上,群策群力,一起讨论。 廖列文手指轻轻敲击椭圆形会议桌,提醒大家,可以发言。 与会的十九位人员中,有四位带有明显的日裔血统,相互之间看看后,其中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对廖列文微微颔首,“社长先生,我不同意这次收购!” “西野君,请阐明理由。” 西野上雄是创新银行的总经理,是三菱银行在创兴银行的两位董事之一,可以说他是日方在银行中的最高代表。 故此,廖列文对他还是很客气的,伸伸手示意他坐下来陈述。 西野上雄点头表示感谢,坐下来之后,手掌轻拍这份文件,目光从廖列文开始,扫视全场,“我反对的理由有三……” “首先,这家德银投资,从他们提交的材料来看,成立的时间是去年十月份,距今不过短短半年。虽然他们也列举了不少大型投资项目,尤其在新加坡,但这并不能排除,这家公司有转手套的可能。” 话音一落,在座的不少人点头认可。 转手套是指金融投资中常用的手法,即通过某些炒作,使得手中的股权增值,继而脱手以换取盈利。 这种做法,看似对其他股东有利,但对企业发展不利——企业频繁更换股东自然不会稳定发展。 创兴银行是廖家产业,他们自然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西野上雄将这一条列在第一位,果然获得包括廖列科在内的几位成员的认可。 “第二点,这家投资公司,即便是真的准备长期持有,各位考虑过吗?增加一位大股东,对公司内部管理权、经营权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什么样的影响?自然是权利的再分配!廖家和日资方,都会有所压缩。 至于卢灿最初的想法“不参与经营管理”,被德银总裁安德烈一口否决——没有管理和经营权,投资项目岂不是做善事? 这是安德烈上任德银投资后的第一起投资项目,卢灿也需要斟酌他的意见,再说了,如果能拿到一定的经营管理权限,何乐而不为? 因此,并没有出现在求购申请书中。 西野上雄这条反对意见,同样戳中廖家痛点。 企业融资,第一自然是希望同样的股权招募到的资金越多越好,第二就是希望持有这些股东,越分散越好——这便于管理。 “我的第三条反对理由很简单。” 西野上雄再度拍拍这份文件,语气很自信的说道,“虽然前一段时间我们创兴银行偶有波折,但从三菱银行分析室发过来的情治报告来看,香江股市的评估等级是安全的,其实我们并不需要筹备如此巨量的资金。” 他又对廖列文点点头,“当然,我并不反对廖会长……居安思危的做法。我的建议是,这次融资,为了安全起见,改为内部股东融资,是不是更恰当?” 最后一条就有点意思了。 内部融资,最常规的做法就是按照现有股份比例增资,这样不会破坏股份比例结构。 可是,廖家和廖创兴集团,能拿得出来“最大头”的增资吗? 如果拿不出来,呵呵,那肯定要转售增资额度。 只是,创兴银行内部的股东中,谁最有实力买下这部分增资额度呢?自然是财力雄厚的三菱银行! 结果一定会是日方在创新银行内部股份中再度拔高。 廖列文意味深长的看看对方,继而点点头,对其他人询问,“西野君的意见已经阐述得很清楚……还有其他意见吗?” 一时间,会场议论纷纷,大多数都不赞成德银投资的收购方案。 当然,西野上雄的内部融资提议,同样也被廖家七兄弟雪藏。 ………… 当天下午,卢灿刚刚走出拾碎阁,就接到安德烈的电话:收购有恙。 挂掉电话后,卢灿揉揉眉心,三菱银行情治分析室,就这水平? 不应该啊? 现在香江有不少经济学家都预感到,新一波的金融股市寒潮即将来袭,没理由三菱的专家看不到呢! 莫不是他们也有这一套抢班夺权的阴谋?结果被自己这一求购文件撞破? 他懊恼的拍拍脑袋,上辈子不是金融学家,根本就不清楚,廖家最后是怎样度过这次难关的? 不过,拿下创兴银行的股权,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正文 第562章 廖家应对 新加坡珊顿道的科林大厦,从十一层到十五层,都被德银投资租赁,作为总部基地。 第十五层右侧的总裁办公室,安德烈有些烦躁的扯扯领带。 真特么的没想到,一家香江三/级投融资银行,这么不给面子?现在该怎么办? 创兴银行拒绝融资收购,最着急的是安德烈。 这是他上任德银投资总裁后,第一件资金过亿美元的大型投资项目,容不得不重视啊。 至于说香江商台的投资项目,那才多少?不过两千一百万,还是港币,小凯斯一个,而且还是双方已经达成购买意向的投资,不算啥成绩啊。 是的,德银投资已经拿下香江商业电台的股份,百分之二十二点五,交易额为两千一百万港元,与何作志并列,成为第三大股东。 现在香江商台股份,罗文惠家族第一,百分之三十,邓肇坚家族第二,百分之二十五。何作志虽然出手一半股份,可这些年的贡献有目共睹,所以他依旧担任商台总经理一职 比起前面的三大股东,德银投资明显存在感不足啊。 大老板卢灿又一再叮嘱,只要实施财政监控,勿要轻易涉足商台管理,董事局席位更被准二夫人孙瑞欣拿走,安德烈想要一展身手都没有机会! 好在有新目标,而且是投资上亿美元的大凯斯,所以他也没太在意香江商台的事情。 只不过,创兴银行竟然干脆利落的拒绝,有些出乎预料。 如此脆败,怎么对得起大老板卢灿?让德银幕后的另外两名股东怎么看自己? 不行! 自己要回趟香江,当面见见创兴银行的廖列科,也许,还有扳回的机会! 要知道,德银的报价,要超过对方既定融资金额一成,我就不相信,廖家不心动!另外,自己手中还有筹码——此时他想起卢灿说的“不参与经营管理”这一条件。 当然,完全不参与,不符合德银的利益,但可以就这一问题与廖家展开谈判,甚至可以保证廖家的管理权不受侵害。 我就不信廖家还不动心? 想到这,他伸手按住通往外间秘书室的电话免提,“切斯利,帮我电话邀约创兴银行,就说我准备近期拜访。另外,根据他的时间,帮我订前往香江的机票。” ………… 安德烈的判断是对的,廖家对超过一成的报价,其实有一定兴趣,否则廖列文和廖列科,不可能在收到求购申请时,如此纠结。 即便是答应此次收购,创兴银行的控股权,廖家并不担心——他们拥有百分之四十七的股权,再加上几家合作紧密的小股东,因此,无论是谁,都无法撼动廖家的控股。 之所以拒绝,他们担心的是管理权被再一次分散,这会导致企业发展不平稳。再说了,他们心底对这次融资还是很乐观的,毕竟,创兴银行的财务报表,还是健康的。 廖列科揉揉眉心,在秘书的带领下,走进大哥的办公室。 “有事?”廖列文起身,示意秘书退下后问道。 创兴银行大厦距离万象工业大厦有点距离,二弟这匆匆而来…… “昨天的事。”廖列科一屁股坐下后,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大哥,带上一丝调侃的说道,“我们创兴银行什么时间这么吃香?这不……三菱银行投资部的融资收购申请也递来了。” “还有,我临来之前,又接到新加坡德银的电话,他们总裁想要约见面谈。” “呵呵,我们是不是可以申请二类银行了?”说完,廖列科自己也笑了。 廖列文瞪了眼苦中作乐的弟弟,接过那份文件,打开。 旋即,他的眉头锁起,“八千五百万美元,收购百分之二十股权,他们胃口也不小啊。” “是啊,二狼环视啊!” 廖列科耸耸肩,语气中有些无奈,“要不……我怎么说,咱们创兴银行现如今成了块肥肉,谁都想要啃一口呢?” “三菱收购后,占股多少?我记得是四十二?没错吧?” 听大哥的问话,廖列科点点头。 这些年,廖家对日方同样提防,第三轮融资的数额是精算过的,日资即便是全部拿下,其在创新银行内的股份,也只会达到百分之五十。 至于说全部拿下?那可能吗?廖家原计划就要拿下至少百分之四的扩股股权。 看起来安全,可心底不踏实啊! 廖列文眉头紧缩,手掌不停的敲击沙发扶手,脸色沉郁。 三菱银行原本占据创兴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廖家组织第三轮融资,其一自然是为了筹资,以备即将到来的股市风潮,其二则是希望通过这种手段,稀释日方的股份——如果日方不参与第三轮融资,他们的股份将下跌到百分之二十二。 现在倒好,对方提出购买要求,想要一次性将股份提高到四十二! 不退反进! 廖列文嘴中发苦,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脚? “这么说来,我们廖家还要感谢德银呢?没有他们的突然冒出,西野一帮人说不定还真能得逞!” 他不得不怀疑,当初在董事会提出第三轮融资,轻松通过时,日资方就有所预案。否则,不可能昨天刚遭受德银投资的意外求购,今天日方就递交类似的申请。 二弟就是因为有所怀疑,才来找自己商议的。 “是啊,没一个好鸟!”廖列科恼怒地捶捶座椅。 相比德银,三菱的西野一帮人,在创兴银行内部经营十年整,如果他们真的偷偷借壳收购,廖家还真的很难发现。 德银提出的包销,引起日资方的警觉,不得不从水底露头,将事情摆上桌面。 否则,再偷偷收购,到最后肯定会被廖家察觉,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争斗——廖家会认为,嗨,你东瀛人不赞成整体销售,合着不是为公司利益考虑,而是抱着侵吞创兴的心思! 所以,廖家还真的要感谢德银。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这次融资,创兴银行还真的被三菱拿到超过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双方因此在此后的十年中,争斗的异常惨烈。 一直到1994年,廖家借助东瀛“沉沦的十年”,三菱资本收缩,才勉强拿回创兴银行的大多数股权。 只是,谁也不知道未来…… 廖列文将这份文件,往茶几上一扔,“这东西……先放一放,第三轮融资,不是还要一段时间吗?” “对了,刚才你说德银的人,准备过来面谈?” “嗯,安德烈,原本香江菲利普斯财务公司的副总。” 廖列文沉默片刻后说道,“见见面,听听他的建议。” 德银投资的背景资料,廖家已经查的很清楚。香江新近崛起的卢家是大股东,小天星轮渡的许家是三股东,二股东则是来自英国,这三位幕后股东,都很年轻。 卢家和廖家,以前打交道不多,最近两年偶有接触,算是泛泛。但小天星轮渡的许家当家人许权盛,和创兴银行关系颇为不错,小天星轮渡可以说是创兴银行的四星级客户。 想到这,廖列文又叮嘱道,“如果可以,你抽空去拜访许权盛,听听他对卢家那小子的评价。” 是的,卢灿在大华银行的行为,确实给廖家一定的压力。这也是廖家干脆利落的拒绝德银的原因之一,只是,这原因说不出口。 现在嘛,既然出现了二狼相争的格局,廖列文本能的还是想要给对方一个机会。 送走廖列科后,廖列文坐在那里,肥厚的手掌不停的摩/挲脑壳。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真特么不爽! 可又能怎么办?廖家发展,离不开资本的支持啊! 心有不甘的他,将目光投向办公桌上的文件,那是廖创兴集团的最近一段时间股票曲线图,整体下滑的趋势太明显。 咦?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怎么没想到利用? 他懊恼的拍拍额头,立即电话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三木啊,我是阿坤。” “第三轮融资情况?没什么可上心的。” “放心什么?不过倒是有两家投资公司有意愿承销。呵呵,我有什么得意的?” “告诉你也没关系。一家新加坡投资公司,想要全包;另外一家日资企业,承诺投资不低于百分之二十。” “呵呵,多谢吉言!” 放下电话的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刚才是老友,《新报财经新闻》的总编林三木,相信第三轮融资尚未开始便被争抢的消息,通过他的报纸放出去,一定一定能拉动廖创兴集团的股票业绩。 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 安德烈根本没想到,连廖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对方摆了一道。 他抵达香江后,第一时间来乐古道拜见卢灿,陈述自己的想法。 “廖家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你在香江多年,应该明白这些家族,把家族企业的所有权看得有多重。” 卢灿的话让安德烈稍稍放下心,可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廖家不领情,那就算了!这次投资,能成则喜,失败了,其实……无所谓的。” 自己和团队费尽心力的整出这次投资案,怎么能说无所谓呢? “不,我认为还有机会……” 安德烈当即站起身来,却被卢灿打断。 他笑着摇摇头,“我觉得,你与其在创兴银行上耗费精力,不如多多关注香江股市。” “股市寒潮?” 卢灿点点头,“也许这次股市寒潮,给我们的惊喜,远超预期,德银需要做好准备……” 他的笑容,落在安德烈的眼中,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吗? 正文 第563章 言出惊人 卢灿确实有些诡异,源于昨天。 在乐古道挑了一对清广彩外销长颈花瓶,作为送给陈宝珊的生辰贺礼后,他昨天回到纳徳轩总部,准备给陈羽莲,及母亲,还有家人,挑选几件金饰品作为辅礼,却碰巧得知,纳徳轩珠宝准备今年第一次大规模调价。 这次调价,翡翠类玉器,普遍上调百分之八,银器上调百分之五左右,其它玉质及珠宝的价格,各有不同幅度上调,其中上涨最高的是金饰品,上调百分之十五。 此时的香江珠宝公司,还没有办法实施“随牌调价”——即根据国际金银价格来调整饰品销售价,一般都是单季度自主调价。 纳徳轩珠宝,也是每个季度调整一次价格,基本上都是上涨趋势,但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调价涨幅如此疯狂。 金饰品上调百分之十五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过去三个月,国际金价的涨幅,超过每两黄金上涨近1500元(此时香江还是老式计价方式),也就是每克黄金价格上涨三十港元。 卢灿一问,果然,现在香江金价已经达到172港元每克!这绝对是香江开埠以来的历史最高位! 暗骂自己一声,手头囤积不少黄货,却没有实时跟踪金价? 金价上涨,原本就在卢灿的预料之中,可最近因为事情繁杂,还真的没有关注。 推动这波金价涨幅的根本原因在南非。 进入八十年代后,便有传言,南非兰德金矿储量不足。作为全球最大的黄金矿区,它的一举一动对世界金价有着莫大的影响。 香江这一波金价涨幅,就是受此影响,还会持续一年时间,一直推到227港元每克的峰值。此后十年,香江金价会维持在185——220元港币每克之间起伏。 香江金价上调,与卢灿的诡异,有和关联? 单一来分析,没关系,但是,综合香江所处的环境,关系太大。 自从中英接洽开始之后,有关香江未来归属问题,就一直是悬在市民头上的一柄利剑,人心不定啊。 恰逢此时,港府或有心或无意,又在八二年二月份,颁布的《香江新移民法案》。 不仅收紧内陆、越南等来港移民的处置措施,同时对港岛本土的前往加拿大、英国、澳洲的移民政策,进行相当程度的限制。 港岛会不会被抛弃?!一时间让人心思惶恐,颇有乱世之相!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金价暴涨,使得更多的市民愿意将“小黄牛”藏在家中——这才是硬通货。 购买黄金实物的人多了,自然会挤垮港澳特有的一个“产业”——纸黄金。 “纸黄金”怎么来得呢? 香江地小财政基础薄弱,并不出产黄金,为了保障经济不受影响,港府在二十年代初规定:普通市民不允许大额黄金交易,购买超过两百五十克黄金实物,需要去二级管理银行报备。 这一举措,大大限制黄金实物的直接流通。 这一政策被香江各大金铺钻了空子——这条规定不包括金铺,他们可以用金饰品的名头,出售黄金。 于是,从五六十年代开始,港澳各大金铺开始设立“黄金账户”,他们承诺,在我的金铺设立户头后,可以按照按当日金价买卖黄金。 金铺及各大珠宝商的这一做法,使得香江的黄金紧缩政策,变成一纸空文。(最终于1985年开放黄金市场,促使香江成为国际黄金交易的四大自由市场之一) 因此,此次黄金涨价,提现实物黄金浪潮涌起,感受压力最大的并非银行,而是香江各大金铺! 金铺会有那么多的黄金可以提兑吗? 扯呢!不是每家金铺都有纳徳轩珠宝那样的黄金储备! 卢灿比所有人都清楚,港澳地区的金铺及珠宝首饰企业,即将面临一次大洗牌。 纳徳轩珠宝,真正登顶东南亚第一珠宝商的机会,来了! 这次黄金挤兑的第二受害目标是谁? 银行! 道理很简单:在香江,每一家金铺的身后,都会有一两家银行支持,否则他们的黄金账户根本无法实施。 金铺的倒闭,导致的结果就是,银行业的洗牌! 自己插手香江银行业的机会,来了! 所以卢灿的表情有些诡异——创兴银行这样区区一家三/级银行,他还真的没怎么放在心上,未来不长时间内,香江肯定有几家二级银行扛不住! 香江银行是怎么分级的? 香江没有央行,它的金融政策制定,主要依靠两大机构实现:香江金融管理局和香江银行公会。前者偏向于金融储备,后者偏向市场调节。 真正操控市场的是两家:汇丰与渣打,未来还会出现第三家——中银香江。 这两家主要负责香江金融市场的稳定、货币的发行、二级银行的资质审核、财务担保等等,有些类似于其他地区的央行。 香江的二级银行多吗?也不多,仅有十家!在必要的时候,这十家银行需要接受管理行的调配,以起到稳定金融市场的作用。 只有付出没有回报,那是不现实的。因此,二级银行掌控一定的金融决策权,同时他们还是香江三/级银行的注册行,有着一定的财务担保和审核权限。 拿下一家二级银行,要远胜于拿下多家类似于创兴银行、九龙银行之流的三/级银行。 ……………… “这……这可能吗?”安德烈被卢灿的一番话,惊得张口结舌。 是的,香江经济危机很有可能会爆发,这一点,稍后实力的金融机构都有所预判,可是,大家一致认为,这场风暴的源点,来自于佳宁置地。 怎么自己的这位大老板,认为会来自“金价上涨”? 这,说出去同行肯定嗤之以鼻的——要知道,金价上涨也是香江消费能力上涨的一种表现,是香江经济向好的表症之一。 “可能,而且可能性非常高!”卢灿的笑容,依旧带有那么点莫测高深。 他点点桌面,斟酌一番后继续道,“商场成功的秘诀就在于审时度势,能正确的估量当前处境,才能无往而不胜。你需要从香江整体经济环境来进行预判,譬如中英会谈、譬如底层市民对未来的担忧,还有就是移民政策的调整。” 卢灿能点醒他的,也只有这些,更多的,需要安德烈自己带团队进行推演。 从办公室出来后,安德烈依旧有些晕乎,临别前,竟然还问了句,“那……廖列科那里,我还去不去?” 唉,他还是放不下自己主持的第一档收购案,卢灿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既然约好,那就走一趟吧。” 既然他如此执着,那就帮他实现这一愿望吧,反正创兴银行也是不错的投资对象。 “对了,金价上涨,你可以和他们谈判,就说这次收购,我们可以用一半的实物黄金,作为购买股份的筹码!” “黄……金!” 安德烈再度惊讶,刚才不是说金价上涨的很厉害吗?怎么……这会又拿出明显要增值的东西去做交易?想到这,他立即摇头,“NO!我不同意!” 用黄金交易,在此时真的不划算吗? 那看怎么考虑!在卢灿的眼中,黄金永远是保值品,它的增值速度,要远低于同等资本的投资利润。 这两年,卢灿已经很多次用黄金储备,拿到宽松的合作环境,前途远大的投资项目,还有短时间内难以建设的人脉资源——即便是利益关系也要胜于没有关系。 “你去执行就是,如果考虑收益问题的话,你倒是可以控制交易时的黄金价值和数量。” 送他出门时,卢灿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补充一句,“别忘了,我可是亚洲最大金矿的股东之一。” 是的,历时两年的勘探与初采,南方迈歪金矿,终于出产第一批金沙。 第一批初炼黄金数量不多,只有四百多公斤。可是,这一消息已经彻底引发缅北政局的一片混乱。 官家、克钦军、杨家、缅北地方土司势力,还有正在蜕变期的KIA,无不虎视眈眈。 好在潘云耕在龙肯山寨有足足一个营的兵力护卫,就这样,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次连东瀛都不准备去,亲自坐镇龙肯军营,应对八面来风。 ………… 从乐古道出来,微风拂面,安德烈清醒很多,脑海中,反复咀嚼从卢灿那得到“骇人听闻”的信息。 作为一名资深的金融财务人士,他当然很清楚,如果这些信息,真的成立,那…… 对德银意味着什么? 想想都浑身颤栗啊! 不行,这件事要比该死的创兴银行,重要万倍! “切斯利,帮我给廖列科电话,将会面时间推迟到明天中午,”他想明白之后,立即吩咐随行的秘书。 “这……”切斯利今年三十来岁,他有点纠结,这种言而无信的事情…… 不得不问道,“用什么借口?” “就说我们正在重新草拟合作方式,还需要一天时间。”安德烈挥挥手,借口太多,譬如刚才东家建议的用部分黄金实物作为交易条件之一,相信廖家一定会满意这一解释。 切斯利记下这条后,习惯性的问道,“您还有其他指示吗?” “让德巴尔、胡生今天必须赶到香江,对了,还有皮尔斯,他也过来。” 切斯利一凛,德巴尔、胡生两人,一位是德银投资的常务副总裁,另一位是总经理,而皮尔斯则是德银投资风投事业部的总监。 他们都来,为了这家创兴银行? 不应该啊! 安德烈自然不会和秘书解释为什么,他现在需要这三人赶紧来,商议这件事,怎么应对! 正文 第564章 投资电影 夕阳殷红,两条身影沿着岭上的山道,缓缓而下。 两人静静的走着,感受夕阳照在身上的温煦,傍晚的微风拂在脸上很舒爽,空气中都透着浓浓的青草香味。 静雅的二层小楼,很快就到。陈羽莲站在大门口,有些踌躇和羞涩。 “阿灿,谢谢你过来给我父亲过生日,我……我该回家了。” “回家?这不就是你的家吗?”卢灿促狭的对她挤挤眼,捞住她的手腕,毫不客气的将其拽进门。 已经落网的鱼儿,怎么能让她溜了? ……………… 上次,她在惊慌无助中丢掉自己的第一次,今天,则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宽衣解带,两者的感受自然不同。 似乎受不了卢灿那略带调笑的眼神,她将薄薄的被单紧紧裹住,蒙在头上,心头已经在后悔与羞涩……刚才怎么就叫得那么大声? 卢灿靠在床头,将她的身子往怀里搂搂道,“今天伯父说的事,你怎么考虑的?” 今天的寿宴前,陈宝珊找卢灿和陈羽莲两人谈心,提到了她的未来。陈宝珊的意见是,既然阿莲已经准备进卢家,那么现在还去演戏,对卢家的影响不太好。 卢灿明白这位“便宜岳父”的想法。 他顶着替卢家考虑的名头,其实更多的是想要替陈羽莲争一争她在卢家的地位。 卢灿从不认为女人出来工作是件丢面子的事情,否则就不会有田姨掌控纳徳轩珠宝的情形出现,可是,现在问题来了,阿莲究竟能干什么? “不演戏……我做什么?”果然,这丫头同样懵圈,从被单中探出头,有些茫然。 其实能不能继续演戏,她无所谓的,只是,除了这个,貌似自己啥也不会啊。 “要不……你先学学?我安排在港大或者中大,选一门感兴趣的课程?” “我这么大,还上学?”她有点犹豫。 其实,她今年才二十二,所谓年纪大,还是迈不过心理那道槛。 她悄悄抬头,见卢灿的眉心微锁,心底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听你的……” 对于她的安置,卢灿确实有些头疼。 此时香江电影电视圈中,文化素质普遍不高,譬如后世有名的“霞玉芳红”四人,没有一位上过大学,男演员,那就更别说了,嘿嘿,程龙大大,不过是小学一年级,而那位整天念叨着《演员的修养》的周星星大大,在圣玛利奥英文书院就读,中学没毕业。 当然,学历的缺失,并不妨碍他们取得让人称道的成就。但如果分析原因,他们的成功,除去自身天赋被很好挖掘外,还有厚重的行业积累,而这一点,放在商业上,肯定很难——像田乐群、孙瑞欣那样从基层一点点做起做大,从而积累经验,开拓视野,陈羽莲已经失去这种机会,卢灿也不会再让她去店面卖货。 见她的语气喏喏,似乎有点委屈,卢灿也不好坚持。 算了,不想了,大不了就当养只金丝雀,反正已经养了温碧玉这么一只。有第一只就不怕有第二只。他将身子往被窝中缩缩,准备搂着这位美人休息,忽然想起一事,这件事陈羽莲还真的合适! “阿莲,你们无线拍电视剧时,制片这行当你熟悉吗?”他摇摇陈羽莲的肩膀。 “你说的是监制?制片,还是制片人?”她脸上的被单揭开,细声问道。 “有什么不同吗?”卢灿茫然。 噗哧!这丫头一口气笑出声来,合着这位也有不懂的? 卢灿对影视行当,真心不懂,连忙将她扶起来靠在胸前,双手探入她的怀中威胁道,“快说!不说我可就要挠痒痒了!” “好好,别挠……我说,我说就是。”陈羽莲怕痒,扭了两下连忙求饶。 香江的影视监制,职权还挺大,重要性相当于影视剧拍摄过程中的导演。 不仅要负责电影的日常运作与策划,还需要对照脚本,监督导演别走偏方向,监管导演的艺术创作和经费支出。 也就是说,他是影视拍摄过程中,导演头上的那根紧箍咒。 卢灿算是听明白监制的职责,紧接着问道,“那制片人呢?” “制片人可厉害啦!”交往这么久,陈羽莲第一次在卢灿面前感觉到自身的长处,说起话来,声音不知不觉的提高几分,也多了两份自得。 “我进无线这么多年,所有影视剧的制片人,无一例外,不是方婶,就是邵六叔。” “啊?”卢灿还真没注意过。 “剧组中,制片人最大,当然,方婶和六叔,一般不会去拍摄现场盯场,会让监制代为监督。” “这么说吧,制片人全权负责剧本取用、前期资金的筹备、组建摄制组,包括演职人员的敲定和酬金,以及摄制器材的合同签订、摄制成本核算、财务审核等等。” “不仅如此,他还负责执行拍摄监督、后期制作,协助发行、宣传等许多事情。” 嗯,这下卢灿明白过来,合着一个剧组不是导演最大啊。 陈羽莲说得兴起,“在香江,制片是制片人的在剧组的代理,有时候,这个职位与监制合二为一,有时候又是分开的。” “如果是分开的制片,那一定是投资比较大的项目,由单独的制片,负责具体的运营事务,向导演和监制负责。” 合着,制片就是干事情的? 卢灿默默下颚,低头问道,“我家阿莲做制片人怎么样?” “啊?!”这次轮到陈羽莲惊愕的坐起来,看着卢灿。 卢灿感觉这件事还真的挺适合她的,君不见有多少演员从台前走到幕后?演员成制片有先天优势——他们懂拍摄流程,懂资金运作,自身还有人脉关系。 “别这么吃惊,我说的是真的。”卢灿笑着伸出食指,在她挺翘的鼻梁上刮刮。 这件事与舅舅葛辉有很大关系。 香江这些年影视火爆,拍电影来钱太快,尤其是新艺城的传奇崛起,让很多黑道大佬看中这块的“洗钱”作用。 葛辉是个精明人,同样看上影视圈,于是,在前些天出面帮卢灿向田家提亲时,与卢灿商议,是否可以投资影视行业? 卢灿对影视圈不熟,可是香江电影黄金十年,乃至东方好莱坞这一名头,还是知道的,因此,他很自然的赞成这一做法。 哪知,葛辉看中外甥的精明,竟然提出和他共同投资。 这一问题,纠结卢灿好几天——他手头没人懂这行当啊。 现在,陈羽莲既然懂,刚好解决他的大难题。 调景岭陈宝珊与舅舅葛辉的关系不错,不会有什么黑道合作的压力,另外,以陈羽莲的身份,担任自己的运营代表进行监管,数字k那边,相信对未来的影视圈人物,不会做得太过分——这也是卢灿担心的一点。 “你……让我去负责这家影视公司?”陈羽莲双目圆睁,难以置信。 嗯,卢灿点点头。 “可是……可是……”她明显底气不足。 “我看你刚才说得很自信呢,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卢灿将她往怀中搂搂,带着几分调侃的说道,“怎么现在底气不足?” “可是……舅舅那边……” 卢灿明白过来,笑着说,“舅舅那边承诺,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不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这点,你放心,不会让你在朋友面前难做。” “另外,这次投资,数字K不会站到前台,他们堂口也不会派人指手画脚。听舅舅说,他找了个叫什么郑雷的做职业经理人。” “你去之后,担任我的私人代表,另外,还可以做制片部经理。” 被卢灿戳破心思,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绞着修长的手指。 其实卢灿也很担心舅舅旗下的数字K杀堂那帮人胡搞,与葛辉约法三章,才做出的投资决定。 在答应投资之前,他也曾经仔细考虑过,和数字K合作,有利有弊,如果真的如同舅舅所说的守规矩,那一定是利大于弊。 他不懂电影,但知道永盛。 香江黑道投资电影的,还能做大做强的,自然非向氏兄弟莫属。 向氏兄弟懂电影吗?呵呵,也许懂。 他们为什么能最终成为存活下来,过得还不错的香江五大电影公司之一? 其守规矩这一条,做得还不错,这点很重要。另外,向氏兄弟识人,他们牢牢抓住几名演员和导演,譬如周闰发、周星星、王晶,这也是关键点。 卢灿认为他们的黑道背景所带来的威慑力,更关键! 导演不敢拒绝、演员不敢要过份的片酬、院线不敢过于刁难,电影只要不是拍的太烂,基本就不会赔! 不会赔的生意,为什么不干? 正文 第565章 纵横影业 在陆羽茶楼见过舅舅葛辉之后,卢灿又拉着陈羽莲上车,对前排的阿木吩咐一句,“去广播道无线家。” 无线家就是无线电视台,取自于利孝和,他喜欢在年会上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无线家怎么怎么滴……这一名称便流传开来。 只不过,到邵老六上台后,无线变得抠抠缩缩,员工们再也不提这一名称了。 “阿灿,去无线?”陈羽莲脚步踌躇。 去干什么她自然清楚,当然是解约呢。可无线台那么多熟人,自己和他……现在去,不消半天,香江娱乐圈所有人都会知道,这好吗? “快上车吧,这事你解决不了。”卢灿笑着在她身后轻推,送进车中。 她与无线的经纪约,还有三年多,又是无线精心栽培的演员,正红着呢,现在要息影? 六叔和方婶给卢家面子,可不会给她面子。卢灿出面,是尊敬对方,如果连面都不露,呵呵,那也太瞧不起邵家吧。 所以这趟,卢灿无论如何都要走的。 广播道是一条丁字形的街道,由南向北上坡后,又进行东西两向的延伸。无线台与丽的台电视大楼,都在路东,相距不过两百米。路西就是商台和香江电台,而三岔口的顶端,则是早先的佳艺电视台大楼,现在已经是无线分厂。 这就是闻名香江的“五台山”。 卢家和邵家,早先没什么交情,都是银子喂出来的——纳徳轩珠宝每年在无线的广告投入近千万,交情自然就好了。 对邵家,卢灿印象挺不错的。尽管有无数人说邵老六抠,可他对生意伙伴还是不错的,合作这些年来,纳徳轩在无线投的广告,从未出现过少时少播的情况。 有一次欢乐今宵节目主持人何守信,在口播纳徳轩广告时漏字,老先生还特意给卢嘉锡打电话表示歉意。 这就是商誉。 随着广播道越来越近,丫头的神色越来越紧张,白皙如玉的脸庞绯红,手脚也如同多余,无处放置。 这丫头,脸皮这么薄?不应该啊,都从影这么多年还这样? 那天她是怎么走到自己卧室?还趴在床前睡着了? “那个郑雷,你认识?”卢灿估计,如果自己不开口,两人将会沉默一路。 “啊?”小惊一下,她回头看看卢灿,惊讶的反问,“王羽郑雷,你不知道?” 卢灿耸耸肩。王羽?貌似听过,郑雷,真心不熟,听她的口气,当年应该很有名。 “他们是同时海选进入邵氏的演员,都是张彻张导手下的武生,又是同一年参演电影《虎侠歼仇》出名的,所以圈中都这么说,就像狄龙大卫一样。” 卢灿再不熟悉电影行当,也知道姜大卫和狄龙,张彻七十年代的两大得意门生嘛。 嗯?看来那郑雷当年很有名气。 可卢灿更清楚,这位郑雷,现在是数字K信字堆的双花红棍之一。 现在听阿莲介绍,郑雷不仅跟着张彻拍十年电影,还在佳艺和丽的打拼了八年。 用这么一位资深电影人士兼忠心耿耿的下属,来担纲影业的总经理,看来,舅舅还真是想大干一场呢。 这不是坏事,未来,向家都能上岸,说不定葛家也能洗干净。 ……………… 宾利在广播道七十七号无线大厦门前停稳,卢灿独自开门下车。 陈羽莲正踌躇着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车门再开,只见卢灿虚扶着一位瘦弱的老者,准备上车。 见到来者,她慌张从座位上起来,双颊粉红,躬身问好,“六叔……!” 邵老爷子一怔,便猜到卢灿目的,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说呢,你小子无事献殷勤,请老朽半岛喝茶,原来是要从我这带人走?” 陈羽莲这才明白过来,恼怒的瞪了卢灿一眼。原来他已经电话约好邵六叔前往半岛酒店喝茶谈事,来广播道不过是礼节性的迎接邵老爷子。 这家伙,刚才也不说明,害得自己担心半天,不过,这么安排,要比自己和他走一趟无线大楼好太多。 卢灿挠挠头灿灿地笑两声,“阿莲的事是其一,还想要向您老,请教一点拍电影的事。” 老头子刚刚坐定,闻言抬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着卢灿许久,才问道,“灿仔……也要投资电影?” 今天卢灿突然电话约喝下午茶,邵一福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要和他聊聊邵氏影院增资的事情,现在看来,这话题,不急。 邵氏电影的问题出在哪儿?做了一辈子电影的邵老爷子,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邵氏的电影人,把不准市民观影需求的脉搏了! 这些人中,包括他自己。大家都还在用六七十年代的标准去制作电影,拿来满足八十年代的需求,这肯定会碰壁的! 他也有心调整,可是,六七十岁的人,真心不能和二三十岁时相比。(其实,他也试图调整过,譬如提拔年轻导演王晶杜琪峰等人,只不过那时邵氏影业沉珂在身,已经回天无力。再加上大投资《星际钝胎》的颗粒无收,彻底让他熄灭电影雄心) 卢灿在他身边坐下,关上车门后,解释道,“这事还真不是我的主意,我哪有精力弄电影?再说了,我也不懂。” “哦?那是……”邵老爷子将疑惑的目光投降陈羽莲。 卢灿知道他想歪了,自己可不是那种为了讨好女明星,还特意为她投资一家电影公司的人,连忙摆手,“也不是!是我舅舅看好电影行当……” “葛辉?!”老先生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现在,数字K公开涉足,对香江电影行业而言,绝对是一件恶事。 老先生从七十年代开始,就担任香江电影制片家协会的会长(此时还没有香江影业协会,那是1986年才成立的),他更不希望看到这种事。 卢灿赶紧举手解释,“老爷子,您放心,我舅舅保证按照规矩来,否则我也不会掺合的,我爷爷会骂死我的。” 邵老爷子上下打量卢灿一番,很郑重的劝说一句,“这件事……我希望你认真考虑。” 他的话,绝对是善意的,可是,卢灿有自己的想法——葛家毕竟是娘舅家族,有机会,还是要拉他们上岸的。 难得葛辉这次想出这个不错的主意。 他不得不再次替舅舅葛辉打包票,“您老放心,如果这家影院发生任何一起,强压演员、导演,或者欺行霸市的事情,我立即解散这家公司!” 之所以要见老先生,并且做出种种保证,除去邵老爷子在电影行当泰山般的地位,更因为他手中的无线台和邵氏影业,集中了香江超过一半的电影资源,包括清水湾影城、电影电视演员、幕后电影制作人、众多高科技设备等等。 听阿玉说过,邵氏影业现在状况不太好,自己和舅舅的电影公司想要快速上轨道,那就离不开借用他的人、他的场地、他的设备,甚至他的院线。 邵氏院线不对外,这是传统。可卢灿自信,自己公司的影片,找老爷子要点屏幕,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邵老爷子不知道想些什么,目光投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许久都没说话。 一直到半岛酒店门口,卢灿掺扶他下车时,他才拍拍卢灿手背,“阿灿,看紧它!” “一定!”这话说得卢灿惭愧。 尽管自己保证这,保证那,可是,老爷子清楚的很,有卢氏雄厚的资金支持,有数字K令人心悸的黑道背景,这架影业公司,天然就有威慑力!天然就是搅乱市场的助力! 老爷子看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公司地址找好了吗?要没有的话,我的无线分厂,地下一层,有两千平,租给你小子吧。” “那感情好!太感谢六叔您了!” 见卢灿有些不明白,陈羽莲连忙搭着老爷子另一条胳膊,快速感谢道。 接着,她又低声向卢灿解释一句,无线分厂就是当年的佳艺电视大厦,正处于五台山坡顶,可谓黄金地段中的绝佳位置。 无论是演职人员的招聘,还是设备的租赁,太便利了! 卢灿心底暗赞,成功不是偶然,这根本不是六七十岁老头子的思维,转得太快——既然无法阻止,那就索性/交好到底! 这下,自己欠邵家一个天大人情。 “阿莲……你这是签约阿灿的电影公司?”邵老爷子今天第一次正式和陈羽莲搭话。 “我准备让阿莲担任制片经理。”卢灿插话解释一句。 “制片经理啊……阿莲很醒目,应该能胜任的。”老先生显然没想到这一安排,愣了片刻,对陈羽莲要热情两分,拍拍她的胳膊,算是鼓励吧。 “我还不会呢,还要跟您老多学习……”陈羽莲有些羞涩。 老爷子摇摇头,笑道,“想学制片?别找我。有空多和一华聊聊,这些年都是她在忙活。” 老爷子现实的很,一听卢灿的安排,就知道陈羽莲进入卢家已成定局,迅速放下心态,加大对陈羽莲的拉拢,甚至还提议让陈羽莲与方一华多交流…… 老而不死谓之贼,诚不我欺! ………… 卢灿离开香江前往东瀛之前,一家名叫纵横影业的电影公司悄悄挂牌。 正文 第566章 旅途闲话 “六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抵达停机坪后,温碧玉看看外面提前抵达的随从人员,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是你六姐!”卢灿白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下车。 温碧璃早在一周前,就作为卢灿的私人代表,和巴列维农场商贸公司的一干人前往北海道,与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洽谈粮食供应合作。 昨天她来电话,与伊藤忠的合作,谈得差不多。那丫头现在越来越往田姨方向靠拢,准备做女强人呢。当年那个茶香沁人心的可人小丫头去哪儿了? 女人是种奇怪的生物。现在的香江,八成女星想要进入豪门做金丝雀,可是,做了金丝雀后又想着证明自己可以做个女强人! 温碧璃就有点这种倾向…… 温碧玉根本没注意卢灿的奇怪想法,她高兴的搂着他的胳膊,五根小手指,不停的抖动,和等候的那些人打招呼。 “皮尔斯,东瀛那边,联络妥当了?”卢灿探手,与领头的那位握握。这次陪同卢灿前往东瀛的,还有德银投资的风投事业部的皮尔斯,以及两位同事。 皮尔斯耸耸肩,笑道,“谈判中,资本永远是心理优胜方。他们都愿意坐下来聊聊。” “那就好!”卢灿指指旋梯,“我们上去吧。” 卢灿带着他们,是想要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弄两家东瀛企业的股权。嘿嘿,现在的东瀛企业,如果能切入,那就是金矿,譬如已经露出复苏苗头即将井喷的任天堂。 任天堂原本是一家纸牌公司,它的第一次质变是1977年。 这一年,他们推出电视游戏平台Color TV Game 6(彩电游戏六),开发部长横井君平许多天才般的想法,得以大规模实现。同年,东瀛游戏设计神人,宫本茂加入。 从这一年开始,任天堂进入快速发展期,进军欧洲、北美、东南亚,与北美游戏巨头雅达利(ATARI)对撞,开始涉足街机游戏等等。 疯狂扩张,让任天堂在三年后遭遇市场反噬。 1980年,他们开发的街机游戏街机游戏Radar Scope(俗称雷达屏),遭遇惨败,紧接着,他们在去年下半年推出的Donkey Kong Jr——《大金刚》的续集,在北美及欧洲,只销售三万套,销量远远低于预期。 疯狂扩张遭遇遏制,资金链条顿时变得紧张,这就是德银投资的切入契机。 上飞机后,丫头将手包一扔,慵懒的往座椅上一瘫,哼了两声,“还是我们国泰的飞机舒服、让人放心啊!” 卢灿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拨弄两下,“就你话多。” 小丫头很喜欢这种宠溺,用脑袋顶顶卢灿的肋下,“我说的是实话嘛。” 她的感慨是有原因的。 就在上个月,2月9日,日航发生一起空难,麦道DC-8,由福冈飞往东京的客机,在东京羽田机场降落时坠毁,机上载有166名乘客及8名机员,其中24名乘客遇难。 前几天,有关此次空难的调查报告出炉,震惊全球——竟然是机长蓄意将飞机撞毁。 一时间,对东瀛航空安全的质疑声,甚嚣尘上。 这次日航空难之后,卢灿确实有心思买一架私人飞机,可惜,香江的航空管制很严格,根本就看不到松绑的迹象。私人飞机到港出港,每一次起飞都要与管制部门提前四五天报备、沟通、安排航线。很不方便,那还买个什么劲? 卢灿在她身边坐下,帮她系上安全带后,扭头问过道另一侧的皮尔斯,“创兴的事情,谈得怎么样?” 前些天温碧璃还在香江时,卢灿还能每天都能得到相关消息,最近嘛,他“不务正业”的去弄影视公司,要么就是去和温碧玉“厮混”,阿璃又去了札幌,对创兴谈判的事情,关注的真不多。 皮尔斯是英籍香江人,性格不错,将五指摊开然后握成拳头,嘿嘿笑道,“手中之物!” 哦?这可和前两轮谈判结果不太一样呢。 温碧璃还在香江时,曾经汇报过,安德烈带团队走访创兴银行,即便新的收购协议中,德银提到愿意将收购款的一成,以黄金实物交易,可依旧遭遇日方的强烈反对。 这次,怎么就成了囊中之物? “卢少,廖家人很精明,他们不过是利用东瀛人的反对,来提高我们购买的门槛。” “他们的阴谋,很快被我们识破,所以,故意拖延一周时间没联系。现在,他们撑不住,第三轮会谈,是廖家主动提出的,安德烈又将时间往后拖了几天,安排在本月十五日。” “那时,廖家一定会……投降。”皮尔斯的神色,略显得意。他与安德烈一样,都很看中德银投资的“第一单”,提到会谈时的斗智斗勇,神采飞扬。 他故作神秘的对卢灿眨眨眼,放低声音,“您知道这次会谈廖家这么着急的原因吗?” 也不等卢灿回答,他自己伸出三根手指晃晃,“过去的十天中,国际金价,每盎司又增长近三十美元。” 这情况卢灿知道,折合到香江,每克黄金又涨了七港元左右。金价的疯狂涨势,弄得现在香江许多金铺,对金饰品进行限量销售。 就在昨天,卢灿已经感受到“纸黄金”的压力——乐古道纳徳轩珠宝销售中心斜对面的大丰金铺,已经有人排队,拿着“纸黄金”来兑换实物黄金。 最近几天,卢灿接到九龙银行、远东银行、马来银行、三联银行、华侨银行等认识的朋友,打来无数次电话,询问他手中还是否有“余量”黄金。在他们眼中,自己已经成为代理缅北金矿销售的“黄金大亨”! 答案自然是……没有! 创兴银行能从德银投资这边收入一批实物黄金,绝对能操作出令人难以想象的价值。 廖家着急,也就成为必然。 陪同大老板出差,很显然,皮尔斯有些想要急于表现自己,话很多。话多必失,譬如他现在说出的这句,“卢少,我个人认为,这次黄金交易并不恰当……如果,如果是我的话……” 他并不知道这一决策是卢灿做出的,可他自己也明白,这句话,是在大老板面前质疑公司总裁安德烈的权威,所以话一出口,立即变得吞吐起来。 卢灿抖抖眉梢,神色不动的问道,“你又更好的操盘方法?” 被他这么一问,皮尔斯不想说也得说了。 “其实……其实这批黄金,我们可以送给大华银行做质押,最少能质押出黄金本身价值两倍的信用款,以信用款支付这次收购,德银又能多出近百分之九十的资金用于投资。” “这样一来,我们的资金就充裕多了。” 卢灿挑挑嘴角,笑了,可不是什么创新手法。 是不是很熟悉?当初九龙银行借纳徳轩一吨黄金,就是这么干的。 卢灿轻叩扶手看他一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德银既不缺资金,又想要快速拿下创兴银行作为开门红,没必要像你说的那么麻烦。” 皮尔斯脸色泛红,心底下已经后悔自己的莽撞,老板这是点自己呢。 不过,接下来卢灿的话,又让他为自己刚才的“莽撞”惊喜。 “在德银,允许有不同意见,你能提出自己的想法,这点还是值得赞赏。以后和安德烈,胡生他们一起,好好干。当然,如果认为不错的建议或者项目,也可以直接和我说。” ……………… 来羽田机场接机的,是纳徳轩东瀛分公司的总经理井上太三郎,东瀛京都人,纳徳轩设计五室室长拉维塔推荐的人选。 拉维塔在东瀛生活很多年,当年又是塔思琦的首席设计师,对东瀛珠宝业非常熟悉,他们夫妇被田乐群挖到香江之后,推荐好友井上太三郎担纲新任东京店经理。 这人确实很有能力。 东京店重开之后,在他的带领下,借助一系列的珍珠新品,譬如莳绘珍珠等,很快将业绩做到纳徳轩所有店面中的前五。 因此,这次组建纳徳轩东瀛分公司,田乐群将他卓拔为分公司总经理,旗下分管有七家店面,可谓一方大员。要知道,纳徳轩旗下,一共也只有六个分公司总经理。 所以,卢灿对他还是很客气的,“井上,你辛苦了!” “您太客气!这是应该的。” 他招呼两辆车的司机,将大家的行礼都安置好,然后坐在卢灿的对面,双手搭在膝盖上,目不斜视,甚至连坐在卢灿身边的温碧玉,他都没打招呼。 很有那种谨遵上下尊卑的范,又似乎随时都在聆听对方的吩咐。 “井上君,新店开业宣传,已经开始了吗?” 问的是新店开业,其实卢灿更关心的是和田玉的包装炒作。 这位四十岁的井上,很利索从手包中掏出一沓已经标好印记报纸,双手递呈过来。 “回禀先生,新店开业预告,和我们北海道珠宝展的预告,二合一,同步广播。具体时间从三月六日开始,一共有九家报纸参与第一轮传播。” “这是我收集的样刊,请您过目!” 一沓报纸,最上面的一张就是今天的《读卖新闻》。 B叠第八版,整版都是一篇类似知识科普性的软文《玉之美者》,中间穿插几幅纳徳轩珠宝准备这次展出的和田玉雕刻、玉饰,以及几件古代和田玉环佩的图片。 嘿嘿,东瀛人,应该还没尝过二十年后的“软广告”吧? 这次让他们尝尝味道! 正文 第567章 樱花东渡 在旅行者的眼中,东京的标志,莫过于白雪皑皑的富士山顶;在卢灿的心目中,东京最有韵味的,则是宽檐翘角的江户老望楼——五层高的“樱田橹”和“富士橹”。 日语中的“橹”和汉语中的“楼”意思相近,“樱田橹”和“富士橹”都是江户御所(德川幕府宫殿)及御台所(后宫)中,很有名气的两座“瞭望楼”,专门用于守护这两大建筑群的安全,堪称江户时代建筑的杰出代表。 在屡经战火焚毁的东京城中,能存留下来,还真是得天之幸。 抵达东京的第二天,卢灿便将皮尔斯、井上太三郎等人赶走——大家都很忙,没必要围着自己转。 他带着温碧玉,还有丁一忠、阿木哼哈二将,准备前往东京御苑。 “灿哥,都忙,我们去玩……合适吗?” 哟呵?难得啊,天生喜欢玩乐的阿玉,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倒是让卢灿另眼相看。 卢灿偏头看向她,上身端庄皮夹克,下面是紧身长裤,脚蹬白色运动鞋,斜跨长链皮包,脖子上挂着一架相机。早已收拾妥当,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的意思啊? 瞬间明白过来,这丫头,就嘴上说说,以求心理安慰罢了。 这丫头,卢灿摇摇头,揉揉她的秀发,“快出门吧。游览完御所,还要陪我去千代田的古董街去转转。” 江户城遗址位于千代田区,距离它不远的就是东京最有名的“古玩街”。 东京古玩店很分散,而且基本上都属于小铺面,小门脸,除了展销会或者特别的古玩聚会日,很少有大量集中的古董售卖。 御苑街一带,据说有二三十家,这在东京已经是独一无二的。 卢灿上次来东京,只有两天时间,根本就没时间转,这次,一定要将这条街上的好货色,扫空! 江户老城虽然不再是皇宫,可依旧归属于“皇居”的园林部东御苑,属于东瀛皇宫的一部分。有些类似于颐和园之于故宫的感觉,彼此距离挺远。 这一部分,已经正式向游人开放,东瀛本地人是不收门票的,卢灿这些外国游客则要缴纳每人三十五日元的“维护费”——非门票费。 东御苑的游人很多,都是来赏樱花的。 三月的东京,有些品类的樱花已经盛开,美不胜收,正所谓,“初樱动时艳,擅藻灼辉芳,缃叶未开蕾,红花已发光。” 温碧玉快活的如同一只乳燕,在低矮的花树中钻来转去,笑靥如花。 终于跑累了,拽着卢灿的胳膊,嘘嘘喘气,还感慨着,“东瀛不愧是樱花国度,名不虚传,太美了!” 卢灿翻翻白眼,真正是不学无术,樱花怎么就成东瀛的了? “啊?我还以为樱花发源于东瀛呢?”小丫头果然有点懵。在香江、东南亚,乃至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樱花源于东瀛,盛于东瀛,怎么在阿灿这里,就变了? “盛于东瀛不假,源于东瀛嘛,那就错得厉害……” 游玩嘛,开开心心就好,卢灿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聊起东瀛樱花兴盛的历史。 樱花源于中国,两千多年前的秦汉时期,樱花已在中国宫苑内栽培,唐朝时樱花已普遍出现在私家庭院。 唐代白居易就描述过长安樱花的盛景:“亦知官舍非吾宅,且掘山樱满院栽,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以及“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 诗中可是清楚的说明,诗人自己从山野掘回野生的山樱花植于庭院观赏。 “那东瀛什么时候开始种植樱花的?”温碧玉手中捻着两瓣粘在衣服上的粉红色的花瓣,轻轻搓/揉,很自然的问道。 这一问题并不好回答,即便是此时的东瀛学者,自己也不清楚。 卢灿也没有准确答复,但他知道两点,可以说将东瀛樱花的历史与中原文化牵连起来。 “东瀛最早的神话故事书《古事记》第三卷,有推古天皇征伐朝鲜,战利品中有梅十二、樱二十九的记载。” “这应该是东瀛樱花在历史传说中最早的记载。” 小丫头根本不知道什么推古天皇,《古事记》什么的,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盼解释。 卢灿只得一点点给她掰碎揉细了说明。 《古事记》可以说是东瀛最早的野史小说形式的文学作品,用完全用汉字写成,但已经有东瀛早期变体汉文的一些特征。 它是由太安万侣(官员名称)在(铜和四年)712年呈献给元明天皇。书中记载了凭稗田阿礼口诵之《帝纪》和《旧辞》,以及一些历代口耳相传的故事。 凭稗田阿礼是什么意思呢?后世有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人名,其实不是。正确的解读是,凭为“根据”,稗为“服侍天神的侍女”,田阿礼是这位侍女的名称。 也就是说,这本书的内容,来源于天神身边侍女田阿礼的口述。 这本书,在后世有不少专家质疑其真实性,因为一是该书没有引文;二是该书的语言风格多变,并且很多与事实和历史真实情况不符,不具备正规历史书籍该具备的条件,纯是牵强捏造的内容,可信度极低。 无论内容是否真实,不容否定的是,这本书真实存在。 理由有三点: 首先,这本书开东瀛文字变迁之先河,东瀛文字的平假名,已经在这本书中稍稍露出苗头,堪称东瀛文字起源的实证。 其二,在随后的很多东瀛史书、文学作品中,都有这本书的提及,也就是说,它如果是伪作,随后的东瀛作品都是假的。 这肯定不可能! 第三就是,它记录的某些事情,故事,有很多与中国的上古故事相同或类似。以中国完备的历史史料佐证,这本书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 温碧玉的知识面,还是欠缺太多,她犹自懵懵懂懂时,俩人身侧不远处,响起“啪啪啪!”的鼓掌声。 卢灿一惊,这种开放式的旅游场所,还真的没关注身边情形,怎么就冒出一位偷听的?连忙将小丫头往后带一步,丁一忠则向前一步,将他俩遮到身后,阿木则快速绕到另一侧。 “对不起,打扰了。” 两棵粗壮的樱花树后面,转出一位青纱老者,见卢灿时一愣。显然没想到刚才那一番宏论出于如此年轻人之口,不过,他很快对卢灿稍稍欠身,“听到您对《古事记》的分析,深合我心,忍不住鼓掌相庆!” 一口流利的汉语,还有这身打扮,卢灿还真的没分辨出来,他究竟是东瀛人还是华侨。 “您是……”卢灿摆摆手,示意丁一忠往后退一步。 “鄙人相本直树。” 哦?是东瀛人?怎么汉语这么流利? 想想也没什么,汉学研究在东瀛,一直是主要研究课题之一,研究汉学,必须会汉语。这老者一身青纱,又满口流利的汉语,必定是汉学研究者。 “您好,鄙人姓卢,香江人,打搅您了。”卢灿牵着温碧玉,还了一礼。 这老头突然打断自己和阿灿的恩恩爱爱,温碧玉可没什么好脸色给他,撅着嘴,勉强躬身。 相本直树也意识到自己的冒昧,回礼的笑容中有点尴尬。 “刚才听卢生对《古事记》的辨析,让鄙人受惠良多。” “鄙人在御园街有一家小店,想请几位游园之后,去坐坐可否?”他从衣兜中掏出一张名帖,递给明显是保镖的丁一忠。 卢灿接过来,这张名帖,所用纸张相当高级,是东瀛的纱面硬纸所做。 所谓纱面纸,是指在造纸的过程中,将纸浆覆盖在丝绸上,形成背面有丝绸图案硬纸板,绝对是高级用签。 上面写着“梨之珍玩”“相本直树”以及地址及联系电话。 呵呵,竟然在这里先碰到一位开古董铺的东瀛藏家?好事啊。 卢灿抬头对老者笑笑,点点头同意他的邀请。 这老头,应该不是简单人物,卢灿从他的身影中,能感受到浓浓的“书卷味”。是的,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位相本直树,应该和虎园中李林灿、饶真颐他们身份差不多——学者型研究人员,远非什么古董店老板可比。 等他离去,卢灿将这张名帖,塞给阿木,笑着说道,“去查查,这位相本直树,究竟什么的干活!” 他的做作,逗得温碧玉忍俊不住,挂在他胳膊上,笑得直抽抽。 再向前走几步,丫头忽然想起,“你刚才还没说完呢?樱花是怎么来东瀛的?” 是的,刚才卢灿只说到《古事记》中记载过,推古天皇征朝,樱花由朝入东瀛,可不等于樱花就是来自于中原。 不急,有来源。 推古天皇是东瀛第一位女天皇,在位三十六年,颇有作为。她在诸多臣公中,以圣德太子为中心,推行一系列政/治改革,是谓推古朝改革。 首先是加强了对佛教的支持;二:加强对中国的学习和联系,试图与中国建立平等的外交关系。三是以中国汉代官阶制度为参考,建立了一种新的官制——冠位十二阶制(大德、小德、大仁、小仁、大礼、小礼、大信、小信、大义、小义、大智、小智等十二阶);最后则是依据中国儒、佛、法各家思想指定了《十七条宪法》。 这《十七条宪法》成为东瀛最早的管理国家的道德守则。 推古天皇数次入侵朝鲜半岛,除了掳掠人口和资源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清扫入觐中原汉王朝的道路。 在中国汉代神话传记小说《瀛洲记》中,就有关于“东渡佛国”的记载。 汉光武年间,僧侣玉林率领弟子十九人,东渡辰韩(新罗的前身),建立禅林十二,“佛光普照,桃花沐人,举世为信,世为佛国”。 虽然是神话小说,可这记载的是真事。 中原佛教传入朝鲜半岛,确实就在光武帝时期,所谓桃花,就是指当时寺院栽种的“八重樱”。 “切,说得好像很复杂,其实很简单啊!” “你真听明白了?”卢灿不相信,自己说得都感觉有些乱呢。 “很简单啊,樱花最早种植于中国,汉光武帝时期,随佛教传入朝鲜半岛,后来被推古天皇,将僧侣、樱花,一并抢到东瀛,然后盛行开呗。不是吗?”温碧玉撇撇嘴,一副你也太小瞧本大明星智商的模样。 卢灿揉揉眉心,貌似……她说的很对,是自己给介绍得这么复杂。 唉,这就是做学问,小丫头,不懂就别瞎说! 正文 第568章 相本家族 相本直树离开后,没人打搅,卢灿和温碧玉俩人玩得很嗨。 江户老城,堪称东瀛城堡建筑史中平山城的典型代表,樱田橹和富士橹又是这片遗址建筑中硕果仅存的存世建筑,因此被东瀛文管部门当成宝贝一般,用铁栅栏团团围住。 俩人都有点遗憾,只得拍照留念,转身走人。 阿木已经在东御园门口等候。 “查到了?” 阿木将名帖递给卢灿,点点头,“大人物!” 他刚才给井上太三郎、尾行烟子还有两家润馨瓷器店的店长打电话,将相本直树(不出现真名,将相贺改相本)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这老者,果然不是普通人。 相本直树,一桥出版集团前任会长,现任相本家族族老。 一桥出版集团是目前东瀛最大的出版公司,主要以小学馆和集英社两大出版社为核心,下辖祥传、白泉、创美、HOME、照林、演剧、昭和等七大分类出版中心,堪称东瀛出版界的巨无霸。其名称由小学馆、集英社总部所在地——东京都千代田区一桥而来。 不仅如此,他还是早稻田大学汉学系教授,东瀛著名的汉学家,东京国立图书馆资深研究员,相本家族藏书楼祥传楼的现任掌阁。 嘶!听完后卢灿有些晕。 怎么逛个公园,竟然还真的能遇到这么一位大拿?这人卢灿知道,李林灿在他面前提过两次,只不过刚才没敢确认。 七十年代中叶,相本直树曾经随国立图书馆的交流团,来台北故宫参加双方的文化交流活动。因此,李林灿与之结识,两人关系颇为不错。 相本家族的祥传楼,被誉为东瀛最大的私家藏书楼,名称取义于“吉祥止止,代代相传”,是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相本家族族长相本恒所建。 据李林灿所言,祥传楼极其神秘。从江户时代开始,祥传楼就有“三不”家训,即不捐、不散、不外传,所以,这家族究竟有多少藏书,外界并不清楚。 李林灿本人到东京时,曾想要登楼一观,被相本直树婉言拒绝,气得老家伙直跳脚。 相本家族另外一件神秘的地方则是,他们家族最初的主业,竟不是出版业,而是丧葬服务业。时至今日,他们家族仍然在经营京都最大的寺庙丧葬所——念佛堂。 综合阿木带来的信息,以及李老曾经告诉过自己的,卢灿不难发现,这相本家族,应该是一个极其保守的东瀛华族。 所谓华族,可不是中华民族,而是东瀛明治时期开始实施的,仅次于皇族的贵族阶层,分为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五个等级。 华族制度,在二战东瀛战败后废除,存世八十年。时间不长,但影响深远。 卢灿为何会认为相本直树是华族后裔?盖因华族后代,普遍都很老派、传统、性情固执、同时比较亲近汉学。 相本家族的声誉还不错,卢灿记忆中,后世一位祥传楼的学者参加央视面对面访谈时放言,祥传楼的一书一页,都是家族花钱购置的,没有沾染一点污秽。 呵呵,这话自然也就听听,当不得真。祥传楼也许每一件藏品都花钱了,可是来路呢?他可不敢保证每一件藏品的来历都光明正大。 既然是这位老先生,卢灿皱眉想了会,还是决定亮明身份,正式拜访。 回到宾馆,重新换上一套正式衣衫,又让阿木提前去,给相本直树送上自己的拜帖,这才带着换装后的温碧玉,缓步出门。 梨之珍玩店中,相本直树把玩着手中的信乐烧素色茶盏,其内盛装的是最新采摘的东瀛玉露。这是东瀛最顶级的绿茶品种,茶汤清澄,甘甜柔和,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品一口,相本直树就点头赞一次。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本书籍,《唐代均田制的状态》。这是相本直树的师兄西嶋定生的最新大作。 东瀛汉学主要分为两大学派,一是东京文献学派,代表人物白鸟库吉,俗称“东京学派”;另一派是“京都学派”,代表人物是内藤湖南。 相本直树是东京学派的核心人物之一,他和西嶋定生的师傅,都是白鸟库吉的嫡传弟子加藤繁(在东瀛学界,此人素有中国史研究第一人美誉)。 师兄西嶋定生的大作,他自然要拜读。 正在自我陶醉间,店伙计低头送来一封拜帖,旁边站着的那位,有点印象,今天遇到那位年轻人身边出现过。 “贵主人到了?”没急着打开,相本直树坐直身子问道。 对今天遇到的那位年轻人,他颇有兴趣——能将东瀛《古事记》这本书,分析的如此透彻,即便是东瀛年轻一代都很少见,更勿论外国人。 要知道,此时的东瀛史,可没什么外国研究者。能遇到这么一位,自然勾起他的兴趣,于是便有了樱花之约。过去这么长时间,原本以为对方不回来,没成想,还是来了。 这让相本直树,心情不错。 “我家卢少爷,在宾馆正装,应该快了!”眼前这位明显是保全的回答,让相本直树面露笑容,对那年轻人印象更上一层——还知道换正装做客,看来很有修养。 他笑着打开拜帖,看了一眼文字,笑容更胜,将拜帖还给阿木,微微躬身,“请敬告尊上,我在这里恭候。” 等对方离开,他从小木榻上起身,套上步履木屐,合着双手赞道,“原来是这位,果真是……名下无虚啊,真没想到如此年轻。” 是的,他听过虎园,也听过虎园背后卢灿的事迹,可原本他还认为传言有误,卢家不过是个有钱又愿意投资古董的家族,没想到,今天樱花下自己先见识到对方的广博。 不对,对方是投贴正装上门拜访,自己这身不合适。 相本直树连忙对外喊道,“阿鬼,伺候我更衣!取那套青衣和服。” ……………… 卢灿带着温碧玉,十五分钟后来到“梨之珍玩”店。 上下两层的小楼,店面不算宽敞,不过三米宽的门面,此时已经挂着“歇业”的木牌,可大门敞开。想来是因为自己的拜访,他们停止接待顾客的吧。 东瀛人的礼节,还真是没话说。 相本直树早已一身和服,足履木屐,笑眯眯站在中厅等候卢灿两人。 双方重新见礼之后,相本带着卢灿两人,参观了这座“梨之珍玩”小店。 这家小店所陈列的物品,并没有太多珍贵之处,售卖品为三类:料器(玻璃器和琉璃器);明治中后期到现代的东瀛烧瓷,还有就是大约十来件道光年后的中国瓷器用品。 东西算不得出彩,卢灿小小失望一把,想要到相本直树的店中扫货的愿望落空。 也是,有相本直树这么一位大家亲自鉴定,好东西自然不会流落到店面中售卖。 似乎觑破卢灿所想,相本直树领着两人上玄关时,轻轻笑道,“卢生既然光临小店,老朽自然不会让你空走一趟。不过……” 他站在台阶上停住,看着卢灿,停顿片刻。 卢灿自然也停住脚步,问道,“相本先生能割爱的东西,想必不凡,不知您有何要求?” “也算不上要求,不过是交流一二。”相本直树笑着捋捋胡须,笑容有些别有意味。 “早就听长泽茂盛赞卢生的眼力了得,今天又在樱花之下,听到您的宏论,老朽有件东西,还想请卢生帮忙看看。” 卢灿一乐,这帮老家伙,怎么一个德行?都喜欢考人? 正文 第569章 太阳神鸟 这是文博界的通病——用考核的方式提携后进。 俩人刚才聊到李林灿,相本直树与李林灿关系不错,他误以为卢灿是李林灿的弟子,故此,虽然客气,但其心理上,还是将卢灿当成晚辈看待。 从年纪和学识上来说,自己没吃亏,相本直树的晚辈,也没什么。卢灿耸耸肩,对温碧玉笑笑,挽着她的手臂,跟在相本身后走上二楼。 二楼的陈设是典型的东瀛民居:直回廊、纸纱棂壁、推拉门、榻榻米、矮几、屏风。 相本直树就在刚才自己品茗读书的榻榻米上招待卢灿俩人,茶,自然是头茬的玉露。 “京都比睿山的玉露,果然不同凡响!”卢灿的赞美是真诚的,东瀛玉露的制作,有其独到之处——高温蒸汽杀青之后,用水冷或者冰冷的方式快速降温,从而使得茶叶中的涩味大减,香味悠长。 温碧玉不懂这些,一旁跟着卢灿学,亦步亦趋端杯品饮,倒也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相本直树根本就没再提“考核”之事,反而拉着卢灿,品茶之余,聊起东瀛“汉学”。 温碧玉这下彻底懵圈,什么东京学派,京都学派,听不懂啊。 不仅她听不懂,即便是后世很多玩古董的人,也分辨不出两者的区别。 其实很简单。 同样研究汉学,东京学派是典型的“文献史料派”,也就是说,他们讲究以真实史料为依据,没有史料或者史料不真实,则会“疑古”,他们甚至认为“中国尧舜禹都是不存在”。 是不是很熟悉? 对!东京学派与国内顾颉刚等大师所提出的“疑古学派”,一脉相承。 这一学派,实事求是的论证史料,值得认可,可是他们也带来很多负面效应。譬如他们严重打击了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合法性,使得中国人对于民族认同感与自豪感有缺失,一直影响到今天。 换句话说,中国人的不自信,根子上与他们有直接关系! 相比他们,以内藤湖南为代表的京都学派,在中国就受欢迎多了。他们提出的“天运螺旋说”和“文化中心移动说”在国内有不少拥趸。 所谓“天运螺旋循环说”,即认为历史偶然的背后是必然,一切都是大势所趋。 内藤以此反驳西欧学者的“中国文明停滞”论,他认为历史变迁虽是循环的,然其发展过程则是有差异的。 京都学派认为,中华文明并非没落,而是沉寂,因此获得更多中国国学大师的追捧。 东京学派在汉学史学方面求实,京都学派在汉学哲学方面务虚,这是两者最大的差别。 温碧玉哪能听得懂这些,不一会,她就有点迷瞪,想睡觉。 卢灿是玩鉴定的,可不是玩研究的,自身也不太喜欢这种坐而论道,可又不得不忍着——这种交流除了学识考核外,同样可以看作对心性的考验。 还想着从对方手中掏出好东西,他不得不坐直身子与对方一问一答。 扭头看到温碧玉,在旁边小鸡啄米般的打瞌睡,有招了。 瞅着间隙,卢灿坐直身子,伸手拍拍温碧玉的胳膊,声音稍高,“艾琳,怎可在相本前辈面前失礼?” 顿时将温碧玉吓得一哆嗦,睡意全无,俯身致歉,“啊……对不起,相本前辈,我……” 卢灿顺势接过她的话语,解释道,“艾琳和我,昨天抵达东京时已经很晚,今天一早又去东御园看樱花,没能休息过来,还请谅解!” 相本直树原本确实有些不高兴,一听,得,合着还是自己的邀请,打搅了他俩的休息,连忙回礼,“是我的邀请,太冒昧了。” “两位稍等片刻,”老头子站起身,穿上木屐,匆匆出门。 这次应该是去取东西了。 “灿哥,我……”小丫头苦着脸,怎么在阿灿拜访客人时瞌睡呢? “嘘!”卢灿竖起食指,对她眨眨眼,悄声在丫头耳边说道,“我也正有打瞌睡的意思呢,得亏有你顶着。” 一句话说得丫头噗哧一笑,粉拳举起,捶在他的胳膊上,“你怎么这么坏?就知道拿我顶缸?” 如此一嬉闹,温碧玉刚才那点尴尬,立即消散的无影无踪。 ……………… 相本直树抱着一方长方形的木匣子进来,重新跪坐到矮几对面,将木匣推给卢灿。 “这是我早些年在内陆购回来的一件颇有意思的东西,一直不是很确定,朋友圈中,也没有定论,卢生看看?” 卢灿早已望眼欲穿了,自然不会客气,戴上手套后,将木匣打开。 一愣,继而狂喜! 这是一方青铜洗盘,三虎足,足高一公分,典型的矮足;盘壁外凸,壁高两公分,外壁铸刻两只长尾鸟型壁纹。 最让卢灿惊喜的是洗盘内底,直径在八公分左右,分内外双圆。 内层为一圆圈,周围等距分布有十二条旋转的齿状铸纹;外层图案围绕在内层图案周围,由四只相同的逆时针飞行的鸟纹组成。四只鸟首足前后相接,朝同一方向飞行,与内层漩涡旋转方向相反。 这一图案,卢灿太熟悉了! 这就是金沙文化遗址最宝贵的发现——太阳神鸟金箔的阴文铸造版。 上辈子卢灿无数次看过、听过太阳神鸟金箔的新闻,也曾经梦想着,自己如果有这么一件藏品,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现在,算上这件,虎园已经有两件出自金沙文化的青铜物件。 至于另一件?别忘了,当初卢灿带着李林灿老爷子前往缅北拉普小镇,曾经收到一件太阳鸟青铜盉器。那件物品,已经被虎园鉴定部门认定为“未知出处的蜀地文化商周青铜祭祀器”,虎园镇馆之宝器! 卢灿小心翼翼的将这方洗盘,从木匣中取出来。 青铜洗盘被相本直树保存的非常好,看不到一丝一毫沟壑中的铜绿和岁月沉寂的腐末,入目宝光灿灿,甚至连出头的痕迹都很难发现,颇有传世古的模样。 不过,卢灿很清楚,这件物品,就是出土古,只不过老家伙的保存手段了得,给“洗”没了。 这是绝对的珍品!应该如同自己手中的那件太阳鸟青铜盉器一样,被偶然间挖出,然后流落到市面,又被相本直树购买到东京。 难怪相本直树说自己拿不定主意? 三星堆和金沙文化遗址,都还没有发掘,中国西南部的蜀地文化,在文博界的印象中,尚处于“鱼凫”“悬棺”之类的传说文化,或者说是“楚文化附属”,哪会有自成一体的“蜀地青铜文化”“玉器文化”以及“金文化”。 故此,即便是相本直树、李林灿等人,也猜想不到,蜀地,竟然有着一套个性迥异,异常精彩的本土文化! 他们自然也就看不出,这些太阳鸟铸纹图案所代表的含义!更不会清楚,这些“怪异纹饰”青铜器的出处! 李林灿还好一些,对于讲究文献和事实的“东京学派”代表之一的相本直树,更不会轻易对这些东西下结论,他自然会一头雾水啊。 卢灿将这件青铜洗盘看过几遍后,重新放回木匣,好东西! 他微微欠身,“相本前辈,您的这件物品,我非常喜欢,请转让给我吧。” “转让给你没有问题,可是,你需要解释我心中的疑惑。”相本也非常喜欢这件器物,手指搭在洗盘檐口,轻轻摩/挲,眼睛却盯着卢灿。 “您能告诉我,得到这件器物的来龙去脉吗?”卢灿还在斟酌是否该告诉他实情?不过,相比这,卢灿更看重他是怎么上手这件器物的?自己有没有可能从他的渠道中,找到更多的三星堆或者金沙文化遗址散落出去的珍贵文物? “哦,那是昭和五十四年(1979)……” 听他介绍,这件物品,是他访问内陆时,从郑州工艺品商店中得到的。 这句话三真七假,事实是: 三年多前,相本直树随团访问内陆,相本直树的叔叔相本源,侵华战争时被淹死在花园口溃堤的黄河浪涛中,因此,他借口造访中州的名义,前往开封祭拜。 在郑州,他确实惊讶于当地“青铜工艺品”的仿制技艺,提出想要看看对方的仓库。在中州青铜制品厂的大仓库中,他看到堆积如山的各色青铜器。这些都是全国各地收集上来的较有价值的青铜器物,准备用来作为仿制样板。 他通过自身外宾关系还有学者身份,从郑州青铜器厂大仓库中,“交流”了十四件小件青铜器物(大件青铜器是不允许交流的),其中,就有这件看起来很奇怪的青铜洗盘。 他的话语不尽不实,卢灿有些失望,看来,想要寻找散落在各地的蜀地商周时期青铜器,怕是不成了。 “现在,卢生可以为我解惑了吗?”相本直树追问。 对方答应出手,卢灿很利索的将木匣子盖上,放在自己的右手边,这才说道,“很幸运,虎园博物馆也馆存了一件类似铸纹风格的青铜器,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属于同一文化类型,而且都是属于青铜礼器。” “虎园所藏的,是一尊青铜盉器。” “我们鉴定的结果,这种装饰图案,应该出自于蜀地。” “蜀地?”相本直树皱皱眉头,有些不太相信。 “这是有事实依据的。”卢灿继续说道,“其论证的依据来自于早期蜀地丝绸花样。” 蜀地善织,蜀地丝绸织物的发现历史,可以推溯到商周,并且有远渡重洋的记录——古印度政/治家,哲学家考底利耶在他的著作《政事论》中,就提到“cinapatta”一字,意思就是“中国的成捆的丝织品”。 虎园这些年研究,确实在早期蜀地丝绸的花样中,找到近似于太阳鸟的图案。 这无形中为这些青铜器的出处,标明地域。 卢灿的解释,似乎能说得通,可是相本直树还是有些疑惑的,想要拉着他继续讨论。 “相本前辈,我郑重邀请您前往虎园,您的疑问,虎博肯定能为您解惑。” 东西到手,卢灿才不愿意和这老家伙扯闲篇——自己的理论水平不够啊!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泄了底。 ………… 能从相本手中拿到这件物品,卢灿还是很开心的。 坐在车中盘玩着这件宝贝,对丁一忠吩咐一句,“丁哥,让谢三顺他们那帮人,注意点,如果有这种太阳鸟纹饰的青铜器,勿论真伪,只要价格不高,都收回来。” 三星堆和金沙遗址都还没大规模发掘,这类太阳鸟纹饰青铜器,赝品不多,如果有,说不定就是真品。 特别说明:三星堆并非没有被发掘,早在1929年到1934年,被英国传教士董笃宜、华西大学博物馆馆长葛维汉等人多次挖掘,只是未曾挖掘到主遗址。从1934年之后,川中内战不休,便封停暂止。 当时的三星堆部分青铜器、玉器外流,并非胡乱编造,只是外流很少,影响力弱,不为当时文博界所广泛认知。 正文 第570章 杏雨夜谈 “那个老头,真闷!” 一出“梨之珍玩”店,温碧玉立即活跃起来,皱着鼻子哼哼道。 “你还说?竟然在做客时打瞌睡?”想着她刚才打瞌睡的模样,卢灿哈哈大笑,想要伸手摸她的小脸蛋,却被这丫头愤愤的扇开。 “带我拜访这个无聊透顶的老头子,你还有理了?” 丫头和孙瑞欣一样,算是卢灿“养大”的,从来不怕他。翻了个白眼,头一扭,上身离他远点,靠在车门上,双腿长腿很自然的翘起,架在卢灿的腿上,一切动作自然极了。 这种小刁蛮,卢灿有百种方法解决。这不,他的手沿着细长的小腿向上,很快突入禁区,小丫头啊啊两声,便将整个身子附过来,靠在肩膀上,双颊绯红。 这也是卢灿心底最阴暗的萝/莉养成的恶趣味之一,不足为外人道也。 现在肯定不适合再去逛街,回宾馆吧。说起来确实有点乏,下午陪丫头休息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惜,卢灿的算盘并不如意。 抱着阿玉在浴室厮混一番后,外面有人敲门。阿木隔着房门汇报,长泽茂和高岛义兴联袂来访。 真真扫兴。 这两人都算是卢灿在东瀛的战略合作伙伴,不接待不合适。 只得放手,任由丫头嬉笑着做了渴死你的鬼脸,去内屋休息,自己换套衣衫,来到客厅见客。 “长泽兄,高岛君,两位的消息太灵通吧?我可是昨晚才到的。”性致被打扰,卢灿握手时,开玩笑的发泄着自己的怨气。 “卢君,这就是你的不对!”长泽茂与卢灿交往时间较长,话语要随便得多,他随便找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你到东京来,不和我提前说一声也就罢了,现在我主动上门拜访,竟然还恶言恶语,这是何道理?” 卢灿的感知很敏锐,他这句话中,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还有,长泽茂的做派,是不是显得太随意?虽然自己和他很熟,但还不至于到这种“随意二郎腿”的份上吧? 呵呵,有意识! 紧随其后的高岛义兴,则略有点拘束,对着卢灿微微躬身。 “听说您在打听相本直树先生的信息,才知道卢生已临东京,冒昧拜访!” 高岛家族的高岛屋百货,是东瀛有名的高档百货商场,纳徳轩珠宝新开的五家店面,其中的三家,都是与高岛屋百货合作的“店中店”。 为双方合作牵线搭桥的,则是纳徳轩莳绘珍珠项目组主管,尾行烟子。 他的话,也有点意思。称呼相本直树,用的不是东瀛常用的“前辈”,而是“先生”。 “高岛先生,一句玩笑而已,切勿当真。” 与高岛义兴的关系,没有长泽茂那么熟,卢灿故此要客气两分,招呼他就坐。 卢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走一遍,越来越坚信自己的感知正确——两人认识但绝对不和睦。能一道上门拜访,肯定不是约好的,而是“偶遇”,一定是在门口遇到的! 动手给两人泡茶端上,然后在长泽茂对面坐下,卢灿的两只手掌的手指互捏,发出清脆的嘎嘎声,语气带有几分感慨,“午时有幸拜见相本前辈,受益匪浅。东京学派的求史求实的精神和做法,让人景仰与感慨。” 一句话,长泽茂的眉头微皱,而高岛义兴则眉梢舒展,面带兴奋,立即接上卢灿的话题,说道,“相本先生对中国的乾嘉学派,一直推崇备至,他的《中原律令制考据》,一如‘小红豆先生’的《后汉书补注》般严谨。” 高岛义兴这句话让卢灿刮目相看,没想到他不仅是高岛屋百货的总经理,商业精英,其对史学及文学的研究,也相当了不起啊。 这句话中提到两个词“乾嘉学派”和“小红豆先生”,放到香江,了解的人也不会很多。 自己还真是小看东瀛人了! 乾嘉学派,是清代一个以考据中国古代社会历史各个方面而著称的学术流派,由于学派在乾隆、嘉庆两朝达到顶盛,故得名。 其代表人物为黄宗羲、顾炎武、方以智、阎若璩、胡渭、毛奇龄、惠栋、戴震等人。 乾嘉学派对东瀛东京文献学派的影响非常大。 至于他口中的“小红豆先生”,指的就是惠栋。 惠栋字定宇,号松崖,后世学者称小红豆先生,清代汉学家,乾嘉学派中的“吴派”代表人物。其编撰的《后汉书补注》,被后人称之为“一字一文皆有源”,考据学的杰作。 卢灿没读过相本直树的《中原律令制考据》一书,可高岛义兴的话语中,对相本的推崇,还是能清晰的感知。 对此,他只能呵呵,旁边明摆着还有一位不服气的呢。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长泽茂皱着眉头说话了。 “相本前辈的学识确实值得尊崇,可是,这并不能掩盖,单纯的史料考证并不能解决社会问题。在这方面,我更欣赏仓石武四郎前辈的《语言、思维与社会》。” “这才是一本,真正高/瞻远瞩,解决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之间矛盾的宏论巨著。” 仓石武四郎是东瀛有名的汉学家,京都学派二代的杰出代表,其遗作(仓石武四郎去世于1975年)《语言、思维与社会》是去年出版的,被京都学派奉为“战后东瀛人文思想最佳反思与结晶”。 可惜,这本书,卢灿照样没读过,同样只能呵呵。 高岛义兴与长泽茂两人,很快由这两本书的社会意义的辩论,上升到两位作者的学识辩论,然后……自然而然上升到“东京学派”和“京都学派”的理论核心之辫。 卢灿很晕! 揉揉眉心,这次来东京怎么了?撞上东京学派和京都学派的大辩论了? 是的,卢灿的感觉没错,东瀛正处于各种思潮横行无忌的年代。 二战战败,东瀛社会全体鸦雀无声,大家都在为生存而奋斗。经过三十五年的发展,东瀛成为世界第三经济强国,这让东瀛人的想法变了许多,各种思想都冒出来。 他们还没有经历过广场协定,没有经历过沉沦的十年,也就没有占社会思潮主体的“右翼”思想,此时的东瀛人是自信的、幸福的、甚至是有些莽撞的和浮躁的。 其情形形有些类似于二三十年后内陆的沿海城市。 东京是这种思潮的集中爆发点,其源点又有两个,最古老的东京大学和一直以与东京大学相悖为荣的京都大学,这情形又有点像内陆的北大与清华。 很自然,以这两所大学命名的“东京学派”和“京都学派”肯定是相互瞧不对眼的。 卢灿已经看得很清楚,两位斗鸡眼般辩论的“自己的朋友”中,长泽茂是京都学派的拥趸,高岛义兴是东京学派的嫡传。他们辩论的内容,早已超出“汉学”“东洋史学”的范畴,已经上升到“社会矛盾”“人文冲突”等内容。 现在的东京年轻人,还真是……自信得一塌糊涂,恐怕在这两人眼中,怎么也不会想到,光辉的日子,并不久远呢? 被他们吵得脑仁都疼,估计内间温碧玉也睡不着吧? 卢灿不得不拍拍手掌,打断他们,“两位,今天来我这里,不会就是为了争论这些吧?” 他揉揉太阳穴,“有什么事?赶紧说!” 额?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高岛义兴反应要更快一筹,他开口说道,“为刚才的无礼,致歉。” 卢灿摆摆手。 “知道您喜欢古董,我特意来邀请卢生参加今晚杏雨书屋组织的……” “等等!”长泽茂一挥手,打断高岛的话,“卢桑,我也是来邀请您参加杏雨书屋的夜谈会。” 卢灿抚额,这两个家伙!这也争劲? “杏雨书屋?吉川忠夫组织的夜谈会?”卢灿挥手,再度打断他俩即将开始的又一波争吵。 “是!今晚是杏雨书屋的月谈,吉川忠夫老先生会亲自现身,他会随机抽取十位来宾带去的交流藏品,进行现场品鉴,机会很难得。”长泽茂解释道。 呵呵,杏雨书屋? 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和他们打交道,不知道武田次郎看到自己,什么表情? 上次为丁欢老先生的藏品,与武田次郎斗亮的事情,似乎在东瀛没有传开——长泽茂和高岛义兴应该都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不可能来邀请自己的。 夜谈会是东瀛文博行业经常举行的一种交流会。因为东瀛人白天很忙,这种私下聚会便放在晚上,通常每周一次,周末晚上举行,其组织者并不固定,往往是东瀛收藏界的名人自行报名。 至于月谈,就是每月一次,规模较大的夜谈会。 今晚的夜谈会,就是杏雨书屋主持的。 这个夜谈会,卢灿很有兴趣。夜谈会上,可不仅仅只是交流,同样也会与交换或者售卖等。他正愁着如何与东瀛收藏名人建立紧密的“私情”——有助于收购藏品。 高岛义兴与长泽茂的邀请,正合心意! 去!今晚的夜谈会,肯定会遇到武田次郎,那又能怎样? 如果他还要挑衅,大不了再踩他一次! 还要当着他的老师,东瀛收藏鉴定大家吉川忠夫的面,狠狠的踩! 正文 第571章 生驹银壶 原本不打算今天去御苑街,现在不去不成——参加夜谈会必须带至少一件藏品。 从相本直树那里购置的蜀地太阳鸟青铜洗盘,卢灿自然不会拿去交流,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去御苑街淘换一两件。 小丫头确实累了,刚才外面这么吵闹,她竟然还睡着了?卢灿留了张纸条,放在床头,便在高岛义兴和长泽茂的陪同下,离开宾馆。 “卢生,您在东京的产业已经不少,以后会经常过来,住宾馆太不方便。” 开车的高岛义兴回头笑笑,“为什么不考虑在东京购置一套固定产?东京房产,增值的趋势很明显,无论是投资还是使用,都很划算的。” 高岛义兴的建议让卢灿心头一动,东京的炒房热,在八十年代达到顶点,现在,还真是入手东瀛房产的好时机呢?八十年代东瀛的世界首富堤义明,貌似就是房产起家的。 “既然高岛君认可房产上涨,为什么不投资一家置业公司呢?”卢灿探身问道。 如果高岛义兴有兴趣,卢灿不介意投资,赚点顺风钱,何乐不为? 高岛义兴犹豫片刻,还是坚决地摇摇头。 “为什么?”这下,长泽茂也来了兴趣。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攫取财富的途径有万千条。我现在掌管高岛屋百货,这本身就是一条能赚取财富的道路,如果我再投资置业公司,一定会分散精力,还不如专心将自己面前的工作做好。” 答案让人钦佩,卢灿不得不竖大拇指,为其点赞,难怪后世高岛屋百货,能做成世界知名的高端百货! 车厢中顿时沉默下来。 卢灿在反思自己的投资,是不是太过于松散?一旁的长泽茂,也在想着什么。 不过,卢灿很快就给自己找到借口,自己如果是一位普通的卢家弟子,那高岛义兴的行为,一定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可现在的自己,拥有超出同侪的见识和预知,广种广收,也就成为必然。 倒是长泽茂,在临近御苑街下车时,幽幽的长叹一声,对高岛义兴一鞠躬,“高岛君不愧为京都八骏之首,长泽自愧不如!” 京都八骏?卢灿还是第一次听说。 此后,经多方打听,卢灿才得知,所谓的京都八骏,是指七十年代中期东京各所大学同时期毕业的八位优秀生。这八人分别是高岛义兴、武田次郎、落合俊典、长泽茂、相本贺昌、御木本玢彦、金子修一、小松久男。 这些人在校期间,不仅学识广博,见识过人,而且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名师之后”。这八人,要么是东京学派的未来精英,要么是京都学派的嫡传弟子。 譬如高岛义兴就是西嶋定生的弟子,相本直树的师侄;武田次郎是吉川忠夫的弟子;落合俊典是堀敏一的弟子;相本贺昌是相本家族族长相本健的长子,相本直树的弟子…… 此时的卢灿根本没想到,京都八骏中的四位,都与自己有过直接交往,他茫茫然的问道,“京都八骏?都是哪些人?” 高岛义兴摆摆手,“都是谣传,哪有什么八骏?放在卢生面前,不值一提。” 这算是夸奖自己吗?好吧,不问了。 走进御苑街,双方相约稍后聚会时间后,很快分道扬镳——高岛义兴和长泽茂要去梨之珍玩拜访相本直树,学术上的争论,不妨碍长泽茂对相本的尊敬。 卢灿最喜欢一人扫街淘宝,带着远远缀在后面的丁一忠和阿木,开始一家家闲逛。 说是古董街,其实古董店铺在整条御苑街上,占据的比例不到五分之一。 街道两侧狭仄的铺面,什么鲜榨果汁、寿司、点心铺、手工艺品、童装、服饰,还有杂货铺之流,应有尽有。 东京古玩店的招牌挺有意思,“古美术”是兜售古字画的,“古陶瓷”店铺也好理解,“骨董”招牌则是各类古玩综合店,卢灿看过两家,更像杂项店。 店面都不大,卢灿逛过的几家来看,还是相本直树的梨之珍玩店最大,一楼面积也不过六七十平米,其它店铺,一般都在二三十平左右,摆放三面货架,再加中岛,挤得连转身都困难。 在东京古玩店中,想要捡漏很难。 究其原因是东瀛的古董铺子,单一品类店太多,做瓷器的专做瓷器,做青铜的专做青铜或铜器,做佛像的专做佛像,做刀剑的专做兵器……这种单一品类店,店老板一般都是行家里手,真正的好东西,或者说有严重存疑的物品,很少在店中展售。 即便是综合店,也很难捡漏,无它,洋货太多。 钟表、相机之类的不用说了,还充斥着大量的料器、台灯罩、汽车模型、烛台、银器、老杂志等众多近现代藏品,真正的东洋古董和中国文物,很少很少。 好怀念上次来东京遇到的“古董市”,那才是捡漏的天堂。 卢灿走了七八家古董铺子,倒是入手两件古董。 一件是很少见的白底青花红釉喜字将军罐,可惜,它只是道光朝的江南民窑物件,清末江南陪嫁的物品,真正价值并不高。 另一件是鸟居清满的小幅肉笔画浮世绘。 鸟居清满是东瀛江户时期鸟居画派杰出的画师,擅仕女画,多全身画,所绘体态匀雅婀娜,善用赤绘。这家伙短寿(只活了三十岁),否则他的艺术成就不低,他还有一名弟子鸟居清长更有名。 所谓肉笔画,是直接画在纸或绢本上的“手绘”彩图,没有名称上那么猥琐,不过,这种画作以女性描绘对象为主。 这幅浮世绘,卢灿花了整整二十万日元,店家根本就不接受还价。 如果真的没有更合适的物件,卢灿准备带这幅画作去参加晚上的夜谈会,毕竟,鸟居清满的画作,还是很少见的。 看看时间,自己已经逛了一个多小时,收获寥寥。卢灿心底一阵失望,早先想要来御苑街“扫街”的豪言,多么可笑! 算了,就当旅游吧。好在他的心态还不错,背着手,开始欣赏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 命运,总是在不经意中给人惊喜。 卢灿转过御苑街的直到,准备转身回去时,瞥见与与御苑街垂直的另一条街道上,拥簇着不少人。他眼力很好,将路边的“蔵払い”二字招牌看得清清楚楚。 “蔵払い”就是国人口中的“清仓”!更为关键的是,那也是一家古董铺子。 东瀛人的清仓和折扣,是有明显区分的,它的清仓,那是真的将仓库中所有物品拿出来快速处理,可不是香江那种清仓噱头。 难怪这么多人?爱占小/便宜的人,哪儿都多。 卢灿对身后的丁一忠两人招招手后,三两步赶到这家清仓店铺。 这家店铺的招牌叫“平舆古董”,是家综合店,平舆应该是店老板的姓氏,此刻已经被取下,斜靠在墙边。这代表清仓之后,老板不干了。 店面不算大,三四十平米,货品非常多,从店内一直铺陈到店门口。店内的人也很多,一二十人挤得满满当当,其中以中年妇女居多,吵吵闹闹的挑选着物件,她们抢购一些物品用于家中装饰。 卢灿粗略扫一遍物品,心情顿时变得急切。 刚才这么一眼,他已经看到至少两件明治事情的东瀛银器在那些妇女手中把持,货箱上还摆放着几件特意露出底款的瓷器,“慎思堂”“竹雪轩制”等堂款清晰可见。 慎思堂、竹雪轩都是同治瓷器的官窑堂款。 同治官窑无精品,这是公认的,可是,毕竟是御用器,还是有些价值的(清末民窑瓷器泛滥,真正的御用瓷器并不多见),而且对于虎园研究清末瓷器来说,还是很有借鉴意义。 更重要的是,便宜啊! 没见标有竹雪轩制的青花玉壶春瓶,标价才两千日元?折合港币仅一百元出头! 不管了,抢吧! 相比那些挑三拣四的妇女,卢灿下手狠得多,很快将这四件御用瓷器挑选出来,放在一旁让丁一忠看着,又挑出一件东瀛老银器,款号为“一正堂”“生驹制”双款。 好东西!算得上东瀛银器中的镇馆级别。 店家也知道这东西贵重,标价拾万日元,因此那些妇女虽然很眼馋,可最终还是被价格吓退,被卢灿捡了个便宜。 一正堂是东瀛银器制作的古老堂号,据说成立于十三世纪初年,而“生驹制”则是匠师的私款(传承私款,如同东瀛瓷器中的匠师款)。 “生驹”款始自东瀛室町时代(1338-1573),生驹茶道用品是古都奈良的传统名品,历来为皇室贵族所用。 这件银质短颈,丰肩,鼓腹,器型饱/满,弧线优雅,充满张力。银壶上部光素,包浆浑厚,光泽沉静,予人温润之感。壶盖饰翡翠钮,翠绿喜人,清新华贵。整器大气端庄,与茶道精神—“和、敬、清、寂”相得益彰。 卢灿用手指轻轻摩挲壶柄与壶壁,其历史沉淀大约在三百年左右,也就是说,这把银壶的制成年代,在十七世纪初。 遗憾的是,他也看不透这把银壶,在东瀛历史上是否有过记录。 尽管这件瓷器价格只标有拾万日元,看似要比卢灿入手的鸟居清满浮世绘低,可别忘了,这里是清仓。 这件物品的价值,绝对超过三十万日元,落在珍爱之人手中,甚至更高。 而且,这玩意要比春宫浮世绘,更有品味——卢灿毕竟是汉人,带此图去参加聚会算怎么回事? 今晚的夜谈会,就它了! 正文 第572章 平舆凉子 能从这帮购物狂般的女人手中,抢到这几件东西,实在是侥幸。 卢灿付款之后准备离开,没办法,他已经被仇视。 他的快速出手,被一干妇人隐隐视为威胁,开始联合抵制——用身体阻挡或者提前抢货。卢灿看中的一件美浓烧瓷杯,还有一件饭田屋风格红金赤绘盘,都被女人们提前抢走。 店内应该还有好东西,可根本进不去啊! 真要让他和一帮妇女挤成一堆?卢灿脸皮没那么厚。 等他抽身离开的时候,又有十多位老人和妇女,加入围观抢购的大军。 “卢生被一帮欧巴桑打败了?哈哈!” 回到停车场,高岛义兴和长泽茂已经等候多时,听卢灿摇头苦笑着说完,两人顿时哈哈大笑。 不过,当卢灿拿出那把一正堂银壶时,两人的笑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鸭,戛然而止! 东瀛人嗜茶,在没有瓷器的时候,银质茶壶就已经出现,所以,银壶一直是东瀛人茶具的首选。一把好的银壶,是可以世代相传的。 两人都是识货之人。 长泽茂一上手,就赞道,“好东西,江户时代的贵族器!卢生捡漏了。” 高岛义兴同样冲卢灿竖起大拇指。 “哦?长泽兄怎么判断是贵族器?”请益,无处不在,卢灿接口请教道。 “壶壁的霰(音现)纹,还有壶底的荷纹。” 长泽茂转动银壶,又将壶盖揭开,指指内壁一个个小凹点。 霰,本为低温时降下的一种白色不透明、近似球形或圆锥形,较雪更为密实的雪珠或软雹。霰纹是东瀛传统银壶中最为重要,同时也是最为复杂的饰纹,完全靠手工一锤一锤敲打而成,内壁形成一个个空心小包,加大银壶本身和水接触的面积。 这把壶的霰点,由颈至壶底从小变大,敲打时全凭手感,需要极其深厚的功力。 “三百年前的老银壶,一般人家不会使用如此复杂的工序,只会用平壁银壶,或者錾纹银壶。” 长泽茂一颗颗摩/挲那些霰点,“打造这把银壶,最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只有真正的贵族人家,才会用这样繁琐的工艺。” 额,长姿势了。 说破了一文不值,正如普通人家不可能用银鱼袋一样,可是,如果不懂工艺或者文化背景,那就是天堑。 当然,卢灿也知道这把壶是贵族壶,可他的鉴定,源于壶盖上的翡翠提纽——东瀛的玉器使用,其阶层规定要比中原还要严格。 高岛义兴启动车子,长泽茂恋恋不舍的将银壶还给卢灿,随口问道,“卢生能遇到清仓,还真是幸运。不知是哪家店铺?” 这个卢灿知道,“招牌上写着平舆古董。” “平舆古董?!”长泽茂惊讶的叫出声来,而高岛义兴则一脚刹车,差点没把卢灿和长泽茂从座位上甩出去。 “怎么了?你们认识?” 卢灿连忙将怀中的银壶重新装好,这两个家伙,一惊一乍的,差点将这把壶给摔了! 高岛义兴与长泽茂对视一眼后,一个轻声叹气,另一个微微摇头。 平舆家的,也算是东京一位比较有名气的藏家,高岛义兴与长泽茂都认识这家人。只不过这家不太走运,三月初,平舆家族的一艘渔船,在太平洋遭遇风暴沉没。 他们这是在清空家底赔偿命丧海底的十九名渔工呢。 好吧,这是一个让人伤心的话题,大家都很自觉的没再提及。 ……………… 晚上六点半,长泽茂开车来宾馆,接上卢灿和温碧玉两人。 杏雨书屋总部在大阪,东京的杏雨书屋只是其分点之一,坐落在武田科学振兴大厦的二层,今晚的聚会也被安排在那里。 十八层高的大楼在东京并不引人注目,可如果考量到地理位置一丁目(街道、胡同的意思),它的斜对面就是四丁目银座,这栋楼房的价值就很高了。武田科学振兴财团的实力,还是不错的。 车子停在大厦地下停车场,刚好旁边也停着一辆小型皮卡,有两人正在将皮卡上的纸盒箱,往下搬运。 “凉子?是你吗?”地下车停车场灯光朦胧,长泽茂探头喊道。 “空昵七哇(您好)?”那边有一位女声答道,她转到这边,看见长泽茂,连忙躬身,“长泽君,您也来了?” 卢灿与温碧玉下车后,长泽茂正在和对方低声而激烈的交谈,语速很快,卢灿的日语半吊子,只能隐约听懂几句。 女人身材不高,三十出头的年纪,臂上挽着黑纱,长发被一根黑色丝绸捆扎,很干练。 “长泽兄,这位是?”等他们的谈话中断,卢灿问道。 “哦,我给你们两位介绍。这位是香江来的卢灿卢生,这是他的女友温。”长泽茂的介绍很简练。 “刀遭腰捞西哭哦耐嘎衣西妈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那女人对卢灿深深鞠躬。 “这位是平舆凉子!”这次,长泽茂的介绍更简单。 平舆凉子?这名字貌似在哪儿听说过? 咦?今天自己去的平舆古董清仓,平舆家的遭遇……难不成这位平舆凉子是平舆家的人?卢灿一边和她招呼,一边转动着脑袋。 如果是真的,那平舆凉子今晚来这里参加夜谈会,莫不是为了出售家中藏品? 要知道,夜谈会同样可以出售藏品的。 想到这,卢灿望向皮卡上的纸箱子,充满热忱!那里,一定是平舆家的精品! 清仓处理的货色,都有一正堂的银壶,有什么理由能怀疑纸箱中的货色比那把银壶还要差? 灯光下,卢灿深深的瞥了一眼长泽茂,那家伙的眼神有些躲闪。 难怪他和高岛义兴在车上不愿多谈平舆家的事情,难怪他俩下午将自己送到宾馆就匆匆离开!卢灿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俩下午就去平舆家了,甚至想要购买剩余的藏品。 刚才长泽茂与平舆凉子的对话,有几个关键词汇,恰恰能印证卢灿的猜测。 这两个家伙,表面上非常热忱,可真正到了竞争的时候,毫不留手哇! 他们很清楚,如果卢灿得到具体信息,一定会参与竞争!所以,俩人不约而同的将这则消息隐瞒起来。 如果不是平舆凉子今晚来这里出货,这件事恐怕自己要被蒙在鼓中一辈子! 这一刻,卢灿才真正的对东瀛人的人性,有所了解——热忱与算计,一纸之隔! 责怪他们吗? 还真没什么理由。 不过,认清事实也好,平舆凉子带来的纸箱有七个,里面的货品应该不少,稍后自己竞价时,完全不用再给长泽茂和高岛义兴面子! 既然长泽茂不愿意详细介绍,那就自己上。卢灿对平舆凉子微微颔首,“凉子小姐,鄙人卢灿,来自香江虎园博物馆,您带来的这些箱子中,都是藏品吗?准备出手吗?” 长泽茂此刻悔得肠子都绿了。 下午,他和高岛义兴确实走了一趟平舆家,接待他们的是平舆吕成,也就是平舆凉子的父亲。 平舆家还有二十一件珍贵藏品,平舆吕成报出的价格,要超出两人之前议定的底线,因此,高岛义兴私下提议,稍稍抻一抻平舆家。 两人以回去协商为借口,告辞而去。 谁能想到,这位平舆凉子竟然将这些东西带到今晚的夜谈会上? 早知道就答应平舆吕成的价格——上夜谈会即便自己抢到,价格也不会低于下午的成交价! 短短一瞬间,长泽茂将出馊主意的高岛义兴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一遍。浑然忘了,抻一抻的主意,他自己当时也同意了。 最让长泽茂最后悔的是,卢灿竟然是他和高岛义兴邀请来的! 而现在,卢灿已经拉上平舆凉子,两人真的开始聊“打包出售”! 长泽茂急了,再让他俩谈下去,自己恐怕一件也拿不到手,“凉子,你这么做不合适!” 他不得不,无礼的直接打断两人的交流。 “长泽君,我和卢桑正在对话呢!”平舆凉子的口气不是很高兴。 她今天回家听父亲说起过,长泽茂和高岛义兴来访的事,俩人抻价的意图,不难猜测。 “抱歉凉子,还有卢生!”长泽茂微微躬身。 “凉子,我认为您家的藏品,上夜谈会的暗拍,也许更能体现价值!” 长泽茂也是拼了! 平舆家的藏品,有好几件他垂涎良久,如果被卢灿打包,他就死翘翘,彻底绝望。 上夜谈会的暗拍,大不了拼财力,长泽家的财力虽然不算最雄厚,但拿下其中几件,还是有机会的。 这下,轮到卢灿恨不得掐死长泽茂!这个家伙,一点人情都不讲! 温碧玉站在旁边,眼睛眨巴眨巴,不明白啊! 刚才在车上还你好我好,谈笑风生的,这么一会儿,就如同斗鸡一样,各不相让! “卢桑,对不起!” 平舆凉子思忖许久,终于做出决定,让卢灿的心哇凉哇凉。 他勉强挤出笑脸,“没关系,我能理解凉子小姐的选择。” 算了,拼财力就是了! 现在的自己,可不是收购瓷王堂时的自己,只要东西好,砸钱就是了! 再说,暗拍也不算差,如果平舆家的藏品,以东瀛艺术品为主,自己的兴趣还有这么大吗?卢灿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正文 第573章 落合俊典 科技大厦的二楼,高岛义兴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 宽阔的过道上,过来一群他准备迎接的人。 首当其冲的是卢灿和她的小女友,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们的侧身,长泽茂的目光带有几分恼怒和愤懑;他们的身后,是脸色平静的平舆凉子和她弟弟平舆昆一。 最让高岛义兴揪心的是,平舆姐弟两人,一人推着一辆平板手推车,上面放着几只纸箱子。 还能不明白? 浓浓的苦涩心头泛起,这事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真没想到,平舆凉子怎么就参加了今天的夜谈会? 平舆凉子并非文博圈中人,一名妇科大夫而已;她的弟弟平舆昆一也没有继承平舆吕成的收藏家传,而是在毕业后选择创业,也就是那家遭遇沉船的渔业公司。 正因如此,高岛义兴认为,可以稍稍抻一抻平舆家的。 高岛并不认为自己今天的所做作为有什么问题——清仓就应该是清仓价位,而不是他们想要的市场价! 至于说良心会不会受谴责? 这是商业,不是慈善!如果平舆家发动募捐,高岛义兴认为,自己不会吝啬的。 至于卢灿这边,高岛更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 可是,当这些人不约而同聚在一起,还将他编织的“商业计划”撕得支离破碎,高岛除了恼怒和懊悔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终究是新一代的商业精英,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自有一套应付之策。搓搓额头后,高岛义兴向前迈出两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卢生到了?” 还未等卢灿回答,他又转头向平舆姐弟两人问好,“凉子和昆一也来了?吕成前辈呢?” 他潜意识中,还以为这主意是平舆吕成出的。 “非常抱歉,高岛桑!”平舆凉子扶着手推车的把手,微微躬身后说道,“平舆家陷入困境,我们亟需资金解决困难,实在是等不急了!” 这番话说的不快,卢灿听得清清楚楚,刚才她和长泽茂在停车场说的,也是这番话。 高岛的脸色一僵,继而苦笑道,“您做出的是睿智选择。” 这时,他再度转头,已经是满脸笑容,对卢灿说道,“卢生,平舆家的事,稍后还需要您多多支持。” “下午我和长泽君,一起去平舆家了解情况。吕成前辈的藏品中,一部分是我们东瀛的物件,另一部分是中国古董。我们正准备晚上和您商议,怎么出手帮平舆家一把。” “没想到,您竟然先期遇到凉子小姐!” 嘶!此刻,卢灿对高岛义兴的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一脸真诚的说着满口瞎话!连长泽茂都听呆了,这借口,真TM好! 瞧瞧,他的所作所为,即为平舆家分忧,又为卢灿着想! 好吧,这家伙的借口,貌似维护了所有人的脸面。卢灿双手合什,对他拜拜,“高岛君,有心了!” 难怪能列为八骏之首,在情商方面,高岛要甩长泽三条街! 瞬间,这人上了卢灿列出的危险人物名单。这人下手果决,毫不留情,可一旦不成,能立即反转。以后纳徳轩珠宝,与其合作,一定要慎之又慎。否则,被他在规则范围内,反咬一口,一定痛彻心扉! 有高岛的这番话,连带着长泽茂的脸色也变得好看很多,几人重新说说笑笑,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并肩走入今晚的主会场。 会场并不大,只有三百平米,中间放置着两排长桌,两侧各摆放矮几十张,每张矮几旁边都摞着一堆蒲团。 会场里面已经到了二十来位客人,三三两两围绕着矮几喝茶聊天,也有人已经拿出自己所携带的藏品,供朋友品评。 卢灿忽然想到自己在中大时,参加的那次历史系组织的“油画鉴赏”会 还别说,两者很像,除了这里的夜谈会参与人层次更高一些。 这二十来人中,卢灿很快发现有熟人。呵呵,武田次郎正在和几位朋友,聊得正嗨! 平舆凉子姐弟俩,运进来几只纸箱子,自然惊动厅中所有人。 武田次郎一骨碌坐起身,准备和朋友过去看看,他的眼光不经意从人群中扫过,倏然回转,落在一人身上,脑袋嗡一声,头晕! 难以置信啊!武田再度擦擦眼睛,啊呀!真是这家伙,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呢。 迈出去的脚步,瞬间收回来,这人怎么来了? 这一刻,武田次郎钻地缝的心都有。 上次在马来西亚遭遇的打脸,知道的人极少,这会他来了,只怕……只怕自己身败名裂的日子不远了! 现在怎么办? 短短一瞬间,武田次郎身子摇晃,面色煞白,失神落魄。 他的失态很快被身后一位男子瞧见,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 “武田,作为夜谈会的主持,你怎可如此恍惚?!” 这位的声音很严厉,虽然以关心的名义询问,可怎么听,都有训诫的味道。 “啊……是落合君啊……”武田次郎一惊,抬头擦擦汗。 武田次郎毕竟也是京都八骏之一,刚才只是乍见卢灿,心神震荡,一时失守,这会功夫,他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卢灿都已经来了,当日失败,就要想办法面对,自己可是今晚夜谈会的主持人之一,逃避不了。再说,输给香江那小子,自己不是第一个,有长泽茂开先河呢,而且,自己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想到“最后一个”时,他的目光落在同伴身上,眼神转转,有了! 如果再拉一位下水,输给那位香江小子,那么……即便马来西亚的事情被捅出去,自己的面子,也不会丢得那里多。 身边这位,就非常合适。 落合俊典,堀敏一大师的入室弟子,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博士。他是惟一一个对“京都八骏”说法嗤之以鼻的人,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所谓“八骏”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自谦吗?不是,他是看不上同列八骏的其他七人! “八骏”是他们还在大学时的称呼,距今已经有十年,而这十年中,有且只有落合俊典一人,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研究中,根本不参与商业活动。 因此,落合俊典很自然的认为,自己的学识,已经将其他“七骏”远远甩开。所谓“八骏”,自然就是一个笑话。 狂傲归狂傲,落合俊典这人确实有才学,毕业之后就跟着老师堀敏一研究东亚史,其在佛学经藏这一类别,成就非常突出,精研《大正藏》《敦煌经藏》《思溪藏》等诸多佛家典藏经书。 要知道,这里的藏,可不是一本经书,而是一类别或者一座寺庙所藏经书,譬如《敦煌经藏》是指留存于东瀛的敦煌经书。 他历时六年,于去年编撰完成的《大藏经研究汇编考》,被他的老师堀敏一誉为“战后东瀛佛藏研究第一”。虽有为弟子扬名之嫌,可落合俊典的才学是被公认的。 就坑他! 武田次郎打定主意后,立即拉着落合俊典,往旁边闪闪,指着卢灿方向,滴滴呜呜的耳语起来。 卢灿根本没想到,马来西亚斗亮一事,武田次郎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他此刻带着温碧玉,正帮忙平舆姐弟,将纸箱子中的藏品取出,一一摆放在长条桌上。 他有这么勤快吗? 不是,他不过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平舆家藏品究竟是什么。 第一个木匣子,就让他悸动不已! 《续高僧传》卷九、卷十七、卷二十一! 暗灰色的书籍封皮,被包裹在严严实实的牛皮纸中,经书切口处,两片薄薄的象牙片压实。这是保存书籍时常用的方法,以防止空气进入书页从而氧化纸面。 不得不说,平舆家对这三本经书的保存,真的很用心——即便是虎园博物馆,也没那么资金使用象牙压边!象牙片压边有很多好处,例如不着色、吸汗渍(翻书时切口部最容易沾染汗渍)、韧性好、不会与纸张或者墨迹产生任何化学反应等等。 这三本经书,都是经折装,虽然没看到内文,可卢灿从古朴的封面,隐隐感觉,这就是唐初本! 《续高僧传》,作者唐初道宣大师。 道宣,东汉富春侯钱让之后,原籍吴兴长城(今江浙长兴)人,隋末唐初高僧,佛教南山律宗开山之祖,一生中大多数时间居终南山,故世称“南山律祖”,而中国的律宗也被称为“南山律宗”。 大师佛法精神,精持戒律,才学广博,其律学宏著《南山五大部》,被后世禅林视为持身修行戒律。 不仅如此,他还编撰了佛门第一部目录类书籍《大唐内典录》,收录了汉唐时期众多的经律论书名目,以及许多极其重要的资料文献,合计十卷。这部书也成为后世研究经藏史学家的重要参考资料。 《续高僧传》是他的另一部高僧人物谱志,一共三十卷,收录自南北朝到唐贞观十九年的高僧四百九十二位,其中二百多位是配有画像的。这部人物谱志,同样也是后世佛学家研究汉唐佛学的经典文献。 眼前这一匣三本,极有可能是《续高僧传》正本! 卢灿能不激动? 只此一匣经书,他就完全懂得长泽茂和高岛义兴为什么要隐瞒自己! 换成自己,说不定要比他们更过分! 正文 第574章 平舆藏品 这三本经书,怎么会流落到东瀛? 这里,不得不提到另一位高僧大德——鉴真! 为弘扬佛法,鉴真六渡东瀛终于成功,此后,中原佛教与东瀛,有了密切联系。他留居东瀛十年,辛勤不懈地传播唐朝多方面的文化成就,全面拔高东瀛的佛学、医学、建筑和雕塑等多方面的水平。 东瀛现存的唐唐招提寺,就是他主持下修建而成的,已经成为东瀛著名的佛教建筑。 鉴真还有一层身份,让他可以带走大量律宗珍藏——他是道宣大师的徒孙,衣钵传人的那种!此外,他还是律宗祖庭之一大明寺的主持! 因此,道宣大师的著作,流落到东瀛,太正常不过。 第一个木匣就给了卢灿无与伦比的惊喜,这让他更期待接下来的物件。 平舆昆一端上来的是一只细长的木匣,折扇?还是短兵?亦或是窄轴? 有了刚才的惊喜,大家一窝蜂的涌向新物件。 尽管知道这不是高岛的错,可人群外的长泽茂,依旧忍不住瞪了高岛一眼。 高岛同样遗憾地摇头。 他没想到平舆吕成真的有如此决心——说不玩收藏,就将家中所有精品藏全部清空。昨天,他和长泽前往平舆家,原本是想要求购一两件,谁知道,平舆吕成直接放话,全卖! 一两件的价格,和全部二十一件的价格,自然不一样。再加上平舆吕成报出的价位,略略超过两人的底线,于是,便有了“抻一抻”的想法。 谁知道?唉!此刻的高岛和长泽,泪往心里流啊! 人群中爆出一阵惊呼!高岛再度恋恋不舍的看向那边,那件东西他知道是什么? 一把短兵!一把锋锐的名刀——新藤五国光制作的“国光刀”! 这可不是普通的国光刀具,而是蒲生氏乡的佩刀! 平舆昆一将木盒放在长几的另一侧,因此卢灿只能站在对面欣赏。木盒一打开,他有些失望,是东瀛的佩刀,而且是短兵。 直鞘,刀鞘与刀柄的长度约有四十五厘米,刀鞘和刀柄上,镶嵌着几颗宝石,看起来很富贵。 可是,平舆昆一将刀身抽出半截时,一道幽冷的白光,在刀身上一闪而过。 卢灿知道,自己刚才又走眼了!这把刀不仅富贵,而且异常锋利!一定是东瀛名刀! 对东瀛刀,他了解的不多,可今天来的人,各个都是收藏大家。很快有人认出刀镡部位篆刻的日文,惊叫一声,“新藤五国光?这是国光刀!蒲生氏乡的国光刀!” 卢灿一震,这个人,这把刀,他还真的知道。 蒲生氏乡是东瀛战国时期智勇兼备的名将之一,织田信长的女婿,会津藩的领主。他还有个卡哇伊的名字叫鹤千代,其形象经常会出现在东瀛战国类漫画和游戏中。 东瀛一直有传言,他因为才华出众,遭丰臣秀吉嫉恨,被其毒死——他去世时只有四十岁,身体健康的很。 之所以能快速断定这是蒲生的佩刀,盖因为刀柄一侧,可有蒲生氏乡的家徽——东瀛的名家族,一般都有自己的徽标。 顺便提示一句,喜欢收藏东瀛刀具类文物,一定要记透东瀛古时候的家徽! 再说说国光这人,挺有意思,他是相州祖传的锻工,擅长制作刀具,但是他的长刀品质一般,很脆,容易折。但是,他的中刃(五十厘米左右)和短刃(三十厘米左右)却是一绝,因此,他的刀具经常被用来做切刀和随佩。 蒲生氏乡的随佩国光刀,多次出现于东瀛的历史文献中,卢灿真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见到实物! 这把刀,一定会是今晚暗拍,那些东瀛藏家的重点目标之一——东瀛藏家对兵器收藏的狂热,无法理解。 不过,卢灿也想要插一脚。嘿嘿,入手一把东瀛传说中的十大名刀,不也值得炫耀吗?即便不收藏,用它来置换藏品,也是不错的选择。 平舆家两件藏品的出场,震惊所有人。此刻,大家自动闪开一条通道,让这姐弟俩自己忙活,连卢灿也没敢出手帮忙——这些东西很贵重,损坏了说不清。 平舆凉子端上来第三个木匣子,这次,放在卢灿这一侧。人群再度涌了过来,满怀期待等待她打开木匣。 木匣细长,卢灿估计是古字画。 没猜错,平舆凉子揭开木匣盖,里面盛装的是硬纸盒,揭开纸盒盖,露出绒布布囊,抽出来后,是一卷轴。布袋防虫、纸盒吸潮、木匣密封! 卢灿不得不再赞一句,平舆家在收藏这些物品,真的很用心! 她并没有将转轴打开,不过,木匣上贴的纸条已经清楚的显示,这是一幅字画。 “东洲斋写乐,役者绘”。 人群中再度掀起一阵喧嚣,这次,问的是平舆姐弟。 “凉子小姐,请问这是手迹还是首版?”有人问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手绘稿!”平舆凉子低头将木匣、纸盒、布囊还有画轴摆好,欠身回答道。 我去!这价值就大了! 手迹好理解,就是手绘的原始稿;首版则是指按照手绘的原始稿进行刻板,所做出来的第一版版画。首版数量众多,手绘则是唯一的历史原件,两者的价值,不可同日而语。 先说说什么是役者绘:一般是指从江户时代到明治时代东瀛浮世绘的一种形式。内容主体,以歌舞伎演员、表演舞台,大小道具,沉浸在歌舞伎欣赏中的人们为主。 也就是说,它就是一种人物画。 再说说东洲斋写乐,这人是东瀛绘画史上的“神人”! 神在何处? 其一,这人是谁?没人知道。 “东洲斋”很明显是别号,“写乐”在日语中就是“画着玩”的意思。他取“东洲斋写乐”这么一个名字,明显有着调笑世人的意思。 还真的被他得逞了!数百年来,无数学者都在研究,但关于他的生平记载几乎为零。 其二,此人仅仅作画十个月,出了一百四十四件作品,便销声匿迹。 如果从效率上来看,他绝对是一位高产画家,可是,要真这么想那就错了! 就一般规律而言,浮世绘师总是先从绘本插图等制作开始,然后才逐步过渡到单幅版画。无论技术上或是艺术上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东洲斋写乐作为无名画师,在没有任何预演的情况下,突然发表了一系列精彩的锦绘,在浮世绘界尚无先例。 此外,东洲斋写乐的作品,全部由出版商茑屋重三郎包办经销,而作画期又如此短暂,并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均令人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他的一生辉煌,就这十个月,所遗留作品,仅仅只有一百四十四幅! 其三、十个月奠定浮世绘巨擎地位。 身为役者绘的大家,他笔下的役者,表情夸张,通过眼睛、嘴巴、眉毛等细节的描绘,来表现役者的神态和心理,非常传神的表现出役者瞬间的情感变化。 短短十个月,他成为东瀛浮世绘中,役者绘的巨擎! 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正因为他的特立独行,谜一样的行径,让后世无数东瀛藏家,为他的作品着迷! 今天,能见到一幅东洲斋写乐的手迹,能不让人心动? 卢灿心动了! 甚至连对长泽和高岛两人的不快,都有所缓解——没有这两人的邀请,自己完全没机会参与今晚的夜谈会,也就更没有赎买的机会! 第四件物品,是东瀛浮世绘三大家之一喜多川歌麿的作品。 不是绘画,而是他亲自画插图、亲自编撰出版的书籍《虫撰》——描述当时东瀛各类昆虫的自然书籍。 这本书的纸质为“奉书纸”,厚而绵软,是东瀛江户时代常用的绘图纸和印刷纸,从纸张来看,应该是首版! 同样是一件值得收藏的藏品! 第五件物品又见中国文物——宋天圣三年开封武宜版刻的《道德经》 这是卢灿所见到的,最早版刻《道德经》。 天圣,是宋仁宗赵桢的第一个年号(1023年—1032年),宋天圣三年即1025年,距今已经千年历史,这本书竟然还能保存八品相之上,算是万幸! 武宜这个字号,在很多宋版书籍中都能看到。 它是宋朝开国公鲁国公曹彬家的产业,其版刻的质量水平,完全不次于官刻,被宋代读书人称之为“小曹坊刻”——宋代官刻为左藏库负责,位于曹坊,掌印者同样是曹家人,曹彬的四子曹玹,时任左藏库副使,因此人称北宋官刻为“大曹坊刻”。 这本武宜版刻的《道德经》,一定要拿下! ……………… 随着平舆姐弟将一件件藏品展出,卢灿有些懵。 展品二十一件,貌似自己下了二十一次拿下的决心! 靠!长泽茂!你这家伙!刚才在停车场坏我好事!当时若是和平舆凉子谈妥,一次性包圆,多好! 现在,再想要包圆这些物品?基本不可能!除非卢灿以后不想和东瀛收藏圈打交道!现场已经有近百人,各个瞪大眼睛,没人不想要收藏这些! 卢灿估计,自己如果能拿下一半,今晚都要得罪不少人! 刚刚有些释怀的他,再度对长泽茂忿忿不平,看他的眼神,貌似要杀人。 坐在一旁喝茶生闷气呢,温碧玉翘着指尖,捅捅他的肩膀,“阿灿哥,有人来找你,气势汹汹的呢。” 气势汹汹?老子还憋着一肚子火呢! 卢灿一抬头,走过来一位三十来岁,梳着背头的男子,温碧玉所谓的气势汹汹,说的是这人板着脸一副爹死娘不亲的严肃模样。 嚯,又一位他记忆中的名人出现! 落合俊典! 上辈子见过一面,那时,对方以东瀛佛教大学校长的身份来京城做交流。 他来干嘛? 正文 第575章 不欺负你 有很多人一提到中国文物在国外,就会想到“抢劫”,想到清末民初那段岁月。 这一情形,在东瀛不太一样。 东瀛存留有大量的中国文物,约有三分之一的数量,是他们自己存留下来的——东瀛通过商贸、御赐、交流、携带等多种形式,从中原拿走很多物品。其搬运历史,可以从先秦时代就已经开始。 这些物品,我们不能为它扣上“来路不明”“抢劫所得”的帽子,譬如平舆家的《续高僧传》、宋天圣三年的《道德经》等。 这些通过正规渠道流落东瀛的物品,已知最集中的地方,就是东瀛“正仓院”。当然,如果祥传楼真如相本家族所描述的那么干净,祥传楼可位列第二。 所谓正仓,意思就是存储珍贵事物的仓库,古代东瀛的重要大寺院和中央官府里,都有正仓,正仓所在的区域就叫做正仓院,和今天的金库差不多意思。 正仓院本来不止一个,然而在时代的变迁中,其他的正仓院都消失了,只留下奈良东大寺的这个正仓院,于是正仓院就成了专属名词。 那就是个大仓库啊!具体藏品数目,无人知晓! 不说其他朝代,单说唐朝,正仓院藏有四百多件唐代珍品文物,三百多件由中国传到东瀛的唐朝同时期西域文物;一千两百多件东瀛仿制的唐代文物…… 如果再加上其他时期的呢?譬如宋明? 具体有多少文物,正仓院从未对外公开过! 因此,对正仓院,卢灿一直垂涎不已。 眼前这位颇有些严肃,傲气的东瀛学者,就是正仓院的内部研究人员,他还是东大寺藏经楼研究员。呃,他自我介绍后卢灿得知的。 温碧玉翻过一只倒扣的茶杯,为对方斟上一杯泡好的绿茶,卢灿伸手向对方做请茶示意,顺口问道,“落合君,有事?” “早就听长泽和武田两人盛赞卢桑的汉学功底深厚,今天能够认识,还请指教……” 卢灿吓得一哆嗦,汉学功底深厚?上帝,那两个孙子给自己扣这么大帽子! 虎园博物馆现任全职员工中,只有李林灿和饶真颐的理论水平最高,可即便是他俩,也不敢顶着“国学大师”的帽子——还缺乏时间积累。张博驹和福伯两位老爷子,实战强于理论,对古董有所研究,但不能称之为国学大师,鉴定大师更合适。 至于卢灿,他虽然靠两辈子的阅读量,对相关文献有所了解,但……国学?还是算了吧,他连门槛都没摸着呢! 尼玛,这个东西可不能吹牛,要死人的! 卢灿连忙摆手打断落合俊典的话,“落合君,你说的是我吗?” “我上中大都是挂读的,你觉得我汉学深厚?一定是长泽和你开玩笑的。” “我就一个对古董有点兴趣和爱好的人,可不是你口中的什么……” “是吗?” 卢灿的答案显然出乎落合俊典的预料,他的嘴角挑起若有若无的讥笑,偏偏眼角还有着一丝独孤求败的傲气,真正是个表情包。 这表情……欠揍! 卢灿忍不住刺了他一句,“落合君如果想要讨论汉学,我虎博馆长助理戴静贤,他是国学大师钱穆先生的关门弟子,也许能给你满意答复!至于想要交流鉴定功夫,不才……还能看几眼。” 钱穆是谁?那是真正的史学泰斗,国学宗师。戴静贤今年三十多岁,受他教诲十多年,最近几年又跟着李林灿,其国学、史学水平,肯定不比眼前这位差。 卢灿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你别傲,无论是汉学还是鉴定实践,你都不是个,虎博分分钟有人挑你! 原本以为他的脸色会很难看,哪些,他竟然双手一合,面露欣喜之色,“卢桑此言当真?那位戴桑汉学功底很深?” 也不等卢灿回答,他径直站起身,似乎心痒难挠般扭了两下腰,握起拳头虚划一下,似乎自言自语,“明天?哦不,明天有研讨会,后天?……下周一!” 他那魔症般的动作,看得温碧玉撇撇嘴,对卢灿吐了吐舌头。 “卢桑,我决定了!”他又一屁股坐下,兴奋的咕了口茶水。 “决定什么?”卢灿莫名其妙。 “我下周一去虎园!早就想去虎博看看,一直没机会。另外,还请您帮我约见戴桑!我想和戴桑论东亚中古史!” 卢灿看看他,他的眼睛确实有些狂热。呃?这人有点学痴倾向! 这让卢灿对他的印象改变一些,毕竟,专注于研究的人,值得钦佩。 “东亚中古史,是吗?行,我给您安排。” 中古时期是个历史名词。西方的中古史是指,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到十五世纪末新航路开辟之前,这一段时期的历史。 而东亚中古史,一般是指秦灭亡到元朝灭亡这一阶段的历史。东亚中古史的核心,就是中国历史,东洋史所占比重不多,戴静贤应该足以对付他。 (注:内陆史学家对中国中古时期的界定,为秦朝到1840年) 这种交流,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你来我这里我放行,那么,我想要派人去你正仓院,你是不是也得给个方便? 呵呵,卢灿的小心思,自然不会对人言。 卢灿这边答应的很干脆,至于给戴静贤带去的麻烦……嘿嘿,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正得意着自己的小算计呢,落合俊典冷不丁又来了一句,“对了卢桑,刚才你说的,虎园切磋鉴定找你,是吧?” 这家伙,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 卢灿翻了个白眼,可这话,确实是自己刚说的,不能抵赖啊。 他眯眼笑着问道,“落合君,您的意思?” 落合俊典指指大厅中近百人,“他们来这里,有一部分是想要通过交换的方式,得到自己喜欢的物品。还有一部分人,是来寻求答案的。” “答案?” “夜谈会是交流会,也是一次解惑的盛会。许多参加者会带来自己看不准确的藏品,希望通过这样的聚会,得到明确答案。” 还别说,东瀛人真会玩。这种聚会不仅能促进收藏圈中物品的内循环流动,还能提高其整体收藏水平,另外,有名师解惑,不愁着没会员加入呢。 卢灿对他们的这种玩法,挺感兴趣,“解惑的专家呢?” “由主办方邀请,一般是三位业界有名的学者或大师,月谈会是五位。” 卢灿想到一个问题,他挠挠头,问道,“专家……不需要费用吗?” “邀请您来的是……武田?还是长泽?没告诉你吗?” 卢灿一头雾水,摇摇头。长泽和高岛两人什么都没说呢,许是今天的事情太突然,都没想到吧。 落合俊典指指入口旁边的一只木箱,有些像募捐箱,“看见那没?” “夜谈会是公益性质,不收费的,但后来规模越来越大,主办方承担一次活动的负担,比较重,因此,后来推出募捐制。” “募捐?” 落合俊典点点头,“依旧是自愿的。每一位参加夜谈会的人,可以依据自己对这次交流的满意程度,在结束前,自愿掏一笔资金,放在木箱中,算是对本次活动的酬谢。给几位专家的费用,都是从这些捐献款项中抽出的。” 他摊摊手,“当然,如果有人对活动不满意,可以不用掏钱,但这种人很少。” 咦,这种玩法挺有意思啊!香江虽然号称亚洲文物之都,可还真没有这种文化。东瀛能在八十年代领袖亚洲,是有其道理的。 卢灿正琢磨这事能不能在香江复制呢,落合俊典又不合时宜的打断他的思路,“卢桑,我们俩人的切磋,你听听我的安排是否合适?” 我去!这家伙,怎么还没忘记这茬? 见卢灿点头,他继续说道,“参加解惑的藏品,最终都要被放置在前排展台上。” 他指指最前方的那张条桌,“我已经和武田君说好过,将我们俩人之间的切磋,安排在专家解惑答疑环节之前。也就是说,我们将那些存疑的藏品作为鉴定对象,将各自的答案,写在纸片上,放在该藏品的旁边。” “等到那些前辈鉴定时,我们两人各自答案,就可以用他们的鉴定结果来判定正确与否。您看怎样?” 很公平的斗亮,卢灿没什么意见。 他现在对杏雨书屋的武田次郎很有意见——八成是这家伙挑唆落合俊典的。 卢灿的目光,很快找到武田,他正在最后一次调试主持台的话筒,看来,今晚的月谈会,即将开始。 今晚的斗亮,也有其特别之处,那就是需要尽可能的将藏品的背景资料,描述清楚,才有可能获胜。 卢灿正准备点头答应,落合俊典又冒出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语。 “卢桑,您的长处肯定是鉴别中国古董。这里是东京,今晚大多数存疑物品会来自我们东瀛,只有小部分才是中国文物。” “因此,我不欺负你……” “今晚的鉴定交流,如果您能准确鉴定数量的一半,就算你赢!” 从这句话又可以判断,落合俊典性子孤傲,和长泽茂的关系并不好,否则,不会口出这般狂言! 卢灿有点懵! 玩收藏两辈子,还第一次有人面对面告诉自己——我不欺负你! 好吧,看看你今晚怎么欺负我? 正文 第576章 夜谈之会 武田次郎的才华并不差,主持今晚的夜谈会,有声有色。 五位大师的入场,更是掀起第一波小高/潮,掌声雷动。 卢灿算是见识了杏雨书屋的影响力,请来的各个都是巨头! 当头的,自然是杏雨书屋的现任馆长吉川忠夫。 今年六十整岁的吉川,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一身青色和服,精神矍铄,很有范儿的对着大家挥手合什。 第二位大师,卢灿认识,而且打过不止一次交道,坂本五郎这老家伙,依旧这么瘦弱,看起来病歪歪,似乎风能吹走般,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不知道老家伙稍后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至于说稍后自己与落合俊典斗亮的仲裁,他应该不会愚蠢的作梗,也没机会——大庭广众之下呢。 第三位卢灿不认识,可听武田的介绍以及现场的掌声,此人也极为不凡——石桥骏夫,早稻田大学历史研究所博士生导师。 确实是卢灿孤陋寡闻,此人出生于收藏世家。他的父亲,是东瀛有名的收藏家石桥正二郎(1976年去世),他还有个更有名的妹夫——鸠山由纪夫! 第四位卢灿听过,山根幸夫,东京女子大学文理学院教授,东京文献学派第三代杰出代表之一,加藤繁的弟子,与相本直树、西嶋定生是同门师兄弟。 他是典型的中国历史研究者,其明史、中国通史、东洋关系史、台岛近代史,都有很深的造诣。李林灿不止一次在卢灿面前提到过他。 最后一位是位五十来岁的女子,护雅夫,曾求学于伊斯坦布尔大学和汉堡大学,精研古代突厥语、突厥史及回鹘文书,是东瀛少有的西域文化研究大家。 从这五位大师的出身,可以略窥东京收藏与香江收藏的相异之处。 香江收藏偏重实战,市场味道重,文化研究成份相对较弱;而东瀛恰恰相反,他们逮个耗子都要研究出公母。也就是说,他们偏理论研究层面——这并非玩笑,在东瀛,就一件藏品的研究然后写本书的事例,有很多。 五位大师的选择,也很有技巧。 坂本五郎和吉川忠夫,偏向综合藏品;石桥骏夫偏向于当代或者近现代艺术品,譬如油画之类;山根幸夫自然是偏向中国文物;护雅夫则是异域藏品,例如西域、辽金藏品。 基本将晚上可能出现的存疑藏品种类,全部覆盖,还真是挺有权威的。 东瀛人办事的缜密,再度让卢灿感慨,对着同桌的长泽茂和高岛义兴,竖起大拇指。 卢灿毕竟是他俩邀请的,自然还需要陪同,至于今天的玩心计,俩人都装作不知。温碧玉跪坐在卢灿旁边,纯粹看热闹,时不时给三人斟茶倒水。 夜谈会的流程很简单。 第一阶段是自由交流,也就是藏家将藏品放在大厅中央的长条桌上,以供他人鉴赏。其主人可以站在旁边与鉴赏人交流,也可以去参观其他人的藏品。 平时第一阶段是一个小时,但今晚压缩到半个小时,因为有穿插环节。武田次郎在这里卖了个关子。 第二阶段就是存疑藏品鉴定。 将自己带来的存疑藏品,交由五位大师鉴定,他们会给出答复。 特聘专家团的团长,会在存疑鉴定的最后,抽出十件藏品,直接给与详细讲解,以增进大家的收藏水平。 第三阶段就是暗拍。 很有趣的是,真正玩收藏的,最恨的就是拍卖。他们认为,这种直接金钱交易,玷污了收藏行业的圣洁。所以,在很多交流会上,彼此之间的交易,都采用暗拍形式。 暗拍没有直接金钱竞争,你可以在纸条上写下用来交换的物品或者金钱数额,放到对方藏品的附近。对方如果中意,交易达成,如果不中意,竞争者之间也不伤和气…… 不过,今晚多出来一个环节,那就是落合俊典与卢灿的斗亮! 当武田次郎说出这件事时,会场一片哗然! 他站在主持台前,笑得那个春光灿烂,如同偷鸡得逞的小狐狸! “卢生是香江第一家综合类型博物馆,虎园博物馆的馆长(这小子给自己乱加名头),素有香江第一鉴定天才之称(整一个胡说八道),他的祖父是香江中大资深教授,家传渊源深厚(这家伙对自己的情况了解挺透嘛)。他本人精通各类艺术品鉴定,其中包括西洋油画、东瀛艺术品,以及各色中华古董(尼玛我没说过啊)……” 卢灿听着他的介绍,心中腹诽不已,这家伙,给自己戴这么多高帽?绝壁没安好心!不得已,他只得站起身来,双手合什,面带谦逊的微笑,向四周行礼。 一瞬间,卢灿的身上集中所有目光,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感觉被挑衅而愤怒的、有崇拜的、更多的是不服的…… 现场百十号人,都是东瀛收藏圈的老饕,都听过新近崛起的香江虎园博物馆,又听到武田次郎吹捧般的介绍,喧嚣嘈杂声,终于慢慢消下去。 不管顺不顺眼,人家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成就,这种人,本身就值得尊敬!东瀛,是最尊重强者的地方。 最锐利的两道目光,来自鉴定团。 一位是今晚的鉴定团组长吉川忠夫——武田次郎兵败马来西亚,肯定瞒不过他的。他的目光充满审视,盯在卢灿身上许久,似乎在探究卢灿身上的秘密。 另一道不用说,是坂本五郎的。 他的神色异常惊讶,同时还有丝丝怒火,不过,他很理智,很快就掉转头,和身边的护雅夫低头耳语,似乎正在聊着卢灿。 等卢灿一落座,长泽茂立即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抢着问道,“卢生,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跟那个疯子斗起来了?” 高岛义兴也想问,他的手探出一半,又缩回去,等待卢灿回答。 卢灿耸耸肩,摊手做无奈状,“我也想知道原因呢?坐在这里和阿玉品茶,结果他直接找上门……” 长泽抚额长叹,手指点点卢灿,“你麻烦了!” 吓了卢灿一跳,特么怎么回事? 长泽茂没回答,直接用手指向高岛义兴,“你问他!” 高岛义兴苦笑,“也许……卢桑不用担心,你毕竟在香江,他不会缠着你的。” 嗯?有幕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卢灿明白过来,合着,落合俊典真的“痴性”! 事情很简单。 落合俊典不服气高岛义兴位列“京都八骏”之首的排名,从传出这一排名之后,他每个月都要找高岛义兴挑战一次,或论经,或鉴定。 最初,高岛义兴还有兴趣陪他切磋一番,那时,高岛的理论水平和鉴定水平,都要超出落合俊典一节。落合输了,不服气,下个月再来…… 如此来来回回纠缠了三年多,最终,高岛义兴双输,并且主动认输,这家伙才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卢灿忽然打了个冷颤!自己被武田坑惨了! 纠缠三年?就为一个排名?这都什么人啊? 要知道,高岛一毕业就从商,而落合俊典则一心一意的继续从事研究工作,两人的学识进度,自然天差地别,高岛的输,是必然。 可自己……这家伙今晚若是输了,不会每个月都去挑衅自己一次吧? 还有……貌似自己也坑戴静贤一把?如果戴静贤在下周一论经时赢了的话! 好在自己生活在香江,但愿他能理智一些,东京到香江的机票钱,可不便宜呢! 长泽茂的话,泼了卢灿一瓢凉水,他直接反驳高岛义兴的话,“不去?依照他那倔驴的性格,能不去吗?一个月一次太频繁,可一年跑个三四趟,还是有可能的!” 见卢灿发呆,长泽茂又说道,“卢桑,我有个主意!” “说,赶紧说!” 与人偶尔切磋一二,能增进收藏乐趣,但一旦将这种活动变成为名声的竞技,那……太乏味了。 “拿出您的全部水准!一次性将他彻底打垮,打得没有和您比较的信心!这样一来,您就能彻底清静!”这句话,长泽说得非常狠,还配合着挥舞拳头,狠狠向虚空砸了一记。 呃?如果没有今天的“宫心计”,卢灿绝对会认为,长泽是替他考虑。可是,这会儿心底有防备,怎么听这句话都是挑衅呢? 眼神盯着长泽茂,眼角余光扫到高岛义兴,高岛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些纠结,又似乎盼望自己能听从长泽的话。 呵呵,长泽茂和落合俊典,绝对有矛盾,而且矛盾不小! 拿自己当枪呢? 说起来,自己对他们四人的印象,高岛义兴最有心机,但也最守商业律条;长泽茂每次遇到自己总会耍点花招,但屡屡失败;武田次郎嘛,原本以为他像莽夫,但今晚所见,此人心中同样弯弯绕不少;相对来说,还是落合俊典似乎更“纯粹”! 很快,卢灿心中有了计较。 此时,主持人武田终于停止哔哔,今晚的第一环节自由交流正式开始。 第一环节开始,同样意味着卢灿与落合俊典的切磋正式开始——两人可以通过这一时间段,来鉴定今天的藏品,里面指不定就有今天的存疑藏品! 加上存疑藏品鉴定,卢灿和落合俊典俩人的鉴定时间,不超过一个半小时。 需争分夺秒! 卢灿站起身来,捧着带来的一正堂银壶,挽着阿玉,向中央长桌走去。 今晚桌上所有的藏品,都要看一遍,不仅仅为了斗亮,更为了最后一个环节——看看有哪些藏品,值得自己去暗拍,需要提前估价。 相比斗亮的输赢,卢灿更看重今晚的收获! 卢灿今晚的任务,要比落合俊典重得多。 正文 第577章 日瓷两门 温碧玉不是一个特聪明的人,但她情商不错,知道今晚的比试对卢灿很重要,手中拿着小记事贴,另一只手握着笔,亦步亦趋的跟在卢灿身边,记下他提示过的物品——稍后可以就此提醒他,哪些物品可以参与暗拍。 这还是她第一次陪同卢灿参加这种活动,这与日常混迹的影视娱乐圈,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没有人关注到她那香江明星的身份。 因为比试,她的心情不自主的跟着卢灿的节奏而怦怦乱跳,眼光总是落在阿灿那肃穆的神色,还有轻巧而神圣的动作上。 是的,她确实感觉到,阿灿的动作,有一种莫名的神圣味道在其中。 他总是用带有雪白手套的右手,稳稳的固定住眼前的藏品,然后才是没戴手套的左手,轻轻触碰、抚摸物品的表面,轻柔的如同他触碰的是新年初降的雪花、是婴孩娇嫩的肌肤。 如果需要举起,那一定是双手擎,平举过胸,眼前一尺,迎着灯光缓缓转动。 总之,阿灿的动作,有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韵律,能让自己那紧张的心情,不知不觉中舒缓下来。 东瀛人很有礼节,自动闪开一条通道,让自己和阿灿缓步前行,不仅如此,周围议论的声音很小,自己目光所及的人,都会微微颔首。 这种有文化有层次的荣耀,感觉太棒了!难怪阿璃那丫头,喜欢跟在阿灿的身边! 这次遇到阿璃那丫头,是不是和她调换一下位置? “阿玉,这件瓷器记一下,古伊万里烧仿金陵五彩金襽手外销八角大盘。” 卢灿的轻声,打断这丫头的臆想,脸上涌起一丝红润,自己在瞎想什么呢?不过,她很快再度纠结,什么“金襽手”?不会写啊! 唉,还是按照老办法来,用同音字代替吧。 卢灿没注意到阿玉的小慌乱,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这件八角大盘上,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有无限的感慨…… 如果不出意外,这方大盘一定是今晚的存疑藏品之一,而且极有可能是今晚斗亮的胜负手。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揣测?这方大盘太特殊了! 首先,它是欧洲风格的外销瓷,带有浓郁英国庄园风格,很容易被当成欧洲瓷器。 大盘的内底边纹饰,为“柏枝纹”,盘口则是“枫叶纹”,这两种纹饰,是欧洲瓷常用的纹饰,在东方瓷器纹饰中非常少见。 盘中心的图案,更是味道浓郁的英式风格庄园。 在整体制瓷工艺上,大面积采用了金泥和金箔贴面手法,也就是被东瀛人称之为“金襽手”绘瓷工艺。这种工艺,如果不仔细辨认,很容易将其当成欧洲的“金彩瓷”技法。 风格和工艺都很欧化,因此,这件瓷器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原汁原味的欧洲瓷”! 如果真是如此鉴定,那就错大发了! 其次,如果鉴定功底再深厚一些,极有可能将这件瓷器当成中国外销五彩瓷! 是的,这种错误鉴定的前提,必须是有一定功底——他能从瓷胎上辨认出具体时代,和高岭土的出处! 这件大盘的盘底,有轻微的漏釉,有两处黄豆粒大小的褐黄色瓷胎露出,东瀛人称之为“虫食痕”。 有鉴定功底的人,是可以从这两处瓷胎,判定出它的生产年代——十七世纪中叶,也就是1650年前后。 这一时期的欧洲瓷器,尚处于待发展状态,哪有如此高超而成熟的“纹饰系统”及“金绘”工艺? 它只能出自于亚洲瓷器! 而亚洲瓷器,当时最为盛名的只有中国瓷器,当时貌似也只有中国瓷器,才具备这种“金绘”手法——它是五彩瓷工艺中的一个分支。 因此很容易让人判定为这件瓷器是出自明末清初的江南景德镇! 它的误导不仅仅只有年代,还有高岭土! 露出部分的瓷胎,质地细腻,细看后有一丁点的麻点,这是高岭土含锡量过多的表现——锡在高温融化时,会与氧化硅产生反应,凝固成黑色小芝麻粒。 这种现象表现最为明显的是闽省窑口的瓷器上,譬如在东瀛非常有名气的建窑天目釉茶盏、黑釉茶盏中,都有这种表现。 因此,这件瓷器的高岭土,应该出自闽省,也就是中国。 既有年代佐证,又有瓷土佐证,那么,将它鉴定为中国瓷器,似乎也就成为必然正确的选择! 如果真的做出这种鉴定,那就是“专家鉴定级错误”! 刚才卢灿就差点将这件瓷器当成中国明末清初的五彩外销瓷! 最终让他找到正确答案的是感觉。 是的,感觉!他经手过难以计数的瓷器,明清两代的五彩瓷同样上手无数,那种对国瓷的感觉已经深入骨髓。 他虽然通过眼睛,判定这件瓷器是中国瓷,但感觉始终不对味! 因此,他将这件瓷器举起来,再度细细看过一遍,终于被他发现一丝蹊跷。 这件大盘中央的欧式建筑纹饰上,有三个结构非常精巧的汉字纹饰——“周辰官”!这种留名方式,已经堪比师门的“玖宝阁”花体留印! 这是“周辰官”的特别纹饰! 有汉人工匠的名称镌刻,那不又能证明是出自中原的吗? 还真不是这么算的! 周辰官是谁? 清初景德镇官窑督导官郎廷极的《北轩炉火记》(这是郎廷极有关景德镇建窑经历的一份笔录)中提到过:“……周胜者,时任辰官,景窑负把……远窜海外。” 辰官是窑口的一种低级小吏,负责窑口辰时火头的掌控。前文也曾经提及,烧窑时,火头掌控往往是“把头”的最高权力。这位周胜,就是一位副把头,同时他还是景德镇某一官窑的辰时火头掌控者。 因此,可以说这位周辰官,肯定是为技艺精湛的老窑工——否则他也不会被一省巡抚郎廷极记录在心。 那么周辰官跑到哪儿去了? 东瀛! 清兵入中原,反清复明的仁人志士很多很多,也有许多有血性的工匠,不愿为清廷效力,他们拖家带口,要么南逃,要么东渡。周辰官就是东渡躲避战火中的一员! 他是怎么抵达东瀛的? 还记得柿右卫门瓷器吧! 柿右卫门父子俩,专心于中原五彩瓷的仿制,当时的中原五彩瓷被东瀛人称之为“金陵五彩”,在东瀛非常受追捧,柿右卫门父子经常前往中原,进口瓷器、彩绘原料,还有高岭土(这件大盘的高岭土,估计就是那时进口的),以期完美仿制五彩瓷。 在柿右卫门父子倾心结交之下,周辰官通过他们的商道,抵达东瀛。 在此之前,柿右卫门父子,曾经在朝鲜籍匠师高原五郎七的教授下,学习仿制五彩瓷,可是,五郎七本人对这种技法,都未曾彻底吃透。因此,柿右卫门父子在五彩瓷的调釉、上釉、温控等方面,都还很肤浅。 周辰官的到来,彻底解决柿右卫门仿制五彩瓷的最后技术障碍——五彩瓷技法。 也就是说,这件古伊万里烧仿金陵五彩金襽手外销八角大盘,就是周辰官在东瀛,为柿右卫门父子,或者说当时的锅岛藩领主,烧制的外销瓷! 因为地处东瀛,周辰官不可避免的受到东瀛制瓷、用色的一些影响,另外还有可能与他不熟悉欧洲定制瓷器的纹饰风格有关。而这,恰恰导致卢灿的感觉不对——它不是纯正中国血统的瓷器,已经受到东瀛瓷器风格的些许干扰! 是的,尽管他是出自中国匠人之手,但这件瓷器,依旧是东瀛瓷器! 所以,卢灿在鉴定这件瓷器后,才有如此之多的感触——柿右卫门成功仿制金陵五彩瓷,并创出东瀛赤绘品类瓷器,为东瀛瓷器的崛起,打开另一扇大门! 十几年后,柿右卫门彩瓷着重表现三果画、人物画、花鸟画,迅速地转变为东瀛风格,形成了“柿右卫门”。 经过逐渐发展,柿右卫门瓷质具有透明感,温润犹如米汤,在乳白胎质上以纤细的黑线描绘,配以鲜艳的红、绿、黄、蓝四色,纹样多为和式花鸟风月,后来又在四色基础上添加紫、金,逐渐形成“岩梅鸟”、“红枫鹿”、“竹中虎”、“米鹌鹑”的典型纹样,讲究充分留白,图案非对称。 柿右卫门瓷器,再次跃升!在十九世纪中后期,已经实现对中国五彩瓷的超越! 周辰官,你的选择,是对是错?!你的在天之灵,有否后悔过?! 刚才为什么说是“另一扇大门”? 第一扇大门是谁打开的? 吴瑞祥! 这位明代景德镇的把头,曾经收了一位东瀛弟子——东瀛伊势国的伊藤伍良太甫! 1511年,东瀛伊势国,伊藤伍良太甫到景德镇学习陶瓷工艺,拜吴瑞祥把头为师,两年后学成回国,在肥前开创伊万里窑,又在鹿脊山筑造窑炉,传播青花瓷生产工艺。 承载东瀛制瓷工艺历史的“伊万里烧”,由此诞生,并光耀后世! 这种青花制瓷技法,被东瀛人称之为“芙蓉手”! 金襽手、芙蓉手,双手定乾坤,只不过,定的是东瀛瓷器的乾坤! 伊藤对吴瑞祥这位师傅的倾囊相授,感恩至深,在伊万里烧的最初瓷器上,都铭刻“吴祥瑞”、“五郎太夫吴祥瑞”款识,以此作为怀念! 只是,后世的东瀛人,有过感恩吗? 好吧,扯远了,回到夜谈会的现场。 这件金襽手外销八角大盘,如果藏品主人愿意出手,卢灿不吝价格,也要将其购回,这是中国瓷器指导东瀛瓷器的最好实物证明! 在这个中国瓷器全面丧失底气的时代,也许,它能为复兴,灌注点什么。 四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卢灿并没有看完,现场一百多件藏品,各色各样,确实太费脑子。不过没关系,稍后还有专门的鉴疑时间。 时间足够! 他关注的那方大盘,被一位猜不透年龄的和服美女怀抱着,送到鉴定台! 正文 第578章 朱枪松风 “哎呀,若尾文子小姐!” 怀捧瓷盘的女人,卢灿不认识,可温碧玉认识,她在一旁惊喜的拽着卢灿的胳膊。 “小姐?”这女人,在卢灿看来,确实极有风韵,可怎么看,也有三十多了吧?在东东瀛,小姐是未婚女子的尊称。 “你什么眼神?”温碧玉有点小鄙视,“文子小姐今年五十了,她现在单身……” 晕!这女人,还真能保养,五十岁?卢灿没看出来!这女人颇有些后世赵白蛇的味道…… “那……不是她丈夫?”卢灿指指她旁边的男子。 那男子,五十左右,带着一副眼镜,行止之间,自有风范,卢灿对他的印象不错。 “应该算……男友吧!”答话的是长泽茂。 “那是我东瀛著名的建筑大师黑川纪章,他也喜欢收藏。那件盘子,应该是黑川大师新收购的藏品。”长泽茂在旁边为他解释。 他没好意思说黑川此时还未离婚,就已经和文子交好并住在一起,所以才有“应该算男友”这种怪话。 “长泽君能帮我打听一下,这位黑川,有什么爱好吗?”卢灿这么问,就是想要置换黑川的大盘,可人家黑川未必愿意啊! “这个……”长泽茂沉吟半晌。 高岛义兴盯着文子刚刚放下的大盘,看了几眼,有些不解。 他再看看卢灿,心底盘算片刻,提醒卢灿一句,“如果卢桑想要置换这方大盘,倒是可以从文子小姐身上下手。” 这人真精!从一句问话中都能推出自己想要干什么。 “还请高岛君教我。” “文子小姐爱豪车,在东瀛非常有名,黑川很喜欢文子……”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他没再往下说。 卢灿笑着对这两人拱拱手,“长泽兄,高岛君,这方大盘,我非常喜欢,希望两位成全!” 如此正式的致谢,让这两人一惊,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这八角大盘卢灿在鉴定时,他们也看过,没感觉有什么特殊的? 莫非自己看错了?这盘子有什么秘密? 不过,卢灿既然如此郑重其事的拜托,两人还是不约而同的点头。 是的,卢灿真心怕这两人捣蛋!尤其是高岛义兴,太精! 寻求解惑的藏品,一共有四十六件。其中,与中国有关的藏品,只有九件;东瀛藏品最多,加上那方大盘,一共二十三件;欧洲油画及水彩,五件;剩下的是欧洲瓷器、玻璃器、兵器,甚至还有一件跑车模型。 这四十六件存疑藏品中,卢灿已经看过近半,也就是说,在剩下的时间中,他只需要鉴定剩余的二十四件,以及填写这些藏品的鉴定结果。 在武田次郎正式宣布开始前,卢灿看了眼落合俊典,他的表情非常严肃,双手交叉,拢在胸前。这是胸有成竹的表现?还是力图安稳情绪的动作? 管他呢!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今天的斗亮,就是在东瀛打响自己招牌的绝佳平台! 至于说纠缠,呵呵,踩他就是,来一次踩一次!卢灿从来不相信,自己会在鉴定方面停滞不前。有人超过自己?可能有,但绝不是东瀛年轻一代! 长长的鉴定台,摆放着四十六件物品,卢灿和落合俊典,一人一端,在武田的一声开始后,两人都迅速进入状态。 很凑巧,卢灿所在的这边头三件,都是已经看过的。他再度鉴定确认刚才的结果后,快速填写鉴定表单,递给藏品所有人保管。 第三件就是那方八角大盘的持有人若尾文子。 “文子小姐,稍后能帮我签个名吗?我很喜欢您的电影!” 此刻全场静悄悄,卢灿的话虽然很轻,可依旧传遍大厅。一时间,所有人都惊愕的看向他。我靠,这香江小子都什么人性?这会儿还有心思追星?! 他就这么笃定,自己能赢? 面前这位大妈级美女,久经江湖,虽然略有错愕,很快便恢复温婉的笑容,缓缓的对卢灿鞠躬,“感谢卢桑的抬爱,不甚荣幸!” 场外的阿玉惊讶的捂嘴,还有长泽茂、高岛两人,嗔目结舌,这家伙,也太能……装了!什么影迷?刚才还不知道姓名呢,这会就挂上对方了? 两人再度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 卢灿并没有在这边逗留,来到第四件存疑藏品面前。 这是一方砚台,东瀛有名的赤间石砚。 赤间砚,为东瀛砚台中的最高级品,研墨优良,红褐色的外观配上精致的雕饰,外表精雅,素有“御砚”美誉。 在中华文化圈,端砚无疑是砚台中的皇者,可是在东瀛,同尺寸的砚台中,端砚的价格,要偏低于赤间砚。 歙砚,价格又要低一档,至于洮河、松花、金丝等名砚……咳咳,还是别提了。 赤间砚确实不错,下发不错,但真有那么好吗?这就见仁见智了。卢灿认为,赤间能受宠,还是东京文博界的自尊心在作怪——孩子是自家的好。 放在眼前的这方赤间砚,带紫色砚盒,揭开后,砚台与砚巢同为方形,砚小巢大,这是东瀛砚台的典型风格。 其制式简洁,线条优美,浅雕精致,砚盖也契合着恰到好处,处处表现出其工艺的精湛,砚台四周墨迹斑斑,岁月沉淀感十足。 这东西有什么存疑的?这就是一方江户时期的赤间砚啊? 卢灿不理解的抬头看看藏品持有人。 这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他的神色略有拘谨,卢灿明白过来,这就是东京收藏圈中的实战派,也就是纯粹的“古董商人”。 东瀛的实战派专家的地位要远低于理论派,甚至有人说东瀛根本就没有“实战派”这一划分。 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这与东瀛古董特性有关。 东瀛古董,仿品不多,赝品更少,所以,在鉴定东瀛古董,文化背景了解的越深越占优势,至于实战派,呵呵,很少有赝品哪来的实战? 因此,在内陆、港台、东南亚乃至欧美赝品横行时,东瀛古董市场就惨了! 他们鉴古能力很强,但鉴伪能力相当差劲,甚至还发生过安田公司,花费五十亿日元购买一幅梵高《向日葵》伪作的事件。 这位老者,正因为是“实战派”,所以,他的那些同龄人都坐在台上,而他只能在台下求解惑——真正是知识改变命运啊。 见卢灿望向自己,那老者略略低头,“卢桑,我想……知道这方砚台的原来主人……” 这也行?卢灿有点晕! 他忘记自己刚刚还在想的理论及文化的重要,这就是东瀛文物鉴定中非常受重视的“背景考据”。 卢灿揉揉眉心,还真是,自己疏忽了。 将这方砚台从砚盒中取出,砚台正面只有纹线,背面有两行字及一个家族徽标。 “赤间石出”“绳田大名作”,这两者好理解,但是后面的徽标,就有些难以确定。可是,恰恰这一徽标,就是老者今天求解惑的主要内容。 整个徽标外部为圆圈,内部为三横杠四竖条,构成一个方形格子。 我去!这种家族徽章,在东瀛战国时期,小诸侯小领主多如牛毛,基本上每个家族和领主,都有自己的盾徽和纹章,这……怎么找? 他吃亏就吃在对东瀛战国时代的历史,不如落合俊典熟悉。 难怪那家伙说“我不欺负你”! 卢灿一时间有些头大! 此时,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放弃——别耽误后面鉴定的时间。 尽管心底有些不甘,可卢灿还算是个明智的人,在研究三分钟没结果之后,他果断拿起砚盒,准备将砚台重新装进去。 一翻盒盖,只见这块红松木盒盖上,炭印(用烧红的铁片直接烙在木片上形成印记)着两个模糊的方块,像是钤印。 连忙将盒盖凑到眼前,尽管炭印时间很长,字迹模糊,他的目力好,隐约发现这两方炭印是四个字“朱枪”“松风”。 再看看这一方赤间砚,卢灿彻底放下心来,长长的吐了口气。 绝处逢生的“赶脚”啊! 这是东瀛战国时期的一代倾奇者,前田庆次郎使用过的砚台! 倾奇者,就是奇装异形的人,也就是现代人常说的“玩个性的人!” 这人倾奇到什么程度呢?这里有个小故事。 丰臣秀吉帐下五大老之一,战国时期的名臣上杉景胜,想要招揽庆次郎。于是,下请帖,请他来喝酒。时值盛夏,前田庆次却穿着棉衣棉裤,与上杉景胜喝酒打屁,非常从容。上杉景胜以为奇,任命他为一千石官职(中高等官职),这家伙,毫不致谢,直接说道,“钱不钱的无所谓,帮你也可以,以后你别管我就行了!” 就是这么各色! 他的作战风格同样怪异——两军阵前和歌、跳舞、甚至脱裤子的事迹屡见不鲜。 成败论英雄! 这种“神经病”,还真的成为战国时期的一代名将,不仅如此,他的文学才华相当突出,其连歌、音乐等艺术才华皆名冠当世。 卢灿之所以能认定,这方赤间砚是他的物品,正因为前田庆次有两件宝物,一是宝枪朱枪,二是宝马松风。 炭印“朱枪”“松风”正是他颇为喜欢这件赤间砚的具体表现。 鉴定到此,已经完成大半,可是,如果就此认定,这家徽是前田家的,那就错了! 前田家的家徽,是三环套月,与这种圆中套方格的徽标,可谓迥异。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与前田庆次的身世有关。 庆次并非前田家的亲生子,他原为泷川益氏之庶男(偏房儿子),出生贫寒,不受重视,被送给前田久利(前田家的家老)当养子。 前田久利去世后,庆次郎和前田家的新家主前田利家的关系不好,因此很长时间他都在犹豫,是不是该返回本家,也就是泷川益氏。 呃,答案揭晓! 正文 第579章 赝品风波 那个圆中套方格的徽标,就是战国时期的小家族——泷川益氏的家族徽标。 这件藏品也挺有意思的,名人砚台,记录了名人的心路历程。 这就是文物的魅力! 当卢灿将自己鉴定的纸条交给那位老头子时,对方惊讶的连连合什致谢! 如果卢灿的鉴定是正确的,他这方砚台,将是今晚的明星藏品之一。 卢灿笑着回礼,在这里浪费足足五分钟,自己需要加快进度。 一路顺利,二十分钟后,卢灿就抵达第十九位藏品面前,这是一幅油画。 卢灿一眼扫过这幅镶金边画框的油画后,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感觉,又是感觉! 这幅宽幅油画,给卢灿的感觉,不协调! 这次的感觉,不是来自于上手多而产生的熟悉,而是来自于,浸润到骨子里的作伪高手的那种熟悉感! 是的,这幅油画,给卢灿的感觉,有点“点凑”“断笔”“描摹”的熟悉感,这是典型的作伪时留下的仿摹漏洞——伪作没有正品那种酣畅流利的笔迹、画痕。 断点处,续接的再流畅,那里也还会有断点痕迹! 这幅就是赝品、伪作! 一种由心底往天灵盖冲的幸福感涌过身体,卢灿知道,自己在鉴定方面,有所突破!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第二次靠感觉来鉴定物品的风格或真伪。 上辈子,自己听过不少“大师”说过,鉴定是有层次的。 最基础的鉴定,主要靠背诵和记忆,背诵年代、背诵造型、背诵特征、背诵人物表等等,然后靠自己背诵的内容,与现实中物品进行比较,上手,从而来鉴定物品的真伪。 真正的大师,通过无数次上手后,能对所鉴定的物品,有着最直观的感觉,能直接认定所鉴定物品的真伪、年代、创作者、创作环境等等,称之为“感官鉴定”。 卢灿一直认为,所谓的“感官鉴定”是传说,虚无缥缈的,因为他从未遇见过,即便是口中滔滔不绝指天发誓说“感官鉴定”存在的“大师们”,其真实鉴定能力,卢灿也没觉得比自己强多少。 就这一问题,他曾经问过虎园三老,结果,福伯微笑不语,李林灿直接在他后脑勺来了一记,然后让他老老实实去背诵《八大画谱》,张老则让卢灿多上手,自己体悟。 今天,自己已经两次清晰的感知,这种感觉的存在! 感官鉴定,真的存在! 既然是伪作,那就没必要花费时间。 卢灿快速写好鉴定结果,交给这幅画的主人。 “不可能!你眼瞎啊!这是我在巴黎时,特意从居斯塔夫莫罗后人手中买来的家传画作,怎么可能是伪作?!” 卢灿刚刚离去,那位画作的主人便发出一声凄厉而愤怒的喊叫声! 嗯?卢灿回头,正看见这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满脸怒色,将自己的鉴定结果捏成一团,挥动手臂,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拉住,估计想要冲过来和自己算算账呢。 闻真则喜,闻赝则怒,这恐怕是全球收藏者的通病吧。 全场的注意力,毫无意外的,都落在卢灿,还有那位中年人的身上。 卢灿还没开口,旁边的高岛义兴已经冲上去,怒斥一句,“山田家的,你在干吗?不知道正在比赛吗?!” 吉川忠夫是鉴定团的团长,自然也是卢灿和落合俊典比试的主仲裁,他的目光盯着那位山田家的,沉声斥道,“山田,还有秩序意识吗?!” 高岛义兴虽然有名望,毕竟年轻,换成吉川忠夫,那山田家的,立即低头,“很对不起!我没能控制情绪。卢桑,请原谅!” 不过,他还是对卢灿的鉴定不服气,在最后抬头的片刻,朝吉川忠夫方向突噜一句,“很对不起,实在是……卢桑并没有认真看过我的藏品,就匆匆做出决定,这让我很难过。” 是的,卢灿靠感官鉴定这幅油画是赝品,因此,从抵达到写出鉴定结果后离开,拢共不到三十秒。 三十秒鉴定一幅藏品的真伪? 怎么听着都像天方夜谭。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卢灿身上。 “我对我的鉴定结果负责!”凤凰不和草鸡置气,卢灿挥挥手,懒得解释,后面还有二十多件藏品呢。 武田次郎拿着话筒,盯着卢灿,忽然笑了笑,他对着话筒说道,“卢桑和落合君的比试,还需要各位藏品持有人配合,无论什么结果,也不要透露出丝毫。毕竟,参加的两人,都有自主决定是否放弃的权利!” 放弃? 嗡,大厅内一时间议论纷纷。这个理由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是,这样做对藏品持有人而言,是不是太不尊重了?而且,为什么要写赝品而不是真品呢? 放弃? 卢灿抬头看了眼武田次郎,嘴角挑挑,这家伙,心眼还真小。 听到武田次郎的话后,鉴定团中的石桥骏夫皱着眉头看看卢灿——武田次郎的武断猜测还是挑起他对卢灿的恶感,然后站起身来,来到那位山田家的面前,将那幅油画扶起来仔细鉴定。 石桥骏夫看了足足有五分钟,又伸手从山田手中要过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纸条。 重新抬头后,石桥骏夫的目光紧紧锁住卢灿,似乎要将他看个通透! 是的,石桥此时的心情,如同惊涛骇浪。 这幅油画的主题是《俄尔普斯与女孩》,俄尔普斯看向女孩的目光充满迷茫,而那位皮肤白皙的女孩,神色愤怒。整个画面奇幻、色彩光怪陆离,深沉而又闪烁。 乍一看,还真是法国画家居斯塔夫莫罗的作品风格。 石桥骏夫甚至都有些怀疑,若不是刚才纠纷,让自己小心翼翼的重新检视一遍,自己极有可能会栽在这幅赝品上! 先来说说这位居斯塔夫莫罗。 他是十九世纪法国著名的象征主义画家,他对古典派的技巧和浪漫派的热情兼收并蓄,既有古典派的传统造型能力,又善于运用华丽灿烂的色彩。他还致力于东方艺术研究,东瀛的浮世绘、印度和波斯的细密画都对他的艺术风格有很大影响。 他的画作,大多是宗教传说和神话故事,他把作品置身于神话与梦幻的世界中,用虚幻的主题构思和矫饰的形象,传达浓厚、怪异的神秘主义情调。 从画风、用色、主题等方面来鉴定,这幅画,确实很符合莫罗的作品风格。 那么,石桥骏夫又是如何最后鉴定出是伪作呢? 山田家的喊出来的那句话,让他警醒——“从居斯塔夫莫罗后人手中买来的家传画作!” 石桥骏夫对欧洲艺术品研究颇深,自然知道莫罗终身未婚,哪来的后人? 还有,莫罗在死后,将自己的所有作品乃至豪华住宅——拉罗什富科路14号别墅,全部捐献给法国政府,成为现如今的居斯塔夫莫罗博物馆。 哪有作品传给“莫须有”的后人? 因此,他再度检视这幅作品,以挑错的态度来鉴定,很快找出两处仿摩的问题。 注意,是仿摩而不是临摹。仿摩是根据某一对象的作品特征去模拟作画,而临摹指的是照猫画虎。 有很多大师在未成名之前,曾经仿摩过名家字画,这本身没什么,还记得台北故宫的《纪游图册》风波吗?那套画册,就是苏松派代表画家赵左仿摩董其昌的作品。 但是,如果作画者在最后留下仿摩对象的印签和押记,那就是百分百的赝品! 而且是性质恶劣的虚拟赝品。 察知这幅油画是赝品后,石桥骏夫的心情如同火山喷涌! 他不相信卢灿是选择性放弃——如果真是放弃,那位香江小子为什么不填写真品?写真品鉴定他至少不会得罪人! 可如果不是放弃,那就意味着…… 他真的只通过三十秒不到时间,鉴定一幅欧洲仿摩油画! 这太骇人听闻了! 要知道,仿摩的鉴定要比临摹赝品鉴定更困难——后者还可以因为在哪儿曾经见过真品,而做出判断,因此能短时间鉴定。 石桥骏夫有些出神,那位香江小子的鉴定速度,一如既往的快速。短短片刻,他已经出具近三十幅作品鉴定结果,而另一端的落合俊典,才站在第十三幅藏品前发呆。 两人仅仅相隔一幅作品。 单从速度上来看,这位香江小子,妥妥的碾压落合俊典! 这么快?蒙的? 石桥骏夫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真有这种鉴定天才? 要知道,落合俊典已经是东瀛文博界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虽然大家都没这么称呼,可在他们这老一辈人眼中,就是如此! 落合俊典会被香江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碾压?!怎能不让石桥惊骇? 石桥骏夫抬头,正撞上吉川忠夫的目光,还有坐在那里其他三位仲裁的关注目光。他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还是若有若无的,无奈的点点头。 哄!这次,大厅中的声音,突然爆发出来。 石桥骏夫自认为做得很隐晦,可是,他忘了,整个大厅中的人,都在盯着他,等待他的鉴定结果。 震惊的表情,无奈的笑容,还有那轻微的点头…… 这一切,无一不在说明,那位年轻人刚才“草率”的鉴定,是正确的! 还有比这更震惊的吗? 武田次郎惊骇的说不出话来,手中的话筒,不知不觉的咵嚓一声,掉在地上,无线麦克发出尖锐的“滋滋”噪音。 老师吉川忠夫那发黑的脸色,还有严肃的瞪眼,吓得他连忙蹲身捡起。更让他难受的是,自己刚才的话,貌似打在自己的脸上!这种感觉,太疼! 吉川忠夫脸色很不好看。 这种鉴定比试,输赢其实他不太看重,落合俊典是堀敏一那老家伙弟子,又不是自己的,输就输了呗。 可是,如果东瀛年轻一代第一人,输的如此之惨,那就扇整个东瀛文博界的脸面! 他朝台下的石桥骏夫努努嘴,示意对方再挑几个,看看卢灿的其它鉴定结果。 这种做法,严格上说,已经违规,可是此时的石桥骏夫已经惊骇的顾不上。他沿着山田家隔壁的那位,往卢灿最初出发点方向,一路检视过去。 越看越心惊! 十九件存疑藏品,有两三件,把他都难倒——石桥骏夫以鉴定西方收藏品为长。 譬如那件赤间砚,还有那件八角大盘,他在第一次鉴定时,都看走眼了。之所以能最终确认,那还是看了卢灿出具的鉴定说明后,才找到窍门! 一时间,他冷汗直冒! 尼玛,这香江小子的鉴定水平,超过自己? 正文 第580章 大获全胜 是的,卢灿的鉴定水平,正式迈入大师门槛,继续向前! 这是他两辈子经验积累的必然结果!这是他上手过数以万计藏品后的必然结果! 卢灿自己也没想到,这次到东京,竟然能让鉴定水平更上一层,真是幸事! 此刻,他挽着娇艳如花的温碧玉,频频举杯,与上前招呼的东瀛藏家致礼。再看看另一侧,落合俊典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身边没有一位安慰者。 这场斗亮,卢灿赢了,赢得非常漂亮,四十六件存疑藏品,全部鉴定正确。 台上的鉴定团五人,并没有汇报落合俊典的鉴定结果。公不公布已经无所谓——到斗亮结束,落合俊典刚刚鉴定到第二十一件藏品。 卢灿并没有走上前去安慰落合俊典,那样做有点假。 什么样的性格,就必须承受什么样的命运!落合俊典会适应的。 卢灿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暗拍。 刚刚吉川忠夫已经在台上分享了十件存疑藏品的鉴定过程,其中,就有差点难倒卢灿的两件藏品,八角大盘和赤间砚,还有刚才引发争议的那幅油画。 吉川忠夫的鉴定,挺有意思,与卢灿自己的鉴定,略有差别。 那件八角大盘,他并没有按照“周辰官”署名进行鉴定,而是从古伊万里烧以及柿右卫门瓷器的的瓷器发展特征,再结合东瀛瓷器兼容并蓄的历史,认定这件瓷器是东瀛外销瓷。 吉川忠夫有自己的骄傲,他的学识,确实让卢灿很钦佩。 有人还不太理解,为什么有署名才是东瀛瓷器?解释一句。 窑工在中国瓷器体系中,是非常“低贱”的一个职位,他们根本就没有权力在瓷器上署名,即便是把头,也不行。而东瀛则不同,优秀的窑工,完全可以落款——匠师款是东瀛精品瓷器另类保证。 可能,这也是东瀛陶瓷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内,追上并超越中国瓷器的原因之一。 也就是说,周辰官只有抵达东瀛,为东瀛制瓷,才敢在瓷器上留款!这是卢灿鉴定这方八角大盘是东瀛外销瓷的主要鉴定依据,当然,他之所以肯定,还因为有其它的辅佐证据,譬如色料调配、绘彩风格中的些许东瀛特征。 吉川忠夫鉴定那件赤间砚,更简单,他直接就认出泷川益氏的家族徽标! 这就是古董行中老货的实力! 在公布那幅油画时,还穿插了一点小风波。 当吉川忠夫将“赝品”这句话说出口时,那位山田一夫当场痛哭流涕!那幅油画是山田一家去巴黎旅游,参观莫罗艺术馆时,被一位自称莫罗后人忽悠而买下的。 今晚,是这幅画的第一次亮相,他准备籍此蛰声东瀛收藏界呢! 那幅画,整整花费他一百二十万珐琅,这可是一笔巨款!能让薄有资产的山田家濒临破产边缘! 可以说,这位山田一夫是今晚夜谈会的第二失意人。 “卢桑,有件事,你一定感兴趣。”长泽茂和高岛义兴联袂而来,高岛举着酒杯,与卢灿轻轻一碰,笑着说道。 “哦?高岛君商业大才,我洗耳恭听。”卢灿的笑容,不置可否。 长泽茂朝卢灿噜噜嘴,示意向那边看——那边?山田一夫坐在那里发呆。 “山田家的,真是走眼了!他家的面包公司,怕是要受影响。这种食品公司,出货压款,可原料款又不能拖。这次……他家困难了。” 面包食品的重要销售渠道是商场、超市以及百货店,这些渠道往往都是半年结款一次,可是购买面粉、牛油等原材料,往往又需要现金。一百二十万珐琅,折合日元三千万呢,可不算小数目,山田家必然资金紧张。 高岛的语气充满感慨和同情,卢灿配合着点点头,可是,他心底却疑惑重重。 山田家的破不破产,关我屁事?难不成两人是来帮山田说情的?我有没想着报复他刚才的无礼啊? “要不,卢桑,我们三,帮他一把?”高岛的语气,怎么听着这么怪? 卢灿摊摊手,“我能帮上什么?” 长泽茂再度朝山田方向努努嘴,“他家还有几件不错的藏品,抵押在银行,今晚的事情传出去后,银行必定上门催款,而山田面包那边又需要现金。卢桑,我们去接手他家藏品,是不是帮他一把?” 我去!还有把乘火打劫、落井下石说得如此伟光正的! 卢灿再度刷新自己的认知下线! 不过,貌似这还真是山田家想要摆脱困境的唯一出路!也就说,长泽茂和高岛两人的主意,并没有违背商业规则,还真是帮山田家一把。 当然,如果按照中华礼仪来论,此时的帮,应该是“借款帮对方度过难关”! 这就是中国和东瀛,在商业利益和人情关系上迥然不同的看法。也许,正是这种“纯商业”的观念,才支撑着东瀛企业走向世界。 这种观念,究竟对与不对,无法评论。 卢灿现在都能猜测到,山田为什么急匆匆带着一幅欧洲油画,来参加今晚的夜谈会。他想要借助这次聚会,为自己的藏品扬名,继而在明天送到银行——托东瀛经济快速发展的福,这幅花费三千万日元的藏品,在夜谈会上成名后,能从银行贷出至少五千万日元。 可惜,山田的算盘,彻底落空,将自己陷入绝境! 见卢灿长时间不说话,高岛笑着说道,“据我所知,山田家还有两尊来自中国的鼎器,很有收藏价值……如果能谈成,山田家的中国藏品,全部归卢桑所有。东瀛藏品,则属于我和长泽君。至于西洋藏品,到时候我们看着办。” “卢桑,你看如何?” 自然是……好的! 三人很快达成协议,明天长泽先行去山田家探底,如果他“愿意”出手,高岛和卢灿立即去他家,争取尽快完成交易。 显然,长泽和高岛被今天平舆家“摆了一道”给吓怕了! 这件事谈定之后,“龌蹉三人组”很快又从合作伙伴变成竞争对手——暗拍即将开始。 准备参加暗拍的所有藏品,全部放置到大厅中央的长条桌上。每件藏品的附近,放着一只敞口玻璃罐——暗拍投标价格纸条,将投放在玻璃罐中。 等暗标投标结束后,藏品主人打开玻璃罐中纸条,选择自己中意的报价或者置换物品。当然,藏品主人也可以选择放弃交易。 这次来东瀛参加夜谈会,卢灿真正是涨“姿势”了! 为了增强参与感,卢灿和温碧玉俩人,将带来的一正堂银壶,也放在长条桌上,参与暗拍——反正最后可以不完成交易。 参加暗拍的藏品,比卢灿想象中要多,今晚藏品中的八成,都参与暗拍,加上平舆家的二十一件,总数超过一百件! 这种暗拍方式,挺好,如果是正式拍卖,这一百多件藏品,最少要一天! 唯一遗憾的是,黑川所拥有的那件八角大盘,没有参与暗拍。 不急,黑川和文子的联系方式,还有文子的签名,都在阿玉的小挎包中,等过几天有时间,单独拜访。嘿嘿,那时,自己带一辆最新型的法拉利红色旋风308 GTS Quattrovalvole上门,想必他们会仔细考虑自己的求购! 法拉利红色旋风308 GTS Quattrovalvole,是法拉利308 GTS的升级版,后者因为北美一部电视剧《夏威夷神探》而火遍欧美。 现在,这部电视剧已经录制到第三季,意大利法拉利公司,在去年十二月中旬,顺势推出法拉利红色旋风308 GTS Quattrovalvole。 它绝对是时尚界的宠儿。 更为可贵的是,这部跑车目前尚未在亚洲上市,卢灿能够订购,还是因为他在意大利有丽娃游艇公司。 若尾文子大妈喜欢跑车?那一定会看对眼的。呵呵,黑川大叔,你该如何选择呢? 整个暗拍的时间,不到四十五分钟就全部完成。 卢灿一共投了六十三标,中标三十一标,虽然未能过半,可依旧再度震惊全场。要知道,这一百多件参与暗拍的藏品中,有二十多件流标! 也就是说,卢灿拿下了三分之一强的暗标! 夜谈会成立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大规模的“扫货”! 吉川忠夫的脸色很不好看,杏雨书屋主持本次夜谈会,原本想着借助地主之谊,多拿一些藏品,结果被卢灿搅局! 可他毕竟是长者,在卢灿上前表示感谢时,他还是缓和脸色,与卢灿握握手,发出邀请,“卢生,有空去大阪走走?” “我真的很想去……可这次……吉川馆长,能不能把您的邀请往后推……二十天?”卢灿挠挠卷发,脸上带出一丝腼腆。 去杏雨书屋看藏品,卢灿确实想去,可是,东京这边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还有陈晓负责寻找的宝藏,也要过去看看,还有,札幌的国际珠宝节…… 唉,分身乏术! “你过来!”吉川忠夫招手,对象是躲在一边不愿露头的武田次郎。 期期艾艾的走过来,武田次郎笑得异常尴尬,“卢桑好!” “武田,六十岁学吹打(东瀛谚语,意思是活到老学到老),卢生虽弱冠,可技艺远胜于你,需向卢生好好学习……” 吉川忠夫教训弟子很严格,丝毫没因为武田是杏雨书屋的继承人而放松,将三十多岁的武田,训斥得如同卷毛犬! 老家伙,这是做姿态呢?一顿训话,将武田和自己所有的恩怨,全部揭过? 呵呵,是不是真的揭过,那还要看我的心情呢! 胸怀宽广,饶恕对方是胜利者的权利。 今晚大获全胜,卢灿心情不错,微笑着和武田握握手。 与卢灿的微笑相比,长泽茂和高岛两人躲在一旁苦笑。他们今天重点投标的平舆家藏品,每人只拿下一件,而卢灿呢,拿下十二件! 眼力,斗不过,财力,貌似也不是对手,仅今晚交易,卢灿最少支付二十亿日元,这……以后怎么处啊? “长泽君,你和卢生交往更久,要不……你去说说?”高岛显然在怂恿对方。 长泽茂苦笑摇头,“我看……还是和他以物换物吧,单纯赎买,很难!” “如果以物换物,我去说,有点把握,再加上明天山田家……”俩人声音越来越低。 是的,卢灿从平舆家的藏品中,抢走了长泽茂和高岛义兴非常看重的一件物品,两人正在筹谋呢。刚才拉拢卢灿一同抄底山田家,正是为此时出现的情况,埋伏笔呢。 (有关东瀛古董赝品问题特别说明:东瀛古董本身仿品很少,但日仿技术非常逼真,仿的都是国外文物,有名的就有小林玉里的瓷器仿,长江一胜的欧洲油画仿等) 正文 第581章 缅北乱局 拉开窗户,仰头看看已经放晴的天空,朝阳从云层的缝隙中透露出来,一道道光柱,撒在钢铁丛林般东京城内,看起来竟然给人圣洁的感觉。 下一夜雨,让东京城的空气清澄很多,少了前天刚到时的狭窄和憋闷。 两条雪白的手臂,从背后圈住他,接着是清晰可感的柔软贴在后背,让人沉醉。卢灿真想搂着俏佳人重新回炉做美梦,可惜,今天有一位颇为重要的人,要见。 德钦佩丁的私人代表,卢灿今天要见的人。 熟知缅甸情况的人,从这一名字就可以发现这人的身份。 缅甸本地人无姓氏,只有名字,至于杨天和之类的姓氏,那是他们坚持汉裔习性的结果。“德钦”一词,源于“德钦党”,这是缅甸第一个名族主义组织,又叫“我缅人协会”,以反抗英殖民主义统治为己任的政党。 后来缅甸从中央到地方的重要领导人,基本都出自于这一组织,所以都冠以这一名头。 可能有人要问,缅政府的领导人不都是冠以“吴”开头吗?像吴昂山、吴努、吴丹吞等等。 解释起来很复杂,总之,可以这么理解,当政的那波人,认为已经实现抗英殖民统治胜利,那么冠以“德钦”就不合适,于是改为传统的“吴”字头,“吴”假汉字“无”,也就是没有姓氏的意思。 胜利的果实并非所有人都能分享,分歧便越来越大,于是,德钦意志被另一部分人继承,他们将现政府当成反抗目标,继续使用“德钦”一词。唔,也就是反对党。 卢灿在东京,密会缅政府反对党? 是的,而且是反对党重要成员,缅共副主席德钦佩丁的私人代表。 说实话,卢灿也不想和这些缅北地方势力勾连过深,可是,形势比人强,迫不得已。 缅北势力错综复杂,最大的有三股。最强的自然是缅政府,他们占据统一大义;其次是缅共,他们是缅最大的在野势力和武装,对缅东和缅北有很大影响力,缅北很多地方军都是受他们管辖调配;最弱的自然是地方土司势力,譬如杨家、桑达拉家族等。 香江卢家在缅北的资源占比,越来越重,而且还有一定数量的军事力量存在,又与杨家、桑达拉等家族的合作紧密,无形中也成为地方土司势力一方。 地方土司势力,其实是最没有原则性的,也最散乱的,像杨家,他们早先与政府关系密切;罗家与缅共关系密切…… 夹缝中求生存,原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变局出现于今年一月份,迫使卢灿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巩固家族产业的缅北基地。 尽管卢灿知道历史进程,知道此次缅政府的围剿最后雷声大雨点小,可是,缅共以及缅北的土司势力,并不知道啊。这两方,本质上都不希望缅政府军再度横少缅北,很自然的想要抱团取暖——缅共联系上缅北地方势力,其中就有杨家。 杨卢两家在缅北关系紧密,卢家在迈歪金矿附近有七八百人的护矿队,虽然人数不多,可成员大多数都是内陆退伍军人,沐过越战战火的,战斗力很强悍,所以,杨天和便将主意打到卢灿头上,希望他拿主意,未来该怎么办? 卢家在缅北,未来该怎么办?最近一段时间,卢灿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前段时间走内陆,他会见居多官员,也在打听内陆对缅共的态度,反馈回来的信息,不太妙。缺少内陆支持的缅共,未来会一盘散沙,而且在国际上的声誉越来越差——毒品泛滥制造者的名头,就是八十年代初戴上的。 迈歪金矿是卢家在缅北最大的资源矿,相对来说,缅北翡翠来源反而不那么重要——纳徳轩囤积的翡翠原石可以支持二十年的扩张。 迈歪金矿的股东,三方势力都有。 四大股东,七位小股东,缅政府占大头,占有三成的股份,卢家占据两成,杨家占据一成五,以101军区(克钦势力)为代表的缅共占据两成。剩余的一成五,被地方势力,譬如桑德拉家族、罗家以及阿尔达汗所代表的拉普回民小镇所瓜分。 按理说,这家金矿是共有财产,不应该受到侵扰,但事实上卢家的护矿队,不止一次和相邻仅仅二十五公里的101军区发生过激烈的冲突——这是缅共对地方势力的失控表现! 和一个注定要堕落消亡的势力结盟,有必要吗?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一身骚? 是的,卢灿一直纠结的就是这件事! 现在,已经到了他必须做决定的时刻——卢家护矿队面临两面夹击的危险。 缅政府军已经在缅共东北地区、八一五地区动手,双方打得热热闹闹。缅北克钦地区,政府军和缅共101部队,尚在对峙。这一对峙,将迈歪金矿卢家、杨家等地方势力的各自护矿队,合计三千多名队员,夹在中间。 缅政府已经通告杨家,必须在三月底之前,将所有护矿队撤离迈歪,否则,他们将直接碾压过去! 护矿队撤离? 那迈歪金矿肯定会落在缅政府手中,卢家、杨家等股东,还能拿回金矿的股权吗?即便拿回股权,金矿的护卫势必也落在政府军手里,政府那边说什么是什么。 那……卢家护矿队成立,还有屁意义? 潘云耕回迈歪金矿坐镇,他给卢灿的建议是坚决不退,大不了和101军区联合,也就是缅共联合,化干戈为玉帛,联手将缅政府军赶走! 政府军有那么好赶的吗?别看他们战斗力不怎么样,可是缠劲太厉害,历史上,他们生生将缅北各大势力收编,缠死! 前后琢磨一个月,卢灿在进入三月份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和赴港的杨天和密谋半天。 原本他不想出面的,可是,杨天和传来信息告知,对方想要和他见一面。卢灿思虑良久后还是答应了。 没想到对方如此着急,自己抵达东瀛第三天,他就赶过来,而且急吼吼的要和自己见面,看来,缅政府军给缅共的压力不小。 洗簌完毕,又收拾掉一顿丰盛的早餐,丁一忠进门,对卢灿微微颔首。 对方来了。 卢灿起身,揉揉温碧玉的脸庞,“阿玉,我去有点事,上午不在。如果无聊,你去银座转转,别走远。” 会面地点,就在卢灿所居住的木子园酒店六层。 陪同对方一起来到的,是卢家护矿队第一副大队长皮振军,退役前是以前三十八军侦察连的连长,第一批加入卢家护卫队的成员,参与过不少卢灿的秘密挖宝行动。 他现在已经是潘云根手下第一大将,其父母妻子,都已经来到香江,妻子在源森居家具厂上工。 “见过卢少!”卢灿进入房间,皮振军立即站起身,行礼。 卢灿冲他点点头,又挥手示意丁一忠和阿木守在门外。 房间内还有一人,此刻也起身,看着卢灿,神色间略有惊讶,似乎惊讶卢灿的年轻。 德钦辛,今年四十出头,少壮派,皮肤黝黑、浓眉、短发如针,举止颇有军范,如果不是身材矮小的话,他可以称得上气宇昂扬。 他现在的公开职务,是德钦佩丁的侍卫队长。 卢灿之所以让杨天和联络德钦佩丁,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迈歪金矿身后的101军区,名义上,德钦佩丁是他们的中央主管。 ……………… 温碧玉斜跨小皮包,饶有兴致的在银座各大专卖店中晃荡。 其实,东京和香江的区别不太,尤其是在顶端商业业态层面,东京出现的品牌,香江不会少,可是,架不住异地他乡的新鲜感,不一会,她的手中多了几支手提袋。 也不知阿灿那边的事情谈得怎么样?抬起手腕,时间刚到十一点,不着急回去,找个地方歇歇脚。 银座中歇脚的地方不少,她又不是第一次来,七拐八拐的很快便来到一家名为“半兵ヱ”居酒屋。 这是一家非常有东瀛特色的居酒屋连锁,温碧玉之所以知道这里,还是上两次参加纳徳轩东瀛珠宝店开业活动时,郑丽君带她过来的。 尚未到午时,居酒屋中人不多,她一进来,便扬扬手,“给我来杯新入社员的酒。” 这个名称是不是很怪?这就是半兵卫居酒屋的特色之一。 他们店中清酒和调酒的名称,都非常有意思,譬如“新入社员的酒”“课长的酒”“部长的酒”等等。 所谓“新入社员的酒”就是酒精度在十二到十三度之间,以口感甘甜为主的低度清酒。 她的日语还凑合,但不可避免的带出外地人口音,一位年轻的侍者立即笑着迎上来,将她引到坊间(无门的隔间)。 很凑巧,这座坊间的墙上,挂着一张大幅郑丽君的照片。 这家居酒屋还是郑姐带自己来的,故地重游,又见到她的海报,再想想两天前发生的婚变事件,丫头轻轻叹了口气,很替对方可惜——她和郑丽君同为纳徳轩代言,关系还是不错的,不过,因为郑向卢灿求歌一事,丫头有些心结。 见她望着郑丽君海报许久,那年轻侍者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温碧玉刚好收回目光,将侍者的神态全部落入眼中,问道,“怎么,泰瑞莎小姐在店中?” 她真的是瞎问的。 没料到,那侍者眼睛圆睁,表情夸张…… 等温碧玉拎着手袋赶到另外一个坊间,只见泰瑞莎斜斜的趴在矮木几上枕着胳膊,醉得不省人事,身前是覆翻的玻璃酒杯,还有散乱在地的几支瓷质清酒瓶。 大上午的来喝酒,还醉成这样! 真正是: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正文 第582章 躁动的心 “一人玩的不开心?”卢灿见到温碧玉时,还以为她生气自己一天没陪呢。她正呆呆的窝在房间沙发中,身前的地毯上,随意的扔着几支手提袋。 丫头没说话,探身过来,跪坐在沙发上,搂着他的腰,脑袋紧紧抵着他的小腹,一动不动。 卢灿挑挑眉,手顺着秀发,从上捋下,落在细长颈脖处,将她的脸抬起,“受欺负了?” 温碧玉倔强的扭过脖子,挣脱他的手掌,换了个地方,继续贴在他的身上,被他问急了,才轻声嘟囔,“没有…不是…” 能告诉他,自己见到醉酒的郑丽君后,心情不舒畅吗?能告诉他,郑丽君半醉半醒之间对自己倾诉的,自从交往后她背负的诸多无法言语的压力和包袱,从而给自己带来阴影吗?能告诉他,自己对未来没什么信心吗?能告诉他,自己其实希望更多,得到更多吗? 不能,统统不能,他就像一座山,而自己,是山上的草,不仅是自己,就连温家,整个都是他这座山上的杂草、丛林或者树木。 离开了大山,温家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 丫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伤心?眼泪为什么止不住的流淌?现在的自己,拥有台里无数同事同学的羡慕嫉妒的幸福,拥有一条看似无限光明的星光大道,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卢灿很快便感觉到,腰间因为泪水打湿衣服而引起的凉意。 阿玉哭了? 肯定不是因为自己今天没陪她的缘故,今天一定发生什么事。 贴着她的身侧坐下来,顺势将丫头搂在膝盖上,让她对上自己的目光。果然哭了,眼圈通红。 手指抹过那高挑的眼睫毛,将眼角的泪珠摘掉,低头堵住她的红唇。阿玉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丫头,等她发泄完毕,会对自己说的。现在问,没结果。 这是一次氛围奇怪、没有丝毫征兆的、激烈而粗野的,原始的结合。 一番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后,卢灿躺在地毯上将温碧璃搂在怀里温存了起来,“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心理话吗?” “我碰见泰瑞莎姐姐了……”温碧玉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后,抓住把玩着自己柔软的手,扭过头来看着卢灿,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卢灿似乎明白过来。 两天前,郭郑之恋,一如历史轨迹,劳燕分飞。一时间,港澳台日及东南亚各大媒体的舆论一片哗然。 在这件绯闻事件中,郑的形象很正面,她的港台业务经纪人管总,私人律师麦Sir,第一时间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分手原因——郭家老太三条苛刻约定。 因此,媒体讨论的重心,基本上都转向为同情郑,讨伐“万恶的东南亚豪门家规”。还有几家媒体,还煞有其事的找出其他豪门的家规,譬如霍家、何家、泰国黄家等等。 弄得东南亚豪门成为“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怨宫恶院。 丫头这是担心呢? “郭家规矩大,我们家你还不清楚?爷爷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卢灿自以为计,话语间松了口气。殊不知他猜测的,不过是温碧玉小部分心思,更不知,他的最大敌人,是从七十年代兴起的女权运动。 温碧玉的文化程度不高,可是,她毕竟是混迹娱乐圈的新时代女性,从心底,她还是渴望百分之百属于她的丈夫——这才是根源。 温碧玉努力的用胳膊肘衬在他的胸口上,抬起头,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这一刻,她正的很冲动,很想告诉他,自己爱他,可是也想完完全全的拥有他的爱!嘴巴抿了抿,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自己也很清楚,这种话一旦说出,裂痕就再也无法抹去。 而这可能吗?事实上,她自己才是属于中途插足的,眼前的男人,属于田姐的。 不可能的事情,说它干嘛?再说了,自己能离开阿灿吗?貌似也做不到。 从心底发出的无声叹息,让她缓缓低头,再度依偎在他的胸口上,用脸蛋蹭了蹭他的胸口,像一只温驯的波斯猫——她选择将那点渴望深沉到心底,永远也不再提及。 卢灿根本没有觉察到,就在刚才,自己养成的小萝莉,差点脱缰而去。 上辈子他就是个“半宅男”,驾船的经验并不多,这辈子勾女成功,除了田姨和阿欣是共艰辛之外,其它的船能跟上,多半还是利益的绳索在牵绊。 酒店外,华灯初上。 温碧玉终于从沉睡中醒过来,朦胧中转过身,下意识的想要去抱身边的人,直到胳膊搂了空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光/溜溜的身体上裹着单薄的被子。 愣了愣神,她才发现客厅的灯光,透过门缝传进来,一道传进来的,还有他和几个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听声音,应该是阿灿口中的“鬼狐”,长泽茂和高岛义兴俩人。 鬼狐,代表着心机与智慧,这是他少见的夸奖。 可是,即便是鬼狐,那又怎样,不还是在他面前吃瘪吗?想到才华,温碧玉又不由自主露出骄傲的微笑。 拍拍脑袋,她想起更多,今天是怎么了? 她不清楚,悲伤、愤怒和压抑,都是可以传染的。二十年后还会诞生一个专有医学名词“抑郁症感染”。当然,被传染的人,心底一定积累相当的负面因素。 好在经过一下午疯狂发酵,心底的躁动,终于平息下来。 她悄然起身,揉着面颊,裹裹睡衣去洗浴间。赶紧洗个澡,稍后,很可能还要陪同阿灿去见什么山田一夫——昨晚三人定计“操底”山田家的藏品一事,她也知道。 ……………… 长泽和高岛,都是在下班之后赶到的。 “卢桑,今天中午,我和山田电话联络过,他有意向出手。我们约定时间为晚上九点,稍后一起过去?”长泽茂俩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卢灿很想去,他的眼睛落在紧闭的房门上。阿玉其实并不喜欢参加文博界活动,看她在相本直树的见面会上瞌睡就知道。 今天阿玉的状态有些奇怪,自己是不是要留下来陪陪她? 卢灿搓搓手,抱歉的对两人摇摇头,“长泽君、高岛君,今晚辛苦你们了。今天来了位朋友,我晚上需要招待他。” 长泽茂准备再劝,高岛提前一步站起身,向卢灿伸手,“那我们不打搅。” “晚上等我们电话,有具体消息,我和长泽,都会第一时间通报给您。” 等温碧玉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客厅中只有卢灿一人在那写着什么,那俩东瀛鬼子已经离开。 “人呢?走了?不是说晚上去山田家吗?”换上今天新买的衣衫,她在卢灿面前垫脚转圈,没等他回答,又牵着衣襟问道,“我的衣服,还行吧?” 咦,心情好了?卢灿挑挑眉角,这丫头,下午那么疯,这会完全看不出来。 “当然,关键是模特好!”这种简单奉承他还是信手拈来,卢灿打了个响指。 得到满意答案,温碧玉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对了,晚上不去了?” 卢灿笑嘻嘻的说道,“当然要……陪我家小明星!” “不会耽误你的事吧?”小丫头这会又变得异常乖巧,还真真应了女人多变这句话。 “所以,你得赔我!”卢灿一探手,着将她拉进怀里,“现在,能告诉我,今天怎么遇到泰丽莎的?她的经纪人呢?” 让一位知名艺人独自外出,这说明宝丽金公司在明星保护方面,根本不合格,更何况这位艺人还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 小丫头轻轻哼了声,虽然双手都搭在卢灿的肩膀上,却撇着嘴巴没有再说话,显然对卢灿此时提及郑丽君,很不满意。 “她啊,关系到我们家珠宝公司在札幌的表现,给我们家赚钱的人呢,不能不问。”卢灿的手指,滑过那精致的锁骨,笑着解释道。 卢灿的这般说辞,让小丫头很满意,眯着眼睛,享受着卢灿给她的小腹按摩,娓娓道来今天的巧合。 事发之后,郑离开马来西亚槟城,结果香江机场聚集黑压压一片媒体记者,无线电视台更是将转播车开到机场出口。她吓得不敢出去,麦志玲前去应付这些记者,自己和经纪人管中兴两人躲在机场内,后又直接转机回台北。 孰料,港台太近,媒体互通消息情况严重,她还没出桃园机场,又被堵住,这次,管中兴去应付,郑丽君再次转机,孤身直奔东京。 她在东京虽然有名气,可毕竟还是外国人,媒体关注度没那么高。 “她没去酒店?直接去的居酒屋?”卢灿真的被郑丽君的行径吓到了。 “不许你关心她!”温碧玉恼火的捶了他一拳。 她对郑丽君和卢灿接触的警惕,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警惕。 她隐隐能感觉出来,阿灿对郑丽君有莫名的熟悉,正如阿灿对她自己有着莫名的熟悉一样——她一直是这样理解当初为什么阿灿会挑选自己,而不是更靓更乖巧、学习更好的六姐。尽管现在六姐如同自己一样留在阿灿身边,可温碧玉很自信,在阿灿心目中,自己要比六姐重得多。 那是阿灿对她特有的感觉,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决不容许有人分享。 ………… 卢灿与温碧玉去餐厅补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正准备出门见识东京夜色,丁一忠将赶过来,“皮尔斯的电话”,说完,他眼角瞥了眼温碧玉。 呵呵,有问题。 卢灿往前走了两步,将砖头手提凑近耳边,传来娇腻的女声,“卢桑,来东京需不需要向导?我可以自荐吗?” 伊藤忠商事会社的会津美智子,她怎么弄到自己电话的? 皮尔斯胆子也太大了吧! 正文 第583章 莫名其妙 皮尔斯很冤,为长泽茂背锅。 昨晚卢灿狂扫夜谈会的事情,在东瀛文博界传开,会津美智子的爷爷是大收藏家之一。他虽远在札幌,可消息灵通的很,今天下午便得知全部情况。 会津美智子又与长泽茂熟识,三言两语便将卢灿的号码弄到手。 听到是她的声音,卢灿瞪了丁一忠一眼,这老实的家伙,怕是被她骗了,刚才还给她打掩护呢。 这个女人,在内陆时被卢灿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其人其智,不可小觑。 “美智子小姐做向导?不敢用啊!”知道是她,卢灿放开音量,招手示意温碧玉过来——对这个女人,卢灿心中无鬼。 “你如此客气,还不如在我们双方合作的条款上让一步,我会更感念你们伊藤忠的合作之情的,如何?”卢灿根本不给对方开口机会,直接先用言语怼住。 是的,吃饭之前,卢灿刚和温碧璃通过电话,她简单通报谈判进度。 现在双方合作意向明确,大米、木薯粉以及各类杂粮的供应价格,都已经谈妥,唯一的障碍就是付款方式——伊藤忠商事希望季度结款,而巴列维农场坚决要求按照订货款和尾货款制度执行。 别小看付款方式之争,三个月的货款,能产生大量利润。 果然,电话另一头的美智子语气一滞。 半晌后,那娇媚之音再度柔软三分,听得卢灿浑身起疙瘩,“卢……桑……您怎么能这样呢?津门城砖一事,我们伊藤忠已经全面退出,您还要怎样?” 额?一时间,卢灿还真不好回答。 磨石记旧址城砖的事情,也算是一波三折。 卢灿和津门博物馆的冯德生两人,为了这批秦朝城砖,可谓紧赶慢赶的。卢灿的捐资决策很快,冯德生的行动也不慢。 可是,老先生走错了步骤。 他先去市长办公室“静坐”两天,逼得市政厅不得不给他批文。老先生拿着左手拿着批文,右手拿着纳徳轩珠宝京城分公司给他的捐赠汇款单,兴冲冲去磨石记。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将革委会的牌子摘下,更换成县委和现政府两块牌子的蓟县,出事了——县政府刚刚挂牌,急于在经济建设方面出成绩,已经在一天之前,和东瀛伊藤忠商事签订“有关合资建设蓟县华北面粉厂协议”。 一女两嫁,一边是上级领导,另一边是东瀛友人,蓟县政府傻眼了。 官司很快又回到进门市政府,然后又是市委。 冯德生的这次撒泼,让卢灿感慨不已——他先去伊藤忠商事代表团所在宾馆,直接放言,只要我老头子活着,半块城砖也别想带走;接着,他拿着批文和汇款单,真的去市委大院堵门;不仅如此,他还呼朋引伴,招来一拨文博界的专家为自己说话,四处宣扬。 最后,伊藤忠商事的那波人,不得不主动放弃——若是再坚持,他们即便得到这些城砖,以后在内陆没法开拓市场。 得知具体消息后,卢灿对冯老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正是“心底无私天地宽”的前辈!也为自己当初赎买周张两家藏品而与他冲突,惭愧不已。 这件事,随着纳徳轩的汇款单出现,背后推手卢灿自然也就浮出水面。 如果依照纯商业规则来裁定,卢灿做得确实不地道,他是用地方“恶势力”来强压外来投资者。当然,如果考量文物保护(当时谁跟你扯这个)和民族情感,他做的问心无愧。 可是,这话能直接说给美智子听吗? 还要不要合作了? 伊藤忠商事确实需要粮食进口点,可巴列维农场也需要粮食出口渠道啊。 所以,当美智子撂出这一话题时,卢灿卡壳了。 旁边的温碧玉眼睛眨都不眨盯着手机,她听到里面的女声,正抑制着满腔怒火呢。卢灿灵机一动,把手机递到温碧玉嘴边,对她眨眼示意。 “你是谁呀!我和灿哥马上要出门,你打什么电话?你知不知道已经打搅到别人私生活了?”小丫头毫不客气,一顿猛喷! 等她喷完,卢灿连忙又将手机拿过来,“对不起啊美智子小姐,刚才是我女友,她等出门等急了,上火了,请原谅,我挂了啊!至于你说的那事,还是找谈判组正式协商吧。” 不等她回复,卢灿赶紧挂断电话,对温碧玉夸张的吐吐舌头。 电话另一边,美智子气得脸色通红,这家伙,太无耻了,竟然用这种方式挂我电话?! 你等着!你的女朋友还真不少啊?看我怎么把你的好事给搅浑了! 还有,那丫头究竟是谁?这么没礼貌?!太没教养了! 她以手抚胸,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 许久,她再度拨打电话,可以算是怒吼的喊道,“长泽,你快说,那个香江小子身边的女人是谁?!” 长泽茂正和高岛两人,正在检查鉴定山田一夫的藏品,被这电话一惊,连忙掩住话筒,对山田微微颔首,“我出门接听电话,失礼了!” 山田表情严肃,根本没有理睬,高岛已经从刚才听筒传出来的声音中推断点什么,笑着挥挥手,看他出门后,又感慨的摇摇头,继续欣赏手中的这幅画。 这是竹内栖凤的《悲伤的女人》。 竹内栖凤是东瀛近代美术泰斗,被誉为东瀛近代画的先驱者。他的作品以京都传统的圆山四条派风格为基础,溶合汉画、大和绘及西方绘画中光线、色彩等表现手法,使其艺术达到精妙、雅洁的境地。 画中仕女的服装采用大面积的深蓝色底色,点缀有褐黄、白色、浅棕等色斑,很有西方油画的堆色效果,属于写实风格。可女子以手遮面,眼神悲伤,这些部位却是采用东方画作中的抒情人格化表现方式,颇为抽向,写意。 两种风格的融合有点生涩,显然,这幅《悲伤的女人》,就是竹内栖凤将西方的色彩、光线,融合东方人物画作中特有的气韵、构图,所做的一次尝试。 这幅画作在竹内所有作品中,不算最顶尖的,但是很有特色——竹内栖凤一生很少画仕女。高岛义兴很欣赏也想收藏,可依旧不露声色,将目光很自然挪开,移到下一件藏品。 这时,长泽茂再度推门进来,神情有些苦涩,面对高岛义兴探究的目光,他咧嘴摇摇头。高岛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会津美智子那大小姐脾气,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 美智子和长泽茂是大学同学,高岛义兴也认识,而且高岛还知道,长泽曾经追求美智子很长时间,可惜,没能捕获芳心。 高岛义兴不明白,美智子有什么好?让聪明的长泽念念不舍。美智子正是利用这点,经常将长泽当长工使唤。刚才美智子找长泽要卢灿电话时,高岛就提醒他,莫要给自己找麻烦,结果长泽还是忍不住给了。 这真是…… 高岛义兴不想评价这件事,他指指刚才那幅画,“这幅竹内栖凤先生的作品,我刚刚看过,你也给点建议?” 这就是高岛的为人严谨之处,他和长泽两人负责这次交易,那就一定要每件藏品必须俩人都过一遍。 长泽显然没心情,刚才电话中,他已经知道,自己给美智子电话号码惹麻烦了——美智子如此生气,那对方势必也不会高兴。 听到高岛义兴的话,长泽点点头,可是,他的状态被高岛看在眼中,眉头微皱。 山田家藏品数量不多,只有十六件,其中还有四件欧洲油画,长泽和高岛,都有些忌讳,没敢出价。最后,十二件藏品,被他们以六千四百万日元拿下。 这一价格,让山田欲哭无泪,却又无计可施。他很想等到下周的夜谈会上去暗拍,可是对于一位购买赝品的收藏家而言,他的藏品,会被更多人质疑。 十二件藏品,两只包装箱,长泽和高岛一人抱一只,很快离开山田家。 抵达停车场,装好车,高岛等长泽上车后,关好车门,这才严肃的问道,“长泽君,你确定……现在的状态可以?” 长泽双手使劲搓脸,“用山田家的三件中国藏品,置换上村松园先生的两幅仕女图,他不会不答应的吧?” 高岛眉头一皱,声音严厉了两分,“长泽君!我说的是你的状态!” “你现在的状态,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要知道,我们马上面临的对手,是个狡猾如狐的年轻人。” 长泽很清楚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不是因为电话号码,而是……刚才在与美智子通电话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女皇”,似乎对自己的香江合作伙伴,真的产生兴趣! 这一发现,让他错愕、震惊,还有惶恐。 美智子的兴趣,无论是厌恶,还是喜欢,他都不想看他们继续下去。长泽清楚美智子的性格,那种唯强者是从之人,平时眼高于顶,真正遇到比她强势的人,她则会彻底匍匐。 这些年,自己没能征服她,不代表没有人能征服! 长泽的心,乱了。 若是卢灿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他会笑掉大牙的,美智子不是他的菜。可是,架不住情人眼里出西施,长泽将她当成宝贝。 ………… 如题,这一章我自己也写得莫名其妙。就是想要在东瀛制造一点情感冲突,不知怎么的,就把美智子和长泽牵扯进去,晕,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最近几章都不太满意,会尽快调整状态。 正文 第584章 三件铜器 长泽和高岛抵达木子园酒店,已是子夜。 卢灿冷水擦把脸,将俩人迎进门,心底感慨不已,这特么太敬业,如此深夜不休息? “长泽君、高岛君,幸苦二位!”人家好心给自己送古董,这人情得领,卢灿给两人各端一杯咖啡,口中客气着,眼睛却盯着他们放在茶几上的三只小纸箱。 “山田家的藏品,一共十六件,四件西洋藏品我和长泽选择放弃,剩余十二件中,只有三件是中国古董,都在这里。” 高岛义兴伸手示意,“卢桑,请上手!” “好!承情!”卢灿虚抱拳,便动手开拆纸箱。 他根本没注意,长泽从进门到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 第一件是双耳衔环铜方壶,高二十五厘米左右,腹鼓,腹部四面均饰瑞兽,造型、纹饰仿上古青铜器又有变化,颈部饰双耳衔环。其纹饰风格,线条简练,有宋代铜器风格。 “雅宋”的名头,并非虚传,宋代壶尊类的青铜器风格相对统一:考究但不夸张,气息典雅、线条洗练、外观朴素等感觉。 这尊青铜方壶已经算是纹饰相对复杂的,可相比商周青铜器的肃穆庄重、汉唐青铜器的华丽繁缛,它还是“简陋”的多。这与宋代文人的“典雅”风有直接关系。 卢灿上手之后,第一感觉就是南宋作品。 为何有这种感觉?那就是宋代青铜器,胜在雅,缺点也很鲜明,那就是不够“大气”。 青铜者,金石为重,讲究气魄恢宏,很明显,这尊方壶肯定谈不到“气魄恢宏”。 再看纹饰与包浆,确实是南宋的风格。纹饰典雅秀丽,,灵动传神,包浆厚重,韵味十足,这是一件宋代崇古复古而作的王公贵族们的古风陈设品。 不错,挺有收藏价值的。 宋代青铜器,传世的并不多,它们多毁于战火之中,许多被回炉炼成铜钱——中原缺铜这一特点在宋代更为严重。尤其是明末起义军,为了筹备军饷,陈友谅、朱元璋都干过“化佛为钱”的缺德事。呵呵,要知道这两人能起事,都与寺庙有关呢。 “谢谢了!”卢灿抬头对两人笑笑,这次致谢,他语气真诚许多。虎园博物馆中,宋代青铜器不多,这种双耳方壶,还真是唯一,也算是填补空白,很有文化艺术研究价值。 这次致谢,头抬得有些突兀,高岛义兴和长泽茂两人正在用眼神交流,被他的话一惊,尽管神色恢复的很快,还是让卢灿心底起了点点疑心。 他将这尊方壶,重新检视一遍,没什么问题啊? 他的眼睛很快落到第二件物品上,这依旧是青铜器,一面铜镜。 铜镜在中国历史上有着特别地位,它可以说,伴随着中国文化的全部发展历程。 最早的铜镜被发现于石器时代——甘省齐家文化遗址中发现的素镜和七角星纹镜,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铜镜。此后,铜镜一直伴随中国历史前进,直到二十世纪初玻璃镜普及,它才退出历史洪流。 所以,铜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中国文化发展进程的一面镜子”。 这是一面圆形瑞兽葡萄纹镜,镜面有微微的外突,边缘这是因为经常打磨的缘故。 精彩内容在铜镜背面。 内外双圆,中间伏兽钮,属于大纽,伏兽形体丰腴,肢体结构明显,肢爪劲健,造型巧致,显得矫健、灵敏。伏兽身披繁密华丽的鬃毛,工艺精湛,风格富丽华美。 这一纽型铸刻,就将这面铜镜的档次提升不少。 伏兽钮腹下穿孔,这就是纽鼻。 古时候铜镜怎么用的呢?就与这纽鼻有关。 过去书生喜欢游历天下,书箱中往往都会携带一枚铜镜,这纽鼻就是穿绳悬挂用的。 另一种情况,也要用到纽鼻,那就是家用。 “对镜贴花黄”中的镜就是铜镜,古时人们在房间用铜镜,肯定不是悬挂,而是打一个三角形的镜架,将铜镜以七十五度斜面放置。为了稳固,可以从纽鼻中*一根木楔或者铜钉,还可以用来调节铜镜的高度、角度。 纽鼻四周的内圆区,双龙四兽姿态各异,驻足、匍匐、打滚、陪小兽嬉闹,浮雕感很强,构图变化多端,情态不一。 外区圆环中,瑞兽、雀鸟、天鹅掩映在葡萄枝蔓叶实之中,瑞兽丰满灵动,雀鸟翎羽飘逸,天鹅翱翔盘旋,姿态娴雅,更显婀娜多姿,果实堆砌,枝条漫卷,花叶铺陈,充满生命力的葡萄枝蔓叶实显示出优雅秀巧之美,契合了盛世时期的审美风格。 这是一面保存完好的唐代瑞兽葡萄纹镜! 如何鉴定的呢? 将这面铜镜,和刚才的方壶放在一起比较,就能看出宋代青铜器与唐代铜器的迥异。 一面铜镜,唐代工匠将其背后所有的空隙填满,尽可能的繁复,为了的是显示其雍容华贵。这就是盛唐的青铜风格! 这面铜镜,工匠手艺高超,对于瑞兽的形体特征表现的非常之娴熟,不仅表现出其肥硕的体型,更突出其矫健、活泼、机警,充满生机的情态。 山田对这面铜镜的保管,也非常棒! 铜绿基本看不到,偶有点点,嵌在沟壑中,恰好能体现这面铜镜的古朴。 好东西! 卢灿将这面铜镜放好,平心静气的歇了会。 “感觉如何,卢桑?”高岛义兴坐在卢灿的对面,微笑着问道。 卢灿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今晚的长泽茂,有些沉默?平日里,长泽茂的话,一定会比高岛的话多,今天进门到现在,可一直没怎么开口。 “看过的这两件,宋代方壶,唐代纹镜,都是不错的东西,谢谢两位。”卢灿双手合什,对两人摆摆,眼光从高岛身上掠过,落在长泽身上。 长泽的目光,果然有些躲闪,这是为什么?卢灿疑惑大起。 他没着急看第三件,笑着问,“长泽兄,你们都收获什么?能透露一二?” “哦……几幅浮世绘,比不得卢桑的收获。” 这话就有点假,有敷衍的意味,卢灿笑笑没吭声,已经确认,长泽的态度确实有问题。他哪儿知道,长泽茂此时已经将自己看成“情敌”! 高岛义兴连忙补充,“山田家的主要收藏品为浮世绘,而且以近现代画家作品为主,像竹内栖凤、中村大三郎、菊池契月等人的作品居多。比起底蕴,确实不如您的这三件。” 古董的价值,可不好直接比较。在东瀛,竹内栖凤的作品,所受尊崇的程度,可不是这两件青铜器能比的。但如果单比历史底蕴,那竹内的作品,自然要弱一些。 这一刻,卢灿还真的以为,长泽是在“抑郁”——郁闷这三件藏品被自己所得。这两人无论如何奸猾,商业操守还是很好的,所玩的“低劣”小手段,那都不属于他们承诺范围内的。 今天这三件藏品,如果两人不信守诺言,私自瓜分,自己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可他们承诺后,还是将这两件不错的东西带来,这就是“信”。 接触东瀛时间越久,对他们的了解就越深,卢灿越来越感觉到,东瀛文化虽然率属于中华文化圈,可是,他们的文化特性太强,已经完全辟出自己的理解,而且,还夹杂有大量的西方观念。 此时的东瀛文化中,不缺“礼”不缺“信”,单缺“仁”! 或者说,并不是缺“仁”,而是对“仁”的理解有偏差。 东瀛人对“仁”的理解是“我心善之谓之仁”,出发点在“我”,这一观点更接近西方的仁义理解,那就是以我为主,心善者谓仁,心不善者为恶。 这与中国传统的“仁”——人与人之间的互爱,有非常大偏差。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人,丝毫不觉得,对卢灿隐瞒平舆家藏品一事有失仁义,也不觉得乘火打劫山田家的藏品,有失仁义。 同样,他们也不会觉得卢灿在暗拍中,抢了他们中意的平舆家藏品,有失仁义。 这就是文化理解不同所铸造的民族性格不同。 为平息长泽心中的郁闷,卢灿再度拱手,郑重的向两人作揖,“今晚能有收获,承情两位厚爱!” 见卢灿如此正式,高岛和长泽两人都面露喜色,对视之后,都在琢磨,稍后直接提出用这三件物品,兑换他手中的那幅上村松园先生的画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如果真的按这一节奏往下走,那么卢灿指不定还真的能如他们心意。 上村松园先生虽然被称之为东瀛明治时代第一女画家,可那幅画作,毕竟是东瀛艺术品,换给他们,将今晚的人情还上,也无所谓。 可惜,世事不如意常八/九。 在卢灿打开第三件器物,这又是一件青铜器,青铜独脚夔牛兽。 通体铜绿色,似牛形,卷鼻,嘴巴夸大微张,露出整齐牙齿;双眼圆睁,长眉延至双颊。双耳向上斜张;头部向上扬起。 身躯肥硕,单足粗壮,尾巴下/垂,背部开圆孔。 腹背镂长方孔,孔上置有长方板,板上镌刻“皇宋湖学宝尊”六字篆书铭文。 这是孔庙祭祀用的“青铜独脚夔牛兽”! 型制颇为古朴,可是,卢灿偏偏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感觉些许怪异,抬头看看长泽和高岛俩。见两人神色如常,他按下心中疑惑,坐在沙发上,将这尊独脚夔牛兽拿起来,一点点检视。 许久,他再度抬头,“长泽君,高岛君,您两位怎么看这件东西?” 说完,他将这尊青铜独脚夔牛兽,缓缓推到两人身前。 “什么?”“不可能!”两人同时惊骇地站起身来,伸手爪向这尊独脚夔牛。 再笨的人也知道,卢灿鉴定这尊礼器,是赝品。 帮人买东西是人情,帮人买到假货,那……说不清了。 所以,勿论中外,帮人代购古董或者艺术品的事情,都很少出现。 今天这事,寸了! 正文 第585章 牛蹄辨伪 见两人紧张的重新复鉴,卢灿的神色缓和很多。 刚才,他确实很怀疑,这尊独脚夔牛,是俩货弄来试试自己的,尤其是长泽的不正常行止。可细琢磨,他们没必要,而且不太符合自己对这两人的认知。 那就是山田家藏品出问题了,他们真的没鉴定出来。 说起来,这件独脚夔牛做得还真到位,老仿,俩人没能鉴定出来,也正常。 高岛义兴双手捧着这尊礼器,一点点的仔细察看,长泽茂则取过那尊双耳衔环铜方壶,将两者并列,进行对比——两者都是南宋型制铜器,可以相互比较鉴定。 有比较就有伤害。 十多分钟后,高岛闭上眼睛,轻叹一声,长泽则双目无神,呆滞的站在那里。 丢人了!丢大发了! 这尊夔牛,是清末民/国时期的仿制品!赝品! 问题出在哪儿呢? 第一处差别,同为宋代青铜器,着绿有微差距。 那尊双耳方壶,尽管除锈效果做得不错,可壶壁和壶底,也挂有一丝丝铜绿,绿中带有黑点,擦去铜绿后,其底色为红,这是典型的岁月沉淀的铜皮表现。 那尊夔牛呢?通体铜绿色,很像出土青铜器,历史沧桑感十足。可是对比之后就能发现,绿色沉积太过均匀,当然,这一点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毕竟出土器物大多都是这样,但是铜绿中带有细小的白点,这就有些奇怪。 按理说,通体铜绿,说明这件器物是曾经长时间深埋地下,那么其铜绿应该是土壤酸碱化绿,那它一定有小“黑点”——这是青铜成份中锡的氧化色。可这件青铜器,带白点,这就不符合出土青铜器的铜绿特性。 白点是怎么生成的呢? 高锰酸钾水是强氧化剂,将青铜器放入这种溶液中浸泡,再拿出来,两三天就能让它绿森森的。如果此时再埋入土中一个月,整件器物,古意漾漾。当然,制作赝品过程中,还会添加其他配料。 这种强氧化剂制成的铜绿,在空气中长时间放置,残余的氧化剂会将青铜器中的硫析出,形成小颗粒的硫化物粉末,也就是铜绿表面的小白点。 (再次重申:这是小说,胡说八道的,大家不要试验,不负责任啊。昨天还有人给我留言交流作伪经验,气得我不要不要的……) 所以,鉴定青铜器是否伪作,有些人常用舌头舔一舔,辫其味道。虽然有道理的,可是长时间这么做,真的容易出事——硫化物,剧毒。 从这件器物的铜绿生成及包浆来看,有些年头,应该是二十世纪初年,高手伪作。 长泽和高岛两人,就是通过铜绿辨认出的赝品。 只不过,除此之外,还有第二处漏洞,就是兽型,他们就完全不知。 夔牛出自《山海经大荒东经》,如此描述的:“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描述不是很详细,但是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夔牛的形象还是有所界定的。 在唐《六帖》中曾经规定:夔牛蹄者,类江南曲角牛蹄。 《六帖》是什么?它为什么能规定后来祭祀所用独脚夔牛的标准型制? 唐科举考试,进士、明经科都有帖经试。凡十帖,中六帖即可通过帖经考试,故称“六帖”。而《六帖》一书,是唐代朝廷特别为科举帖经,所准备的资料。通过朝廷最高学府认定的,你说它权不权威? 分析这句话,我们不难发现,夔牛蹄的型制,其实就是南方水牛的牛蹄。 水牛蹄标准式样是什么样的呢?四趾,均有蹄甲,其后方两趾不着地,俗称悬蹄。 卢灿说完后,将这只夔牛放在茶几上,让两人再看这只独脚。 长泽和高岛都傻眼了,这……观察力,太骇人了吧! 这尊夔牛的后方两趾落在茶几上,根本不是悬蹄,也就是说,这件器物的器形,与中国传统祭祀器形规制不符。 会不会是工艺误差? 呵呵,肯定不会!要知道,这见礼器原本仿制对象可是湖州学府的东西。 呃,也就是“皇宋湖学宝尊”所表明的含义:皇宋,历史上就是南宋;湖学就是湖州学府;宝尊就是牺尊,也就是日常祭祀孔子青铜礼器。 一州学府中,祭祀孔子的物品,会在型制上有误差? 那铸铜工匠还想不想活了?! 至于作伪的工匠,没考虑到这点,完全有可能——毕竟清末民/国时期,国学已经衰退,那些仿制者没在意这一细节,很正常。 “佩服!对卢桑的目力,深感钦佩!”高岛义兴这次是真的服了!站起来深深鞠躬! 长泽茂慌忙起身,跟着行礼,“卢桑之见闻博广,我所不及!” 不服不行啊,一个小牛蹄,对方都能注意到,这份观察力,还有其学识广博,灵活运用,都让他俩自愧不如! 卢灿自己也有些小得意,这种震慑同行的事情,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此时,他已经全无睡衣,兴致高昂,眯着眼睛,伸手将俩人拉住,“这件物品虽然是赝品,可还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东西,我收下了,稍后就按照两位与山田议定的价格支付吧。” 卢灿这么说,还真不是想要将赝品的事情揽过来,而是,这件赝品,确实很有意思。反正价格不算贵,自己买回去研究也不错。 这件赝品青铜器拿回去仔细研究,能让自己的青铜作伪能力提升一大截。 “赝品……还很有意思?”长泽坐下后不解的问道。 此时他兴致正高,被人一问,和自然的就愿意多说,他将夔牛拿起来,“两位看看,这赝品出自何人之手?” 两人不约而同摇摇头,盯着卢灿,等他答案——从赝品上查找作伪者信息,何其难! 高岛义兴更凑趣,“还请卢桑解惑!” 这态度,已经是夜谈会上那些求解惑的人,对待鉴定团专家的态度。 “两位都精通苏州造吧?”卢灿探身问道。 都是玩古董的,苏州造如何不晓?都点点头,不过,长泽茂问了一句,“苏州造不是字画吗?” 长泽说的没错,狭义上的苏州造,确实指的是苏门地区字画作伪。可广义上的苏州造,那范围就海了去了!包括青铜、木器、玉器、杂项、陶瓷等等,基本上所有的古董,苏州吴门这一带,都能给你仿制个七七八八。 谁让这一带的手工艺异常发达,人又聪明呢? 苏州造青铜器,源远流长,技艺精湛,它不仅在形制、纹饰、铭文以及厚薄、重量等方面十分讲究,而且对铜质的成分、铸造的精工、皮色的锈斑等方面处处下功夫。 它与后来的“河南造”青铜器风格迥异。河南造,大气恢弘,气势雄魄;苏州造青铜器,做工精细,尤其是小器具的仿制,独步天下。 之所以能有如此工艺,与苏州造技艺的薪火相传源源不灭有直接关系。 简单说说青铜类苏州造的薪火相传。 苏州造的祖师爷是南宋平江(今苏州)人王吉,此人精于修补、仿铸古铜器,成为修补、仿铸古铜器的名家,开创青铜仿古之风。 元代甫里(今苏州甪直)人陆颐,当世制造铜器的良工,他于至正二十五年(1356年)所铸的铜爵,被视为传世佳作。 明代苏州铸造仿古青铜器之风更盛,技巧更精,形成了以“甘为堂”为代表的“南铸”、徐守素为首的“苏铸”两大子系。明万历年间,甘为堂的仿古青铜器的名匠胡四,技艺精绝,其铸造的铜炉被称为绝技,一度被邀请为万历内廷铸造铜炉。 清朝的苏州造同样很牛,文人墨客的加入,让赝品变得更难以识破。 一代藏书大家苏州顾湘舟,他就精研督工铸做的仿古青铜器,从形质、铭文、纹饰到厚薄、重量等都有实物或资料作依据,工艺达到很高水准。 晚清民国,苏州青铜器仿铸以团队化作业,分工明确,技艺登峰造极。 其中周梅谷团队堪称代表,他擅长设计,蒋圣宝擅接色、陶善甫擅浇铸、李汉亭恢复捏坯仿古铜炉,这几人联手,瞒天过海,干下不少大事! 还记得前文曾经提及过的,叶恭绰为救侄子叶公超,找人制造了一只假毛公鼎上交日军,蒙混过关吗? 那只假毛公鼎,就是周梅谷团队做的! 当时,日军为了拿到毛公鼎,他们抓走叶恭绰的侄子叶公超,逼迫他以物换人。 叶恭绰从香江赶回上海,找到好友周梅谷,定下“瞒天过海”之计。 只花费区区十二天的时间,周梅谷团队制作的一只赝品毛公鼎,将一帮东瀛专家全部骗过,释放被抓的叶公超! 其技艺何等高超! 当然,这一故事,卢灿没和眼前两人说起。 “卢桑,您的意思……这是百陶室主的手迹?”长泽茂指指这尊夔牛,吃惊的问道。 “是啊,所以我说这件物品,虽是赝品,可还是很有价值的。”卢灿笑笑。 周梅谷,原名周容,别号百陶室主,能书善画,博览金石篆刻书画无一不精。书上有关他的记载很简单,可能是为尊者讳,没怎么提及他的作伪能力。事实上,他的作伪水平,堪称“民/国前期第一”,至于民/国后期第一,那是福伯的潭敬师兄…… 玖宝阁的作伪水平也很高,可是,阁内传人都是隐世之人。 周梅谷此人,在东瀛非常有名! 他曾经得到一枚老印章,闲暇时分,他仿照宋代篆法,戏刻“东坡居士”四字。结果没多久,他前往东瀛,恰好遇到东京举行“纪念东坡诞辰”的活动。梅谷以此印示之,主办单位如获至宝,以巨值购藏,并以影印於纪念集中云。 他的一方闲章,将整个东瀛文博界都套进去,最后还是他离开时,自己揭开谜面。 这就是周梅谷戏耍东瀛文博界的故事! 高岛义兴和长泽茂,作为“京都八骏”,哪能没听过周梅谷的事迹呢? ……………… 正文 第586章 上村松园 问明三件铜器的价格后,卢灿起身,准备去开支票。 “且慢!”高岛义兴一把拉住他。 “嗯?” “卢桑,请听我说。”这家伙站起来,又是一鞠躬。 对东瀛人的鞠躬,卢灿都有些腻味,赶紧挥挥手,“有事?” “那天我去平舆家,看见一幅上村松园先生的一幅作品,鄙人甚是喜欢!昨夜我也曾出价,可惜被卢桑击败。因此,我想用这三件东西的价值,换取您手中的上村松园先生的《望月》。” “卢桑,拜托了!” 卢灿一怔,上村松园的《望月》? 他如何不记得这幅画作?昨晚还在它身上吃了个闷亏! 在鉴定平舆家藏品时,看到这幅画作,温碧玉很喜欢。卢灿便向温碧玉卖弄学识,向她讲述,上村松园这位女画家,是如何在东瀛的男权艺术世界拼搏,并最终拿到东瀛文艺最高奖赏——文化勋章的人生奋斗史。 结果,这丫头也不知是喜欢这幅画,还是钦佩上村松园的坚强人生,想要这幅作品。 这要求,容易满足,买下来就是。 等她看腻了,送到虎园也是不错的选择——上村松园的画作,虎博同样没有,展出时,说不定还能增加对东瀛游客的吸引力。 难得丫头对一件藏品有兴趣,所以暗拍时,卢灿就让她自己去填写价格。 上村松园的画作时价为每平尺二十五万日元,那幅《望月》只有六平尺左右,卢灿为了拿下这幅画作,告诉温碧玉的估价是二百万——当然是日元。 这丫头也不打听货币单位,直接填写两百万港币!1982年,港币与日元的汇率比为1:9.14,也就是说,折合日元一千八百万买下这幅画作。 卢灿吃了个闷亏,有苦说不出——暗拍的藏品主人,只汇报谁会中标,无需汇报中标价格,所以现场的那些藏家,也不知道卢灿干了件傻事。 不仅外人不知道,连始作俑者温碧玉也不清楚,自己无意中做冤大头! 卢灿并不清楚,还有两人比他更郁闷——高岛和长泽,昨晚就这幅画,报价为整整五百万日元,原本想着万无一失,谁知最后结果……哭死的心都有啊! 卢灿没想到,阿玉喜欢的一幅画,竟然被高岛义兴看重? 他惊讶的另一个原因则是高岛的出价。 上村松园先生是四九年去世,距今也才三十多年,她的作品流行甚广,市场价格也还不算离谱,每平尺二十五到三十万日元,完全可以在东瀛购买一幅不错的上村松园画作。 这幅《望月》只能算是上村松园的中上作品,市场价顶天两百万日元! 可是,高岛为这幅画,出价是多少?三件中国青铜器,他们支付给山田的价格是一千六百万日元! 刨除第三件是赝品的因素,他们愿意为这幅画,支付至少一千万日元! 这合乎常理吗? 他俩傻吗?卢灿这么想…… 他俩真不傻……高岛和长泽心底更苦! 昨天晚上,他们就拐弯抹角的找平舆姐弟两人打听。平舆凉子没说,可平舆昆一因为高兴,突噜一句,将这幅画的价格透露给两人知道! 卢灿竟然花费一千八百万日元购买那幅《望月》,直接让两人懵了! 这才有高岛和长泽昨晚找卢灿,主动承担操底山田家藏品一事——希望卢灿能卖个人情。两人想花费这一千六百万,再加上帮忙的人情,从卢灿那里置换回来那幅画作! 卢灿一时间没想通,高岛究竟想要干嘛?这人素有鬼智,怎么会花费如此巨资去买一幅价值明显不匹配的画作? 如果高岛没病,那就是,这幅画有问题! 高岛有病吗?很明显……旁边还有长泽茂呢,也没见他开口劝一句,连吃惊的表情都欠奉。长泽也有问题,他知道高岛为什么买画! 卢灿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对头,上村松园的《望月》有秘密! 想明白之后,卢灿眯着眼,摆摆手,非常果断,“高岛君,这不合适。实话告诉你,这幅《望月》的所有权,并不是我的,而是阿玉的。昨天晚上,是阿玉投标,她非常喜欢这幅画,特此,花费了两百万港元才中标。” 卢灿很无耻,又将温碧玉拉出来挡箭,“您觉得,她会转让给你吗?” 一瓢凉水浇在高岛和长泽的头上!没希望了! 两人垂头丧气,等卢灿开好支票后,站起身告辞离开。 “高岛君,长泽君,稍等!” 哪能真让他们离开?这幅画的秘密还没解/开呢?况且,这秘密他们两人知道,如果自己想要拿到意外之财,怎么也迈不过他们这两道坎。 不一会,卢灿从里屋拿出一方木匣子,笑眯眯放在茶几上。 见高岛和长泽露出惊喜笑容,长泽更是想要伸手打开,卢灿一把按在木匣盖上,“两位,该亮明你们的算盘了吧?” “这幅画,究竟有什么秘密?” 长泽茂脸色尴尬,高岛则揉揉额头,扯着嘴角,苦笑,“就知道瞒不过卢桑。” 好了,现在公开了,两人组变成三人行了! 画作被摊开在茶几上,画幅为121x60(cm)的竖幅,画面简洁,女子扶栏望月,只露高高的发髻,以及三分之一面部,即便只能看见微眯的眼角,可是,配合女子双手衬下巴的静态动作,以及遥挂天边的朦胧月色,仍能清晰的感知,画中人心思远荡。 这是一幅美女怀思图! 这应该是上村松园的早期作品,算不得顶尖,但笔触温婉,用色清明,已有大师之风。 高岛的手指,在落款处摩/挲两下,对长泽点点头,“没错,明治四十四年。” 明治四十四年,那是公元1911年,辛亥革命……这幅画自然和辛亥革命没关系,卢灿没追问,高岛继续往下说呢。 “这一年,上村大师的初恋情人,铃木松年去世。这幅画,应该是上村大师为这件事所做的心情描绘图。” 这么一说,卢灿还真的感觉,画中女子的那神色,其感情抒发,还真的不仅是思念,还有些迷茫、失落、寂寥、伤心的味道。 为什么会如此复杂,还得从上村松园与铃木松年的关系说起。 铃木松年是上村的启蒙老师,两人是真正的“入室师徒关系”——上村唯一的孩子上村松篁的父亲,就是铃木松年!可当时铃木松年有家室,妻子儿女俱全。 上村松篁1902年出生,上村松园二十七岁,铃木松年五十六岁! 这种“师生恋”加“婚外情”再加“未婚生子”,即便是放在现在的东瀛,都能被口水淹死!更何况在女人以相夫教子为荣的明治时代! 想想,上村松园当时受到的社会压力,该有多大! 外人并不知道,两人究竟是不是真爱(上村松园的回忆录中也没有提及),但感情一定是有的,得知铃木松年去世,她创作这幅作品以示纪念,其女子神情,自然会很复杂。 “卢桑,请帮我找一把螺丝刀!”高岛欠身问道。 要改锥?难道要卸头轴?东瀛酒店中都配有简单的工具箱,卢灿直接拎过来,放在高岛旁边。 果然,高岛将画面调整角度,单手压压轴头骨板,示意长泽将改锥组装好。 这里要插一句东瀛画幅的装帧。 东瀛的字画装帧,最常见的当然是框装和屏风装,好理解,但这种装帧不利于运输和收藏。因此,又有天地轴装,也就是仿中国字画的天地轴模式,卷起来存放。第四种装帧模式则有些东瀛特色,那就是“画历装”。 画历装,顾名思义,如同画历(国内叫挂历)一样,字画两端,用宽一寸左右的骨板压实,然后用宽平的螺丝在古板两侧固定。 很多时候,画历装的骨板内侧,都会垫一层薄薄的芦苇片,增加厚度,保护字画。 眼前这幅画,就是画历装。 顶端的两块骨板,宽一寸五,底端两块,宽度为一寸,都是东瀛常见的鲸鱼骨切片。 高岛现在对付的是顶端的四根平底螺丝,一一旋开后,两块骨板分离,露出里面已经有些风化的芦苇片。 他如同变戏法似的,从芦苇片的下面,摸出一张发黄的折纸。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可压不住惊喜! 尼玛,真有秘密!这两孙子,难怪合着伙儿要骗我的这件东西!还是咱家阿玉好,聚宝童子啊!幸亏她写错了价格单位,否则这两孙子一准截胡! 卢灿和长泽茂两人的脑袋,都抵过去。 “这是什么?” 答案随着折纸的展开,袒/露出来。 “这是……地契?” 一张明显是公文纸书写的契约书,公文纸已经发黄,不过字迹清晰得很,右侧竖行写着“土地契约书”五个大字,然后跳行,在竖形格中,毛笔写就的日文。 大致意思是今有铃木松年购买奈良什么地方,多少地皮,地价多少,纳税多少,购买时间,经办人诸如此类的公文文字。 这是东瀛明治时期的“地契”,卢灿有点懵,搞半天,一张地契,有什么高兴的?还以为什么宝藏呢? 正文 第587章 心狠手黑 “嘿嘿,就是地契,铃木家的地契!”高岛笑得有点得意,像偷着蟠桃的猴子。 鄙视啊,哥们手中还有好几张藏宝图,包括你们东瀛的藏宝图,也没你这么得意的,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是安锦苑的地契!”长泽同样仔细检查一遍后,肯定的点点头。 啪啪!卢灿轻拍两下手掌,唤醒惊喜中的两人。 他耸耸肩,“现在,该完整的说说你们的计划了!” 高岛看看长泽,然后指指那散乱的骨板,“长泽君,还是你说吧,我把这幅画作,重新装裱好。” 内中涉及大师的隐私,这家伙往后缩呢。长泽茂挠挠头,只得说开口,“卢桑,您知道上村大师和铃木松年先生的故事吧?” 嗯,卢灿点点头,这故事,全东瀛文博界都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上村前辈,确实是铃木先生的孩子……” 他说的上村前辈,是上村松篁,也是东瀛知名的画家,他的花鸟画作,非常传神。这条消息就比较劲爆,因为上村松园对此缄口不语,这件事只是所有人的猜测,可怎么从长泽茂口中,如此肯定? “您……有证据?”卢灿的八卦之心顿起。 “是的,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高岛君,得到上村松园大师的日记……还请卢桑保守秘密!” 呃,难怪两人都不太愿意说得透彻,这偷看名人日记,传出去的名声可不太好。还有,上村的私生活,在东瀛的传闻,一直不算太好……这日记中多半还有类似的记录。 卢灿没问两人怎么得到日记的,点头保证,示意他继续。 “日记的截至时间为昭和十一年(1936年),我和高岛推测,日记本还有这幅画,”他指指那幅《望月》,“是在上村大师从京都搬家到奈良时遗失的。” 玩文博的都喜欢讲究个证据,他为了证明两人的推测准确,特别强调道,“昭和九年,一直居住在京都的上村大师的母亲故去,大师非常伤心。” “恰逢国内经济紧张,大师便将母亲传下来的茶叶店铺转卖,将所得资金,用来建设奈良安锦苑新家。昭和十一年,她带领家人,搬到奈良。日记,还有那幅画,包括那份地契,就是那时候遗失的。” 卢灿隐隐把握住什么,手指扬扬,“等等……地契,奈良,安锦苑……” 猛地抬头,他指指那张发黄的地契,“你的意思……这是安锦苑的地契?难到上村大师当初没有去过档?” “是的,没有!上村大师在日记中记载过,当初,她并不像要铃木松年先生的馈赠!” 嘿嘿,这就有意思了! 铃木松年为了补偿上村松园,赠送她一片地作为抚育孩子的固定产。上村不想要这种“无意义”的物质补偿,但后来又因为时局变化及儿子的成长,她又在这片土地盖上房屋,而且还是占地面积极广的安锦苑——那是奈良有名的大私宅,养殖了一千多只鸟类,仅从中国购置的丹顶鹤就有二十多只!建成后,地契丢了! “这么说,安锦苑只有房契,没有地契?!” 卢灿瞪大眼睛,他已经隐隐猜到这两人想要干什么! 东瀛岛国,寸土寸金,其土地买卖非常严格,铃木松年赠送上村松园十五亩奈良郊区的土地,今天看来,确实大手笔,也非常有眼光。 现如今,地契在自己手中,能要回这片地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事实上不行! 因为上村家族一定拥有房屋财产所有者持有的证明,呃,可以理解为房产证,同样是属于私人财产,不可被侵犯的。而且当初建私宅时,虽然没有将土地所有权过档,但上村家族一定拿着铃木的土地契约,去主管房屋建设的部门,做过“容许在该土地上建设住宅”的许可备注,也就是说,奈良官方,有土地所有人的许可备档。 所以,单凭一张八十年前的土地契约,长泽和高岛,是无法拿到安锦苑的,这一点,两人不会不明白。 不图谋房子,那就一定是图谋房子中的东西。 上村家中有什么值得两人觊觎的?自然是藏品啰! 上村一家三代都是著名画家,上村松篁更是有名的藏家,现如今的当家人上村淳之先生,今年五十五岁,也是东瀛有名的藏家。 上村家究竟有多少藏品?卢灿不清楚,后世也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可是能让长泽和高岛费心机而且如此兴奋,那一定有好东西,而且数量不少! 他们的计划能成功吗?还是有可能的! 虽然刚才分析,拿着一份地契,是不可能将安锦苑吞下,但是,这始终是个隐患——这片土地是属于地契持有人的,而不是上村家的。 也就意味着,上村家的,不能在这片土地上,再加盖一砖一瓦。如果持有人再心黑一些,上村家连房屋维修都做不到——房子自然腐朽后,土地使用权必须归还给地契持有人。 甚至连向土地上撒鸟食都可能被/干扰——以破坏土壤原生结构为名起诉。 上村家,不嫌麻烦吗? 所以,当这份地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上村家的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谈判,以赎回这张薄薄的古老地契! 卢灿想明白之后,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人,竟然将目标锁定在一个家族的藏品上?还真是心狠手黑啊!不愧是东瀛战后第一代,能带领东瀛企业拼杀世界的精彩人物! “你们想……敲诈勒索上村家的藏品?” 如此面厚心黑的人,卢灿觉得没必要客气跟他们客气,拿着那张发黄的地契,扬扬。 此时,高岛义兴已经重新装好那幅《望月》,坐到卢灿的对面,对卢灿话语中的讥讽,并不在意。 他摊摊手说道,“卢桑,纠正您这句话中三处不准确的地方。” “洗耳恭听。”卢灿轻笑。 “第一、不是你们,现在是‘我们’!” “第二、准确的说,也不是我们,而是虎园博物馆、静嘉堂文库,还有高岛屋艺术中心。”他耸耸肩,神色自然,“您应该很清楚,这种事情,并不适合个人出面……” 啪啪啪!卢灿拍拍手掌,这句话让卢灿对他刮目相看。 是的,这种“谈判”,个人是不适合出现的,很容易被媒体抓住把柄往死了抹黑。 如果是三家文博馆出面,其势自然不同,上村家有什么郁闷都得憋着,他们斗不过这三家势力! 高岛竖起第三根手指,“不是敲诈勒索,而是谈判之后的捐赠!上村家会向我们三家,捐赠一定数量的艺术品!上村家不仅拿回地契,而且他们将获得无数的赞誉!” 哈哈!卢灿真想放声大笑,可还是憋住,他一手拿着地契,将另一只手掌伸出去,“我……哦不,虎园要捐赠额度的五成!” 他自然想要更多,可这不现实! 他是外国人,这张地契在他手中,上村家根本就不会理睬,东瀛文博界肯定声讨声一片,东瀛政府更不会看着他上门勒索,说不定在哪儿下绊子,将地契的权属给弄作废了! 高岛看看长泽,后者开口了。 “卢桑,我们合作已经有段时间,彼此了解,大家都是遵守秩序的人。既然合作,我们就需要坦诚相待,实话说,这张地契,只是个引子,最终所有谈判,以及为谈判成功所做的资源调配,都需我和高岛来完成。” “如果是我们三人联手,你提出的五成并不过分,可是……合作的是静嘉堂和高岛屋。您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他顿了顿再看高岛一眼,见他隐隐点头,长泽伸手,将卢灿的大拇指按下,才说道,“只能分配您四成,这是我和高岛的底线……” 是要十件收获中的五成呢?还是选择一百件收获中的四成? 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天降好事,四成就四成! 卢灿很干脆的点头答应,高岛快速草拟一份协议,然后找本杂志,将地契夹入其中。 卢灿并不担心他们会在合作中私吞,无论是长泽还是高岛,尽管很多做法厚黑,可商业信誉很好——合作中坑队友的事情还未出现。 “可惜没有香槟!就用它庆祝吧!”卢灿从宾馆冰箱中取出一瓶清酒,朝他俩摇摇。 “不!”高岛接过半杯,举起来在灯光下照照,晶莹透明的酒液,折射无数绚丽光芒,“在东瀛,这就是最好的庆功酒!” 远在奈良的上村淳之先生此刻正在酣睡,做梦也想不到,东京的一家酒店中,三位年轻人,已经开始上村家勒缰绳了! 三人达成合作,心情不错,卢灿住处的清酒很快被清空,长泽和高岛才提出告辞! “这件事……交给我们,卢桑请放心。” 高岛的神智很清醒,夹着那本杂志,与卢灿握手保证。 他都出门,长泽却攀着门框,眼睛直勾勾盯着卢灿,高岛拉都拉不动。 “长泽兄,您……还有话说?” 卢灿虽然喝得少点,可他对酒精过敏,早就想搂着阿玉睡觉去。 “请您……请卢桑对美智子小姐好一些,好吗?长泽茂……拜托您了!” 长泽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将卢灿的酒意全部散去,这话什么意思? “请卢桑……爱护美智子小姐!”他又喊一遍,眼睛通红。 已经夜里三四点钟,这家伙在酒店走廊中大吵大闹的,实在是……卢灿挥挥手,示意值班的阿木,将他背走! 卢灿抹抹额头,尼玛,这家伙误会什么了?他抬头看看旁边尴尬的高岛。 “对不起!明天,明天我向您解释……”高岛擦擦额头冷汗,匆匆对卢灿鞠躬,追在阿木身后。 今晚谈得不错,怎么长泽这家伙,临走还冒出这句话? 这会,他都有掐死长泽的想法。 正文 第588章 落合上门 真没想到啊,长泽茂竟然还是个情痴! 长泽家族和会津家族的交往,能追溯到二十年代。 当时东瀛粮价很高,会津簌平作为第一批侨民迁往东北,他年轻脑袋灵活,很快便在宪兵队中找到靠山,合伙在东北沈城开了一家杂货铺,专做倒卖生意——将东北的粮食倒运到东瀛,然后又从东瀛运回本土物资卖给侨民和士兵,会津簌平很快积累一大笔财富。 东北的满清遗老遗少很多,经常会当卖家中的中国古董,会津簌平看到其中利益,开始研究并收购中国古董。长泽规矩也一生中数十次来中原搜罗字画古籍及古董,两人很自然也就认识,交往也颇为密切。 长泽茂和会津美智子,两人从小认识,又是大学同学,所以两家也确实有意向,将他们撮合成一对。 可是,姻缘这东西很奇怪。 正应了“身边无美景,熟悉无英雄”这句话,美智子就是对长泽不来电! 同时毕业的高岛义兴,孩子都打酱油了,长泽茂却还在那里痴痴苦等——美智子还没结婚呢。 放下高岛义兴的电话,卢灿哭笑不得——长泽茂这货,竟然以为自己和美智子有一腿!不过,他的这份长情,让人钦佩。 事情说开就行,刚才电话中,卢灿简单解释两句,相信高岛会把这话传到长泽耳中。 自己和美智子只有一面之缘,而且明显气场不对。再说了,美智子虽然容貌不错,可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媚意,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长泽茂喜欢,那是王八看绿豆。 小事一桩,卢灿感慨一句后便扔到脑后,移步到等候的皮振军对面坐下,随手将桌上的香烟,往他前面推推,开口问道,“他们商议出结果了?” 问的自然是昨天到来的德钦辛。 “是的卢少。”皮振军摆摆手,示意不抽。 “刚才德钦辛找我,缅共同意101部队向后撤退五公里,管辖权交给我们,不过他加大补偿要求。另外,他还想要和您见一面。” 说完,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折纸,打开后递给卢灿。 “呵呵,翻一倍啊……” 卢灿嘀咕一句,随手将纸张揉成一团,用打火机点燃,扔进烟灰缸中。 火光艳艳中,卢灿眉头微皱,“老皮,你估计他们的诚意有多少?” “卢少,只要我们占据栏头山脉二号峰,他们的诚意究竟如何,其实不重要。”皮振军倒出一点茶水,手指蘸点,在茶几上勾勒一副简易地图。 迈歪金矿所处的位置很尴尬,位于栏头山脉的边缘,而栏头山脉这片缅甸雨林,一直掌握上克钦军手中,这也是上次卢灿和阿尔达汗探寻到迈歪金矿时,为什么克钦军能突然冒出来的原因——有茂密的丛林在手,他们就能神出鬼没。 而卢家、杨家等家族护矿队的总基地在哪儿呢?小干河的源头,象牙寨。 象牙寨的位置更尴尬,这里属于平原地带,距离龙肯矿区为三公里,与迈歪金矿的直线距离超过五公里。 最让护矿队难受的是,距离象牙寨五公里的地方,也就是小干河与雾露河交汇点的龙肯山寨——那是缅甸政府的据地。克钦军可以从山林中俯冲,侵扰迈歪金矿和龙肯矿区,政府军可以在平原上直击象牙寨总部基地。 在和平时期倒无所谓,可一旦开战,两面都不安全。 相较而言,缅共所率领的克钦军,更值得卢家、杨家、桑德拉以及拉普回民等联合势力拉拢——共抗最强的缅政府军,这是共同利益决定的,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他们想要从克钦那里买到一块地盘,让护矿队更安全。 哪块地盘呢?当然是迈歪金矿身后的那片山区——栏头山脉。 有了栏头山脉之后,政府军侵扰时,可以往山里退走;至于克钦势力的侵扰,他们也可以据山而守。 卢杨联合势力,将资助缅共伍仟支内陆退役的56半(AK—47的仿制版)及子弹若干,克钦势力,必须后撤五公里,将栏头山脉几座主峰让出。 这就是昨天的谈判内容。 “那就答应他们,不过,必须等他们让出二号峰,才能交货。”卢灿很快点头,同意皮振军的建议。至于说对方要价翻一倍,没什么,此时内陆正在换装八一杠,更换下来的五六半库存积压得厉害。一只保养过的五六半,才三十元,如果换成外汇券,还有折扣。 皮振军正准备起身告辞,卢灿伸手拦住他,“缅府那边,你有什么建议?” “拖!”他的回答很干脆。 “我们判断,缅府这次对我们下通告,并非真的要动手,而是想要借机拿到迈歪金矿和龙肯矿区的控制权。” 这一判断与自己的猜测一致,卢灿示意他往下说。 “迈歪金矿已经生产,缅府是最大股东,想必他们也不愿意停产。听说杨总和桑达拉家族,包括卢少您这边,在缅府都有关系,不妨这次都用上。双方谈判,谈个三个月半年的,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为何说拖段时间就有机会呢?这中间又有卢灿的一点小心思。 迈歪金矿护矿队,成立的初衷,就是避免缅府和缅共两方大势力的侵入,保障弱者利益,因此,其成员都是“小股东”家族提供。 卢家招募老兵六百多,杨家卫队成员八百人,桑达拉家族五百,拉普回民小镇卫队五百,罗家派了一营六百多人,还有其他几个家族的杂牌护卫六七百人,总计有三千多人。 除了卢家卫队实力较强,其他几家战力不值一提。不仅如此,还各自为政,相互警惕,纠纷众多。这次,卢灿和杨天和商议,籍大军压境的机会,将这些成员彻底打散整编。 皮振军坐姿笔直,“只要有六个月的时间,我们就能将金矿附近,其他家族驻扎的三千名卫队成员打散捏合,形成战斗力。那时,迈歪金矿就有一个加强团的武力,在缅北,足以威慑任何一方,缅府那边,势必需要尊重我们的意见。” 不愧是三十八军出来的,智谋武功,都相当不错,将自己和杨天和的想法,猜个大半。 卢灿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欣赏,“这次回去,有事和潘哥商量,临场决策,就靠你们。” 对于德钦辛提出的再次见面的要求,卢灿毫不犹豫的拒绝。对方的图谋,他清楚的很,无非是希望这种支助能常态化。 想什么呢?对那个组织,没感觉,这次不过是临时之举。 将皮振军送到走廊,恰好看见阿木过来,他去黑川家送拜帖。 “怎么样?” 阿木将拜帖重新还给卢灿,“他答应了,明天上午十点,他和文子小姐,将在秋叶原别墅接待您,中午在那里午餐。” 不错,但愿明天一切顺利。今天上午,丽娃游艇现任总裁艾丁娜维斯将法拉利红色旋风的提货单传真过来。这辆车,花费自己十二万三千英镑。 这辆车的火爆程度,难以想象,马拉内罗(法拉利总部)的订单,已经排到五个月后,这辆车还是艾丁娜抢了朋友的单号,才弄到手的。 送走皮振军,阿木陪着卢灿走进房间,笑着说,“卢少,刚才我在一楼大厅见到一人,您肯定猜不到是谁?” 这怎么猜?难不成是美智子?话说虽然不怎么欣赏,但如果有美女穷追,那感觉还是不错的,所以,卢灿第一时间想到,是不是美智子真的从札幌赶过来了? 唔,想多了! “前天晚上,和您比试的那位,坐在宾馆大堂发呆呢?” 落合俊典?他来找自己,为什么不上来?难不成他现在就想要“纠缠”自己?那他的脸皮,也太厚了吧! “你去把他请上来。”卢灿很想看看他的面皮,是不是真的那么厚。 阿木点头出门,卢灿刚坐下,便听见温碧玉脑袋从内间探出,露出半个雪白的肩头,不停对自己招手。 这丫头,又搞什么鬼? “你看我这身怎么样?”等卢灿走入内间卧室,丫头提着裙角,垫脚旋转一圈,还真是裙裾飞扬,气质若仙,如果不看上身的话。 这是一条白色裹胸无吊带紫色长裙,胸部以上只有粉红色的项链,双肩、前胸,后背,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两条修长的手臂上,倒是套着过肘的蕾丝手套。 卢灿眼睛瞪得溜圆,不就是中午请郑丽君吃顿午饭吗?丫头怎么穿得如此性感?这是参加颁奖典礼还是出席庆功宴? 她这么穿,确实很养眼,只不过,距离成熟丰韵的气质还差点火候。 小丫头眼中满是‘夸我吧夸我吧’的渴望,卢灿不忍打击她,伸手托托那明显是垫起来的高/耸,“我家阿玉最可爱的就是清纯,这身衣服与我家阿玉青春小玉女的形象不配。” 扁扁嘴,有些气馁,忍不住伸手在卢灿胸前捶了两下,“我没衣服穿!我不去了!” 昨天买了一堆衣服,今天又没衣服穿?卢灿知道问题的根子在哪儿? “中午你一人去吧,我刚好有事。你去和她商量一下,怎么配合阿欣这边做宣传。” “你不去?” 小丫头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可嘴巴却翘起来,“我要是说错了怎么办讷?” 这丫头,从一开始就不希望自己接触郑丽君,心思得逞,还傲娇? 卢灿“恶狠狠”的说道,“说错了?回来狠狠惩罚!就像昨天一样!不对,比昨天还要重!” 这时,外间敲门声响起。 落合俊典到了。 卢灿吓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就变得这般憔悴! 正文 第589章 山田一夫 头发如蓬松的鸡窝,眼圈发黑深陷,下巴胡子拉碴,身上一股浓浓的烟草味。卢灿还注意到,他的左侧脸颊明显要比右侧肿起,应该在哪儿撞了一下。 “卢桑!请务必收下我最真挚的歉意!为前天晚上的失礼致歉!”一见面,落合俊典就给卢灿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尼玛,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来道歉的? 卢灿连忙伸手虚扶一把,“前天晚上的事情,说起来我做到……” 没等他说完,落合俊典抬头,“不,如果您当时不全力以赴,那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咦,这人很有骨气啊?卢灿脸带笑意,拍拍他的肩膀,“落合君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来来,进来坐!” 卢灿热忱的为他倒了杯咖啡,递到面前,“听长泽说起,落合君的《大藏经研究汇编考》,已经付梓。他们推崇备至,不知有没有机会拜读一二?” 人家上门道歉认输,卢灿自然也要说些漂亮话。这种专业书籍,商业书店基本无售,只有国立的大书馆,才会收藏一些。 他的这句话,让落合俊典的神色好看得多,“难得卢桑入目,还请多指正。” “指正不敢当,我对佛学经义方面一窍不通,若是落合君还有赴港计划,无论是李林灿老师,还是戴静贤师兄,一定都会愿意与你交流。” 听到卢灿提起当晚约定的“香江论经”,落合俊典呆了呆,苦笑摇头,“井底之蛙,已经被师傅狠狠责骂一顿。烦请转告戴君,我失约了。” 嗯?他见过堀敏一?卢灿的目光落在那肿起的左脸颊,明白过来,那是堀敏一扇的。包括今天登门道歉,说不定都是堀敏一的主意。 这让卢灿对他的感官,稍稍下调,点点头,同意论经取消。 论经取消,那如何加强与正仓院的联系?只怕还要落在眼前这位身上。 要知道,没有内部人员带领,想要得到东瀛几大藏馆中的具体信息,太困难。东瀛的诸多藏馆,都有“藏东西”的尿性——他们展示的,都是已知的或者故意让人知道的。其真实藏品有多少,没人知道!更不会拿出来分享研究! 正琢磨着呢,落合俊典期期艾艾的开口,“卢桑……我师傅……也就是堀敏一先生,想要邀请您……喝杯茶。” 嗯?堀敏一邀请喝茶? 自然是想要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怎么就能将他得意弟子灭得那么惨?说不定还会出手刁难自己一二。 卢灿头皮发麻,说实话,他真的不太愿意和这些专家学者打交道,太……乏味!可是,他又隐隐感觉到,这是一次与正仓院建立联系的绝好机会。 堀敏一是谁啊?他是东京大学文学部东洋史系主任,同时还是正仓院东洋史研究课课长,一位极具权威的中国史专家,更是东瀛的唐代史研究会的创立者。 他的邀请,能拒绝吗? “这……”卢灿急得直挠头,忽然灵光一闪,站起身来,向落合俊典鞠躬。 这一鞠躬把对方吓一跳,赶紧起身回礼。 只听卢灿说道,“对于堀敏一前辈的邀请,后辈惶恐之至。可惜才疏学浅,不敢登门。可拒绝堀敏一前辈,又太失礼。” “还请落合君回去帮我带句话,请将会面时间推后几天,我拟请虎博李林灿老师陪同,再去拜访!” 嘿嘿,将李林灿推出来,让他来应付东瀛的这帮老家伙! 至于如何借助这次机会,打开正仓院的大门,就让老家伙头疼去吧。他的脾气不太好,可架不住学问好啊,在东瀛还是有些朋友的。 “这样啊……”落合俊典自然没瞧出来卢灿的弯弯绕,还以为真的尊敬自己老师,颇为高兴的点头承诺道,“我回去就汇报老师,他也一定很欢喜见到李林灿前辈。” 卢灿暗吁了口气,终于把这次邀请,应付过去。不行,稍后就给李林灿打电话,带上戴静贤,让他们来应付这些老家伙——懂不懂就是经义考核、历史考核、文学考核,自己实在是挺不住! ……………… 将温碧玉送到帝国酒店——郑丽君住在这里,两人挥手告别。看着小丫头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欢快的走进酒店大堂,卢灿才让阿木开车离开。 融入车流,驶向新宿区,这是前往山田家的方向——昨晚听高岛说山田家还有四幅油画,这不,卢灿也想着去占点便宜,顺便问问那件独脚夔牛的来历。 时值中午,车子走得很慢,卢灿半倚在车窗上,想着心事。 阿玉那丫头,总是坏自己的好事,宴请郑丽君,他和乐意的,对方头上的光环太亮,没人不想着靠近她,甚至一亲芳颜,他的心底也是欢迎的。 可是,生生被这丫头搅黄了。 这样也好,免得麻烦,轻声嘀咕一句。 这句话,针对的是谁?他心底跟明镜似的。 他一直自认为是正人君子,心底对田姨、孙瑞欣……好吧,阿玉也能算上,很喜欢,非常喜欢,并且无数次在心中发誓,就这三人!自己永远守着这三人! 可现实呢?优秀而富有诱惑力的女人,太多太多。每个女人都在自己面前尽情展现特有的美丽,让他心动不已。 自己的那道情感防洪堤,总是很容易被击溃,她们总能闯进来,或多或少的在心中占据某个位置。 于是,温碧璃来了,陈羽莲来了…… 是的,他知道这样做不好,非常不好,他很想在田姨、阿欣面前,狠狠扇自己耳光,他想过无数次放弃,可是最终还是难以挥刀割舍! 让自己碰过的优秀女人,在他人身下喘息? 这种感觉想想都觉得可怕!难以忍受!浑身起鸡皮疙瘩! 现在的田姨和阿欣,因为卢家现状、王鼎新爷爷的念叨,她俩都还未发作。 可这种忍耐,一定是有限度的,真要等她们发作,那一定是自己的死期——他无法想象没有田姨和阿欣的日子。 潜意识中,他也知道阿玉做得对,所以,面对龙母的多次邀请,他不敢迈过那道门;所以,今天才下决心放弃郑丽君的午餐宴请,让小丫头得逞。 否则……他自己也不清楚,今天午宴后会不会滚床单——他并不觉得攻陷郑丽君有多难,尤其是她的情感有缺口的时候。 唉!轻轻叹口气,在结束一团糟的遐思前,他忍不住嘀咕出自己心底最阴暗的想法。 如果不用负责,彼此乐呵一晚上,那该有多好! 本质上,他就是个渣男! ……………… 新宿就是“新的宿场”,“宿场”又是什么呢?水陆转运的货栈。从新宿这个名称就可以知道,这里是江户城(东京以前的名称)开发较早的商业中心。 山田一夫家,在新宿区高田马场附近,距离上次卢灿曾经参观过的高岛屋百货不算远。从他家再往前一站地,就是有名的早稻田大学。方圆十公里内,还有应庆大学、东医大、东京女子大学、理工大、富士大、法政大学等等。 他家生产的面包、寿司等快速食品,大多数都是往这些学校周边的商店派送。 看起来,山田的家境还不错,住宅是两层的搭积房(木质结构的活动房,东瀛很普遍),加上厂房,占地面积不小。 没想到卢灿竟然上门,山田带着妻子,有些尴尬且惊诧的出来迎接,然后带着他参观住宅后面的那片食品厂。 卢灿只在厂房院子中礼节性的转转,谢绝对方提出的入内参观邀请,太麻烦——东瀛对食品厂的卫生要求较为严格,参观还需要换衣服戴头套许多程序。 “山田君,我听说……您还藏有四幅油画,不知……我能欣赏一二吗?”卢灿不等他胡思乱想,重新回到前排的住宅后,直接挑明来意。 “不甚荣幸!”山田微微颔首,低着头引卢灿上二楼。 进入的是二楼靠右房间,应该是他的书房兼收藏间——室内陈设并不复杂,一张矮榻,几个蒲团,靠右有一方两米高的多宝柜上,空空如也。 “您稍等!”他从多宝柜最下方的隔间中,向外掏出四面被牛皮纸包装好的画框。 山田夫人用茶盘端着两杯新茶,朝卢灿微微颔首,放在矮榻上,退出去时,轻轻将推拉门合上。 等山田将小幅油画摆在木地板上时,卢灿有些失望——都是小幅油画。尽管还没看到内容,可这种小幅油画,想要出精品,太难,市场价值也不会高。 难怪长泽和高岛都没兴趣入手。 两人并不熟,彼此意图都很明确,因此,山田话不多,直接将这四幅油画上的包装纸拆开,展示给卢灿看。 自己想要拣宝想疯了! 早就应该想到,长泽和高岛,那么鬼精的人都没要,肯定品质一般。 是的,这四幅油画,最大的尺寸,也只有长40*宽25(cm),最小的更是10*20(cm) 两幅田园,两幅人物,都不算很精彩。每幅画作都有落款,可惜,只有一位卢灿听说过——Pino Daeni(皮诺德埃尼)意大利当代油画家。 这位意大利画家,已经四十出头,在欧洲小有名气,现在在美国厮混——给杂志画封面和插画。 卢灿上次前往威尼斯,在画廊见过他的画作,此人善于美女油画。可此时欧洲油画盛行的是印象派和抽象派,他的那种精致描绘,没什么市场,倒是符合东方人的审美,估计这也是山田买回来的原因。 这幅只有20*30(cm)的小幅油画,描绘娇美浪漫年轻女子,身着柔滑裙装的美丽形象,美则美矣,没什么内涵,这是皮诺德埃尼的早期作品。 算了,贼不走空。呃?是别空走一趟,就买下这一幅吧。 卢灿将这幅画作挪到面前,“山田君,您家中,还有没有……来自中国的藏品?” 这句话是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随口问的,谁知,山田竟然犹豫了片刻。 哟西!不对,有戏! 正文 第590章 战国宝镜 山田一夫表情纠结,看得出,他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越是这样,卢灿对他家的“压箱底”就越期待。 并没有催促或者出言劝诱,卢灿静静的曲腿坐在他的对面,等待结果。 山田一夫确实在纠结,他家中还有一件物品,这件物品让他爱恨纠缠。 这件物品,并不完全属于他,当年妻子细川佑明嫁给自己时的压箱陪嫁。也正因为这件东西,让自己一头撞进收藏圈,迷迷瞪瞪二十年。 让他难受的是,他越来越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并不是玩收藏的那块料——别人玩十年妥妥的成为行家里手,而自己已经在收藏圈晃荡十多年,却毫无寸进。 这一次赝品莫罗油画,对他的打击太大,可以说,他二十年的辛苦钱,全打水漂。对这件让引诱自己沉沦的物件,自然也就有一丝怨恨之心。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他懵懵晕晕的回家,抱着妻子痛哭一场,指天发誓,再也不玩收藏了!既然不玩收藏,家中还留存那件东西干嘛? 彻底清理,再无念想! 如果要出手,眼前这位香江人,是个不错的选择。他那天晚上的花钱如流水已经盛传东瀛,想必为自己的宝贝,开价不会很低吧。 说起来,现在山田一夫在资金方面,不是那么急迫。 出售给长泽和高岛十二幅藏品后,他用五千万日元,偿还比较急迫的银行贷款一期,剩下的一千多万用于员工开资和购买原料,能再度支撑几个月,也许能撑到售货回款。 可以说,他基本上已经度过财政危机,并不需要出售“压箱底”。 当然,家中面包厂,资金也“仅仅够用”,多预备些资金,总是好的。只是,这件事,需要和妻子商量,这件东西,是妻家带过来的。 他打定主意,神色自然也就平缓下来,对卢灿颔首,“卢桑,这件事我需要征询佑明的意见,请稍等。” 卢灿一怔,在东瀛,一般都是男性做主,还要询问妻子?刚才进门时,山田介绍过,细川佑明,他的妻子,很温婉的一位东瀛妇女。 虽然疑惑,卢灿还是点点头,“应该的。” 山田一夫汲着布履出去,卢灿端着香茗,呷了一口,手指轻轻敲击皮诺的那幅画画框,猜测稍后见到的,该是什么东西? 这种等待,最挠人心肺。 同在二楼的另一间房中,盘着发髻的细川佑明,跪坐在蒲团上,头低垂着,一只手抓着坐下的蒲团,松开、再抓住、再松开。 直到丈夫说完,她沉默良久,抬头说道,“真不知道,这件东西为您带来这么多的困扰。” 山田一夫顿时慌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非常喜欢它,是我自己心志不坚,妄想着也要比肩岳父大人,是我自己的错!在这方面,我根本就没有才华!” “一夫君还在为当年的事介怀?” 山田晃动双手,可语气却没那么坚决,“没有的事!我只是……只是不想被岳父家族,甩得太远。” 细川佑明轻轻叹了口气,“这么说,一夫君……您确实拿定主意,不再接近古董?” “还是安安心心将我们的面包场经营好,山田面包,不能毁在在我手中。” “一夫君,既然您拿定主意,那就出手吧。您说得对,山田面包是公公留给我们的,把它经营好,比什么都重要!” 细川佑明伸手拉住丈夫的胳膊,此时,她又看到几许二十年前丈夫英姿勃发的身影。她明白丈夫这些年的压力从何而来,自己家族给他的压力,太大。 卢灿足足将一杯茶喝干,才等到门被拉开,山田一夫和细川佑明夫妇,一前一后进来,对他微微颔首,其中,细川佑明的手中抱着一只八角漆盒。 这就是山田家的“压箱底”?还真是好东西,竟然用螺钿漆盒盛装!这件螺钿漆盒本身就是一件价值不错的艺术品。 山田一夫抽过来一张蒲团,细川佑明将手中的螺钿盒放在上面,再度抱歉一句,声音依旧温婉,“让您久等!” 螺钿漆盒,是东瀛大家闺秀出嫁时必备的嫁妆品,难怪山田一夫要和妻子商议,只是,不知道盒中盛装的是什么? 卢灿拍掌赞叹,“真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为它等待多长时间都是值得!还有,我更期待,这样一只精美的螺钿盒中,该盛放的究竟是什么?” 山田很享受这种吹捧,话语中多了两分骄傲,“这是我妻子的物品,她的姓氏细川,能娶到佑明,是我一生的荣耀和幸福!” “一夫君,您过了……”细川佑明白了一眼丈夫,可脸上的幸福,遮掩不住。 细川?! 东京现如今的名族……卢灿迅即想到,连忙合什对两人作揖,“真没想到,山田夫人竟然是细川侯爵的后人!” 这个细川家族可是个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之前卢灿还真没想到! 这个家族足足七百多年的历史,其开宗家主细川足义,是东瀛镰仓时代(12世纪末到十四实际中叶)三河国守护,是当时东瀛岛上的一名领主。 室町时代(十四世纪中叶到十六世纪下半叶),细川家族更是足义将军(当时的幕府将军)手下的第一大支持势力。 战国时代乃至江户时期,细川家族名将辈出,譬如细川藤孝、细川忠兴。十六世纪末期,细川家族已经成为39万9千石领地的超级大名,就任肥后国熊本藩主。 明治维新,地方削藩,细川家族是当时显赫的华族之一。 卢灿口中的细川侯爵,说的是东瀛明治时期的侯爵,贵族院议员细川护立。 不知道他是谁?没关系,他有位孙子,现在活跃在东瀛政坛,日后会就任首相,那就是细川护熙! “哈,卢桑您也知道呀细川侯爵?” 山田一夫打了个哈哈,笑容中满是骄傲,拉着妻子的手,又指指那方八角螺钿方盒,自豪的说道,“那是佑明的亲爷爷!小时候,佑明最得侯爵喜欢,所以我在迎娶佑明时,他老人家特别赠送这件心爱的物件,作为陪嫁!” 嗯?卢灿此时真的很吃惊,没想到自己眼中很是“落魄”的面包场主,竟然是细川护立的嫡孙女婿。还真是……穷小子与富家女的现实版。 再看细川佑明时,行事,坐姿,说话等,确实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其实卢灿对山田家不了解,山田一夫家族并不差。 山田氏是东瀛第十三大姓氏,山田一夫的祖父山田裕贵是东瀛有名的西点(面包、蛋糕、烘焙等西方茶点)商人。可惜,山田一夫的父亲在二战后期战死,他们家才逐渐没落,山田一夫现在勉力维持祖父的西点厂。 “是吗?”卢灿合着双手,搓了两下,笑着点头,“听山田君这么说,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可以打开盒子看看吗?” “您请!”细川佑明将蒲团往卢灿这边推推,伸手示意。 这只八角螺钿漆盒,深红色带有一丝丝黑底的漆面,嵌有粉色和白色的软螺钿,华丽而深沉。其盒盖上的包浆,显示这只盒子已经有一定历史。 这是富贵人家专门用来盛放,珍贵首饰的女妆用品。 卢灿戴上手套,将漆盒的天地盖揭开。 目光触及后,他愣了愣,继而狂喜! 老天!这玩意怎么出现在这里?它不是应该在永青文库吗? 不对!它还真的有可能在这里! 别忘了,细川佑明可是细川护立的嫡亲孙女,而永青文库是细川护立在1950年创立的家族博物馆!爷爷给自己孙女一件错金银的古董做陪嫁,有什么了不起的? 至于上辈子为什么它怎么出现在永青文库? 这不难解释——山田一夫不玩收藏,这件“压箱底”自然也就不太看重,度过这次危机后,他们夫妇将这件至宝,捐献给永青文库,完璧归赵,太正常不过! 战国错金银狩猎纹镜! 卢灿只看一眼,就将它认出! 上辈子,他看过无数遍这件文物的记录和描述,现在,它,神采奕奕的平躺在自己的面前,一如美人,等候自己的临幸! 这种感觉,太幸福了! 卢灿放下螺钿盒盖,对山田夫妇颔首,为自己刚才的发愣、惊喜所带来的失礼致歉,“这确实是一件珍贵无比的东西,让人心旷神怡,失态了!” “卢桑喜欢就好!”细川佑明掩着嘴笑着点头,刚才卢灿那惊诧狂喜的模样,确实有些好笑……不过,这让山田夫妇很自豪。 卢灿低头,将这面错金银镜连同盒子,挪到自己面前。 山田或者说之前的细川家族,对其保管的非常好。盒子底部,是一个八角枝杈的木架,上面铺着一层丝绸包裹的海绵垫,而这面镜子,就平放在上面,雍容华贵。 将其从盒中取出,双手托住,仔细浏览一遍纹饰。 正圆形,直径十七八公分左右,中心小圆纽,圆纽外饰一周凹面形宽带。宽带侧弦纹圈上,向外等距饰以3个银色扁叶纹。 纽座之外,饰以六组金银错纹饰,其中三组为错金的涡纹,代表古人对天地旋转的一种直觉感知。后来有专家解释,这三组涡纹代表“日、月、星”,不知对错。 还有三组不同纹饰,则是以人物图案纹饰为主,这其中,尤以骑士博虎图最为著名。 一武士头戴插两根羽毛的冠帽,身披铠甲,左手执缰,右手持剑,蹲在披甲的战马之上,正向一猛虎刺去。画面右侧是左侧的立虎作欲噬状,全身饰以鳞纹,凶猛异常。 第二组为二兽相斗图,第三组是一只蹲立于扁叶之上,展翅欲飞的凤鸟。 这三组纹饰,都嵌以金银丝,是典型的嵌错金银工艺!此外,镜子边缘,采用工艺非常独特的薄金捶边工艺,形成金黄色卷缘。 这是目前所见中国最早的人物图镜! 也可以说是中国目前所发现最华丽的错金银人物镜! 嘿嘿,感谢贼不走空!幸亏刚才多问一句! 正文 第591章 投资山田 每一件珍贵的文物,都有故事。 这件战国错金银狩猎纹镜的故事,令人心酸无奈! 1928年夏秋之际,大雨多日不停,洛阳市孟津县平乐镇金村村东的农田忽然塌陷,露出一个大洞。村民进洞探奇,发现了编钟,这才知道下面是古墓。 原来,这一带是东周王陵和贵族墓地,墓中陪葬了无数青铜礼器。 这些文物虽历经千年,仍完好如初。编钟等乐器仍可演奏,声音洪亮,音律动听。每逢雷雨天气,雷声和古乐器振动的频率一致,于是便有了天上地下的共鸣现象。百姓不知其中缘由,传说这是“龙脉”在跳。 一场大雨,带来一场中华文物浩劫! 住在开封的加拿大传教士怀履光,以及美国人华尔纳,听闻金村发现古墓,闻讯而来,胁迫当地四十九名农民挖掘。 当地官员和乡绅,不仅没有保护,还推波助澜,充当罪恶帮凶! 这可不是一般的盗墓! 从1928年至1932年的前后六年间,这些外国人,收买当地乡绅和官员后,调集商队,荷枪守卫,搭棚立灶,共掘开八座大墓,出土文物数千件(具体数目到现在也未能统计),绝大部分被运往国外卖掉。 这一文物外流的过程中,有两家公司,必须要记住——卢芹斋创办的卢吴公司和东瀛人山中定次郎创办的山中商会。 这两家当时在洛阳有分店,得到消息最早,所占得“便宜”最多,所以,他们也是这些文物外流东洋和西洋最主要的两大渠道! 卢灿手中的这件战国错金银狩猎纹镜,应该就是山中商会带回东京,流落到细川护立的手中——当时在中国的许多东瀛商会,都有为东瀛收藏家“代购”的业务。 捧着这面错金银纹镜,卢灿不知不觉的又想到那些与它同命运的旷世奇珍:龙首玉带钩、玉耳杯、嵌玉石铜壶、十三齿镂雕玉梳、玉镂空龙虎饰卧蚕纹璧﹑玉卧蚕纹璧、金龙凤饰玉卮…… 这些文物精品,后世展出最多的是这四家博物馆:法国巴黎国立人类学博物馆、美国坎萨斯城纳尔逊艺术馆、美国佛利亚艺术馆等博物馆、加拿大皇家安大略考古博物馆。 东瀛人手中也有不少,除了细川护立侯爵,也就是永青文库所藏的二十六件外,还有一位卢灿也清楚,大阪的佳友男爵家中,最少有二十件东周精品文物。 至于东瀛其他藏家和博物馆,应该也还有,数目不明确,譬如卢灿就很怀疑相本直树家的祥传楼,极有可能拥有相当数量的东周金村文物。 这些东西,出去容易,再想要收回来,太难! 自己能遇到这件错金银狩猎纹镜,已是侥天之幸! 卢灿长吁口气,似乎要将心中那惊喜、悲伤、愤懑还有无奈,都通过这口气呼出去。 将物件放回八角螺钿漆盒中后,卢灿盖上盒盖,重新将其推到中间位置,双手撑住膝盖,支起身子问道,“这件错金银纹镜我非常喜欢,还请山田先生报价!” 山田挠挠头,看看妻子。他能感觉到,卢灿对这件物品势在必得,很想报个超高价格,譬如一个亿日元,可他明显感觉妻子的手,用力捏了自己手掌心一把。 细川佑明此刻坐在山田一夫身边,微微低头,眼睛看着的是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三幅垃圾油画! 什么意思?山田一夫揉揉额头,不明白啊。 “两位先谈着,我收拾收拾!”细川佑明将手,从丈夫手中抽出,欠身将那三幅油画挪到自己面前。其中一幅是空旷的麦田,辽远的村庄;另一幅则是一位女人的背影,形单影只。至于第三幅,则是一座黛青色的山峰,被她放在下面。 她似乎在整理油画,将上面两幅油画挪来挪去。 山田一夫忽然醒悟过来,妻子这是在提醒他,别做孤家寡人,要交朋友? 一定是这样! 山田一夫与细川佑明的爱情并不顺利,佑明的父母,细川护生夫妇并不赞成女儿嫁给“贫穷”的山田家的小子。如果不是祖父细川护立坚持,两人很难走到一起的——细川护立和山田裕贵当年交情很好。 1970年,细川护立去世,山田一夫在细川家族的地位一落千丈。 山田迟疑片刻,对卢灿颔首,“这件物品,是佑明的心爱之物,它原本是无价的。” “可卢桑也很清楚,因为愚蠢,我刚刚损失一笔资金,现在需要它来帮我度过难关,维系祖传面包场的运作,又恰逢卢桑喜欢……这件物品落入喜欢之人手中,我想,护立爷爷也不会责怪我和佑明的。” 卢灿不太明白他说这些干嘛?可还是不断颔首回应他的叨叨。 “这件物品我可以送给您!” 这句话,将卢灿和细川佑明两人都惊呆! 这件物品,放到拍卖会上,可以轻松的拍出三五千万日元的高价位,他白送?!卢灿震惊后狐疑的看着对方,等候解释。 细川佑明握着画框的手一紧,同样不解!她确实是在劝丈夫,不要放弃这个交好香江年轻人的机会,可没想到,丈夫给她来了这么一剂猛药!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对不起!” 山田一夫要的就是这效果!他再度颔首,继续说道,“山田西点是我家祖传产业,这些年,也有所发展,可是还不足以恢复到祖父时代的荣光。”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资金受限。所以才有我的侥幸心理……” 这一点高岛曾经和卢灿解释过,山田一夫花三千万日元购置这幅画,然后准备在夜谈会扬名后,抵押给银行,贷款五千万,再用这笔钱来扩张家族企业。 想法不错,可惜……他栽了! “卢桑,我已经放弃收藏,准备全力将家族产业做好!而且,我已经有完整的拓张方案……” 卢灿隐约猜到他想要干什么,眼睛盯着面前的八角螺钿漆盒,琢磨这件事。 “卢桑,我想向您掌控的大华银行,申请贷款五亿日元,用山田家房产和工厂抵押!请您许可!” 果然如此! 细川佑明一惊,一把抓住丈夫的手腕,“一夫君,您贷款这么多……” 山田一夫拍拍她的手背,“三和银行与住友银行的款项,我准备还上;另外,我想要在大阪和京都,扩张两家分店;如果资金许可,我准备自建山田西点渠道……” 与其说是解释给妻子听,还不如说他向卢灿阐述这笔贷款的用处。 可惜,卢灿的摇头,让他面色沮丧,“山田君,您的好意我心领,不过,这不符合大华银行放款及审批条例。” 是的,卢灿如果收下这件错金银狩猎纹镜,且答应给山田放贷,他就构成“商业受贿罪”。别看他在大华银行已经占据大多数股份,可新加坡商业调查科不管这些。 卢灿在大华银行做监理会主席一年多,焉能不知道这些? 山田一夫一时间沮丧无比,这是他所能想到,快速拉近自己和卢灿的最好方式,可惜,被对方无情拒绝。 见丈夫这般模样,细川佑明抓住丈夫的手,摇摇,又不死心的问道,“卢桑,真的不行吗?我们可以走正规渠道报审!” 卢灿微笑着继续摇头——这种公私兼顾的做法,很容易引发猜忌,没必要。 “算了,佑明,我们有卢桑购买这件物品的资金,可以慢慢发展。刚才,是我太急切了!”山田一夫翻过来又安慰妻子。 他朝卢灿颔首,“这件物品,还请卢桑自己出价吧!” 卢灿将这件错金银纹镜和那幅皮诺的画作,放在一起,“这两件物品,对了,还有这方八角螺钿漆盒,我可以支付三千万日元。另外……” 皮诺的画即便是白送,错金银纹镜报价三千万也不高,山田心中有些不虞,不过,对方似乎话未说完。 “另外,我可以私人借款七千万日元给山田君,用于发展,借款年限为两年。当然,需要您找两位担保人,譬如长泽和高岛就很合适,这需要你亲自去说服他们。” 嗯?真真是山重水复! 山田惊喜的抓住妻子的手,对着卢灿不断点头! 三千万购货款,再加上七千万借款,那这报价可就不低了——七千万日元三年期的银行贷款,仅利率都需要一千五百万。 再说了,有了这一亿的扩张资金,能让山田西点向前迈进一大步,譬如在大阪建立一家分厂…… 惊喜没完! 卢灿接着说道:“其实,还有一种选择。” “三千万的价格不变……” “我不清楚山田西点是否接受投资。如果山田君不忌讳接受投资的话,我个人……愿意为您的工厂注入部分资金,用来实现您的理想。” “这样山田家就不用背负借贷的压力。” 卢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 他有自己的考虑: 其一,细川家族在东瀛政坛很有影响力,尽管山田只是细川家族的女婿,可如果他自己的扶持下,真的成为一方大豪,那他背靠细川家族,一定会有话语权——卢灿并不知道山田一夫不得细川护生夫妇的喜爱。 第二、未来十年东瀛就是挖金地带,无论是投资股市、地产、科技、电讯、铁路等哪一个项目,都能赚钱,自己需要快速切入东瀛项目。 第三、他需要一位收购古董的代理人。 长泽茂和高岛义兴,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可在古董艺术品市场,那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对手,肯定不合适! 山田一夫就很合适,虎博只需要派出一位资深鉴定专家坐镇东京,由山田一夫介绍进入夜谈会,每周参加一次,都能帮虎博收购不少物品。 另外,山田可是混迹十多年的东瀛古董圈,虽然水平不怎么样,可他认识的藏家,一定不少。这样的人,很适合做“古董掮客”! 山田一夫夫妇此刻正在惊喜之中,哪能想到卢灿有如此之多的弯弯绕? 即便想到,他们也不会介意——有利用价值的人才重要。 ………… 有价值,才重要。陈晓憋着劲要争口气,可现实很残酷! 此刻,他坐在一块山石上,看着眼前的茫茫群山,将手中的茅草纠得一截一截的,摔在地上,恨得牙直痒痒! 这是自己第一次单独带队,还有一幅“藏宝图”,怎么就特么的找不到位置? 远远的山坳中,葛七、鲁战生、阿海,各带一队,每一队都配有双肩包式金属探测仪,垂头丧气的向这边走来。 不用说,他们同样啥也没找到。 真特么的邪了!小鬼子把宝贝藏哪儿? 正文 第592章 空中别墅 上毛三山(赤城山、-榛名山、妙义山)丛林茂密,山高峰陡,周围是利根川和片品川环抱,山水妙义,自在其中。 其山形结构也非常有意思,还海拔七八百米处,都有一节“断腰”,也就是半山高原。这种能朝闻曦露夕俯落晖的地势,很自然吸引众多的禅林驻跸。 清雅的禅林别院,又为旅游圣山增添几缕的人文气息。 陈晓一行,入住的是七郎山温泉别院。七郎山、地藏岳、锅割山、驹岳、黒桧山,都是赤城山群峰。 之所以选择这里,因为卢灿交给他的“藏宝图”所绘制的地点,大致范围就在黑桧山和七郎山之间的那片地带。 可是……特么的,整整三个月都没发现,真是见鬼! 一回来,他就裹着一条大浴巾,钻进温泉中,将整个脑袋憋在水中,实在太郁闷! 不一会,葛七、鲁战生还有阿海三人下到温泉中。 阿海是港人,最早的卢家安保队成员,他将毛巾卷成一束,在陈晓的背上来了一记,水花四溅,调笑一句,“也不怕憋死!” 抬起头,陈晓抹抹脸上的水珠,懒懒的靠向背后的石块,嘴中忍不住骂了一句,“恁特娘!这次可算是把脸丢得光光的,怎么就找不到呢?” 场面冷清下来,四人各自发愁。 找不到宝藏,大家面上都无光,即便是后加入的鲁战生和葛七,心情也不爽! 无它,前几次,无论是内陆的三次,还是缅甸、菲律宾的寻宝,都很顺利,偏偏他们到东瀛,遇到困难。 “现在怎么办?”陈晓两手揉着太阳穴,愁眉不展,“那帮条子今天跟着上山了,七哥,你那边也有吧?” 葛七不爱说话,点点头。 鲁战生欲言又止,被陈晓瞧见,“老鲁,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直接说。” “现在唯一没有寻找的,只有山顶天湖了……” 大家又一次沉默。 这种建议不是第一次,可是,一百多年前,根本没有上山顶的小路,幕府的人,会把如此巨量的黄金,运上山顶然后扔进湖水中?再说,现在的山顶天湖,游人很多,怎么下水?即便可以下水,那可是高达一千六百米山顶,水冷如冰,谁敢下? “要不……我们再去发现二分金的山谷去试试?”打破沉默的是阿海。 二月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收获的,当时阿海带队,在地藏岳与七郎山之间的山谷中,发现一枚二分金。当时,这枚二分金被掩埋在山道旁边,地下二十公分处。 什么是二分金? 那是东瀛江户时代安政天保時期的通用钱币,材质为金银混合,含金量为三成三,余者为白银,方形,长两厘米,宽一厘米,厚度只有零点一厘米,重量在三克左右。 那是硬通货啊! 正因为发现这枚二分金,陈晓像打了鸡血般,即便遇到东瀛警视厅的监视,还有黑帮的跟踪,他还是不愿放弃。为此,他带着这枚二分金回香江,要求卢灿派驻更多人员来这边。 正因为他的要求,葛七和鲁战生,被卢灿派到赤城山协助他。 现实好残酷! 阿海带队将那枚二分金周边,搜索无数遍,也没发现第二枚金币。不得已,他们只好再度前往“藏宝图”所标明位置寻找。 现在再去? 也算是一种方案吧。 温泉的木门被推开,进来一位高个子瘦弱中年人,这是从虎园抽调过来的随队鉴定师金光喜,他扬扬砖头手机,“阿晓,卢少电话,找你的。” 陈晓的脸,顿时无比沮丧,他知道,这次赤城山寻宝,以失败告终! 对于耗时三个多月的“赤城山寻宝”失败,卢灿是有心理准备的,理由很简单,信息不准确。 相乐总三得到的并非直接掩埋地点,而是从掩藏宝藏并最终逃脱灭口的人口中得知。天知道那人透露的信息,是否准确? 即便准确,相乐总三可没有实地考察过,他只是根据自己的理解,画了一幅草图,将草图交给红颜知己芭代霜,芭代霜又将其刻在九谷烧银彩梳妆方盒的抽屉背面。 原本就并非确切消息,又几经转手,其宝藏信息,势必偏差颇大,而赤城山群峰遍布,想要找到准确位置,无疑大海捞针。 想想陈晓在电话中哀求,卢灿都能想象到他的窘样。 这次让陈晓他们吃点苦头也不错,免得这帮队员,还以为每次寻宝都那么容易! 三十多名成员,留下五位,剩余的都被卢灿打发到缅北——根据地有危险,还在外面晃荡? 见卢灿笑着走进卧室,温碧玉正靠在床头看歌谱——纳徳轩珠宝和宝丽金合作,为郑丽君出的两首单曲《灰色的彩虹》《类似爱情》,她看过来的神色非常怪异。 “又到一日春睡时啊!”卢灿四仰八叉的倒在她身边,伸手准备关灯,想要糊弄过去。 丫头鬼精的很,一个翻身,骑在卢灿的肚皮上,两只手压住卢灿的手臂,“我怎么感觉……你似乎早就猜到郭郑要分手?说!你是不是早就猜到?” 卢灿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说什么呢?没听懂啊?” “这两首歌,可都是伤情类的,为什么偏偏这时候给她上这种曲目?要说没鬼才怪?”这丫头的感觉极准,想要探身将床头的几张传真纸勾过来。 可不能让她纠缠下去,这件事,可以和田姨说,可以提醒阿欣提前做准备,她们和郑丽君是很纯粹的商业关系,唯独不能告诉这丫头。 这丫头嘴巴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噜出去,落到郑丽君的耳中,可不太好解释。 卢灿双手顺着敞开的睡衣探进去,捏住不算雄伟的高地,用力搓/揉起来。 “哎呀,你就是头牛!和你说正事呢。”丫头不得不缩回身子,想要摆脱他的侵扰。 “宝贝,夜里十一点了,正事就是睡觉!这两首歌就是巧合,宝丽金他们自己出的单曲,发给我,是想问问国际珠宝节上唱这种伤情的歌曲是否合适?” 卢灿的右手往下走,不给她思考时间,很快,她便开始嘤嘤呜呜。 真的没关系吗? 呵呵,这次联络宝丽金的是阿欣亲自去,当时宝丽金的音乐总监郑宏伟直接懵——郑丽君都要谈婚论嫁,你给人出伤情单曲? 札幌国际珠宝节演唱这种单曲,肯定不合适,可它适合在电台打榜,提升演唱者的声誉啊。到时候,郑丽君的情变,再加上这两首单曲的轰动,她的名头,势必要再上台阶。 卢灿这么做,绝对是丧心病狂! 这事,自然不能承认,连宝丽金那边,也统一口供,只说是曲库中的两首,恰好抽出来让郑丽君演唱。 一夜春风化雨,小丫头骨头都疏了,哪还有心情管那些屁事。第二天还是卢灿捏着她的鼻子,才将她叫醒。 别被秋叶原这个颇有诗意的名字骗了,这里是东瀛最有名的电器及电子产品售卖区,绝对的国际范。 黑川和文子的爱巢,构建在秋叶原神田明神大道东侧的澜花语岸小区,属于公寓顶层改建的阳光花园别墅——黑川自己设计的。 “黑川桑的顶层花园设计,让人在城市中找到宁静致远的乡村感受,真真是巧夺天工。”这句话虽有奉承的味道,可这栋房子,当得起。 顶层空间基本全被利用,覆盖厚达一米的土壤,形成山丘、谷地,还用自来水做成一个小溪与池塘的循环水系统。山径真的是用鹅卵石拼成,所有的树木栽种,则用巨型木桶抬高土壤深度。 如果不是眼前众多的高楼,还真有乡村田野的感受。 他和文子的爱巢,面积并不大,在顶层“乡村”的中部,全阳光房设计,采用玻璃与和木质框架搭建,真正的享受阳光,亲近自然。 显然,他对这里的别墅也很自得,哈哈大笑两声,并没有谦虚。 五十岁的黑川纪章,正处于人生最高峰——刚刚完成吉隆坡国际机场的设计及督工工作,广受赞誉。 若尾文子正在烹茶,见他得意模样,白了他一眼。 说起来,若尾文子似乎和设计师很有缘,她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商业店面设计师,与黑川算是半个同行——黑川纪章是建筑设计师。 两人从七六年开始交往,距今已有八年,黑川纪章一直没有离婚,她依然无怨无悔的追随,算得上情比金坚。 文子烹茶,行的是东瀛抹茶茶道,类似于中原的寺院点茶茶艺,非常空灵。 先取一点准备好的抹茶(研磨好的茶粉),置于茶盏中,然后注入沫过茶粉的温水,用竹制茶筅搅拌均匀,形成糊状,再注入大半茶盏的沸水,再用茶筅刷出细小泡沫,此时才大功告成,引用者需要趁热。 饮用抹茶,属于“吃茶”范畴,因此不可避免带有淡淡涩味,可回甘非常好,而且浓香扑鼻,味觉感官享受至高! 黑川接过文子递来的茶盏,呷了一口摇头晃脑,无比享受的模样,放下茶盏后,他主动说道,“卢生今天来做客,怕是为了那件八角大盘吧?” 卢灿笑笑,“前来认识黑川桑,也是目的之一。” “可是……那件八角大盘,我和文子,都很喜欢呢,没打算出手。” 卢灿愕然,没想到黑川直接给自己吃闭门羹。既然他直来直去,自己也没必要兜圈子,“您先看看条件……” 温碧玉迅速从挎包中掏出那张传真过来的提货单,放在茶几上。 “法拉利红色旋风?!”文子用手掩着嘴唇,可掩饰不住眼睛中闪过的惊喜。 黑川纪章苦笑,手指点点卢灿。 “还有……”卢灿向后靠靠,握住阿玉的手说道,“刚才来到这里,我家阿玉就喜欢上这里。很凑巧,纳徳轩珠宝大厦快要封顶,我很想在那座大楼的顶层,建设一栋空中别墅。这件工程,不知黑川桑感不感兴趣?” 是的,卢灿和温碧玉刚才一进门,就喜欢上这里的风格,典型的闹中取静,繁华中透着优雅。 为什么不在即将落成的纳徳轩珠宝大厦上建设这么一栋? 纳徳轩珠宝大厦的面积,要比这栋公寓楼大两三倍,相信建成之后,比这里更有意境,相信田姨和阿欣都会喜欢。 温碧玉那丫头,握着卢灿的手,双眼中爱意连绵,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亲一口。 正文 第593章 再见女神 第三十九届国际珠宝节,为何要放在札幌举办?要知道,三月份的札幌,雪将化,冰始消,树未绿,着实没什么看头。 卢灿隐约得知,这件事与御木本有很大关系。 作为东瀛最大的珠宝品牌,世界首屈一指的珍珠品牌,他们对东瀛珠宝市场的影响力空前。七十年代末,他们在札幌支芴湖培育淡水珍珠成功,号称其质量要比中国东北特产的“东珠”,品质还要优秀。 三月,是支芴湖解冻的时节,也是支芴湖珍珠采珠的时节,所以,他们怂恿东瀛珠宝协会,将这一届珠宝节的举办地放在札幌——让全世界的珠宝商、采购商、销售商见识御木本的淡水珍珠养殖实力! 这些消息自然不会有确切证据,不过,纳徳轩市场部分析,真相距此不远。 卢灿满头黑线的抵达札幌。 为何满头黑线?李林灿骂的! 过去的几天里,卢灿带着温碧玉,四处晃荡,顺带着逛逛东京国立博物馆、江户东京博物馆、三菱美术馆,甚至永青文库都去转转,一直等到李林灿和戴静贤的到来。 李老爷子原本挺开心的,尤其在卢灿房间,见到许多珍贵文物,爱不释手,频频叫好,态度的变化出现在接风宴上。 宴席中,卢灿将自己在夜谈会上的“感官鉴定”一事说给老爷子听,想听听他的建议,李林灿开心的当即浮一大白,拍着卢灿的手臂,难得的夸他一次,说卢灿“真正入门”,不仅如此,他还嚷嚷着,这次要带着卢灿,一一去拜会东瀛诸多的汉学家。 这提议能同意?卢灿吓坏了!之所以让李老和戴静贤过来,不就是为替自己顶这个无聊的差使吗?他连忙谢绝。 李林灿当即拉下脸,当着戴静贤、金光喜、温碧玉的面,一顿臭骂,什么“钱串子”“没文化”“烂泥”“不思进取”之类的喷涌而出,可谓狗血淋头。 弄得卢灿面红耳赤,隔天思之,犹自臊得慌。 一大早,卢灿就匆匆溜了,带着温碧玉落荒而逃,来北海道“躲灾”。 “阿灿哥,老家伙就那二百五性格,你也不是第一次挨骂,嘻嘻……” 札幌很冷,温碧玉套着一件亮黄色翻驼绒中长款外套,长筒靴,一手提着挎包,另一只手挎在卢灿胳膊上。 她安慰人的方式,就是这么奇葩,说着她自己先笑了,听得卢灿翻个白眼。 “你田姐来接我们了,这几天收收心,这次珠宝展对纳徳轩很重要,别惹田姨不高兴。”卢灿说着,对机场出口处的那道靓丽身影挥挥手。 温碧玉嘴扁扁,没再说话,抵达田乐群面前,很乖巧的问好。 “这次阿玉玩的开心吧?”田乐群对卢灿笑笑,又拍拍温碧玉的胳膊,调笑一句。 温碧玉立即拉住她的手臂,撇嘴看看卢灿,“闷死了!天天就知道逛那些古董店、博物馆,还没和田姐在一起开心呢。” 田乐群伸手,在她那小鼻子上温柔的扭了一把,“就你会说话,鬼精鬼精的。” 妻妾和睦,这让卢灿小小的骄傲一下。顺便牵住田姨的手,有些凉,便放在嘴边亲亲,见她眯着眼看过来,连忙放下,若无其事的问道,“这边一切都还顺利吧?” 田乐群对他的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无耻,已经无语,“阿欣那丫头不错,能扛大梁,这次许多事情都是她顶上去的,今天在盯莫顿秀场做T台彩排。” “嘿嘿,那是你培养的好。” 感觉田姨想要抽回她的手,连忙用力握住,就这样,奇怪的两女一男组合,态度亲昵的走过人群。 老千岁机场(新千岁机场此时尚未建设)的停车场非常讨厌,从国内航班出口处,需要绕一个“U”型湾,据说是为了照顾国际航班出口——它们在U型湾的顶端。 国际航班出口处,围着几十家媒体,长枪短炮的,严阵以待。 卢灿指指,“那边是?” “哦,阿佳妮今天到,她从新加坡直飞札幌。”田姨淡淡解释一句,“嘉妮负责迎接。” 纳徳轩珠宝除了郑丽君是品牌总代,还有诸多的产品分类代言人,伊莎贝尔。阿佳妮就是其中之一,她代言的是台岛猫眼玉系列和钻石系列。 顺便说一句,珍珠类的产品分类代言人,就是东瀛的莳绘珍珠设计师尾行烟子,她在东瀛的名头现在可不小,而且相貌不俗。用设计师代言,颇有匠心,效果出奇的好。 这次因为推广和田玉饰,田姐将那些分类代言人全部集中到札幌,让她们临场佩戴和田玉饰走秀——虽然不属于代言范畴内的义务,可这些代言人还是要给纳徳轩一点面子,都答应下来。 “切,这么招摇?!”温碧玉撇撇嘴,有些不高兴。 小丫头嫉妒了,她也是分类代言人之一,代言的浅色翡翠系列,可她来札幌,一个记者都没有,合着都来围堵阿佳妮。 田乐群忍俊不住吃吃的笑出声来,“我家阿玉,什么时候才能有国际范?” 卢灿也笑了起来,阿玉虽然在港台东南亚名气不错,在东瀛也略有声誉,可是和阿佳妮的国际影响力——她又凭借影片《迷恋》荣获恺撒奖最佳女主角……两者不能比啊! 正要通过U型湾,国际航班出口,涌出一拨人,那些记者顿时围拢上去,无数的话筒往圈子中递,记者们扯着嗓子,问着一个又一个奇怪问题,外围的那些摄影记者,则垫着脚跟,拼命的按快门,也不知道在摇晃的脑袋中,能拍到什么? 卢灿原本还想以主人身份,欢迎一下阿佳妮,这种情形,还是算了吧,连人都看不到…… “今天下午一点,阿佳妮小姐将于公园饭店召开媒体见面会,请让一让……” 听声音,是嘉妮,卢芹斋的后人,她已经是纳徳轩珠宝的封疆大吏,欧洲分公司的负责人。钻石、猫眼玉系列饰品在欧美的销量,基本上都是她们贡献的。 “走吧!”卢灿拉住满眼羡慕的温碧玉,牵着两位美女,从这群从来不清楚真正大亨的记者旁边,擦身而过。 公园饭店是札幌老牌五星级酒店,第八、第九和第十层,被纳徳轩珠宝包下。 温碧玉很想和卢灿他们住在一起,可惜,她的假期结束,需要归队准备排练,只得撇着嘴前往第八层的张文英模特秀组住处。 “想死我了!” 一进房门,卢灿立即脚后跟一拨,关上房门,将眼前丰韵的身子紧紧搂住。 “不是有阿玉陪着吗……等等,我下午还有事……” 半个月不见。 很快,卧室的地毯上,两人相拥。 ………… 卢灿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常年练武,再加上经常饮用东革阿里泡片,身体素质很不错。洗完澡之后,随意的披件外套,帮田姨盖上被单,准备去楼下弄点吃的。 早餐在飞机上吃的,刚才又是一场体力活,现在腹内空空如也,咕咕作响。 餐厅在二楼,卢灿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窗户边看风景的那位,棕色卷长发,淡淡的忧郁气质,正是阿佳妮。邻座的还有嘉妮以及两位工作人员。 “维文,您刚到?”嘉妮连忙起身,惊喜的朝他挥手。 “阿佳妮,您好!”卢灿朝她点点头,手却伸向已经站起来的法国女神。 “再见到维文先生,很高兴。” 小手微凉,和他搭了搭,虽然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可神情中已经有几许陌生的戒备。算起来,距离两人上次相见已经过去两年。 “希望您这次北海道之行,能过得愉快!” 卢灿没指望当初两次偶遇就让对方对自己“一往情深”,那不现实,放下那白皙微凉的手指,又和嘉妮及其他工作人员握手后,一屁股坐在嘉妮身边。 “怎么……只有你一人?”嘉妮已经和卢灿很熟,说话随意的很。 “饿了,下来找食!”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又是一阵咕咕作响,似乎证明所言不虚。 声音很大,阿佳妮和嘉妮几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不……先来我这份?”嘉妮面前的牛排已经吃过,她开玩笑的往卢灿面前推推。 谁知卢灿不以为意,真的接过来,叉起一块,塞进嘴中。 雷击啊!几人傻眼,嘉妮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此后,餐桌变成他的表演台,一份牛排,两份寿司拼盘,很快被他消灭。这时他才用餐巾擦擦嘴,端起红酒,呡了一口,抱歉的笑笑,“啊哈,真的饿了。” 阿佳妮的幽绿色眼眸,从头至尾都落在他身上,充满好奇,还有点点回忆。 当年的利摩日偶遇,这人要走自己的联络方式,还以为他要追求自己呢?当时正处于情感低潮,自己并不介意和一位看着颇为顺眼的东方男子来一段异国恋。 可最后,自己等来的是代言邀请——那位东方男子在电梯中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两年后的相遇,已经找不到那份邂逅的*,可这男子身上,依旧有种很特别的东西,让人心动。 卢灿并不清楚当年自己曾经有机会走入法国女神的香闺,此刻,他正和嘉妮聊起瓷厂重建的事情。 正文 第594章 众香国度 “去年的欧洲欣赏瓷市场,平均增幅为百分之十二,生活用瓷也有所增幅,相对较缓。最为明显的是美国的蓝纳克斯,他们六月中旬上市,现在的市值超过八亿美元。可以说,整个瓷器市场的提升,他们的贡献很大。” 嘉妮的语气很平淡,卖掉“运通”瓷厂后悔不? 有一点,不过她很理智,以当时自己的资本,是撑不过那场危机的。再说,如今的生活很惬意,在时尚圈中打滚,做着媒体瞩目的工作,这比以前差吗? 她口中的蓝纳克斯(LENOX),是美国第一陶瓷品牌,创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创建人是美国陶瓷艺术师Walter Scott Lenox(沃特。斯科特。莱诺克斯),总部位于新泽西州。 蓝纳克斯去年上市,股值狂飙,一家投资并不大的陶瓷作坊,能成为市值十八亿美元的巨擎企业,惊呆全球所有陶瓷企业。 尼玛,原来泥巴真的能捏出黄金! 一时间,全球陶瓷企业风云涌动,要么筹谋上市,要么开始加大宣传,这波风潮,直接带动全球陶瓷产品的市场提升。 这就是卢灿一定要在今年重开法国润馨瓷厂的大背景! 事实上,蓝纳克斯的成功,别人复制不了。 首先是蓝纳克斯背后有纽约华尔街资本的大力支持。 其次,赶巧了,1981年里根总统上台,第一夫人南希从蓝纳克斯定制127套1700件高精陶瓷器皿,作为白宫的专用餐具,这一消息被蓝纳克斯很好的用在宣传上。 结果,上市当天,就造成“蓝纳克斯股票遭疯抢”的现象。 呃,卢灿争抢茶博物馆订单,以及润馨瓷器正在全力争抢的港督府瓷器订单——以前一直是英国皇家道尔顿提供,也有学习蓝纳克斯的意思。 “戴维森他们那边,你还要多帮帮忙。”卢灿举起酒杯,和嘉妮碰碰。 “那……可不是我的职责哦?” 嫣红的舌尖探出,舔去下嘴唇的那滴葡萄酒,看得卢灿眼晕。嘉妮虽然有东方血统,可她已经彻彻底底是个法国女人——总是在有意无意中诱惑男人。 卢灿转过目光,好在这桌上还有比嘉妮更有味道的女神,他笑着对阿佳妮举杯,“伊莎贝尔小姐,如果可以,我想邀请您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担纲润馨瓷器的品牌形象大使。” 见卢灿目光躲闪,嘉妮蓝色眸子闪过一丝笑意,紧身裤的大腿悄然贴过去,在他的膝盖上碰碰,桌上呢,她揸开五指,在卢灿和阿佳妮两人之间划拉,“不行!纳徳轩珠宝和阿佳妮小姐的合作,一直是我在负责,你不能私自插手。” 阿佳妮优雅地把酒杯放到唇间,蜻蜓点水般一抿,透过模糊的玻璃,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两年的合作,她和嘉妮的关系不错,还第一次看见嘉妮在男人面前如此“撒娇”,是的,嘉妮现在给她的感觉就是撒娇。 三十出头的女人,向二十出头的男人撒娇,给她感觉非常怪异。 不仅她有这种感觉,连阿佳妮的经纪人乔加索和嘉妮的助理莱文,看向嘉妮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一样——大老板的下属和大老板的情人,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份量。 卢灿也感觉到,今天的嘉妮,有些“奇怪”,让他很是心痒——嘉妮肯定不是绝色,可三十出头的女人,正处于美丽巅峰,她又是中法交融的产物,一举一动之间,自带风情。 可是,自己貌似和嘉妮没那么熟啊。纳徳轩珠宝,自己并不主管,去新加坡后,与嘉妮见面的次数更少,她这是……怎么了? “OK!OK!我撤回刚才的话,郑重邀请嘉妮小姐负责这件事。”卢灿撤回酒杯,做了个你赢了的表情。 不能再坐了,再坐下去,指不定嘉妮会冒出什么样的挑逗动作。 卢灿很快欠身告辞。 阿佳妮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托着下巴,探究道,“嘉妮,你和他……” “别瞎猜,一点关系都没!你还是关心稍后媒体见面会,如何应对那些刁钻的问题吧。”嘉妮竖起手掌,直接打断她的问话,然后端起酒杯,遮住自己那抹失望的眼神。 转动着酒杯,阿佳妮没在追问,微笑不语。 精于表演的她,能感觉到嘉妮的情绪是真实饱/满的,还有,男人离开之前突然上涌的错愕,是怎么回事? 稍后阿欣和阿璃都会回来,阿玉那丫头肯定也要上来,嘱咐侍者给自己房间定一桌丰盛的午餐,卢灿便离开餐厅。 站在酒店的台阶上,前面不远就是珠宝展举办地——大通公园体育馆,那里曾经举办过1972年冬奥会,建筑虽略显陈旧,但场地够大。 三月的札幌,确实无风景,欧式建筑的大街在灰白两色的背景下,显得有些落寞和突兀。街上人不少,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或长款大衣,行色匆匆,与东京是迥然不同的世界。 两辆商务中巴,从场馆方向缓缓开来,车上的不干胶贴是纳徳轩珠宝的标识,应该是阿欣她们回来了。 果然是她们,车一停稳,就看见孙瑞欣这丫头,裹着粉色长款羽绒服奔自己跑来。 眼瞳如同淋过水似的,小脸红扑扑的,卢灿忍不住双手各捧住一边,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一口。这丫头羞涩的扭了扭,却又不愿意离开怀抱。 在她身后下车的,是张文英公司的一班长腿模特,一个个正朝着这边低头窃笑。 “卢少今天到的?”和他打招呼的是张文英,笑着看了眼卢灿怀中的阿欣。 “您辛苦了!”这话一出口,卢灿愕然,在东京住十天,怎么学了一口东瀛人的假客气?灿灿地伸手与张文英握握。 “没什么,今天走个大场,让丫头们找找感觉。”张文英向身后划拉一下,这架势莫名的就让卢灿想到“老鸨”——娇美徐娘,身后一群莺莺燕燕。 连忙按下心中奇怪念头,对方都是自己的下属呢。张文英的莫顿秀公司,纳徳轩珠宝可是占据五成股份的。 第二辆车的车门也打开了,领队的是尾行烟子,她远远的就对卢灿深深鞠了一躬,“空妮七哇(您好)!” 一袭贴体的西装雪白飘逸,外套一件米黄色风衣,下/身却是瘦管长裤,把一条腿箍得修长如锥,充满弹性的步伐一走一跃,长卷发也就随之一扑一扑飘动。 这就是一位精气神十足的金领女性,哪还有当初高岛屋夹缝中卖工艺品的颓废? “九子丫头呢?谁在照顾?”卢灿对她摆摆手。 久子是尾行烟子的女儿,今年一岁半,胖乎乎的非常招人喜欢,沙田大院时,辛婶和边婶帮她照看,这次来东瀛时间较长,尾行将女儿带过来了。 “多谢您的关心!”她再次点头鞠躬,笑着指指楼上,“我妹妹……最近几天都是我妹妹云子在帮忙照看。” 尾行云子?卢灿不觉得她那妹妹能照看好孩子,“你还是赶紧上去看看吧。” 那对奇葩母女,想想都让人摇头。 纳徳轩珠宝东瀛店重新开业,尾行烟子走红东京,尾行烟子的母亲立即贴上来,带着小女儿,巴巴赶到香江,声言要帮烟子看护女儿,赖在香江沙田大院不走。 毕竟是母女,尾行烟子又是纳徳轩珠宝的骨干,田乐群便将这对母女安排在大院内,和烟子住在一起。 结果,不到半个月,尾行烟子的母亲便将兜中一万多美元输得精光——全部输在沙田雀局上。烟子的妹妹不甘示弱,在乐古道周边的几家商场中,以姐姐的名义,赊走十一万港元的衣服、鞋还有手包! 没办法,尾行烟子不得不再掏一笔钱,将母亲和妹妹哄回东京。 尾行云子专程来照顾孩子?卢灿觉得那女人借机来参加珠宝展的可能性更大。 第二辆车中,下来七八位来自东瀛、台岛及香江歌手,这些明星将在纳徳轩珠宝特展区献歌。最后一位穿着厚厚的皮草,将自己裹得像棕熊的女人,正是郑丽君。 她是昨晚抵达北海道。 八十年代的明星,还真是敬业,今天竟然都去走场了? “有一位没去。”倚在卢灿臂膀中的阿欣嘟着嘴。 卢灿的手在她腰间微微用力,这丫头,也学会争风了?她说的肯定是……温碧玉。 路过的每一位认识不认识的模特、歌手、员工,都自动过来和卢灿微笑、点头、鞠躬、握手——搂着二老板的,那必然是纳徳轩背后那神秘的少东家啰。 “卢少……您好!”郑丽君的脸色苍白,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已经有明显的距离感。 因为温碧玉的关系,她自然知道卢灿前几天都在东京,可他连面都没露,这种人……还能算朋友吗?也是,自己什么时候和他是朋友?不过是雇佣和被雇佣而已,不过是帮自己写过几首歌而已…… 卢灿很想告诉她,那人,原本就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何必为他伤神?可出口的依旧是那句说过至少二十遍的,“你幸苦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卢灿握住她手时,更用力。 正文 第595章 入寺考核 朱红色的签字笔,很顺手,卢灿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的大名,中英文都有,旋即,与对方交换,一式两份后,他站起身来,与对面那位那位老者握手,微笑、留影。 菲律宾巴列维农场与东瀛伊藤忠商事的合作,正式达成,现场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工作人员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准备庆祝。 走向台上的那位淡青色和服女子,头发高高婠起,斜插一根飞云钗,身段柔美,一步三摇,端着托盘,盘中放着两杯清酒,“父亲大人,还有卢桑,请!” 妖娆女人自然是会津美智子,与卢灿签订合约的是伊藤忠商事的社长会津淳一。 女人百变,此刻的美智子,由内到外散发着一股东瀛女人的温婉,看向卢灿的眼神,似乎能拧出水来。 “请!”“请!”卢灿和会津淳一轻轻碰杯后,都放在嘴中抿抿。 两位主事人端杯之后,大厅中顿时热闹起来,众人纷纷举杯,就近找人碰杯,畅谈,欢笑。 “这是一场共赢的合作啊!”会津淳一看看还未退下的女儿,又将目光挪回到眼前年轻人身上,这句话像是和他说的,又像是自我感慨。 共赢?貌似是这样的。 这次合作,巴列维农场找到最大的粮食销售渠道,对方每年承销一万三千吨大米和一千一百吨的木薯粉,此外还有一些豆类、杂粮。 伊藤忠商事则找到距离更近、且更适合东瀛市场的粮食供应商。 在此之前他们距离最近的粮食供应商是澳洲最大的农商公司GrainCorp(谷物公司),以小麦为主;再远一点,就是北美的粮食大亨ADM公司(世界四大粮商之一),他们的供应,以玉米为主。 “合作愉快!”卢灿点点头,算是同意他的说法,其实他很清楚,这次合作,对伊藤忠商事更重要。 为什么这么说?这要从东瀛人的饮食习惯和东瀛市场巨大的需求量说起。 东瀛的粮食自给率(按热量计算)只有36%,巨大的市场,无论是东瀛粮商还是国际粮食巨头,无不觊觎。伊藤忠商事现在是国内排名前四的粮食公司之一,可惜还不能一统天下,但是,从这次合作中,会津家族看到登顶第一的希望,这与东瀛饮食习惯有关。 东瀛人习惯大米,海鲜,对玉米和小麦的需求量,相对较弱,而此前大家平分市场时,拿出来的东西都差不多,合约签订后,伊藤忠商事明显走在产品优惠的前列——巴列维农场提供的主要产品是大米,显然更符合东瀛人的习惯需求。 尽管巴列维农场提供的量不大,可市场拼杀,拼的就是一线先机。 伊藤忠商事如果不能利用这一点来扩充市场,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企业。这也是伊藤忠商事不得不退让,同意巴列维农场付款条件的原因。 “下午……如果有空的话,去我家做客?我父亲对卢桑在东京的行为,很感兴趣。”会津淳一举着手中的玻璃杯,与卢灿再次碰杯时说道。 这句话可是两位老者的邀请,回绝不了啊——会津淳一今年六十出头,会津簌平今年八十好几。 “非常荣幸!”卢灿微微颔首,痛快的答应下来。 “那行,稍后我让美智子联系你。” 呃?怎么感觉这老家伙话中有话?卢灿看看身侧的美智子。 美智子听见两人的谈话,双手叠在小腹上,面带微笑,微微躬身。 此刻的她如此雅静,哪有内陆遇到时的嚣张跋扈、前倨后恭模样?卢灿很像将她那层虚伪温婉的皮揭下,然后将站在身边一直没开口的温碧璃推到她面前,告诉她,什么才是真正的“恬静”“温婉”。 这次,阿璃表现极好,带领巴列维农场经理阿诺格,销售总监泰弋尔等一帮人员,圆满的完成这次合作谈判。 昨晚,被自己好好奖赏一顿,她第一次和阿欣联床,有些放不开。想到这,卢灿忍不住回头看看这位贴心助理,正撞上她那水汪汪的眼睛。 不行,今晚回去还要奖励。 …………… 拜见会津簌平的地点,吓卢灿一跳——不是会津家,而是圆满院门迹! 门迹是东瀛的佛教用语,又作御门迹,为东瀛寺格(这个词我觉得熟悉逼格的人都不需要解释了……)名称之一。 挂号为“门迹”,那一定是一家正规的寺庙,可是尼玛的,前缀可是“圆满”二字哦。 日语中的“圆满”,通常含有“去世、逝世、涅槃”的意思,也就是说,所谓的圆满门迹,就是一处盛放死人骨灰、灵柩的寺院! 这老家伙怎么回事?怎么跑到“供养墓(骨灰盛放)”的寺庙中静修? 见卢灿瞪大双眼,吃惊的模样,美智子解释道,“我的祖父信奉真言宗,常说生如夏花灿烂,去如秋萤扑火,当无怨无悔。所以,他老人家也就不会有什么忌讳。” 卢灿心中腹诽,当年前往中国大陆攫取财富,就是你口中的夏花灿烂?为军国主义帮凶,真的死而无悔? 路上,美智子向卢灿和温碧璃两人介绍这座寺庙,还蛮有历史的。 北海道圆满院门迹是京都圆满院的分寺,而京都圆满院是宽和三年(987年)创建,创建人为村上天皇的第三子悟门法亲王,典型的亲王级门迹,可以理解为二等寺庙。 二等寺庙建立的分寺,自动降为三等,等同于国分寺(诸侯国自己建立的寺庙)。 北海道的这家圆满院门迹,建立于江户末期,距今已有一百五十年历史。会津簌平在七十五岁那年彻底退出伊藤忠商事后,就搬到这里清修。 地上依旧有积雪,树木呈现季节的灰黑色,高低错落的缓坡、延伸到远处的颜色幽深的松柏……寺院的建筑不多,三五栋,掩映在众多松柏中,很有层次感。这里并没有香江各大寺庙那种香火缭绕的朦胧,给卢灿的印象,更像江南园林的清幽。 “这是灵柩寺?”灵柩寺是香江对盛放骨灰的法寺的统称。温碧璃睁大眼睛,拉着卢灿的手,难以置信。 在香江,类似的寺庙不少,要么是宏伟的,要么是喧闹的,要么是阴森的,唯独没有清幽的。她在车上听美智子介绍,还小小担心一把,这一下车,倒把她镇住了。 “请吧,两位?”美智子眼睛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火光一闪而过。没再父亲面前,她自然就没那么贤淑,“这里是门迹,请尊重这里的寄居灵魂。” 温碧璃轻啊一声,慌忙放开卢灿的手掌,卢灿对这里的规矩也不了解,还以为真的不可以牵手。 三人前后脚踏入宽斗檐的寺庙内。 没见到佛像,进门看到的第一件物品就是文物——一件高为两米五,宽幅为四米的落地四屏风,图案是仙鹤飞天图。 “卢桑,您能看出这是谁的画作吗?”美智子明显想要刁难他,用身体挡住画作的签名题跋,两只手捧在胸前,一副求教的模样。 嗯?入门还有门槛?大爷不教训教训你就不是中华好儿郎! 温碧璃的神色有几分恼怒,这不是待客之道吧?正准备开言斥责,卢灿轻轻拉她一把,盯着美智子一眼,这考核,不知是会津美智子的意思,还是会津簌平那老家伙的意思? 像这种陌生画作,想要鉴定作者,尤其是异国他乡的画派,真的很难。 可今天卢灿想要试一试——如果是会津簌平主导的测试,那他稍后一定会给自己个说法。如果是会津美智子的私自行为,这女人欠教训! 卢灿示意温碧璃等在一边,他先后退几步,通览这幅画作。 这幅画作,表现的主题为仙鹤飞天,与这座寺庙的属性非常契合,色彩搭配及其单纯的装饰性处理,表现突出,这就是寺院定制的装饰画,画作风格为狩野派。 画面表现不错,云雾的曲线,仙鹤展翅很有力度和动感,可惜,在色调的运用以及飞鹤的形态上,偏于中规中矩。 卢灿得出第二个结论:其画作有一定的匠气,其作者算不得真正的大师。 他又上前一步,伸手在屏风木框及画面上摸摸,再度确定年限——这就是一幅为圆满院门迹创立而绘制的装饰性屏风,与寺庙同龄。 门迹开寺的画作,一定不会请无名画家的,那么问题来了,符合条件的,在1830年左右的狩野派知名画家都有谁? 这时,就考核一位鉴定师的功底深厚程度——这种排除法,需要熟记大量的资料。 狩野尚信?不太像!1830年前后,狩野尚信二十出头,圆满院门迹瞎吗?请一位二十岁的画家创作临门屏风?显然不会。 狩野探幽?倒是极有有可能,他此时三十左右,正值创作高峰期,画过不少壁画和屏风画,画技也显然还没有到顶峰,而且,狩野探幽在1838年出家,说明他和寺庙有些缘法。 会是他吗? 可是,卢灿的直觉感觉不对。 狩野探幽的画作,他在前几天的博物馆之行中,看过不少,以“汉画”之风为主,色调柔和,尤其是在他的《孔子与两个门徒》作品中,表现尤为突出。 卢灿很快又将狩野探幽排除——画风不对。这玩意很难改变的 谷文正安?也就是谷文晁,江户后期东瀛画坛巨擘,时间能对得上,可是与狩野探幽一样,他学习的是中国南宗及大和绘画的影响,偏向于写意。 ………… 卢灿挠挠头,短短片刻,他脑海中闪过至少二十名狩野画派的作家,可基本上和这幅画作都有距离。 嘶…… 旁边温碧璃急的不停的搓着羽绒服的领口,而会津美智子则笑得如同小狐狸般得意。 难道真的是狩野山乐? 刚才卢灿也想到过这位,而且这幅画的风格与狩野山乐的风格最为贴合。之所以没有将他考虑进去,因为这家伙在1830年就已经瘫痪,缠绵病榻五年,1835年去世。 难不成他在病榻上创作的?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还真是这样! 只有在病榻上创作,才能解释为什么有匠气——大幅画作需要旺盛的精力创作,他躺在床上,怎能做出好作品? 而狩野山乐也正因为缠绵病榻,才更希望创作一幅寺庙临门画,为自己祈福! 越想越觉得对路,卢灿啪的打了个响指,“狩野山乐!对不对!” 会津美智子吃惊的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啪啪啪……” 屏风后转出一位白发青衣的老者,眼睛盯着卢灿,不停的鼓掌。 不用说,这老家伙就是会津簌平。 正文 第596章 上阳台帖 卢灿在夜谈会上“吊打”东瀛年轻一代第一鉴定师,终于来了后遗症,东瀛这帮老家伙,瞅准机会就要试试他的水平! 会津簌平,先是听孙女说起,她在内陆被卢灿抢走黑釉陶杯的经历——她自然说自己有理;接着又听说秦代城砖的谋划被卢灿破坏;最近更是听说卢灿扬威东京夜谈会。 于是,入寺考核,很自然就出现了! 在寺院中清幽的禅室中呷着清茶时,卢灿犹有余悸!刚才的鉴定,真的太险! 最开始鉴定得出的结论——算不得真正大师,给自己太多误导! 谁能想到狩野山乐这老不死的,躺在病榻一年后,为了给自己祈福,怀着病体给新开市的圆满院门迹创作临门屏风? 狩野山乐可是狩野画派第六代传人(相当于掌门的位置),他可是真正的大师,自己差点栽在这上面! “卢生师承何人?”会津簌平说话的速度很慢,可吐字清晰,汉语中还带有一股子东北那旮旯味。 “家师山野之人,他一生未曾出世,您老肯定没听说过。” 老家伙轻哦一声,表情如木。 “不过,我师伯您老肯定听说过,张博驹张老……” 老家伙终于露出一丝震惊表情,点点头后感慨一句,“好好先生?原来如此……中华之华彩,在民间,果真如此。” 张博驹号“丛碧”,别号“游春主人”、“好好先生”,他太有名,东瀛文博界没有不知道的。 会津美智子一幅西子捧心,钦佩之至的表情。 卢灿要的就是这效果,免得以后见一个东瀛文博界专家就被考核一次,张博驹的师侄,你们怎么也要给点面子吧?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卢灿同样不愿多话,轻呷着茶水,听着窗外的禅音。 “你师伯……身体还好吧?当年在沈城,我和他有一面之缘,那一次,我们输的很惨。”老家伙说话的速度让人捉急,这句话他说了足有两分钟,不过,信息量很大。 输?那自然代表了竞争! 输得很惨?那代表张老爷子曾经狠狠扇了那帮东瀛文博界的耳光! 只是,这事没听说过啊?老爷子没说,也没有记诸于文字? 还有,老家伙为什么对自己说这句话?卢灿可不相信这是他的有感而发——这种说话慢的老家伙,任何一个字都是在心底滚过无数遍才出口的! 见卢灿眼中的惊诧,老家伙眯眼问道,“怎么?你师伯没和你提起过《上阳台帖》的事情?” 李白的《上阳台帖》卢灿自然知道,那是天籁阁的镇楼藏品之一,被师门北宗的周亮工,带到京师,然后流入内府,成为乾隆的私藏,清末流出,民/国时回到张老爷子手…… 嗯?不对! 卢灿忽然醒悟,这里面还真隐藏什么! 上辈子自己对这幅李太白唯一存世作品,也研究过很长时间。无论是传记、佚书,还是张老的纪游中,对如何获得这样一幅震烁中外的文物,都只有极其简单的八字介绍“民/国时入张博驹手”。 这样一幅作品,如此记录,是不是太草率了?那可不是五块钱三斤的萝卜! 卖家是谁? 什么时间入手的? 张博驹老爷子花费多少钱买入的? 统统没有! 如果说是捡漏得来的,业界一定会传为佳话!如果是耗费巨资得来的,同样也会赞誉声不绝!这种事情,张老爷子的收藏生涯中,比比皆是,可是,有关这件藏品,却什么记录都没有! 这事就奇怪了! 造成这种局面,只有两种推测:要么是,得到这件珍宝的过程见不得光!要么是,知情人极少而老爷子为某些事情不愿意公开。 想到这,卢灿好奇心大起,他眼巴巴的看着眼前这位老家伙,低头颔首,“是的,师伯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不知老先生能不能为我解惑……” 老家伙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雪白的眉毛不时抖动,许久之后,“你真想知道?” 这话什么意思?自然是真想知道,卢灿不假思索的点头。 “那好,你跟我来!” 老家伙伸出手臂,示意美智子将自己扶起来,卢灿连忙跟着起身。 只见他的手掌在木板墙上拍了两下,不知触动什么机关,面前原本严丝合缝的木墙缓缓向右移动,露出一间书房。 这设计,有点意思啊! 美智子扶着他,准备进去,不料老家伙摆摆手,“美智子,你就留在这里陪陪客人,我和卢生聊点事情。” 原本还想着听秘闻呢,这会不让进?美智子立即撇撇嘴,没敢犟嘴。 卢灿只得给温碧璃使了个眼色,自己跟着老家伙走进书房,木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书房两面墙密封,只有临近溪水这边开了一扇窗,有点昏暗。 卢灿正打量着四周,老家伙突然冒出一句话让他心惊肉跳的话,“你……师门擅长书画作伪?” 这句话问得又急又快,让卢灿心底巨震,眼皮直跳,心念直转! 玖宝阁属于隐门,传世这么多年,外界对它基本上一无所知,更没人知道玖宝阁擅长作伪。 这老家伙从何得知? 卢灿虽然有心让玖宝阁面世,可从来没考虑以这种形式出现!而且,面世的一定是鉴定而不是作伪!作伪这东西,害人太深,名声太次! 不见明玉宗因为作伪被人称之为“明鬼派”?福伯被这名号,压得抬不起头来! 这一刻,卢灿都有些晕眩,勉力维持表情不变,“我不懂老先生什么意思?” 那老家伙突然哈哈一笑,不在谈论这一话题,说话的声音又恢复到最初的龟速,“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我现在告诉你。” 老家伙在靠墙的书柜中努力扒拉,书柜中,有不少卷轴,还有一些书匣,应该是他的藏品,最终抽出一只黄色的布囊,递给卢灿,“喏,真相在这里!” 在交给卢灿之前,他又补了一句,“入寺的事情,是我失礼了,这件东西,与你师门有关,今天送给你,以作赔礼!” 这算赔礼?与师门有关?卢灿不解的看看他,没有答复——从刚才的谈话中,眼前老家伙肯定与师门有纠葛,卢灿不愿意过早答复他。 接过布囊,解/开结绳,里面是一只画筒,抽出筒盖,能看到里面是一幅卷轴。既然是字画,那就要小心,卢灿没着急倒出卷轴,而是从兜中掏出手套戴上,走到临窗前的书桌,这才小心的倒出卷轴。 这是一幅横轴,京装,背衬为硬宣纸,两侧一轴一板,宽度带裱边约有三十五,绕轴二十圈,估测长度在一米八。 书桌收拾干净,压住板边,向左滚动转轴,不一会就露出四个大字,卢灿如同被雷劈得外焦里嫩! “青莲逸翰”四个傻大黑粗的字体,映入眼帘。 我靠!《上阳台帖》!怎么跑到东瀛了?不是在京师故宫吗? 左手连抖,转轴一次性向左滚动两尺,露出乾隆的两方印,接着是宋徽宗赵佶瘦金书题签“唐李太白上阳台”一行,再接着是字迹模糊的“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何穷。十八日,上阳台书,太白。” 卢灿的手顿了顿,后面不用看了,这确实是《上阳台帖》,不过,是赝品,伪作! 而且他对其作伪方式非常熟悉,是玖宝阁特有的作伪手法! 旁边的会津簌平一直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见他停顿下来,问道,“你……看出来了?” “这应该是伪作。”卢灿没抬头,继续往后转动。 “哦?你怎么鉴定的?” 鄙视之!这话也问?不是已经怀疑我出自作伪流派吗?都怀疑了还问这种问题?问了我会告诉你吗?卢灿轻笑,“很简单……我在京师故宫见过真迹!” 呃,老家伙的白眉毛抖了抖,估计是气得。他很快长叹一声,“输在这幅作品的手中,我心服口服!这件作品,在我眼中,要比真品还要贵重,今天,就送你吧!” 卢灿没理他,没想到啊,竟然在会津簌平家中得到一幅师门伪作,而且是一幅精彩绝伦的伪作! 他径直往后转动,出现的是“后纸跋”——续在字画后面的单独跋文。 第一篇又是乾隆的小字跋,关键这位十全老人不自爱,竟然将跋文题在原作的纸上;第二篇是宋徽宗的瘦金体跋文。再之后分别是元张晏、杜本、欧阳玄、王馀庆、危素、驺鲁等人的跋文。 卢灿越看越心惊,越看越钦佩,五体投地的那种! 这件赝品的仿制,太牛了!其水平要胜过自己百倍! 仿作这件藏品,难点太多。 其一、字迹。 这件藏品,李太白的正文,再加上八人的题跋,一共有九人的字迹,各有特色,仿作者必须要做到所有的字迹,都得惟妙惟肖的程度。 这简直难以想象! 其二、印签 《上阳台帖》一共七十六枚各种钤印,正章、赏章、玩章、花押等,每种印章的刻纹方式又各不相同,篆书、金文、隶书、楷书等等。 想要仿刻这些印章,也几乎不可能! 其三、纸质 如果只是《上阳台帖》的正文仿作,其纸质做旧,虽然难一些还是可以实现的,可是别忘了,这些“后纸跋”还有乾隆的“引首”,使用的纸质各不相同,而且不同年代的纸张,材质不一样,老旧程度也各不相同。 想要仿制出同类效果,同样近乎天方夜谭! 难怪会津簌平说,这幅仿作,在他眼中要比真品更贵重! 在卢灿眼中,同样如此! 自己的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师伯,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 是的,卢灿可以肯定,这幅作品不是张博驹老爷子的手笔,八成是死在台岛的那位裴老所为! 正文 第597章 事情真相 “谢谢会津先生,我对这幅作品非常满意,虽然它是一幅近代赝品。”将这份赝品《上阳台帖》重新装进画筒中,用布囊封好,卢灿拿在手中,眼睛炯炯露光的看着对方。 向对方微微鞠躬后,卢灿以非常肯定的语气来弥补刚才自己表情上的疏漏,“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幅赝品与张老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举世皆知,张老擅长的是鉴定,而不是作伪!” 老家伙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耷拉的眼皮不停的抖动,片刻之后,他说道,“可事实上,《上阳台帖》就是好好先生从我手中调换走的。” 对此,卢灿已经有所猜度,他摊摊手,“会津先生是那个乱世的经历者、参与者,应该很清楚,当时的中国大地,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 一阵沉默。是的,那个时代,中华文博界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那是中国历史上最近的一次古董大喷发——来自紫禁城皇宫的、王公贵族家藏的、盗坟掘墓流出的……这种古董大喷发,必定会让文博界奇才辈出! “卢生的师傅……”会津簌平抬起眼皮,盯着卢灿。 短短两三句话,自然很难打消老家伙一辈子的疑惑,现在,他将张博驹的帮手,怀疑到卢灿的师傅身上。 “这更不可能!”卢灿忽然笑道,“这件事情,应该发生在二三十年代,那时,先师还很年轻。” 这句话老家伙变得有些焦躁,用手使劲的揉着额头。 这件事情困扰他一辈子,他可以非常肯定,赝品来自于张博驹,张老是少数几位两次以上接触过真品的人,更重要的是,真品最后出现在张博驹手中而且捐献给京师故宫。 五十年代得知张博驹捐赠一事,他曾经有心想要去内陆见见张博驹,可是,那时候东瀛刚刚惨败,哪儿敢呐? 他清楚掉包人是张博驹,可是……作伪的人究竟是谁?他更想知道! 刚才突然听闻卢灿和张博驹是同门,他还以为自己想明白——作伪者出自张博驹的同门师兄弟,所以才有“原来如此”的感慨——其实他真的猜对了。可听到卢灿刚才那几句斩金截铁的话语,他又迷惑了! 卢灿一直看着他,等到这老家伙稍稍平静,才问道,“会津先生,也许我能给你一些建议,但需要你详细的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什么?” 他盯着卢灿看了许久,忽然嘴角扯起一点笑容,指指桌案便的椅子,是的,这座书房中有东瀛难得一见的椅子,说道,“坐吧,我本来就打算说给你听的。当年有很多事,很多人,很多错误……我快要死了,死前总要把心中的纠结解/开,轻松的去见佛祖。” 诚如美智子所言,这老家伙确实不忌讳死,可卢灿对他这句话却颇有腹诽,当年军国主义的帮凶,劫掠中国文物的凶手,想要见佛祖?恐怕不容易吧! 是的,得知他曾经与师门有过恩怨,卢灿对会津家族的印象,顿时变差! “大正四年(1915年),我随同父亲、母亲,来到沈阳……” 会津簌平开始他的回忆,这中间自然少不了会津家族作为第一代东北移民的艰辛,伊藤忠商会开拓时困苦的感慨,这不是卢灿关注的重心,他甚至都有些神思恍惚,心底鄙视——谁让你们去东北的?自己国家活不下去就去侵占别国的领土? 足足聊了十分钟的“开篇引言”,他才说到正题,声音也变得郑重:“昭和十九年(1944年),虽然满洲国内依旧一片祥和,可是,真正处于高层的人都嗅到一丝失败的味道,新京涌动着一股暗潮……” 卢灿刚才听到“满洲国”时已经皱眉不已,这会又听到“新京”,他忍不住举手打断会津簌平的话语,“对不起,会津先生,你还是说长春,我比较有感觉。” 这种突然打断别人谈话,尤其是年长之人,是非常不礼貌的,他有些愕然,没想到卢灿这位香江年轻人,对“名称”也会这么在乎? 满洲国不消说,新京是满洲立国后的国都,它的本名叫长春。 “是的,我很不习惯!”卢灿迎着他的目光,再度点点头。 “好吧……我只是按照记忆走,没别的意思。”被卢灿打断一次后,老家伙果断加快故事的节奏——他已经清晰的感觉卢灿对自己印象并不好。 以下文字是卢灿根据会津簌平的讲述,自己整理的脉络。 1944年,东瀛已露败像,东北伪满洲的高层,人心惶惶,不少“王公大臣”变卖家产,将子女送到安全地方——可当时遍世界打仗,哪有安全地方?因此,不少满清遗老、满洲官员很想将家中的文物、古董变现为黄金,深埋祖宅,以待后人挖掘。 会津簌平经办的伊藤忠商事会社,事业有成,成为东北日侨中很有名望的收藏家、资本家。他利用这一机会,在长春开办分店,大肆收购这些人家的古董文物。 八月份的一天,他接到北平古学院院长张仁乐的电话,电话中,对方提到自己手中有几件东西,想要出手,希望会津簌平来洽谈,其中一件就是《上阳台帖》。 张仁乐又是哪位大神?北平古学院又是什么鬼? 先说张仁乐,这位可是名门之后,晚清重臣张之洞的第五子,字字燕卿,后以字行。 他从青岛特别高等学校毕业后到东瀛留学,二十四岁任奉天省复县知事,二十七岁任津门县知事,他与直系军阀李景林(此人还是个武术家)狼狈为奸,以“清理官产”为名搜刮民财,积累巨额资产。1926年,李景林败退天津,张燕卿随之去往奉天,先在营口任警察局长,后又改任税务局长。 “九一八”事变后,他卖身投靠东瀛关东军,开始“汉/奸生涯”。 1932年,任满洲国执政府内务官兼实业部总长,同年7月25日,在长春伪国务院正式成立了协和会组织,张燕卿任协和会理事长,1935年5月,任外交大臣。1937年伪外交部解散,回到北平任新民会副会长,在北平东瀛特务部喜多部长手下办理会务。不久后,北平成立古学院,张燕卿兼院长。 此人颇有才学,其楷书、行书,惊艳世人,可惜品行差劲,最终以“汉/奸”收场,流落东瀛,死于1971年。 再说说北平古学院。 七七事变后,寄寓北平的老派学人,以“提倡古学、潜研旧籍为学术归旨,对稀见史籍进行了重新编纂、校勘和辑佚的工作,使得国粹得以留存”的名目,创办了北/京古学院。 名头伟光正,其实这所学院的另一目的就是,帮助东瀛整理、收集中国的文物、古籍等,统计整理成册。古学院中的成员,以汉/奸文人、满清遗老居多。 1946年,北平古学院即遭取缔,这段史实也被湮没不彰,甚至度娘上都难寻踪迹。 北平古学院院长张仁乐,他确实有机会得到《上阳台帖》,卢灿听到这里时,对会津簌平的故事大背景,相信八成。 等会津簌平带着好友吉川幸次郎赶到北平,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看货的,张仁乐还邀请至少三拨人马,其中就有张博驹。 那件《上阳台帖》,张仁乐开价三百根“大黄鱼”——按旧制1斤16两,1两=500/16=31.25克,所以,“大黄鱼”金条折合今天的重量就是312.5克。 这个价格不低! 与好友吉川幸次郎(此人是京都学派创始人之一狩野直喜的弟子,著名的汉学家)商议后,会津簌平没有急于拿下这件物品,按照老家伙的说法是抻一抻价。在卢灿看来,老家伙恐怕是想用东瀛人的身份,找人来压压张仁乐,以低价入手。 第二次来谈价格,刚好撞上张博驹带着照相师傅,为这幅绝世藏品拍照留影——张仁乐与张博驹之间,关系不错。 经过“艰苦”的谈判,会津簌平在一个多月后,终于拿下这件绝世名藏,回到长春后,他广招宾朋,召开一场盛大的“赏太白宴”。 这次“赏太白宴”上,他第三度遇到张博驹——他作为满洲国/军事部大臣邢士廉的朋友,慕名上门欣赏。 当时会津簌平并没有在意,他“理解一位传统的藏家对绝世藏品的欣赏与不舍”,因此对张博驹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变故出现了! 在宴会结束的第七天,吉川幸次郎带着朋友津田左右吉(汉学家、历史学家)、宫崎市定(京都学派第二代巨擎),三人想要重新欣赏一遍李太白的大作。 结果悲剧了…… 尽管赝品做得非常到位,可吉川幸次郎多次看过真品,他很快发现…… 这就是有关《上阳台贴》的全部故事。 听完后,卢灿不自觉的搓搓下巴,这故事的整体架构,一定是真的,这种手法很熟悉。再说了, 1944年的张老爷子,经历躲避战火的四处飘摇,真的很难拿出张仁乐所提的这笔钱——卢灿也相信会津簌平不可能给张仁乐那么高的价格。 另外,这个故事也非常符合“为什么后来有关《上阳台帖》来龙去脉全部缺失的真正理由”。 其一是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光彩! 其二则是张老爷子并不想将玖宝阁善作伪的事情曝光! 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回去详细问问。 尽管会津簌平将这个故事中自己的角色,说得非常守规矩,并不邪恶,可卢灿知道,这个故事必定有另外版本,张博驹老爷的版本。 再说了,即便是完全真实,卢灿也能理解,当张老看见这幅藏品后的激动——这是来自天籁阁的藏品!玖宝阁自从南北分宗后,无论哪一代人都将收拢天籁阁藏品为己任。 即便是北宗的周亮工,他将带走的天籁阁藏品进献给不少于清廷,可他的一生中,也在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 嘿嘿,老爷子看到这件《上阳台帖》,会不会吃惊? 正文 第598章 有事发生 长泽茂走在奈良的街头,有些茫然,全然没有刚才在上村家中的昂/扬奋发。 他的表现,起于一通电话,来自会津家族的电话。对方是会津大一郎,美智子的哥哥,他告诉长泽,美智子带香江小子去圆满园门迹拜见爷爷。 尽管高岛义兴将卢灿的态度带给长泽,可今天这事……在长泽看来,透着邪性。 会津簌平是东瀛文博界、商界甚至政界的宿老之一,他在静修之处会见卢灿,本身就不同凡响,而且还带着美智子……为什么是美智子而不是会津大一郎?那可是会津家族的长子长孙呢!如果为了以后的紧密合作,加强大一郎和卢灿的关系,岂不是更好? 高岛怜悯的看他一眼,尽管师承不同,可两人私交不错,一起温泉一起夜店,开玩笑的话可以说的过分,可真要对另一方的真情感方面进行劝慰,高岛不知该怎么出口。 会津家族想干什么,高岛同样有所猜度。这种事情,不稀奇,如果美智子 憋了半天,他还是劝说一句,“这种事情,还要看维文的意思。” 长泽茂眼睛清明片刻,是的,一头热永远成不了事。站住脚步,扭头问道,“札幌珠宝展,你去吗?” “上村淳子肯定要考虑一段时间,我就陪你走一趟。”高岛义兴拍拍他的肩膀。 …………………… 壁画由于幅面的宽大,所以绘画作品相对能够显示一种恢弘的气度,想要做到细腻,精致并不容易,一般的壁画,都有点粗犷,某种意义上有原始印象主义的味道,所以,壁画的远观效果和成像效果,要远远好于近距离观摩。 东瀛的寺庙壁画,也是他们的特色文化之一,基本每一座有历史的寺院都会有大面积的壁画作品,而且一般都会出自名家之手。 既然来了,自然要欣赏,反正会津簌平还要和孙女私聊几句。 卢灿出了他的静室之后,带着温碧璃,随性的穿梭于各个回廊之间,不停的为她介绍这些或威武、或吓人、或温婉、或端肃的各色佛家人物壁画。 圆满院壁画的主要创作人,是一位叫做“烹里”的天僧人。 所谓的“天僧人”就是从小就被送到寺院中做佛前童子,他在京都圆满院长大,四十五岁时,来到北海道札幌,主持札幌圆满院门迹。开寺之处,当然很清苦,没那么多信徒供奉,他带领几名常驻僧,一点点将圆满院的墙壁填满。 不是大家,胜在虔诚。 转了一圈后,卢灿与温碧璃便没了*,这种清幽之地,不适合年轻人久居。转回来路,会津美智子已经站在车边等候,静静的立在那里出神,神色不太好。 温碧璃对她摇摇手,“美智子小姐,我们回去吧!” “两位回来了?”她笼着手袖,微微鞠躬,眼睛却盯着卢灿没挪开。 当自己的面如此放肆的盯着自己男人?温碧璃眉头微颦,加快步伐,闪身走在卢灿身前,隔断她的视线,顺手搭在美智子的胳膊上,“美智子小姐,我们上车吧,外面怪冷的。”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卢灿根本就没发现,倒是美智子,意外的看看温碧璃——他身边的女人,没一个好相与的! 在津门,孙瑞欣那丫头,用佩戴的首饰讥讽自己年纪大;他身边的那个小歌星,蛮横无理的强电话;这位助理不仅心思缜密还深沉,如此推断,他的未婚妻恐怕更不好对付…… 也许,爷爷的建议是对的…… 会津美智子低着头,坐在车中一言不发;卢灿想着师门的旧事;温碧璃斜靠在卢灿肩膀上,不知是迷瞪还是偷眼“监视”眼前的美智子。 回程的车中,气氛压抑。将卢灿送到公园饭店后,美智子匆匆离去。 “卢桑,冒昧打扰!”卢灿刚踏入饭店大堂,旁边的休闲区就站起来两人,其中一位向他招呼。 御木本玢彦?他等自己干嘛?卢灿带着笑容远远伸手。 这人纳徳轩暂时不能得罪,纳徳轩珠宝在东京卖得不错,销路最好的是莳绘珍珠,珍珠的供应商,就是御木本。 御木本玢彦不知现在是否后悔当初签订的“供货协议”?随着纳徳轩珠宝五大分店的开业,形成东瀛从南到北的全线布局,势必要抢走御木本珠宝的一些份额。 “刚好,晚上一起吃饭!”卢灿的态度“豪爽”,握手摇动很用力。 “那……打扰了!”御木本玢眼神在同伴身上转一圈,很快答应下来,又将左便的中年人介绍给卢灿,“御木本珠宝销售总经理高野和!” 他带御木本销售总经理(会长)上门?卢灿隐约猜到他的来意——八成是为了莳绘珍珠的“专利”来的。 莳绘是东瀛的传统技艺,是不可以申请专利的,但莳绘珍珠,属于新品类创意商品,纳徳轩珠宝创作出“莳绘珍珠”,第一时间就拿到东瀛报审专利。 历时半年多,可专利证书一直没下来,田姨和阿欣都怀疑是御木本在搞鬼。今天御木本玢彦带销售总经理来这里,极有可能是为这件事。 怎么处理和御木本的关系?很让人头疼。 珍珠饰品市场,纳徳轩是不会放弃的,可纳徳轩这半年来,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珠源市场——御木本的养殖珍珠,确实很有特色,要比东南亚海珠色泽靓丽。 没有合适的替代来源,就意味着不能和御木本反目。 也就意味着有关“莳绘珍珠专利”一事,纳徳轩有可能要让步——作为东瀛第一珍珠品牌,他们不可能放弃莳绘珍珠品类市场——这玩意实现起来并不难,纳徳轩已经在东瀛发现有小品牌在售卖莳绘珍珠——当然侵权。 如果让步,御木本凭借其强大市场影响力,未来会怎样…… 不敢想啊! “阿璃,你去看看田总和孙总回来没有?对了,还有市场部何经理,设计部的尾行烟子小姐,也一道叫到二楼。”卢灿对温碧璃点点头,带着御木本玢彦和高野和直接去餐厅。 餐厅中的电视,札幌电视台正在播放今天上午卢灿与会津淳一的签合同画面。画面中,卢灿带着一幅金边眼睛,要比现在看起来老成五岁。 报道中重点强调此次粮食进口合作的品类为大米。呵呵,伊藤忠商事的抢占市场行动,现在就开始了? 御木本玢彦也注意到这则报道,“恭喜卢桑,这次来札幌,收获巨大!” 卢灿一本正经的点头,“全球尚有二十二亿人口处于贫困线以下,营养不良及饥饿人口更是高达近三十亿,所以,粮食市场未来大有可为!” 这话把御木本玢彦俩人唬得一愣一愣,做珠宝,做文博、投资金融,尼玛,现在又瞄准粮食市场?真的假的? “卢桑目光精准,才识远卓,真正做大事业的人!” 御木本玢彦干笑一声,对卢灿拱拱手。 这话就太假了!卢灿却没当假话听,他一只手架在椅背上,笑容略有些张狂,“珠宝生意是祖业,其实我的兴趣不是很大,我想要创建属于自己的天地!” “玢彦君,交朋友、谈谈心,你找我,如果是为了珠宝那一块的杂事,你找我‘媳妇’!” 他的这番话语言行,倒是符合御木本玢彦对卢灿的印象——这位,上次可是动手“打”了御木本的人,在他印象中,卢灿有点‘粗豪’。说得不好听,就是“莽撞”。 御木本玢彦皱皱眉,此刻,他对卢灿的印象,已经很差,若不是为了那件事,他还真的不愿与卢灿打交道——也不知从东京那边传过来的诸多赞誉,究竟怎么来的? 他现在任职富士银行投资管理部,身边出入的每一位,都是彬彬有礼的。 “两者都有!两者都有!”他点点头,目光移到高野和身上。这次他只是牵线,真正主导谈判的,是高野和,高野是父亲(御木本熊津)的手下大将。 高野和一直没怎么说话,眯眯眼附和着两人说笑,目光却从未从卢灿身上移开。 高野和也在猜测卢灿。 卢灿身上的“年轻狂妄”,与高野和打探的消息并不符合——东京文博界对卢灿的印象是“温润、博学”。他这番行止,是真实表现还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那这小子肯定猜到自己的来意,他是用“莽撞”来表明自己不怕冲突?再结合刚才卢灿上楼时吩咐参加接待的人选,高野和坚信,卢灿就是装的! 社会经验很多时候胜过智慧,高野和将卢灿如此表现的目的,猜测个七七八八。 这会,他笑着开口,“尝闻中大卢教授育孙有方,卢生多智,今日领教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别装了,稍后老老实实谈判,另外还提点御木本玢彦一句,你别上他当。 卢灿眼神凝了凝,商场老将,真心不好对付啊。 “原来是高野会长来访?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这是……想要给我们纳徳轩一个惊喜?”卢灿正头大呢,门外传来田姨的声音。 田姨果然女强人风范,一上来就给对方定性——不速之客! 正文 第599章 珍珠冲突 商业谈判往往是一场相当漫长的拉锯战,像卢灿那样用金钱砸的快速投资谈判,太少。 高野和的拜访,只是初步接触,尽管田乐群的语气很强硬——莳绘珍珠的专利必须拿到手,可她的话语中也露出一丝口风——可授权合作,条件可谈判。 此时,还真的不是翻脸的时候。在东瀛,御木本培育百年,纳徳轩加上以前经营不好的阶段,也才两年,无论是官方还是市场影响力,两者不能比啊! 纳徳轩珠宝在东瀛,最缺的是时间。让消费者认同品牌,需要时间,她需要通过这一丝口风,让御木本坐到谈判桌前,通过拉长谈判来给市场培育一些时间,让这七家店面站住脚后,到时候才有几许对抗御木本的底气——不是胜算。 “问题的根子还在珠源!” 洗完澡,系着睡衣,从浴室出来的田乐群,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依旧在伤神。 睡袍轻薄透亮,假如不是近视的话能够饱览她曲折玲珑的线条,卢灿将走过来的她,半拥着坐在自己身边,“不是在琼州投资了一片养珠场吗?” 田乐群摇摇头,“差别很大。” 卢灿对这还真不懂,手从睡衣缝隙钻进去,握住,嬉笑,“给老公我普及一下?” 白了他一眼,不过没反抗,将双腿挪上床,盖上被单后说道,“首先是颜色,御木本提供的珍珠,白色、米色、香槟色这些基本色都很纯净,部分还伴有银色、粉色和银蓝色,做珍珠首饰时,可选择性多。琼州的海水珍珠只有白色。” “其次是光泽,琼州一带的海水水温较高,珍珠培育及成长速度快,成珠时间短,珍珠层相对较薄,很自然,珍珠的光泽度以及表层的细腻纹理,都不如御木本的珍珠。” (这两问题都与海水环境有关,多年后也没能解决,但不包括南珠野珠) 卢灿的手在峰顶停顿片刻,这事……还真是愁人,“东南亚的珍珠呢?” “情形差不多……” “这次回去,立即让资源部加大野珍珠的采购力度,用野珍珠来顶上。”野珍珠也就是天然珍珠,其品质自然要比养殖珍珠高出一节,仅天然无核这一条,就有足够的市场竞争力。 “成本太高了!”田乐群一惊,坐起身子,连睡衣敞开都没发现。 卢灿双手抱在头上,闭目凝神一刻,“我有种直觉,御木本未必会给我们培育市场时间。即便谈判,估计也只有一两轮。他们极有可能联合其他东瀛珍珠企业,上诉反对莳绘珍珠专利。别忘了,这里是东瀛,而纳徳轩是香江企业。” 田姨的拖延计策不错,可是,御木本能独霸东瀛珍珠市场几十年,岂是易与之辈?况且,纳徳轩的这项专利,是和全东瀛的珍珠企业对着干。 纳徳轩不仅要做好打国际官司的准备,同时还要做好被东瀛珍珠养殖公司断货的准备——在东瀛全体珠宝销售商的压力下,这些珍珠养殖大户,怕是不敢给纳徳轩供货。 想要实现田乐群的“拖”字策略,靠谈判恐怕实现不了,只有改为“打官司”来拖时间——纳徳轩提交专利在前,因此打官司期间,东瀛其他珠宝公司仍旧不能售卖莳绘珍珠。 国际官司,再加上诉,打个一年两年的很正常,那时,即便纳徳轩输了(几乎是必输),东瀛莳绘珍珠市场老大的地位也稳固下来。 而打官司拖时间的前提,必须先解决珠源问题——否则没有高端莳绘珍珠培育市场,那官司打起来就没意义。 “不用等明天,我现在就给老何打电话,让他安排人,明天就去各大市场走走,能囤货尽量早囤!”田乐群雷厉风行,直接起身去拨打电话。 等她回来,卢灿这次直接将她拉过来,趴在自己身上,田姨相对另外几女丰韵,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大溪地那边,切不进去?”卢灿揉着她丰/满的双臀,口中却谈着正事,这两口子都喜欢这口。 “塔希提珍珠每年的产量相对固定,在四百公斤左右,极品珍珠只能占据百分之十,基本被欧美那几家包圆……哦,轻点……一直想办法切入来着。” “最近,嘉妮在联络法国的一家养殖公司,他们在小塔西提岛有一片珊瑚礁,水域四百亩,已经培育了十九年,他们的要价有点高……” “考察过吗?”卢灿将她身体往上提提。 “还没……”她的手往下探探,然后再度往后坐,“嘶……别动,就这么歇会。” 她还真的就这么你中有我的趴在身上,“这次回去,我准备自己走一趟。” 卢灿的一只手顺着她的秀发往下,一直到脊背,来回反复,“价格不是问题,所有的投资,以后都能赚回来,缅甸翡翠矿,不就是这样吗?” “对了,还有一点,你让设计部注意。” “额?”她有点小迷糊了,不自觉的开始挪动身子。 “莳绘珍珠的设计开个好头,但要注意到,莳绘珍珠饰品的主要市场是年轻人。因此,以后的珍珠饰品风格,主要去迎合年轻人的口味。” “我们现在不适合与御木本在所有年龄段的产品,全面对抗。选择年轻女性市场突破,速度最快!” “嗯,还有么?”她已经快忍不住了,小舌头伸出,象一只修长的手,像尾活泼的小鱼,在卢灿的胸口不停的舔吮。 彼此的体温,快速升高,田乐群喜欢这种方式彼此拥有。 ……………… 事实上,御木本的动作,要比卢灿和田乐群预料的更快。 在札幌国际珠宝展正式开幕的前一天,卢灿和田乐群正坐在纳徳轩特展台前,观看最后的走场,高野和带着几人,再度不告而来。 这次,他只和卢灿点点头招呼,直接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田乐群。卢灿探头看看封皮,嚯,动静不小啊!《东瀛十九家珍珠饰品株式会社联合申请谈判书》 卢灿抬头看看这位中年人,高野和面带微笑,如果不是眼角的那丝难以发现的得意,他很像一位邻家大叔。目光从他身上滑过,落在他身后的那八位的身上,依稀有点印象,都是东瀛有些名头的珠宝商,要么是经理人,要么是老板。 这是谈判还是示威? 田乐群甚至都没翻看,轻笑一声,手掌拍拍这份谈判申请书,“OK!高野会长,我已经知道了,谈判安排在珠宝展之后,你没意见吧?” 高野和一怔,他原本还以为纳徳轩会挣扎一番,结果田乐群竟然如此爽快的答应?至于往后推迟十天,他还是不太乐意,“田总,可以组织下面先行接触,是不是更好?” “对不起,这里不是纳徳轩本部,没那么多闲人!我们要对这次珠宝展负责!”她指指台上走来走去的明星,语气明显生硬。 高野和沉吟不语,田乐群的态度让他一时间难以把握对方所想。他身后的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向前迈出一步,“田总,谈判早点进行,早点解决问题,不是更好吗?” 呵呵,早点解决,对你们自然更好! 卢灿认出来人,是近十年前崛起的4℃珠宝的创始人大河员一。这家公司定位人群为二十五岁到四十岁,与纳徳轩的莳绘珍珠重合度比较高。 田乐群根本就没理睬他,依旧盯着高野和,“另外,无论是出于尊敬还是谈判的诚意,这次谈判都应该放在香江吧?” 此时,孙瑞欣、温碧璃及纳徳轩其他工作人员都涌过来,台下一阵嘈杂,连带着台上的明星和模特走秀,都受到影响,吴文英在幕后探头,用眼光征询是不是停下来?。 “你们继续!”孙瑞欣对她挥挥手。 田乐群的漠视,让大河员一脸色红一阵青一阵,最终还是没敢爆发——如果纳徳轩给其他家授权,唯独不给4℃珠宝,他还真没办法。 大河员一的冷遇,顿时让其他几家原本想要冒头的几家,自动缩回去——反正有御木本顶着,干嘛多事? 高野和想了会,依旧笑容满面,点头应允,“那是应该的!” “既然田总开口,那么我们展会结束后前往香江,我们会带上最大的诚意的!” “那就不打扰了!”他半鞠躬,笑吟吟的褪去。 这场示威突如其来,让现场纳徳轩的工作人员,心情沉甸甸的。 “都工作去,聚在这里干嘛?他们上门求我们纳徳轩,我们愁什么?”田乐群姿态优雅的手臂轻扬,一句话让大家嘻嘻哈哈起来。 只是,她的眉宇间,带着几分熟悉的人才看得见的阴郁——无论怎么说,被人上门逼着谈判,这种感觉很不爽! 卢灿伸手拉她坐下,凑近她的耳边,“不争一时之气,总有一天,我们会将御木本拽下去的。” 她相信这话不是安慰。 如果说世界范围内,田乐群有信心,可说在东瀛…… 田乐群不知卢灿的信心从何而来?她扭头看向卢灿,他已经转过头,专心致志的看着台上的走秀,沉稳的侧面,有着让人莫名信服的坚定与沉着。 所有人都知道纳徳轩自己在掌管,可只有自己清楚,他才是那棵主干! 今天的事情,若不是那晚他的提前预知,今天自己就要手忙脚乱! 这是自己的男人! 正文 第600章 开幕惊喜 卢灿参与投资的,谈判时间最长的项目,终于搞定! 从温碧璃那里得到传真时,卢灿狠狠的对着空气,重重击出一拳。 汇丰集团旗下的获多利有限公司,历时八个月,终于将收购威萨的工作全部完成,总交易额为1.45亿美元。 新的威萨卡联盟公司(俗称卡司),彻底剥离母公司美洲银行,如今一共有四大股东:汇丰获多利拿到36%的股权,美国美洲银行(威萨卡的创始银行)退居第二股东,占股25%;卢灿是最大的个人股东(当时还未成立德银投资),占股16%;Visa国际组织管理团队占据15%。剩余的百分之八股权,分散给六名小股东。 几个月前将大华银行拢在手中时,也没见他这般开心,一家规模不错的卡司公司而已,值得这么高兴?温碧璃把脸别到一边,吃吃笑将起来。 “笑什么?”他伸手别住她的双颊,很认真的说道,“这会是金融业中,第一个以广量取胜的机构,它的出现,很快会改变金融业的格局,你以后会理解的……” 他如此兴奋,就是因为这是他真正插手的未来会具有影响世界金融格局机构。它从来不是靠资本取胜,而是绝对广量(简称ABI,经济学词汇,体现市场活跃度的)。很多人认为威萨能影响全球经济,是靠众多的加盟银行,还真不是,或者说不完全对。联盟银行只是过度,它的成功是靠这些银行所拥有的庞大客户群体的活跃度。 不理解?举个例子就明白,三十年后异常活跃的某宝支付,还有某信支付,其实就是广量取胜——他们利用广大老百姓的日常支付超级活跃度,来赢取市场。 某信支付和某宝支付的威慑力有多大?呵呵,最后弄得内陆最大的国有银行,不得不以干扰正常金融秩序为由,出面插手、收编他们。 威萨卡司收购案,获多利公司主导的,完成的非常出色。卢灿的股权和汇丰的股权相加,达成控股,但又不触及美国金融业的底线——汇丰银行内部的美资股份,加上美洲银行及其他美资股份,同样超过控股底线51%。这样一家金融机构,名义上还属于美资银行,能在北美大肆整合联盟,不受北美金融监管部门的条例限制。 这样的操作,秒到颠毫。汇丰的精算师团队,很有两把刷子! 一直看着他等他兴奋劲过了之后,温碧璃将手中的西服给他套上,“你说的都对!高兴一会儿就行了,距离开幕式只有二十分钟,你赶紧过去吧,田姐还在等呢。” 呃,还是回到眼前吧。卢灿很快换好衣服,带着温碧璃,前往会馆。 大通公园体育馆前的广场,人山人海。 得益于东瀛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东瀛消费能力的急速提升,东瀛奢侈品市场已经成为既北美、欧洲之后的第三大消费地(事实上当时欧洲英国、法国的奢侈品消费要强于东瀛,但一般将欧洲划为一个整体),所以尽管札幌冷得坑爹,可还是有全球四百九十多家珠宝品牌、两百多家珠宝原料供应商参加展览。 观展人群中,最被关注的自然是珠宝渠道商、经销商,据东瀛富士电视台统计,一共有来自全球各地三千多家来参观并寻求供货合作。此外,最近十天,抵达东瀛及札幌的入境人流,提高二十一个百分点,其中有很多是奔着札幌国际珠宝展而来。 人群中的大部分还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东瀛人,他们揣着钞票,准备在珠宝展上“爽”一把。 开幕式放在原本的速滑馆,场地中心搭建起超级T台,T字横道长度为二十米,直道为四十八米,T台宽度为四米。 从今天开始,这里将是珠宝展各大公司的表演主场地,纳徳轩珠宝将排在第二位出场,第一自然是御木本。 为了这次开场演出,田姨购买了三个时间位(二十分钟一个时间位),全部表演为一个小时,主题为“最美和田”。 是的,这次主T台表演,展示的全是和田玉雕件、饰品、把玩件,一共动用了明星及模特四十八位。 除了大T台可以欣赏外,这次珠宝展还设有十六家特展台,他们可以在自己展位上进行小场地表演,献歌载舞、小秀场,譬如纳徳轩珠宝。 卢灿坐在开幕式的前排贵宾座位上,旁边是田乐群,一身合体的银色带蓝花的中式旗袍,外罩一件翻绒的白色长款貂绒大衣,脖子上戴的是和田玉长粒项链,缀着一块羊脂白玉的弥勒佛,可谓雍容华贵——她需要在表演结束时登台亮相。 此时在台上哔哔的老者,是东瀛第七十任首相铃木善幸,自由民/主党党魁,此人还是东瀛鹰派政/治人物麻生太郎的岳父。 其实,此时的东瀛,和二十年后的内陆,非常神似。 都喜欢关注全世界媒体对本国经济的吹捧,哪怕是被描述经济侵略也会引以为傲;喜欢举办大型聚会来凝聚国民信心,哪怕劳民伤财;就连国民性格都差不多,喜欢对世界格局品头论足,一副这边风景独好的傲娇心态。 “稍后你不上去?”等那位老者祝贺词说完,田乐群斜侧脑袋,小声问道。 卢灿轻拍她的手背,“你上去吧,我在台下负责鼓掌!” 田乐群很想在他肋下揪一把,可今天到场的全球媒体有八十多家,这会儿指不定就有哪家媒体的摄像机正对准这边呢。只得隐蔽的翻了个白眼仁,脚下的半高跟鞋可没客气,在卢灿脚面上踩了一下,谁让他偷懒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在组委会主席樱内义雄的致辞后,珠宝展商代表上台,七十出头,身体瘦弱,被人掺扶这上台,此人竟然是御木本熊津,台下顿时喧嚣起来。 他父亲创建御木本,引进南珠栽培技术,让东瀛的珍珠养殖跃升一个台阶,那么他的贡献就是将东瀛珍珠推向世界,并享誉世界。 因为身体原因,他处于半隐退状态,目前公司的主要负责人,是他身边的那位法国人,熊津的女婿勒戈夫马丁内斯。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现身了?台下很快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就是威望! 卢灿面带微笑,轻拍手掌,这个家族能将珍珠行业做到极致,的确值得尊重。 四十分钟的演出表演,给卢灿不少惊喜。 其中,中岛美雪登台,引发狂啸般的呼喊和掌声。三十岁的中岛,一身大红的和服,腰间扎着一根黑色的宽布带,造型特别夸张。 她演唱的是去年拿到东瀛各大电台电视台的榜首歌曲《恶女》,清新活泼的曲风、造型夸张的服饰、犹如天籁般的嗓音,精致优雅的面容,让人感觉怪异偏偏有甘愿沉沦其中。 盛年期的中岛,还真不是此时的郑丽君可以比拟的!台下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尖叫声、掌声,就是明证。 纳徳轩珠宝去年重新开业时,也曾经试图找她演出,结果人家一句“我很忙”就打发了!连出场费都没问! 为这事,阿欣气得跳脚,可此时,阿欣这丫头,同样从后台冒头观看,拼命鼓掌! 另一位惊喜是东瀛艺能界的常青树——美空云雀。 此女从八岁登台演技,四十年长红不坠,演唱的是她的近年代表作之一《川流不息》。空灵的嗓音,有极强的感染力,她的歌声,让全场几万名观众安静的如同空无一人。 卢灿还真没想到,组委会竟然将她请来。 要知道,美空云雀近些年同样很少参加公众演出,其原因自然不是中岛那样清高,而是她涉黑——东瀛警方有确切证据,证明美空云雀一山口组的大佬田冈一雄关系非常密切。而她的亲弟弟加藤哲也(歌星),同样也是山口组成员。 卢灿忽然有种感觉,御木本排在稍后第一个走台,怕是要栽! 他赶紧拉了一把田乐群,“陪我去趟后台。” 两人弯腰穿过前排嘉宾席位,T台后面有四个单独的准备间,是为稍后商场表演的珠宝商模特队伍准备的。 “什么事?”田乐群拉了卢灿一把,那里是模特及明星换服装的地方,男人可别乱闯。 呃,忘了,卢灿摸摸眉角,尴尬的笑笑,又指指前台,“中岛和美空云雀的演出,掀起两拨高/潮,后面御木本想要出彩,很难!” “嘿嘿,这是我们踩御木本的好机会。赶紧找吴姐(吴文英)商量,将展品的出台顺序调整一下,争取一上场就震慑所有人,效果一定出奇的好!” 上午有开幕式,结束后到十点多,御木本的走秀时间位是两个,也就是四十分钟。然后轮到纳徳轩,三个时间位,刚好到上午结束。 中午会有短暂休息,那些记者势必会将文字稿快速传到报纸、电台、电视台,争取早点播报。如果御木本表演失利,那么受惠最大的,势必是纳徳轩。 这就是抢“新闻报道资源”! 田乐群一瞬间就想明白,搓搓手,“你准备怎么调整?我去和吴姐商议!” “直接上十大件,震慑当场!中间上饰品,最后上把件时表演要轻松活泼!另外,叮嘱两位主持人,话语一定不能严肃。” T台秀一般不安排主持人,可这次纳徳轩为了全面介绍和田玉——现场的老外和众多东瀛观众不太了解和田,不得不安排两位主持,做旁白介绍。 两人主持在东瀛都非常有名气:一位是NHK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畅销书作家黑柳彻子——她主持的《彻子的房间》,整整延续五十年,此女的美术、时尚嗅觉无与伦比,还曾担任“岩崎画册美术馆”馆长;另一位是英俊的森田一义,他主持的笑口常开节目,短短三个月十二期,就抢下东瀛五大电视台综合栏目收视榜第一的宝座。 商场即战场。 能有机会压一把御木本,卢灿自然不愿放过。 田乐群匆匆去往准备间,卢灿嘿嘿笑着,准备回去,没留心转角处冒出一人,俩人撞了个满怀。 “中岛小姐?” 金黄色微卷长发,虽然带着墨镜,卢灿依旧认出,中岛美雪。 正文 第601章 和田盛宴 一件大红的风衣,白色的甩口长裤(喇叭裤的一种),恨天高皮靴,一头金色长发散落着随风飘逸,卢灿刚才扶她时,指甲不小心带下一根。 “我没带笔,你有吗?签在哪儿?” 略有点嘶哑的声音,和舞台上的假声差别很大,可这种略带金属感的嗓音,一直被认为是最能吸引异性的音色。 这是……把自己当成特意来后台堵她的歌迷? 卢灿笑着摇摇头,“中岛小姐,你误会……” “不是?”她把墨镜往下扒拉一点,眼睛细长,睫毛上挑,看了眼卢灿,随即挥挥手,“不是更好,告辞!” 咯咯吱吱的踩着高跟鞋,扭着蛮腰,扬长而去。 我去!卢灿被打击的不轻,自己就这么被人忽视了?卢灿其实很想让她留下,看看后面的和田玉走秀,如果可能,中岛美雪代言纳徳轩珠宝和田玉系列,还是不错的。 中岛自然不是偶像歌手,她有着深厚的音乐修养,其文学功底也非常深厚,所创作的歌曲被无数华人歌手翻唱演绎,经久不衰。 才气自然是有的,可此人的特立独行,在东瀛艺能界也是有名的。 卢灿搓搓手掌,算了,错过就是无缘,无缘的东西莫强求。 看看后台准备间,田乐群还没有出来,卢灿便独自回到前面。这次,他没选择嘉宾席就坐——距离表演台太近,观赏起来没有全局感。 随意在后排找了个空位,刚站定,肩膀便被人拍了一记,“卢桑!” 晕,这也太巧了吧,长泽茂、高岛义兴就站在旁边,拍他的是高岛义兴,低声问道,“卢桑怎么到这来了?” “这里视野开阔。”指指台上,卢灿顺便和两人握握手,“你们怎么来了?” “卢桑的产品发布,我们自然要来捧场!”高岛的话语,滴水不漏,不过,长泽这家伙,怎么神色还是那般阴郁?不都已经解释过,自己和他的梦中情人没关系了吗? 三人的连续对话,很快引起观众的反感,这里也待不住,三人往展馆外围挤去。 在速滑馆到一号展馆的通道中,三人站定。 “刚才我们去看过纳徳轩珠宝的展厅,精妙绝伦,想必一定能大获成功。” 高岛的奉承被卢灿一记白眼打翻,“上村家的事情,接触过了?” 这才是他关心的重点。 “接触过。”高岛义兴面上掠过快意,“上村淳之前辈很吃惊,同时也很震怒。” 他摊手耸肩,语带冤枉的说道,“前辈应该猜到我和长泽的来意,所以……并不算友好。” 友好才怪?拿着原本属于他家的地契,去找他见面,又不说归还给上村家,他高兴才有鬼呢。鄙视之,口蜜腹剑就是高岛和长泽,卢灿暂时将自己摒除在外。 “他说,需要和家族中其他人商议,如何给我们一份合理的报酬……” 高岛这句话出口,卢灿松了口气,接下来,无非就是谈判价码的事情。 “上村家其他成员?”卢灿还一直以为上村松园只有上村松篁一位儿子呢。 高岛义兴放低声音,表情有些诡异,未语先嘿嘿两声,“上村大师一共有三个儿子……都是为爱人生的。” 嗯?卢灿眼睛大睁,八卦之火熊熊啊。 “爱人”,多神圣的一个名字,在中国,一般指妻子或者丈夫,可惜,在东瀛它是“情人”的代名词! 上村松园一辈子没结婚,可最后有三个孩子,父亲还各不相同。 难怪上村松园在东瀛的名声不是很好。 见卢灿想要开口追问,高岛义兴连忙咳嗽两声,摆摆手,明显不想再聊。 卢灿撇嘴笑笑,就他所知,高岛义兴在东京至少有四位固定的“爱人”,一夕情缘的更多,这会还装正人君子,再度鄙视之。 长泽虽然没有结婚,可也有“爱人”,数目不少于三个。所以这两人对卢灿身边出没的那些女人,丝毫不惊讶。 既然这话题谈不下去,卢灿转向长泽,这人和自己交往多时,最近因为美智子的事情,变得很拘束,卢灿可不想这样。 一拳头捶在长泽的胳膊上,“你又是怎么回事?家中挨骂了?” 长泽茂向旁边闪闪,苦着脸,“维文君,您能告诉我……前些天和会津老先生谈了些什么吗?” 我去!还真是因为这事来的! 不管他是真心喜欢美智子还是看中人家背景,等待十多年,这份坚持,值得钦佩。美智子既然不是自己的菜,那就……榨取一点利益吧。 嘿嘿,卢灿拍拍他的肩膀,笑容有些猥琐,“今天下午,你去把纳徳轩展台上最贵的那件展品订购了,我告诉你怎么追到美智子!” “啊……”长泽茂大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您……说的是真的?我稍后就去下单!” “这次你别露面,直接让家中长辈来提亲,八成能成!”卢灿也不告诉他原因,神棍般吩咐道。 “啊?”“真的能成?”长泽和高岛,都被吓一跳。 长泽茂惴惴不安心痒难挠,很想问清楚,可卢灿就是不开口。 卢灿的把握其实没那么大,但如果从会津家族的角度考虑,还真的可能会成功。 会津家族已经开始推动商业拓张的步伐,长泽家族虽然不是“商业世家”,可是他们与东瀛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岩崎家族关系密切,而岩崎掌控的三菱财团又是东瀛五大财阀之一。 联合卢灿不成,那么长泽茂,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种“伤人心”的推测,卢灿自然不会和两人明说的。 三人很快又聊到李林灿带着戴静贤四处“拜山”的话题。 戴静贤是钱穆大师的弟子,其实他的辈分很高的,仅比李林灿低半辈。 这半辈怎么来的呢? 李林灿是北大学生,算是钱穆和蒋复璁的弟子,但他是吕思勉(近代史学四大家之一)的入室弟子,而钱穆又对吕思勉持弟子礼,所以,这么一拉扯,戴静贤要比李林灿低半辈。 戴静贤的学识足够,最近几年又在虎博上手很多物件,这次来东瀛,同样惊艳一片——与落合俊典的论经,小胜一筹。不过,好在他还没能如同卢灿那样“开外挂般”的表现,所以,东瀛文博界还能接受。 “卢少,我们的秀场,马上要开始了!”正聊的开心呢,阿木在通道那头招呼。 “走,去看看!” 卢灿带着两人往会场赶,路过阿木身边,他轻声问道,“刚才御木本表现怎样?” “一般般,不过,他们展出一颗珍珠王,很有彩头。” “哦?多大?”卢灿有点后悔刚才错过御木本的表演,稍后找资料看看。 “人工养殖的,据说直径21毫米。” 确实不小,绝对的王冠级别大粒珍珠,御木本,还真不可小觑。要知道,大珍珠不稀奇,几十公斤的都有,可大粒正圆形的珍珠,那就非常少见,直径两个厘米以上,绝对的珍稀珠宝。 此时想要在中后排占据个好位置,没可能,卢灿只得弯腰带着两人,重新回到前排嘉宾座,好在田乐群她们都去后台,隶属于纳徳轩的嘉宾区有空位。 “噫?卢桑还请了主持?” 长泽茂很快看见T台直到的一侧,一男一女,两张熟悉的面孔,其中黑柳彻子正在介绍和田玉数千年的历史及资源的珍稀。 卢灿嘿嘿,不仅有主持人,这一个小时,纳徳轩珠宝还弄来了现场直播——NHK电视台《生活天天向上》的现场直播——这是一档生活时尚类的白天综艺栏目,专为家庭主妇服务的。与国内白天烂的要死的收视率不一样,东瀛的许多白天节目收视率奇高。 三人坐下后,卢灿便看见距离两位主持人不远的地方,站着孙瑞欣那丫头,她在那里控场呢。她对那位男主持森田比划了OK的手势,大戏开台。 “刚才听彻子小姐介绍来自古老中国的,神秘而富有文化韵味的和田玉,那让人惊叹感慨的辉煌历史,让我心情澎湃。这场令人无比期待的“最美和田”新品发布会现在开始……” 森田的文化底蕴自然比不过黑柳彻子,但他的嘴皮子非常利索,节奏感好。 “……哇哦!两位窈窕的美女端出来的第一件……来了,竟然是紫色的和田玉雕件!” 这家伙再说就要露怯,黑柳彻子立即接上去,“这是一件非常罕见的和田红玉,其表皮红到极致就变成我们所看到的酱紫色,其内质肉色红艳,油润若脂,细密坚硬。” 此时,镜头已经从T台大场景,转换到两位模特抬着的那紫檀木盘中,那块和田红玉《醉钟奎》雕件上,旁边的大屏幕上,虽然清晰度不够后世那样高清,但依然能感受到这件玉雕作品的鬼魅气息。 之所以选择这件玉雕开场,正因为东瀛人对钟奎很熟悉,更有相当浓郁的鬼神崇拜。 “除了材料珍贵,这件玉器的雕工也非常罕见。” “为了既能最大限度的保留其自然形态,又可使其红艳的玉色才美外现,创作者巧妙设计,在原料中部凸起处开窗,巧施工艺,精心雕琢,微醺的红面钟馗形象呼之欲出。” “周围以阴刻线条勾画出钟馗的官帽和须眉,使得美玉的皮与肉由深而浅,过渡自然。钟馗的传统形象是豹头环眼,铁面虬鬓。” “这里为了表现红玉的色彩,设计出醉钟馗的形象,面部红艳,环眼微闭,狮口微张,虬髯飘逸,神态恬淡安适,不怒而威。左侧一酒坛横置,与微醺的钟馗相呼应,更为作品增添了妙趣。” 卢灿为黑柳彻子竖起大拇指,不愧才女之名。她的一分钟讲述,加入很多自己的理解,让更多人能感知这件作品的尊贵和稀有。 他在感慨黑柳彻子,高岛义兴震惊的无以复加,盯着卢灿。 不是惊叹产品,而是卢灿的这般“瞎胡闹”——这家伙,怎么在T台秀中加入这么多元素?这还是T台秀吗?不过,直觉告诉他,这场秀会非常成功!出人意料的轰动! 是的,卢灿从来没说,这是一场正规的T台秀。 他在秀场中,添加相当的后世“电视购物”表现方式,他要的一场能轰动东瀛,能引爆和田玉饰品市场风潮的展示秀! 忽悠东瀛人,他没压力,更何况,他真的没忽悠。 属于纳徳轩的“和田盛宴”,开席了! 正文 第602章 隔壁有美 国际A类珠宝节开幕式、NHK的现场直播、东瀛知性女主持与活力男主持的现场解说、国际巨星伊莎贝尔阿佳妮和亚洲歌后郑丽君等人现场演绎、还有深厚神秘的中华文明的衬托…… 和田玉火了!火到卢灿都吃惊的地步! 当天下午,无论是在T台上露面的十件和田玉雕,还是未曾露面展台上展出的六件展品,全部被全款订购一空——只等展会结束他们直接提走! 这些和田玉雕件,价格最低的是八百三十万日元,至于价格最贵的,自然是第一个出场的和田红玉《醉钟奎》,六千五百万日元,来提货的人姓安田…… 东瀛能有几个安田家族?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安田善次郎的后人。 二战前,在东瀛四大财阀中,安田财阀的资本稳居第一位。即便是战后,保善社被解散,安田银行改称富士银行,并融入鲇川义介的重工业和化工业集团,安田产业被稀释,可这个家族依旧对东瀛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至于长泽茂原本承诺订购一件最贵的展品,成为一句空话。 他确实“霸占”了一件和田青花籽料玉雕《夜游赤壁》,他非常喜欢那件作品——东瀛人崇拜的中国古代文人中,苏东坡稳进前三。 套用黑柳彻子的解说词:“和田青花籽玉之美妙天然,塑赤壁千古天险,造诗境羽化登仙之感。使汉画艺术与玉、与理、与情、与境,浑然天成,脱尘化境,妙工巧成。化天然为自然:如诗如画的蕴染出苏子兴客、泛舟于长江之险,赤壁之俊,白山黑水的月光之下,在江水拍岸、白露横江的天然韵律中,承‘天人合一’之妙境,化玉雕艺术神奇之心源。” 可惜,这件作品注定与他无缘。 当会津美智子和会津大一郎兄妹,联袂出现在纳徳轩珠宝展台时,他只有乖乖的将这件心爱之物,转让给他们。 最终,他花费六百四十万日元,挑选了一套和田墨玉饰品,准备作为上门求亲的见面礼,送给会津美智子。 说道和田玉饰品和把件,纳徳轩市场部一共带来六十套/件,价位从六十万日元到四千万日元不等,结果,一下午被直接买走二十四件套。田姨果断终止现场提货,只接受订货,等展会结束后再来提货——否则纳徳轩和田玉展台要空窗! 即便如此,一下午,市场部依旧收下三十一件全款订单! 这些不是大头,大头在渠道商的合作! 纳徳轩不接受加盟,这是底线,但是,他们接受为渠道商定制商品的服务,也就是说,渠道商手中有客户需求,纳徳轩可以为其制作,至于他们从中赚取多少,不过问。 另外,纳徳轩珠宝还接受在百货终端、高端场所的“店中柜”合作。 经此一役,卢灿相信,纳徳轩珠宝在东瀛,一定可以形成以“七大店”为中心,相当数量的“店中店”“店中柜”的销售网络。 纳徳轩东瀛销售网,彻底打开! 众人喧嚣、兴奋、喜笑颜开、忙忙碌碌,大家都有点“乐晕”了,田姨将温碧璃都拽走帮忙。只有卢灿,反倒像个局外人。 高岛义兴算是全程经历这一变化过程,此刻,他对卢灿的“别出心裁”的商业运作,佩服的五体投地。 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就他自己亲眼目睹的交易额,最少有三十亿日元! 这已经超过高岛屋百货一天的流水! 东京高岛屋百货有多少家店铺呢?整整一百二十个品牌。 这完全就是个商业奇迹! 怕被媒体认出来,卢灿戴着一副棕色平光镜,脖子上挂条围巾,见展台上没自己什么事,他对高岛义兴摆摆手,“我俩逛逛?” 高岛正要向他请教,连忙点头跟上。至于长泽茂,鄙视之,自从见到美智子后,屁颠屁颠的跟着跑了。 隔壁是一家叫做“Bjorg Jewellery”的品牌特展台,翻译成中文,就是“比约根珠宝”。凄惨的一逼,几名男员工,都在垫脚看隔壁展台小舞台上亚洲人的表演,女员工没事干,在讨论指甲油的颜色与服饰搭配…… 卢灿和高岛来到这家展台时,其创始人兼任首席设计师比约根。诺德里-马蒂森,正在发呆——“真空效应”太强大!整个一号展馆中所有观众都奔着她家隔壁那香江珠宝品牌去了,其它展台面前根本没人啊! 卢灿看了两眼,轻“咦”一声,这家珠宝品牌,其实挺有特色的——以质朴的传统金属与未经雕琢的珍贵宝石为主要创作材料,以人体器官、骨骼、图案等为作品素材,通过两者的结合创造出复古朴实的艺术首饰。 “高岛君,您来评价一下这些饰品?”卢灿指着面前展台问道。 这其中有几件饰品很有个性,第一件是银色骨骼状的合金发卡;第二件是心脏形状的小巧玲珑的吊坠;第三件是肋骨状的金色发箍。 高岛义兴看看后轻轻摇头,“这个品牌已经有自己的性格,可是它也许在欧洲受欢迎,想要在东瀛开拓市场?难!” 见卢灿在等自己解释,他又补充一句,“领先东瀛消费观念至少五年,领先亚洲其他地方消费观念十年,所以……他们这次珠宝展,注定要铩羽而归。” 牛!卢灿笑着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高岛屋百货的总经理,对市场的判断力,强! 高岛摇摇头,相比纳徳轩今天创造的奇迹,自己还差远了! 卢灿和高岛俩人穿着不凡,有很有气质,再加上今天下午展台确实“凄凉”,所以他们俩的到来,比约根早就注意到。虽然听不懂日语,可展台还有日语翻译,将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给比约根听。 比约根。诺德里-马蒂森今年三十三岁,创立比约根珠宝已经六年,在欧洲堪称新锐珠宝先锋,她本人更被欧洲时尚界誉为“珠宝天才级设计师”。 这次铆足劲想要开拓东瀛市场,没想到巨额投资参与这次展会,弄了个开门黑。 正恼火着呢,又听见两人不看好的评价,她再也忍不住,走过来对两人点点头,面孔严肃,“想请教两位,那什么样的珠宝设计,才能算是流行设计?才能迎合东瀛市场?” 如果这个问题,没啥,大家讨论呗。可是,她今天憋了一肚子火,对隔壁纳徳轩珠宝早已怨气盈天,说话时就抬手指指纳徳轩,“难道是那样的珠宝设计吗?老套、陈旧、繁琐、风格混乱、不知所谓……” 卢灿和高岛聊得正开心着呢,突然站出来一位欧洲金发美女,然后劈头盖脸的一顿,都有点懵圈,尤其是卢灿,这简直是指着鼻子骂! 纳徳轩珠宝经营的品类太多,从翡翠、钻石、各种宝石、金银、珍珠,再到和田玉,不可能有统一风格,其设计必然有很多是传统的,可是,即便是传统设计,也绝没有眼前这位说的这么不堪,甚至可以说他们很多品类设计,走在时尚前列。 眼前这女人,莫非被刺激的神经有问题? 高岛也明白过来,这是羡慕嫉妒恨的结果啊。弄巧成拙,眼前的金发美女,典型的指着和尚骂秃驴!他憋着笑,使劲耸肩,想看看卢灿怎么应对这尴尬局面。 另外,他对这女人也很好奇,怎么敢如此肆意的开口?这也太傲了吧? 其实对她说的那些,卢灿还真不在意,胜利者需要有广博的胸怀嘛。眼前这位美女,估计是股东或者设计师之流,她这是看纳徳轩订单多,眼红呢。 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狗肉不如咖啡香! “你认真看过他们的设计吗?”卢灿似笑非笑,肆意的打量眼前的北欧美女。 美女!眼前这位“勇敢”的北欧女人,身材高挑苗条,足有一米八,手脚修长,满头蓬松金发,皮肤白皙,蓝眸深邃,上身卡斯米蝙蝠衫,透过缝隙能直接看到黑色的内衣,下/身是绷臀紧身牛仔裤,膝盖上有几块破洞,直接露出皮肤。 真不愧是北欧女人,抗冻啊!要知道,北海道三月份的平均温度为零下。 许是被卢灿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火,她皱着眉头,很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我看过他们上午的表演……” “这就是你设计中的致命问题!也是导致你看法严重偏颇的根本问题!”没等她说完,卢灿连着怼她两句。 “你对一个市场的基本文化都没有了解,就准备去开拓?太盲目了吧!” “你对一位竞争对手,尤其是非常受追捧的竞争对手的产品文化都没有研究,就轻易下结论?太武断了吧!” “你对他人产品只是浮光掠影的感觉一下,就敢轻视它?太自信了吧!” “你对一家规模、影响力都要比你更强的品牌,妄自评价,你太无礼了吧!” 一连串的组合拳,将这位北欧美女打得头晕脑胀! 算了,不和美女计较,卢灿耸耸肩,准备离开。 高岛却在离开之前,对比约根。诺德里-马蒂森扬扬眉,五指在玻璃柜上清脆的敲击几下,“提醒你一句,你所谓的老套、陈旧、繁琐、风格混乱、不知所谓的品牌,是东南亚目前第一珠宝品牌,去年销售额超过五亿,记住,是美元!” 比约根已经彻底懵圈。 许久,她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展品,再看看展台前空无一人,又看看隔壁的热热闹闹,咬咬嘴唇,对那位东瀛翻译招招手,“走,我们过去看看!” 那位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翻译,此刻浑身哆嗦的像只冰雪中的鹌鹑——她一开始没认出高岛义兴,离开之前回忆起来!能让高岛屋百货老板陪同的年轻人,又有点面熟,她很快想到隔壁那家品牌的背后年轻少东家! 自己这位临时美女老板,撞上铁板! 正文 第603章 彼此需要 身在札幌的卢灿,是无聊的。 若不是因为爷爷没来,珠宝展需要他这块卢家活招牌,他早就想溜——大家都很忙,自己却身在局外。这种感觉很不爽。 这次不仅爷爷没来,连王鼎新老爷子也没到场,代表卢家的是卢灿,代表设计师团队的是拉维塔、尾行烟子、欧阳泉,还有来自内陆的范明璐师傅。 爷爷卢嘉锡准备交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可卢灿还真的不想如此之早就接/班——依照爷爷的身体,最少还能负担五年,而这五年,恰好是自己“创世纪”的好时光。 只是……卢嘉锡的心思,他也很明白,想用这种交班,安定下来,开枝散叶! 这事卢灿不急,可爷爷着急啊。他六十多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卢家有后。 王大柱叔叔和辛婶这次也没来,他俩忙着准备自己四月份的婚事。 虽然订婚高调,结婚低调的事情早已和田家定好,可毕竟卢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产业又这么大,想要低调很难!婚礼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更何况今年自己有三婚…… 站在公园饭店的窗前,卢灿揉着太阳穴。 想到结婚,心底还是有些恐惧的——结婚意味着责任,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的责任,真正成为一家之主,调和家庭关系的润滑,还有未来的孩子…… 上辈子没结过婚,这辈子补上,还是大补,虽然有些忐忑,可好在三人自己都很熟悉,“试婚”的日子都不短,一切照旧而已。 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屋内一人没有,都被田姨抓去帮忙,甚至还从香江抽调了一批人,带着最近时间制作的库存商品过来,补充东瀛这边的不足。 这次纳徳轩珠宝在东瀛的宣传,效果太好。 前几天的开幕式只是一个“小”高/潮,最近几天铺天盖地的新闻、公关软文、广告,分别从电视、电台、报纸等几大媒体发出,快速占领东瀛人的视线所及之处。 持续几天的发酵,现在不仅会展上热潮喷涌,连带着东瀛的七家店面,也掀起销售高峰。七家店面的和田玉饰品,齐齐断货! 要不,怎么想着从香江调货过来? 真正的“孤家寡人”,连阿木、阿忠两人都被田姨抽到会场,帮忙维持秩序。 至于卢灿的安全?嗨!田姨下了死命令,要么跟她一起去会场,要么就待在宾馆哪儿也别去! 会场?人山人海的,看人头?没意思。 可没想到,宾馆中更没意思! 走!出去转转!偌大个男人,没保镖还不能活了?卢灿很快找件外套披上,准备出门。 临行前,在桌上留张纸条,万一回来晚了,田姨别着急。 刚到大厅,便看见一道靓丽的身影,是阿佳妮,米黄色的风衣系着腰带,将她窈窕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她身边的经纪人扶着两柄拉杆箱——永嘉的产品,朝门口观瞧。 阿佳妮今天回法国,这事卢灿知道,昨晚已经给她开过送别宴,这会怎么还没去机场? “嘉妮呢?没给你们安排车?”卢灿有几分恼火,扬声问道。 这次纳徳轩能轰动东瀛,阿佳妮出力不少,她的出席和现场展示,将和田玉的逼/格,不对,是格调,生生拔高一个等级。 不仅如此,原本按照最初约定,阿佳妮只需要出席开幕式当天的T台秀和小场表演,哪知道这位很热心,竟然连着参加三天的小场演出。 怎能如此对待大功臣?送去机场的车子都没派? 背对着卢灿的美女,倏然回首,那双蓝眸,如同会说话般漾出一丝笑意,眉角微微翘起,“已经安排了,不过似乎出了点小意外,大家都很忙……” 是的,大家都很忙,原本负责接待阿佳妮的是嘉妮及助手莱文,可这两人也需要参加渠道商谈判——这次展会也有不少欧洲渠道商莅临。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点小毛病,要不怎么车子还没到?卢灿揉揉眉心。 “时间快赶不上了,”阿佳妮的经纪人乔加索,同样很着急,见门外依旧没有来车,便说道,“我们打车去机场吧!这家饭店应该有出租服务。” 现实很残酷,因珠宝展缘故,饭店的出租车全部租出去,根本没车。 “如果赶不上,那就改签明天吧。”卢灿的眼睛亮晶晶的,从阿佳妮的脸上拂过,这个女人身上有着一种让人难以自抑的冲动,他本能的不想她离开。 “算了,如果再过五分钟不来,就改签吧。”阿佳妮的性格动作很洒脱,耸耸肩,顺手将束腰带勒紧,即便穿着外套,也只有“A4”。 乔加索却苦着脸,“明晚法国电视二台的节目……也要推掉……” 明晚还有电视台节目录制?我去!这事弄得!纳徳轩做得不妥当! “阿佳妮小姐,如果你相信我的车技,我送你去怎样?不过,我可提前说好,没东瀛驾照,属无证驾驶,另外,对路途也不熟。”卢灿有专车,纳徳轩札幌店为他准备的。 “那就……疯狂一把?”她眼睛深邃若井,顾盼生波,闪耀着一丝莫名的快意。 反倒是经纪人乔加索,犹豫起来。 “走吧!还等什么?”阿佳妮推她一把。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时间是足够的,如果是老司机的话,可卢灿每个路口都要问询行人一句,自然也就慢下来,等到机场停好车,距离等级不到十五分钟。 “你去换登机牌,我和阿佳妮拎箱子进去!”卢灿挥挥手,直接将乔加索轰走。 卢灿打开后备箱,将两只手提箱都提出来,阿佳妮一直站在旁边,专注的看着他在忙碌。他一抬头,正好捕捉到那双美丽的,带着无限风情的眼睛。 卢灿的心,猛然间跳动。 他看到眼睛的周围象雪一样白的前额和粉红的双颊,在两边桃花一样娇嫩的腮帮,再下边是一张鲜红的嘴像嫣红的花朵。 手掌不自觉的在裤边上擦擦,捏成拳头然后又松开,心底的那头蛮牛,随着松开的手,放开缰绳。 往前踏出一步,便将那米黄色包裹的身子,紧紧搂住,将她半压在车后备箱上。压住的不仅是身子,还有嘴…… 乔加索换完登机牌,在安检处找了又找,始终没见阿佳妮的身影,又抽身回到进站口停车场,只瞅了一眼,停车场上的两人,四只手臂如同铁索一样,紧紧捆住对方! 手掌狠狠的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轻叹一声,今天是回不去了! ………… 重回公园饭店的三人组,很奇怪。 乔加索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位因车子故障而迟到的安保队员,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而两位主人,却眉开眼笑,一句没事了,就挥挥手让他滚蛋。 不仅没回去,阿佳妮又在札幌住了整整三天,只不过,她没再去会展中心。 她很忙,每天白天,都要和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东方男人,贪婪的熟悉彼此的身体,由内到外,由身体到灵魂。 珠宝展结束前的一天,她才潇洒的离开,甚至连男人的送别都没要。 一直到登上飞机,乔加索才轻松的吐出口气,这几天帮他俩隐瞒,实在是受够了! “阿佳妮,我必须要知道,你究竟怎么想的?”乔加索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阿佳妮眯着眼睛,慵懒的躺在头等舱的座椅中,似乎还在回味这三天的疯狂。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那一刻,不知不觉的就沉下去,然后就如同浸泡在温泉中,就是不愿起来。那是一种强大的异性的诱惑,让自己心里模糊的*突然清晰而热切起来。 听到经纪人的问话,她也对自已过去几天,那些张牙舞爪的*深以为憾,不过,她说出的却是这样的话语,“你……不觉得他很有吸引力吗?” “可是……他有女朋友,而且……有很个!”乔加索觉得自己应该和她好好谈谈! 阿佳妮窝在靠椅中,将两条修长的腿并在一起,相互蹭蹭,回味片刻后,毫不掩饰笑了起来,“我没打算加入他的那些女人行列!更没打算和他有什么结果!” “只不过,当时我很需要,而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恰好,我能感受到,他也很需要,仅此而已。”阿佳妮睁开眼,对乔加索眨眨。 “事实上,我的感觉对极了,他……真的很棒!” “哦……上帝!”乔加索一拍额头,长叹一声。 此刻的卢灿,斜躺在床上,耳边电话中,传来皮尔斯的叨叨声,汇报的是同任天堂的谈判结果。 他半句话也没有听进去,眼前晃荡的,总是这三天坦诚相见的身体,那具迷人的曲线,他现在能随手勾勒出来。心情不错,如果不是最后她的不告而别,会更好,不过,他有种感觉,这三天的故事,还有续集。 房门被推开,温碧璃进来了,她需要帮忙整理箱包,明天将返回香江。 卢灿收回遐想,正好听到皮尔斯汇报的最后一句。 连忙坐起身来,“什么,任天堂不乐意接受我们的投资?” 正文 第604章 德银之忧 温碧璃的手脚变得越发轻巧,收拾衣物时没有一丝声响。 皮尔斯不得不将刚才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卢灿一手持着电话,另一手揉着眉心,事情不复杂。 任天堂对资本的需求,并不热切,而且他们对外来投资,已经有戒心。 在过去的两年中,虽然经历了街机游戏雷达屏的惨败,让他们的资金有些紧张,但远没有达到资金断流的程度——他们同时还有几款畅销品从市场捞取资金。 至于Donkey Kong Jr——《大金刚》续集的北美滞销,情形也没有德银投资的那帮人所描述的严重。销量虽然低于预期,可依旧有市场盈利! 任天堂的资金,并没有德银预测的那么紧张,他们之所以答应德银投资的会面谈判,更像是“敲诈”而不是“投资”——东瀛的资本量非常充裕,想投资任天堂的大有人在,只不过山内溥不想自己的控制权受到威胁,不愿出让股份而已——三菱旗下的日联投资,这五年提报不下于五份投资谈判。 不想卖,而且不缺资金的企业,他不敲诈你才怪! 至于任天堂是如何“敲诈”?皮尔斯在电话中惙惙不语,估计条件异常苛刻,他都不好意出口! 卢灿揉眉心,不是为了这次谈判的失败,而是为了德银的这拨人头疼! 德银投资的主要骨干都来自于菲利普斯财务公司,虽然以前也接触过不少投资案、并购案,可他们负责的只是审计、谈判等部分工作,这与一家资本量巨大的投资公司的具体运营,差别还是太大! 这些人过去之后,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其实大多数都已经“质变”! 就像安德烈,作为总裁,他一心想要建功,明显有些急于求成,心态失衡。 再说皮尔斯,德银投资风投事业部的总监,负责这次投资任天堂的项目,很明显没有做好前期的“市场预审”工作,导致于现在的茫然! 工作上的疏忽只是一面,想想他在飞机上,对“黄金支付创兴银行”的调侃和质疑;而这次来东瀛二十天,他只是在最后事情无法收拾时,才给自己电话汇报,这明显又是地位改变带来的“自信心膨胀”。 德银投资,被卢灿寄予很大期望,可现在…… 这是自己的失误!自己从一开始就应该从各大投资集团中“挖墙脚”,而不是直接将财务公司的人马移植过去! 这才是真正让他头疼的! 看来这次回香江,自己有必要前往新加坡坐镇,对德银投资,进行一次大手术。 卢灿这边沉思十分钟,电话那边的皮尔斯早已惴惴不安,冷汗直流。 他这次带员工来东瀛,算是一头扎进山内溥精心布置的“安乐窝”,真真是“沉醉不知归路”。等到谈判时,彻底傻眼,原来自己所有老底被人摸透,而对方的态度虽然温煦,可死死掐着底线不放。 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次,失职了!栽了! 现在,只能等候电话对面的那位,做出自己的命运裁判! 等了很久,电话那边的声音传来,没有暴怒,平静如常,“山内溥提出什么条件?” 冷汗再度如雨下,条件堪称侮辱,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提及的原因。 “这…这…我个人认为,任天堂并不适合投资……这家公司地域观念狭隘……目光不够长远,缺乏做大的格局……” “我需要知道的是条件,对方提及的条件!”对方的语气已经相当冷,而且打断他的谈话,可是,此时的皮尔斯心慌意乱,并没有感觉到这点,还在试图辩解,他更不知道,这些辩解的话语,直接让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 直到对面传来一声清亮的“啪”的挂电话声音,他才停止辩解,愣了,继而眼前一阵黑暗! 所有基于法国女神身上得来的好心情,都被这通电话驱散。 放下电话的卢灿,第一次有想要砸东西的冲动!气得出气不匀、目眦欲裂,气呼呼的在房间内,像一头被绳子拴住的暴龙! 你皮尔斯敢说山内溥没有眼光?短视?观念狭隘? 你皮尔斯竟然敢说任天堂没有发展前途?做大的机会渺茫?没什么投资意义?! 你瞎还是我瞎?! 即便是真的,那你还在京都待了近二十天干嘛? 以前的皮尔斯不是这样的,他在会计公司时,曾经负责过多起卢家产业的对外投资业务审核,很活跃、很有想法的一人,因此,才被自己任命为风投部门总监,堪称重用! 可是现在……初登高位,不知所谓也就罢了,还愚蠢!自以为是到了极致! 卢灿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如此差劲! “阿璃,拨通安德烈的电话!” 解决这种事情,宜快,越快越好!他挥挥手,一屁股坐在床 温碧璃早已经注意到这边的电话,原本见卢灿惬意的躺在床上,还以为是好消息。可是后来,他的语气越来越冷,脸色越来越黑,她便意识到,有人闯大祸了! 快速拨通手提电话,递给他之后,温碧璃靠在他身边,双手自然的搭在他那已经有些扭曲的面容,上面的太阳穴,轻轻按摩。 等他面色舒缓,又按住他的额头,将后脑勺贴在自己的胸前——她还是第一次见卢灿如此暴怒,浑身散发的冷意,能让人直哆嗦。 电话“嘟嘟嘟”的响了十多声,卢灿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仰头对身后的温碧璃笑笑,摇摇头,“是皮尔斯那蠢货!” “任天堂的谈判失败了?” “如果只是失败,无所谓的。关键是……我现在才发现,他的责任心太差!眼光太差!心态太差!经验太差!根本就不能负担德银投资风投总监这一职位。” 位于新加坡的安德烈刚接通电话,正准备“哈喽”,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一整句评价。 心中咯噔一下,德银投资风投总监?那自然是在京都的皮尔斯?他闯祸了? 卢灿给他的感觉一向很温和,这次竟然连用四个“太差”,这皮尔斯都干了什么?安德烈很想再听两句,可这就成偷听,被发现可不好,他连忙平抑心情,“哈喽!” ……………… 这次札幌珠宝展大获成功,田乐群很痛快的包了日航的一架波音747回港。包机的好处可不只是直航、宽敞,还可以让所有人员都可以携带更多的行礼。 卢灿在国际航班入口,刚送进去阿玉和郑丽君等一波港台歌手,她俩都有事,阿玉要回无线参与一部电视剧拍摄,郑丽君要回香江宝丽金准备新专辑,又看见吴文英带着手下那帮莺莺燕燕,推着巨大的行李车,向这边过来。 “买这么多礼物?”卢灿笑着点头,对她们摆摆手。 “这些丫头疯了,听说包机,恨不得把北海道搬回去。”吴文英的话虽嗔怪,可眼睛扫向这波“弟子”,却是非常得意——这次不仅纳徳轩出名,她的模特公司同样名扬东瀛。 “卢少好!田总好!”“卢少田总”……一大拨美女裹挟着一股弄得化不开的香水味,从卢灿身边经过。 这帮长腿美女,平日里见到卢灿,哪个不是电光乱劈?今天不敢,田乐群正站在他身边。在纳徳轩,田总的威望,要远高于少东家。 “田姐,你也进去吧,阿欣和阿璃来了。” “京都的事情,能成则好,不成也无所谓,咱卢家,不缺那点东西。最重要的,别生气。”昨天的事情,她回来后听阿璃说起。 旁边的温碧璃和阿欣两人,对视后,一个抖抖眉角,另一个掩嘴偷笑。 偏偏卢灿就吃她那套,很认真的点点头,“我和阿璃,三五天后就回港。” 又和阿欣丫头抱抱,几人就此别过。 田乐群带队回港,准备接下来的和田玉备货、铺货、店铺建设,另一件非常紧迫的事情,那就是即将到来的“御木本”珍珠市场压力。 昨晚卢灿给她的建议,回港后立即组建律师团队,准备赴日打官司。这支律师团队,不以赢取官司为目的,但必须善于钻空子,拖延时间,最低目标,将官司拖两年。 至于卢灿和温碧璃,两人去京都。任天堂的总部就在京都,卢灿准备亲自去见见山内溥,顺便感受一下这家在后世非常传奇的公司。 至于皮尔斯……那是过去式,他已经被安德烈勒令回新加坡,等待他的是由监委会组成的事件调查组。可以预料,他在德银投资,是待不下去的。 安德烈明天抵达京都。卢灿昨天有关问责皮尔斯的坚决态度,如果他还体会不到其中的意味,那么卢灿不介意再更换一位德银投资总裁。 为了投资任天堂,德银的幕后大老板和目前总裁,联袂造访, 山内溥应该很骄傲吧? 任天堂真的值得如此重视吗?这句话也是温碧璃想问的! 正文 第605章 问题根结 京都,东瀛的传统文化之都,从桓武天皇时期(中国唐代)立都,到明治初年(1868)迁出,一千一百年,天皇及附属臣属,都居住于此。 三月底的京都,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极其清淡的樱花香味,糯糯的,一种让人沉醉的感觉,这就是一座城市的古韵。 出飞机场,便遭遇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油纸伞比花还要娇艳。 没有安排任何人来接机,也没什么人知道自己来京都,卢灿和温碧璃,以及两保镖,只得包车前往,从关西机场出发至京都,整整跑了一个多小时。 “不告诉长泽?”温碧璃随着卢灿下车,看着眼前如同农舍般的宾馆,扭头问道。 这里是西芳寺温泉屋宾馆,寺产。它的隔壁,自然是就是有“京都世界遗产最难关”之称西方寺。上次卢灿参加京都润馨瓷器店开业,长泽茂就安排他住在这里,给卢灿留下极深印象,故此,卢灿这次依然选择这里,温碧璃听过他说起,所以才问到长泽茂。 “再看吧。”卢灿想要静静,不仅为了这次合作谈判,而是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想自己的产业整合问题,德银投资给他的感受颇多。 古老的木质前台,坐着两个年轻的光头僧侣,他们都是西芳寺的记名僧人。 很快办好入住手续,收拾完行礼后,温碧璃想要去浴室洗澡,被卢灿一把拉住,“走,我带你去享受享受。” 卢灿熟门熟路,带着温碧璃从住处左侧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前行,渐渐闻到水声潺潺,一股热腾腾的水蒸气迎面扑来,这里就是西芳寺有名的“青苔温泉”。 “先泡泡温泉,纯天然的。”四周无人,卢灿拍拍她日渐有型的臀部,对她挤挤眼。 自然是白眼回复,不过,她真的很喜欢这里,欢快的包下一个唯一剩下的十人温泉院。 打开院门之后,她几乎是要屛住呼吸,注目着这不可思议的绿,远离尘嚣的美——浓荫遍地,幽静隐逸,青苔与山石水木相互映衬中间,是一汪蒸汽缭绕的温泉石池,竟然没有一丝温泉的硫磺味,更没有一丝人工痕迹,除了周边圈起的院墙。 卢灿来过不止一次,每次见到都要感慨——这些和尚真特么会享受。 四周丛林密布,温泉上空没有一丝掩盖之物,真的很有席天幕地的感受。一汤池水中,温碧璃坐在他怀中,轻轻用手臂撩着温泉水,任由身后人搓/揉着两只山峰。 “美智子订婚了……”她突然冒出一句,回首,那对眉目眨也不眨的盯着卢灿。 卢灿的手一顿,会津美智子和长泽茂的订婚,就在昨天,也就是他大发雷霆的那天。温碧璃心思极其缜密,怕是多心了,温暖的泉水泡得双腮酡红,眼里春水流溢。 “我们应该恭喜才是。”卢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自然。 是的,应该很自然的啊,自己对她并没有冲动的男女之情,最初甚至有点点反感,可真的这样吗?说不清,一位“仰慕”自己的女子最终远离的感觉,还是有些失落。 “我就说说……”丫头呵呵一笑,回过头,继续玩水。 这就是不老实了,得惩罚。 此时,长泽茂带着会津美智子,还有两位朋友,正志得意满的走出关西国际机场——他们仅比卢灿晚一趟航班。 长泽家在京都,这是北海道订婚完毕后,美智子来正式拜见长泽的亲戚。 她身边的那位带着墨镜的女子,挽着她的手臂,凑近她的耳廓,轻声开玩笑道,“美智子,这次,你可要带我好好转转京都哦。” “为什么要我带?我对这里也不熟。”美智子故意说道。 “因为你是主人啊,哦不,未来的主人。” “主人?”会津美智子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眼睛不由自主看看走在最前面推着两只皮箱的长泽茂。 这些话长泽茂也听到,他回头笑笑,“中岛小姐能来京都,我和美智子一定带你走遍所有您感兴趣的地方。” “那就先拜谢长泽君呢!”那墨镜女子拉着美智子的胳膊,笑吟吟的微微鞠躬。 四人登上长泽家的迎接车辆,长泽茂对司机挥挥手,“先去西芳寺温泉屋,再回家。” 说完,他又向那位女子介绍,“西芳寺的幽境,关西一绝,中岛小姐一定喜欢。” ……………… 安德烈还需要办理签证,明天才能到,卢灿不打算现在去接触位于南区的任天堂,可必要的功课,现在就得准备。他披着一件睡袍,翻阅德银投资最新整理的,有关上次皮尔斯谈判的资料。 难怪皮尔斯不敢说山内溥的投资要求。 第一条,任天堂最多只能转让百分之十五的股权,报价为八千万美元,不参与管理。 呵呵,这山内溥狮子张口啊,德银投资对任天堂的估值为两亿美元资产,这还是加上他们在北美雷德蒙分公司的资产。 八千万,百分之十五的股权,山内溥对自家公司的估值是多少?至少五亿美元! 这还是条件之一。 第二条是德银投资需要负责马来、新加坡、菲律宾等地的任天堂分公司筹建。 这是好棋,很有战略眼光,南洋七国中,新马菲的经济发展最快,堪称新晋崛起的“蓝海市场”,他们在这里建设分公司,能极大分担北美市场和东瀛市场不振的风险。 需要德银帮忙梳理人脉关系,这能理解,可是这家分公司未来的管理和运营,依旧由总部负责,德银投资被摒除在外,这就很过分了。 还有第三条,那就是财务及监督权限。 德银投资不参与管理,这是肯定的;不给予项目投资走向审核权;不赋予开发项目的建议权;财务也只有年终审核,单项目的财务细审权,没有…… 这条在谈判既要中,被德银那边标出重重的横线。 总之,任天堂这帮人,对投资后的管理、经营、财务审核、项目开发等等权限,把控的非常严格,就等同于“你拿钱,然后什么也别问,到时候你等着分红就行”。 掩上卷宗,卢灿揉揉眉心。 这份谈判纪要,是陪同皮尔斯参与谈判的另外两位员工连夜整理出来,刚才阿木去取过来的。 其内容,已经很明显的显示出,卢灿的私人投资和投资公司参与项目的最大不同,那就是对经营管理权、监督权的看重。 难怪许多企业更喜欢私人投资,而不是投资公司。 这些条件,如果皮尔斯早点和自己商议,大多数条件,卢灿都是可以答应的,甚至投资金额,以及德银投资市场部最看重的权限——我们德银投资要任天堂的经营权、项目审核权干嘛?这家公司未来会发展的超出预期的好,我们瞎尼玛参合干嘛? 可是,投资公司并非这么考虑问题,他们需要对投资的资金利用率、投资利润、投资效果负责,必然希望能拿到更多的权益——即便不参与经营,这些权益能在某些时候对管理团队产生制约,从而保障投资资金安全。 可以这么说,这就是雇佣军和正规军队的区别。卢灿以前的个人投资,更像雇佣军,只需要利益和回报,而德银投资更像正规军,需要为战略和政/治意图服务,肯定不会随意行动,也不会轻易的妥协。 他敲击着额头,这件事说起来根子还在自己身上。 自己希望德银投资,能成为一家高效的、为自己服务、听从指挥服务机构,因为自己在作弊,对这个世界上某些企业未来,看得很清楚,知道哪些行业,哪些企业会有前途,值得投资。 可德银投资毕竟是一家机构,他们的管理团队,毕竟是有思想、有抱负的金融人士,他们想要正规化运营这家公司。有思想的团队,就有自己的原则,于是,他们加入很多符合投资行业的“行规、条例”。 譬如安德烈,他可不知道自己能看透未来,他必定会选择对投资公司最为负责的态度去运作。 这算过错吗? 还真不能算!当然,皮尔斯那种肯定是要剔除出去的。 卢灿甚至都能猜到,如果自己真的同意任天堂的条件,完成这次投资。安德烈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愤然离职,要么以后尸位素餐得过且过。 这两种都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自己并不希望德银投资成为一家没有想法,只为自己提供服务“僵尸”机构。 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该如何解决,自己看好的投资项目,与德银投资认为不可行,两者之间的矛盾! 譬如眼前的任天堂! 按照现有山内溥提出的条件,安德烈一准会坚决不同意这种投资案!他的态度已经从标出的重重下划线中,可以得知。 难道现在告诉安德烈,未来任天堂会成为市值超过三百亿美元的国际性大公司?他会相信吗?他会放弃自己的坚持吗?自己的理由在哪里? 烦躁!一股莫名的烦躁,在卢灿心胸涌动! 原以为自己可以驾驭更多,殊不知还差得远呢! 正文 第606章 东瀛西阵 清脆的鸟鸣惊醒晨曦,一身粉色睡衣的中岛,伸了个美人懒,推开窗棂,立即瞪大双目,手背盖在嘴唇上,一声惊叹脱口而出。 长泽君的推荐,真心没错! 昨天入店已经晚了,没想到一大早就给自己如此惊喜! 满目的娑娑绿影,煞是可爱,这里真的是一方惊喜的隐世秘境,竹林环绕、遍植枫树、苍苔满地,晨光中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鲜亮。 “美智子,快起来!”她推推被窝中那个隆起,急切的喊叫道。 “哎呀,雪子,你干什么吖?”被窝中探出满头秀发,浓重的鼻音带着不耐烦的哼哼声,“我还要眯会呢。” 昨晚长泽带着两人去京都夜市,很晚才回来。 这个懒货,算了,自己去吧。中岛美雪快速套上运动装,随手拿过一枚发卡,将蓬松的长发别上,匆匆出门。她要去林中,大口大口的呼吸,这晨曦中的清新。 踏入别院后的丛林,晨曦被层层叠叠的绿叶,过滤得极致清透悦目。她立即欢欣的想要扑上去,亲口勿这里的树木、青苔,甚至绿草,这里,安静得只听到鸟鸣和风吹绿叶的簌簌声,让人顿生避世归隐的沉静感。 她欢快的沿着小径,向前奔跑,捕捉着每一份让自己感动的美景,这里,让她的音乐灵感,澄净而空灵。 远远的,一对年轻的情侣,同样穿着运动装,正沿着小径,向自己这边跑来。对于多出来的这俩人,她没在意,这种静谧的环境中,多出两位看着很舒服的人类,本身也是一种活动的风景。 她没注意到,这两人在途径她身边时,都不约而同的看了她一眼,她现在,沉醉于这方天地中。 在这温泉屋中,竟然能遇到中岛美雪?让卢灿和温碧璃有些意外,两人都不是追星之人,只不过在早餐时,多一点谈资。 早餐后,卢灿和温碧璃准备去西芳寺赏樱花。今天赶巧了,西芳寺内,竟然还有月日古董市(每月一天),卢灿自然要去转转,中午赶回来就行,那时,安德烈他们应该到了。 陪美人,赏樱花,顺带拣点小漏,何其惬意! 阿木去关西机场接人,卢灿和温碧璃,带着丁一忠,兴冲冲出门。 两人刚出大厅,另一侧回廊中,三女嬉戏笑闹着进了大厅,美智子看着出门的背影,轻咦一声——背影很熟。 卢灿昨天离开北海道前,给伊藤忠商事打过告别电话,现在应该在香江,不可能出现在京都,美智子很快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想。 “怎么了?长泽君来了?让我们的美智子公主,魂不守舍?”中岛的心情很好,开玩笑说道。 “去你的!”美智子扬起粉拳,给她一记,“像是熟人,可能我看错了。” 中岛美雪出生于北海道,家境虽然比不上会津家族,可也是当地望族。她祖父中岛武市,是会津簌平的合作伙伴——负责在东京、京都、札幌等地分销伊藤商会从东北运回来的物品。算起来,中岛家族是会津家族的外围势力之一,中岛武市更是在会津簌平的支持下,担任过北海道带广市议会的议长。 因此,中岛美雪与会津美智子自幼关系就非常好,喊“公主”虽然是玩笑,可并没有错——旧时东瀛藩主的女儿,就有“公主”的假称(天皇赏赐的称号)。 这次陪闺蜜美智子来京都,其实有“上门审查”的意味,这是北海道阿伊努人相亲时的传统,名为“姐妹审”——如果女方的姐妹觉得男方家人难以相处,是可以提出悔婚的。当然,这种传统到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不过走个形式而已。 另一位安静的女子,是会津美智子的堂妹,会津理子,今年只有二十岁,和两位“大姐姐”还是有些代沟的。 “理子,稍后我们一起去看樱花,让长泽那家伙多等会,看看他家究竟有没有耐心、诚心对待我们的公主!你说好不好?” 见美智子“动粗”,中岛开始“报复”,笑着怂恿理子,对她眨眨眼,开始使用自己的姐妹审权限,这一刻,她展现的是令外人无法想象的“鬼马”。 原计划,今天上午就要去长泽家拜见长辈。 “好啊,我还没看过西芳寺的樱花呢!”会津理子年轻,也喜欢“闹事”,很快应承下来。 奇怪的是,作为一行的主心骨,会津美智子贝齿轻咬下嘴唇,竟然没有反对——她内心深处,还是想要去验证一下,刚刚出门的,究竟是不是卢灿和温碧璃俩人。 因为京都地处盆地,西芳寺的樱花,要比东京晚一周时间,花期更长。所以,尽管卢灿已经在二十天前欣赏过东御园的樱花,可这里,依旧樱花烂漫,落英缤纷。 与阿玉四处乱跑不同,温碧璃性情娴静,她执着卢灿的手,不紧不慢的一点点欣赏这片粉色的云海。 卢灿的注意力不仅在樱花上,他更关注樱花树下的一个个摊位,那里就是今天的古董市。西芳寺的樱花园不大,所以古董市的摊主也不算多,大约有五六十家,每棵樱花树下,都安置一个,很有规律。 与东京的古董市不同,这里的货品,更偏向于生活用品,更像“二手货交易市场”。锅碗瓢盆盏、纶巾衣帽、各种小家电、手表电器、穿过的和服、使用过的手包、二手的杂志漫画及小说,诸如此类的物品,占据的比例非常大。 卢灿看了几个摊位之后,就没什么兴趣,想在这里捡漏,近乎不可能,不过,温碧璃很有兴趣,尤其是对几个和服摊位,留恋不舍。 也是,和服虽然穿起来繁琐,可挂在粉色的樱花树下,或清雅、或鲜艳,很有感觉。温碧璃性格温婉,喜欢这种能让男人化成绕指柔的和服,很正常。 她眼前的是一件粉白相间的和服,和服里有白色的衬衣,衬衣的领子用夹子与和服固定在一起,腰带不是一整条不用打的宽带,而是完全手编的。 这件和服的衣袖为“色留袖”——未婚女性穿戴的和服,留袖上的三纹显示,这件和服较为比较贵重,只能在重要场合穿戴。 这一件,看起来很新,不过究竟是不是,不能肯定。在东瀛,租赁、购买二手和服,很普遍,有点类似于婚纱租赁。 卢灿可不想自己的女人穿一件二手和服,趁着温碧璃在欣赏,他蹲身笑着与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婆打了个招呼,问道,“哦巴酱(老婆婆)……您知道京都哪有售卖西阵织和服的吗?纯手工的那种!” “西阵织?”这位欧巴桑抬头看看卢灿,明显看出卢灿不是东瀛人,她笑着反问道,“若者(年轻人),你是华人?还知道西阵织?” 卢灿笑笑,点点头,“恰好听说过。” 西阵织可谓东瀛织品中的“皇冠”,以图案华美著称。 西阵织面料的一个独特之处就是在于加入入了金银和纸碎条,利用穿综工艺,将其和丝线织在一起,形成精细美丽的面料。在织造前,必须把金箔和银箔贴在和纸上,便于长期保存,然后将镀层纸碾为碎条。这样得到的西阵织面料,有一定的硬度和可塑性,便于固定整件和服的造型。 因此,在和服文化中,西阵织就是奢华和尊贵的代名词,一件含有西阵织面料(并非完全使用)的和服,市场售价高达数千万日元。 正因为售价高昂,现在东瀛很多和服厂家,引进机织,其图案和织工出来的效果,没有手工织出来的那种凹凸立感强。 所以,卢灿才特别强调,纯手工的。 纯手工西阵织有多难得呢?即便是一位熟练的织工,一天最多也就能织出七十厘米的面料。 眼前这位欧巴桑的摊位上,自然没有如此高端的和服。 阿璃既然喜欢,卢灿便想要为她准备一件最好的。 “我们坊中,倒是有一件现成的西阵织留色袖,不过,不知道这位姑娘合不合适?” 老太婆看看温碧璃,打量她的身材——高端自穿和服一般都是定制的,像卢灿这种直接购买的非常少见。 竟然还真有?卢灿惊喜的问道,“您老有作坊?纯手工的?稍后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当然,我们大宫织坊只做手工,包括这件和服。我们社长可是西阵织纯手工工艺,大宫氏第十九代传人”她用干煸的手指,捏着和服的袖口缫丝,让卢灿上上手。 对所谓的大宫氏,卢灿不了解,对和服的织法一不熟,不内行,不过看纹线走向,还真的不像机织的那样平整,图案凹凸有致,像是手工的。 “现在可以去吗?”卢灿来了兴趣,能亲眼见见东瀛西阵织手工作坊,对他也是一种阅历。 “阿灿,不用了吧……”被欧巴桑看着,温碧璃有些不好意思。 老太婆有点犹豫,今天的古董市,她还没开张呢?这摊子刚刚摆开,现在又要回去?若是这对年轻人不买工坊中的那件西阵织和服,自己这一天不是瞎了吗? 卢灿看破她的心思,指指刚才温碧璃端详许久的和服,笑着问道,“欧巴桑,这件和服多少钱?我买下了!刚好让我女朋友试试是否合适?不合适的话,在工坊那边,改改衬衣?顺便再看看那件西阵织和服。” 这件三纹手工和服,成交价四百万日元,折合港币三十四万,这是1982年古董市地摊上的价位。(查阅资料得来的,未必准确,和服之贵,令人咋舌) 成交这件和服之后,老太太乐呵呵的,折叠这件和服,装在一件特制的箱笼中。卢灿两人蹲身,帮她收拾刚刚摆开的摊位。 传来一声略带激动的问候,“卢桑,您……没回香江?” 俩人一抬头,身后不远处,站着三位美女,中间的正是美智子,戴墨镜则是中岛,还有一位年轻女子,容貌秀丽,好奇的打量这边。 正文 第607章 大宫之绢 一支奇怪的队伍,吸引无数路人的关注。 一位欧巴桑在前面领路,絮絮叨叨,她的对象是一位年轻高大的小伙子,提着箱笼落后半步,后面四个时尚靓丽的女性,分成两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着跟在男子身后,最后是一位雄壮的大汉,推着木质双轮手推车,上面是两只货箱。 欧巴桑的夫家姓稻本,稻本夫人是东瀛少有的“働く女”(女职人:婚后工作的女人),职业就是“织工”。战后为了补贴家用,一直在大宫织坊担任“推手”——推动木质织机轮梭转动的工作。 听她说,她所工作的大宫织坊,在京都很有名气,她们制作的“大宫之绢”一直是各大神社祭祀礼仪和服的面料首选。 什么是“大宫之绫”?卢灿还真的知道一些。 公元5、6世纪,也就是南北朝时期,中原战乱频繁,从中原大陆渡来的秦氏一族在山城之国,也就是当今的东瀛京都太秦定居,将中原的养蚕缫丝技术,带到东瀛,东瀛的纺织业开始发展。到了唐朝,遣唐使带回来的大量的华章彩服,以及种类齐全的纺织器具,让东瀛纺织业蓬勃发展。 平安时代末期(相当于宋),东瀛纺织业已经门类齐全,品种多样,而且技艺高超,花色繁多。其中最杰出的有三大品类:“大舍人之绫”、“大宫之绢”“绞丝布”。 大舍人之绫,其意思是“朝廷工坊出品的,专供官员所用的布匹”;大宫之绢的意思大概就是“宫妇们为了心爱家人,织出来的绢布”;“绞丝”则是一种通过特殊的靛蓝染色技术织出来的丝布。 其实,从三者的名称中,也可以看出区别。 大舍人之绫,在东瀛古代,偏向于服务“男子服装”,讲究布料厚实、图案端庄、着色沉稳,穿起来有气度;大宫之绢更像特别为女装准备,色彩艳丽、图案精美;至于绞丝布,那是平头百姓使用的(当时东瀛下层阶级的人们被禁止穿着丝绸服装)。 由此也能看出,“大宫之绢”在和服中,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 稻本夫人竟然说,稍后要去参观的“大宫织坊”,是大宫之绢十九代传人直属工坊,这……自然引起大家兴趣,于是,这支奇怪的队伍诞生。 想到这,卢灿回头看看身后,恰好撞上一道目光。 美智子正在盯着他的背影,见他望过来,连忙慌乱的低头。她自己也不明白,已经订婚了,可心底的那股子郁闷并没有随着爷爷的决定而消散。刚才在西芳寺撞见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想要跟他再相处一段时间,明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可是,就是想…… 于是,在中岛雀跃着想要去欣赏和服工坊时,自己毫不犹豫的点头,现在,长泽君应该在温泉屋焦急的等待吧?想到这,她隐隐不安,随即又安慰自己,就当是人生中的一次放肆,任性……反正什么也不会发生,不是吗? 卢灿并不知道,他撞上的还有一道目光,遮掩在宽大的墨镜后面。 作为一名有着深厚音乐素养的创作型歌手,有着细腻的情感捕捉,她还是美智子的闺蜜,中岛美雪在美智子招呼卢灿的第一声时,就有种感觉,自己的闺蜜和那个香江年轻人,有故事!美智子躲闪的眼神,还有时不时会颤抖的音调,就是明证。 她能细致入微的观察这点,却没有认出卢灿就是那个在后台撞了自己一下的男人。 纳徳轩的少东主?中岛美雪自然知道,这次札幌珠宝展最成功的品牌。 他们推出的和田玉,连自己都忍不住去札幌店中购置了一块,那是一件青色的和田勾玉——东瀛最受欢迎的一种玉饰,呈逗号状,有首尾之分,首端宽而圆,有一钻孔,可系绳,尾端则尖而细。据说,那是胎儿的象征,是希望和生命的象征。(纳徳轩珠宝这次推出大量,定价为一万日元的和田勾玉饰品,极受欢迎) 尽管没有宣传中的那样夸张,可温润的色泽,细腻的纹理,紧贴在皮肤上的感觉,还有厚重的历史,真的很不错。 现在,那件和田青玉勾玉,正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呢。 发现闺蜜与这位香江富少之间的“小秘密”后,中岛就从未放弃观察,可是,她越来越感觉,这件事恐怕并非自己所想象那样,两人并非“恋奸情热”——那位富少行径十分钟,只回头一次!而更像自己闺蜜处于一种无法得到后的疯狂暗恋! 这太危险了! 中岛美雪,此时不禁后悔刚才在温泉屋大厅中的“莽撞”提议。 她是个坐而起行的人,想到这点后,立即扯扯身边的会津理子,这丫头正在听稻本夫人和卢灿交谈内容,听东瀛丝织品的发展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呢。 “中岛姐,有事?”被中岛拉一下衣襟,会津理子还茫然不知。 “长泽君是不是该到温泉屋了?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很过份?”中岛的声音很大,美智子身子一震,卢灿也听见了,一行人的脚步,自然停下来。 “长泽君也要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面对卢灿的目光,美智子有些躲闪,刚才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愿说自己今天要去见长泽家的亲戚。 她低头鞠躬,“很抱歉,我想,我不能随同两位,前往大宫织坊……” 中岛美雪微微颔首,接过话头,“确实很抱歉,刚才我们只是准备在西芳寺附近转转,顺便等候长泽君的到来,后来又因为我的建议,想要去看看和服织厂……” “现在想来,太冒失了,今天是美智子见长泽家亲戚的正式日子。” 说完最后一句,她的眼睛透过墨镜,认真的盯着卢灿,想要抓捕他面部和眼神中的一丝表情。对方的眉心往中间挤一挤,看向美智子的眼神,闪过一丝纠结,很快散去,随即又有一种轻松与释然。意外的是,他稍后转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有几分暧昧的笑意。 那种透着眼神的暧昧,很浅,却很有力度,看得中岛美雪一阵心悸,连忙闭上眼睛。她浑然忘了,自己带着墨镜,他人很难发现自己惊慌的眼神。 只听见他的声音传来,“美智子,稍后见到长泽君,为我和阿璃带好。唔……今天晚上,如果今天晚上有空,我和阿璃在温泉屋酒店,为两位摆茶祝福。” “当然,如果你的两位朋友,有时间的话,也请一道。” 等中岛再度睁开眼,那富少的眼神,只有笑意,再也没有暧昧,清澈的如同一汪深潭,难道自己刚在看错了? 三人匆匆离去,稻本欧巴桑摇摇头感慨,“现在的年轻人……连上门看亲戚的事情,都敢耽搁?真是……” 身边一下子清静多了! 从西芳寺到西阵区大宫织坊,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还没踏进院子,卢灿便问道一股刺鼻的染料味道。这是一栋和式的院落,没有标牌,和当初尾行烟子家的作坊很像——正面是主屋,两侧偏房是工坊。 院子中的许多横杆上,晾晒着一匹匹的色彩灿烂的布匹,唔,西边的工坊应该是洗染杵,晾晒的是各种颜色的丝线和染色后的布匹。 奇怪的是,没看见人,也没什么动静,对此,稻本夫人似乎习以为常。 她指挥丁一忠将手推车放在院子中支好,对东侧工坊喊道,“慧姬,我能进去吗?带客人来了,有男客!” 东瀛的和服织坊中,大多数是女子在工作,又因为怕挂丝,身上的丝织物脱丝,落在织布机上,混杂了织品的色彩,因此女工们穿的都是统一的素白紧身里衣。 这,自然不方便男客参观。 东工坊那边传来一个“雄厚”的女音,“裕美师傅来了?请带客人去正厅,玉子会长在呢!” 看来,稻本夫人在这家工坊,颇受尊敬——用的是师傅,而不是“虚伪”的前辈。 “慧姬算是我的弟子,我去年离开大宫织坊后,她做的工头。” 稻本带着卢灿和温碧璃,往正屋方向走去,边走便介绍,“玉子就是我们老板。这些年,机械织造的和服,越来越多,我们这些做手工的,越来越难了。唉……得亏还有玉子支撑,要不这大宫织坊,怕是撑不下去了……” 老太太絮絮叨叨,刚才已经说过一遍,现在又来。 八十年代的东瀛,已经全面进入“电气时代”,电气化对东瀛的传统手工业有着巨大冲击,机织和服面料,因为高效、准确、精密,很自然的取代传统手工织。 像大宫织坊这类纯手工织坊,整个京都地区、甚至整个东瀛,已经很少很少,她们现在的生存状态,只能说是“勉力维持”。要不,稻本夫人年迈之后,也不会从工坊退出来,自愿投身到“销售和服”的队伍中。 进入正厅,没看见所谓的老板“玉子”。 整个大厅中,日字形支架上,悬挂着八件各色面料的和服,有轻薄的汤帷子(类似于浴衣)和服、有为居家特制的束袖紧身的小纹和服、有素色朴素的茶道和服(色无地),当然也少不了华丽的专门用来参加各种宴会等正式隆重活动的“访问着”和服。 最里面还有三件和服,显然,它们的地位更高一筹。 第一件是五纹大振袖和服,袖长一米多,图案为花开四季,整套和服就是一幅完整的图案(绘羽模样)——这样的和服是最为正式的大振袖。 第二件是华丽的花嫁和服,是东瀛最正规的女子婚嫁时穿着的和装,图案为百鸟朝凤,其色打挂、白无垢,在灯光下闪耀这金银特有的金属色泽——它使用相当数量的“西阵织”面料。 稻本夫人说的应该就是这件! 买了! 让卢灿看不透的是最里面一件,它并非悬挂,而是被平置在一方宽大的木匣中,上面蒙着一层细纱。 卢灿正准备掀开细纱仔细看看,旁边的稻本夫人提醒,“若者(年轻人),观看这件唐绫,请先净手!” 净手?看一件衣服需要净手? 不对,她刚才说什么?唐绫? 正文 第608章 天皇大装 有关和服的来源,有很多争议。 许多人揪着江户时代称和服为“吴服”这一称呼,就直接认为,和服出自于中原吴地的“水乡服”,更为之找到“因东吴与东瀛的商贸活动,将纺织品及衣服缝制方法传入东瀛的缘故”历史证据。 如果沿着和服发展历史上溯,在江户时代之前,东瀛服饰盛行的是“裳唐衣”,时间大概在平安到江户时代之间。 裳唐衣的特点“广襟、博袖、前覆鞋、后凤尾”,这可和“吴服”的特点大相径庭。 难道说,东瀛从三国时期学习吴服,然后中间一千多年摈弃,江户时代又捡起? 还有一点可以说明,那就是和服男装的款式,在江南吴服中,根本找不到模仿对象,那是不是意味着,江南吴服,只是和服女装的“祖先”? 呵呵,这也太搞笑了吧。 这么说,并非彻底否定“和服出自吴服”,而是这一说法,并不准确。 江南吴服对东瀛和服,有着很大影响,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们必须清楚,吴服只是影响之一,甚至在东瀛,吴服只是限定为“蚕绢面料的中小振袖紧身和服”。 和服女装中的长振袖和服,花嫁和服、宫廷大祭祀和服,都明显改良于“裳唐衣”,而“裳唐衣”的款式特点,与中国唐代宫廷女装有着七分神似,因此也可以说,中国唐代宫廷女装服饰,在和服中占据相当的血脉传承。 再说说“狩衣”,这是公认的东瀛男装和服的原始版本,它来源于披肩与铠甲的设计灵感,最初用于狩猎,慢慢发展成等级森严的男装和服,这是典型的东瀛当地特产。 因此,综合男女装和服特点后,我们只能说,和服是吸取多种中华传统服饰特色后,改良的东瀛服饰。 扯远了!回到唐绫! 刚才提到“裳唐衣”,那是奈良时期东瀛最为盛行的仿唐代宫廷服饰。 顺便普及一下奈良时期:710年,天皇迁都平城京(今奈良),开始东瀛历史上知名的“奈良时代”,此时代东瀛全面学习隋唐文化,出现出东瀛第一次文化全面昌盛的局面。虽然只有短短八十年,但仍然在东瀛历史中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 这一时期的文化、经济的昌盛,让随即到来的平安时代的东瀛官员,时常缅怀,其“裳唐衣”也在这种怀旧中得到最大化的发展,其极致代表作就是“十二单”! 所谓十二单,是要在外衣上再穿“褂”,褂上再穿正装的“唐衣”、“裳”和“长褂”。十二单实际是一种穿着方式,她并不是十二层单衣,而是在单衣的外面,将唐衣、裳和长褂叠十二层。 因为繁琐,所以隆重。 十二单自从出现就少有调整,东瀛人认为这已经是一种极致之美,所以,从平安时代开始,一直到现代,东瀛皇室女性的在神道祭礼、婚礼、即位式等所有重大庆典仪式上,都必须身着“十二单”。 唐绫是什么呢? 唐绫就是十二单最外层唐衣、长褂、裳的面料。这种面料并非一次性织成的,而是在已经非常华丽的有色织物的表层,再用丝线在浮织有关图案的一种复杂编织法。 因为唐绫的工艺复杂,所以在纺织行业,很多时候,就用唐绫这一名称代表“十二单”。 也就是说,木盘中被细纱遮盖的,是东瀛著名的“十二单”!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十二单不用许普通百姓穿着的限制,可东瀛女性,出于对皇室的尊敬,一般都不会去穿戴。稻本夫人让卢灿“净手”,也是出于对皇室的尊崇。 大宫织坊,怎么会有一件皇室的“十二单”? 接过稻本夫人递来的湿毛巾,卢灿和温碧璃,仔细擦拭双手,再拉开蒙在木盘上的薄纱,两人都有些傻眼。 卢灿嘟囔一句,“真太特么的华美!”招来温碧璃的两只白眼。 这是全套十二单,一共有七件衣物构成。 最外层的就是所谓的“裳唐衣”,款式为无翟纹的大袖连裳,材质及颜色是全真丝藏青地,图案为双层,内层为真丝料上自带的大幅面荷花,表面还有一层五彩丝线浮织的金、红、黄、蓝、白五彩凤纹。其纹线有金银光泽,显然是运用西阵织技艺! 中层为明黄色真丝的大袖裙襦,纯色不带图案,可领襟、袖口部位,同样是西阵织工艺所织就,使得即便是中衫,也能笔挺塑形。 内层就是贴身素纱,素纱洁白轻薄,袖口很短,约到肘部,紧口,这是为了贴身,并防止素纱露出衣袖。素纱的领襟宽大,但在腋下部位有襟绊,可以打结固定,同时让女性的胸部挺/拔。 别以为这就完了,贴身素纱外面,还有一层,那就是蔽膝。 这件服饰同样源于中国古代女装,属于古代女子下/体之衣,是遮盖大腿至膝部的服饰,是古代遮羞物的遗制。 蔽膝在衣裳制礼服上要求与中单下缘齐平,不直接系到腰上,而是拴到大带上。 第五大件,就是大带,也就是和服中常见的束在腹部之上的腰封。 这件腰封,同样采用唐绫织就,表内双层,外层为浮织飞鸟图,内层为云图,相互之间构成完整的一幅图案。 还有两件,就是足袋(宽松的袜子)和草履(丝绒草编织的厚底‘拖鞋’)。 衣裳之华美,让人惊叹!可更让卢灿吃惊的是,这套“十二单”的年代! 是的,卢灿上手了,他将素纱、裙襦、唐衣、腰封、蔽膝还有足袋,都用手指轻轻捻了捻,在配合衣物自身的岁月痕迹,不难判定—— 这是一件足有三百年朝上的“古董”! 这家大宫织坊中,竟然有一件三百年前东瀛“十二单”!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三百年前,东瀛可没人敢穿着、仿制皇室女性,或者幕府大奥(幕府将军的后宫主人)她们才能穿的衣物! “这……这……稻本夫人,您能告诉我,这是哪位先贤的衣物?”卢灿指着这套“十二单”吭哧两声后,惊愕的问道。 “这是绯宫女皇的禅位十二单!” 声音糯糯的,让人心痒,卢灿和温碧璃回首,只见稻本夫人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着月白色和服的女子,穿着寸高的木屐,身才高挑,鹅蛋脸,白净如玉,两缕刘海从耳际直挂到嘴角,眼眉上挑,敷有淡淡的白粉,睫毛修长,头上梳着富贵髻,正对各自斜插一根银钗,发髻前方,又插有一块银质月牙梳。 这女人,双手结扣,至于腹部,缓缓弯腰,行半屈膝礼,卢灿两人,连忙回礼。 “这就是我家社长,喜多川玉子小姐。”稻本夫人在旁边介绍道。 卢灿真看不透这女人的年纪!说是二十多岁,看肤色和身材,差不离;说三十多岁,看装束和举止,也可以;说四十岁……卢灿自己都不太相信。 “原来是喜多川社长,久仰!”温碧璃更主动,站在卢灿身侧,拉住卢灿的手掌,主动和玉子社长招呼。 她刚刚瞟见卢灿的眼神中闪过一阵惊艳,这让她不由自主的提高警惕——眼前这女人,给她的感觉,太柔,柔媚到能出水! 至于说年龄,她反倒确信,玉子应该三十朝上,说不定能奔四张,这种大龄女人对阿灿有吸引力吗?按常理没有可能,可温碧璃恰恰发现,卢灿在某些方面,欠缺,譬如母爱——他很享受被照顾和被包容的那种情感,就像田姐,亦或者像自己。 此时,她自然而然的站出来,将可能带给卢家的不稳定因素,给挡在门外,“玉子小姐,我非常喜欢贵坊的和服,这是我的未婚夫,卢灿,我们来自香江,您可以叫我阿璃。” “很感谢两位的欣赏!两位真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玉子此时的行礼,不在是深躬,而是颔首礼,眼角带着一丝如水的笑意,从两人身上掠过。 “您刚才说这是来自绯宫女皇的大装?”虽然惊艳,可卢灿还没那种扑上去的想法,他短暂错愕后,随即更关心这套服饰、以及有没有办法买下这套服饰! 是的,他很想购入这套能称之为“东瀛国宝”级的“女皇十二单”! 绯宫女皇就是后樱町天皇,东瀛第八位也是目前为止最后一位女天皇,幼名“以茶宫”,后来又改为“绯宫”,她素有才情,非常优雅,很受后代文人墨客的爱戴,于是人们在她禅位后,亲切的称呼“绯宫女皇”。 “回卢桑的话,我的祖上,是喜多川杏子……”那玉子,福了福,将这件大装(出席大仪式时的正装)的来历娓娓道来。 后樱町天皇,是是樱町天皇第二皇女,正式名称为智子,因此又称之为智子内亲王。喜多川杏子(注:喜多川杏子这一名称是后来嫁人后的姓名,本名杏子),也就是玉子的祖上,从小就是智子亲王的玩伴,陪读,关系很好。 樱町天皇去世后,桃园天皇继位,也就是智子内亲王同父异母哥哥。 桃园天皇是位革新派人物,和幕府的矛盾也越来越大。当绯宫长大十几岁准备出嫁时,幕府派人前来阻止,并与皇太后(非天皇亲生母亲)进行了秘密的商谈,不久以后,绯宫就被送到离宫去接受特别的教育。当时陪同智子内亲王前往离宫的,就有喜多川杏子。 在智子内亲王二十二岁那年,桃园天皇出奇的因为脚气病而暴亡。后世的东瀛史学家认为,这种病有极有可能是由幕府安排的,据说之前曾经发生过他因为某项政事而质问大将军的事件……总之,他去世的时候,桃园天皇的儿子,太子若宫才仅仅五岁而已。 因为盛子内亲王(智子的姐姐)早逝,于是,智子内亲王坐上天皇之位,喜多川杏子成为内典侍(皇宫内的主持天皇生活用品的官员)。 在位的八年的日子,对于后樱町天皇而言,是非常无聊的,没有任何的政事,一切被幕府掌握。她闲极无聊时,便安排内典侍杏子,组织一批女织工进入皇宫,钻研织品——当时的天皇很悲催,皇宫用度受幕府控制,经济上非常拮据,需要靠“赏赐紫衣给寺院的高僧,来获取额外收入”。 喜多川杏子也因此学会一手高超的织品手艺,其中,后樱町天皇禅位给侄子后桃园天皇的大装,就是她带领织工的杰作。 后樱町天皇退位后,皇宫中的主人重新为男性,喜多川杏子自然不能再在皇宫任职,她离开皇宫时,退位的后樱町天皇竟然穷到没有什么财物赏赐,于是就将这件“禅位大装”赏赐给喜多川杏子。 杏子出宫后,嫁给名古屋的一名织坊坊主喜多川一抹,喜多川家族从杏子手中得到两门家传绝学——唐绫和西阵织! 还有卢灿所见的这件东瀛国宝——天皇十二单! 正文 第609章 钿钗礼衣 大宫织坊有个不大的后院,却有一颗粗壮而高大的樱花树。 这棵染井吉野樱,高度足有十三四米,据稻本夫人介绍,刚绽放时是淡红色,完全绽放时会逐渐转白,现在的它,就是一片雪白,风一吹,白色花瓣,似雪胜雪,飘飘扬扬。 樱花树下,巨大的薄锡毡毯,一张矮榻,四杯绿茶冒着渺渺青烟,四方蒲团空了两张——阿璃心痒难耐,跟着稻本夫人去试和服。试穿和服之前还需要稻本夫人为她弄发型,和服恐怕也是世上最需要发型相配的服饰。 卢灿和玉子对面而坐,玉子的长襟散开,如同一朵花儿绽放。 “太感谢卢桑,若不是您的慷慨,大宫织坊,玉子都不知该如何支撑?” 她说话的语气,轻柔的如同梦呓般地窃窃私语,从樱花树上漏进来的淡淡光影,在她泛红的脸上带了银光,她的眼睛像被水打湿的宝石一样发光。 刚才温碧璃在这里时,玉子给自己的感受是温润如水,这会儿,又是另一种风味!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卢灿的心,被这句话拨动一下,有点惭愧,捧着手中的茶盏,没有接话,樱花飘落在矮榻上,没有人去拂动。 她的感谢,很真诚! 就在刚才,卢灿耗资一点二亿日元,将大宫织坊的全部七件和服,以及附属配饰、木屐等等,全部打包带走。要知道,这七件和服,是大宫织坊一年的产量! 买这么多,当然是送给田姨、阿欣和阿玉,对了,还有打理电影公司的阿莲。 喜多川玉子的服务也不错。 不仅让温碧璃这几天每天来这里,学习和服的着装、发饰的整理,以及如何搭配配饰,并且承诺,在卢灿两人回港时,安排稻本夫人同行,前往香江,教授卢灿的亲戚该如何正确打理这些和服,除了穿戴,还有清洗等等。 算是服务到家了。 其实,彼此并不欠缺什么,如果不是大宫织坊陷入困境的话。 尽管这位和服女子很迷人,气质出奇的好,卢灿对她的印象也不错,可最终还是想要得到那件后樱町天皇禅位大装的*,占据上风。 卢灿抬头,重新对上玉子的眼睛,终于开口,“也许,这个请求有些无礼……” 她眨了眨眼睛,面带微笑,双手扶膝,身子微微前倾,做倾听状。 卢灿双手交握,放在胸口,“我叫卢灿,玉子小姐可以叫我维文,香江纳徳轩珠宝……” 还未说完,她笑着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嘴唇,眼神中带有一丝惊讶和钦佩,“我听说过,这次您的公司,在东瀛扬名了!恭喜您!对了,贵司的和田玉,真的很精彩。” 这一丝淡淡的恭维,让卢灿颇为舒服。 “谢谢!那是家中师傅们的功劳,还有经营管理团队的业绩!” “是的,他们是那么优秀。大宫织坊的师傅们也是如此。”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优雅,和成熟而优雅的女人交谈,是一种享受,她总是用话语将你垫衬的恰到好处。 卢灿不准备绕弯子,这个女人的社会阅历并不浅,他喝口茶水后,很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玉子小姐,如果我想要得到那件后樱町天皇的禅位大装,需要满足您什么条件?当然,前提是您心甘情愿。” 嗯?尽管他说的很客气,可是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还有愤怒。 但她很快克制下去,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可这一刻,笑容已经有些疏远,“对不起,让您失望了,卢桑!那是我喜多川家族的宝贝,它是无价的!” 被拒绝的如此干脆,卢灿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他的道歉,让她的印象好一些,低头致歉,“真是抱歉!” 气氛有点僵,卢灿两根手指捻起矮榻上的一枚樱花瓣,放在指尖上翻覆,沉思良久,抬头问道,“请问玉子小姐,不知道大宫织坊能不能仿制一件?”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件天皇大装,对于研究汉唐服饰,有着相当的借鉴意义,譬如,卢灿就发现所谓的“十二单”机构,其实和唐代文献记录的“钿钗礼衣”,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拿不到原件,为虎园添置一件仿制品,也是不错的。 钿钗礼衣是唐代诰命夫人所穿戴的“品级礼服”中的一种。 唐代礼典史书如《通典》、《会要》、《旧唐书舆服制》等中都有记录。如:“钿钗礼衣者,内命妇常参、外命妇朝参、辞见、礼会之服也。制同翟衣,加双佩、一品九钿,二品八钿,三品七钿,四品六钿,五品五钿。” 钿钗礼衣究竟该是什么样的,一直有争议。 很多史学家认为,敦煌壁画中的仙子女服就是钿钗礼衣;还有人认为,钿钗礼衣就是“襢(音谈)衣”。孰对孰错,不得而知。 当卢灿看到这件天皇大装十二单后,忽然感觉它很像钿钗礼衣,至少结构上一模一样。 《唐舆》是一本对唐代宫廷服饰的规范录,对钿钗礼衣的细节有详细的描写,包括了以下几个部分:一、类翟衣而无翟纹的大袖连裳,通用杂色;二、素纱中单;三、蔽膝;四、大带;五、革带及袜、舄等物。 结构上是不是和大宫织坊的这套服饰很相似? 卢灿热切的看着对方,这一要求并不过分,玉子却沉默不语,修长的手指,出神的在矮榻上画着圆圈, 许久,她才抬头,再次对卢灿鞠躬,“不敢隐瞒卢桑,这件服饰的工艺,玉子并没有多少把握仿制成功。” “这样啊?”卢灿挠挠头,不死心的再度问道,“玉子小姐有几成把握?” 这次的答复很快,“只有四成!” 四成?有点低!卢灿盘算片刻,还是决定试试,“玉子小姐,这件事还请帮忙,我先支付两千万日元做复制工作的启动资金,如果费用不足,您可以给我电话。” “如果复制不成功,我不会有任何抱怨之心!如果侥幸成功,我会另行感谢!” “啊?”这一次,喜多川玉子,真的吃了一惊。 为一件看不到希望的服饰,直接先投两千万日元,这种做法,她无法评价。不过,这男人的魄力,很吸引人! “得卢桑信任,玉子一定竭尽心力!”她叉手,盈盈一福。 卢灿的这桩业务,大宫织坊同样受惠不小——没有风险,员工有活干,又能研究提高技艺,她心底跟明镜似的。 樱花、茶道、又相谈甚欢——闲谈中,卢灿聊到虎博收录的金丝织锦伽蓝袈裟,描述到精妙之处,玉子在旁边击掌相和,赞叹不已。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玉子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东西,她自己也未曾感觉到。 “阿灿,你看怎样?”阿璃的声音,突兀的从身后传来。 一回首,卢灿看呆了! 温碧璃一身青色朴素的茶道和服,沉静清幽,头顶高高盘起的少妇发髻,两边乌黑的刘海向前,配合着精致的面容,若闲庭闭花,素雅而迷人。 真真是美成一道风景! ……………… “维文君在京都?还住在西芳寺温泉屋?” 开车的长泽茂,被美智子的这句话惊得手一抖,他回头侧身看看未婚妻的表情,似乎很镇静,心底轻轻吁了口气,许是自己太多心了。 他尽力平静自己的语气,“美智子,你们碰见了?他有没有说来京都干什么?” “我和雪子、理子看樱花时遇到的,他没说什么事,不过,他想要为我们晚上举办祝福茶宴,长泽君有空吗?”美智子的心情,远没有表情那么平静。就在刚才,她们三窜供,绝口不提“和卢灿两人前往大宫织坊”的事情,只说在赏樱花时偶遇。 中岛美雪靠在后座上,墨镜依旧没有摘除,耳旁听着前排这俩人都有些虚伪的对话,心头感觉不是很好。刚才长泽的震惊,很明显他已经感觉到什么,可却装作什么都不知,而美智子呢?她更无法评价。 这种婚姻……有意义吗?会幸福吗?能长远吗? 中岛扭头看着窗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冒出奇怪的念头,这些人的婚姻,是不是也有这样那样的缺憾?而之所以能维系,正是因为彼此装聋作哑? 虽然不承认,可她知道,自己有着相当严重的“精神洁癖”! 想到精神洁癖,便想到那个让自己惦念足足八年的男人,东瀛“神一样的男人”,他的歌声曾经让自己无比感动,为之流泪,为之欢笑。 吉田拓郎,你还好吗? 他是自己的初恋和暗恋,最终,他离自己很远,因为才华让他的身边始终聚集驱之不散的女人,而这,自己无法视而不见。 也许,自己该回到西芳寺那幽境的丛林中,沉下心来。 该琢磨的不仅有灵感,还有……感情! 想到感情,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又晃动起,曾经被自己捕捉到的,那位香江年轻人眼中一划而过的暧昧! 这又是一个有才华的男人! 正文 第610章 被人说服 远处是青葱的竹林,近处是低矮的松柏,遍地鹅黄的青苔,更有一汪碧水温泉就在不远处。这里,本应该是畅享自然之所,可围着一张方桌的四个男人,面容都有些严肃。 安德烈、德巴尔、胡生,都在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对方正在精心侍候眼前的抹茶。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用竹制茶筅“打”着抹茶糊,等到均匀之后,用竹制水漏,从旁边的瓮缸中打出一勺热水,再度注入茶盏,继续搅拌。 一杯抹茶而已,被他认真的侍候出几分神圣。 三人耐心的等待,没人敢出言打断,别真把这位年轻人当成温顺的羊,要知道,前几天德银投资还是“四大巨头”,可现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人…… 他们三人来东瀛,与其说是为任天堂的合作,还不如说是来探探他的态度——德银投资成立不足半年,便折了一位巨头,说他们不担心,那是假话。 一直等到茶盏中的沫沫变得细密,均匀的分布在茶水表层,很像咖啡泡沫,卢灿才端起茶盏,分到四枚茶盅中,随即伸手,“喝这种茶,要趁热!” 这茶的滋味怎样?自然是好啦,即便安德烈和德巴尔是欧洲人,也不会如此不凑趣的说喝不惯。 喝完一盅抹茶,卢灿拿过旁边的毛巾擦擦手,“创兴银行那边的事,还算顺利?” 这情况德银那边早已经和卢灿通报过,这么问,不过是挑话头,安德烈也清楚,不过,他还是仔细整理思路后,笑着说道,“总体还算顺利,虽然日资方阻挠,但挡不住大势。廖家在黄金价位再度上扬后,廖列文和廖列科很果断,强行在董事会通过我们的包圆融资方案。” “呵呵,他们倒是下手快,第二天便签订合作协议,督促我们先将黄金支付到账。这批黄金已经被他们送进渣打银行,兑换出三千万美元的周转资金。” 他笑着摇摇头,颇为感慨,“还是卢少看得准,廖家还真是见‘金’眼开啊!” 一句并不好笑的话语,此刻三人都哈哈大笑。 卢灿也跟着笑笑,“创兴银行那边的董事,你们派驻的是哪位?” 因为德银投资并不参与执行管理,创兴银行董事其实是个兼职,只有重大表决和年终例会才会出席,所以这个职位更是象征。旁边的德巴尔主动点点头,“暂时由我监管。” 这个安排挺稳妥。 德巴尔是奥地利裔犹太人,目前的德银投资副总裁,主管项目资金流向,他兼职这些投资而不管理的项目,有利于财政监管。 终究还是要谈正事,卢灿身子往后靠靠,搓搓眉心,“任天堂项目,你们三位怎么看?” 胡生是总经理,负责公司管理及项目执行,香江人,任天堂项目,当初是卢灿和他电话联系,聊过几句,随即在他的推动下,立项并展开谈判。 此时他自然要站出来,轻咳一声,看着卢灿说道:“卢少,那我先说几句?” 见卢灿微笑点头,他继续说道,“随着过去十多年的电视的普及,电视游戏市场是黄金产业,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是北美雅达利的五年成就十亿美元的超级BOSS的奇迹,还是东瀛任天堂平均年增长率1200%的快速崛起,都已经证明这一点。” “因此,如果有机会切入一家电视游戏公司的项目投资,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卢灿以手托腮,斜靠在椅子上,安德烈和德巴尔都对胡生微微颔首。 “再说说任天堂这家公司。” “山内溥有骄傲的资格,能够从一家纸牌公司转型到科技公司,他的市场眼光,无疑是精准而独到。而他在五年前,研发并销售针对东瀛市场的‘电视游戏十五’,和针对欧美市场的‘电视游戏六’两款电视游戏平台,更是眼光灼灼,魄力非凡,更由此创造了‘天堂奇迹’。” “所以,这位企业的精神领袖,是值得投资的。” 卢灿点点头,分析得很到位,要比那慌乱的皮尔斯,精准得多——皮尔斯为逃避,竟然说山内溥眼光不行? 胡生伸出两根手指晃动着,“有了这两点,投资任天堂的项目,基本就可以确立下来。” 卢灿知道他还有后话,揉着下巴,等待他继续。 “我们再来看看山内溥索要的条件……八千万美元,百分之十五股份,不得参与经营、不得参与开发项目的资金审核,还要负责东南亚销售公司的帮建!” “他山内溥这是在拿我们德银投资当冤大头呢?” 果然!如同自己所料,德银投资的三人,应该是协商过,不会再推进这一项目。他们来这里,主要目的是说服自己放弃。 卢灿眼睑下拉,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现在更想听听,这三人怎么说服自己?如果说服不了,自己少不得要去挖人,将德银投资的三巨头,全部换掉! 胡生将身体向前靠靠,声音变得更恳切。 “卢少,我的建议是放弃这次投资!理由有三个:” “第一,如果我们真的答应这种苛刻的投资项目,会对未来的所有投资项目谈判,造成巨大困扰!” “是的,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答应这一投资条件,未来也能盈利。可即便这样我们也不能答应,因为这为接下来无数个项目树立障碍。尽管我们的资金相对充裕,可也经不起如此损耗!” 卢灿眉头抖了抖。 “第二、任天堂是唯一的,可是电视游戏产业值得投资的公司不是唯一的!放弃任天堂并不意味着放弃电视游戏产业!” “在东瀛电视游戏产业中,综合实力方面,南宫梦并不比任天堂差,他们的街机游戏甚至要比任天堂更出色,他们的软件开发能力同样不弱。如果我们以八千万美元的资金投入到南宫梦,中村雅哉一定会乐得从睡梦中跳起来。” “我们之所以和任天堂谈判中处于劣势,根本原因并非山内溥不需要投资,而是皮尔斯那蠢货将我们的底线彻底泄露,山内溥知道我们来东京,就是为他而来的!” 他停了停,安德烈和德巴尔都点点头,安德烈插了句,“所以,我们都支持卢少的决定,将那愚蠢的东西踢出德银投资!” 呵呵,这三人,还真是会做戏!特别在这里表态! 卢灿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扫,摆摆手,“你继续说。” “如果南宫梦的谈判,遇到问题,我们还可以扶植东瀛其他的游戏公司,譬如中山隼雄的SEGA(世嘉),八千万美元,我们甚至能买下他们全部!” 世嘉最初并非东瀛公司,而是总为位于檀香山的一家投币游戏公司。 1954年,美国空军军官大卫罗森在东京开了一家快速照相亭公司,于是将这家投币公司买下,将投币游戏机附带着装在照相亭中。到1965年,这种投币游戏被安装到超过两百个快速照相亭中,于是,世嘉开始做出规模。 三年前(1979年),东瀛埃斯科贸易的总裁,中山隼雄看中这块生意,出资三千八百万日元,买下这家投币游戏公司,正式改名世嘉游戏,主做街机游戏。 尽管这三年世嘉发展的很快,可是如果德银投资拿八千万美元去购买,三年增值五百多倍,中山隼雄说不定还真卖! 卢灿揉揉眉心,心底暗叹一声,自己还是太年轻! 其实胡生的第一条理由出台,自己就被说服了! 这三人的商场经验和目光,还是要超过自己很多。即便是皮尔斯,当时的决策也是“正确”的——他不同意继续和任天堂合作的做法是正确的。可是,他的理由没有今天胡生这般充分,纯粹在那里胡说八道,更何况,卢灿不喜欢他那种“不负责任”的态度,还有那失衡的心态。 抬头看看胡生三人,卢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出正式对话以来的第一句话,“第三条理由呢?” 他的神情,让安德烈、胡生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如果这位年轻的老板,真的一味蛮干,自己三人以后怎么管理运营德银投资? “第三条就是……德银投资的脸面!”胡生很正式的说道。 “开除皮尔斯,并直接斩断这次投资!就是告诉下一个投资对象,我们德银投资,不接受任何不正规的商业运作模式!不包容任何错误,元老也不行!不希望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即便是我们看好的项目,如果触及德银投资的底线,照样下刀!” 这番话,更像三人对自己的承诺。 卢灿扬扬眉,笑着轻轻鼓掌,站起身来,“我同意你们的决定!” “不过,无论是南宫梦,还是世嘉,我们都要尽快接触!如果可能的话,争取用资本的优势,未来给任天堂一次教训!也算是报一把他们阴德银投资之仇!” “一定!”安德烈三人也站起身来,他向卢灿伸手,笑容满面,“多谢卢少支持!以后还希望您能一如既往的支持。皮尔斯……他是咎由自取!” ……………… 既然投资任天堂项目已经终结,卢灿准备今晚为长泽茂和美智子举行祝福茶宴后,明天回港! 正文 第611章 皇泰珠宝 为何在公元前一世纪到公元十六世纪之间,古代中国人在科学和技术方面的发达程度远远超过同时期的欧洲?中国的政教分离现象、文官选拔制度、私塾教育和诸子百家流派为何没有在同期的欧洲产生? 很明显,欧洲古代的文化积淀和科技发展,是远远跟不上中国的,可是,为何近代科学没有产生在中国?而是在十七世纪的西方,特别是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 卢灿对这些问题,非常感兴趣,可惜,这本书中给出的解答,让他摇摇头。毕竟还是欧洲人,即便是知名的汉学家,又能如何?依旧是管中窥豹。 一身泳装,将凹凸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的田乐群,从蔚蓝的海水中走出,像条被海水冲上岸的美人鱼。 她取下头套,甩甩发梢的水珠,眼睛瞅瞅沙滩椅上看书的卢灿,见他又摇头又是感慨的模样,便将手中的泳帽扔到他的脸上。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英国汉学家李约翰的《中国科学技术史》。” 卢灿刚才看到的,就是他的新书。其问题,就是著名的“李约翰之问”!后世因它而衍生出一门专门的研究门类——世界汉学史中的“中国科技停滞问题考”。 “阿灿,我们出来半个月,是不是该回去了?”她的手依旧还插在他的卷发中,只不过,现在姿势已换,她躺在沙滩椅上歇息,他趴在胸口意犹未尽的找食。 “度蜜月不是一个月吗?”卢灿抬头对她眨眨眼,装糊涂。 是的,卢灿和田乐群于四月十八结婚,现在正在普吉岛度蜜月呢。 尽管两人的婚事低调,尽管卢嘉锡一一打电话谢绝朋友的贺礼,可依旧惊动东南亚,提前上门送礼者无数。香江和新加坡更有无数的媒体,堵在沙田大院,意欲披露这次婚礼内幕。好在卢灿是狡兔中的狡兔,远不止三窟,没有媒体抓到两人的踪迹。 婚礼举办地,选择在泰国清迈的素贴山双龙寺,随即,两人便抵达普吉岛度蜜月。 原计划是一个月,可半个月刚过,田姨便待不住——不是不想和阿灿独处,而是担心纳徳轩珠宝。 以御木本珠宝为首东瀛的多家珠宝公司,请求法院驳回“莳绘珍珠注册专利权”一案,已经进入实质性的立案阶段,纳徳轩珠宝所组建的庞大律师团,正在收集证据,准备应诉。 不仅如此,御木本珠宝,从四月中旬,便开始削减供应给纳徳轩珍珠数量——他们的理由是当初协议上注明只为纳徳轩两家店面供货,而不是全球两百多家! 纳徳轩的珍珠有一定的储备,但储备量依旧不足…… 你让将纳徳轩视为自己生命的田姨,怎么放的下心?若不是卢灿的歪缠,她早在一周前便回港主持工作。 “哼!那你下个月和阿欣出来,是不是也要待足一个月?还有阿璃的!” 再大度的女人,在夫妻二人独处时,总会有些醋意爆发的时候。她说完后,自己意识到这句话有些小气,用力将卢灿的脑袋贴贴,轻声说道,“阿灿……我不是有心的……” 听得卢灿一阵心酸。这事,原本就是自己的不对,可现在她还像自己道歉? “田姨……” “再住一周,若是这里待烦了,田姨,我陪你四处逛逛,泰国还是有些好玩的地方。” 回到香江,自己就不再是属于她一人的,唯一的补偿,就是在这里多陪陪她。田乐群的手搭在卷发中,摸摸,算是同意。 没过两分钟,“嘀嘀”的蜂鸣噪音便响起。 “喂,哪位?” “啊哈!没想到还真打通了!怎么样?蜜月过得不错吧?” 晕,卢灿撇撇嘴,这个来电者真心没想到,竟然是桑达拉。吉瑞。 “这还用猜测?当然不错!” 这家伙和杨坤两人在清迈负责皇泰珠宝拍卖公司,背后靠着两大家族的翡翠矿坑,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皇泰珠宝拍卖,每年给自己赚回不少零花钱呢。 就连这次自己和田姨的婚事举办地,也是他和杨坤两人联系并帮忙操办的。 “那就好!我和杨坤正在午餐,刚聊到你呢,便想着打个电话骚扰一下,没成想真的通了,哈哈,这下午餐费用,阿坤要掏了!哈哈!” “阿灿,你可是坑我一把!”电话被杨坤抢过去,“这几天的午餐,我们轮着打电话,没打通的付账,昨天我给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卢灿翻翻白眼,合着这两货没事,拿自己消遣呢,打骚扰电话还有理了? “别废话,泰国有什么好玩的?给我和田姐推荐两处,准备出门溜达溜达。”对这几位老朋友,卢灿可没有在东瀛的那种风范,直接打断杨坤的话。 “清迈啊!来清迈!这边度假很不错,还有我们招呼你!对了,你这次来,还能赶上清迈赌石节,第一名可是有大奖的哦!” 杨坤和吉瑞两人,拿着电话开始诱骗他过去。 “等我电话!”卢灿旋即挂断电话。 清迈?貌似确实很美,寺庙很多,上次忙于婚礼,没怎么游览,这次重游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另外,赌石节……应该挺有意思的。 清迈距离缅甸不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世界翡翠业加工中心,即便进入二十一世纪,这座城市也是世界翡翠饰品批发出产重镇之一。 清迈赌石节,六五年设立,规模越做越大,它的背后支持者,是缅泰两国政府。最早的赌石节,可是缅政府出口旗下矿坑赌石的一大途径。 最近几年,缅北当地家族控制的缅北珠宝交易会(缅北公盘)设立,进一步分流东南亚客商,导致清迈赌石节冷清很多,但今年肯定不冷清——缅北打得正热闹呢,缅北公盘已经做出推迟的准备。 “田姨,明天咱们回清迈,好不好?”卢灿对内屋的浴室喊道。 “随你!” 卢灿准备进去看看,田姨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出来?正撞上一位圆脸和服美女,如水浸芙蓉,露滋芍药,缓缓从内间走出,可不是田姨还有谁? 上次从京都购置回去的和服,稻本夫人每天晚上都会教授她们几人发式打理、穿戴、搭配,这些都是秘密的,卢灿想看都没门。 看过阿欣、阿玉、阿璃甚的和服着装,卢灿还帮她们拍了几盒胶卷,唯独没看见过田姨穿,没想到如此惊艳! 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可这丝毫不损她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 裹得严严实实也能勾起男人无穷的*,这种功效,恐怕也只有和服才有! ……………… “欢迎弟妹来皇泰珠宝视察!稍后还请田总多给点建议!”吉瑞要比杨坤脑筋好使,他很清楚,当卢灿和田乐群在一起时谁才是重要人物,一会弟妹,一会田总的,很会说话。 皇泰珠宝大楼坐落在宾河西岸边,地理位置很好,是座六层的老楼,去年买下后重新装修的。 清迈是泰北第一城,泰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整座城市被宾河一分为二,河西是老城,古建筑极多,经济地位也更重要,河东尚在规划建设中,未来的新城区。 皇泰珠宝能在河西购买一栋楼,其实力还是很不错,只不过和纳徳轩相比,还是弱点。 卢灿没等田姨客气,率先对吉瑞翻翻白眼,“就你们皇泰珠宝这点规模,还有什么可指点的?” 吉瑞一摊手,对身边的杨坤抱怨道,“你看看!这就是亲儿子和干儿子的区别!” “纳徳轩是亲的,可我们皇泰珠宝,某人似乎也是大股东呢?怎么就说这种话?典型的后娘养的,不受待见,干干的儿子呢!” 田姨笑着瞪了卢灿一眼,“瞎说什么呢?皇泰珠宝在泰国很有名气的,吉瑞和坤哥做得很好了!” 杨坤笑着接话,“今年我和吉瑞,也想上翡翠成品玉饰。这事还真得弟妹帮忙出主意,你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准备上成品了?”这消息卢灿还是第一次听说。 “单纯拍卖原料,利润率还是低了一些。”杨坤点点头。 皇泰珠宝在翡翠原料方面打出名气后,上翡翠饰品水到渠成,只不过要比原计划早点。 吉瑞谈起生意,还是很正经的,“需要有个适应过程,所以我们前期只做高端饰品,其销售形式,也已拍卖为主!至于以后是否开店,那就看设计师和玉雕师的配备是否到位了。” 卢灿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上当了,这两货,估计早就眼红纳徳轩的玉雕师和设计师,这不,把自己和田姨诳过来,就位这事呢。 否则谁能那么无聊?每天中午打一通电话?即便关机也不放弃! 皇泰珠宝,自己和阿尔达汗各占两成股份,所以一直不怎么看重,还真是“后娘养”的,不像他们两位,每人三成股份,全身心扑上去。 想到这,卢灿自己也有些惭愧。 算了,绕了这两货一次吧。 正文 第612章 疑石解裂 皇泰珠宝大楼,这是号称,其实只有六层,而且每一层的面积并不大。 卢灿和田乐群被两人引着走进大门。 一楼被一分为二,外间的两三百平米,被装饰成前台,还有一个半明料展示区。 是的,他们也拍卖半明料,表现出色但又有隐患的全赌料,都会在精彩之处开个口子当成半明料拍卖——反正皇泰珠宝又不担风险,大不了少赚点。 皇泰初创时,都是从几家矿口找明料来拍卖,很快,这两货发现,仅拍卖明料,利润不算丰厚,于是便动了自己购全赌料解石的心思——反正家中有矿场,什么样的好表现的全赌料拿不到?他们去年解石创纪录的达到七成的成功率,这一数字传出去绝对能震倒一片——缅北翡翠王的开料率也就这一数字。 玻璃展柜中,有三四十块或拦腰切开、或只开天窗的半明料,被激光灯打上,发出晶莹的色光,还是很好看的。 翡翠赌石中的半明料,也是有很大风险的,尤其是那些茶杯盖大小的天窗半明料,风险并不比全赌料差。 卢灿上手了两块,不得不称赞,他俩请来的赌石师傅很有眼光,不少天窗开得非常精彩,能将赌料的价值最大化。 见他看得专心致志,吉瑞笑呵呵的怂恿,“阿灿,帮忙把这里有货的料子挑出来呗。” 卢灿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冒浆(犯糊涂)?” 吉瑞挠挠头,嘟囔一句,“也是噢。” 遂不再提及这事。他聪明的很,被卢灿一过手,皇泰剩下的半明料拍出去后全垮,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 卢灿没再细看,不过感觉这些半明料,几乎各个有货。可有货不代表买家就赚钱,尤其是经过几轮拍卖之后,其价格稍不留心就会超过“货”的价值。一百万买来的毛料只开出五十万的翡翠,这就算“垮”。 内外间隔着一道厚厚的铁板墙,一层的里间,就是皇泰珠宝的赌料库存区及切石区。 推开铁门,走进内间,里面空间要比外间大,几排大铁架乃至地上,放着大大小小的毛料,差不多有二三百块。 数目不多,可架不住个个表现精彩啊! 里面有两位大师傅,带着一帮弟子,正在擦石呢——这种表现优异的全赌料,一般不会直接下刀,都是用手提式沙轮机,一点点的“削皮”。 一行人进去之后,沙轮机停歇下来,吉瑞对他们招招手,“乃乍仑、乃巴色,给你们介绍一位翡翠王!” 听这名字,就知道是泰国当地人。“乃”是一种尊称,乃巴色,乃乍仑大意就是巴色先生、乍仑先生。泰国的赌石师傅水平很高,这两人年纪五十出头,经验火候精力足够,年富力强,吉瑞和杨坤选择的不错。 翡翠王?那两位大师傅疑惑的看看吉瑞。进来一男一女,都非常年轻,他们是翡翠王?明显破三观啊。尽管疑惑,可那两大师傅性格不错,还是走过来点头招呼。 吉瑞说的是汉语,卢灿便伸手笑着和对方握握,“别听吉瑞瞎说,我也算这家公司的小股东,今天过来看看。二位辛苦!” 原来是股东?两人对视一眼,很庆幸刚才没冒失的去质疑或者轻视,都很热情的与卢灿两人点头招呼。至于翡翠王神马的,可能是这帮阔少之间的相互吹捧,没太放在心上。 “乃乍仑、乃巴色,卢先生是名副其实的翡翠王,这点我保证吉瑞没骗你们。”见他俩不太在意,杨坤在一旁特别强调。 杨坤的性格比吉瑞闷,也可以说更沉稳,见他也这么说,两位大师傅不由得再度打量卢灿,还是感觉……太年轻。 那位叫乍仑的大师傅笑笑,“既然翡翠王驾到,那我们这里的几块‘疑石’?” 卢灿笑眯眯看看对方,赌石行当,较技之心从不缺少,显然这位乍仑师傅,心中有刺。 何谓“疑石”?通常指表现非常出色的全赌料,结果下刀之后,里面的表现很奇怪,要么很普通,要么很复杂的那种,导致解石师傅不敢再往下切。 这种石头,如果还没把握处理,极有可能会送去当成半明料拍卖。但半明料拍卖,其所得价值因为切出来的表现,往往并不高,与当初购买这块毛料价值相比,算是垮了。 自己必垮,可别人买去后,又有很高机率捡大漏,容易坏名声。正因为如此,这些“疑石”处理起来很慎重。 “搬出来,让阿灿帮忙看看!”吉瑞一挥手,立即有两个解石工人,从里面的一排桁架上,端下来两块毛料。 “吉瑞,你这是……让我来清迈度假呢还是帮你干活?”卢灿斜睨他道。 “能者多劳嘛!再说了,你一年到头,帮皇泰看过几块石头?”这家伙,一句话怼得卢灿没话说。 “阿灿,你就看看吧。”田乐群笑吟吟的劝道。 她琢磨的更多,这家公司虽然游离于卢家产业之外,可毕竟有阿灿的两成股份,能让他在员工中增加些威望,还是好的。 “还是弟妹贤惠,好说话!”吉瑞拍拍卢灿肩膀,将他拥簇到解石机前。 那就看看吧。 第一块是摩西沙场口料,未开窗部位,黑色皮质已经脱沙,紧皱紧皱的,典型的老象皮料,大约五公斤左右,近乎圆锥体,表面两条横纹,侧面还有两条贯通的平行纹。 卢灿将这块毛料翻个跟斗,将切面朝上。 切面不大,在椎体的底部,小酒盅大小,沙轮机擦出来,露出绿莹莹青翠的窗口,不过,问题也显现出来,窗口的边角,有一丝丝的小裂! 这么好的高冰至玻的老象皮料,竟然开窗开出裂纹,这肯定是垮了! 卢灿神色凝重许多。 这块料子的裂纹,出现得非常奇怪,竟然出现在边侧的平行纹末梢! 要知道,老象皮料的横纹与平行纹,本身并非裂纹,而是毛料在固化形成过程中的一种表皮皱纹,如同人脸上的皱纹。 脸上的皱纹能深入到身体里面?这显然违背常识啊! 他一伸手,杨坤快速递过来激光手电。 毛料通体脱沙,手电打上之后,其内部荧光一片,绿森森的冷光看得人心旷神怡。这绝对是块高冰至玻的老料! 卢灿啧啧赞叹,这种好毛料,即便是纳徳轩仓库中也不多见。 将手电围着毛料打了一圈,他明白这块“疑石”疑在何处——并非底部的小裂,而是两侧的平行纹,究竟是不是成料之前的老裂纹?还有,如果是老裂纹,如何规避风险,将这块料子的利润最大化? 裂在毛料内部,从表皮往下打灯,很难看透,这也导致乍仑和巴色两位师傅不敢下手。 “有稳定的木台吗?木质越厚越好。另外找一根小金属勺子,我要用!”卢灿依旧在低头察看,随手吩咐道。 赌石行当,会赌裂的,都是高手。乍仑和巴色两人一惊,莫非这年轻人真的是高手?他这是明显在赌裂! 很快,一块厚厚的木墩端过来,又有人递过来一根金属汤勺。 卢灿自己动手,将这块毛料端上木墩,示意大家安静,他蹲在地上,用汤勺轻轻敲击,从毛料的椎体顶部开始,逐步向下,发出一阵连续的“叮叮叮……”声音。 围拢过来的人,一片茫然,听不明白啊,声音根本就没差别。 “好了!”卢灿站起身来,这次,他指挥一位解石工人将毛料重新端上解石机。 “成了?”杨坤和吉瑞连忙问道。 卢灿点点头,手指沿着侧面上部的平行纹,画一条线,“找个手稳点的伙计,从这里片开。上部能出五块玻璃种玉牌,下面能出两副玻璃种手镯。” 毛料找那个有裂,单靠打磨没意义,最终还是要挨一刀。不如直接下刀,沿着裂切开,能形成两块完整的料子。 切石,大家都没啥意见,只是……他画线的位置,再度让围观的人震惊——这条线可不是底部开窗裂纹的那条平行纹! 难道说,这块料子,底部已经发现的小裂,不是大患?而上面这道看似很浅的平行纹,才是隐患? 都有疑问,可此时再问,明显是怀疑卢灿的水平了。 “我来!”乍仑大师傅抢过解石机的位置,准备亲自动手。他真的有些疑虑,自己和巴色看了无数遍,这位年轻人,十来分钟就搞定?而且,他对这块毛料的判断,太奇特了! “卢先生,您说怎么下刀?”巴色也站过来,帮忙将毛料竖起来,用边夹固定好。 卢灿拿过粉笔,沿着平行纹划了一道白线,“笔直切下去!” “吱吱吱……”机器开动,发出刺耳的噪音。 乍仑的手非常稳,刀片转动着,沿着卢灿画的那条线,狠狠的扎进去,巴色用小水管向毛料上浇水,不一会,翠绿的石浆顺着轮片涌出。 好料,高绿! 五分钟,毛料一分为二,巴色和乍仑一人拿着一块,“这……这……” 是的,切开的表面,依旧能清晰的感知,那里曾经有过一道老裂纹,只不过,现在被沙轮打去绝大多数痕迹,至于它所引发的细小裂纹,已经在边缘地带,无关乎取料。 灯光下,他们还看出,当初开窗的那道细小裂纹,正是这道隐藏裂纹在石皮部位的延伸! 是的,两人差点造成打错——他们一致认为这块料有裂,可他们看错裂纹的位置,一位是下面那条平行纹所导致的。 谁能想到,那条一直被认为安全的平行纹,才是罪魁祸首! “卢先生,佩服!”乍仑拿着大半块毛料,愣愣的站在那里,说话的是浇水的巴色。 赌石行当,达者为先,不服不行啊! “嘿!阿灿,你这水平又涨了啊!你今天怎么也得帮帮忙,把这仓库中的毛料给画画线!”吉瑞趁机嘿嘿说道。 卢灿翻翻白眼,这家伙,几年生意场打滚,现在这么不要脸了? 自己都给画线,那……要两位大师傅干嘛?他们的薪水,可是与挑石、解石直接挂钩的呢。 正文 第613章 谢家 二层是销售人员办公室,皇泰珠宝目前有员工六十多人,其中销售占一半还多。 三楼有两间拍卖厅,大厅可容纳两百人,小厅五十人,参与翡翠明料拍卖的,大多数都是珠宝公司,这个容纳量已经足够。除此之外,还开辟出三个较为奢华的洽谈间。 四楼是皇泰珠宝的重中之重——明料储藏室。在这一层坐班的,全是安保。 第五六两层,则是办公区,桑德拉吉瑞和杨坤的办公室,都在六楼。 “我记得弟妹非常喜欢清迈的泰式奶茶,来来来……尝尝我们自己烘焙的味道。”吉瑞殷勤的端着托盘,笑嘻嘻的两杯奶茶,放到卢灿两人面前。 泰式奶茶与港式奶茶完全不同,用的是深度烘焙的红茶制造而成,在制造过程中加入八角、罗望子等多种香料,加上炼乳之后,为鲜亮的橙色,浓香扑鼻,如果添加冰块,更是香甜可口。 “谢谢啊!不用特意去烘焙的。”田乐群闻闻后,对他笑着点头感谢。将红茶入炉重新烘焙一次,就为打制几杯奶茶,还是比较奢侈的。 “行了,别献殷情,说吧,你们准备从纳徳轩这边要什么?提前告诉你,那几位挂号的老师傅,你想也别想!”卢灿直接给他下了底线! 所谓挂号老师傅,就是纳徳轩珠宝近几年从内陆陆续挖来的八位玉雕大师,这八人,再加上原本的范明璐师傅,以及王鼎新王老,构成纳徳轩传统玉雕的超级团队。 “啊?!”吉瑞和杨坤顿时傻眼。 “就知道你俩没安好心。”识破两人图谋,让卢灿几分自得,哼哼两声,自顾自喝起奶茶,不再搭理他们。 田乐群噗哧笑出声来,也只有在同龄朋友间,阿灿才会露出这种表情,譬如香江的“胖瘦二头陀”还有罗大伟,以此来看,这两人和他的关系很铁。 她呷口奶茶后,歉意的对吉瑞两人说道,“阿灿说的没错,最近的和田玉雕器,定制量不小,纳徳轩的那几位老师傅,确实不能动。” 见两人失望之色愈浓,她忍不住帮忙出了个主意:“瑞哥,坤哥,其实内陆有很多手艺不错的大师傅,如果能请来两三位坐镇……” 杨坤挠挠头,“南方有名的大师傅,基本上都和香江或者缅北珠宝商关系密切,撬不动啊。” “那你们不会再往北走走?” 卢灿撇撇嘴,“别告诉我,你们连京派玉雕都不清楚?京派的玉雕工艺,造型浑厚、庄重,造型复杂,文化底蕴深厚,圆雕和浮雕技术堪称国内顶尖。” “京派玉雕,非常适合泰国这地方,他们的佛雕工艺要远胜于国内其他流派。” 吉瑞发泄式的摊手抱怨,“不熟啊!” “这才是你俩的目的吧?”卢灿忽然醒悟到,什么看上纳徳轩大师傅?都是假的,让自己帮忙请国内玉雕大师,才是真的。 这两人怕是看上自己在京师那边的影响力,才兜着圈子,让自己往里面跳。 手指点点,卢灿笑眯眯看着两人,“杨坤,连你都变坏了!伙着吉瑞这家伙,坑我呢?” “啊呀,不就是请几位大师傅吗?你阿灿出面,毛毛雨啦!”杨坤确实变坏了,笑嘻嘻拨开手指。 竞拍玉雕大师集中地,只有京都玉器厂,这是卢家的合作单位。死道友不死贫道,看来,这次要挖他们的墙角了! “行,看在半个月前你俩辛苦帮忙的份上,我帮你们找两位北派玉雕大师傅。” 大喜啊,吉瑞伸手要拉卢灿的手腕,被后者闪过,尴尬的笑道,“那就多谢!您可以直接向那两位大师傅保证,到清迈来,我和阿坤绝对把他当爷爷供!” 解决大师傅问题后,几人又聊到南派作品和小件玉雕。 这问题好解决——滇省玉雕学校某些优秀学员,已经可以独立作业;另外这所学校中,有几位青壮年老师的雕工不错。与那些成名的大师傅不同,他们都很愿意出来闯世界。 如果水平还是不足,纳徳轩可以抽调几名年轻玉雕师来清迈帮忙。 ……………… 吉瑞安排的酒店不错,距离皇泰珠宝不过五分钟散步行程,同样在宾河岸边,名为孟空(泰语吉祥的意思)酒店。这是一栋典型泰国建筑——和佛塔中的小金刚塔很相似,分塔刹、覆钵、塔身、基座四部分,酒店内部采用回字形结构,层层向上,一共五层。 不算豪华,胜在精致。 走进四楼的房间,卢灿啊一声,趴在床上不愿动弹,屋内的被褥,有着淡淡的檀香味,很舒服,田乐群轻笑一声,开始收拾皮箱衣物。 “起来,洗个澡换身衣服。”收拾完毕见他还在那趴着,她笑着探手拨弄那头黑卷发。 “嗯哼……”他摇摇脑袋。 “那换身衣服,别把身上的衣服压起褶子了……哎呦……” 她还要唠叨两句,被他冷不丁抱住……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擦黑,洗了个澡,又美美品尝一顿清迈特有的酸辣香甜咖喱,再也没有睡意。得,前往长康路夜市去逛逛。 长康路夜市很有名气,那里可不仅有吃的,其手艺品同样精绝——清迈的手工艺品极负盛名,种类之多堪称泰国之最。夹杂在工艺品摊位中,有不少泰国古董出售,如果幸运的话,发现几件中国古董也不稀奇。 两人回房间换了套运动装,带着阿忠匆匆出门。 穿过清迈最大的清真寺——王和清真寺,就是长康路,在长康路的道东,就已经进入夜市的范围,只不过这里不正规,全是小商小摊贩。真正的政府规划的长康路夜市,是在圆顶顶棚中,面积反而不大。 夜市一定要“逛”才有味道。东瞅瞅,西瞧瞧,感兴趣的上手摸摸,味道不错的买来尝尝,品味东西,感受南北,才是逛夜市的妙处。 香江夜市繁盛,卢灿和田乐群当年没少逛,自然是个中高手,深懂逛夜市的诀窍——前段只看不买,中段多看少买,末段看上就买。为什么呢?因为稍后还有回程。这样一圈逛下来,东西能提得满满的,吃得饱饱的,手头还轻便。 因为有辨玉节(清迈戒赌,将赌石节称之为辨玉节),清迈的外来游客不少,夜市人流拥挤,卢灿很自然将田乐群拥在身前,边看边走。 路边小吃摊最多,一盘盘的叠码在手推车上,看着都替摊主着急——会不会掉下来? 最富盛名的当属“卡奥索易”——面饼为底,中间夹有辣肠、咖喱酱或者肉酱,上层为煎饼的“类三明治”的东西,味道不错。田乐群的那个是酸甜味的,而卢灿这个是鲜辣味,辣的他直哆嗦。 行到中段位置,前面就是长康路夜市大棚,在大棚中溜一圈,就可以挑头再回来。 现在,可以出手了。 田乐群果断买了各色纹样的丝绸围巾、手帕十多条——泰丝品质出众,质地轻柔色彩艳丽,富有特殊光泽,图案设计也很有特色,极具线条感。泰丝通常被用来制作服饰、手帕、领带和围巾等高级用品,这些东西带回去人很合适。 卢灿则盯上路边摊上的木器、漆器、银器、藤器,这是清迈有名的“五大器工艺品”——本来还有玉器,被他自动忽略。 两人手上的东西,开始多起来。 “欸,阿灿,那边有家摊位,好像在售卖老东西呢。”田乐群胳膊肘碰碰卢灿,努努嘴示意卢灿看向右侧。 还真是! 摊位不大,只有2x1.5米的一张钢丝床,上面盖上木板,板上放置着一尊尊的佛像、银壶、银碗、银杯,其造型式样很古朴。 这必须得看。 牵着田乐群的手,快走几步,抵达摊位时,已经有四人在这里了。卢灿眉头微皱,他感觉在这三人最外侧的那位,应该是保全——他看到自己过去时,很主动的往中间挡了挡,这是基于一位职业安保的自发行为。 很快,丁一忠也闪身冲过来,将卢灿两人和那位貌似安保的人隔开。他们两人之间,彼此都在提防对方。 有意思,清迈这座城市的治安还不错,没想到竟然在这家小摊位上,遇到带保镖出行的泰国豪门贵公子——卢灿观察过正在看货的三人,肤色微微发黑,都是土生土长的泰国人。 手中擎着一尊鎏金铜佛的年轻人,注意到自己安保的动静,惊诧地抬头看看卢灿两人,目光落在田乐群身上时,闪过一丝惊艳。 他眯眯眼,很快露出笑容,放下手中的鎏金铜佛,向卢灿伸手,“鄙人姓谢,曼谷人,不知先生贵姓?” 一口流利的汉语。 带保镖出行,曼谷谢家? 卢灿同样笑笑,摇摇他的手臂,“鄙人姓卢,香江人。不知先生是大谢家还是小谢家?” 正大的两位兄弟,长兄谢易初,弟弟谢少飞,年轻时一道在曼谷创办正大农庄,现在都是东南亚有名的富豪,泰国华人家族中的翘楚。 这两人,子系众多,因此东南亚豪门圈子称哥哥为“大谢”,弟弟为“小谢”。 那年轻人反应很快,“哦!久仰大名,原来是纳徳轩珠宝的卢少东家!您这是为辨玉节而来?家父小谢,不才行八,谢家润。” 谢少飞的第八个儿子? 正文 第614章 兰那佛供 泰国谢家,知道的人也许不多,但正大综艺一定知道。 这档当年的王牌综艺节目,就是他们赞助的。这是中央电视台第一个外资介入(与泰国正大集团合作)、第一个以企业冠名的电视栏目,1990年4月21日开播,从未停播过,堪称中国寿命最长的综艺类节目。 更让很多知情人津津乐道的是,谢一初的四个儿子的名字,“谢正明、谢大明、谢中明、谢国明”,合起来“正大中国”。据说邓老听说这个名字的由来后,哈哈大笑,记忆深刻。 其实外人并不知道,谢一初还有两个儿子,第四子谢华明、第五子谢民明,只不过这两个儿子早夭。 不知道邓老爷子听说“正大中华民/国”后,是不是还能笑得如此爽朗? 投机是商人的天性,外人不好评价对错。 这个故事卢灿听说过,不过他自己就是个投机之人,自然不会去嘲笑泰国谢家。更何况谢老爷子一生勤于事,踏实开拓,1922年以八块银元做盘缠赴泰谋生,创下偌大家业,本身就是个值得钦佩的长者。 小谢同样才华出众,曾经在1948年到1958年的十年时间中,管理正大庄,将正大做成泰国排名前五的农牧商行。不过相比大谢的踏实肯干,小谢先生在生活享受方面更注重,他一生妻妾成群,一共生育十四子女,夭折两位,还剩下九子三女。 谢家润正是小谢先生的第八个儿子,今年二十七岁。 他给卢灿引荐另外两人,同样出生于泰国豪门世家。 年纪小一点的那位,名叫郑则与,是曼谷郑氏家族长房长孙。其爷爷为郑心平,“中央洋行”集团创始人,其父亲为长子郑有华。1967年郑心平病逝后,郑有华领导中央洋行,业务不断壮大,成为泰国最大、实力最雄厚的洋行集团。 另一位与谢家润年岁差不离的黑高个子,曼谷银行大股东,金融家陈弼臣的长孙、陈有翰的长子陈芳烃。 卢灿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么个黑大汉竟然取这么个奶娘名字? 真正是物以类聚,没想到逛逛夜市,竟然能遇到“泰国十八家族”中的三位后人。 “三位,都是来辨玉节玩玩的?”彼此都听说过对方家族,所以握手认识之后,很快熟悉,卢灿问道。 郑则与不说话,望着谢家润呵呵一乐,谢家润想说来着,被那位黑大汉陈芳烃抢了话题,“不瞒卢……兄弟,还有弟妹,我们三人瞎胡闹,准备借助他家商场一小块地皮,自己做点小生意。这不,来辨玉节看看有没有机会。” 他指指郑则与,郑家经营商业地产,他们三投资一家小店,还真不费事。 陈芳烃这番话一出口,让卢灿对他刮目相看,这位粗中有细,还很能拉近关系——一句兄弟、弟妹,就能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谢家润在旁边拱拱手,“我们兄弟三人不成器,整天游手好闲,家中总是挨骂,和卢兄弟不能比啊。投资开店,也是逼得没办法。” “对了,卢兄弟,还有弟妹,你们纳徳轩珠宝,在东南亚首屈一指,能不能给我们点建议?这玉器行当,好不好做?” 这话问的对象没错,卢家就是做珠宝玉器起家的,可你问好不好做?这就难回答了。 卢灿呵呵一笑,“有资本、有人才,生意就好做!玉器嘛,也就那点东西,您三位想要开玉器店,应该问题不大。” 真要这么容易,那这世上的珠宝店早已泛滥成灾。 陈芳烃听出卢灿的话华而不实,不过,原本谢家润这问题就不对,他出言打断谢家润继续往下问,“谢哥,卢兄弟和弟妹新婚蜜月中,以前我们不认识,也就罢了,现在认识了,是不是该去喝一杯,给卢兄弟和弟妹庆祝庆祝?” 他明明打断对方的问话,自己出的主意,偏偏一口非常尊重对方的语气问出来,等候谢家润的答复。谢家润能说不好吗? 这人还真不可貌相,不愧是金融世家出生,黑大汉的心思细腻的紧啊。 喝酒?卢灿最怕的事情之一。他连忙在谢家润正式邀请前摆手谢绝,“三位哥哥的心意,小弟领了!不过今天太晚,不如明天中午,我请三位坐坐?” 谢家润对着陈芳烃挤挤眼,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有取笑卢灿新婚燕尔舍不得离开媳妇的意思。 “那行,我们留个联络方式,明天上午我们看完毛料场后,就去找你。”谢家润似乎真的将自己当成三人中的老大,自行决定起来。 两方留下各自的电话后,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呃?难不成这三个富家公子,也懂收藏?还想要留在这里买东西? 不得已,卢灿笑着指指那摊位,开口问道,“三位哥哥还要继续看看?要不……让小弟也参谋参谋?”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谢家润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般说道,“卢兄弟可是在香江开设博物馆的人物,来来,我让你。” 他向一旁挤挤,给卢灿留出两个身位,侧身对他低语两句,“卢兄弟,你看这些东西,像不像兰那王朝后期的风格?” 我靠!这些富家子,没一个真的是草包啊,被自己认为要稍逊陈芳烃少许的谢家润,竟然能认出这些佛像、银碗、银质烛台是兰那王朝的老货,不简单啊! 兰那王朝是十三世纪末到十六世纪中叶泰北地区的一个王国。 中国元、明、清时期的史籍,给兰那王国一个很有意思的名称——“八百媳妇国”,据说是因国王有八百个个媳妇,每个媳妇各领一个寨子而得名。 十三世纪后期,兰那部落进入强盛时期,疆域扩大到缅甸东北部景栋地区,兰那孟莱王时,创造了兰那文,制定了“孟莱法典”,正式建国,立都清迈,名为“兰那王国”,直到1557年,才被缅甸东吁王朝征服。 兰那是个兴盛的佛教国家,他们的佛造像以及佛贡品,偏向于缅甸佛教风格,而缅甸佛教又秉承于印度佛教和印度教,因此,兰那佛教用品的风格,与印度的很多风格近似。 曼谷等地的佛造像与佛贡品的风格造型,与泰北地区有着一定的区别,他们更偏向于耆那教和婆罗门教,甚至还有许多中国南传佛教的影子——受海上丝绸之路的影响。 一句话表述容易,可真正辨别泰北地区与曼谷地区的佛教用品差异,难度非常之高,更勿论已经一口辨认消亡三百年的兰那王朝佛造像和佛贡品。 这其中的差别,能力稍差的专家,辨认起来都有难度,没成想,这家伙,竟然能一口说出。正如你以为对方是个街头混混,结果他给你拿出一份大学文凭,还捎带着MBA证书。 让卢灿如何不惊讶? “嘿嘿,凑巧了,”谢家润撇嘴笑笑,“家母是至诚佛教居士,家中供奉不少兰那佛教造像,这些佛贡品,自然也少不了。” 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已经不重要,他的这番话,明显想要包圆这些物品,自己没机会的,只不过,语气客气而已。 卢灿对他抱拳拱手,“原来谢哥想要请回去送给伯母供奉,那……兄弟今天叨扰了。” 那些佛器,卢灿没上手,可感觉很对,虽然有些不舍,可对方已经表明为何要在摊位前留恋不走,尽管很含蓄,卢灿还是听懂了——他母亲信佛。 自己还在这里盯着,那就没意思,还不如早点离开。 陈芳烃在背后手指捅捅谢家润,连着捅了几下,郑则与也拉拉谢家润的衣袖,谢家润的神色变幻很快,似乎在矛盾中。 卢灿装作没看见,牵着田乐群,对三人挥挥手,迈步离开。 “卢兄弟等等!”在卢灿离开几步后,谢家润终于松口。 “谢哥还有事?”卢灿明知故问。 谢家润的手向这家摊位比划一下,另一只手在裤腿上捏了一把,才说道,“这些东西,放在博物馆,要比请回家更有意义。卢兄弟,还是你来吧。” 陈芳烃和郑则与两人都松口气,陈芳烃更是帮衬一句,“卢兄弟,我们对这些东西都不太懂,还是你这行家出手更稳妥。是不是,谢哥?” 谢家润眉头微颦,显然对这句话不是很开心,不过,他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笑容,“是啊,卢兄弟在文博界大名鼎鼎,这些兰那老物件到你手中,物尽其意啊。” 那还客气啥?卢灿对三人拱拱手,“如此就多谢三位哥哥!小弟我就不客气了!” 一共四尊鎏金佛像,两尊柚木卧佛造像,六只发黑的银碗、两只银杯、一把曲柄高颈银壶,两对银质塔状烛台,合计十九件。 卢灿一一上手,仔细看过一遍,从年代上看,都是兰那王朝后期物件,都是属于上座部佛教(佛教中的一类别,俗称小乘佛教)用品。 这些物品在虎博算得上特色展品,虽然不是很珍贵,但能增加博物馆展品宽度,还是挺有意义的,收获不错。 从摊主那弄来两只藤筐,将这些佛造像和佛具装好,卢灿和丁一忠一人提一只,再也没心情逛了,与谢家润告别之后,回到宾馆。 卢灿第一时间给吉瑞和杨坤电话,让他们帮忙寻找曼谷谢家、陈家和郑家的资料,他需要印证自己的一些猜测。 “阿灿,今天这三人中,我感觉谢家润有些自大,陈芳烃粗中有细,郑则与沉默寡言可很有城府,为什么后两人要跟着谢家润瞎混呢?”田乐群洗完澡,边擦头发边问。 田姨的观察很仔细,这也是卢灿需要找的答案。 正文 第615章 又卷乱局 清迈辨玉节的举办地在塔佩路河滨广场,一共七天,今天已经是第四天。 这里距离皇泰珠宝不远——清迈这座城市的老城区原本就不大。公司安保开着一辆“加长版”的嘟嘟车,将几人送到会场。 会场中,帐篷林立,外围被钢架包铁丝网圈住。大门还没开,门口已经聚集不少参观者,这里东南亚珠宝商不少,熟人肯定有,卢灿和田乐群都戴着墨镜和宽檐帽,将面孔遮住。 吉瑞和杨坤,卢灿和田乐群,四人聚在一棵榕树下闲聊,皇泰珠宝的乍仑、巴色两位赌石师也来了,不过两人自动站到外围,不打搅他们谈话。 “谢家润、陈芳烃还有郑则与那三人想要开珠宝店?”听卢灿说起昨晚的偶遇,吉瑞的眉头立即紧缩,杨坤的脸色也变得严肃。 “怎么?感觉到威胁了?”吉瑞和杨坤认识那三人,卢灿并不奇怪,泰国的富豪圈子本来就不大,两人又是搞翡翠拍卖的,有过交道很正常。 “我想……我应该猜到一点,不知道对不对?”杨坤挠挠头,他昨天晚上给家中打电话,得到一些情报,再结合今天卢灿的怀疑,隐隐有些感觉。 “哦?你说说。”卢灿和田乐群昨晚就存在疑惑。 “现在掌管长龙珠宝的占奥差家族,和泰国现任总理,江萨差玛南的关系很好……”似乎头绪很复杂,杨坤组织着话语,手指在榕树皮上轻轻抠动。 泰国长龙珠宝是东南亚前五的珠宝商之一,实力强劲,他们的幕后股东成份很复杂,这一点卢灿和田乐群都知道,据说有泰王郑家(泰王祖先汉姓郑,东南亚华人圈都以泰王郑家称呼)的幕后支持,另外还有不少政府势力参与。 可是,长龙珠宝背后的股东究竟有谁?外界还真不清楚。 卢灿只知道,现在长龙珠宝的主事人是占奥差家族的乐颂。占奥差。他的侄子会是未来的泰国总理巴育。占奥差。 至于占奥差家族,是不是和泰国现任总理江萨差玛南有什么关系,卢灿不清楚。 吉瑞的表达能力要强过杨坤,他搓搓手,接过话题。 “江萨差玛南,是国防部长沙鄂差罗如海军上将的人。差罗如上将是泰国大佬级人物,他在七六年、七七年多次发动政变,驱逐包括社尼巴莫前总理、他宁盖威迁前总理等人,并处死军中对手差拉将军……” 靠,这人这么牛?!七十年代泰国政局动荡,人所公知,可具体如何血腥,就没几人了解,卢灿同样一无所知。 “去年,陆军总参谋长讪集巴滴马上将再度发生政变,想要推翻差玛南和差罗如对泰国/军政两届的统治,没能成功。但是,在这件事情后,陆军少壮派军官集体上位,像马侬上校就担任了曼谷警察总监一职。” “我怀疑……”吉瑞搓搓手,看了眼杨坤,“如果我和阿坤没猜错的话,这三家所谓的开珠宝店,不过是借口,他们的更重要目的……是长龙珠宝。” 绕啊,卢灿揉揉眉心,将自己的理解说出来,“你们的意思是……长龙珠宝是差玛南、差罗如的资本来源之一?” “郑家、陈家还有谢家,他们和陆军……那个什么少壮派军官马侬上校的关系更好?他们三家想要联手,谋夺长龙珠宝的控制权?顺带着帮助马侬上校?” “是这意思吗?”他抬头问道。 两根大拇指,齐齐竖起,“聪明!”“反应真快!” 卢灿心头的疑惑更多,摇摇头,“这三家都有老狐狸坐镇,不可能看不到支持万一失败……” 参与政事,如果失败,必然遭受反噬,这三家真的有这么大的决心? “另外,占奥差家族经营多年,长龙珠宝的股权并不是外人所能觊觎的,他们怎么可能得手?” 卢灿想象不出来,这三家怎么做才能得手? “小谢家族,在长龙珠宝中有股份,大约百分之十二左右。想要插手,还是有机会的。”杨坤在旁边说出两条信息。 “另外,谢家润的母亲,也就是谢飞龙的第三个妻子,就是占奥差家族的人。唔,如果加上谢正明的妻子,也就是大谢家族的长媳,她同样出生于占奥差家族。” 卢灿双目溜圆。 这两条信息,隐隐说明谢家该怎样染指长龙珠宝——从占奥差家族内部扶植代理人,夺取乐颂。占奥差的职权,然后……无论是扩股还是挤压,都有办法拿到更多…… 说不定,还真有机会成功! 见卢灿和田乐群的吃惊模样,吉瑞又说道,“谢、陈、郑三家为何要参与这种事?还有为何用三个年轻人出来扛旗,也是可以解释的。” 卢灿和田乐群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整个泰国,对政权已经彻底厌烦,阿灿应该听说过‘精英阶层上台’的呼声吧?”吉瑞捏着五指,将指节骨头捏的咯咯作响。 精英阶层掌政,是去年那次失败的政变所主打的口号,代表人物就是讪集巴滴马上将,还有马侬上校。 一面提倡精英执政,一面又寄希望军人推翻现政权,这是不是很搞笑? 这就是泰国现阶段的政治乱局。 “何谓精英阶层?不外乎商业精英、受教育程度高的文化人,还有就是收入较高的群体。你说说,这三家是不是泰国的精英阶层?” 那是一定的。卢灿点点头。 “无论是不是口号,毕竟是马侬上校他们提出来的,所以,曼谷的这些精英们,选择支持马侬,也就不奇怪。万一成功了呢?”吉瑞扬扬手,面带讥笑,“那……收获就大了!” “再说了,他们三家所谓的支持,也仅仅是在商业层面出击,而且还是年轻人的‘瞎胡闹’。不成功又能怎样?难道差玛南、差罗如他们真的将这三大家族给铲平?” “都是老狐狸,不会给人把柄的……传出去,那只是占奥差家族的争权而已!” 吉瑞笑得很轻松,杨坤在旁边点头认可。 卢灿很怀疑,这件事情,极有可能真的如此! 想要拿到长龙珠宝的股权,谢家老少的两位媳妇是其中关键,所以陈芳烃和郑则与两人,以谢家润为首。 卢灿还猜到为什么三人要给自己示好——在泰国珠宝行当,纳徳轩珠宝是长龙珠宝的强大竞争对手之一。敌人的对手就是天然的盟友,在他们谋夺长龙珠宝的这一阶段,卢灿必然是他们拉拢对象——在合适的时候给与长龙珠宝一定的压力,有助于他们制造混乱。 至于谢家润为什么对自己隐隐有些不忿,同样基于此——谢家可是在长龙珠宝有股份的,这种敌意是自带的,不像陈、郑两家,根本无纠葛。 想通了!卢灿吸了口气,尼玛,来泰国度蜜月,竟然能遇到这事? 现在已经撞上,那就需要好好琢磨,这件事能不能给纳徳轩珠宝带来好处? 搜刮记忆,卢灿也未能找到,长龙珠宝在记忆中究竟有没有被谢家控制过? 算了,暂时不琢磨,反正这事不急于一时,回港后再让市场部推演,相信一定会有好处的。 不过,今天杨坤和吉瑞的表现,让卢灿大开眼界——一晚上时间,竟然把这件“偶然相遇”时间,分析得如此深刻,这也……太让人吃惊。 见卢灿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两人,吉瑞和杨坤相视而笑。 “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那么复杂。” 吉瑞拍拍手掌,笑道,“缅泰相邻,我们两家都有专门的人员盯着这边动静,随时都在分析泰国的情况。昨晚你给我们电话后,家中老爷子就组织人马,仔细筛了一遍,才有今天这些结论。阿坤,你是不是早晨接到的电话?” 杨坤咧咧嘴,点头承认。 这就是老牌家族的底蕴,卢家……在这方面还欠缺太多!田乐群面目一肃,捏着卢灿的手,稍稍用力。 卢家已经有豪门的资产,但豪门的底蕴,还是太浅! 革命尚未成功,夫妻还需努力! 独自感慨完毕,卢灿抬头斜睨他们,“早晨的电话内容,怕是不止这些吧?你们若是不老实,中午宴请那三人,我可不带你们俩哦?” 卢灿不相信他们两家没有其他内容嘱咐——既然察觉陈、郑、谢三家的动向,杨家和桑达拉家族,必然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杨坤率先摇头,“真没有,我爷爷只是嘱咐,‘如果阿灿参合,你就参合,如果阿灿甩手,你也装作不知道。’这是我爷爷的原话。” 吉瑞搓搓脸,没说话,有点尴尬。 估计桑德拉家族,还是有些想法的。长龙珠宝的资产,可不仅仅只有芭堤雅珠宝专卖连锁,他们在缅甸,还有大量的翡翠矿资源。 这种态度很正常,在缅北,杨家可谓卢家的战略盟友,一直共进退,至于桑德拉家族,关系很好,可毕竟还差一点。 卢灿拍拍两人肩膀,指指大门,“大门已经打开,我们进去吧。” 这句话总算缓解吉瑞的窘境——桑德拉家族上有爷爷和父亲,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他恢复过来,“今天你买的毛料,开出来的翡翠,一定要优先供给我们哦?可不许带着回港!” “行!你现在就可以祈祷,这里毛料能出逆天货色!” 卢灿迈步,率先踏入广场。 嘿嘿,赌石,我来了! 正文 第616章 简寨大师 一开门,会场内便响起震耳欲聋的音响。一问才知道,还有不少大珠宝商、翡翠矿主在会场内搭建小舞台,邀请当地的歌者和舞者,尽情吼叫、舞蹈,以吸引行人目光。 晕,还带这么玩的?辨玉节在卢灿心目中,顿时掉档。 缅北翡翠公盘的幕后,矿主众多,因此翡翠毛料及明料数量庞大,规模超强;缅政府组织的珠宝交易会,历史最久,也最为正规,影响力最大。 相比这两家,清迈辨玉节,给他的印象,更像小商品交易会,像翡翠毛料大集。 一排排的帐篷,展示各种玉器饰品、明料、半明料、毛料甚至砖头料。没有什么明标暗标,也没有什么规矩,行走其间,可以任意挑选。 这不是大集是什么? “辨玉节嘛,还是有些特色的。”吉瑞哈哈大笑,手指点点卢灿,随即指着广场另一侧的高台上,“看看那是什么?” 广场东侧,修筑一座花坛般的基座台,上面被大块帆布覆盖,鼓鼓囊囊的,四周还用警戒线圈住。 “咦?那是什么?”田乐群被勾起好奇心,以手遮眉,往往。 卢灿猜到应该是与“辨玉”有关,可究竟怎么玩的,不清楚。 “玉池!”杨坤在旁边说道。 “浴池?”卢灿一愣,这玩意还带洗澡的?那是泼水节的玩法吧? 顿时把吉瑞和杨坤笑得直不起腰,杨坤手指连点,“滚粗!你都什么耳朵?” “那上面是八十块毛料,由场内的这些摊主,还有主办方提供的。”笑够了的吉瑞,带着卢灿两人往近处走走,“这些帆布将在最后一天打开,供那些参与辨玉活动的人观看。” “赌石?”卢灿一乐,泰国不是禁赌吗?弄个“辨玉”来代替赌博,还能这么玩? 吉瑞放低声音,点点头,“其实就是赌石。” “只需要缴纳一百泰铢,就可以参与辨玉活动。辨玉活动的奖励,可是非常丰厚的。” 清迈的辨玉,还是很有意思的。 八十块毛料,将在辨玉节最后一天上午八点半揭开帆布,中午十二点结束。 所有参加辨玉活动的人,可以是个人,也可以组团,举办方不管,但必须在这三个半小时中,写出自己对毛料的判断,衡量答案正确与否的指标为“种、色、玉质的重量”,将结果在十二点之前,递交给组织方。 能准确判定十块毛料的个人或组织,将获得拾万泰铢(约合四千二百美元)的现金奖励;能准确判断三十块毛料的,获得五十万泰铢现金;判断准确超过五十块毛料的,直接百万泰铢奖励。 最高奖励,则是将八十块毛料全部判断准确,他或者他们,将获得这八十块毛料解/开之后核算出来的总价值一半,作为奖励! 如果出现多名并列第一,则取消这种奖励,改为单个人或者团队,直接获得一千万泰铢!四十二万美元,这在八十年代的泰国,同样是一笔巨款。 玉池中八十块毛料,将在下午全部解/开,结果现场公布!奖励同样现场发放! 卢灿看看他俩,笑嘻嘻伸出拳头,“我们组队吧!” “咦?你带我们玩?” 吉瑞一愣,继而大喜,伸出拳头在卢灿的拳头上击打。 旁边的杨坤更是在吉瑞的拳头上狠狠捶了一记,嘴角飘出一丝得胜的笑意。卢灿估摸着,这两人说不定又拿这件事下赌注呢。 吉瑞嘿嘿一笑,“本来我们准备和乍仑、巴色组队,争取拿到三十那档的奖励,现在有阿灿加入,我看可以试试冲击五十档。” “五十块,以阿灿的水平,应该没问题!”杨坤乐呵呵的应承。 “为什么不试试冲击最高奖?”卢灿笑着反问。 呃……两人瞪大眼睛看着卢灿,吉瑞脑袋前伸,不可思议的表情,“三个半小时……你有把握?” 挠挠头,这个还真没测试过。可按照卢家仓库选料,这个速度还是可以达到的。 只是……现实中有两个难题:其一,当天必定人山人海,拥挤无比,如果连八十块毛料都看不全,那还谈何大奖?另一个就是,这八十块参加的毛料,必定各家摊主精选都是“疑难杂症”——毕竟最后所有的奖励花费,都要向各个摊主摊派的。 被他们一问,卢灿还真的心底打鼓,“以前有人拿过大奖吗?” 吉瑞点点头,“有过,还是三届,1968年、1974年、1976年,同一人。” “谁啊?这么牛?” 卢灿一惊,这种赌石的难度可不小,竟然还有一人能拿到三届大奖? “简寨大师!” 他啊!卢灿吸了口气,又觉得本该如此。 简寨大师是缅人,年轻时曾经在缅北矿山挖矿二十多年,后来二战爆发,缅甸战乱不止,他带领家人,来到夜林县(清迈府下属的一个县/如同中国的一个乡镇)躲避战火,落户泰国。 长龙珠宝成立之后,第一时间聘请他,从此之后,简寨大师是长龙珠宝的镇山虎,平素不出山的。 他的赌石技术,卢灿从未见过,可是有关他的传说,江湖上有很多。 据说,他二十五岁那年,就荣获缅甸翡翠王称号。 据说,他三十岁生日时,在矿口工人的怂恿下,醉酒中,一盏昏暗的马灯,他连摸十五块玻璃种毛料,骇人听闻。 据说,华人第一赌石师傅木天鹰老爷子,曾经连续两次败在他手下,第三次扳回一局,可木老爷子脸色漆黑,觉得这是对方在谦让,此后再无交手记录。 据说,他的幺妹芭莎蒂的赌石、赌矿技术是他亲传,而巴蒂莎大师现在是长龙珠宝的赌石总监。她的赌石技术,力压杨家第一赌石师、掌眼师傅高世杰。 卢灿还从率东来那里听说过,简寨大师已经到了“入神”之境,至于什么是“入神”,率东来也不清楚,卢灿更糊涂,反正很玄妙的那种…… 好吧,这个人,给卢灿的印象,仿佛就是一尊“神”。 卢灿挠挠头,他有自知之明,相比简寨大师,自己还欠缺火候,“简寨大师……这次还参加吗?” “简寨大师今年七十五岁,应该……不会参加的吧?他以前参加过十届,拿了三次大奖,七次五十档,不过,从八零年开始,就没有出席过。这次应该不回来的吧?”杨坤摇摇头,不确定的说道。 吉瑞同样摇头,他否定杨坤的猜测,“今年辨玉节参加的人多,说不定组织方会将老爷子搬出来,趁机做点影响,以抗衡缅北公盘带来的压力。” 卢灿感觉,吉瑞的猜测可能更接近事实。这趟来值了,不仅见到传说中的人物,还有可能与他放手一搏!哈哈! 已经很长时间没感觉到自己在赌石方面的进步——香江赌石并不盛行,光靠自己在纳徳轩仓库中摸石头,没压力啊。没压力自然就没进步! “管他参不参加!我决定了,这次咱们四人的团队,就奔着第一去!”已经消沉许久的热血,这一刻从卢灿心底泛起,他挥动拳头,虚空摇晃着,放声大喊一声。 卢灿的热血,同时也带动吉瑞和杨坤两人,“嗷嗷……我们要拿第一!” 都是年轻人,输了又怎样? ……………… 吉瑞和杨坤是清迈翡翠市场的“名人”,卢灿自然不愿意和他们一路,将两人赶走,牵着田乐群,身后丁一忠和阿木推着手推车,开始在“大集”中闲逛。 会场中,摊位最大的是“缅甸英加务公司”,足足四十个3x3米的帐篷相连,占据广场最中心的位置。 这家公司的来头很大,它是缅甸矿业部旗下第二矿业公司(国企),与泰国春武里矿业公司,共同投资创办的一家矿产贸易公司。 清迈辨玉节就是由这家公司牵头举办的,它能不占据黄金地段? 不仅如此,英加务公司还是缅甸政府举办的曼德勒公盘的主要支持者,如果只认为这家公司仅有翡翠原石交易,那就错了! 缅甸红宝石、蓝宝石交易,他们能占据超过两成的市场份额,缅甸黄金市场,同样也有相当的占比。 纳徳轩珠宝,与这家公司有不错的合作关系,贸易内容为各类宝石。 第二大摊主就是长龙珠宝,长长的一溜帐篷,占据广场西侧。长龙珠宝所展示的内容要更丰富——他们有不少柜台展示翡翠玉饰。 卢灿还意外的看到宏邦发展的展位,展位不是很大,四个帐篷联排,规模上算不得什么,可这是缅甸罗家主导的产业,嘿嘿,罗家这也在找后路呢。 商人都喜欢两面下注,缅北其他家族并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谁、反对谁,所以无论政府军还是缅共,谁拿到最后胜利,他们都不会担心。 可罗家不同,罗家那位手握军队,占地为王,形同割据,是缅政府军眼中死敌。现在罗家主导的产业,竟然来参加缅政府背后支持的辨玉节,如果没有示好的意思才怪呢。 至于其他摊主,基本上都是从缅政府矿业务购买执照的那帮小矿主。 真正的缅北矿业大亨,譬如杨家的金固,桑德拉家族的联合珠宝、东南亚的弘昇珠宝,甚至金大幅的福记珠宝,都没有过来——清迈还是太小了。 “田姨,我们先打劫哪家?”卢灿推推墨镜,嘿嘿坏笑两声,轻声问道。 田乐群扔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球,说得跟自家后院摘石榴似得?有那么容易吗? 她随手一指,“就他吧。” 嘿嘿,长龙珠宝,很好。 可惜,事事不如意,刚刚走过长龙珠宝的玉饰柜台,便看见一位熟人——芭莎蒂大师。她正站在一群人中间,似乎正在给大家分析,手中那块毛料的优劣。 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芭莎蒂大师见过自己几次,知道自己的水平,虽然戴着墨镜,可万一让她认出来,那可就有些掉价——小翡翠王去她负责看护的摊位上捡便宜,这不是上门挑衅吗? 得,拐个弯,先去英加务公司吧,谁让他家的摊位这么嚣张?弄得这么排场? 正文 第617章 热心马叔 在古董圈和赌石圈,太有名气不好——想捡漏,太难。 马未都老师在央视访谈中提到一件事,很有意思。 2015年,他去潘家园找一位朋友,发现一家摊位上,有一只洪宪瓷的小碗,其花色/图案,很有代表性,于是想要买下来。 结果那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摊主,直接要价二十万。 马老自然不会同意啊,还了几轮价格,死活压不下来,交易自然不成。 可是,这世界上有的是疯狂的人——他刚站起身,身后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十八万拿走了那只洪宪瓷碗。 天哪,那不过是一只袁世凯称帝时准备的小瓷碗,市场价最贵不过五千块! 气得马老扭头就走,从此以后,无事不进潘家园! 古董圈如此,赌石圈同样如此。卢灿就亲眼看见过,许多矿主手中都有一本小册子,描摹着翡翠界有名气的赌石师的画像——如果是册子中人上门,尽快送瘟神! 自己在赌石圈颇有名气,有幸上得“英雄册”,如果被人押抵出门,多尴尬啊! 想来英加务公司的人应该不认识自己,毕竟还带着墨镜及檐帽呢。 卢灿多虑了,此时的他更像一位豪门富家子,远胜于一位高明的赌石师傅。英加务公司,很欢迎这种花钱不眨眼的纨绔。 人行道上人很多,可“眼毒”的迎宾小姐,直接看上这两位穿着不凡,还带着保全,一个掌眼师傅没带的年轻人。 “小姐、先生,欢迎来到英加务公司的摊位!我们是东南亚最大的翡翠毛料经营商,拥有七十多个矿口,您两位无论需要什么样的种地、色彩的翡翠明料,我们都能为您找到。如果您二位想要自己解石,我们这里后江场口、摩西沙场口……” 靓丽的迎宾小姐一口流利的英语,将两人迎进去,殊不知,真正是引狼入室。 不愧是翡翠毛料市场大亨,六米宽的帐篷间,两侧全是玻璃展柜,放着明料和半明料,中间则码着一长溜的全赌料。 卢灿两人进去后,只能跟着人流,从全赌料与展柜之间的小空隙间行走。至于推车的阿忠,只能在外间人行道上等候。 “这是木坎场区的料子?”做翡翠这么多年,田乐群也知道不少,用脚拨动一块滚落下来的圆石,回头问卢灿。 “没看出来嘛,小姑娘的眼光不错啊,这确实是木坎场区的黄巴料。” 田乐群用汉语询问的,卢灿还没来得及回答呢,田乐群前面的那位大叔先说话了。同样是汉语,想来他遇见“乡音”,情不自禁的回答。 卢灿探头看看这位热心的大叔,对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这人四十来岁,皮肤有些黑,应该是菲律宾或者印尼一带的珠宝商,身边还跟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赌石师。这两人卢灿都没啥印象,应该不出名。 见卢灿两人都很年轻,身后有没有赌石师傅跟着,这位大叔便很热心的“劝诫”一句,“赌石这玩意,小赌怡情,可不能沉进去。” 这是好意,得领。 卢灿笑笑点头,“谢谢忠告,先生贵姓?” “免贵姓马,来自菲律宾纳卯(也有翻译成达沃),两位香江来的?” “嗯,来清迈旅游,刚好赶上辨玉节,便想着见识见识。” 虽同是华人,毕竟不熟,还有正事,大家便各自翻看眼前的毛料。 木坎场区开发的时间不长,坐落雾露河下流,是老场区(此时可没有新老场区之分)中开发时间较晚的,最知名的矿区自然是达木坎场区。 黄巴同样是木坎场区中较为知名的一个矿区,皮壳多为褐灰色、黄红色,出产的翡翠,种水与底子不错,但黄巴料子多白雾、黄雾,算是缺陷。 赌雾的高手,喜欢木坎场区的料子。 卢灿将刚才田姨拨弄的那块圆石头提溜起来,大约三公斤左右,皮壳上有一道浅红色的石筋,这是石螨,一种很特别的蟒纹。翡翠赌石中,后世有人专门赌螨的。 在毛料的两侧,各有一片松花簇顶,手电筒打上后,从雾色中隐隐透出红色,即便有雾透性也很好,看好高冰以上,唯一遗憾的是,这块料子不大,其中最多只能开出一只手镯,这还要看石筋是否透进去。 “田姨,你这脚真香,一脚踢出一块玻璃种红翡呢。” 卢灿拿着石头,凑近她耳边,轻声调笑道。 “真的?”还有这事?田乐群一把抢过去,拿着手电似模似样的照着。 两人头对头,卢灿指点她如何看料,这份惬意远胜得到一块玻璃种红翡的乐趣。 “阿木,这块料子,付钱。”一脚提出来的宝贝,自然要买下,田乐群将毛料递给一直盯着两人的阿木,示意她去交款。 “啊?这么快就下手了?我看看。”那位马老板和自己的赌石师傅,一直在翻料,没想到这边的一对年轻人都已经买下一块。 这位马大叔还真不见外,他直接伸手找阿木要那块红翡毛料。 卢灿对阿木点点头,笑笑说道,“田姐一脚踢上的,买回去做个纪念。” 马老板和赌石师傅各自翻翻白眼,还有这么选毛料的?接过阿木递过来的毛料,两人打开手电照照,表情都有些诧异,齐齐盯着卢灿两人。 一脚踢出来的?这……也太能扯了吧?瞎猫碰到死耗子? “运气不错,这块里面有货,应该是冰,牌子料。”尽管有点眼红,马老板还是很热心的指点两人一番,“唯一可惜的就是有条石筋,十筋九裂……” 这番话也让卢灿对这位马老板和他的掌眼师傅的真实水平有所了解,中等……其人还是很热心的,如果有机会,挺愿意帮他一把的。 马老板太热心,这地方待不下去——如果自己每次出手他都看一眼,自己还玩什么?玩赌石,最好是偷偷摸摸的发财,打枪的不要。 对田乐群使了个眼色,两人心意相通,她便主动站出来,向热心的马老板告辞,交过款后,从人行道一侧,直接来到英加务公司摊位的另一头。 这次,田乐群不敢说话了——担心再度遇到“热心人”。 这边的人同样多,毛料也不错,是帕敢场区木那场口的料子。 木那场口的翡翠,虽然名气比不上老帕敢场口,可产出的翡翠以鲜艳均匀的绿色、透明清澈的水头著称,出过帝王绿翡翠,它们出产的毛料是市场上的宠儿。 两人不说话,田乐群蹲在那里帮卢灿翻石头,卢灿拿着手电筒,一块块的挑拣。 这堆毛料,出自木那场口第三层的黑皮壳——木那场口分五层,第一层的翡翠原石几乎都有黄沙皮壳,第二层多见红沙皮壳,并带有蜡皮,第三层为黑沙皮壳,第四层为灰黑皮壳,第五层矿为白黄皮壳,大多数有蜡皮。 第三层黑沙皮容易出高绿、满绿,说不定眼前这四五百块毛料中就藏有帝王绿。想到这,他的小手拨弄的飞快。 很快,他和田乐群就从眼目前的那些毛料中,拨弄出七八块可以下手的蒙头货。 木那场口的毛料个头都不大,最大的也只有五公斤多一些,大多数是冰种以上的料子,还有两块高绿的豆种——原本卢灿不太想要,可架不住田乐群更了解市场,这种翠绿和满绿豆种翡翠饰品,很适合精英阶层的女性购买——这世上买得起冰种、玻璃种高绿翡翠饰品的女性,还是少数。 有些遗憾的看看毛料堆对面,那边可还没翻看呢,对面挤满了人,插不进去啊。 吩咐阿木称重,付款,走人! 绕过人群,往前走几步,嘿嘿,这是南奇场区莫罕场口的毛料。 在缅甸翡翠产区中,南奇场区很小,位于因道支河的下游,砾石已经远距离搬运,所以毛料都不大。莫罕场口料子比不上南奇场口,但同样有精品存在,那就是带子绿及黄加绿的翡翠赌石是这个场口的典型高价值品种。 它的开发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七十年代初开始挖掘,现在刚挖到第二层,也就是黄红沙皮层毛料——卢灿记忆中,莫罕场口一共有三层矿区,第一层出产黄沙皮毛料、第二层黄红沙皮、第三层黑乌沙皮。现在,第三层黑乌沙皮还没挖到呢。 莫罕场口的毛料,腊壳很厚,不容易打光,手电筒的光照作用很差,对许多赌石师傅来说,这个场口的赌石“赌性”大。 其实,莫罕场口的毛料表皮特征非常多,尤其是皮壳的颜色,非常丰富,就像卢灿手中这块黄加绿毛料,皮壳的颜色从黄色至红,层次感很强。 这块黄加绿毛料,不出意外,是冰种蓝翡,颜色偏灰,这是因为含铁量较高的缘故。带一点灰色的蓝翡翠,有种天然的幽深感,很容易让人沉下心来,在市场上很受成熟人士的欢迎,譬如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甚至不少成功男性都喜欢佩戴灰蓝色的翡翠玉牌。 一上午,卢灿和田乐群两人,挑得不亦乐乎,浑然忘却时间,买了多少毛料?两人都不记得了。 阿木向他俩比划个三的手势,那表明丁一忠向场外送走三推车毛料。 卢灿探头往人行道那边看看,阿忠的那推车中,又快满了。 得,再看几块,凑齐四车。 正准备往前走两步,前面传来一阵争吵。 “马继明,你有钱来买毛料,也不打算还我家的账目?不能这么赖皮吧!马红明怎么说也是你哥哥,你就这么做兄弟?上次你可是当着我父亲面,说分文无有的哦……”说话的人,用的是马来语,恰好卢灿在菲律宾待过不短时间,懂得一些。 卢灿抬头看看,说话的人年纪在三十出头,上身是流行的花格子衬衣,梳着二分头,皮肤黝黑,手指冲着毛料堆对面的一人,指指点点。 巧了,被他指点质问的人,正是那位热心的马老板。 正文 第618章 出手相帮 马继明脸色通红,气得直哆嗦。 他身边的那位赌石老师傅,好心帮他说一句,“约瑟夫公子,你这么说不讲道理吧。马红明欠债,你们埃斯特拉达总是盯着小马先生,这说不过去。” “他和大马先生分家已经五年,更何况,小马先生已经帮他哥哥偿还两百万比索,总不能所有债务,都让小马先生负担吧?” “你一个帮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那位约瑟夫埃斯特拉达(菲律宾土著姓名欧化非常严重)立即吼道。一句话噎得那位赌石老师傅面色苍白。 他的手臂移过来,继续点着,“马继明,你说没资本,亏得我父亲相信你,那笔欠账一直拖着,也没让人动你大哥家中人。行啊你……我稍后就回酒店给父亲打电话,非得把你那老嫂子、侄子侄女送到橡胶园,做工还债!” “哎哎……约瑟夫少爷,您听我说…”马继明大惊,连连挥手,“家中真没钱,我这次来进货,还是媳妇找娘家借的。你们埃斯特拉达家要的是账目,这总要给我赚钱的时间吧。” 卢灿和田乐群听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马继明人很热心,俩人都有想法帮一把,可这事外人已无法插手——他大哥的账目,他已经认了,自然就形成债务关系。 如果马继明不认,卢灿倒是可以耍耍大少爷脾气,安排阿木或者阿忠,将那个嚣张的菲律宾公子哥一顿暴揍。 被这事一搅和,两人都没了挑拣毛料的兴致,将手中的料子,交完款,准备回酒店——中午还要宴客,主人晚了不合适。 这边正要离开,那边情势又有变化。 马继明和他的赌石师傅已经出了帐篷,在另一侧的人行道上,那位菲律宾公子哥,带着两三人堵住他,还有一位低头拨弄马继明手推车中的毛料。 “料子还不错嘛,都给我,抵二十万比索债务。”那约瑟夫随手从中间捞出一块,拿在手中抛着玩。 “不可能!”马继明一探手,将那块毛料抢过来,又将低头翻看自己毛料的那位推开,声音终于硬气几分,“约瑟夫,债务问题,还是你父亲来和我说,你嘛……不过家中老三!” 这话一出,让那约瑟夫没了刚才的狂妄,神情变幻很快,冷哼两声,“放心,我会让父亲找你的!” 马继明和他的赌石师傅,不再理睬对方,推着车子准备离开。 “等等!”那约瑟夫一把拽住手推车,嘿嘿笑道,“你这里有十来块毛料,我的车中也有十来块。要不,我们赌一把?你要是赢了,我这里的毛料,可就全归你。” “不赌!”马继明直接摇头拒绝。高价位买来的毛料出好翡翠的概率,天然要比中低档价位买来的毛料,高很多。 “我以奥斯汀珠宝总经理的名义,正式约赌你们潘多拉珠宝!马继明,你敢不接?不接我回达沃就大肆宣扬,看看你那破店,还有没有人进去?” 约瑟夫张狂的很,挥动手臂,声音阴冷。 “奥斯汀珠宝?田姨听说过吗?”卢灿对东南亚珠宝商不熟,可田姨了如指掌。 田乐群点点头,“棉兰老岛的品牌,老板是冈萨雷斯埃斯特拉达。” “在菲律宾还不错,特色是珍珠饰品和金银饰品,有二十家店面左右,根据地在港口城市达沃。对了,埃斯特拉达家族还有一家不错的海水珍珠养殖场,还有一片祖传橡胶林,在棉兰老岛算是个大家族。” 牛!一个二线品牌的资料,田姨记得这么清楚。 “和我们家有业务往来吗?”做任何决策,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已经融入到卢灿的骨子里。如果有业务往来,那就需要考虑用什么方式更合适。 “以前没有……最近采购部在他们家珠厂采买过一批珍珠。”尽管田乐群也很想帮那位大叔,可这种事情,还需要卢灿自己选择,她有点犹豫,可还是实话实说。 “这样啊……”卢灿手指在手推车的扶手上,敲击几下。 珍珠供应商?现在真值纳徳轩珠宝严重短缺珍珠的时刻,这事需要琢磨琢磨,自己是肯定不能露头的。 那边约瑟夫的挑衅越来越激烈,卢灿看看车中的毛料,忽然有个主意。他从中翻出那块黄加绿毛料,三点五公斤,玻璃种灰蓝翡翠,可以开出两只手镯,再加上其它首饰品,价值绝对能超过五十万美元——灰蓝色玻璃种一直有着“大海的颜色”美誉,市场价不错。 这块料在卢灿今天上午选择的毛料中,价值能排进前五,用它去赌,赢那个二百五的约瑟夫,没问题。 将毛料递给阿木,又对他轻声嘱咐两句,随即卢灿和田乐群带着阿忠离开现场。 “你太坏了!”田乐群难得的耍起女孩子的娇嗔,在卢灿的胳膊上来一捶。 “嘿嘿,看那家伙不爽,给他点教训。”卢灿对她眨眨眼,语气中不自觉带出一丝霸道,“希望那埃斯特拉达家族,和我们家做生意时规矩一点,要不然,他家珍珠养殖场,怎样也要将它弄过来。”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事件,可卢灿对那约瑟夫的印象极差,他的父亲……能好到哪儿?若是真的出现生意上的欺诈,卢灿就有十足的借口对付他。 田乐群伸手掐他一把,眼神却无限娇媚。 抵达嘟嘟车停放点,吉瑞和杨坤已经到了,正带着乍仑和巴色,在翻看卢灿购买的那些毛料呢。 “靠!你又整一车?”这是杨坤的惊叹,他还正常一点,吉瑞的喊声真让人吃不消——“阿灿……”的称呼让卢灿浑身起鸡皮疙瘩。 田姨噗呲一笑,卢灿一哆嗦。 “你特么的还让不让我吃午饭了?” “昨天就说好了,这次你的毛料,全属于我们皇泰珠宝……对不对阿坤?”这家伙,如此表演,就是为了卢灿的这些毛料。 杨坤忙不迭的点头。 给他们没问题,可这家伙刚才弄得自己心底膈应,卢灿笑眯眯刁难道,“你们能吃得下吗?我可不接受欠款哦?” 一上午,卢灿和田乐群可是挑拣了四车八十多块毛料,他们有那么多现金流水支付吗? “切!这也太小看皇泰珠宝了吧?我们一毛钱现金都不用出。”目标达成,吉瑞自然不会再卖萌,眼角斜睨,自得的说道。 他一转身,就对杨坤说道,“阿坤,下午回公司,安排销售部的人四处出击,就说我们皇泰珠宝在三天后,加开一场翡翠明料拍卖会!” 说完,他回过头对卢灿抖抖眉毛,示意怎么样,想刁难我?没门! 呃,卢灿一拍额头!这人脑瓜还真好使,他这么一弄,还真的不用掏一分钱,纯赚拍卖手续费——正值清迈辨玉节,翡翠客商可不缺。 “行吧!都交给你们吧,下次可不要说什么干儿子亲儿子了!”卢灿只得对田姨耸耸肩,无奈的答应。 能坐十二人的嘟嘟车,塞得满满当当——那两货带着两位赌石师傅,也买了两车毛料回来。 卢灿夫妇宴请谢家润、陈芳烃和郑则与三人的地点,就在吉祥酒店。 十二点还没到,三人的车子就已经抵达。 “卢兄弟上午没去会场?”谢家润握手时问道。 他们仨人今天上午也在会场,就待在长龙珠宝的摊位上,和芭莎蒂总监还有几位中层,套关系呢。本以为能撞上卢灿,结果…… “去了,在英加务的摊位上待了会。”卢灿又与其他两人握握手。 “哟呵,那英加务的Thida Mya可得哭了!” Thida Mya是英加务公司的总经理,他会哭?卢灿笑着摇摇头,陈芳烃的奉承话说得都这么含蓄。 “给三位哥哥介绍我的两个好朋友兼合作伙伴……”卢灿指指吉瑞和杨坤。 “缅北桑德拉家族,桑德拉吉瑞;缅北杨家的杨坤。” “久仰久仰!”谢家润和这两人搭搭手,郑则与没说话,握手时笑着点点头, 那陈芳烃则开玩笑的说道,“泰国珠宝界的‘清迈双星’,真真是久闻两位大名!以后要带兄弟我一道发财哦?” “哈哈!陈哥说笑了,我早就想要和曼谷银行攀关系,可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您可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吉瑞的风格,和这位黑大汉和合拍,俩人如同相声的捧逗,话语间总是让人忍禁不住。 卢灿看看他俩,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好朋友。郑则与的性格和杨坤有点像,有些内向但也有内秀,城府不错。 大家都是初次相见,谈得都是些风花雪月,还有赌石场的那些事情——泰国禁赌,可这些豪门公子私下开赌,很常见。 “谢哥,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忙的,给我电话。如果赶不上,您三位可以直接找他们俩,这两货是我好哥们,他们一定会鼎力相助。”卢灿开口说道。 卢灿和田乐群已经简单沟通过,田姨认为无论结果如何,长龙珠宝内乱,对纳徳轩珠宝是有益的,最起码他们对泰国珠宝界的掌控,不会那么严密。 要知道,纳徳轩珠宝,在泰国的店面只有八家,规模不算很大,这次长龙内乱,说不定就能趁机拓张。按照田姨的计划,纳徳轩在泰国的店面,不能少于二十家——这个国家的旅游消费市场太大。 所以,支持他们三家,就成为纳徳轩卢家的首选。 不仅如此,卢灿的其他产业,也有在泰国进一步扩张的想法——泰国人对华资的态度,并不排斥。 正文 第619章 文博之症 让卢灿没料到的是,谢家润竟然毕业于朱拉隆功大学,这可是泰国最高学府,在治学方面,要求非常严格。不仅如此,他的老师中,还有一位有名的的汉学家——马炯坤。 马炯坤是第二代潮汕移民,他有位堂兄马大猷,被誉为“中国声学之父”。他还有一位幼孙女,也是一位汉学家——泰国皇太后大学汉学院教授马淑芬。 少年时,马炯坤有幸拜“岭南近代四大家”之一的曾习经为师,习国学、读经书,并且常年出入曾习经的藏书楼“湖楼”,因此,马炯坤的国学基本功非常扎实。 民/国十五年,曾习经去世后,马炯坤被父亲带回曼谷,开始漫长的汉学自学过程。还真的被他学出些东西,出版了《东南亚佛教渊源考》《明末南迁对东南亚文化影响》等一系列书籍。此老现在有“泰国第一汉学家”“泰国第一汉书藏家”美誉。 李林灿老爷子,在和卢灿聊到各国汉学家及收藏家时,对马炯坤相当推崇。 难怪昨晚,谢家润一眼就说出兰那佛器,原来是名师之后。 “马老身体还好吧?”卢灿对他拱拱手,这次真的是失敬! “老师在巴威县(曼谷辖区内的一个县)颐养天年,还不错。”谢家润搓搓手,脸色有些尴尬。估计他有段时间没去看马老了。 “回程时,我会经过曼谷,不知道谢哥能不能帮忙介绍?我想去拜见马老。”卢灿的请求很突兀,桌上谈笑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马老的父亲,曾经在我家祖上广利行帮过很多忙。”卢灿淡淡的解释一句。 马炯坤的父亲马广晟,是卢文锦当年的小跑腿,十多年后,出任小茂官(小管事的)。卢文举抽走广利行股份,卢文锦去世,广利行衰败,马广晟便自立门户,举家搬迁。 这中间是否有其他故事,爷爷卢嘉锡没说,卢灿也不想再追究——卢氏广利行衰败,如果说没有下面管事的贪渎,卢灿是不信的。 这次既然能打听到马炯坤家族,卢灿怎么着也要上门见见,毕竟是卢家附属家族出来的,总归还是有一线香火情分。 除了这层关系,还有一点,那就是梁启超、曾习经、谭镳相交莫逆,序齿同门,又都是戊戌变法的仁人志士,关系非常好。谭镳是谭乐的爷爷,曾经教授过卢嘉锡、谭乐等人,卢灿作为晚辈,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马炯坤。 马炯坤的岁数要比爷爷和谭乐爷爷大,也不知道是否还记得故人旧事。 谢家润三人一脸震惊之色,相互看看。 广利行彻底消亡,是在二十年代末,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马炯坤老爷子的父亲,在他们卢家做过帮工?那是什么年代?超过百年了吧?那时卢家就很有钱? 我去!人家这才是正真底蕴! “佩服佩服!卢兄弟的家世,源远流长啊!” 陈芳烃举手作揖,哈哈两声,然后扭头和谢家润笑笑,“谢哥,竟然叙出这么一层关系,现在……是不是该喝一杯?” 黑大汉如此机灵,竟然嗜酒,这让卢灿没想到,刚才他就嚷嚷着来一杯,就被卢灿以下午有事拒绝,没想到这会又旧事重提。 要知道,泰国对烟酒的控制很严,有具体销售时间的限制,只能在中午十二点点到下午两点,还有就是晚上五点到半夜十二点之间卖,不论酒店还是超市,都是这样的规定。 “行,那就来瓶清迈威士忌吧。” 泰国男人的酒量都不太好,卢灿虽然不喜欢酒,可这些年商场打拼,还是能喝两盅的,更何况还有杨坤和吉瑞帮忙。他朝田乐群点头示意,让侍者送来一瓶威士忌。 一口冰水,一口威士忌,是泰国人的喝法,挺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饭桌上有酒之后,气氛立刻热闹几分,连不太爱说话的郑则与,都攀着杨坤的脖子,嚷嚷着下午去赌石,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赌石水平”。 嗨,毕竟出身赌石世家,即便杨坤不是赌石高手,那也不是郑则所能挑衅的!两人立即击掌相约,下午去会场见高下。 陈芳烃似乎对缅北的事情很感兴趣,与吉瑞谈得很开心,时事谈人物、山川人情什么的,最后自然而然聊到缅北家族。他的谈话有意无意的围绕着哈德曼家族展开——这家是长龙珠宝在缅北的合作伙伴及重要股东。 吉瑞将胸口擂得咚咚响,“扎昆。哈德曼爷爷啊,他最喜欢的就是喝酒后吹牛,然后找我爷爷赌石,输了还不服气……” 缅北那尿片大地方,十三家族相互都沾亲带故的。吉瑞这么说,显然也意识到陈芳烃的意图——如果能拉拢长龙珠宝内部的其他股东,对他们三家的计划是有绝大好处的。 与其他两对相比,卢灿和谢家润的谈话,显得更温和一些,谈得更多的是珠宝店的经营,还有泰国佛教的一些典故。 谢家润的基本功还不错,对泰国佛教研究颇深,他的学识应该是他们三人中最好的。 这次午餐,算是相见欢,大家彼此感官还不错。 只是谢、陈、郑三人还没想到,昨晚到现在,卢灿三人已经在琢磨己方的意图,而且还猜出个七七八八。 ………… 送走谢家润三人后,卢灿没再去会场,找吉瑞要了辆车子,与田乐群两人开始闲逛清迈的禅林寺院。 佛教建筑文化的根基是“坟文化”,坟文化的核心是丧葬及怀念。无论是高达宏伟,还是精巧雅致,都是为了供奉心中的那抹尊崇。 尽管知道卢灿说得可能是正确的,可是田乐群还是翻翻白眼,狠狠的给卢灿两拳——谁被告知自己兴高采烈参观的建筑,原来是另类的“坟”建筑,都不会高兴的。 卢灿耸耸肩,这就是学问,学问探究到根深时,总是残酷而苍白的。 “瞧你还得意的?” 这次来清迈,他感觉自己的收获更大,对南洋佛教的某些建筑特征,把握得更到位。 不要以为所看的只是建筑,它们也会反映到同期的“古董文物”中。 建筑,只是古董文物特性的“最宏大表现”,仔细揣摩建筑特征,有利于古董鉴别能力的快速提高。 举个简单例子,佛教建筑风格、壁画、色彩,都会在同期的佛像、佛具的装饰上有最明显的体现,而这些又是鉴别古董最有力的证据。 在清迈古城诸多佛寺,有许多结构,与中国传统建筑中的木架结构相似——屋顶多为悬山式样;屋面盖的琉璃瓦;屋脊正面两端露出翘角。 指着面前的清迈古道寺,卢灿力图在田姨面前证明自己的学问,“这栋建筑的风格,你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哪儿?” “故宫啊!” “哦喝!你说……故宫也是坟文化建筑?若是古代,怕是要砍头的吧!” “那不过是将对圣者的崇拜,移植到帝王崇拜,所以啊,建筑风格是能相互兼容和影响的。” 其实,眼前的建筑,与中国傣族地区的佛殿建筑结构相似度更高,不过卢灿考虑田姨没见过西双版纳的勐泐大佛寺,只能瞎扯故宫。 与勐泐大佛寺相比,清迈古道寺的屋面横向和纵向跌落,为二、三段和五、七段,两者完全相同,但歇山式的屋面结构要比勐泐大佛寺更为繁复——这体现了泰国信徒对宗教信仰更虔诚。 走进古道寺,抬梁穿斗式的梁架结构,就更能看出有中国传统建筑木架结构范式。山面之下作为正门入口处,里面布局为纵向展开,典型的南传上座部形制空间组合中,只设有释迦摩尼佛像。殿内四周墙上绘佛本生和世俗壁画,华丽复杂的内部天花板装饰着传统的金箔图案画。 “阿灿,你为什么总要把别国建筑风格,纳入中国建筑风格影响之中呢?你这是……典型的大中华文化思想作祟,这不对!”脱鞋进入寺庙之后,两人说话说话声音很轻,田乐群听着他的介绍,忍不住出言驳斥一句。 卢灿一怔,想想,貌似还真是这样。 想要叫屈,这不是自己故意的,而是整个世界文明只有四种:中华文化体系、印度文化体系、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体系,还有希腊罗马为代表的欧美文化体系。 南洋诸国,其文明形态,无不在东方三大文化体系中求生存,自己很自然的就想要在其中寻找中华文化的落脚点和表现点。 尼玛,自己不知不觉中,得了“文博症”——一种总是以考古的心态去看待实物的心理病症。 他搓搓手,有些茫然,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跟着田乐群的脚步,亦步亦趋。 见卢灿忽然沉默下来,田乐群还以为自己刚才那话,伤到他了,便笑着主动指指颇有特色的窗棂问道,“阿灿,你给我说说这窗子的文化呗。” 卢灿瞥了一眼,脱口而出,“这是吸收西欧教堂龛窗文化后的产物,算是近代南洋文化的产物之一。” 泰国寺庙建筑中,佛殿的外墙多以龛窗加以装饰,就是受西欧教堂龛窗文化影响,不过,工匠们在其基础上做出改变,融合东方文化元素,譬如半圆形的窗楣、横担上塑假券,外表塑以龙风花卉图案,再在打红底凸起部分上贴金箔。这样就形成泰国寺院中一道独特的建筑风景——繁复的龛窗建筑特色。 哎呀,怎么又来了?自己这文博症,不轻啊! 出寺院门,田乐群看看殿阶两侧置人面螭虎,又问,“阿灿,这是什么?” “这是来自中华文化的螭虎,泰国工匠加人面,作以变形。” “螭虎是战国之后玉器中常见的异兽……” 天呐!这文博症,能不能治啊?自己还年轻,不想成为老古董啊! ………… 文博症?什么鬼? 原本田乐群还紧张兮兮,听卢灿解释后,呵呵直乐,“没事,我觉得你知识挺渊博的,挺好的吖!” 话虽如此,可卢灿的心底还是沉甸甸的。 正文 第620章 切入棉兰 回到宾馆,两位意料之中的客人已经等候多时。 今天能遇到纳徳轩少东家和管事的,结一段善缘,还托他们福,解决自己的麻烦。这机会,若是放过,那马继明就不适合做生意。 “马老板,盛师傅,久等了!” 一进大厅,就看见马继明和他的赌石师傅,正坐在酒店大堂等候,怀中还抱着一只纸箱子,旁边是阿木在陪同。 “没想到……真没想到……”马继明双手握着卢灿的手掌,使劲摇晃,喜不自禁,又有一丝惭愧,“太感谢了,感谢感谢……” 一时间,他似乎没其他话语可说。 “阿灿,带马老板和盛师傅去二楼坐坐?还是回房间?”田乐群伸手向二楼茶座示意。 “这位是田总吧?今天我太冒失了!眼瞎啊……” 马继明松开卢灿的手,想要和田乐群握握,可又觉得不合适,改成鞠躬。纳徳轩珠宝掌门人田乐群,他久仰大名,可真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而清秀。 他说这话,自然是为了上午“劝诫卢灿两人”的那番“小赌怡情”的话——劝翡翠王别去赌石?想想他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马老板,您客气。”田乐群还是伸手,笑着与他搭了搭,“您今天说的话,至理名言,我和阿灿感激还来不及呢。” “马老板,像您这样热心提醒后辈的,不多见,所以我们的感谢是真心的。” 卢灿接过话,扬扬手,做个请的手势,“去我的房间坐坐?我那里还有从内陆弄来的清明前龙井,一芽一叶,味道不错,和盛师傅一起去尝尝?” “这……那就叨扰了!”马继明沉浸商海多年,成就一般原因很多,可他还是有很强的进取心,卢灿舍弃茶座而邀请到房间品茶,这待遇,他自然知道不同。 这机会,肯定要抓住,没怎么客气就带着盛师傅,跟着卢灿夫妇上了电梯。更何况,今天这事,已经将埃斯特拉达家族得罪死死的,自己必须要抱大腿! “今天的事情……后来怎么解决的?”在田乐群去烧水泡茶时,卢灿示意两人坐下,有些好奇的问道。 “今天这事,得感谢卢少东家、田总,还有那阿木小哥……”马继明将手中纸箱放在地毯上,又和盛师傅坐下,开始聊今天上午的赌石。 阿木今天这事的处理,非常到位! 马继明和盛师傅,并不想与约瑟夫赌石,两人很清楚,自己选择的全是中低档毛料——马家的珠宝店在达沃,出售的基本都是这种玉饰。 约瑟夫是谁?那是达沃的埃斯特拉达家族的三少爷,年纪轻轻就掌管达沃有名的奥斯汀珠宝(马继明眼中),其资本自然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 所以,看似公平,其实一点都不公平。 可是,面对约瑟夫的咄咄逼人,退无可退,两人正心急火燎时,阿木怀中揣着那块黄加绿毛料出现。 他并没有直接去找马继明,而是将赌石师傅盛景拉到一边,悄悄告诉盛师傅卢灿和田乐群的身份,并把那块黄加绿毛料偷偷塞给他,当然,一并告知的还有卢灿对毛料的判断。 还有这好事?盛师傅不敢做主。 在阿木闪身人群后,他借口商议,和马继明两人嘀咕半天,又看看那块毛料,终于下定决心,与其被逼入底线,不如放手一搏。 盛师傅将黄加绿毛料混到手推车中,马继明则站出来,和约瑟夫重新立规矩——一局定胜负,赌注是各自手推车中的毛料,赌石也只能在自己的手推车中选取。 因为赌石取自于英加务公司,所以又邀请了英加务公司现场主管、市场部副总经理皮蓬特,赌石师傅蒙拉差翁等人做“公证”。 约瑟夫哪能想到,刚才己方粗粗翻看一遍的手推车中,已经多出一块“小极品”,他不假思索的便同意马继明的要求。 当价值五十多万美元的玻璃种灰蓝翡翠一亮相,他整个人都傻了! 这人虽然嚣张,可不是笨蛋。 这块黄加绿毛料,刚才明明没看见啊,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尽管马继明说得光明正大——“压在下面”,可这说法不可信。这块毛料自身价值就要超过五千美元,和马继明购买的其他毛料,明显价值不符啊。 自己肯定被坑了!可怎么被坑,他想不通。 英加务公司虽然是国企合资,可行事风格还是颇为公正,否则也经营不了清迈辨玉节。在几位公证人的见证下,约瑟夫不得不将自己购买的一车毛料,输给马继明。 “哈哈哈……”屋内响起众人的欢笑。 卢灿都能想象出来,约瑟夫那张黑脸,最后是如何灰败,又是如何灰溜溜离场。 等笑声停歇,马继明将纸箱端起放在茶几上,打开后推到卢灿面前。 “卢少东,田总,这是您的那块玻璃种灰蓝翡翠,还有约瑟夫他们输的翡翠,一共九块毛料,我都给解/开,有两块是白料(没货),剩下的七块都在这里。” 卢灿看看纸箱,里面八块晶莹的翡翠明料,除了自己的那块蓝翡,还有一块玻璃种浅绿,一块冰种黄杨绿,剩下几块是豆种、豆糯和干青种,还有一些边角料。 约瑟夫和他的赌石师傅们,还是有点眼光的。 “马老板,这是干什么?” 他伸手取出属于自己的那块蓝翡,递给田乐群,然后将纸箱推还给马继明,“这是您赌石赢来的,给我干嘛?” “没有卢少东帮忙,我连自己的毛料都保不住,他这块玻璃种浅绿,压得我死死的。” “这些毛料,我真不能昧着良心收下。”马继明连连摇手,又重新推回来。 纸箱中剩下的毛料,二三十万美元的价值,还是有的,这马继明,人品不错。 可这些明料,自己也不能收。卢灿暂时撇开这一话题,问道,“这事……会不会给马老板带来麻烦?您回菲律宾,埃斯特拉达家族那边……” 一句话戳到痛点,马继明无奈的摇摇头,“还能怎样?他还能灭了我马家?” “究竟怎么回事?方便说说吗?”卢灿重新为他续上茶水,“兴许我还能帮一把。” 马继明原本不太想说,可卢灿后一句话,不正是自己上门的原因吗? 他踌躇片刻,还是说出原委。 马家和埃斯特拉达家族渊源颇深。埃斯特拉达家族是棉兰老岛上的豪族,马继明的父亲马广汉,十多岁来南洋,就在埃斯特拉达家族的橡胶林打工。 那时,主事的是约瑟夫的爷爷,桑托斯。埃斯特拉达。他很喜欢勤劳而机灵的马广汉,甚至将家中的一位女佣许配给马广汉,也就是马继明的母亲,后来又任命马广汉为一片橡胶园的主管。马广汉也不负期望,将这片橡胶园打理得非常妥当。 马广汉的受宠,意外的遭到老桑托斯的儿子,冈萨雷斯的嫉妒。 马广汉四十岁时,老桑托斯病重,他也知道儿子与马广汉不对路,便让马出庄园自立门户,并低价卖给马广汉五十亩橡胶园以作二十多年来的酬谢。 老桑托斯很快病逝,这五十亩橡胶园成为马家与埃斯托拉达家族的矛盾焦点——新主事的冈萨雷斯,认为这片橡胶园是马广汉用不正当手段骗走的,于是处处打压马家。 马广汉一直到去世,也没放手这五十亩橡胶园。 五年前马广汉去世,将橡胶园交给长子马红明打理,至于小儿子马继明,他留下一笔财产,任其自己创业。 马继明用这笔钱创建了一家小珠宝公司(他少年时在埃斯特拉达家族珍珠养殖场做过帮工),主要做棉兰老岛的珍珠饰品。 事实上,马家在马广汉去世后,就已经分家。 马广汉在世时,还念着老桑托斯的好,对冈萨雷斯处处忍让,彼此矛盾没有太过激化。马红明可没这份情谊,他被埃斯特拉达家族逼急了,在年初的一次对方挑衅中,他忍不住,带着橡胶园的工人,冲上去将前来挑衅的那波地痞流氓痛打一番。 这下惹祸上身。 达沃警察局直接将橡胶园查封,以聚众伤人罪逮捕马红明,勒令马家缴纳巨额医疗费、各种罚款。 马继明的母亲尚在世,求到冈萨雷斯面前,希望他帮帮手,救救马红明。 冈萨雷斯确实出手了,他帮马红明缴纳巨额保释金、偿还各种罚款、医疗费用,最后一算账,高达三千多万比索——将马红明手中橡胶园抵押给他都不够偿还。 出狱后的马红明彻底废了,马家债务,全部落到马继明的头上…… 房间中一阵沉默,长脑袋的都知道,这是冈萨雷斯的圈套。 只是,这件事冈萨雷斯做得很细致,基本没留下什么把柄,而且还顶着“帮忙”的名头——否则马红明还要在牢狱中不知待到什么时候。 “债务还差多少?”卢灿搓搓手指,问道。 “大约……一千万比索。”马继明揉揉眉心,这件事确实够烦心的。 卢灿看看纸箱中的翡翠,“过三天,皇泰珠宝有一场翡翠明料拍卖会,我安排这些翡翠进场,所得资金,大概能补齐你家欠债。你先把债务偿还吧,以后的事情……另说。” “这……这怎么可以?” 马继明还要争辩,卢灿挥挥手,“马老板,你这次赌石赢了约瑟夫,又得罪埃斯托拉达家族一次,如果再不偿还债务,我估摸着……到时候,我安排阿木带人和您一道回去,他刚好去棉兰老岛那边有点事……” 卢灿没再往下说。 棉兰老岛那地方,菲律宾土著中的豪族势力无法无天,多年以后都还发生过种族灭绝事件。达沃虽然是沿海城市,文明程度要高一些,可也不能不小心。 先把债务还清,再做它图。 马继明这人,卢灿的印象不错,另外,他对海水珍珠养殖很熟悉,这一点,相信以后会用到。 至于埃斯特拉达家族,卢灿还需要时间琢磨,虽然很觊觎他家的珍珠养殖场。 毕竟,撬动一家国外本土豪族,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于派阿木前往棉兰老岛,可不仅仅是为了马家和珍珠场的事,他需要代表自己,去那边接触一些人,处理一些事。 阿尔达汗那家伙,最近在那边很是逍遥自在,也不担心菲政府剿了他们? 不过,貌似此时切入棉兰老岛,还真不错。 正文 第621章 被请上台 卢灿在清迈辨玉会的会场第三天,也就是活动结束的前一天,终于没那么好运,被一位细心的摊主认出。 “卢先生,这块毛料我送给您!还请您高抬贵手!”那位四十来岁的摊主,恭恭敬敬的给他和田乐群鞠躬致礼,客气至极,就是不给阿木结账。 好尴尬! 卢灿拉着田乐群,向对方点点头,歉意的笑笑,抽身就走。 名扬缅甸的小翡翠王,莅临清迈,并在摊位上捡漏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会场。 好在卢灿离开现场的速度极快,没被人直接逮住。 没有明文规定,赌石技术高超的人不能去摊位选石头,那只是行业自我保护的本能,摊主们自发的拒绝,以及翡翠王们心照不宣的约定俗成。 正在库房督促解石的杨坤,还有忙于筹备明晚开始的明料拍卖的吉瑞,不约而同赶到吉祥宾馆,两人见卢灿那囧样,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 “还笑?不许笑!再笑我走你们!”卢灿恼羞成怒,挥动手臂威胁。 “行行行!不笑了。”吉瑞笑意满面的接过田乐群递过来的茶水,揉揉肚子。 “阿灿还是第一次被人赶出来吧?这有什么,我亲眼见到爷爷被人请出来至少五次,他水平还不如你呢。” 还能这么说自己爷爷?桑德拉温不知听到这番话,会不会痛揍他一顿。 “这种事很正常,不过你嘛,年轻要面子,我能想象出你当时的窘样。”杨坤一屁股坐在吉瑞旁边,依旧笑呵呵的,不过话语中都带着安慰。 “去年我参加了第二届缅北公盘,你知道会场请上去多少人吗?”杨坤竖起手掌,然后一个个曲下来,“麻重仁先生刚进公盘大门,就被请上主席台;邝一平大师是第二个;吴寿翁老先生是第三个……请上台、最后封红包的,足足七个。” 这事卢灿倒没有听说过,估计是组委会那边悄悄带走的。 所谓请上台,那就是希望您做个看客就行,没必要下场掺合,在合适的机会,让这些请上台的参会人,拿到合适的利益。 当组委会将“顶尖选手”剔除之后,剩下的那些“半桶水高手”,那就无所谓了,所有商家整体赌石能力拉平,还能造成哄抢效果。 缅北公盘和政府组织的缅甸珠宝交易会,都有办法对付这些“半桶高手”——绝大多数标号,都是表现好的毛料与表现差的毛料混合,很少给投标单位竞争单个毛料的机会。至于某些标王级别的单个巨型毛料,那连翡翠王都看不透,更不惧那些半桶高手。 “阿灿,我估计,稍后芭莎蒂大师会来拜见你。”吉瑞对他挤挤眼,将“拜”字提重语气,开起了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来干嘛?” “每一届辨玉节,都有一位秩序人,也就是维持会场秩序,请出‘闯场子’翡翠王的赌石大师。今年刚好长龙的芭莎蒂大师督场。” 闯场子,其实就是砸场子的代名词,说的这么委婉,就是给闯进来的翡翠王留面子。 督场的赌石大师又是干什么的呢? 他需交游广阔,能在事发后,请对方“上台”;另外还需要赌石技术高潮——如果对方不领情,会用最传统的“对赌”方法,赶他出去。 卢灿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他这几天的行径,其实就是“闯场子”。芭莎蒂作为督场赌石大师,上门给自己一点“警告”,那是必然的。 是的,说客气点,是“请上台”“封红包”,实质上就是代表组委会,发出“警告”! 事情发展的如同吉瑞预料的一模一样,宾馆电话很快响起,田乐群接听时对卢灿眨眨眼——芭莎蒂大师,已经在皇泰珠宝等候。 皇泰珠宝拍卖公司的股东构成,瞒不过长龙珠宝、英加务公司这些“有心人”,卢灿作为股东之一,来清迈,必然会来皇泰珠宝看看。 这不,芭莎蒂直接上门堵人。 芭莎蒂大师,卢灿接触过几次,对她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接触,她非常强势的怼高世杰的那句话——“大马脸!你别嚣张!你要赌吗?我来和你赌!” 那可是高世杰,杨家第一赌石师傅,翡翠王级别的存在!可高世杰当场“怯战”了。因此,卢灿对她印象极其深刻。 几分钟后,卢灿便在皇泰珠宝的二楼会客室见到这位彪悍的老太太。 芭莎蒂今年六十多,头发花白,眼神却犀利的很,落在卢灿的身上,一如刀子挖人。 说出去,这事自己理亏在先,卢灿陪着笑容,拱手作揖,“芭莎蒂前辈,今天这事……实在是赶巧,我和内子来清迈旅游度蜜月,一时手痒,就进去转转,并非……” 他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已经转了两天,芭莎蒂更不会主动追问。 卢灿一见面就道歉,让芭莎莉严霜般的脸色,缓和许多——她也怕卢灿真的闹事。眼前这小子,被业界评价为“赌石行最摸不透实力的年轻人”。 他要是真的狠下心,横扫清迈辨玉节,自己恐怕不得不与他“对赌”。可对赌的结果怎样?芭莎蒂自己心底也没谱。 “卢少东家、卢夫人大喜!”她没在卢灿夫妇面前摆前辈架子,拱手还礼。 “两位新婚,原本不该上门打扰,可行有行规,今天老婆子对不住了。” 芭莎蒂手掌摆摆,随从的一位工作人员立即从提包中掏出一张封套,递过来,这就是所谓的“上台红包”。 卢灿故作不解,迟疑片刻,“这是?” “这是组委会得知卢少东莅临,又适逢卢少新婚,特意送上一点贺礼,聊表心意。” 这是行规,为什么不接? 卢灿接过来随手递给田姨,再度拱手,“那就多谢前辈!” 见他接下“上台红包”,芭莎蒂松了口气,准备告辞,与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小翡翠王站在一起,心理总是不对味。 “芭莎蒂大师,还有个问题请教。” “你说。” “明天,我想参加最后的辨玉,应该不在忌讳之列吧?” “大辨玉,自然是不禁的,高手越多越精彩,卢少东能参与,是清迈辨玉节的荣幸。” 清迈辨玉节的最后环节,就是为了吸引众多高手参加,高手越多,影响力越大。 芭莎蒂自己明天都会参与,还有为数不少的被请上台或者没有露面的高手,都在等最后的较技环节。 “卢少东家是个人呢,还是组团?”她问道。 卢灿笑着,指指身边三人,“组团,就我们四人。” 芭莎蒂的眼光,终于落到吉瑞和杨坤身上,微微点头,“老温和杨家,后继有人啊!皇泰珠宝,做得不错。” 这两家后继有人,是缅北家族公认的,像荣西家族、罗家、哈德曼家族等年轻一代相比他俩,提鞋都不配。 人才之事,是各家最为头疼的。杨家之所以能一直稳居缅北十三家中的头名,杨天和的金固公司功不可没,现在,又有新一代人选杨坤崛起,杨家昌盛还能延续很多年。 话虽如此,吉瑞和杨坤两人连忙站出来感谢。 在芭莎蒂眼中,杨坤和吉瑞虽然不错,可毕竟还没成长起来,对他俩自然也就没那么客气。她挥手打断俩人的客气,“好了,不打搅卢少东和卢夫人蜜月,老婆子预祝你明天能勇夺魁首!” 老太太个头不高,气场极其强大,行事作风干脆利落,甩袖就走,连茶水都没沾。 “阿灿,我感觉明天……十有八/九,简寨大师会出场!”送走老太太之后,四人重回一楼毛料库房,吉瑞忽然说道。 “就为我?不太可能吧?” “就为你!” “理由呢?”卢灿不太信,那是传奇人物,真的为自己而出山? 吉瑞的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嫉妒,“你太年轻!若我是简寨大师,也会对你感兴趣,见识见识你的真实水平,揣测你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登顶赌石界。如果你真的有能力威慑群雄,简寨大师有可能会考虑调整家族发展策略,紧跟你的步伐。” 登顶赌石界?还威慑群雄?卢灿轻笑摇头,你当是武林盟主呢? 这一目标,自己只怕此生无望,不过,貌似麻重仁先生,最终实现这一目标。 想起麻重仁,卢灿忽然想起一事,低声询问田乐群。“田姨,六月份香江时尚周的邀请函,给绿翠阁那边邮寄了吗?” “麻莲香早就盯着这事,四月份就从我们这里拿走一批花色图,名言正顺的‘仿’呢。”提到麻莲香,田乐群一乐。 麻莲香就是麻重仁的侄女,曾经“卧底”纳徳轩一段时间,此事还是今年春,麻重仁自己在京师将谜底揭开。 田乐群和麻莲香很熟,卢灿没见过,据说她现在负责麻家与公家合营的绿翠阁。她这么积极,看来麻家距离拿回绿翠阁全部股权,不远了。 “对了吉瑞,明天参加最后辨玉环节的,还有哪些人?”卢灿的思维,有时候真的很跳跃,这不,他又快速跳回刚才的轨道上。 吉瑞鄙夷的哼哼,“还以为你眼中无敌呢,合着你也知道要竞争对手名单?” 他从兜中掏出一份名单,“喏,我从报名处抄来的部分高手名单,肯定还有几位高手还未报名,具体的,今晚一定能拿到。” 我去!不是说清迈辨玉节不出名吗?他们怎么都来了?这份名单上,只有八个名字,可是,各个都算得上名动赌石界的人物。 第一个就是与王鼎新老爷子有纠葛的,泰国翡翠王巴颂乍仑蓬; 第二个彭波,卢灿记得他是长龙珠宝的人; 第三个王嘉文,是台岛有名的赌石高手; 第四个温丹,缅甸老牌赌石师傅; 第五、吴昂基,同样是缅甸赌石大师; 第六位,吴登盛,越南裔赌石大师,现在已经是英加务公司赌石总监; 第六名、素格力,泰国赌石高手,也加入到英加务公司; 第七个、卓琅,自由人; 第八个、高世杰,自由人。 “高老也来了?”卢灿望望杨坤,这家伙可没和自己说这事呢。 杨坤咧嘴笑笑,“今天早晨我六叔打电话让报名的……高老过来探探行情变化,顺带着凑凑热闹,下午到,他不和我们组队。” 每一届大规模的翡翠交易,都会带动行情变化,高世杰来看看,不奇怪。 看着名单,卢灿摸摸嘴角,这里八位,到今晚报名截至,估计翻一倍都不止。 明天有人闹看了! 听吉瑞说,每次参加最后环节的辨玉,足足有上千人。 这上千人,怎么个看法?挤在一起,能看得过来吗? 正文 第622章 触摸境界 卢灿很快就明白怎么玩了。 尽管吉瑞和杨坤都向他解释过,可现场观看,还是太震撼。 最中间的花坛上面,林立着八十块各色翡翠毛料,最大的人高,小的如面盆,形同石林般,彼此之间留有空隙,被七弯八绕的警戒线,构成一个循环通道。途径这条警戒通道,会让选手看到翡翠的全部面貌,当然,也可以上手,但不允许跨过警戒线。 一共有一千多组报名,近两千五百人参加,都涌上花坛?那还看什么?只能看见脚! 别急,组委会还是有办法的。 在这花坛外围,组委会又拉上两道圆形警戒线,构成距离花坛六米的三人宽圆环。这一圆环与花坛上的行径路线相通。 组委会有专人维持秩序,安排所有参加辨玉的团队及个人,进入圆环部位,然后按照进场的秩序,上花坛近距离观看那些毛料,考虑花坛上最多容纳两百人,因此,大家的行进速度非常快,近距离接触八十块毛料,最多也只有三十分钟,然后又下到花坛外围的圆环中,用望远镜赌石。 是的,不仅卢灿几人带了望远镜,基本上每一位参赛选手,都挂着望远镜——由于大多数活动时间都在距离花坛六米远的距离,只有望远镜才能看得清楚细节。 卢灿苦笑着朝田乐群吐吐舌头,还第一次见过用望远镜赌石的! 难怪这辨玉节举办这么多届,仅有简寨大师一人拿到三届特等大奖。这种辨玉方式,近乎无解——三十分钟鉴别八十块毛料,剩余时间,只能用望远镜看边边角角——别忘了,台上还有人活动,他们会遮挡住毛料。 所以,真正算起来,辨玉时间只有近距离接触的三十分钟,短短时间内,拿下那些摊主精心挑选的“疑石”,何其难! 这一瞬间,卢灿对简寨大师的景仰,可谓滔滔江水…… 何其神也! “阿灿有信心吗?”和他说话的是高世杰。 此老经历上次惨败给率东来,大病一场,痊愈之后依旧担任杨家赌石总监。据杨坤所言,他的心性变得更沉稳,赌石之时,观察更仔细,言下之意,他的赌石能力更胜以往。 没和他对赌过,但此次见到高世杰,有一种温润如玉的内敛,杨坤所言非虚。 卢灿带着一丝苦笑,摇摇头。不谦虚,这种玩法,他确实没把握。 “简寨大师……真是神人。”他感慨一句。 高世杰伸手拍拍他胳膊,笑笑,“你是最能接近甚至超过他的人。” 呃,这是最近几天,自己第二次听到这种说法了。卢灿一怔,继而摇摇头,“我的心思不属于赌石……” 一脸聚思凝神的高世杰,很认真的问道,“你知道简寨大师什么时间才让赌石界的老家伙真正仰之弥高,难以企及吗?你就没想过率东来为什么要远离龙肯山寨,前往滇省玉雕学校担任校长吗?你知道木天鹰老家伙为什么窝在家中天天品茶不问世事吗?” 连着三个问题,把卢灿问愣了。 “简寨大师年轻时的战绩,虽然出色,可我的四十八连胜,并不比他差多少。真正让人有着无法追赶的窒息感,还是他在定居泰国,躬耕田地十年之后的再度出山。” “那是1963年夏天,他和木天鹰的一场三番对决,我刚好在密支/那,有幸现场观摩。” “当时,看到他在赌石间行云流水般的步伐,还有信手拈来的动作,我就有感觉,木天鹰老爷子要输!” 这可是一场传说之战,卢灿顿时感觉口干舌燥,咽咽唾沫,问道,“就……是那场二比一的对决?” 卢灿从来不会因为和木天鹰老爷子交手过一次——当时凭借黑色曼陀罗拿到第一,就对木老产生轻视。那种群赛,偶然性太大,并不能反应真实的个人实力。 最能体现个人实力的,还是一对一三番赛、五番赛。木天鹰的赌石水平,绝对是超一流,自己若是碰上他,会非常危险。 可听高世杰的语气,那场三番赛,简寨大师似乎在碾压木天鹰,这就太骇人了! 高世杰点点头,“就是那场!木老输的心服口服!” “真的…入…神?” 卢灿挠挠头,盯着对方看,高世杰缓缓点头,“简寨大师离开缅北时,他和木天鹰,基本同一水平线,但十年劳作,沉心静气,再出山已然不同,只能仰望。” 卢灿倒吸口凉气,难怪有传言,木天鹰扳回一局却脸色漆黑!合着木老也意识到,自己和简寨大师的差距是天堑与鸿沟! “您是说……沉心静气?”高世杰强调两遍“躬耕田野,沉心静气”,卢灿意识到这应该是关键。 高老爷子点点头,“以前我也不懂这个道理,可上次输给率东来,躺在家中静修时,我才有了体悟。” 卢灿听得很认真,这是高世杰在传颂他的人生经验给自己。 “赌石这东西,说简单很简单,翻来覆去的,其实就是那些内容:皮、色、蟒、癣、枯;筋、水、沙、绺、雾。每一种表现特征,可能会引发哪些变化,一般的赌石师傅,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可是,为什么有的人水平就能比别人高?” 为什么?卢灿很想知道! 他牵着田乐群的手,不知不觉的用力捏着,目不转睛的盯着高世杰。 “心境!” 两个字,很虚!可卢灿似乎觉得自己触摸到点什么? “心境!”高世杰再度强调一遍,他摸摸额头,很是感慨,“我病休在家,整天没事,坐在院子中的芒果树下,看芒果由绿变青,由青变黄,慢慢的,心境变得平和下来。病好后,忽然发现自己再接触毛料,很多以前纷杂的线索,变得清晰太多!” “这时,我才认识到,心境。改变我对毛料认识的,是心境的变化,也让我触摸到那层传说中的境界。” “率东来那场破家失败后,以身侍佛十多年,让他比我更早接触这一境界。所以,我和他的那场赌石,输的心服口服。” “老率此次去滇省,十有八/九想要借助学校这种另类的修行场所去修心。哪一天他从校长位子上退下来,就是他真正入神的那天!” 此时的高世杰,提到率东来,语气中没有丝毫波动,一如老友。 “知道我为什么看好你吗?”他忽然面容一松,略带笑意的问道。 “您老……觉得阿灿的心态很好?”卢灿挠头,有所猜度,可这没法……自夸啊,田乐群对高世杰微微躬身,反问道。 “阿灿找了个好媳妇,果真聪慧,难怪能帮卢家撑起半边天。”高世杰的话,让她的脸微微一红。 “确实如此。阿灿,你对翡翠的情感,远不如我们这些人炽烈和痴迷,典型的‘遇则上,不遇则忘’的类型。” 这句话,说得卢灿很不好意思,还真是这样。论痴,自己对古董痴,对制瓷痴,对赌石,还真没这种感觉。 “但偏生你悟性绝佳,又有大量上手机会。”高世杰顿了顿,才笑着摇摇头,“你的这种心态,也许才是最适合赌石的。” 啊?这也行?! “您老……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高世杰摇摇头,“我是很认真的,而且,老驴也是这般认为的。你自己慢慢体悟。” 卢灿双手合什,对高世杰认认真真的施礼!这种言传身教,将自己的体悟完全的阐述出来,已经将自己当成子侄看待,当得起自己行礼。 田乐群连忙跟卢灿一起,向高世杰蹲身行礼。 这一次,高世杰没客气,哈哈一笑,坦然受了两人的大礼。 这是卢灿第一次清晰的听人讲述赌石“入神”境界,以前虽然率东来粗略聊过两句,可自己还真没放在心上——怎么听着都像神话,可这一次不同。 高世杰高老为自己清晰的勾勒一道线,那就是“入神”的那道线。 简寨大师早在二十年前已经在线上;率东来已经跨进去大半,即将越线;高世杰本人刚刚触线;至于木天鹰木老爷子,虽然高世杰没说,可卢灿感觉,他八成已经跨过那条线——卢灿还清晰的记得,木老爷子当年围着那块黑色曼陀罗时的情形。木老爷子和率东来,是当时唯二两位对那块毛料有着明显感知的人! 而自己呢?原本根本就没有触摸过,但今天听他一番话后,隐隐有点“望线”的意思! 至于这个世上,还有没有其他赌石高手触线,或者在跨线,这就不清楚了。 “阿灿阿灿,我们排到号码了,一百二十七号,第一批上花坛的人!”吉瑞挤出组委会抽签组,摇着手中的号牌,高兴的向这边冲过来。 每一批上一百五十个号牌的个人或团队,第一批人员,前面没人,算是好签! 跟在他身后的杨坤,他负责给高世杰抽签,愁眉苦脸的拿出一个号牌,“高师傅,对不起,七百四十六号。” 呃,夹在中间,确实不太好。 广场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工作人员进入警戒线内,准备揭开单个毛料上的帆布。 这时,从进口处传来海浪般的呼喊。 “翡翠王!” “简寨大师!” “简寨大师来了!” 卢灿、高世杰等人,都算是大名鼎鼎的赌石高手,“被请上台”级别的存在,这一刻,都被这喊声震动。 简寨大师……真的来参赛?让人难以置信,老家伙今年八十多岁,还有这闲心? 卢灿个头高,垫脚能看到一帮人,拥簇着一位老者,向组委会工作台方向走去。具体人长什么样,看不清,黑压压一片人头。 高世杰也如同吉瑞杨坤般,垫脚朝人群集中处望望。 许久,他摇摇头,很是疑惑,“应该不会啊!” 是的,八十多岁,无论身体素质如何好,可架不住赌石不仅费体力,还耗心神,万一失手……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他是否参加的时候,卢灿护住田乐群,又拉拉吉瑞和杨坤,准备往前挤——高台上的工作人员,已经手持大喇叭,准备安排参赛选手进环线! 正文 第623章 辨玉盛会 一进入内环圈中,卢灿拉着田乐群,挤到一处空位,将胸前挂着的望远镜凑近眼睛。 田乐群被卢灿护在怀中,她掏出一本笔记本还有一支铅笔,负责记录卢灿口述的鉴定信息。杨坤负责挤开左右的人,以免卢灿两人被人挤到;吉瑞挡在三人的外围,他不仅需要防止有人偷听,还需要主意场内广播指挥参赛选手的走向。 这是昨天四人商议好的分工模式,还不错,实施的很顺利。 他们现在的位置,属于花坛的北侧,落在卢灿望远镜中的那块毛料,标号二十八,一块足有半人高的黑沙皮。 望远镜没调整到位,图像有些模糊,卢灿正准备转动胶圈,后面的人潮涌动,喇叭中传来巨大声响,“先进场的选手,继续往前……还有两拨,至少三百名需要进场,大家挤挤!” 杨坤那小身板,根本扛不住人流,不得已,四人继续往前挤。 晕!这怎么看?站都站不稳啊! 不仅如此,身边的声音干扰太严重,抱怨、叫骂声一片,被挤得、被踩鞋的、被撞脑袋的,还有女人的尖叫,估计被人有意无意中占便宜…… 这样的环境,想要“辨玉”?卢灿在拥挤的人流中扭头问身后的的杨坤,“前两年也是这样?” “不比这人少!”杨坤的回答很大声,身边的噪音太大,没办法。 这一刻,卢灿都有些绝望,他真的没有在这种环境中进行过赌石。 “嗨阿灿,咱们是来旅游的,参加这次活动,不过是为旅途增加点趣味,你是不是太看重结果了?”田乐群的话,适时的出现在耳旁。 话不重,可落在卢灿的耳中,如黄吕大钟! 是的,自己着相了! 不就是一次活动吗?多少年来除了那位神一般的老者,谁也没人拿过第一。 自己失利,又算什么? 卢灿低头,在她的秀发上亲亲,“谢谢你,田姨……” 赌石的心境,真的很重要。当他不太在意胜负的时候,看毛料的眼神和准确度,要犀利不少。从左侧到登上花坛的入口处,短短四分之一圆的行程中,大约两分钟时间内,他就通过望远镜,大致判断出四块毛料的基本特征。 在等候上花坛的那段六米的路程上,再度用望远镜鉴定两块。 当然,通过望远镜只看到毛料的部分特征,并不能就此下结论,稍后还需要通过其他角度观察,如果有可能,还需要上手,综合之后,才会有正确结果。 这一速度,让卢灿自己都有些吃惊——如果全程都能保证这种效率,说不定八十块毛料,还真的能看完。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简单。 跨上花坛,迎面的第一块毛料,就是组委会特设的“超复杂疑石”。 辨玉的奖励很高,可真想要拿到,并不容易。那帮子组委会成员不是善茬,很会坑人,选择的毛料,无一不带有“疑点”,稍不留心,就掉沟里。这一点,刚才在通过转换角度观察毛料时就有所发现,眼前这块,更证实辨玉节所用的毛料,都是“精选”! 前面很多人在路过这块入门第一块大型毛料时,都选择快速避开,不耽搁时间。 无它,这块毛料堪称“翡翠表象特征活标本”! 黄沙皮,翻沙的正面一道巨裂,足有一尺五,像豁开的大嘴,嘲笑所有闪过的选手;底部有枯,黑漆漆一大块,像一块刚刚结痂的冻疮;带状松花是其表面最杰出的翡翠表症,可惜,松花旁边明显能看到一簇簇的芝麻癣——这种活癣附着力非常强,也就意味着内部翡翠被纠缠的很厉害。 这块毛料,就是组委会给选手们的当头一棒! 卢灿估计,单单这一块毛料,就足以将无数渴望冲击至尊奖项的选手逼退! “嘶!这也太……”田乐群对毛料不陌生,这种高危毛料,她还真没怎么见过,覆着红唇,惊叹一声。 虽然大多数人直接选择离开,可毕竟还有两三人在围观。 能上手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卢灿也顾不得挤着别人,更不会在意什么秩序问题。他没戴手套,直接用手指在那条巨裂缝隙探探——有细微的裂隙,颗粒感不错,能到冰。 他这一停留,后面立即有人开催。 顾不上了!掏出手电筒,卢灿快速在这块毛料几处松花部位照照,然后扶着毛料顶部,探头看看侧面。 “靠!”他忍不住骂出声来。 在行径路途上,根本看不见侧面表现,他个头高,探身刚好能瞅见侧面一道蜿蜒向下的石筋,那可不是石纹,而是石英石所形成的细小筋络。 这种东西对毛料而言是致命的!这块毛料彻底毁了! 不过,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辨玉环节,考核的是“种地、玉质重量、色彩”,根本就没有价值这一项——很多选手看到毛料时,总会不自觉的想到价值。 这就是心境平和的好处。 “田姨,记下这块毛料……” 田乐群娇嗔的白他一眼,这种称呼怎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尽管是粤语,可万一有人听懂,多不好意思? 为这一称呼,她说过几次,可他似乎很喜欢,然后……就没有然后,随他去吧。某些场合,这种称呼还真的让自己无比悸动。 卢灿显然没注意到田乐群,眼睛扫射临近的毛料,口中继续说着,“冰糯,飘绿,三公斤;豆种,癣绿,四公斤左右;底部豆糯,灰蓝,两公斤左右。” “三块翠?”田乐群一愣,疑惑的抬头问道。 卢灿遗憾的点点头,“不错,一块毛料三块翠,双色,可惜,都毁了……” 做翡翠珠宝的,都见不得料子被毁,田乐群可惜的咬咬嘴唇,还是很忠实的记下。 “你这人怎么偷看?闪开!” 卢灿正准备蹲身上手旁边的一块毛料,身后传来一阵推攘,只见杨坤正在用肩膀将一位年轻人从田乐群身边挤开。 “你瞎说什么?谁偷看了?我正要过去看标号九的毛料。怎么就偷看你们了?”被挤开的那位,三十出头,恼怒的瞪着杨坤。 另一边,吉瑞站过来伸手在两人中间划拉一下,“阿坤,这里人多,别推攘,辨玉要紧。” 他又转头对那位汉子所在团队中的一位赌石师傅点头,“蓬昆师傅是吧,刚才有点小误会,别介意。大家还是辨玉吧,时间不多。” 这应该是清迈本地的一位赌石师傅,吉瑞和皇泰珠宝在清迈颇有名气,那位叫蓬昆的赌石师傅,脸色缓和下来,对吉瑞点点头,算是揭过这事。 杨坤被吉瑞拽过身子,犹自不忿的吐槽,“那丫的真在偷看,一直盯着弟妹的笔记本。” “啊?”田乐群被吓一跳,拍拍胸口。 偷看别人答案,在这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并不稀奇,而且完全无法界定——我的目光途径你的笔记本,那是巧遇,没办法,人太多。 再加上卢灿在赌石界,名气很响,他的鉴定被人盯上,很正常。 杨坤所说的偷看,八成是真的。 可是,这件事,吉瑞更值得称道,他处理的不错——争执起来,肯定没有确切证据,极有可能会因扰乱辨玉现场纪律,双双被组委会驱逐。 “一页记一个标号,这样即便被偷看,也只能看到一个,我还是用代码吧。”她很快就自己想到办法。 不要以为用汉语来标记,就没人看得懂?呵呵,赌石圈中,懂汉语的多了去了。 “勿论正顺(潮州方言:做什么事不要去计教很多)!”卢灿拍拍杨坤的胳膊,可他一脸茫然,听不懂啊。 是的,卢灿连说话都改成又急又快的潮州方言,这下还想要偷听和偷窥…… 小小风波,又耽误自己一行人在台上两分钟。 议定之后,卢灿立即有弯腰前行——没办法,毛料都摆在地上。 警戒线两侧的毛料好办,基本都能观察一遍,可是,那些花坛內围的毛料,就有问题,只能看,距离太远上不了手啊。 而上不了手的毛料,足足超过四十多块! 这些毛料纯粹靠看,难怪特么的叫“辨玉会”——只能通过眼睛去辨别。 更操/蛋的是,中间的那些毛料,同样看不全,其背部,即便是在外围用望远镜,也会被遮挡大部分。 对这些毛料,只能靠估测。 “标号七十一,黑乌沙,正面有带状松花,有蟒纹,足部有活癣,目测玉质结构为五公斤左右,种水偏糯,色彩可能为艳绿……田姨,这块毛料需要到台下再看侧面。” “标号六十三,黄白皮脱沙,目测为无色翡翠……不对,正面有小绺,貌似有渐变红翡可能……玉质结构的重量在七八公斤左右,这块也需要下台看侧面。” “标号三十七,黄沙皮,艳绿,玉质结构在四到五公斤,种水嘛……冰种高绿,好料子……嗯?偏右侧又有黑癣……嘶,这块也要看看黑癣走向才能确定具体重量。” ………… 不仅如此,吉瑞又在身后说道,“阿灿,我们的行进速度要加快,还有十多块料子没看,只有八分钟了!” 这种辨玉,实在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正文 第624章 噩梦赌石 在即将走出花坛时,又遇到一块极其“变/态”的毛料。 这块毛料,如同一块普通的石头,趴卧在出口处右侧,从表面看,一点表现都没有,很像卢灿和王鼎新鉴定的那块“黑色曼陀罗”。 墨黑色,像炭头,大约二十公斤,扁平,其表面光泽与普通石块有明显区别,这是毛料无疑,表面无松花、无癣、无蟒、无裂、无绺,手电筒打在上面能发现,蜡皮层极厚。 这块毛料前面聚集了七八位准备离开的赌石师,其中就有卢灿认识的台岛赌石高手王嘉文。几人不仅在观看,还在讨论。 其中就有人提到那块传奇的巨型帝王绿毛料——黑色曼陀罗。 两者还真有一定的相似性,可卢灿看过之后,轻轻摇头,不是! 这是一块未曾活化完全的厚皮老象料,出自会卡场口。 其趴在地下的一面,一定有表症,只不过,这帮恶心的组委会成员,故意将表症部位掩盖,做成现在这种黑色曼陀罗现象,用来迷惑选手——毛料可以上手不可以翻动。 王嘉文曾经亲眼目睹过那块黑色曼陀罗,那种深沉的黑色,与这块毛料的纯黑,还是有些区别。他的手指,在这块毛料的皮皱处一遍遍的摩/挲,似乎想要摸出答案。 “咦?小翡翠王来了?” “卢东家?” “哎呀,卢少东来的真好,快过来帮我们看看!” 卢灿刚刚靠近圈子便被人认出,其中就有赌石师傅,热心的闪开一条缝隙,让他进去。 “王师傅好。”卢灿蹲身,对王嘉文点点头。 王嘉文是台岛绮丽珠宝的赌石师傅,台岛是纳徳轩珠宝的重要市场,两家免不了有竞争。见卢灿进入圈子,他身子往侧面挪挪,笑着点头。 “卢少东给看看,这块料子像那黑色曼陀罗吗?哪家场口的出货?” 这话看似询问,可还是带着一股子想要探探卢灿水平的意思。 呵呵,无论是古董圈还是赌石圈,这帮老人,都一个尿性——喜欢试探。卢灿心底鄙夷一句。 这块毛料的场口判断,对鉴定有非常重要意义。在场的有几位赌石师傅,还真的没看出来,眼神灼灼的盯着卢灿,听他怎么说。 卢灿的手掌前伸,隔着警戒线在毛料上四处摸摸,“翻沙、腊壳厚、光泽不错,水底子还不错。王师傅……若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块毛料是来自会卡场口。” 其实他早就看出,此番番摸摸,更是为了印证心中想法。就在刚才最后的那几下,他的手指探入毛料压在地下的那一面,触手处的颗粒感很强——这块毛料,两面表现不一,有表现的部位,真的被压在下面。 这帮缺德的组委会人员! 王嘉文支撑膝盖站起来,对卢灿拱拱手,显然,他也认同卢灿的答案。 “会卡的料子?我还以为摩西沙的老象皮料呢?”围观的赌石师傅越来越多,其中就有人口*叹一句。 这块毛料看起来与老象皮料很像,这也是卢灿为什么说“未曾活化的厚皮老象料”原因。相似毕竟不是,毛料的纹线紧皱程度还达不到老象皮的程度,皮质的老态,也稍稍欠缺,它只是一块黑乌沙。 王嘉文空出的位置,卢灿刚好补上,这次,他掏出手电,沿着刚才自己手指探入的底部,打出光源。手电光照射下,底部皮色的透性还不错,有荧光泛出,那位置应该有松花。 他个高臂展长,沿着毛料底部溜了大半圈,又找到一条小绺。此时,卢灿对这块毛料已经有相当的把握。 这块毛料虽然像黑色曼陀罗,可两者天差地远。冰种料、黄杨绿,至于玉质结构的重量,应该不少于五公斤,集中在趴地部位。 收起手电筒,他又单手插进毛料底部,五指用力,向上托。 二十多公斤的毛料,靠五指,自然托不动,但那种压实的感觉在。 他同样拍拍手掌的灰尘,站起身来。 人群中,有赌石师傅忍不住问道,“卢少东,这块料子,您怎么判断的?” 嗯?还带这样的?卢灿侧身,搂着田乐群往前走两步,自然没去理睬那家伙,“我让位给大家,别挤,都可以上手看看。” “卢少东,说说呗,让我们也长长见识。”那个声音又响起。 这次,卢灿回头快,找到那位无耻的家伙,短发,蓬松胡须,三十出头的一个汉子。见卢灿望过来,他一缩脖子,扭头看向旁边。 旁边的一帮参赛选手,目光都盯上卢灿一拨人——自己刚才上手了,又从容退出,这些人都怀疑自己知道答案。 他们都想着从自己这边得到点信息呢! 这不,已经有人用身体堵住出口的通路。 卢灿连忙拱拱手,放声喊道,“这是块会卡变异黑沙皮,多的我也没看出来,各位还是自己上手印证。” “卢少东别谦虚,谁不知道您是小翡翠王?”又是那个声音!不过,这次他窝在人群中说的。 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他这是给自己招祸事,卢灿朝声音传来的位置,狠狠盯了一眼。 吉瑞和杨坤这会也发现不对劲,人群汹涌的厉害,都朝这边涌来。这一刻,两人的脸色都白了,各自张开手臂,将围拢过来的人群死死抗住。 吉瑞的头脑灵活多了,他放声喊道,“别挤!注意踩踏!踩踏!” 原本是想要警告那些拥挤过来的选手,可他先把卢灿给吓住了。泰国每年都会因为宗教聚会发生几起踩踏事件,这种新闻可不新鲜! 尼玛,来参加个辨玉活动,若是遇到踩踏事件,那也太不走运! 卢灿连忙用手臂将田乐群圈住,身体侧过来,用肩膀扛开前面的人群,几年来的武术没有白练,真正是一路撞出去! 此时,警戒线内的工作人员也发现不对,拿着喇叭,对着出口处纠结在一起的人群,一阵乱喊。人流终于缓下来,吉瑞和杨坤也乘机挤出来。 一直“杀”到内圆环部位,卢灿和田乐群的脸色煞白,这种赌石遭遇,噩梦般的经历,今生第一次,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难怪后世没听过清迈辨玉节,这种环节,太危险,设计的不合理!被淘汰,很自然。 圆环内人流量依旧很大,许多选手还未来得及上台呢。卢灿带着三人,没敢在出口处待着,选择外圈进口处站定,这里人流要稀少很多。 大家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阿灿,都看完了吗?”吉瑞蹲在地上,喘着粗气问道。 “我看看啊,”田乐群掏出一直捂在胸前的笔记本,翻阅起来。 “确定的有五十一块……存疑的有二十四块……阿灿,我们还有第七号、第十三号、第三十五号、第四十三、第五十九号,五块没记录,怎么办?” 田乐群神色焦急,拽拽他的衣袖。 “啊?”“啊!” 同一发音,杨坤和吉瑞两人的意思完全不同。 吉瑞起身,笑嘻嘻对卢灿摇摇大拇指,顺手捶捶还在懊恼怎么拉下五块的杨坤,“牛!至尊拿不到,五十档奖励,妥妥的!” 杨坤反应过来,嘿嘿笑笑,这成绩貌似很好了! 卢灿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扫,这吉瑞,还真是做生意的料,这次来清迈,他给自己的惊喜不小。卢灿笑着对他俩竖起四根手指,晃晃。 “还有四块,我记得出门的那块是第五十九号,是吧?” “嗯?那块你鉴定出来了?”吉瑞惊喜,多一块,多一份保障啊。 “嗯,冰种料、黄杨绿,玉质结构五点五公斤。”田乐群赶紧记下来。 吉瑞从田乐群手中接过笔记本,一点点翻阅,喜形于色。 “五十二块,这下有把握拿五十档的奖励,哈哈,这次可是我们皇泰珠宝出名的好时机!”他边翻边乐呵! “这……与皇泰珠宝有关系吗?”卢灿感觉自己应该又被这家伙利用。 “啊哈?忘了告诉你。”吉瑞将笔记本一合,伸手搂住卢灿的肩膀,多了两分嬉皮笑脸。 “这次报名,咱们不是团队吗?我就借点光,用皇泰珠宝一队的名义报名。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计较吧?” 这家伙,实在是让人……太会钻空子。 如此杂乱的环境总,能拿到五十档奖励的队伍,卢灿估计不会超过十支,皇泰珠宝能跻身其中,势必能在泰国赌石圈中扬名。 算了,看在他为公司的份上,再宽恕一次! “接下来……咱们还去看吗?”问话的是杨坤,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卢灿身上。 还有四块没看,二十四块尚未确定! 卢灿挠挠头,看着前面密密麻麻排队前行的人员,头皮发乍!刚才那种噩梦般的经历,实在是痛苦的事情。 “阿灿,既然参加了,那就再看看?成绩能往上在提提,总是好的。”田乐群劝道。 吉瑞连忙接上,怂恿道,“对对!虽然都是五十档,可排名还是有先后的,我们争取再往前冲冲,不能坏了你卢灿小翡翠王的声誉。” “再说了,这次我们也没有机会上台。”他抬手指指花坛上,又晃晃胸牌,“现在已经是第二组上花坛,我们想去都没机会。” 在内环圈内用望远镜?那倒无所谓,卢灿点点头。 卢灿对至尊奖项,已经彻底不抱期望,可人争一口气,这么多高手在场,自己的成绩能往上窜窜,总是好的。 四人都将望远镜架上鼻梁,他们三帮忙寻找那些没看过和不确定的翡翠毛料,顺带着帮忙找角度。 望远镜观料,与目测上手的感受完全不同。 眼前的景象经过玻璃过滤后,天然的带有一点点色彩,再加上太阳已经升起,光线落在毛料并折射到玻璃镜面上,看起来的感觉,非常虚幻! 这种赌石方式,对卢灿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有点意思! 正文 第625章 双五十档 桌上四杯泰国奶茶,寒气寥寥,可偏偏没人动。两位前台,捂着嘴偷笑。 皇泰珠宝的会客厅中,卢灿斜靠在上沙发上,四肢摊开,右手搭在田乐群的肩上,帮她捏胳膊。田乐群双腿蜷曲,靠在他的臂膀上,同样神色疲惫。 另一侧的长沙发上,吉瑞和杨坤两人更没谱,软骨虫般的各趴一头。 累的!真心没想到,这场辨玉活动,竟然是体力大考验。 “去年没感觉这么累啊?”杨坤伏在那里,嘟囔一句。 吉瑞伸腿踹他一脚,“你瞎啊,去年我们的目标是三十档,今年可是至尊档,当然不一样。” 杨坤懒得动弹,只哼哼两声表示不满。 “去年你们拿第几?”卢灿来兴趣,头微微抬起,他的体力要好于其他三人,现在还有力气,帮田乐群揉胳膊。 杨坤想说来着,被吉瑞又蹬一腿,被他抢先,“呵呵,成绩还不错。” 目标三十档?听着口气,估计不咋地。十档?差不离。 果然,这次杨坤忍不住还他一脚,扶着沙发背坐起来,冲吉瑞嚷嚷,“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就是十档吗?” “这次我们扬眉吐气,五十档没跑!若是高大师和乍仑巴色他们那边,再拿回一个五十档,看他长龙还得得意个屁!况且,我们投的是至尊档……” 一提到至尊档,吉瑞来劲,也坐起身来,眼巴巴的看着卢灿,“阿灿,你再想想,那至尊档,有把握吗?” 至尊档吖!清迈辨玉节创立这么多年来,只有长龙珠宝,凭借简寨大师的神奇表现,拿过三次!再无第二家!若是皇泰珠宝这次能拿到,那该是怎样的震撼? 奖励算什么?关键是名气!拿到至尊档,皇泰珠宝的名气一定能光耀泰国! 两人眼巴巴的看着卢灿。 是的,他们小队将所有八十块毛料的鉴定结果,都填写完毕,可是,有把握吗? 卢灿自己也不清楚。透过望远镜镜头所捕捉到的细节,总是那么朦胧不真实,鉴定出来的结果,同样让他心底感觉不踏实。 更为要命的是那遗漏的四块,无论怎么找角度,这四块毛料都没有看完全。填写的鉴定结果,想要正确,那就需要很强的运气——没看到的部位,别再出现很明显的表症。 这让卢灿的“把握”再打一些折扣。 回忆半天,他最终还是摇摇头。 “唉!”吉瑞和杨坤两人同时往后靠去,五十档虽然艰难,可每年都会有那么几家。 这就是人心不足,刚才两人还在为五十档开心呢。 鄙视之!卢灿眯眼假寐。 不一会,门口光线一暗,有人进来,卢灿睁眼,连忙推推趴在胳膊上的田乐群,是高世杰带着两位师傅进来。 “高老,今天怎样?” 卢灿和田乐群站起身来,给神色疲惫的老先生让座,卢灿顺手将那杯已经融冰的泰国奶茶推过去。 自己四个年轻人都累得似狗,不知这位老先生怎么扛下来的? 高世杰也不客气,捡着卢灿身边的空隙,瘫在沙发上,轻轻摆手,示意自己恢复会。 另一边的乍仑和巴色,可不敢在吉瑞两人面前拿大,虽然很累,乍仑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底单,递给吉瑞。 “五十档?!哈哈!”吉瑞手指弹弹底单,忍不住哈哈大笑。 与刚才几人估测的差不离,这张底单上,一共填有七十多方毛料的答案,那就是妥妥的五十档。至于成功率,高老出马,应该还是有谱的! 真真是双喜啊!没能拿到至尊档,能在五十档中占据两个名额,皇泰珠宝同样可以闪耀清迈辨玉节! “吉瑞,我们底单呢?”杨坤杵杵他,问道。 “哦哦……在这!”他连忙从怀中掏出自己这队的底单,见两张并在一起。 干什么?自然是对答案呢。 前台两位清迈美女,再度送来茶水,乍仑端起一杯,猛灌一口。 他的眼光落在桌上的另一张底单,“噗哧”,一口泰国奶茶喷出,直接将一位美女前台身上的白裙子喷成橘色斑点裙。 剧烈的咳嗽几声后,顾不上美女幽怨的目光,指着底单惊骇一声,“你们投的是至尊档?” 嗯?这下,巴色和高世杰都蹭的坐起身,趴到茶几上。 “真的是至尊档?!”高世杰抬头,惊讶的看着卢灿。 至尊档,那要完全看遍八十块毛料,究竟有多难,只有参加过的才知道。高世杰自认带着两位赌石师傅,分工非常精细,可最后也只看过七十五块。并非时间不够,而是人太多,相互干扰太严重,有些毛料根本连影子都看不见,怎么赌? 至于说简寨大师的三次至尊档,一直有传言……他是泰国人,签抽的好。 卢灿知道他想问什么,连连摆手,“虚的,没用!看是看了,可根本没看全,好几个答案,都是猜的。” “那也不简单啊!”高世杰还是夸了一句,他自认赌石有明显进步,可这次自己只看七十五块,其中好几块都是猜的,而卢灿呢?尽管也有猜的,可他填满八十! 此时大家再也没有心情休息,几人的脑袋抵在一起,核对这两份底单上的答案。 屋内静悄悄,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 “哈哈!两份过五十档!”许久,传来吉瑞的一声张狂的笑声。 “吵什么?”“啪!”是高世杰忍不住在他头上扇了一记。 吉瑞撇撇嘴,只得继续往下对。 结果很快出来。 两份底单,鉴定相近的答案,有七十一个,也就是说,这七十一个有很大把握正确,答案不同的有四个,两块重量不一致,一块颜色判定不一致,一块种水不同。 “不可能啊?第四十三号毛料,是摩西沙灰皮,二十五公斤的圆墩脱沙皮料,难道还有没脱沙的部位,我没看见?” 高世杰质疑的是种水答案不同的那块,他应该印象很深刻,记录的是糯化冰种,而卢灿记录的是糯种。 卢灿对吉瑞耸耸肩,示意这个答案自己错了! 这四十三号,恰好是在台上未能看见的四块毛料之一,自己的观察是通过望远镜完成的,只看到一面,而观测到是灰皮翻沙部分。 摩西沙脱沙皮,代表种老,翻沙皮一般指的种水形成过程中,火候还不足,水头嫩。因此,自己结合结合其它表症,填写的糯种。 没想到另一面已经完全脱沙! 摩西沙脱沙皮的料子,出货种水升一级,这是很多玩家都知道的道理,可惜,自己没能看完整! 这就是天意! “算了算了!找个地方庆祝一下,不讨论这些!”吉瑞高举双手嚷嚷。 拿不到至尊档确实可惜,可能拿到双五十档,皇泰珠宝同样威风无限。而且,他已经从乍仑那里得知,简寨大师虽然莅临现场,可并没有下场,他只是来当这场辨玉会的督导。如此算来,皇泰珠宝,完全有可能拿到五十档中的第一,这排名同样足够他得瑟一阵子。 说是大吃一顿,可午餐依旧安排在吉祥酒店,大家都累了,草草了事。 既然得知结果不那么圆满,卢灿夫妇连下午的解石现场都没有去——田乐群有轻微的中暑症状,恶心、想吐。 “吉瑞,下午安排人,查查今天在花坛上喊叫的那人,什么来历?”刚才太忙没顾上,现在回想起来,卢灿总感觉那人是故意的。 “行!找到那人,我一定叫他知道,什么叫满脸开花!”吉瑞还以为卢灿为上午的事情生气,大少爷脾气发作,想找人揍他一顿呢。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满口答应。 “不是!”这家伙,卢灿气得一脚踹过去,被他闪开。 “找到人后,盘盘他的底细。” 卢灿点醒后,吉瑞马上感觉上午的事情,似乎真的有些不对——赌石师傅都很自傲,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别人告诉答案。 要知道,那家伙可是喊了足足三遍,引发后面的人潮向前涌动,差点酿成大祸。 “行!我安排人去查,只要那家伙是清迈人,我一定给翻出来!”这次,他的神色严肃许多。想想上午的事,不自主的打个寒颤——万一真的发生踩踏,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四人首当其冲…… ……………… “田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卢灿在房间内转圈,暗自后悔,今天就不应该让田姨加入队伍,现场太混乱。 田乐群回房间之后,草草洗个澡,躺在床上休息,面色苍白,神色萎靡,额头伴有轻微的热度,她上午受了惊吓,刚才又没怎么吃东西。 “你别转了,我头晕,就是中暑,别担心。”田乐群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下。 也不知道怎么,似乎上午的活动,耗干自己身体所有能量,倦怠沉淀于全身各处,不想动弹,不想吃东西,连喜欢的泰式奶茶也没了滋味。 卢灿上午也累了,和衣卧在她身边,没一会,就迷瞪起来,然后自发的向她身边靠靠,钻进她的怀中,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 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这么快睡着了? 田乐群抽抽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手指落在他的卷发上,滑过绒毛鬓角,手指轻轻搓着他肥厚的耳垂。 这就是一个看似成熟,其实没有长大的男孩子! 不知道他得知自己要当爸爸,会是什么表情? 是的,田乐群很怀疑自己怀孕了,上个月因为忙着结婚,那个没来,她没在意,可是这呕吐……不得不让她浮想联翩。 孩子,那是卢家、王家和田家,最大的念想。 真没想到,自己刚刚成亲,便看到希望。 其实,她很想去医院证实,可是又有些担心。这患得患失,眼前这家伙,竟然半点没看出来? 他还能睡得如此安稳? 正文 第626章 出乎意料 上午真的累,田乐群也不知自己什么时间睡着。 两人交颈而眠,一直到暮色沉沉,被“砰砰砰”的敲门声,还有吉瑞和杨坤的叫喊声惊醒,与此同时,移动电话也在叽叽喳喳响个不停。这两货,不仅敲门还打电话! “这两个家伙,搞什么鬼?还要不要人休息?!”卢灿汲着拖鞋,迷迷瞪瞪前去开门。 “下午没休息?你们不累吗?”门口正是吉瑞和杨坤,一副捡钱包得瑟模样,卢灿打着哈欠,冷冷的看看两人,“你们不累,也不该扰人清梦吧?” 靠,能不累吗?可现在心情放松,情绪高涨,吉瑞也就懒得和他争劲,径直进门,兴奋异常的将手中的几张纸对他扬扬,“你就一点都不关心上午的名次吧?” “关心,怎么不关心。”卢灿敷衍一句,搓搓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上午不只是身体累,真的太耗费心神,自己的恢复速度,远没有那两货快。 “拿不到至尊档,五十档排第几,有区别吗?”对结果有预期,自然也就无法找到像那两人一样的兴奋点。 “可我们皇泰珠宝拿到第一,还有第二,这还不值得高兴?”杨坤也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刺激,难得怼上一句。 卢灿一哆嗦,“第一?第二?真的?” 这结果是上午自己几人猜测的最好结局,没想到竟然成真? 他一探手,无比利索的抢走吉瑞手中的荣誉证书——这个奇葩的辨玉节,还有各档奖励证书,中午吃饭时他就看过去年皇泰珠宝十档的证书。 写着“皇泰珠宝一队,成员……”,“……辨玉节精确鉴定七十七块翡翠毛料(五十档第一名)”,以及“技艺超群”等等诸如此类的文字。 人活在世,名利二字,说不激动,那是假话。没能拿到至尊档,确实遗憾,但能力压群雄,成就感还是非常高的。 “田姐,田姐……我们拿第一了!”也不管那两个家伙,卢灿拿着证书往内屋卧室冲。 这前后变化,引得吉瑞和杨坤哈哈大笑。 “是么?我看看!”田乐群刚好拉开房门,利索的闪开他的冲撞,又急迫的从他手中接过证书,展开后,不无夸张地娇呼一声。 瞳孔里闪烁着炯炯夺目的亮光,举手与卢灿对拍一记,“嘢!” 这第一,同样有她的功劳,而她更高兴的是,这份喜悦,更像祥瑞…… 能拿到第一,真的很意外,卢灿觉得自己的运气,真不错,并没有注意到田乐群的高兴,有些异常。 “几人拿到五十档?”他问道。 吉瑞此时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杨坤伸手比划个手势。 “八个?高手还是蛮多的。”卢灿的话,更像装/逼,招来吉瑞的一阵白眼。要知道,他的准确程度,甩开第二名一节,至于第三名,肯定更多。 这种无序的赌石,确实有很大运气成份,但相差太多,那一定是实力差距。他这第一的含量,有傲视群雄的架势,这也是吉瑞和杨坤两人高兴的原因所在。 第三名是长龙珠宝的芭莎蒂团队,七十块毛料的准确率;第四名依旧是长龙珠宝的彭波团队,六十五块。 这次皇泰珠宝的两支队伍,大放异彩,将长龙珠宝压制得死死的。 四人坐在沙发上,兴高采烈的聊起名次公布时的热闹情景,据说,芭莎蒂那老太太,气得脸色煞白,早早离场。 “对了阿灿,简寨大师明天请你去八宝楼喝茶,我替你答应下来。”卢灿正想问问简寨大师的现场反应,孰料吉瑞先行说出这条惊人的消息。 简寨大师请喝茶?自然要去,自己还有疑问想要当面垂询呢。 “阿灿,你的翡翠明料专场拍卖,八点开始,要不要去看看?”,这件事杨坤负责,他笑着征询对方意见。 这会儿正在风口浪尖,怎能出门?那些珠宝商们,若是一个个上来套交情,自己还不得烦死?再说了,这一百多块翡翠明料,可都是来自于辨玉节会场,自己一露面,岂不是主动承认? 宁为人知,莫被人捉,卢灿很理智的连连摇头。 吉瑞和杨坤还有拍卖会要举行,又见卢灿夫妇尚未洗簌,很知机告辞闪退。 房门关上,卢灿转身欲找田姨好好庆祝一番,哪知刚回首,她就闪身内屋,探头露出妩媚的笑意,“我头还晕着呢,想要洗个澡,别来烦我……” 洗澡?好啊,边庆祝边洗澡,两不耽误!卢灿坏笑着一步跨过去,她却“啪”一声关上房门,不放心般的,还将门锁拴上。 满头黑线,这还是自己那温柔的田姨吗? ……………… 八宝楼,如此庸俗的名称,竟然是这般清雅?原本以为它是一家茶舍,哪知竟然是简寨大师在清迈的雅舍别称? 卢灿夫妇手拎着礼物,跟着佣人,亦步亦趋的穿过假山,园林,直奔后院。 穿过一处芳香四溢的花丛,院子的角落中,碧油油棕榈树旁摆着一方石桌,桌旁立着一块翡翠山子雕刻,一位老者坐在那里,慢悠悠的沏着功夫茶。 见有人来,他站起身来,长寿老者多瘦弱,青色马褂和方裙,精神不错,对着卢灿两人招招手,示意将人带过去。 简寨大师,赌石界的活传奇! “老先生好!”卢灿毕恭毕敬站在老爷子面前,田乐群在旁边蹲身。 “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不错不错!”老先生的汉语很流利,长长的眉毛抖抖,掩饰过眼中的惊讶后,又对田乐群抬抬手,“佳偶天成,佛祖保佑你们。” “坐坐!”他挥挥手,示意佣人将石桌对面收拾一下。 “应该是晚辈主动拜访的,可不知道您老是否愿意被人打搅,所以不敢擅自……” 简寨老先生面部让卢灿两人记忆深刻的,是他的长眉,眉角部位足有寸长,花白,随着表情颤动,让整个神态都活跃起来。 “最近几年,确实喜欢清静。唉,多少年没过这样自在逍遥的日子了,煮一壶酒,烹一盏茶,读两卷书,闲暇时自己雕琢点东西。不过,你们年轻人要是来,我肯定欢迎的……老了老了,就喜欢和年轻人聊聊天,沾点你们的活力。” 给卢灿和田乐群斟茶的同时,还说了许多话,老先生的手,依旧很稳,碧绿的茶汤从公平杯中画了一道曲线,落在茶盅间。 “您老……过得就是神仙日子。” “神仙?呵呵……难啊!”听卢灿的奉承,他微微摇头,不知感慨什么。 卢灿呷着茶水,思忖着老爷子见自己究竟有什么事情? 泰国山茶,多水多雾,手工炒制后,香气扑鼻,可他们的茶同样缺点明显——不经泡,三开之后,立即寡淡无味。 简寨老先生刷干净茶器,重新续入新茶,冲水浸泡后,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师傅最近几年,都没来缅甸?” 嗯?师傅?卢灿一怔,田乐群同样茫然。 迎着他的目光,卢灿忽然想起这师傅怕是指王鼎新爷爷——缅北一直有传言,卢灿的赌石技术,是王鼎新亲授,而王鼎新更是籍“黑色曼陀罗”成为名震一时的翡翠王。 “您老说的是我家王爷爷吧?”卢灿探探身,不明白他为何提到王鼎新。 简寨眉梢抖动,眼睛盯着卢灿,“鼎新老弟,黑色曼陀罗,传奇中的赌料,都能被他遇到,教授的弟子,又如此年轻出色。我一直慕名,可惜无缘一见,实在是遗憾。” 卢灿忽然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挠挠头,“我王爷爷其实最爱玉雕,对赌石不痴迷,在家中,他兴之所致才会开一两块。” 简寨再次合眼,好一会,“王老弟的心态好啊。” “我估计,他早在几年前就触及那个境界,这几年,都在修心养性,现在应该更上层楼了吧?” 啊?卢灿嘴巴大张,他已经猜到今天简寨为何要见自己? 根本就不是什么提携后进,也不是想要让家族转向投靠自己,更不是吉瑞口中的“新老翡翠王交接”,而是…… 他寂寞了!手痒了!想找人切磋切磋! 自己在辨玉会上,七十七块毛料的超高胜率,让他很吃惊,也许昨晚,他就有着和自己一对一来个三番赛之类的想法,所以邀请自己上门! 可是现在,看到自己如此年轻,他拉不下这张脸,这才提到王鼎新! 外界一直传扬,王鼎新是自己的师傅,多年前就曾经荣勋翡翠王,更是开出“黑色曼陀罗”传奇料,最近几年一直隐居不出,很自然,他认为王鼎新一定触摸到那个境界。 和自己对垒三番赛,他丢面子,可将王鼎新老爷子提出来,外界肯定不会说什么! 晕!这老爷子,七十五岁,心还不老?安安心心的颐养天年不好吗? 这可怎么办? 王鼎新老爷子的赌石水平,最近两年突飞猛涨不假,大约也就现在的王嘉文、杨季东水平,可要对阵简寨,他还欠一些火候! 满怀崇敬之心来拜访,结果这位老先生给自己一个出乎意料! 他要和王鼎新老爷子,练练手! 这一刻,卢灿急的在桌子下面不停的搓手。 正文 第627章 感觉鉴定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隐士高人?什么淳淳教诲不遗余力?什么看淡名利四大皆空? 传奇小说看多了吧?! 只要是人,无论皓首还是垂髫,尝过名利二字后,想要放下,实在太难! 这一刻,卢灿最想骂的就是吉瑞,那家伙多事,帮自己接下简寨的邀请!昨晚上,他还遐想着什么新老翡翠王的交接?什么老翡翠王把手传道? 哄得自己一愣一愣的,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今天的拜访! 其实自己早该想到的! 赌石圈与古董圈无区别,自己在东瀛、在内陆、在台岛,在东南亚,遇到过无数的上辈子无比景仰的收藏圈“传奇人物”,譬如叶欢、譬如张鼎辰、譬如相本直树等等,哪一个有那种“高人风范”?哪一位不是斤斤计较之辈? 就连津门天成寺云隐禅师,如此高人,为了三五斤金粉给佛祖甜菜,也知道用佛门袈裟来换取! 达者为先,简寨大师,只不过是赌石界走在前面一点的普通人,仅此而已!凭什么要求他必须“隐逸”?必须“高洁”?必须“提携后进”? 想到这,卢灿反而变得坦然,心态也变得平和,看向对方的目光,也变得无惧。 他轻笑一声,再度摇头否决对方的猜测,“谢谢简寨前辈的夸奖。王鼎新爷爷常说,琢玉之道,才是创造之美。他爱琢玉,对赌石,不研究。” 这时,田乐群也听出不对劲,惊讶地看看简寨大师,老家伙想要找王鼎新爷爷麻烦? 她笑了笑,指着桌上的那件翡翠山子玉雕,说道,“前辈自己的手笔?若是如此,王老爷子一定会乐意和您沟通交流。” 山子是置于案头或室内供观赏的陈设的摆件,多用整块玉料雕成。 在保留原始玉料整体外形的前提下,用叠洼的技法,雕琢具有一定含义的图案,制成后由于器型似一座小山,故名山子。 石桌上摆放的这件翡翠山子,柚木底座,山高一尺,干青及豆种山料底子,其上明显翠绿部分被作者用巧色雕刻的方法,雕刻成了翠竹绿树,其中还隐现殿宇楼阁,立体生动、惟妙惟肖。 成品时间不长,隐约还能找到一丝人工抛光的痕迹,不难猜到,它是简寨的手笔。 虽然构思精巧,雕刻手法老道,可这种工艺,放到纳徳轩那帮老艺人中相比较,还欠点火候,充其量大师傅级别——比玉雕大师还要差一些。 简寨一愣,比玉雕? 他笑着摆摆手,“我的这点手艺,不过是爱好而已,自然不敢在纳徳轩面前炫耀。” 被卢灿和田乐群连着怼两句,他想要找王鼎新试手的心思,终于淡下来,此后再也未提,和两人谈论的,更多的是翡翠行当中的一些趣事,更多的还是眼前的翡翠山子。 他不再提,可是卢灿现在有想法啊——能和一位传说级别的赌石高手,过过手,观摩他的赌石方式,体会和他竞技的压力,对自己很有好处。 就不知道这老头,接不接? 不管了,反正刚才他也有心想要较技,自己提出与他切磋一把,算不得冒失。 在田乐群评价这件玉山子之后,卢灿搓搓手,找到空档,笑嘻嘻插话,“简寨前辈,您若是手痒,晚辈陪您玩两把,可好?” 简寨老爷子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手指点点卢灿,“看你小子魂不守舍,就知道你忍不住。走!陪我玩两把!” 答应了? 卢灿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大喜,站起身来,对老爷子拱拱手,“清迈我不熟,昨天辨玉会那边估计正在撤摊位。您老知道哪里合适吗?” 老爷子家中肯定有毛料收藏,但不合适,卢灿用话点明,去生地方切磋。 “我知道,你等等,我去换身衣服。” 简寨大师给不远处的佣人交代备车后,自己进屋。 “啊呀,你怎么就会生事?好好做客不行吗?找老爷子赌石干嘛?”田乐群嗔怪他多事,轻声斥责,拳头捶他手臂两下。 “田姨,你不知道,这机会难得!另外,你没见老爷子的反应吗?他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卢灿抓住她的手掌,笑呵呵低语。 也许,简寨老爷子现在真的有点“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所以才想要找“久仰大名”的王鼎新来失手。卢灿这一提议,他立马答应下来。 “万一输了怎么办?你可是刚刚拿到辨玉节第一的……” “输了又怎样?木老爷子还输给他好几次呢。” 输赢,卢灿没真放在心上。输?正常;赢?可能性不大。 瓦洛洛市场竟然有毛料出售?老爷子出来后,立即带着两人上了他家的嘟嘟车,很兴奋的直奔瓦洛洛市场。 路途有点远,车上,简寨老爷子和刚才一本正经的侍候功夫茶的形象,迥然不同,他自己指指车外的各行各业行人,抖着长眉,自嘲一番。 “其实我这个人很废的,除了赌石,什么都不会。” “可是,我年轻时,赌石并不是正当职业,也没多少人看得起,只能在矿口打工。当然,现在赌石也不是正当职业,很少有人从赌翡翠毛料中真正发家。” “刚到清迈这边时,我连种地都不会,还是我家老婆子,带着两个妹妹(他的另外两个夫人)养活我们一家人。” “当时,清迈这边的翡翠生意,还没发展起来,缅甸的翡翠,都往滇省方向走,想要找份合适的工作不容易。我还记得,当初去过一家小珠宝公司,给人家做切工(明料切割成坯),人家嫌弃我年纪大,当时我四十岁了。” “没得办法,我在家种了整整十年的土地。” “他们总说我的看石头技术是那十年涨起来的,我自己也不知对不对……” “反正种地闲暇时,喜欢和弟弟妹妹摆弄那八块毛料。噢,忘说了,那八块毛料,是当年离开缅北时,矿主给我的‘遣散费’。我到现在也没舍得切开,可能,我的看毛料技术大涨,与时不时摸摸那些料子,有些关系。” “没舍得切,那八块毛料,就成了我家的八宝。呵呵……” 简寨老爷子似乎一下子活过来,废话很多,一路上,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的过往,让卢灿和田乐群目瞪口呆。 “后来,长龙的乐颂找到我,希望我去帮他赌石。我一下子又找到生命的乐趣,而且,我的看石头的水平真的有所提高。” 卢灿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他很想听听,老爷子自己的感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提高。”简寨老爷子注意到卢灿的神色,他拍拍手,很遗憾的说道,“那是一种感觉……不过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我所说的是真正的感觉!” “以前总有人说,一块好毛料,自己会说话。年轻时,我总认为这是骗人的。” “可是等我再度看到那成堆的毛料时,真的有那种‘好毛料自己会说话’的感觉。它的神韵、表皮、纹线、癣、松花、甚至裂绺,都在表达一种……” 说到这,他的神色有些迷茫,似乎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最后摊摊手臂,很无奈的表情,“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 卢灿此时眼睛瞪得溜圆! 理解,非常理解!就在不久前,他在东瀛看古董时,也有这种感觉!两者不是同一行业,可是这种难以言表的感觉,相似度超过九成! 无论是那件五彩外销瓷的鉴定,还是那幅赝品莫罗油画的判断,帮助自己的,就是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见卢灿发愣的模样,简寨大师有些惊讶,“你真的理解?” 这种感觉,他告诉过妹妹,家族中除了他之外,最杰出的赌石师傅,可她没能体会;告诉过木天鹰,木天鹰的表情发愣,显然也不理解;他告诉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如同今天卢灿的表情。 难道他年纪轻轻,真的能理解? 卢灿愣神中,点点头。 “难道,你也有这种感觉?”简寨大师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惊喜的抖抖。 “啊?”卢灿回过神,尴尬的朝他笑笑,“这种感觉我体会过,可是……不是赌石行当,而是我在东瀛,玩古董时产生的那种很玄妙的感觉。” “是吗?把你的感受说说?”尽管不是赌石,看简寨老爷子依旧不放手,追问道。 卢灿将自己在夜谈会上的感受,细细描述一遍,旁边的简寨老爷子,还有田乐群,都听得有些痴迷。 “那种感觉很奇妙,它似乎在向你倾诉,我就是对的,亦或者,那就是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理由给你,就是一种纯粹的感觉!” 卢灿的描述能力,要比简寨大师好那么一丢丢。 他一说完,简寨老爷子,立即眉飞色舞的啪啪鼓掌,“对,就是这种感觉。” “似乎那块毛料,他自己站到我的脑海中告诉我,‘我天生就是这样的!’” 卢灿此时已经肯定,简寨老爷子无意识中,触发了很玄奥的“感官鉴定”! 可能是他看的毛料太多,在种田之余,又经过长时间的仔细琢磨,辨析所见过每块毛料的表现特征,以及这些特征在毛料内部所引发的变化。 最终,他的这种深厚沉淀,激发了他的“感官鉴定”! 此前,高世杰老爷子聊过他的感受,还有率东来的经历,再与简寨大师的感受一对比,卢灿很容易发现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 勤于思考、厚积薄发! 这八个字,也是张博驹老爷子,前些日子给自己的解释——他听说卢灿在东瀛夜谈会上的经历之后,哈哈大笑!畅快无比! 现在的卢灿,非常期待稍后简寨老爷子的神奇表现! 正文 第628章 神奇表现 瓦洛洛市场东北角,有一家招牌很小的店面,泰文招牌为“惊喜翡翠”。 泰国禁赌,赌石店同样属于禁止范畴。因此,推开店门后,里面只有一只只柜台,在展售翡翠成品,连半明料都没有。 店面不大,二十平米左右,只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在看小说呢。见简寨大师进门,他慌忙将手中的厚厚书籍,往柜台下一扔,脸色红臊,站起身来,“爷爷您来了?” 哦?这家店,竟然是简寨大师自家的? “邦昆,辨玉节之前运到的会卡料子,没拆包吧?”简寨老爷子,自然不会去关注孙子看什么不正当的书,他带着卢灿两人,径直向后走。 靠右侧,有一道木门,半掩着,连通后院。 “没拆包呢。”那小伙子连忙过来开门,眼光在卢灿和田乐群身上上下打量。 卢灿对他笑着点点头。 所谓毛料拆包,指的是毛料运输过程中,用帆布包裹好,里面塞上棉花,防止运输过程中相互撞击引发裂变。这种包装通常都用在品质不错的毛料上。 毛料未拆包,代表这些料子,简寨老爷子自己也没看过。 老爷子脚步很快,迈过门槛,抵达后院,后院是工坊,左右厢房能听见切料机器的吱吱声,还有雕刻机在玉石表面划拉时发出的刺耳声。 院中有两位中年人,正在忙着水盆中清洗粗雕的玉器——玉器粗雕取形,沾满泥浆,需要用水清洗后,才能细琢。 “父亲!”“大伯!”两人都站起身,诧异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简寨。这是工坊重地,是不能带外人进来的,今天老爷子怎么了? “就咱们家的那点东西,也怕被人看?”老爷子的一句自嘲,说得卢灿夫妇有些不好意思——刚进院子时,他俩还颇有兴致的四处打量呢。 “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是香江纳徳轩珠宝的少东家卢灿,也就是这次辨玉节魁首的那位。”他的手掌朝卢灿两人示意,“那位是他的夫人,也是纳徳轩珠宝的掌柜的,小田。” “这是我的三子卓仑,还有大侄子蓬仑。” 泰文中的“仑”(发音hon)有祥瑞的意思,因此使用率非常高。 卢灿上前一步,伸手笑道,“两位叔叔好!” 两人还在发愣呢,纳徳轩珠宝的人,上自己家干嘛?卓仑反应快些,手在裤裙上擦擦,与卢灿搭搭手,“欢迎卢少东来我们家。” 印加语,接近缅北话,卢灿还能听懂一些,田乐群彻底懵了。卓仑和蓬仑连忙改成结结巴巴的汉语,依旧难懂啊。 “算了,也别再聊了。”聊天聊得难受,简寨老爷子皱眉将他俩的问候打断。 “你俩找几个帮手,去将那些会卡料子拆包,稍后我和卢少东进去练练手。” 卓仑带着几人,匆匆穿过后院,不知去哪儿拆包。邦昆带人搬来两张椅子,有弄来一张折叠桌,放在院子中,很快又有绿茶送上来。 这时,左右厢房的出来几人,都向老爷子问好。 简寨大师在他们家族,可谓帝王般的存在,点点头或者简单勉励两句,那些人没一个敢来这边坐下陪着说说话。 简寨大师家族,人口不少。当年兄妹四人带着家人来到泰国,现在已经发展成近百人的大家族——泰国如同缅甸一样,许可一夫多妻,所以这三四十年增添不少后代。 作为家族中的老大,简寨大师也为子孙后代的事情发愁——赌石看天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才有了这个惊喜翡翠店铺。 当然,他家的产业,肯定不止这一点,长龙珠宝所拥有的缅甸矿坑,他一定拥有不少股权,具体数目,外人并不清楚。 老爷子说这些,究竟有没有目的,卢灿不去猜测。他想要获得纳徳轩的友谊,那就需要有付出,如果真的有意,自己等他的付出表明后,才会给出相应的答案。 大约二十分钟,卓仑从后院门中闪身出来,对老爷子躬身,“父亲,已经处理完毕。” “走,我们去试试手!”简寨大师兴奋的搓搓手。 沿着后院的门出去,又看见一座院子,刚才那是中庭,这里才是真正的后院。卢灿回头看看,心中讶异,谁能想到,不起眼的小店面,内里竟然如此深邃? 两扇巨大的铁门显示,这座后院中,才是毛料库房。 一行人走到门口,简寨老爷子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卢灿,“卢少东家,我俩一起进去,万一看中同一块毛料怎么办?” 呃?这种情况不是不存在。他们家族从会卡运回来的封包毛料,不会太多,两人争抢一块,完全可能。 “老爷子,您说怎么办?”卢灿挠挠头,也没什么好办法。 老头子的长眉抖抖,笑道,“不如……我们换一种赌法?” “您说!” 他没有直接回答卢灿的问话,而是扭头问旁边的蓬仑,“这次会卡的封包料有多少块?” “一共有四十二块。最大的两百六十公斤,最小的两点三公斤。”此时,惊喜翡翠一干人,都知道老爷子这是要和纳徳轩少东家较技呢。 多少年没看老爷子赌石了?这会有人上门挑衅老爷子,让简寨一门众人,又惊又喜。惊为被挑衅的怒火,喜为又能见到老爷子发威。自然,对卢灿夫妇的态度,也就没那么客气。蓬仑说话时,放低声量,似乎要避开卢灿两人。 “大点声!我和卢少东切磋呢,你们这般模样,像什么话?”老爷子皱着眉头吼道。 “一共四十二块,全赌料三十六,开窗料六块……” 老爷子挥手打断自家侄子继续往下说,“三十六块全赌料,卢少东,我们从最高价值的毛料,我一块你一块,往下选,各选十块,最后核定,谁的用时少。” “怎么样?” 玩法很简单。 在这三十六块全赌料中,简寨大师第一块必须选择出价值最高的,计时;等他出来之后,卢灿再进去,必须选择剩下价值最高的,也计时。如此类推,最后会形成价值逐渐降低的等级排列。 期间,如果有人选择的毛料价值不符,被后一位选择的毛料所解出翡翠价值超出,那肯定算输。如果等级排列一直正确,用时最少者算输。 选择毛料的人,走入库房即开始计时,有选择结果,打出手势即结束计时。运输毛料的时间,肯定不会计算在内。 这种赌法,卢灿没经历过,很公平,挺有意思的。 他笑着拱拱手,“行!就按老爷子您的意思办!” 卓仑带人将库房中的两台解石机搬出,稍后由他负责将这十块毛料当场解/开,又安排田乐群和蓬仑负责秒表计时,邦昆负责统计。 安排妥当后,老爷子捋捋衣袖,单手持着手电,问卢灿,“你先还是我先?” “您老先请!”卢灿还想着早点看老爷子选毛料的方法呢,伸伸手示意他先请。 “好,那我就不客气!” 这一刻,卢灿明显感觉到,简寨老爷子的神色变得非常认真——老爷子将赌石当成一项非常严肃的事情看待。 卢灿站在门口,尽管屋内开着大灯,可比起室外,还是要昏暗得多。由明向暗看,只能看见轮廓,毛料上的表现,可一点也看不见。 从迈进库房的那一刻,老爷子的步伐变得非常轻巧而均匀,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不一样,有着一种让人无法言语的昂/扬蓬勃,手电晃动的轨迹,似乎也带有某种神韵,从一块毛料跳跃上另一块毛料。 最为神奇的是他的手掌,是抚,而不是一般赌石师傅常用的拨弄! 手掌张开,贴在毛料的表层,顺着某道轨迹往下滑,然后兜底托托。其神色和手法,以及感觉,像极了一位慈祥的长者,抚摸三五岁调皮孩子的脑袋那般轻柔。 他时不时的还会轻拍两下。 这种手法,卢灿从未见过! 他从未去翻动某块毛料,卢灿不清楚,他是如何感知毛料贴地的那面表症。这样真的不会有误差? 如果他真的能感知,倒是能解释,他为何能拿到三届辨玉会的至尊档——辨玉会有个死结,那就是所有选手都不可能将八十块毛料全部看完整。 至于其它七届为何没能拿到,那种场合,偶然因素太多。譬如被人干扰后对毛料内部的玉质结构重量评估产生偏差——赌色、赌种、赌重量三大类中,最后一项最难,稍稍干扰就会有偏差。 仓库内,他在那块最大的毛料面前,弯腰的时间有些长,手掌四处拍拍,还能看见他的嘴唇张歙,应该在念叨什么。 这张图片若是传出去,怕是有不少人会怀疑,他能和翡翠毛料交流! 卢灿知道,这是某些赌石师傅注意力高度集中时,特有的表现。 这种赌石方式,第一块毛料的用时,必然最长,卢灿有点惭愧,自己算是占点小/便宜——稍后自己只需要看三十五块。 尽管是无心的。 卢灿偶然间回头,吓一跳,怎么这么多人? 现在差不多有五十人!小院门中,还有人往里面涌! 简寨大师和这届辨玉节魁首,纳徳轩少东家赌石的消息,还是无声的传播出去。 人虽多,可院子内依旧静悄悄,大家都在等待简寨大师的第一轮结果出来。 里面的人,朝门口晃动手电。 卢灿低头看表,七分三十三秒! 院子中一阵欢呼! 七分三十三秒,老爷子看遍三十六块全赌毛料,并选择出最有价值的一块! 这也太骇人听闻! 院子中已经有人高声谈笑,并毫无顾忌的讥笑卢灿的不自量力——等到下一轮,大师极有可能只需要五秒!他八成已经完成排序! 真有这么简单吗?卢灿摸摸嘴角,另一只用力捏着手电筒。 等那块毛料运出去,就轮到自己了! 正文 第629章 全力以赴 老爷子是个很守规矩的人,选择完毕后,他快速来到门口,对等候在外面的卓仑挥挥手,“带三人进去,靠里面的,六十公斤的那块黑乌沙。” 简寨大师一出来,院内鸦雀无声。 他没有选择最大的那块毛料,而是赌性极重的黑乌沙。黑乌沙难赌,世所公认,但黑乌沙容易出高翠,同样是公认的。 这让卢灿对他选择的毛料,极有兴趣。 不一会,卓仑带着人用手推车,运出这块黑乌沙。黑乌沙,就是在黑色的皮壳上,看上去有沙粒,用手触摸也会有这种感觉。事实上,黑乌沙并不仅仅只是黑色,就如同搬运出来的这块,它的颜色其实是棕色。 一条带色蟒,缠在半腰,顶部一簇膏药松花,旁边有一绺,危害不大,它随着皮皱走向飘了——没扎进去。 毛料半边搭在手推车上,卢灿的手,从空隙间探下去,将看不见的下半部分摸摸,随即抬手捻捻,像捻落手指间的灰尘。 琢磨了一会,卢灿便抬头,对简寨老爷子拱拱手,笑着说道,“老爷子,好眼光!” “冰玻料,灰绿色带,二十五公斤左右玉质结构,确实当得起魁首!” 卢灿这一手,同样惊艳。从这块料出来到,他说出结果,只怕也不超过三十秒吧? 院子中顿时又是一阵嘈杂,低声议论。这次,对卢灿侧目想看的居多。 简寨老爷子的目光灼灼,落在他身上,越发感兴趣! “卢少东好眼光!请!”他伸手示意卢灿可以进了。 进门之前,卢灿回头看看田乐群,示意她别担心,又将手电筒的光线调至最亮——从室外到室内有光感差,只有明亮的手电才能弥补这一丝短缺;没敢戴手套,另一只手拿着刚才在院子中捡到的一根筷子长的细铁棍,在门框上敲击两下。 他将细铁棍举起,向简寨老爷子示意下——这算是卢灿钻了此次赌石的空子,事先并没有规定不能用辅助工具。 听音辨裂,是赌石中非常高深的一门技术,没想到他也懂?老爷子笑着点头,同意他带“工具”。 “卢家小子是听音高手?” “要不是高手,他能拿到辨玉节魁首?七十七块呢,距离至尊档就差三块!” “人家这么年轻……怎么练的?” “别看年轻,当年老驴头率东来,还有新晋很火的麻石王,都输给过他呢。” 院子中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越来越重。 田乐群咬着嘴唇,紧张的看着卢灿做准备工作。说实话,她并不赞同卢灿“挑战”简寨大师,在她看来此举,无论输赢,皆无意义。 可是,听到院子中的纷杂议论,她忽然感觉,阿灿这一近似胡闹的做法,其实挺不错。 此次赌石,即便是输,传出去后,大家依然会将他与简寨大师并列。因为他太年轻,年轻到所有听说过这一消息的人,都会潜意识认为,现在比不上,那是应该的,再过几年,他一定能赶上简寨老爷子。 而这,对纳徳轩珠宝,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田乐群更清楚。想到这,她的殷切目光再度投向阿灿,暗暗祈祷,他的表现再优秀些! 卢灿举起小铁棍,院子内自动鸦雀无声,落下后,他便迈步往里。 屋内有些昏暗,光线差所带来的视觉不适,被他手中的强光手电弥补。平摊在地上的毛料,彼此之间留有一点缝隙,刚好可以从两排毛料中间走过,卓仑的准备工作做得不错,为看料节省不少时间。 卢灿自然没有简寨老爷子那般闲庭信步的风范,也没有那种可怕的感觉,可他有自己的方法。纳徳轩珠宝的翡翠毛料库房中,囤积有数十万块毛料,卢灿是第一精选师,所有入库毛料,都需要他过手并进行第一次分级。 如此庞大的数量,造就他特有的“快选”能力。 卢灿快速行走在这两排三十五块毛料中间,手电筒逐一扫过,另一只手的小铁棍,不停的在目光所落的毛料上敲击,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音。 这一番在外人看来茫无目的的动作中,他已经排除近一半的毛料。 这次赌石的本质,首先是价值鉴定,其次是速度鉴定。 也就是说,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三十五块毛料中价值最高的那块。因此,他需要首先找到的是缺陷而不是优点,进行快速排除! 譬如,料子太小,只有五六公斤,这种小料肯定不会入选——除非有惊天奇迹,否则它所内蕴的翡翠玉质结构,肯定难以登顶。 又譬如有大裂或者活绺,亦或者恶癣等,有这些表象特征的毛料,其内部玉质结构,都会受到相当程度的破坏,往往也极难登顶。 四十秒后,摒弃因重量、表面有明显恶症的毛料后,他眼前剩下还有二十块毛料。 卢灿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在五六分钟内,将剩下所有毛料全部仔细鉴定一遍,没那水平!想要缩短与简寨大师的时间差距,只有在技巧上做文章。 因此,他所能采用的鉴定方法,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估测鉴定。 估测是矿场赌石堆选料常用的手法之一,通过毛料的重量、表症、透光性、光泽、翻沙、皮纹等因素,快速预估毛料的价值。不需要通过打细光、也不需要单独研究某一处细节来判定具体价值,因此,它所耗费的时间会很少。 这种方法并不精确,但在赌石高手手中,它的准确率依旧会超过八成。 卢灿需要在一分钟到两分钟内,将这些毛料进行价值估测,并进行粗略排序。 此时,他已经弯腰蹲身,小铁棍已经被插在口袋中,一手手电,另一只手在这些毛料上“乱摸”——感受皮壳带给自己的第一观感。 这一批毛料,都出自于帕敢场区会卡场口的同一批料子,皮壳总体趋同,颜色一水的棕色,皮壳表现趋同。但玉质结构种地不同,还是能在皮壳风化程度上有所体现,能让他有了第一手感官。 二十块毛料的估测工作,终于在一分五十秒内完成。 现在,他需要抽样——从这二十块估测毛料中,抽取四块进行仔细鉴定,以这四块细料来确定自己评估的准确率如何。 他很自然的选择价值估测排序中的第一、第三、第五和第酒来做详细鉴定。 如果详细鉴定后的结果,证明这这四块毛料与自己的估测相近,那证明自己刚才的评估鉴定,有九成五的机率是准确的。至于为什么要选择价值排序第九,那是为自己后面可能不需要详细鉴定毛料立一根杠杆。 另外,想要印证准确率,还有一个“义工”——两人的鉴定是穿插进行的,简寨大师每次选择都会帮自己证明一块。 选择出来的这四块毛料,详细鉴定的时间,也只能控制在一分钟,这样自己才有可能跟上简寨大师的节奏! 这次赌石,自己真的全力以赴! 至于说取胜,卢灿不认为还有机会——简寨大师极有可能真的将前十的毛料做过排序。他刚才鉴定的顺序,和自己完全不同,选择的是自己看好的二十块,每一块都上手摸摸。 因此,他很可能真的实现后面每块毛料的选取,只需要进去,指出,然后出去。五秒时间都多算了! 而自己因为是估测,同时还需要根据简寨大师选择结果来判定下一块的选择,时间上肯定不必上他。因此,想要输的不难看,只有在第一轮选择上,时间比他少一分钟以上! 价值估测排名第一的,就是那尊二百五十公斤的大料! 这块毛料形状有些意思,圆滚滚的柱形,立在那里如同一只高一米二的大石碾,又有些像大冬瓜。 其表皮有一条很深的沟壑,两尺长,最深处有两寸,沟壑最宽的地方也有两寸,这不是裂,而是毛料形成过程中,被火山喷发所携带的某些物质侵蚀的天然痕迹。 什么溶液能侵蚀石头?太多了,大多数火山岩浆中的都含有强酸溶液——火山灰是酸性土壤。 这条沟壑虽然不是裂,可它还是会对毛料内部的玉质结构产生影响。酸液有着天然的“咬铁性”,也就是能吸聚毛料形成过程中的“铁分子”。 没有铁分子的干扰,铬、镍等元素很活跃,所以,这块大冬瓜中的翡翠,色值非常漂亮,呈现鲜艳的满绿。这也是刚才简寨老爷子对着他看了又看的原因之一。 色差一等,价差十倍。满绿翡翠的市场价值,从未低过。 让老爷子最终放弃的还是种地,它只有豆糯种,以豆为主,糯化不够,拉低这块翡翠的身价。玉质结构很规整,盘卧在冬瓜大头那侧,呈双球型,大约在四十公斤左右。 四十公斤满绿豆糯种翡翠,其价值要低于二十五公斤冰玻种灰绿翡翠,但因为颜色缘故,饰品受市场欢迎程度等因素影响,两者的价格,相差不大。 它的市场价,卢灿评估为四十万美元。 尽管排序中还有种地更好的,譬如排名第三的那块,就是玻璃种,可惜只是飘绿,而且玉质结构不到三公斤。 卢灿又将剩下三块毛料仔细鉴定一遍,站起身来,对门口晃晃手电筒,示意鉴定结束。 “哇喔!” “嘶!” “这不可能!” 屋外喧哗声一片! “最大的那块!”卢灿出门,路遇卓仑几人进去搬运时,轻声说道。 他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 无它,卢灿第一轮选料,只用了六分零七秒! 比简寨大师整整快一分二十六秒! 这是要逆天?! 正文 第630章 九秒憾败 惊喜!惊艳!惊诧!惊愕! 田乐群眯着双眼笑容能荡漾出水波,她抬抬手腕,向卢灿示意时间,那份惊喜由心而发。毫不顾忌周围的目光,上前两步,用力搂住他的胳膊,帮他拂拂衣襟上几粒灰土。 简寨大师眼中目光很惊艳,惊奇,还有一些凝重与疑惑——这小子凭什么比自己还要快?而且答案正确! 他听到卢灿刚才的话,轻轻鼓掌,“不错!那块色料确实不错,你的选择,很好!” 色料是翡翠明料的专有名词,以色彩取胜的翡翠。与之对等的是种料,以种底取胜的料子。这两种翡翠,都是指单一方面表现优异,比如我们经常见到的无色玻璃种。 卢灿自然不会告诉他,我是用‘概率’的方法抽样的,麻烦在后面呢。他笑了笑,“还是您老家中选的毛料好。” 院子里围观的人群,表情是惊愕、惊诧的,尤其是听到简寨大师和那位年轻人对话之后——简寨老爷子无疑已经承认卢灿的选择结果。 这怎么可能? 简寨老爷子是传奇!赌石界的不败传奇!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两者之间的时间差距太大了吧?竟然高达一分二十六秒! 是不是搞错了?亦或是那家伙只是挑大个鉴定,瞎猫碰到死耗子?——此时卓仑已经将大冬瓜搬出来,排在第二位。 庭院中,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在等待,接下来简寨老爷子的表现。 如果老爷子已经做好排序,那他可能不需要再进仓库,而是直接指定卓仑将哪一块毛料运送出来。卓仑、蓬仑,带着两位家中后辈,扶着推车,随时准备进入仓库,将老爷子选择的第二块毛料运出。 老爷子的表情很严肃,眉心微皱,一把三寸长的激光手电,在他掌心转动,长眉不停抖动,眼神透过门洞,直视仓库里面的毛料堆,还在揣摩。 最终,让院内许多人都轻叹一声,输了!不败战神输了! 老爷子竟然拎着手电,重新走进仓库。 见他真的进去,卢灿面色一喜,捏着田乐群的手腕,都稍稍用力。 今天还有赢的希望——老爷子明显受到刚才自己表现的干扰,有些不太自信,这次进去“复检”!他的复检,肯定不会是全面鉴定,而是重点检测他心中价值前八的毛料。 这样一来,给自己的时间会更多。如果老爷子的复检时间超过一分钟,自己赢面很大! 老爷子的心头,此刻有些苦涩。 他承认,刚才不知不觉中还是受到卢灿年纪小的影响,无形中轻敌了。 之所以复检,并非不自信,而是他刚才也在用排除法,有几块小料没看!现在想起来,风险还是很大——万一那些小毛料中出一块超极品料…… 在赌石行当,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他能猜到,卢灿也用了排除法,否则不可能有如此速度!可万一卢灿从那些小毛料中找到一块呢?如果出现一块价值被卢灿后选的毛料超过,那面上真不好看。 与其冒这种风险,不如多花一点时间,确认清楚! 相较卢灿,七十多岁的简寨,更稳重。 时间并没有卢灿所期望的那样长,老爷子这次只花了四十三秒。 “三角料的那块,搬出来。” 那块三角料,正是卢灿刚才估测第二名的那块,重达一百多公斤,表皮有蟒纹、松花。卢灿的估测鉴定为豆种,秧苗绿,玉质结构不小,有六七十公斤。 老爷子的脸色很平静,卢灿没能看出动静,可心底忽然有些不安——老先生的神色太平静,好像刚才只是在里面溜达一圈。 可是,卢灿却看见他弯腰垂下的手臂,从几块被自己早早排除在外的小料上拂过。 老爷子进去鉴定小型毛料? 两轮过去,简寨大师花费八分十六秒。 现在,又轮到卢灿! 不行,得进去看看,这次看的并非刚才排序第三的那块,而是那些被自己第一轮排除掉的十五块毛料! 反正自己时间上有优势。 等卓仑几人将第三块毛料搬到院子中,卢灿再度举手,拎着手电筒再度进去。 “咦?他也没有鉴定完毕吗?怎么又进去了?” “不会吧,难道刚才他真的是挑大个?” 院中一片喧哗,今天的赌石,奇怪!老爷子没能一次鉴定完成排序,没想到这香江小子也没有完成? 众人的议论,顿时将田乐群的心绷紧,刚刚看到获胜的希望,转眼间又往下沉! 卢灿的心,此刻也往下沉! 入手的第一块五公斤黄沙皮毛料,就给他当头一棒! 真TM见鬼了!这块两端有斑点松花的棕皮料子,茶杯口粗细,像根尺长的捣棍。左边手电打入后,荧光很强,底子很透,有冰种级别。 荧光泛出的色泽,让卢灿有骂娘的冲动! 荧光带有淡淡的粉色,竟然是双色翠,冰种春带彩! 虽然只有玉质结构只有一公斤左右,可是它的构造太尼玛巧合——像一柄哑铃,两侧可各出一个小规格手镯。 翡翠明料的价值,以手镯料来衡量。能出两只窄口手镯的冰种春带彩,其市场价值可不便宜!最少十万美元以上!能排到剩下毛料中前五位。 真真见鬼!他心底骂道,同时又庆幸,自己幸亏进来“复检”! 现在,自己不仅需要复检,还需要为剩下毛料重新排序! 这块料子,就足足花去卢灿一分钟时间,汗水无声的从他额头渗出,爬在脸上,痒痒的!心底不得不赞一句,老家伙,真牛! 自己若不是细心,跟他进来复检,只怕输的裤子都丢光——输料子和输时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活生生的现实摆在面前,这次卢灿再度将刚才没估测的十五块毛料,重新上手估测一遍,再度排序。那块突然冒出来的冰种春带彩毛料,正确序位是剩下毛料中的第四! 自己若是没发现,稳输! 抹抹汗,他将手电对门口晃晃。 这次,他没等卓仑进来,自己就搬着那块玻璃种飘绿的毛料出去。 这次卢灿用时较长,一分零三十一秒。 两轮总耗时七分零三十八秒,还要比简寨大师快三十八秒钟! 院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极其紧张,围观者一言不发,各个神色肃穆。 “不错!不错!”老爷子对卢灿笑笑,神色很欣赏。 他夸奖的既有卢灿这次所做的选择,又有刚才的行为。 他刚才在门外,注意到卢灿的动静,很显然,眼前这小子,也发现小毛料中的“雷”!这个小雷,他在第一次鉴定时,也忽略过去。因为那小家伙刚好躺在两块大个头毛料的缝隙间,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他看毛料有感觉,那也需要注意力放在上面,被下意识忽略的毛料,永远也发现不了——毕竟不是透视眼!而且,同样需要上手,只有最终上手才能确认!否则也是估测,只不过估测的准确度更高而已。 刚才老爷子也被“吓一跳”,所以,他和卢灿,算是感同身受。 卢灿将自己选择的第二块毛料,递给卓仑后,忍不住用手背抹抹脸颊的汗珠,咧咧嘴,笑得有些勉强。 他知道,自己输了! 尽管现在时间对自己有利,可老爷子已经完成对所有毛料的精确鉴定,而自己至少还需要进去一趟——之所以出来,他想要出来平息一下心情。 另外,想要用时间优势再压压老爷子,看看他会不会再度进仓库! 为什么还要进去? 原因依旧出在刚才新冒出来的那块春带彩,现在排库房价值序列第三位。也就是说,它将会被老爷子第四轮选中。 而自己呢?因为它的冒出,打乱节奏,自己的第四轮和第五轮毛料,可都是估测的! 卢灿敢用估测的毛料来赌石? 自己第五轮收尾,后面没有毛料超过了吗? 错! 这次赌石,事先就规定,双方挑出价值序列前十的毛料。 也就是说,另外二十六块毛料在这十块被解/开之后,同样需要切开,用来验证俩人挑选出来的十块,是不是排名前十! 卢灿的第五轮毛料,如果被没有被挑选上的毛料超越,同样算大败! 他不敢用估测的啊,这一趟怎么都要走的——三十八秒,不够自己精确鉴定那两块啊! 现在自己想要获胜,只能寄希望老爷子,再进去一趟,耗费点时间! “卓仑,你去把六十公斤的磨盘料搬出来。” 所谓的时间压力,这次没用! 老爷子很镇静,没有因为自己落后而慌乱,也没有再进去看看的意图。他挥挥手,示意儿子带人进库房。 卢灿咧咧嘴,暗自摇头,不过,心理战还是要的。 他等老爷子说完,也挥挥手,“卓仑叔叔,烦请把那块大圆球,带人滚出来。” 之所以紧跟,是想要显示自己成竹在胸,再度压一压简寨老爷子。 第三轮,简寨老爷子选择的磨盘料,豆种飘绿,中间有一道大裂,但不影响取料;卢灿选择的大圆球,干青种,色值不错。这两块料,都胜在玉质结构够大,超过三十公斤。 老爷子根本不吃卢灿那一套,反而给他施压,“那好!你顺便把那块五公斤的小料,也就是大圆球旁边的那根石棍带出来!” 老爷子果然挑走那块冰种春带彩小料! 卢灿对田乐群苦笑。 输了!自己竭尽全力,还是输了! 要不要赌一把?直接用估测的毛料赌?卢灿也曾经考虑过放手一搏。 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吧! 今天本来就是自己输! 从率先使用工具,到第一轮少鉴定一块,然后到绞尽脑汁的用概率来缩减时间,再到自己出纰漏……这些,无不显示,自己距离简寨大师的赌石水平,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输就输吧!心服口服! 卢灿对老爷子拱拱手,在第四轮的时候,再度提着手电,走进仓库! 在认输的那一刹那,卢灿忽然觉得自己对赌石,又有新的体悟。 ………… 最终,卢灿用时为八分二十五秒,简寨大师用时八分十六秒! 中午时分,一盘盘解开的明料,显示两位大师的前十排序,完全准确!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次赌石,成为泰国赌石界的一段传奇! 不知何时,院子中的人挤得满满当当。芭莎蒂、王嘉文、巴颂、高世杰、吴寿翁……这些大师来了;吉瑞、杨坤、Thida Mya、谢家润、马继明等人也来;更有许多卢灿不认识的珠宝经销商,也来了…… 憾输九秒的卢灿,在满院人的眼中,同样光芒万丈!没有人认为他输!这是他们见过的第一个如此接近“神”的存在! ………… “嗨,你小子,和简寨大师对赌,也不叫上我?!”吉瑞拉着卢灿,不依不饶。 卢灿嘿嘿两声,盯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心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别!别这么看着我,心慌!”吉瑞的手在面前划拉两下,忽然说道,“我查到昨天上午那家伙的底细了!” 正文 第631章 图谋南珠 田姨最近两天表现奇怪,新婚蜜月期间,竟然不让自己碰她? 这种情形,从未出现过。 先前卢灿还以为她那个又来了,今早特意留意卫生间纸篓,没有吖?以前即便那几天不舒服,她也会想办法,可这两天,这么高兴,她却裹着被单,死活不同意…… 这怎么回事? 说是心情不好,也不对,没听见她低头弯腰收拾皮箱时,哼着粤语小曲吗? 是的,卢灿一行,准备转道曼谷,然后直接回港。 卢灿被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脸部贴上她的后背,“田姨……” 田乐群正在弯腰叠衣服,吓一跳,继而扭扭腰,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好在他的手没在腰上用力,很快,侧过身子。 单手撑住卢灿的胸口,“阿灿,我们回港再来好不好?” “为什么?”卢灿嘀咕一句。 “……阿灿乖啊,我身子不舒服……真的!明天就回港,阿欣阿璃还等着你呢。”田乐群犹豫片刻,没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口。她想回港后,让田姐(郑光荣的媳妇)陪着去医院检查再说更稳妥。 身子不舒服?卢灿如被破了瓢凉水,气恼的挠挠头,松手后,像头发/情的公狮子,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见他这模样,田乐群又气又乐,指指浴室,红着脸低声道,“你先去洗洗,稍后…稍后…” 脸皮薄,终究没说出稍后干嘛,可卢灿懂啊,这是夫妇之间的闺房之乐,不足道哉。 ………… 马继明抬起手腕看表,已经午时,邀请的客人还未到,看看桌上已经渐凉的菜肴,有些着急的搓搓手。 好在包厢的门,很快被推开。 “马老板,抱歉哈,下午我们也要离开清迈,收拾东西,晚了点。”进来的年轻人,笑着点头,身后是他的夫人,面色红润,娇艳动人。 马继明可没敢打量,连忙起身招呼,“两位也要离开?哎呀,原本昨晚安排的,可听阿木先生说,卢生和卢太出席皇泰珠宝的宴席,就没敢打扰。” “盛师傅呢?”年轻人问道。 马继明一边帮他们拉开椅子,一边回答,“家中的小店,等米下锅,我安排盛师傅带着那批翡翠原石,先行赶回去,顺带着给家中捎口信。” “托您和卢太的庇护,今天上午皇泰珠宝的杨总,把款项提前支付给我。这不……准备把埃斯特拉达家的欠款结了,让家里人把欠单整理整理。” 说到这,他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这件事压在他心头太沉重,现在终于可以搬开。 卢灿想想昨天吉瑞告诉自己的事,提醒一句,“埃斯特拉达家族,马老板还是多做提防。这次偿还债务,如果有什么意外,一定要和阿木联系。我刚好有位朋友在棉兰老岛,兴许,他能帮上忙。” “欸!欸!多谢卢生关照!”马继明忙不迭的点头。 卢灿所说的朋友,自然是阿尔达汗。 这家伙出生于缅北穆斯林长老家族,在菲律宾有了大量投资后,便将他的主根据地,从吕宋岛转移到棉兰老岛。 这么做,卢灿赞同的。 吕宋岛的信仰,以天主教为主。棉兰老岛不同,它是穆斯林的前哨基地,伊斯兰传统教义势力非常强势。阿尔达汗将根据地挪到这里,有利于蔓枝拔节,快速成长。 上次卢灿新婚,这家伙跑来祝贺,悄悄告诉卢灿,他在筹谋一件大事。问他是什么,结果这家伙还故作神秘,死活不说。 前几天来电话,终于透露——他和岛上四家穆斯林长老会达成共识,将于几天后,在三宝颜召开第一次棉兰老岛穆斯林联盟会议。 这家伙!还真的让卢灿大吃一惊。 卢灿的记忆中,严密的穆斯林组织,那是让人心惊胆颤的一股力量,竟然还真的被他捏合成功。当然,卢灿可不认为,这件事的背后没有他父亲的支持。 这种势力,卢灿想要借用,但又不想牵扯太深,故此,他派阿木带人前往听会。既能表明存在感——阿木是自己的私人代表;同时沾染也不会很深——一个安保代表而已。 阿木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阿基纳杜珍珠养殖场! 这家珍珠养殖场,是统称,一共一千两百亩的海湾范围,划分为九个片区,埃斯特拉达家族在这里就拥有一个片区,支撑他们的奥斯汀珠宝发展,还有圆珠对外销售。 这片海域是南洋海域少有的温海,非常适合白碟贝、贻贝、牡蛎的生长,这里产出的珍珠,堪称南洋珠的代表。 纳徳轩珠宝,早已经对那片海水珍珠养殖基地,垂涎欲滴。 阿木此次带人过去,自然不是找这片珍珠养殖场主谈判的,他是去摸底的——为日后或投资,或者购买,提供情治。 重点是埃斯特拉达家族的那片养殖基地! 谁让他家养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子约瑟夫呢? 就这货色,还想要玩心计报复自己? 是的,吉瑞查出来,那位叫做扎马西的,是泰国清迈一家翡翠毛料商的赌石师傅,而这家翡翠毛料商的三大股东中,恰好有一个是奥斯汀珠宝。 很显然,马继明和盛师傅两人,那天被约瑟夫那家伙的人盯梢,看见他们走入皇泰珠宝。约瑟夫的报复对象,未必是自己,很可能是吉瑞与杨坤。但当时几人是一个团队,自己又是核心,那位扎马西抓住那一瞬间,想要煽动人潮,制造混乱。 虽未能得逞,其心可诛!他就不想想,万一踩踏事件发生,究竟有多少人要受创? 吉瑞和杨坤都已经知道事情始末,气得暴跳如雷!那位扎马西的死活,以及那家叫圣克拉毛料行的未来,卢灿无需过问,他现在的目标,盯上埃斯特拉达家族! 有棉兰老岛穆斯林势力的支持,有马继明的帮衬,还有阿木在暗中的有心算无心,卢灿对拿下奥斯汀珠宝所用的那片珍珠养殖场,还是有信心的。 也正是出于对马继明的拉拢,他还“百忙”中赶来赴宴。 菜过五味,卢灿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身边的田乐群却先放下筷子,双手衬在桌上,侧首问道,“叫马老板生分,我还是叫马叔吧。” “欸!不敢不敢!”马继明连忙拱手。 田乐群作为卢家媳妇,一声马叔,吓得他差点站起来,“卢太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马某绝对没二话。” 卢氏夫妇能如此这般帮衬自己,诚然有当时的一点香火情分,可如果说他们俩没点其他心思,马继明自是不信,可惜,这些天都没探出来,这会卢太主动挑明,马继明赶紧表态。 田乐群撩撩刘海,笑笑说道,“马叔对阿基纳杜珍珠养殖场熟吗?” “自然很熟,我十二岁进养殖场做工,整整做了十年。卢太是想……?”这句话出口,马继明便猜到纳徳轩珠宝,应该是看上那里的珍珠养殖。 田乐群点点头,“纳徳轩的珍珠饰品原料供应,一直是个问题。我们也在海南圈了一片养殖基地,但要等到成珠,且成为上品珍珠的稳定货源,还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不瞒马叔,我们确实想去那里圈一片珍珠养殖地。不知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阿基纳杜珍珠养殖场,那是下金蛋的鸡,会有人愿意卖吗? 马继明将九家养殖场的场主资料,在脑海中细细过滤一遍,很想摇头告诉对方,很悬!可是,真的这么说,自己还有抱大腿的希望吗? 他搓搓下巴,迟疑片刻,“卢生、卢太,这一时片刻,我还真的摸不准,是否有人愿意出手。要不……等我回达沃之后仔细打探再和两位联系?” 其实他误会卢灿的用意,这桩买卖,如果按照正常交易的思路去运作,成功把握性极低。他已经有了报复埃斯特拉达家族的心思,自然不会去走常规思路。 所以,打探正常交易信息神马的,没太大意义。 不过,卢灿还是举起茶水,“那就多谢马叔。” 田乐群同样举杯,她笑着说道,“不知道马叔对投资珍珠养殖,有没有兴趣?” 啊?马继明尴尬的笑笑。 当然有兴趣,可是想要投资任何一家珍珠养殖场,所需要的资金都是巨额,他马家债务缠身,哪来的资金? “马叔,我说的投资,你可能会意错了。” 田乐群波澜不惊的说道,“南洋珠的养殖和琼海珍珠养殖,应该还是有些区别的,是吧?” 地域环境不同,珍珠养殖技术,在细节上有很大差异,马继明点点头。 “如果我们纳徳轩珠宝,在阿基纳杜拿到一片珍珠养殖场,还真的找不到合适的监管人。不知道马叔有没有兴趣帮忙?当然,您可以用技术入股,也可以接受聘请!” “太感谢卢生和卢太的抬举,这真是……” 卢灿听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笑着举杯,和他的茶杯轻轻一碰。 ………… 飞机降落在曼谷机场时,正值夕阳西下,落日光芒,照射在天边那无数的尖尖刹顶。金碧辉煌的寺庙,在余晖中刹那庄严。 前来迎接的,是纳徳轩珠宝曼谷暹罗广场店的经理,香江人田丽萍。 听名称就知道,她来自田心约田家,是田乐群五服外的堂姑。 “你的脸色怎么没血色?” 一出机场,田丽萍就扶住田乐群,疑惑得看看卢灿。 正文 第632章 曼谷扫店 不知道那对姑侄女在搞什么鬼,一大早,俩人就神神秘秘的出门。 陪同卢灿在宾馆瞎聊天的是田家另一名干将田磊中,今年三十出头,同样是田心约田家旁支,田乐群的远房堂哥。他是纳徳轩珠宝曼谷安瓦帕店的负责人。 说田家人占据纳徳轩珠宝半壁江山,毫不为过。 从原材料采购到市场销售,再到安保成员,沙田田家都有不少人员在职。没办法,谁让卢家没人呢?而田家因为田乐群的缘故,成为卢家用人最佳选择。 好在这几年田乐群对这帮田家人约束很严格,还没发现什么过份的事情。 “卢少,要不……咱们去珠宝店看看?您也给大家点建议?”田磊中看出卢灿有些无聊,提议道。 去珠宝店走走?卢灿摇摇头,下午或者明天,自己肯定要陪同田乐群走一趟,这会儿去,没什么意义。 “那……我陪您去加都加市场转转!”田磊中忽然眼睛一亮。 “转市场?”卢灿不解。 田磊中站起身子,一拍手掌,“您肯定喜欢。那里是泰国曼谷最大的市场,有许多来自东南亚甚至南亚的古董、二手货店铺,还有和别致的欧洲货品摊位,肯定有好货!” 这得去瞧瞧! 谢家润答应帮忙联络马炳坤老师,目前还没消息,与其闲坐,不如出门走走。 六人坐的嘟嘟车,载着卢灿、田磊中还有丁一忠三人,一直往北——加都加市场,位于曼谷北部。 刚刚抵近,卢灿便看见数十个简陋的大棚,被几条小街隔成一个个单独的货品区,什么服装、手工艺、家居用品等等。面积果然不小,据田磊中介绍,这里占地三十五亩! 卢灿第一感觉……是不是来到京城八里桥大市场了? 他们此行的目标,是二手货区域,那里有不少古董店。 这里最早是贫民区,许多曼谷乡下人来城里贩卖柴火,是不被许可入城的,只能聚集在这里,等待城内的富户来购买。 这些乡下农民出售柴火后,需要购置点日常家用物品,于是,一个市集便慢慢出现,这就是加都加市场起源。 在1965年,曼谷大改造工程启动,城内很多不正规市场被取缔,全部安置到加都加,于是,这里日渐繁华,最终有了“曼谷第一市”的美誉。 田磊中是这一片的老主顾,在卢灿尚未走进市场内时,笑着叮嘱,“卢少……稍后您无论看中什么物品,拦腰侃价就行!” “古董也拦腰侃价?”卢灿惊诧。 田磊中点头笑道,“这里没有古董,那是……老货,二手货!照样砍!” 这其实和泰国的收藏风格有直接关系。 在泰国,收藏同样盛行,只不过收藏品类与香江有很大差异。 泰国第一收藏大项是佛牌,各式各样的出自高僧大德、大神通者的佛牌,尤其受欢迎;其二是出自名家名匠之手的佛具收藏。 这两类在泰国都不叫收藏,而是佛供。 第三类自然是珠宝、金银器收藏,这不用解释,佛国基本都是这个路数。 第四类才是字画与书籍,算是小品类收藏。 泰国画作,最出名的是皮雕画,彩色的皮画是古暹罗王朝的重要文化遗产牛皮画从精选牛皮到雕刻、抛光、着色、层染等工序都传承了泰国文化。 优质的牛皮画一般采用五岁以上的优质东南亚白牛整张牛皮,作为原材料,牛皮经过设计师设计之后,交由传统人力纯手工敲击而成,在漫长的敲击过程中,但凡敲错一个孔,整张画皮就会完全作废。 创作一幅皮雕画,通常需要一年甚至更长时间。因此,每一幅大师创作的皮雕画,都异常珍贵,很受收藏家的追捧。 泰国的传统画中,还有布艺画、金银粉画等等,但其创作内容绝大数都是佛教内容。只能说,泰国的传统画作,已经被佛教文化彻底同化,或者说,阉割。 当然,他们的字画收藏,也还有来自印度的经书、细密画;和来自中原的书籍,以及水墨、工笔字画等。但喜欢收藏非泰国藏品的藏家,一般都有着浓厚的“祖籍情结”,这类藏家相对较少。 因此,在泰国住久了就能发现,他们的字画收藏,其实很冷门。 卢灿很快也验证到这点——加都加市场古董铺子中,想要淘换文字书籍字画,很不容易,最多的就是各种佛具、佛供、佛牌。 而老佛具在未接受香火供奉之前,那都叫“货”或者“老货”。 店主们对它们没有太多尊重,反而利用顾客“请佛回家”的虔诚心态,报价很高。像卢灿这种只研究不供奉的顾客,拿它讨价还价,更无需有心理压力! 这也是田磊中为什么说还价“拦腰砍”的原因。 三个大男人,闲逛加都加,这边虽然顶着古董、二手货的名头,其实真正的古董店极少,只有几家在出售近现代佛具,而且他们的顾客,是信徒,而不是卢灿这种收藏者。更多的店铺还是售卖手工艺品,虽然好看、新奇,可对卢灿没什么意义。 纪念品买不少,真正有意义的古董,一件皆无。 “卢少,前面那家应该是古董店,我几次周末来这里,信徒人山人海的,都是来请佛器的。据说他们的佛器,都是来自于寺庙。”逛许多时候,没有收获,田磊中挺不好意思,根据印象,指着远处的一家店铺说道。 寺庙中的佛具,为何流落到店铺中? 这又与泰国人的礼佛有关。 泰国人崇佛,信众舍家侍佛的多了去了!因此,每一所著名的寺庙,每年都要接受大量的信徒供奉的新佛具。 因此,泰国寺庙很有钱,后世还曾经发生过好几起,泰国僧人网络炫富的事情。 新佛具到来,必定要淘汰一部分老佛器。 淘汰品不能直接摧毁吧,于是,有一部分老旧佛器,被寺庙作为赐福品,赠给有名望的信徒,还有很大一部分,被运送到店铺中,出售给信徒。 走进这家叫做“塔剌”的店铺,卢灿一喜,冲着田磊中挑挑大拇指。 这里东西确实不错,卢灿扫过两眼,就发现好几件泰国吞武里王朝晚期,及曼谷王朝早期风格的佛供品。 佛供品又叫佛教用品,通常分为三大类。 第一类是佛供,包括佛像、佛龛、佛画、舍利塔、佛塔; 第二类是佛事,包括佛教书籍、经书、念珠、宝石、佛香、宝盖、佛旗、莲花彩、香、供桌、香炉、木鱼、坛钵等等。 第三类是佛装,也就是袈裟、僧衣、僧帽、僧履。 店面不大,二十来平米,各类佛具,一应俱全,大约有两百件。今天并非周末大市,店内没什么顾客,只有一位年轻人,二十来岁,应该是伙计,坐在那里看书。 见卢灿三人进来,他放下书,站起来行合什礼。 田磊中来曼谷有些时日,对这边礼节很清楚,他上前合什还礼,两人用泰语嘀嘀咕咕一阵后,他示意卢灿可以上手去看货。 卢灿上手的第一件就是他看中的,有明显吞武里王朝风格的五钴金刚杵。 金刚杵有独钴金刚杵,三钴金刚杵,五钴金刚杵,七钴金刚杵,九钴金刚杵之分别。一钴金刚杵表一真法界;三钴金刚杵,表喻三界真空;五钴杵表五智、五佛…… 这件法器,藏传佛教也会经常用到,但使用者都是高僧大德,没有信徒敢买的,估计是用来镇店的。 卢灿则无所谓,他是为虎博增加藏品而来,只要有意义,不吝下手。 五钴杵表五智、五佛之意。 中间一钴,表示佛之实智;外围四钴,表示佛之权智。杵上下两端,钴状相同,表示佛界、众生界同具五智之义。 中段柄把铸出四层八叶,表示波罗蜜及十六/大菩萨、八供四摄之三十七尊。四角四珠表泰国四面佛,中隐一珠表大日如来。 八叶腰部,束以二绳表以“定、慧”二法。四股外端各有长鼻,象征大力神——泰国佛教中大象具有镇魔之意,代表掌握此杵,则所向无敌、无坚不摧,它可以断除各种烦恼、摧毁形形色色障碍修道的恶魔。 卢灿是如何辨别出这件五钴杵有着吞武里王朝风格,而不是曼谷王朝的佛供呢? 这又要与泰国佛教变迁扯上关系。 吞武里王朝立都于河西吞武里,属于半内陆王朝,其佛像造型,相对接近印度宗教,佛教用具同样如此。而曼谷王朝立都海岸边,建国后,与东方中原贸易交往很多,佛造像与寺庙建筑风格,受中原佛教影响相当大。 这件五钴杵的造型丰/满,显然不是曼谷王朝的风格,其上鎏金褪色很厉害,内部铜制发黑现象严重,足有二三百年历史,因此,它就是吞武里王朝的佛器。 将这件五钴杵放下,对田磊中点点头。 田磊中便开始与这位伙计侃价,一人一句,速度极快,卢灿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 算了,还是看其它货品吧。 随便上手两件,卢灿越看越惊讶——这家店的老板应该与寺庙僧侣关系极好,店内货架上,陈列的清一色老年头的佛供和佛事用品。 这里的器物,有些很陈旧,甚至还有修补、磕碰痕,但年头很足! 竟然没有一件是现当代制作的佛供用品。 也就是说,这家塔剌店铺中,陈列的全是“正品古董”! 最吸引卢灿的是,这家店中佛贡品非常齐全,基本涵盖东南亚佛教的所有小类别(佛像与舍利子除外)。 有不少佛供,挂有价签的,卢灿看看,不算贵——一件有两百年历史的曼谷王朝铜酥油灯,造型相当别致,品相也不错,只要二百六十泰铢,折合港币一百元左右。 要不……包圆? 这一念头泛起,怎么也压不下去! 见田磊中和对方还在拉锯般的讨价还价,卢灿笑笑。 “田哥,让他叫老板来,我准备清场!” 正文 第633章 卢家有喜 塔剌店中,加上库房存货,一共四百三十多件! 库房中竟然还有三尊鎏金铜佛,分别是释迦摩尼卧佛像、迦坐像以及踏蛇伏魔像。最大的那尊卧佛像,整长两米六,重达两吨五,纯铜实铸。 尽管鎏金斑驳,铜锈遍布,可不掩其华。这尊佛造像流线非常流畅,一体铸就,然后进过二轮錾刻,眉角神情,庄严肃穆,连眉纹的线条都清晰可数。 这三尊佛像,出自吞武里府(曼谷远郊)的披耶寺。 据那位胖子店主披实信所言,这次货品中,包括这三件佛像在内,有一百多件物品,来自披耶寺。 吞武里披耶寺,最早是吞武里大帝郑信(潮州华裔)的家庙,郑信的泰文名字叫“达信”曾任达府太守,封爵披耶,因称“披耶达信”。 披耶寺就是他尚未创立王朝时,家族所创建的家庙。 郑信去世于1782年4月7日,今年适逢他去世三百周年,为了纪念吞武里大帝的在泰国历史上的杰出贡献(他被称为泰国五大帝之一),泰国政府、地方政府以及广大的信徒,重修披耶寺。 这一重修,便倒腾出许多旧货,被塔剌店主披实信拿到。 这批货到手还不过一周时间,卢灿赶巧了,来个大包圆! 嘿嘿,哥们运气真不错,这种来历清晰的寺庙文物,最受博物馆欢迎!看来虎博的南洋佛教馆,已经完全可以开张营业! “披实信老板,我们家卢少,一向大方,你以后还有类似的货品或者消息,可以和我联系,我帮你传话给卢少,少不了你的好处!” 田磊中很凑趣,帮卢灿做翻译时,自行添加几句。 “一定一定!”披实信老板连连点头。这种老板哪儿找去?一百四十多万美元,将自家全部掏空,多爽快!田磊中不说,他也想和对方建立长期联系。 八十年代初,各国基本上都没有太关注文物保护方面的工作,否则卢灿这些货品想要过关,很难。 纳徳轩珠宝店的员工,都被田磊中抽调过来帮忙包装,这批货物,将暂时放置在店中仓库,过几天会卢家卫队会派人押运回港。 卢灿正在畅想虎博东南亚佛教馆呢,丁一忠手中的电话响了。 “阿灿,你在哪儿呢?” 笨重的手提电话中,传来的是田乐群的声音,声音很喜悦,卢灿听得清清楚楚。 “我在加都加市场,马上回去。” 卢灿正纳闷呢,旁边传来一声喊叫,田丽萍的,“赶快回来,告诉你一件喜事!要发大……红包的哟!” 嗯?究竟什么事?要知道,田丽萍很稳重的一人,又是长辈,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我先回宾馆,田哥,你帮忙盯场!” 卢灿再也待不下去,带着丁一忠,匆匆往回赶,究竟有什么大喜事? 曼谷半岛酒店,就在暹罗广场东侧,这是曼谷目前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走出电梯后,厚厚的绒毯,走在上面,微微有些反弹,让步伐又舒坦,卢灿三五步便来到房间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 “哎呀,阿群,你怎么不听劝呢?” “见什么马炳坤?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将养身子!” “别再陪阿灿四处瞎跑,听话啊,明天,明天就回香江!老太爷要是登枝你怀孕,不知该高兴成什么样子……” 怀孕!?门口的卢灿,嘴巴咧咧,然后狠狠的给自己脑瓜子来一巴掌! 田姨呕吐,脸色苍白,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一阵狂喜,从心底涌上,然后向四只扩散,至脑部。 晕!一种难以遏制的晕眩,让他的身子摆摆,连忙一手扶在门框上,脑袋瓜子狠狠磕在房门上,将它撞开! “卢少,你怎么了?!”离他不远的丁一忠吓坏了,连忙一个箭步上来,将他扶住。 “啊?”“阿灿你回来了?” 正在房间内聊天的姑侄二人,刚好看到卢灿往前栽倒的那一幕。 好在丁一忠反应较快,拉住卢灿。 “你这是……?”田乐群撩着裙角,小跑过来,掺扶住傻愣般的卢灿,关切的问道。 “刚才……怀孕?”卢灿用力反搂住她的背部,盯着她问道。 田乐群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同时也感到他揽住她腰肢的手同时哆嗦着,抿抿嘴,点头,“真的。” “噢嗷嗷!哈哈……” 一阵狂放而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自己有后代了! 两辈子相加,足有五十出头,他真的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上辈子不敢要,罪孽深,怕孩子受牵连,连婚都不敢结。这辈子却一直无缘,这会儿,竟然有如此惊喜的消息! 你让他如何不开心?! 紧紧搂住田乐群,他的笑声由高亢逐渐低沉,最后,竟然伏在田乐群的肩膀上不停的抽噎,也不知是哭是笑! 知道他听到消息会很高兴,没料到竟然这般欣喜?田乐群不停的轻拍他的后背,一股热流也从田乐群心里滚过,阿灿开心就好! 这……太夸张了吧!田丽萍和丁一忠看着卢灿的表现,目瞪口呆。 又见他那欣喜欲狂的模样,高兴的脸部肌肉都有些“狰狞”,田丽萍到底是过来人,连忙拽他一把,高声喊道,“阿灿,你没事吧?别搂阿群那么紧,压着胎儿!” 卢灿瞬间清醒过来,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田姨现在是两个人了!” 一句私密的闺房之语,把田乐群羞得抬不起头来。这家伙,乱喊什么? 他却浑然不觉,一躬身,将田乐群直接来个公主抱,径直往厅内走。 田丽萍撇撇嘴,对看傻了的丁一忠挥挥手,两人准备悄悄出门。 “田姑,发红包!以我和田姐的名义,给纳徳轩珠宝去文件,从上到下,所有部门、所有店面、所有人,全部封包,加一个月的薪水!” 田丽萍打了个趔趄,回头看看田乐群,封红包自然是好事,可这会子卢灿乐昏头……要知道,从总部到各个分店的销售员,纳徳轩足有四千多员工,封一个月工资红包? 两人大婚时都没这么干过。 “不好吧……”田乐群从他怀中坐起来,眉心微颦,是不是太高调了? “没事,爷爷肯定会同意的。”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田乐群在他胸口擂了一拳。 “卢家有了下一代,庆祝一下,不怕物议!”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亲,又抬头对丁一忠挥挥手,“阿忠,你去趟银行,给吉瑞转一百万美元,一定要让他帮我去贴素山双龙寺还愿!我记得田姐前些天在双龙寺许愿了!” “欸!”“那我这就去办!” 这次,田丽萍和丁一忠都很利索的出门,卢家有后,他们这些附生于卢家这棵大叔上的枝桠,同样高兴。庆祝一番,有何不可? 房间门掩上,田乐群坐在卢灿怀中,脑袋一偏,轻轻靠到了他的胸脯,安谧地闭上了眼睛。卢灿用结实的胸膛支撑着她娇嫩的身躯,像大山撑起一棵翠绿的小树,用同样的沉默,静静地感受着一份又浓又稠的温馨。 ……………… 五分钟后,香江沙田大院,一片欢腾! 卢嘉锡坐在房间沙发中,双手掩面,外人看不出,可他自己清晰的感受到,手掌湿了。 绝嗣卦! 整整压在他心头八年,这一刻,终于搬开! 所有人包括卢灿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坚持让卢灿今年结婚,并且连着娶三媳妇。实在是……那晚上的卦象太奇特! 是的,就是正月初二的那天晚上,卢嘉锡卜卦出神卦:六爻三合局。 什么是六爻三合局? 杨广含回答王洪绪的问时,曾经详细解释过。 王洪绪,原名王维德,字洪绪,别号林屋散人,又号定定子,苏门吴县人。清代初年道医,易经大师,风水家,著作《外科证治全生集》《卜筮正宗全书》。 王洪绪师从新安占卜大师杨广含先生,跟他学易经二十年。 《卜筮正宗全书》即是在杨广含先生所授之基础上,增益删杂,编辑而成,堪称易学六爻预测学的集大成之著作,对后世占卜影响深远。 这本书中,如此形容六爻三合局: “原用二神局则吉,忌仇二神局则凶,成局者结党也.卦中动爻虽敢制之,如三爻齐发合成用神局,必有一爻用神,合成原神局……但其冲破也,必待相合之期至而应事之吉凶.如一爻静二爻发者……三爻齐发无病指自化者言也,如自化绝……,必待期生……” 爻也者,效天下之动也。“立天之道,曰阴与阳”,阴阳相推而生变化…… (卦象就不解释了,累,不易懂,大概意思是“三爻化生机”。) 卢嘉锡卜卦,问的是子嗣,而卦象给出的答案是“三爻化生机”,也就是“阴阳相推三次,可得生机降临,可解厄局”。 恰好,卢嘉锡知道自己孙子能成婚的女友,有三人——温碧玉年岁还差一点。 因此,此六爻三合局卦象出来之后,卢嘉锡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卦,简直就是为孙子量身定制的! 于是,他当晚就决定,安排卢灿“一年三婚”,以应对卦象! 区区“一推”,就传出田乐群有喜,这说明当时卦象真准啊!后面还有孙瑞欣和温碧璃两个儿媳妇“双推”呢? 你让他如何不开心! “锡哥,是不是……让阿灿和阿群,赶紧回家?”王鼎新坐在他的对面,笑容灿烂,咧嘴说道。 “对!让他俩明天就回港!还有……阿灿说的封红包,就按他说的去办。” 卢嘉锡抹抹脸,橘皮纹笑成一堆,“我要让香江、东南亚所有家族都知道,我卢家第/四代,有了!” 正文 第634章 当年旧人 三聘街是曼谷有名的“潮汕街”,这里的“普通话”就是潮汕话。 行走在街头,满眼是熟悉的中国式招牌、幌子,听着熟悉的语言,这一刻,卢灿还以为回到香江庙街呢。 三聘街一带,以前是湄南河边的一片滩涂,后来华人(主要是潮汕人)在此集居,慢慢就成了气候,再后来通过华人的努力,这里终成一片繁华商业区。 虽然现在华人的很多传统还在延续着,他们还是一样勤奋一样精明能干,只是那种华人的感觉似乎开始淡薄了,可能他们也不会太记得他们还是华人了吧。 来迎接卢灿的马家司机,就是一名华裔,皮肤黝黑,怎么看都像本地人,可偏偏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潮汕大浦一带的方言。 卢灿试着问他是不是华人,结果这位名称谐音“马隆里”的司机,表情茫然,迟疑地摇摇头,“偶是潮汕人,泰国人,不知道算不算华人……” 他笑得很憨厚。 这就是八十年代,华裔在世界各地的真实想法。缺乏一个强大的祖国所带来向心力,民族认同感自然也就不强。 马炯坤的祖宅及家中商铺,就在三聘街,卢灿原本以为马老爷子在巴威县,那里有马家的休闲别墅,原本不打算前去拜访——爷爷来电话,明天中午务必赶回香江。谁知巧了,马炯坤老爷子,刚好在祖宅这边。 这不,接到谢家润电话后,卢灿联系上马老,约定晚上前往三聘街拜访。至于谢家润本人,听说代表家族,去缅北矿区视察,应该在加速推动他们三家吞并长龙珠宝的进度。 车子停在一家名为“中和”的潮州戏院门口,这是马家在泰国的产业之一。 马老有法律承认的妻妾三名,共有四子三女,而这四房又开枝散叶,马家第三/代足足有二十人,至于第四/代,最大的一位都有十八岁,是个男孩,在乌汶皇家大学读书。 马家明面上的产业包括,此处的戏楼、一家金行,还有一家潮汕语和泰语主播的小功率电台,还有一家“潮汕乡情”的菜馆。 马家资产,比那些控制泰国金融业的潮汕大亨们,自然有所不如,可在三聘街一带,马家算是大家族,很有影响力。 戏楼门口有不少人,等着进场,旁边的招牌上写着今晚上演的剧目《彩楼记》。 卢灿惊讶,“马老在这里?” 那位马隆里司机点点头,“中和戏楼今晚请了‘广慧班’来演彩楼记,老爷子喜欢潮剧,特意从巴威那边赶过来的……” 卢灿点点头,他和丁一忠,跟在马隆里身后,从侧门上二楼,转到一间包厢前。 “老爷,卢家少爷到了!”马隆里敲敲门,隔门禀告。 “请进来!”声音洪亮,怎么听也不像八十多岁的老者发出的。 推门而入,包厢不小,里面有三人,两站一坐。 刚才说话的,应该是距离门口最近的那位五十多岁的中老年,梳着背头,从卢灿一进门,他就盯着看。另一位年轻点,五十上下,西装革履,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目光有些好奇。 卢灿的第一关注目标,还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位老者。 满头白发、白眉,戴着一副老花镜,短袖青衣,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复杂,回忆的、惊讶的、审视的、自责的、欣喜的、迷茫的、猜度的,还有一丝敌意的。 “你……就是卢嘉锡的孙子?”他扶着桌面,想要起身,一时间没能爬起来,又坐回沙发上。那位马隆里很利索的抢在另外两人之前,掺扶老者一把。 “马老,晚辈正是卢灿,家祖曾聊过您老。”卢灿交叉合成虚拳,给老者鞠躬作揖。 “来来!坐!”马炯坤招招手,示意卢灿坐到他对面。 “你俩也过来,我给你们介绍。” 那两位中年男子站过来,各自笑着与卢灿握握手,只听马炯坤继续说道。 “这是广利行的少东家卢灿,我父亲,也就是你们的爷爷,曾经在他们家帮工很长一段时间,广利行对我们马家,有大恩的……” 潮汕人有着“东方犹太人”之称,若是把他们这些便宜话当真,那就是傻缺。 另外,马家可不是帮工哦,而是如同王鼎新家一样,是典型的附庸家族,只不过,再说这些,没意义。 卢灿再度拱拱手,笑容很温和,“马老过奖,现在卢家产业叫纳徳轩,不再是广利行。今天,我是以文博后辈的身份来拜见。您这么说,我可坐不住!” 他的意思很明确,您老也别担心我来干什么,我就是看看故人,当年的恩怨,随着广利行结业,卢家不想再提或者说不想再追究! 老爷子笑意融融的点头,“纳徳轩这名字好啊,比广利,有层次!” 他指指那两位中年男子,介绍一遍。那位年长的,是二子马龙雎,这家戏楼的经理;那位四十来岁的是四子马龙笙,电台的经理。 两人与卢灿认识之后,很快离开。 马老爷子礼节性的聊聊卢嘉锡的身体,卢灿则是邀请老爷子有空前往虎博指导工作——这不太现实,他太老了。由于心照不宣的原因,两人都不愿聊及广利行,偌大的包厢中,只剩下两杯清茶缭绕着香味,气氛不算很融洽。 好在戏台上已经开始拉幕,两人都将目光投下去。 “年轻时候,最让我开心的,就是卢家祠堂开戏。那时候,总能满稻场四处乱跑,跟过年似的。”看着下面广慧班的人,忙忙碌碌的搬道具,老爷子幽幽的感叹一句。 他说的卢家祠堂,就是卢灿曾经取出巨量银砖的地方。马炯坤小时候,卢家广利行已经衰败,连开戏都很少,每开一次大戏,都是人山人海。 这些,卢嘉锡还有记忆,也曾经和卢灿说起过。 马炯坤对广利行有着深刻印象。 他从小就跟着父亲跑船帮(自家运货船队),走广州湾到暹罗线,后来跟着曾习经学儒,闲散时也在广利行帮工。一直到1927年,广利行彻底解散,卢家四分五裂,小少东家前往香江,卢氏长房则远走加拿大……那时,他已经三十出头,如何不记得? 马家能在暹罗站住脚跟,与父亲在广利行的任职,有很大关系。尽管这一点他不愿意承认,可他知道,那是事实。 今天接到谢家润电话后,他愣了半晌。 当年广利行的新少东家,要拜见自己? 他来见自己干什么?! 已经五十多年没联系过,上门拜访为什么? 马炯坤本能的想要拒绝。 许多年来未曾翻阅的记忆,全部泛起。以他今日的视角来看,广利行的衰败和解散,实在是一种必然——失天时、失地利、失人和。 管理滞后、兄弟阋墙、人心散乱、竞争激烈、资金断裂……相对这些,父亲他们一帮管事的,顺手抽走一两根即将倾倒的大厦的椽子,实在是没什么。 可是,人总是有记忆的,年纪越老,越喜欢回忆那些年少时的美好,而这片美好的回忆中,却怎么也扯不断广利行的影响,撇不开对卢家的印象。 卢家究竟现在怎样? 他忽然发现,自从安居暹罗后,从未关心关注过卢家,这让他的心底莫名的颤栗起来——原来自己真是个自私之人! 这一丝愧疚,让他急匆匆找来见识最广的小儿子——电台总经理接触面更广。 没想到卢家这些年经历了如此之多的波折!没想到卢家重新崛起了!没想到准备上门拜访的年轻人竟然有这般成就! 背主离家,吞没主财,虽然他永远也不会承认,可那是事实,这让他心底无形中对卢灿的拜访,有些警戒;可是,出于年轻时的那片记忆,他又想见见“故人之后”。 眼前这位年轻人很聪慧,笑容很儒雅,“想要看戏,怕是不成了,那片稻谷场,已经被我爷爷捐建一所小学。” “哦?是嘛?积善助学,泽被乡梓,你爷爷做得好。”他点点头,声音平和。 场面再度陷入沉寂,两人都盯着舞台,似乎即将开始的,是一场盛大而隆重的精彩曲目。事实上,登台的不过是潮汕街当地的小戏班,饰演吕蒙正的那位小生,一开口,卢灿便调低对这部戏曲的期望——充其量不过票友级别演出。 《彩楼记》是越剧、潮剧和粤曲中,点演率非常高的一部地方喜剧戏曲。 故事情节很一般——贫穷书生与富家女的爱情故事,自然也少不了穷书生高中,蠢宰相后悔的这种大/逆转结尾。 宋朝宰相刘懋之女月娥,抛球招婿时,选中了寒儒吕蒙正。刘懋嫌吕贫穷,逼女退亲,月娥不从,与蒙正同被逐出相府,苦居寒窑。 这是一曲折子戏,矛盾冲突最激烈的是第三折《评雪辨踪》。 一日,蒙正从木兰寺赶斋回家,发现窑前雪地上有男女足迹,疑妻不贞,便对月娥冷嘲热讽。后蒙正知足迹乃刘夫人差院公和丫环送银米所致,乃与月娥言归于好。 这一折需要极高的表演技巧,需要将小生和彩罗衣旦(男主与女主)之间的那种爱怨纠缠、委屈与愤怒、羞愧与悔恨……等情绪,混合在一起,通过唱念做打,表现出来。 显然,这是个草台班子,他们的水平,还难以达到这一水准。 这一折落幕后,马炯坤鼓掌大声叫好,眼角余光落在那位年轻人身上。 卢灿则只是附和性的拍拍手掌,并没有多少兴趣。 这让马炯坤更为疑惑,卢家小子拜访自己,真的只是拜访故人?否则,这态度也太敷衍了吧? 呵呵,卢灿今天来这里,还真不是为和马家拉关系。 而是……想要通过这次拜会马炯坤,告诉当年那些从广利行叛离出去的故人——卢家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再追究当年的事情! 正文 第635章 登门之客 陪马老爷子看了一场并不精彩的潮剧,卢灿匆匆离去——对于他来说,陪田姨聊聊天,更重要。 剧场观众散去,包厢中的老爷子还坐在那里沉思,身前站着四个儿子。 “他什么都没说,那……今天来干嘛?”马龙笙年纪最小,平时也得老爷子宠爱,挠挠头,不解道。 “什么都不提,对我们马家,是好事。”说话的是掌管家族最大产业——中和金行的马龙郦。他今年已经满六十,实在不想看到家族发展上来一次突然转向,尤其担心老爷子让家族再去巴结纳徳轩——利益合作可以,再做附庸肯定不行。 马炯坤也在揣测卢灿到访目的,听长子这么说,随口问道,“哦?说说你的理由。” “父亲,我们马家,现在很稳定。”马龙郦低声说道。 抬头看看长子,眼角闪过一丝他人无法察觉的失望,又看看其他三个儿子,“你们呢?” “听父亲的。”说话的是老三,主持巴威农庄的马龙华。 中和戏楼经理马龙雎捻着箭衣(家丁穿的小袖服),没开口——刚才他上台串角,还未来的及更换戏服。 倒是年纪最轻的马龙笙,似乎有些想法,他再度挠头,嘿嘿两声后开口,“父亲,咱马家按照现如今的局势,确实无需和卢家扯上关系,可是……” 他抬头看看大哥,大哥才是马家掌家人,神色木然,看不出喜怒。 “可是什么?你继续说!”马炯坤敲敲桌面。 “我马家发展确实很平稳,可是这几年的发展速度,同样也没能跟上来。”他有些心虚,没敢再去看大哥,而是梗着脖子,“再看看他卢家,啧啧……五年时间不到吧?他卢家资产,增长近万倍!这是什么速度?” “这种正在上升期的家族,我们为什么不尝试主动和他加强联系?他这次上门,什么都没说,是不是在等我们表态?” 马龙笙从事电台管理,无论是资讯来源,还是思想开放程度,都要比三个哥哥更广。他抛出一个“是不是等马家先表态”话题,顿时让屋内安静下来。 有这可能吗? 就现在的情报所知,卢家只有两个附庸家族,王鼎新家自然是最受信任的,其次是来自内陆的郑光荣,掌管不少卢家外围产业的管理权。 至于第三个有可能成为附庸家族的,是调景岭温家。据说这家族为了绑紧卢家,送上门两个女儿! 还有就是就是田心约的大家族田家,只不过现阶段,田家看起来合作伙伴大于附庸。 那位卢家少东家来马家拜访,真有这心思吗? 马炯坤眉头皱成一团,他也猜度不出。 其实,马龙笙得到的情报有误。 卢家的第二附庸家族是谭家。谭乐现如今也在虎博工作,负责书籍目录整理;谭日士夫妇都在缅甸曼德勒,负责翡翠矿和金矿的事务联络。 谭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在谭乐、王鼎新的主持下,被卢嘉锡收入附庸家族的,只不过外界很少有人知道而已。 郑胖子更像朋友,不过在香江,郑光荣家确实也被看成卢家附庸。 调景岭温家确实有迹象,可卢嘉锡老爷子没松口。 至于田心约田家,更不可能,整个大田家,有两千多人口,族长田颁不可能带他们加入卢家附庸的。 马炯坤整整思虑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让长子马龙郦,带长孙马居逸,去半岛酒店回访卢灿,准备再探探对方口风。 结果,电话联系不上,卢灿移动电话已经关机,酒店前台告知,一大早,香江客人就已经退房。 他这是回港了? 怎么办? 这次马炯坤的反应,非常迅速,立即安排四子马龙笙带领长孙马居逸,以捐赠虎园博物馆一批图书的名义,奔赴香江,拜见卢家家主卢嘉锡。 想通了吗? 其实,在四子马龙笙说出那番话时,他就已经想通,马家规模越来越大,而现在马家的发展速度,跟不上家族成员的增长速度。 第三/代成员二十人,第四/代将会更多,难道指望他们守着家中那片小产业? 让长子长孙回访,不过是抬抬身价,问问价码而已。 也幸亏马龙郦没见到卢灿,否则他们会很失望——卢灿根本就没那心思!现在直接去见卢嘉锡,反倒希望大增…… ……………… 明德医院的护理车,直接开进机场。 卢嘉锡、王鼎新、孙立功还有谭乐,卢家四位天王都到场,各个笑纹爬满了脸,看田乐群就像看宝贝似的。 如此隆重的阵容,把卢灿吓一跳,更勿论田乐群了——她被辛婶直接拉上护理车。 “啪!”卢灿后脑勺挨一记,王鼎新干的,老家伙下黑手,还笑眯眯的,“谁来接你的?不过你小子这次干的不错!” 晕,以前在生意场上的事情都不算好?这次添个后代,就算不错? 算了,不和老家伙计较,还是咱阿欣乖,知道哥疼,正在用小手揉着呢。 丫头美目流波、嫣然一笑,带着一丝丝幽怨。 “阿欣,走!”牵着阿欣的手,跟几个老家伙摆摆手,直接钻进她的车中,这几天被田姨禁欲,特想这小丫头。 被卢灿搂着腰,小丫头不好意思,低头疾走,身后又传来王鼎新的调笑声,“阿欣,加油哦,现在轮到你了!” 直接让这丫头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司机是阿全,见俩人上车,对卢灿点点头,很自觉的将隔板放下,平治后半截车厢,自成空间。 田姐怀孕的消息传回来后,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情,自然替田姐高兴,可还是有些失落。纳徳轩大庆的消息,更是刺激她。 “丫头你还小,真着急了?”一上车,如同看破她的心思,卢灿伸手揉揉她的鼻梁,另一只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腰间快意地磨蹭,让丫头浑身酥麻地发痒,自动往他身上靠靠。 “没……没……”丫头低着头,用脑袋抵住卢灿侵袭过来的嘴唇,两只手却死死抱住他的胸膛,不愿放手。 卢灿还真不愿意丫头这么小就有身孕,甚至阿璃都不用急——温碧璃身材瘦,看起来小,实际仅比田乐群小一岁。 然并卵,她那不是反抗的反抗,被卢灿毫不费力的镇/压下去,把她像是小婴儿一样轻轻举起来抱在膝上,很快,车厢中响起一阵唧唧的吮/吸声。 许久,两人就这么一直额头靠着额头。 “咱俩这次,你想好去哪儿旅游吗?”卢灿与孙瑞欣的好日子,定在六月八日,已经不到一个月。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下丫头鼻子一皱,形成一朵美丽的纹花。 卢灿连忙举手示意冤枉然后,从她的脖项那里拨弄她长长的秀发。 “六月巴黎珠宝展……田姐怀孕,我唯一能选择,似乎只有巴黎!” 呃,忘了这一茬。巴黎珠宝展就在六月中下旬,纳徳轩珠宝每年都要参加,这次田姨肯定不能去了,丫头怎么也跑不掉的,还有自己也避不开。 在她额头上蹭蹭,“巴黎也不错,不是吗?要不……我们早去几天?先痛痛快快玩上一阵子?” 双手围着卢灿的脖子,丫头吃吃地笑着,“那……你准备带我去哪儿玩?” “要不,先去趟英国?你不是一直很仰慕牛津和剑桥吗?咱们去看看?” 卢灿的建议让小丫头眼前一亮——学历低,是卢家人的硬伤。学历越低,对高等学府就越崇拜,在香江,最受崇拜的,就是牛津和剑桥。 卢灿没想到,他在车上的临时主意,很快就变成不得不去的实际问题。 第一个上门恭贺卢灿升级的客人,谁也没猜到——赵太来! 看到他站在沙田大院门口等候,卢灿愣了,貌似自己和他关系虽然不错,可还没到专程上门等候自己,给自己恭贺的程度吧? 他虽然是虎博藏海楼名誉馆长,可实际上待在虎博的时间不长,只有他媳妇阿芳,每个月来虎博看一次账本——当初签订出售协议时,赵家能享受藏海楼展馆的门票分红。 赵太来本人,正式工作是香江艺术文化发展基金的执行理事长。 这家基金挂靠在虎博旗下,有卢灿、赵少昂工作室、维德拍卖三家联合成立的,专门用于扶持香江本土画家的一支专项基金,交由赵太来打理。 这是卢灿为拉拢赵太来,想换取他家先人储藏在英国大量的藏品的一次投资。 当时他带回来两尊古格银眼佛像,还有一幅勉唐画派大师洛札丹增诺布制作的唐卡,惊艳虎博全体鉴定师。这事过去快一年,卢灿都有些绝望。 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主动上门。 想到这,卢灿的脸上笑意大增,拉开车门,向对方走过去。 “赵哥!你怎么不进去坐坐?等在门口像什么话?被人看见还以为我卢家门槛高!” 卢灿,正在朝老狐狸的方向,快速前进。 几句略带嗔怪的话语,迅速让两人关系拉近。 “没有没有!我刚到,恰好听府上的人说,你马上回来,这不……这边也凉快!”赵太来也笑出来,和卢灿握手时,很用力。 “对了,还没恭喜卢少,恭喜卢家人丁兴旺!”两人并肩往里走,他再度拱拱手。 果然不是为了恭喜自己才来的,他一定有事。 正文 第636章 艺术基金 事实上,刚刚从英国赶回来的赵太来,并不知道田乐群有身孕的事情。 还是刚才陪同站在门口的管家,边叔和边婶两人喜不自禁的说出来的,他甚至都不清楚卢灿什么时间到家,他只是从虎博戴静贤那打听到卢灿今天回家。 得知卢灿今天回来,便匆匆上门。误打误撞,赶巧了。 他也知道,卢灿刚回家,自己这般上门,形同打扰,可是时间不等人! 是的,他正处于麻烦当中,而且是大/麻烦。 过去的一年中,他醉心于艺术基金事务,连英国都没怎么去。前几天,他过去看看,眼前的一切,吓得他肝胆俱裂——密室被打开,他惊骇发现,虽然只有区区一年时间,可是,其中许多金属藏品、字画书籍类藏品,都出现大面积的腐坏现象。 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一个二把刀的文物工作者所能处理的,必须赶紧找下家。 下家找谁?自然是对他最热情、最懂他、最合适而且最仁义的卢灿啊!即便他想找人竞价,可整整十一万多件,一般人也吃不下啊。 看着卢家的佣人,正在忙上忙下的帮忙整理卢灿夫妇带回来的东西,不仅如此,那些人还围着卢少夫人转圈,自己杵在这里,貌似有点尴尬。 赵太来搓着手,“卢少,要不……我明天再来?” “赵哥肯定有事,是不是基金方面的事情?” 卢灿故意猜错,没等他回答,又哈哈一笑,挥挥手,“走!赵哥,去我书房,刚好和我聊聊艺术基金最近的情况。我这个副理事长不称职啊,一直就没怎么关心过!” “估计赵少昂大师,对我有意见了吧?” 这会儿可不能给师傅招黑,他现在是赵少昂的“得意门生”。要知道,在此之前,赵太来只是赵少昂的学生——收学费的那种,他只能叫赵少昂老师而不是师傅。 赵少昂工作室是以人才储备为股份加入这家基金的,很自然,这家基金也会特别照顾他的工作室。也因此,赵太来这位普通学生,被赵大师正式收为入室弟子——可以在同行面前喊师傅的那种。 赵太来笑着连连摆手,“怎么会呢?” “您是不知道啊,我师傅对您成立艺术扶持基金的提议,时常赞叹,说香江艺术有发展,卢少您居功至伟。” 这话就假了,可听着心理爽! “是嘛?赵大师真是抬爱了。”卢灿眯眯眼,一前一后,带着他上二楼自己的书房。 “不光这呢,我师傅还感慨,像您这样敢于投资,而且还敢于放权的投资人,才是真正热心扶植艺术,热爱艺术。不像那些炒作艺术品的商家……” 这些话,半真半假,卢灿自然不会去问赵少昂大师,听听就得。 书房中,一尘不染。卢灿不在时,边婶每天都会亲自打理,其他人是不允许进入的——边婶是卢平夫妇留下来的老人。 “你随便坐,我去弄点茶水。我还藏有点新茶,赵哥帮忙品品。”存心拉拢对方,卢灿的姿态做得足足的。 “那我可是有口福啦,卢灿的新茶一定香!” 这还是赵太来第一次进卢灿的书房,很自然的要四处打量,细看之下,吓一跳。这尼玛还是书房吗?说是古董展馆更合适吧? 书桌、椅子、百宝阁、书架、花盆架、书桌上的摆件、书籍,墙上挂的字画,架子上的物品……他虽然在古董方面二把刀,可这些东西,真不真,还是能看出点明堂的——这里无一不是老货。 虽是书房用品,可这里每一件物品,都被打理的很好,丝毫没有氧化、腐蚀或者破损。 一下子,就将他拥有十一万多件古董的那丝骄傲,给打得七零八落。眼前这年轻人是真玩家,而自己,祖上余荫而已! 卢灿不知道他的心理感受啊,若是知道,也会呵呵。 早些时候,这间书房,李林灿进来一次,就要痛骂一次,他说的最多的,就是“暴殄天物”!后来吓得卢灿被烦得,有什么事情直接去虎博,不让老家伙进门。 “卢少的书房,真正称得上古色古香古韵!” 接过卢灿递过来的茶杯,赵太来又一哆嗦,看青花发色,像康熙仿明的青花盖碗。 “古董也是古物,不能用的古董,其实已失去它存在的价值。”卢灿哈哈一笑。 瞧瞧,这逼装得! 明前茶苞所制的白毫银针,挺直似针,满披白毫,如银似雪,奇香无比,濡口生津。 真正好茶! “赵哥,说说艺术基金的趣事呗,听说你们去年年底弄了几次讲座……”虽然心急他家东西,可那毕竟是对方家传私密,贸贸然提及,自然不妥,还需文火煮青蛙。 呵呵,他却不知,对方此刻比他更急,一番心机白花了! 赵太来虽然着急,可卢灿这一问,算是挠在他的得意之处。 经历初期的谈判、筹备等一系列繁琐工作之后,香江艺术文化发展基金终于在去年八月份正式挂牌成立,基金总投资额度三千万美元——基本都是卢灿掏的。 赵太来是卢灿钦命的执行理事长,为这份基金,贡献极大的热情。从去年下半年着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顶着赵少昂入室弟子的名头,成立香江当代艺术家联合会。 一共吸纳了六十多名香江当代油画、水粉、水彩、工笔、水墨、书法等方面表现不错的青中年艺术家。 去年十月份,他又带领人员,组织“第一届香江当代画作巡展”,一共有六站,历时三个月,其中有四站在欧美艺术馆展览,一站台北、一站香江。 这种展览是典型的赔本赚吆喝,可是,它为艺术扶持基金打了一场漂亮的“宣传战”——香江很多艺术家发现,这家基金来真的,花真金白银宣传旗下签约会员。 这种巡展,是特例,次数不会太多。 这家基金会组织相当多次数的内部交流、沙龙、游学、名师讲坛等小活动,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几次。 这种小活动说不上有没有用,可是,它次数多,频率高,够活跃啊! 犹如在香江当代艺术这潭死水中,投入一枚巨石,波澜顿起。很多老一代艺术大师,都想要签约加入这家基金旗下的经纪公司——香江艺术家联合会。 名不见经传的赵太来,也因此成为香江艺术行当,非常耀眼的一枚标准性人物。 听着他自豪的讲述,卢灿也不得不夸一句,这家伙,干得不错! 不过……也着实能花钱——一年不到,基金会赔了四百多万美元。这当然不是他说的,而是卢灿的财务团队审核报告中,标有红线的严重警告。 “我已经和维德拍卖协商完毕,今年六月十六日,举办一场专场拍卖。” “主题就是香江当代画作专场拍卖,拍品用一老带一新的方式安排,试试我们一年的宣传,究竟有没有成果。” 好在这家伙还没被“荣耀”彻底冲昏头脑,还知道想办法“回款”。 试试也好,卢灿心底已经同意,不过说出来的话是这样的——“这事还是赵哥自己作主,我不干涉。” 说不干涉,可下一句话就是干涉内容,只不过很委婉。 “赵哥,我给你出两个主意啊,你自己琢磨管不管用。” “欸!您说。”赵太来忙不迭的点头。 “香江当代艺术,肯定不存在没落一说,我们要将这种宣传、巡展、游学、沙龙等等这类活动常态化,一直坚持下去,这是必须的。” “我们是不是可以将现有会员进行分级?挑选几名确实实力出众的中青年画家,进行重点宣传培养?这样会不会更有示范效应?” 这一点,其实赵太来一帮人已经再做,他想要开口辩解,见卢灿没有住口的意思,便忍下来。 “还有一点,那就是国人讲究‘墙内开花墙外香’‘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我们基金会,是不是可以联络一些国外知名艺术评论家,对我们力推的艺术家画作,进行重点推荐?然后将这些消息,反馈回香江?” “这样做……是不是对六月份的专场拍卖,有一定的帮助?” 这个建议,倒是让赵太来眼前一亮——别以为国外的艺术评论家就那么清高,拿钱帮艺术家说话的评论家多了去了。现在,只不过他们的顾客对象,换成香江艺术家而已。 譬如法国知名艺术评论家马拉布特卢,一生就陷入无数次“有偿评论”的争议中。 就连更著名的世界级艺术评论家,法国人丹纳(《艺术哲学》的作者),在自传中爆料,自己曾经帮助英国十九世纪著名的唯美主义画派大师弗雷德里克莱顿,进行过有偿评价,当时丹纳正在牛津大学讲学。 卢灿的这一主意,为赵太来推开一扇窗。 其实,这种手法,二三十年后,内陆很多画家都这么干的——找个国外媒体,盛赞一番,然后转到国内宣传,营造一种这位艺术家很受国际欢迎的氛围——典型的出口转内销。 此时的香江,还没人或者说没机构这么干过。 赵太来对卢灿拱拱手,两人心照不宣的不再谈——这种事,只能干,不能说,甚至艺术家本人,都不能告知。 一杯清茶饮尽,艺术基金的话题谈透。 赵太来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问,“卢少,我手头还有一批古董,您还要吗?只是……数量有些多。” 嗯,等了足足一年多,终于来了! 卢灿眼角抽抽,表情平静,“赵哥太见外了,您家的藏海楼四千多件古董,虎园都吃下了,这次还能有多少?” “十一万三千两百七十七件。” 噗!卢灿正在用喝茶掩饰自己心中的急切,被他冷不丁报出的数目,吓得一口清茶,全部喷在对方的脸上! 正文 第637章 超大交易 “对不起啊!实在是……赵哥您报出的数字,太吓人!”卢灿手忙脚乱的拿着盒抽纸,递给对方,一边抱歉。 有关赵太来,卢灿真不陌生。 他的藏品,真真假假的报道很多,有说两万的,有说五万的,八万的,当然,十多万的也有。可是,综合他捐赠、有偿捐赠、赵太来艺术馆展出的,有媒体评估在四到五万件左右——卢灿从来没把十多万件的报道当成真的来听。 可是,今天他和自己面对面,实实在在报出一个确切到个位数的数字! 也就是说,上辈子他依旧掩藏大量的藏品。 数量大?咱不怕! 赵太来的英国藏品,伪品很多,那是一定的,可是,即便是这个数字的一半看真,对虎博而言,都是一次绝好的提升机会。 这星球上,拥有二十万件藏品以上的博物馆,有多少? 不超过二十家! 这还要算入拥有大量“文件藏品”的博物馆——更像资料库,不具备展览性。全球“四大博”为什么强?还不是展品多! 赵太来抹抹脸上的茶汁,很满意对方的惊讶表现,笑容满面,“没事没事,是我说的唐突。看来,家祖留下的这些藏品,交给卢少,一定会被善待的。” 卢灿没理会对方奉承,拉他重新坐下,神色变得严肃,“赵哥,这批东西,数量太大。您必须详细告诉我来历……您知道,躲不过去的……” 十多万件藏品,想要隐藏来历?疯了不成? 显然,赵太来对此是有心理准备的,他坐在卢灿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卢少肯定知道秩庸公吧?” “大名鼎鼎的清末民/国第一外交家,自然知道。” 秩庸是伍廷芳的号,清末民初杰出的外交家、法学家,出生于新加坡。 三岁随父回羊城芳村定居,早年入香江圣保罗书院,1874年自费留学英国,入伦敦学院攻读法学,获博士学位及大律师资格,成为中国近代第一个法学博士,后回香江任律师,成为香江立法局第一位华人议员。 此人在香江声望颇高,1882年受邀入李鸿章的幕府担任法律资政,开始他风云激荡的外交生涯。从中法和谈、马关协议、中墨条约、清帝逊位、南北议和等重大事件,都有他的影子。曾担任美国、西班牙、秘鲁公使,历任北洋时期南方政权的外交总长、财政总长等等,绝对的清末民初风云人物之一。 卢灿点点头,适时追问道,“这批藏品,与柱国公有关?” 所谓的柱国公是人们对岭宋代上柱国伍氓的尊称,岭南伍氏,基本上都是他的后人,伍氏谱系上,伍廷芳是其二十四世孙,因此香江人习惯称呼伍廷芳为柱国公。 “起因是他。” 这话卢灿听不懂,却也不好插嘴打断对方的话。 “秩庸公在香江求学时,遇到一位名叫玛丽亚凯瑟斯的红颜,在她的帮助下,创办《中外新报》以及《香江华字报》……两年后,秩庸公选择何家何妙龄女士成婚。” “玛丽亚女士便默默离开香江,回伦敦……”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看来,他很同情这位英籍女郎玛丽亚。 “十年后,秩庸公前往英国伦敦学院留学,专攻法律。此时,玛丽亚女士已经是伦敦知名的女律师,俩人再次相遇……” 他没说相遇后发生什么,可这不难猜测。 “秩庸公好文物,玛丽亚女士便陪他,在英国广泛收罗来自中国的文物。四年后,秩庸公拿到大律师照,再度回港,玛丽亚律师便负责照顾他留在伦敦的房产,还有那些古董。不仅如此,玛丽亚律师此后多年,一直在搜罗各种中国文物,才有如今这般庞大的数量。” 赵太来笑笑,目光中有些遗憾和感慨,“所以……这些藏品,只能说与秩庸公有关,它们,其实是属于玛丽亚女士的。” 故事很感人啊! 卢灿在心底感慨两分钟后,就恢复清明,双手撑着几案,“那……这些物品怎么到了赵哥手中?” 要知道,秩庸公可是有儿子的,那就是民/国杰出的外交家伍朝枢(驻美大使)。 “玛丽亚女士,终身未婚。” 呃,这肯定是痴情,卢灿又被镇了一下。 “伍朝枢舅公祖曾去英国学习法律,玛丽亚女士对他非常照顾,也曾经考虑,将伍家在英国伦敦的产业,转交给我舅公祖,可当时国内战乱不休,这些东西我舅公祖没敢带运回来,依旧拜托玛丽亚女士照顾。” 他为何称呼伍朝枢为舅公祖,这点卢灿清楚——赵太来的外祖父,也就是五四年被处死的满清“汉/奸”,伪满洲奉天市长刘禹,是伍廷芳的小女婿。 伍朝枢同样才华横溢,可惜去世太早,享年四十七岁。 “玛丽亚女士老了,急于将这些物品交付给伍家,可是,她对我舅公祖的后人不熟,只能托人去香江打听伍家后人。” “那时,我外祖父去担任泰国公使,香江只有我外婆和我大姨妈在。我外婆知道这位玛丽亚女士,得到信息后,她们俩赶去伦敦……于是,这批藏品,就交付到我外祖父这一门。” 后面的传承,卢灿已经猜到。 这批物品,刘禹同样没敢带回国内,因此一直被湮藏在英国伦敦。 刘禹家结局很惨,赵太来家也受到牵连,一家八口,只有他一人生还,最终赴港投靠大姨妈,也就是前文提到的刘月娥。 而这位刘月娥,就是和母亲一起前往英国接收这批藏品,以及玛丽亚女士留下的几栋别墅的那位小姑娘。 刘月娥成为这些财产的合法继承人。 可刘月娥终身未嫁,于是,赵太来凭空拿到这些好处! “这么说,赵哥已经拿到全部的藏品?”卢灿捻捻手指,目光有些复杂。 这人……真正是否极泰来!一大家子的不幸,换来他一人的坐享其成。 呃,这么说,肯定不对,有羡慕嫉妒恨的成份。还是换个词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先有刘(郑)孝胥的藏海楼四千多藏品,后有玛丽亚女士留下的巨额财产! 赵太来自然不知道卢灿的心理,他说完这些隐秘之后,神经松懈下来,对卢灿摊摊手,“卢少,认识您两年多,对您的为人,有所了解,我才敢吐露。” “这件事,压在我心头太久!” 听到这句话,卢灿脸色一红,用手背擦擦嘴唇,掩饰心中的惭愧。 “赵哥相信我,这件事我铭感五内。您放心,这盘子我接了,稍后我……就安排人去随您去伦敦,清点货品。” 卢灿原本想要自己去,可是不现实啊……自己回家不到一小时,又去英国?随即改口,让虎博那边派人去。 他忽然想起一事,赵家这批藏品,有不少赝品,这事需先说清楚,免得到交易时争执。 拍拍赵太来的手臂,卢灿语气热忱,“赵哥,您的为人,我自然是相信的,对那位玛丽亚女士,也是崇敬万分。” “只是……您也很清楚,清末民/国那段年月,中原文物市场,赝品横行。我不知道玛丽亚女士,对中国文物的研究,究竟能力如何?” “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意思很简单,你的东西中,可能有假,我要验货!尽管很委婉,可赵太来的脸色,依旧有些泛红。 卢灿连忙又拍拍他的手臂说道,“当然,这只是猜测,您也别往心里去。” 不仅如此,他还竖起来五根手指,在赵太来面前晃晃,“您的这些藏品,只要是真品,我会按照市价收购。收购回来后,仍然按照上一次交易条例,在虎园博物馆中,给您增设不少于伍家分馆。” 这又是一张长期饭票——上次交易中,可是明确写着,单馆门票营收的百分之十,归赵太来所有,期限三十年。 如果算是藏海楼展馆,再加上这五家,那就六家专项展馆门票营收的百分之十。他赵太来可以说,坐等收钱三十年。 卢灿做得可谓仁至义尽,也算是前期设计赵太来的一次补偿。 果然,赵太来没再有意见,反手抓住卢灿手掌,使劲摇晃两下,“卢少仁厚,我赵太来无话可说。行!” “对了,您……能不能尽快安排人员过去?多带些修缮维护人员?” 卢灿吓一跳,直接站起身来,“怎么回事?难道有大面积的损毁?” 赵太来慌忙跟着站起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去看了看,有风化和腐蚀现象。您也清楚……伦敦多雨,不利于保存……” 这货可不敢说自己打开箱盖导致的大面积氧化。 卢灿没等他说完,便急匆匆操起案几上的电话,直接拨通虎园福伯的电话。 “福伯,是我,阿灿。” “最近能抽调出来多少字画、古铜器修缮人员?还有哪些类别?”根本就没等福伯的恭喜说出口,卢灿就直接询问,后一句则是问赵太来的。 “杂项很多,还有玉器、瓷器,重点是金银器……”保管不善,金银器最容易被氧化。赵太来就是被金银器氧化后的样子给吓坏了。 十多万件,勿论真伪,都够一家中型博物馆的规模,卢灿索性没转述他的话,“福伯,这事十万火急,您老帮我抽调尽量多的修缮员工,类型嘛……就按照虎博现有的类别走。” “对,一个不拉。” “很急!明天去英国,让他们暂且放下手中工作,时间赶不及我马上联系国泰,直接包机!” “您现在帮我拉名单,我稍后去虎博,详细情况见面聊。” 撂下电话,卢灿拉着赵太来,“赵哥,幸苦还陪我去一趟虎博。” ………… 虎博馆长办公室,福伯放下电话,眉心攒成一团,卢灿这电话,又急又莫名其妙,虎园的修缮师傅不少,可短时间内要抽调大量的人员,这会打乱原有工作计划。 “怎么了?”张博驹老爷子正在欣赏一尊卢灿从泰国带回来的佛造像,取下眼镜,揉揉鼻翼问道。 “是阿灿,他刚才说要大量的修缮师傅,这……不知搞什么鬼。” 李林灿抬头错愕,“大量修缮师傅?” “你赶紧安排,那小子虽然不务正业,可办事还是妥当的,他说要,那一定有大量文物亟需处理。” 福伯再度拿起电话,开始给各个部门安排指标。李林灿被这消息撩得心痒痒,他晃荡两步,忍不住问张博驹,“老张,那小子是不是又撬到大宗买卖?” 张博驹老爷子呵呵一笑,这还用猜? 大,是一定的,只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交易量如此巨大! 正文 第638章 三国之势 启德机场送走戴静贤一行,已经四天后。 戴静贤带队,两名修缮老手,八名鉴定师,四十名修缮员工组成的庞大队伍。至于李林灿老爷子,他在第二天即拉着赵太来,带着他的助理,已经前往伦敦。 “阿璃,你稍后帮我联系庞贝施怀雅,就说我中午请他芙蓉楼午餐……”坐进车中,卢灿揉揉眉心。 “私家飞机挂靠的事?”温碧璃正在弯腰整理车坐垫,随口问道,“为什么不挂在柔佛航空旗下?” 她前些日子都在新加坡,除了代表卢灿出席大华银行和德银投资的相关会议,还在充电学习国立大学金融及财务管理方面的课程。 卢灿回港之后,她立即从新加坡赶回来。 她说的私家飞机一事,两人商量过几次,甚至还打听过具体细节,结果四个字——超级麻烦。 这会香江有家族买私人飞机吗? 有!1975年,香江老牌富豪、东亚银行股东李国瑞,就购买了私人飞机,麦道200私人定制款。过去的七年,他用过几次?七次! 对,就是一年一次。 不是李国瑞先生不想用,而是香江坑爹的航空管理条例所限。 香江不禁止购买私人飞机,但想要起飞,必须购买航线——也就是说,飞机只能跑一条线。当然,如果有钱任性,也可以多买,关键是购买航线的费用,超高,那还不如加点钱,投资航空公司。 可是问题又来了,在香江成立航空公司,必须遵循“航线唯一条例”——单条航线,只允许一家航空公司飞行。国泰航空成立多年,基本上将香江到世界各大重点城市的航线买下来,别家航空公司,想要买航线都木有机会啊。 私家飞机允许买航线,买不起;开航空公司,又没有黄金航道可以购买。 买来飞机只能停放在机库中展览,谁还买? 这种条例谁推行的?自然是国泰航空背后的资方——太古集团。 太古洋行从香江设立民运航空后,便是最大的投资方,以施怀雅家族为核心的太古洋行资本,六十年来,牢牢控制香江航空业。 私家飞机想要上天,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挂靠托管。只有挂靠在国泰航空旗下,每个月会给安排一两次升空的机会——航空公司有“加飞条例”,可以临时安插一两次航班。 所谓加飞条例,也就是航空公司有特别事故,申请紧急航线。这种紧急航班,自然不会成为常态。而且,想要拿到每个月一两次的紧急航班,还需要机主的面子足够大,否则国泰凭什么给你? 李国瑞的飞机,七年飞七次,就是这么来的,他的那架麦道200都快成废铁了。 卢灿所说的庞贝施怀雅,就是现任太古集团旗下的太古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国泰航空的幕后股东,施怀雅家族第五代,今年只有三十八岁,蓝湾游艇俱乐部黄金会员,与卢灿的关系还不错。 这次突发事件,让卢灿越发感觉,没有私人飞机,太麻烦——这次去伦敦的包机,为了申请航线,等了足足三天。 为什么一定要包机?需携带大量的维修、鉴定用品及仪器,只有包机最合适。 柔佛航空有卢灿的股份,为什么不挂在它的名下? 同理啊,马来西亚的航空管制更严格,而且,就卢灿所知,香江过几年就会放松航空条例,私家飞机只需要提前一两天申请航线就能起飞。 马来西亚呢?一直到几十年后也没有放开。 卢灿自然不会将购买的私人飞机放到柔佛航空名下。 这话自然不能和她细说,她弯腰的姿态很美,一个丰盈饱满的臀部,一条柔软细腻的柳腰,一双欣长的腿,一身淡青色的嘉丽女性职业装将她的优美身姿全都衬托出来。 卢灿忍不住舔舔嘴唇,眼前似乎又有昨晚这丫头令人几欲发狂的蛊惑模样,啪,一掌轻轻扇在丰臀上,随即假正经的坐下,“放在香江,出行方便点。不就是欠庞贝那家伙一个人情吗?以后补上就行。” 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又回头回头看看,车隔板已经放下来,脸色稍稍放松,“都快要当父亲的人,还这么……” 一句话说得卢灿面红耳赤。 小尴尬,好化解,温碧璃有的是办法。 她坐在他身边,双腿并在一起向右倾斜,撩撩耳际,很有淑女风范,似乎刚才那事浑然未曾发生过一般,“想订哪家的飞机?怕是要等上一两年才能拿到手呢。” 这件事,她之前收集过资料。对于买一架私人飞机,她还是很开心和支持的。 因为麻烦,香江买私人飞机的不出一手,可阿灿既然打算收下庞贝施怀雅的人情,那自家的飞机,每月跑一趟,还是没问题的。 飞机买来谁使用最多?自然是阿灿,而自己呢,成天跟着阿灿,自然也就跟着……! “我看空客300就不错!”她主动说出自己的意见。 是的,温碧璃性格清淡,可并不意味她就没了女人的那点虚荣心。 “可以安排他们销售来谈谈,究竟要不要购买,你和田姐商议,对了,也问问阿欣的意见。”对她的建议,卢灿没意见。空客的客机从一开始就以“宽体机”闻名,空客300虽然是他们的一代机,可舒适性上已经很不错。 ……………… 卢灿在香江的办公地点,依旧在乐古道纳徳轩销售中心。至于纳徳轩大厦,今年十月份才封顶,加上装修、布线等一系列工作,正式搬迁,要到明年三月份。 新大楼离现在的店面不远,这间香江最大的纳徳轩珠宝店,自然要搬到新大楼一层商场中,那这块该怎么处理? 香江地价继续走低,春节时还有地产公司问价,现在连问的人都没有。 香江房产的颓势,由此可见。 店内顾客不少,可销售人员的表情并不太开心——这些顾客,大多数是来购买金银饰品,全香江的珠宝公司,估计也就纳徳轩珠宝现在还在敞量供应各类黄金饰物。 而黄金饰品的利润,仅排在银饰品前,倒数第二低,另外,纳徳轩最具竞争力的,原本是玉器,现在弄成金行……让人哭笑不得。 都是黄金涨价闹得。 正在大厅内晃荡,听那些大叔大婶闲聊,田坤从安保处出来,对他点点头,神色焦急。 “阿璃,你先上去,我到坤哥那儿坐坐。” 有些事不该让家中女人担心,卢灿打发走温碧璃后,随着田坤走进安保处。 “卢少,这是云耕刚发来的消息,您看看。” 田坤递过来一张长长的电报纸,眉心紧锁,神态严肃。他虽然不是卢家卫队正式领导,可凭借纳徳轩安保队伍创始人的资格,即便是潘云耕,对他也非常客气。这次卢家护矿队与政府军对垒的事情,田坤亲自担纲香江这边的调度负责人。 两条消息,一好一坏。 第一条是首批从内陆运来的五十六半步枪及弹药,一千支,已经交付给克钦军区,对方将在几天内,向己方转交栏头山脉的两座山峰。 第二条则是缅政府军似乎识破己方的拖延时间计划,缅北地方势力谈判代表,已经有一天没有传出来消息,疑被扣押。军方已经向迈歪金矿及龙肯矿区下达指令,勒令停产。 靠!这坏消息也太坏了吧! 卢灿咬咬嘴唇,尼玛,现在问题又变得复杂,对方扣下六名谈判代表。在清迈时,自己还打电话给潘云耕,那边一切顺利呢,怎么这一周时间,就出现如此巨变? “田哥,你的意见呢?” 田坤捏着下巴,他出身于飞虎队,那是“武警”可不是军队,对这些,也不了解,“要不……我去一趟?” 卢灿摇摇头,多去一个人有用吗? 此时要镇静!莫慌!掐掐脑袋,找了个座位坐下去,闭眼将当前情况重新梳理一遍。 需要往后退一步,将龙肯矿区还有迈歪金矿暂时封存? 可他心底隐隐有种感觉,如果自己退了这一步,那对方绝对会步步紧逼!直至将两大矿区的所有股权,全部拿到手! 是的,卢灿一直猜测,缅政府军这次将地方势力一并纳入预攻范围,另有目的。这目的,最大可能就是迈歪金矿,以及相邻不远且日益兴旺的龙肯矿区。 一座蕴藏量巨丰的金矿,一家主权政府,只能拿到区区三成,他们心底必然不舒服。借助这次剿灭叛逆,一举将其夺过来,何乐而不为? 另外一个目的,则是想要通过大兵压境之势,瓦解缅北十三家的联合力量。 最近两年,因为卢灿弄出来的缅北公盘,还有龙肯矿区的合作开发,算是将十三大家族的势力,整合一处。虽然还不能说完全捏合,可毕竟还是有共同目标的,对缅政府是有一定的威慑力。 对方自然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国中之国”。 缅北局势,被自己一顿瞎捣鼓,弄出“三国之势”,只不过,缅北地方势力最弱,处于夹缝中求生存。 三国?联吴抗魏? 卢灿猛然醒悟过来,这特么就是三国之势。 “坤哥,给杨家发电报,阐述三点。” “第一,对这种私自扣押谈判代表的事情,严厉谴责,一定要登报见新闻,口气一定要严厉!” “第二,让十三家这一次,必须做出全力一搏的姿态!不管各家怎么想,这姿态,必须有要!另外,让潘哥那边,做好营救人质计划,最次,也要抓到到对方几名军官,做好交换人质的准备。” “第三、让杨叔代表股东会,找个渠道,私下警告缅政府,如果再发生类似事情,股东会将剥夺他们剩下三成股份的权益,” “我们只求财,别逼着我们翻脸!” 说完最后一句,卢灿目光狰狞! 正文 第639章 太古项目 个人的发展,很多时候,根本不以自己的目标为方向。 第一次来缅北,卢灿最大的愿望就是帮纳徳轩弄点低廉的翡翠渠道,可是,一场赌石,让他拿到梦寐以求的翡翠矿口股份。 他从来没有想过控制缅甸翡翠市场,可是一个缅北公盘的建议,以及龙肯矿区的联合开发,让他隐隐成为缅甸十三家的中间调和人。 他更没有想着对抗缅军,甚至在两年前他还希望能巴结上对方,并因此主动送上三成迈歪金矿股权,可是,时局生生将他推到对立面,不发威不行! 卢灿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哪儿——因为年轻所以面!因为普通所以面! 他从来没有经验去应对这种局面,可是上一世的“见多识广”,还是让他感觉到,这次一,真特么不能“面”,真特么要亮剑! 卢灿在赌! 赌缅政府收拾缅北,收回龙肯矿区和迈歪金矿,只是他们这次行动的次要目的,他们最主要目的还是对付心腹大患缅共——毕竟两家已经在东线、中线打得热热闹闹。 之所以有这种猜测,是基于两个月的谈判——他们如果真有决心,就不会谈判,更不会弄什么通牒,而是直接派兵驱逐人员,封存矿场。 缅北十三家之所以没能成为眼中钉,就是因为以前太分散,现在嘛,要比以前好得多,对方不可能不忌惮。 如果这一猜测是正确的,那他们一定不敢真的和己方动手! 卢灿还在赌内陆退役老兵的战斗力! 刚刚发走的三条电文中,至关重要的是第二条。 无论是护矿队营救人质成功,还是抓到几名缅军军官,这将是护矿队第一次用武力直面对方,向对方宣示,我们是块硬骨头,你们真的做好啃骨头的准备了吗? 离开安保处时,他还是同意田坤的请求,同意他代表自己前往缅北。缅北十三家,自己此时需要重量级的代表坐镇,谭日士虽然也能代表,可他身上的文人气质过于浓厚。 另外,田坤想要亲自参与这次护矿队行动——飞虎队在这方面能力不错。 ………… 突如其来的缅北消息,让卢灿见到庞贝施怀雅时,还有些不太自然,被对方一眼看穿,“咦,维文,你有心事?” “这么明显?”卢灿双手使劲搓脸,故作差异的问道。 “哈哈……”庞贝大笑,手指点点卢灿的脸,“就差写上我很霉,别惹我。” 卢灿耸耸肩,心道,我们很熟吗?当然不是!酒肉之交往上一点而已。 温碧璃坐在一旁帮俩人泡茶,低头轻笑。 庞贝不愧是施怀雅家族的佼佼者,很聪明,他根本没问阿灿为什么发愁,问了阿灿也不会告诉他。哈哈大笑,不过是回复阿灿的动作,配合打开刚才略显尴尬的局面。 “谢谢……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称呼卢夫人了?”庞贝接过茶杯,笑着说道。 卢灿瞟了他一眼,这些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后人,没一个简单的。刚才温碧璃不过看他一眼,他这奉承话就来了。 他没必要奉承自己,但有必要拉近彼此关系,尤其是英资日子很难过的现阶段。 自从开埠以来一直到七十年代后期,香江的经济,其实一直被英资掌控,但最近几年,华人资本逐渐挤压过来,爆发好几起华资吞并英资产业的事情,譬如九龙仓…… 是英资资本萎缩了吗? 不是!是华资胆气越来越壮,而英资不得不考虑香江未来的归属问题,很多英资企业,正在撤退或将要撤退——这是大环境所带来的改变。 卢家是香江新近崛起的华资代表之一,又与内陆关系不错。太古洋行作为英资四大洋行资本之一,在这关键时刻,与卢家交好,对他们有帮助。 卢灿将菜单递过去,“卢家想要添置一架私人飞机,还请庞贝兄帮忙挂单。” “没问题,不过,这餐饭我可得下狠手啰。” 他爽快的答应下来,顺手接过菜谱,翻阅声哗啦啦,忽然抬头说道,“哎呀,维文,我要投诉啊……许胖子就是小气,弄两桌干嘛?我每次排队都要等好久!” “你们是不是商量商量?给我一个加桌的特权呗?” 芙蓉楼是蓝湾游艇俱乐部的内部菜馆,许胖子特意挖来的两名粤菜大厨,办了这家私房菜馆,只开放中晚两餐,每餐只开两桌。没想到,生意意外火爆,排号能排到一周以后。 蓝湾股东,自然有加桌的特权,可会员没有啊。 蓝湾俱乐部,原本是销售和租赁游艇的附属产物,这二年的发展,它已经成为香江仅次于马会的名人名流聚集地,其商业价值也就体现出来。 庞贝觊觎蓝湾俱乐部的股份有些时间,还在许胖子面前提过,被对方用卢灿做借口搪塞过去。这会,他用加桌一说,探探卢灿口风。 施怀雅家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两百年,其弯弯绕的说话方式,已经完全东方化。 这面子得给,谁让自己的飞机,还需要挂在他家航空公司名下呢?这样也好,不用承庞贝的人情。 笑着点头,卢灿说道,“我和胖子聊聊,俱乐部改成股份公司,给你留一份。” 庞贝是生意精,他之所以想插手蓝湾俱乐部,主要是看中会员的消费能力,藉此推广太古地产及太古轮船的影响力,不会多要股份的。 贵圈就这样,彼此给面子,气氛自然不错。 庞贝对温碧璃选择的空客300型飞机,赞不绝口。这方面,他是行家里手,推荐卢灿购买空客A300-600R机型,也就是俗称“大白鲨”的原型机。 这一型号是1978年新开发的私人订制飞机,在欧美销售的不错。他还能给霍克西德利公司打声招呼,将卢灿的订单往前排,后者是空中客车五大原始股东之一。 聊着聊着,很快聊到香江英资现状。 “安东尼真的准备离开?” 听闻马登家族正在从太古地产中抽走股份,卢灿有些惊讶。 他口中的安东尼,是约翰马登的儿子,今年三十五岁,蓝湾俱乐部成员,现在管理的是会德丰航运公司。 马登家族撤离香江,并非新闻。两年前会德丰旗下地产公司(联邦地产)将联邦大厦及国际大厦转手给李佳成,套现十一亿现金,就是先兆。这次又从参股的太古地产中抽走股份,那绝对已经做好移师他乡的准备。 庞贝眼神闪烁,笑道,“怎么?维文对会德丰有兴趣?” 兴趣是有,可不是商业层面,而是马登家所珍藏的诸多古董。 马登家族航运起家,崛起于二十年代的中海,战后总部搬迁到香江,二代家主约翰的手中,正式成为四大英资洋行之一,涉及航运、地产、酒店、零售百货、电灯、电信等诸多产业,最多时,拥有近三百家子公司。 维德拍卖对香江私人藏家进行过摸底,马登家族大约有五百到六百件珍贵的中西方藏品。外界所知的,就有1967年约翰在伦敦拍卖会上,以九十一万英镑拍下的毕加索小张人物素描八幅;通过私人藏家入手的保尔桑德比的大幅水彩《乡村晨曦》——此人素有“英国水彩画之父”的美誉;托马斯吉尔丁的油画作品《圣马丁大教堂》……当然,还少不了来自中国的古瓷器、铜器,具体名录不清楚。 这些藏品,卢灿很垂涎,可马登家族不缺钱! 这次他们准备离开,会不会有机会? 听完卢灿的想法,庞贝摇摇头,“这个……我帮不了你,安妮婶婶本人就是一位鉴赏家。” 安妮马登是现任会德丰主席约翰的妻子,安东尼的母亲,很优雅的一位女士。 卢灿见过。 马登家族与施怀雅家族,同住在石澳,彼此熟识,听庞贝这么说,卢灿耸耸肩,有些失望。 气氛有点沉默。 许久,庞贝眼睛与卢灿对视,一再强调,“也许……我只是说可能……如果你有想法插手地产行业,可以考虑提出*协议,这样你的机会……” 他摊摊手,一副我只是出个“馊主意”的模样。 这主意馊吗?卢灿忽然哈哈大笑,手指点点对方。 “你的主意不错。和你做个同事,应该是个愉快选择。” 庞贝的这一主意,还真不是替卢灿考虑。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太古股份旗下的地产公司所推行的“Swire Hotels”项目,也就是后世有名的大型商业地产项目“太古城”。 太古城是太古地产最近几年核心项目,其发展宗旨是,在铁路交汇中心城市,建设拥有园景设计及平台花园的大型私人屋苑,包括含零售及办公楼元素的太古城中心。 从1978年立项,截至今年,这一宏伟项目,也仅仅在香江荃湾完成第一期工程,偏偏遇到地产寒潮,又碰上太古地产股东之一马登家族撤资。 他能不心急? 卢灿很怀疑,刚才他提到马登家族,就是故意引出这一话题——想让自己做接盘侠,并往太古地产注资。 自己的注资好处多多,既能帮助太古地产度过资金难关,又可以淡化太古地产身上的英资色彩。 对香江的未来,英资要比华资更悲观。 华资有内陆不断的保证,心底还算有谱,可英资不同啊,当年内陆没收外资的事情,也不过三十年,印象太深刻,受创最深的就是香江的四大洋行——他们能不担心? 太古洋行施怀雅家族,其实也在做撤资的准备,只是他们做的比较隐秘。 譬如他们很多工厂项目,像可口可乐加工厂、马拉松用品制造公司等,都挪到澳洲南昆士兰以及新南威尔等地,又在澳大利亚投资畜牧产业,收购克莱德农牧公司。 这些都是太古转移商业重心的实例,只是,最后他们没舍得放弃香江产业,最终赌赢。 在这种氛围中,还指望太古集团董事们继续为太古城项目注资? 不可能的! 这主意,看似不靠谱,谁会为古董去接盘急速下滑的地产公司?所以,他在这句话前面,加上“可能、也许、考虑”等不确定词汇。 卢灿会!这种送上门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太古城,绝对是非常优秀的地产项目!被他“利用”一回,卢灿心甘情愿。 正文 第640章 艾伦泽曼 “阿灿,真的要做地产吗?现在行情可不太好呢。” 正在看文件的卢灿抬头,是田乐群,身怀未显,却已经穿上粉色直筒孕妇裙,据说是明德妇科圣手乔丹娜大夫的建议。今天因为来公司督镇,外面套了一件纳徳轩工作女装。 “田姨,你放心。咱家本业不再地产,就是趁机拿点股份,不准备大投入。” 掩上文件,封皮上写着《新加坡德银投资与东瀛南宫梦合作协议备忘录》,这是德银投资,最新的合作成果,很不错。 卢灿将它放入办公桌下面的抽屉中,然后笑着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搭了搭她的手肘,虚扶一把,两人坐在沙发上。 “香江地太小,地产公司太多,现在行情又不好,去外地发展我们有不懂市,我们把你手中的银行,家中的珠宝行做好,就可以了……现在我怀孕,净担心阿欣小,要不,你这段时间,多看顾看顾珠宝行?” 怀孕后,田姨的皮肤细腻放射着瓷器一样的光泽,眼光比以前更清澈、更娇媚,只是……卢家、公司还有田家等一帮人的特别照顾,让她不知不觉中,就有点“端”。 即将进门的阿欣,首当其中,被她指挥来指挥去。卢灿这边的业务,以前她是不问的,现在有主母光环,也开始打听两句。 好吧,这是她的特权。 卢灿笑笑,点点头。她说这么多,最后一句怕才是真正目的。纳徳轩珠宝行一直是她的“自留地”,是她的心血,现在怀孕,即便是一手带大的孙瑞欣,她心底依旧不放心,只有交给自己,才能安心在家修养。 “行!稍后我和你一起去回沙田看看,这次展品备得怎样。”卢灿在心底为阿欣那丫头报了屈,她这几天都在工厂那边盯着出货呢,这边田姐还不放心? 两人腻味片刻,很快到下班时间。 纳徳轩珠宝销售中心这边,文职人员,六点钟准时下班,楼下柜台,则一直经营到晚上九点,迎一波逛夜市的顾客之后再关门。 卢灿将桌上东西整理好,正准备离开,外间温碧璃办公室电话响起,没一会,她走进来,对这对田乐群摊摊手,“阿灿,安东尼马登电话,说下班后来这边,想和你喝一杯。” 嗯?马登家让他来探口风的?这么急切? ……………… 享受“happyhour(欢乐时光)”——这是从伦敦传到香江的时尚概念,也就是下班后不急着回家,和朋友找个地方喝一杯,享受下班与晚饭之间的自由惬意时光。 港人工作压力大,这一时尚消费概念传入之后,立即受到追捧,连带着夜市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火爆——这一单纯的“下班喝一杯”到香江后,很快演变成具有东方特色的“吃、喝、玩”一条龙的香江夜生活文化。 皇后大道很长,其夜市集中地有三块,距离乐古道纳徳轩最近的,是云咸街夜市。呃,也就是已经渐露流光的兰桂坊起点。这里欧式风情的Lux餐厅很受欢迎,皇后大道附近上班的欧洲人们,每天下班后,喜欢来这里坐坐,享受“欢乐时光”。 尽管田乐群很想跟卢灿一起,看酒吧餐厅是孕妇的高危地带,她很不舍的先行回沙田大院。卢灿带着温碧璃,漫步走到Lux餐厅时,安东尼已经预定好桌位,正在等待。 不过,他并非一人前来,身边还有一位欧洲人。 “维文,这位是艾伦泽曼,一个比较谈得来的朋友,一起喝一杯,不会介意吧?” 安东尼起身介绍身边的朋友,三十出头,瘦高个头,和热情的与卢灿握握手,然后又和温碧璃打声招呼。 卢灿没能认出,身边这位就是未来赫赫有名的“兰桂坊之父”! 一听名字,卢灿耸耸肩,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安东尼邀请自己,根本就不是来探口风的,纯粹巧合,他是来帮忙牵线搭桥的。 眼前的艾伦泽曼,和嘉丽服饰有些恩怨! 艾伦是加拿大犹太裔,来香江已经十三年,手头有一家考尔比服装贸易公司,每年都从香江进口女性时装到加拿大温哥华、美国西海岸等城市。 考尔比服装公司,以前走的是“低价位产品地域价格差”的贸易模式,这种经销商是没有代理销售嘉丽服饰和永嘉箱包的资格。 好吧,实话实说,这家伙是香江“盗版嘉丽服饰和永嘉箱包”的倒货人之一,已经登上林嘉义夫妇拒绝合作的黑名单,甚至还有可能会提告。 安东尼今天带他来见自己的目的,呼之欲出——想要说和,甚至想要从嘉丽服饰或者永嘉箱包公司拿货。 卢灿隐蔽的对温碧璃吐吐舌头,两人相视一笑。 也对,马登家族怎么也是商人世家,即便自己通过庞贝透露给对方,可以当太古地产的接盘侠,他们也不会如此急切巴巴上门推销。 这就是个巧合。 “有关艾伦先生的事情,既然安东尼出面,我怎么也要给面子,我可以介绍林叔夫妇与你见面。至于你们有没有办法谈拢……”卢灿耸耸肩,对两人笑笑,“这就要看艾伦先生自己的表现。” “非常感谢!我想……我会对嘉丽服饰和永嘉箱包,北美市场扩张,有帮助的!”听卢灿这么说,艾伦举杯与他碰碰,很自信。 他是“盗/版”幕后推手,可最近因为永嘉的警告,香江人力成本的上涨、以及欧美对知识产权的看重,考尔比的盗/版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他便有心上岸。 他自己拟定一份嘉丽服饰和永嘉箱包的北美推广方案,很有信心能打动对方,拿到北美的销售代理权。 找到安东尼,便是希望能在卢灿这里打开缺口,可对方不接招,直接推到林嘉义夫妇那里。这也不错,能接触到林氏夫妇,就不虚此行。 他为什么如此苦心孤诣? 实在是嘉丽服饰和永嘉箱包的市场销售很火,火到什么程度呢? 荃湾服装厂那边,常年有货车在等待。林嘉义夫妇为扩大产能,已经兼并了两家服装厂,新建一家箱包厂,并在欧洲授权两家授权合作机构,可是其订单依旧排到今年年底。 去年圣诞推出的“银裙系列”和“紫卫衣系列”,在欧洲大受欢迎。 这两大系列与卢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设计者都是林氏夫妇聘请的,分别是来自于意大利裔服装设计师阿莫尔,以及英国女装设计大师安吉诺。 嘉丽服饰算是走上健康发展之路。 相比嘉丽服饰,永嘉箱包的变化不多,主要在造型、用色、用料、拉手等上面做文章,也推出几个新系列,市场销售同样很火爆。 拿到这两者的北美销售代理权,是考尔比贸易公司转型的契机,艾伦。泽曼可不愿错过。 “来来来!维文,很感谢你能来,我敬你一杯!” 卢灿答应介绍认识林嘉义夫妇,安东尼很有面子,搂着卢灿肩膀,又开始讲叙这趟航海的经历。 安东尼为什么要帮这忙?卢灿估计这恐怕与他自身有关。 首先,两人都是犹太裔,而香江的犹太裔之间,彼此互助的传统,一直很浓。 其次,安东尼这人性格很“四海”,喜欢交朋友。 他最常念叨的一句就是“男人即便要死,也要死在风浪搏击的大海上”,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他喜欢航海,在蓝湾俱乐部很出名。 第三嘛、艾伦是会德丰航运的客户之一,与安东尼年岁相近,颇能谈得来。 卢灿没猜到的是,考尔比贸易公司,安东尼有点股份。 呵呵…… “第一次见面,不知送点什么见面礼合适?刚好我在温哥华,淘换到一套不错的古籍,送给维文先生,希望您能喜欢。” 四人从Lux餐厅出来后,艾伦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封木函,直接塞到卢灿车中——欧美人的送礼,同样犀利,根本就没给卢灿拒绝的机会。 卢灿坐上车,抽开枣木木函的盒盖,哑然失笑,《廿二史札记》。 这艾伦。泽曼,机灵的很呢。 他不知道,按照历史轨迹,考尔比贸易公司从今年开始,逐渐缩减服装贸易规模,这位艾伦先生,将在明天开始投资兰桂坊,开设加利福利亚餐厅,并最终成为“兰桂坊之父”。 现在,他有机会拿到嘉丽服饰和永嘉箱包的正版代理权,兰桂坊的未来,又将往哪儿走? 卢灿对此一无所知,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廿二史札记》上,卷十一、卷十八、卷二十六,一共三卷,九品相。 《廿二史札记》的撰著者,为清代乾嘉性灵派三大家之一的赵翼(另两位是袁枚、张问陶)。 赵翼是宋代皇室后裔,清代文学家、史学家、诗人,字云崧,号瓯北、三半老人。清史稿记载,其人“甚有才学、治史严谨”,乾隆二十六年进士。 早年在刘统勋家中担任“私塾先生”,刘统勋时任刑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对他的才华非常赏识,延请他担任《国朝宫史》的编撰。 他的坐师是汪由敦,同样是清朝干臣(吏部尚书)学问渊深,文辞雅正,兼工书法。 最让他出名的是嘉庆十五年的鹿鸣宴趣事——年寿八十四岁的赵翼,被嘉庆帝邀请参与鹿鸣宴,结果此老在宴席上酣睡不醒,嘉庆帝没怪罪,反而赏赐他三品官服。 这三卷《廿二史札记》,都是铜版雕刻活字,及特制的开化纸印刷,字体秀丽工整,绘图完善精美,书品甚高。 书籍内页,钤印“武英”,这是“殿本”——康熙年间,首开武英殿书局,康熙十九年(1680年)将武英殿左右廊房设为修书处,掌管刊印装潢书籍之事。 其所刊印书籍,被称为“殿本”。 殿本古籍,素被藏家追捧。 不错的东西! 正文 第641章 再见马登 卢灿还未出门,便被上门的温季宸堵住。 “给你们一个柜台?”卢灿挠挠头,惊讶于他的要求。 温季宸竖起食指,倔强的晃晃,“就要一个,展示我们润馨瓷器最新的金彩薄瓷,也让欧洲人看看,我们的瓷器,不比那些英国、德国、法国的差。” 卢灿看看他身后的冯双努,“冯总的主意?” 冯国辉来润馨后,受到温季宸的重用,他也不负所望,润馨瓷器的整体销售不错。这次借助巴黎珠宝展,进击欧洲市场的主意,绝对是他出的。 “卢少,欧美瓷器市场,涨势很快。香江润馨和法国润馨,同出一门,我们这次去参展,除了尝试打开欧美市场,还有替法国润馨瓷器开窑做宣传的好处……” 这是个聪明人,脑袋瓜转得快着呢,他意识到卢灿已经识破自己用心,还笑眯眯说出一个很不错的理由。 什么用心?这要正在建设的法国润馨瓷器厂股权结构说起。 法国润馨瓷窑,虽然和香江润馨顶着一个名头,可事实上两者并没有统属关系。 正在建设的法国润馨瓷窑厂,是卢灿另行投资的。其中,卢灿私人占据七成股权,香江润馨用人力资源和技术资源入股,占据两成股份,还有一成是卢灿送给嘉妮的——她暂时监管法国润馨的日常管理。 为什么这么设计?在卢灿的规划中,法国润馨更偏向于欧洲瓷器风格烧制,而香江润馨,偏重的是中国传统瓷器风格研发。 因此,在卢灿的经济体系中,法国润馨是香江润馨瓷器的最直接竞争对手。 冯国辉(小名双努)此举,怕是想要借助巴黎珠宝展的亮相,向世人证明,香江润馨瓷器的技术,才是未来“润馨系”的正溯。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借这机会,打响“润馨系”瓷器的品牌,对未来的法国润馨,也有好处。 在将爷爷、王爷、田姐、阿欣一帮人送出门后,家中只剩下自己和阿璃,卢灿带两人走进客厅,“说说你们的计划。” 呵呵,还带道具来了? 冯国辉弯腰将提来的皮包打开,取出几枚型制差不多的曲柄咖啡杯,以及配套托盘。 卢灿上手看看,分别是哥本哈根的银瓷、道尔顿的金彩骨瓷、威奇伍德的银边瓷,还有德国的梅森点花瓷。还真是将欧洲精品瓷器,一网打尽。 他最后取出来的是润馨的金彩瓷咖啡杯,将五者摆放在一起,示意卢灿比较。 “咦?”最近忙着结婚、蜜月,回来之后杂事繁多,卢灿已经两个月没去润馨瓷器,这件金彩瓷咖啡杯一上桌,卢灿便感觉有所不同。 咖啡杯和托盘,质感很轻,大约只有三十五克到四十克之间,这绝对是超薄瓷,已经达到欧洲超薄瓷的水准。 屈指轻弹杯壁,“叮”的响声,很脆,加大力度再弹,声音则变为“噹”,有些像脆锣声。坚固度也不错啊! 手指摸摸咖啡杯的口沿金边,很平滑,没有那种“贴金”的凸/起,放下后,卢灿有摸摸托盘的金边以及中心部位的金莲图案,同样很平整。 “你们已经找到‘金王水’的准确配比?”这才是惊喜! 温季宸搓搓手,咧嘴笑道,“应该是成功了。” 他指指这件咖啡杯说道,“上一次小窑试烧,一共九件小器,四件中器,两件大器,最后的成品率为七成,这就是其中两件。现在正在做褪色测试和抗压力测试……” 金彩瓷因其绮丽华贵,一直是欧美瓷器中的大项,素有“贵族瓷”之称。 瓷器出自中国,可事实上,金彩瓷在十九世纪中后期,就被欧洲瓷器超越,其中代表技术就是“金王水”绘瓷。 在中国传统的金彩瓷制作过程中,明清之前,最通用的技法是“金箔贴金”。 明代的《天工开物》中记叙过金箔的制造进程:“凡色至于金,为人世华美宝贵,故人工成箔然后施之。凡金箔,每金七厘造方寸金一千片,粘铺物面,可盖纵横三尺,凡造金箔,既成薄片后,包入乌金纸内,竭力挥推〔椎〕打成。” 金箔贴金工艺,非常高妙,所贴金彩,有凹凸感,光泽好。代表作有元代蓝釉金彩缠枝莲匜(音义) 有利有弊,金箔贴金有两处弊端,其一是成本太高,不利于金彩瓷的推广;另一则是需要厚胎,这导致瓷器分量加重,不够轻巧。 第二种上金彩的技艺则是“金粉绘画”,把金粉溶于胶水中,然后用绘笔描画瓷器纹饰,俗称“描金”。 这种上金彩的技术,是目前中国瓷器通用的方法,包括之前的润馨瓷厂。这一方法很早就流落欧洲,因此也有部分欧洲瓷器厂家在采用,譬如道尔顿的金彩骨瓷。 康熙五十一年(1712),耶稣教传教士昂特雷科莱(殷弘绪),给奥日神父函件中曾说到景德镇金彩的调制办法:“要想上金彩,就将金子磨碎,倒入瓷钵内,使之与水混合直至水底呈现一层金停止。运用时取其一部份,溶于适当的橡胶水里,然后掺入铅粉。金子和铅粉的配比为三十比三。在瓷胎上上金彩的办法同上色料的办法相同……” 这欧洲神父,干得都是什么勾当?妥妥的商业间谍! 描金工艺,好处不少,譬如省金,譬如图案生动,但它同样有问题,那就是“脱彩”。一旦有描金部位脱彩,会影响整件瓷器的形象。 以德国梅森瓷器为代表欧洲金彩瓷,他们使用的是什么工艺呢? 就是卢灿刚才提到的“金王水”——将黄金溶解于王水(浓硝酸与浓盐酸按体积比1∶3制造的混合物),然后绘画,也就是有名的“金水绘金”。 “金水绘画”要比“金粉绘画”耗金量更低,作用非常好,能够呈现出美丽光泽,描金部位平整、不易脱彩,对瓷器的厚度也没有要求,所以在当代欧洲运用广泛。 八十年代的中国瓷器,在这项技术上,研究成果一般般。卢灿上辈子曾经试验过,可惜最后没能拿到最佳配比,这次……润馨瓷窑终于试验成功! 难怪这两人嚷嚷着要去“横扫欧洲”! 卢灿又将另外几家欧洲瓷器拿过来,逐一对比,润馨的东西,确实不比他们差。随即点点头,“OK!你们准备好,去欧洲亮亮相。” 此时,还没有明确的奢侈品展,金彩瓷的分类并不明晰,是可以亮相珠宝展的。 谈定此事后,卢灿随口问道,“茶博那边,什么时间完成?” 温季宸忽然神色有些尴尬,“您知道了?” 不是已经拿下标书正在烧制吗?知道什么?出什么问题了?卢灿莫名其妙。 三月底,香江润馨瓷器和台北老方窑联手拿下茶博馆的标的,一共四百九十七件瓷质茶具,润馨主烧制,老方窑调釉色,竞标利润八二分。 冯双努机灵些,立即帮温季宸补缺,“卢少,不是茶博竞标的是。而是……我们借鉴了老方窑的釉彩,才有了这次金彩瓷的配方……” 晕!吓自己一跳! 这家伙,说得这么好听,借鉴?不就是偷师吗?老方窑师承东瀛瓷器,他们的色釉配方,确实有精妙之处。 “还是要加强我们自身的调色能力,还有瓷形设计能力。这次去欧洲,带上桂生师傅,再带几名年轻拉坯师傅,让他们切身感受,世界主流瓷器在造型方面的时尚性。” 卢灿一直觉得,中国瓷器的落后,并非在瓷器质量,而是造型……缺乏创新与创意。 ……………… 卢灿与温碧璃,随着温季宸两人一道出门,他们需要赶往尖沙咀九龙仓。 今天,德银投资的项目组,将前往尖沙咀会德丰董事局,递交购买申请。卢灿也将参与第一次会谈——牵扯到马登家族的藏品。 前天,安德烈和胡生来港,汇报投资南宫梦游戏的项目成果,卢灿便将准备接盘马登家族在太古地产中股份一事,征求他们的意见。 尽管地产走势不太好,可两人都没有表示反对——太古集团的稳健,素有声誉,能插手弄点他们旗下产业股份,对长期持股而言,肯定不是坏事。 若不是地产业走低,德银投资想要接盘,怕是还没这机会。 会谈时间约定为九点半点,这……可能会迟到,都是温季宸和冯国辉两人堵门闹得。听卢灿嘀咕,温碧璃扔给他一双大大的白眼。 会德丰的核心产业分为四大板块:会德丰股份(航运公司)、隆丰国际(商贸)、九龙仓集团(码头及货仓)、会德丰地产。 其中,九龙仓集团已经在两年前被包船王收购,曾发生过闻名商界的“九龙仓之战”。也许,正是这一战,让约翰。马登对香江市场失望。 卢灿行将抵达会商的是会德丰地产。 曾经赫赫有名的会德丰地产,现如今的产业,也大幅度萎缩,尤其是将联邦大厦和国际大厦出售后,更接近空壳,如果自己顺利接盘太古地产中他们的股份,那会德丰地产,也许可以摘牌。 从沙田到尖沙咀有些距离,好在运气不错,今天没堵车。 等卢灿赶到会德丰大厦时,刚好九点二十,胡生带领谈判小组,正在楼下焦急等待。陪在他们身边的一老一少。 老者是会德丰地产的总经理张玉良,另一位则是见面没几天的安东尼。马登。 安东尼看向卢灿的神色有些复杂——那天见面之后,他就听父亲说起这事,可是那晚,这家伙见面丝毫口风没有吐露。 正文 第642章 安妮夫人 记得某相声名段中,有个笑点“老约翰中药店”,现在,卢灿眼前这家中药店的招牌,就是“老约翰”。 见卢灿盯着招牌发愣,安东尼笑着解释,“我母亲在中海长大,当时隔壁有家中药堂叫慈宝堂,老东家很善良,经常免费给穷人拿药,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父亲五十岁时,身体开始不太好,当时靠一位中医的汤药秘方来疗养,于是我母亲便建了这家老约翰中药店,了解她年轻时的慈善心愿。” “Aunt大善。”卢灿醒然,忙点头赞道。 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胡生带人与负责会德丰地产的张玉良先生团队,直接进入谈判的细节问题。卢灿出面,只是招牌,他很快被同样是招牌的安东尼拉走。 两人出会德丰地产大厦,来到他母亲安妮工作的地方,就是眼前的老约翰中药店。安妮是马登家族的收藏管理者,年轻时学过油画。卢灿想要收购马登家族的藏品,自然需要她的点头。 店中人不少,一位四五十岁的华人中医,正在给病人号脉,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坐在小凳上等候。柜台后的伙计,忙着给开方的病人拿药,掌柜的则在旁边叮嘱熬制时的禁忌。柜台后面则是一组组的抽屉柜。 绕过前店,后面是工坊,同样有两人,一位在翻晒各类中药,另一位则在碾磨。 一名外国老妇,竟然开了一间纯正的中药堂,真是让卢灿无语。 “母亲!”安东尼说话的对象,是晒药的那位。 呃?卢灿还真没想到。在他的印象中,安妮。马登应该是位优雅、充满艺术气质的老妇人,和眼前这位白色大褂、带着头套的女人,差别太大了吧? 他跟着喊道,“Aunt,您好!” “我的小安东尼来了?嗯?还有那位帅气的年轻人,你好。”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妇,第一句话就给卢灿留下不错的印象。 “来来!两位强壮的小牛犊,过来帮我把这些药材翻一翻。最近雨水多,这些药材可不能受潮,趁着今天太阳不错,我让他们都给翻出来晾晾……” 老安妮的唠叨声不停,落在卢灿的耳朵中,却很亲切。 几个木架的小笸箩中,晾晒着各类中药材,卢灿带着薄膜手套,学着安妮的手势,先将药材拢在一起,然后翻覆,再均匀摊开。安东尼做起这事来,有板有眼,一看就是老手。 “……有些中药材必须保持干燥,就像你那边的卜芥,它本身是有毒的,可是,干燥后,它自身的毒性就会减弱很多,还能解毒退热,消肿镇痛,对高烧不退,毒蛇咬伤,肺结核,流感都有一定的治愈效果……” 卢灿为自己进门前的想法羞愧!这位老夫人,是真懂!一个欧洲女人想要理解中药药性,没有几十年的研究,绝对做不到这样信手拈来。 她开这家慈善中药堂,真不是仅为马登家族招揽名声,应该是真喜欢。 翻完近百个小笸箩中的药材,用时一个多小时,老夫人褪下手套,用力按按腰间——这种弯腰活计,卢灿身强力壮都浑身酸麻,更别说老妇人。 安东尼在旁边为她按摩肩膀,低声介绍卢灿的来意。她并不吃惊,只是,看卢灿的目光有些矛盾…… 那眼神,看得卢灿头皮发麻——安妮并非一个专业藏家,那些东西对于她而言,有特殊意义。刚才来此的路上,安东尼已经聊过,家中许多藏品,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既然是礼物,那就是爱的呈现,这也是老约翰为什么自己一直不出面的原因。 卢灿被她看得心底有愧,貌似自己进行一场道德绑架。 “Anut……” 挠挠头,卢灿准备主动提出终止合作,却被老夫人挥手打断,神色要祥和很多,“维文是吧?你应该叫我Grandma,当年你父亲才叫我Anut……” 嗯,这画风不对啊,怎么一转眼就变成长辈了?还略显鬼马! 不仅卢灿发愣,安东尼也懵圈——一直以来他和卢灿都是平辈论交,怎么自己就升级了? “你祖母劳拉,和我同属于卡瑟琳画社的人,因为她,我才放弃绘画的……” 呃?合着她和祖母劳拉认识?没听爷爷说过啊? 卡瑟琳画社,卢灿知道,是港督葛量洪的夫人卡瑟琳。格兰瑟姆成立的西方画社。 葛量洪爵士是历史上声望最高的港督之一,两个任期整整十年(1947—1957年),受惠于他种种的施政,不少港人曾认为他是最理想的港督。 葛量洪能有如此威望,与他有一位贤惠的夫人分不开。凯瑟琳。格兰瑟姆为了帮丈夫安定人心,她开设这家画社,拉拢香江富豪的夫人及妾室——当时很多香江居民认为内陆大军会趁机收复港岛,选择离开;还有很多人选择北上…… 这家画社,曾经带动一批香江贵妇人学西方绘画及礼仪,现在虽然湮灭,可画社遗址还在白加道那儿呢。 没想到,祖母劳拉与安妮夫人,当时都是卡瑟琳画社的会员,两人竟然还有恩怨? 卢灿尴尬的挠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是陈年旧事,现在想起来……挺有意思的。”安妮夫人笑笑,示意安东尼和卢灿跟她进办公室,自己主动解嘲,“说起来也不算什么,都是年轻时不懂得退让……” 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卡瑟琳画社成立后不久,主人就发现,在香江,懂得油画的女人太少,而她本人因为总督夫人身份,自然不会那么清闲去教授那些什么都不会的富家夫人,可又不能招揽男画师授课——那时华人女性的男女之防还是很严的。 于是,在新亚书院授课的玛丽亚。劳拉。夏洛特,以及在家无事可做的安妮。马登,便被延请来担纲客串讲师。 安妮学画的地点在内陆中海,接受的是“游学画家”的教授,也就是平民画法;卢灿的祖母劳拉,显然接受过专门的美术教授。两人的理念自然差距万里,矛盾自然也就产生。 在安妮夫人的讲述中,劳拉是位很傲的女子,甚至有股不屑于争论的那种傲气,两人的关系并不友好。 1953年,英国怪诞派绘画大师弗朗西斯培根造访香江,应卡瑟琳之请,来画社指导。这位大师不仅画作风格怪诞(代表作《镜中的作家》),性格更是肆无忌惮。他对劳拉的基本功底赞不绝口,却对安妮夫人的画法不屑一顾。 安妮夫人一气之下,不玩了,这才安心研究中药材。 这也行?卢灿呵呵两声,挠挠头,这件事貌似自己祖母没什么过失啊。 这点,连安东尼也听出来,他连忙插科打诨。 “母亲,看来我得感谢维文的祖母,还有那位弗朗西斯。” 他曲起胳膊,戳戳隆起的二头肌,“您在中药材方面的成就,保障我们马登家族一大家子人的健康。” 说得老太太直乐呵,嗔怪的瞪了儿子一眼,“就把你妈想得那么小气?我不过是维文叙叙旧而已。” 安东尼拍拍胸口,一副吓死我了的模样。 卢灿在一旁微笑不语,这一家子,气氛真好(马登家族是英资四大家族最和睦的,港所共知),莫名的,他就想到自己的祖母,自己的家人如果还在世…… 好吧,这种心思就不应该存在,卢灿摇摇头,驱散胡思乱想,重新凝神。藏品交易的事情,终究还是要面谈的。 他改换称呼,“安妮夫人,不知您对这次……有没有特别的要求?” “小维文,马登家族的藏品,虽然是我在管理,但事实上,它属于马登家族所有人的。虽然这次筹款……” 老太太正要说出卢灿非常关心的问题——马登家族为什么要如此彻底的兜售家族产业时,安东尼。马登已经出手,扯扯母亲的衣角。 安妮夫人终于醒悟,自己说漏嘴了,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总之,这件事我需要征询我丈夫,还有远在美国的三个孩子。所以,你需要耐心等待几天。” 卢灿耸耸肩,有些遗憾,并非为晚几天才能完成交易。 马登家族为什么要兜售家族产业? 要知道,八十年代,英资四大洋行都有撤资的动向,但哪一家也没有马登家族这般彻底——只留下一小间航运公司?留下的远洋船务,只有区区四艘远洋油轮,在外界看来还不错,可相比会德丰航运高达六十五艘油轮数量,确实小。 马登家族对外的解释是“航运巨亏”“地产业务判断失误”“码头管理及仓库产业被恶意争抢”。 看似合理。 可后来,香江无数的财经专家都推演过,马登家族八十年代前半程的商业运作,惊讶的发现,马登家族撤离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商业上的操作失误,即便有失误,其实都在可控范围内,更不是害怕政/治上报复——马登家族从商界撤离后,并没有离开香江。 那他们这么做,为什么? 马登家族此后,也未曾给出更多解释。 1999年,约翰马登去世,2015年,年岁近百的安妮马登去世,马家的三子一女,一个个低调无比。 再也无人知道其中真正原因。 另外,马登家族出售企业所获得的资金流向,外界也一无所知——约翰马登的四个孩子,2005年其财产总和,与当年出售所获,差距巨大。 钱,去哪儿了? 卢灿倒是有些猜测,没有核实。他家的资金,有可能去了特拉维夫。 这也是个谜团。 正文 第643章 雷人影业 日子在闲碎和繁琐交替中前行。 随着二婚的临近,还有巴黎珠宝展的即将到来,卢家人,还有纳徳轩珠宝的人忙得脚不沾地,奇怪的很,卢灿却清闲下来。 去纵横影业看看? 昨天小龙女还来电话抱怨,开业两个月,只收到几个剧本,郑雷总经理看着直摇头,这不,招了五个闲人,除了每天打扫卫生,个个养的白又胖,白发两个月的工资呢。 两个月,一笔投资都没花出去?卢灿听完诧异半天,这……郑雷靠谱吗?还有就是,陈羽莲那丫头,貌似闲不住,她竟然在电话中,隐隐露出想要继续回无线上班的意思。 真是……去看看。 卢灿吩咐阿忠掉头,上五台山。 走进佳艺大厦地下一层,迈进门槛,看看PVC雕刻的公司墙,中英文的纵横影业,还是颇有气势的,前台桌是不锈钢玻璃的,同样很有格调。 不过,当他看到前台小姐时,愣住了,堂堂制片经理,竟然坐在前台,愁眉苦脸的翻阅着杂志? 卢灿敲敲玻璃门,“阿莲,你怎么在这?” “啊!”前台美女吓一跳,抬头见到他,又露出惊喜之色,连忙站起身。 “阿灿,您来了。” “我说……前台人呢?” “阿秀今天不舒服,请假……我就给她代一天班。” 卢灿拍拍额头,这丫头,其他人呢?怎么要你制片经理代班?这不是胡闹吗?刚想要问,结果这丫头已经泪珠儿盈眶,委屈得不行了。 算了,还说什么? 伸出手就要搅她入怀,让她给推掇开,低声哼唧一句,“公司呢!” 偌大的地下一层,一千多平米,只有区区七名员工,还有一位请假,若不是有心只怕一天也难得见面一次。 卢灿手臂微微用力,搅过她的肩膀,“去你办公室,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那……前台怎么办?” “没事,阿忠在外面。” 前台设计在地下一层最右侧,转过之后,一条直道贯通,两边都是办公区,呈“非”字形结构。陈羽莲作为大股东的女人,又是制片经理,她的办公室自然被安排在最里面。而她的办公室对面,挂着总经理的名牌。 “郑雷呢?”等待她开门的时候,卢灿指指对面。 “郑总出去了。” 晕,六名员工,又少一个!还是总经理! “干嘛去了他?” 已经打开门的陈羽莲迟疑片刻,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郑总去张导那,《侠客行》剧组有个角,需要他帮忙串串。” 哎哟喂,卢灿再度被雷,不知该哭该笑。 一家影业公司老总,两个月没开一单业务,他竟然去张彻的剧组客串小角?! 制片经理坐前台,公司老总去客串!卢灿的脸色逐渐板下来,脸色白得像纸! 尽管相处时间不长,陈羽莲多少也摸到点卢灿的脾性,赶紧拉他一把,拽进办公室。 低声劝道,“郑总也尽力了,前段时间和人喝酒,喝到胃出血,可就是没有出名的导演和制作人愿意找我们。有几个送上门求投资的,我们又不敢,这要是赔了……” “你这边还好说话,数字K那边……郑总怕是要吃挂落。” 听她这么一说,卢灿忽然醒悟过来问题出在哪儿。 郑雷确实很熟悉电影行当,很熟悉影视圈的运作,可是,他有个致命缺陷,那就是层次不够! 什么人玩什么样的圈子,商界如此,娱乐界也是如此。 郑雷从六三年出道至今,并没有试验什么出名的角色,层次不够,这样的人出去拉生意说投资,有人信吗? 即便有人相信,可他的黑道背景,并非秘密,这太让人忌讳,哪有影视公司敢找他? 很简单,如果舅舅葛辉或者自己,带他出席几次高级别层次的聚会,就能解决这一问题。可是,问题来了。 舅舅葛辉那边带他,岂不是完全将纵横影业的黑道投资背景暴露? 这种事,宁为人知,不为人捉。 而自己这边呢?办这家纵横影业,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金屋藏/娇”吗?弄得举世皆知,怎么回去交代? 我去!死结!卢灿直挠头,当初投资时,怎么没想到? 还以为香江电影行当,怎么玩都能赚呢!原来也有饿死的! “你不是说有几份剧本吗?拿给我看看。” 接过陈羽莲泡好的茶,卢灿只能寄希望能在投来的剧本中,找到一丝熟悉的名字,可惜,上辈子自己就没怎么看过电影。 不一会,陈羽莲就从书柜上翻出一份牛皮纸袋,抽出大约十份左右的装订文件。 卢灿无语,他印象中,影视公司每年要接到无数的剧本,可纵横影业,两个多月,才只十份,还被这丫头像宝贝一样珍藏着…… 当接到她递过来的剧本或投资申请时,卢灿遭遇今天第三次惊诧! 纵横影业改名雷人影业更合适吧! 这特么是剧本吗? 两页纸,一个字还斗大,写个作文,都要比这详细吧? 这特么是投资申请吗? 连预请演员都没有,也没有分项预算,有些甚至连投资金额都没有,这不是糊弄人吗? 我去!这就是遍地黄金的香江电影?卢灿彻底懵圈,撑着脑袋,晕晕乎乎。 香江去年最高电影票房,突破一千七百万,叫什么《摩登保镖》的,成立没多久的金公主,更有七部电影排进全年票房前二十。 要不是有金公主的吸金奇效,葛辉能感兴趣? 不对啊,这节奏不对! 是自家影业公司的不被人重视吗?所以这些影业公司弄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糊弄纵横?即便卢灿再不熟悉电影,也知道这东西肯定做不了投资决策啊! 他抬头拿出一份,疑惑的问道,“这些人都是上咱们公司套钱的?” 套钱就是骗钱,陈羽莲一时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套钱?不会啊?都是这样呢。电影要比电视拍摄好多了,大纲还比较完整,我在无线,那边还经常‘飞纸条’呢。” 飞纸条?不懂啥意思。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卢灿,兴许人家是为了保密,没给详细剧本。至不够这投资申请,太草率了吧。 这十份剧本加投资申请,倒是有一份,卢灿有点印象,算是名人效应吧,那就是编剧和申请人陈埙奇。 这名字卢灿听过,不是电影,而是他的儿女陈雨书2014年坠楼而亡,电视节目主持人在八卦新闻时,多次提到陈埙奇的名字,称之为“香江著名电影人”。 也只有他的故事讲得完整些。 喜剧片,说一个汽车经纪和女侦探的故事,因误会而相互捉弄,报复与反报复,然后又加入黑帮破案元素。 剧情老套,可如果导演不错,倒是能拍出一些效果,应该不会亏本。 既然是著名电影人,那他的水平应该不差吧?卢灿将这份剧本单独拎出来。现在没得选,只有它! “《佳人有约》?永佳电影?”陈羽莲摇摇头,神色遗憾至极。 “怎么了?”卢灿这就不明白了。 雪白手指,点点申请日期,3月15日。 她可惜的说道,“这是公司成立时收到的第一份投资申请,当时我们忙于招聘和装修,就没怎么关注它。再加上永佳电影是去年成立的公司,以前一部电影都没有上线过。” “因此就……”她再度遗憾的摇头。 卢灿依旧不太明白,“是不是有人投资了?” 陈羽莲点点头,“肯定的。” 见卢灿懵圈,她又解释道,“三月底,四月初,永佳出品的第一部电影在金公主上线,票房一千一百多万。” 懂了!第一部片子就大赚,这第二部片子,自然也就不愁投资。 纵横影业,怎么就这么寸? 看着陈羽莲委屈的模样,卢灿也无语,这事弄得,原本希望她开心,结果…… 隔行如隔山,自己真心不懂这个。想半天,卢灿只想出一个笨办法——用钱砸! 手抚慰着她光洁滑腻的肩膀安慰道:“现在的香江电影行当,谁写剧本最厉害?谁导演最厉害?哪个演员最火?我们拿钱砸,我就不信弄不来好剧本,请不来好导演!片子拍出来,亏不亏的无所谓,肯定能上线!然后找邵六叔帮忙发行海外!” 卢灿越说越觉得,这恐怕是当前最佳破局方案。 没料到,却招来美人的一记白眼。 “不行?”被她“飞”得有些心虚,卢灿问道。 卢灿的努力安慰收到一定效果,陈羽莲心中的委屈终于消散些——卢灿表现的还不如自己,这让她的“亏欠罪孽感”小很多。 坐在他腿上,拍开他探入胸衣的手,娇嗔地说:“电影不仅仅是编剧和导演的事,也不是演员的问题,它需要契合。” “每个成名的导演,都有自己的风格,所以,他并不一定就适合最好的编剧写出来的故事;同样,每个演员有自己的表演习惯,同样的故事不同演员表现出来的效果,完全不同;还有摄影师,每位摄影师都有自己的拍摄技法,也不是……” “哎呀,总之电影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被卢灿撩拨的她,有些把持不住,双腿努力撑地,整个身子扭曲得如同蛇一样,想要起身,语气不知不觉中带出更多娇嗔。 “看你说得头头是道,你懂就行!总之,亏不亏的先别考虑,总要有几部电影给大家积累经验。”卢灿抽出手指,调笑的在她面前扬扬,湿漉漉的。 拿过卫生纸擦干,顺手指指门外,“再不开工,我怕纵横影业会成为香江第一家未投资一部电影就要倒闭的电影公司!” 那才是真正的雷人! 正文 第644章 偶然破局 陈羽莲的事,瞒得住田姨,瞒得住阿欣,却瞒不过温氏姐妹。别忘了,当天一力促成这件事的可是有温嘉铭,温氏姐妹的二哥。 再加上卢灿与阿欣、阿璃的喜事在即,可她那边却没有丝毫动静,一向娇蛮的温碧玉,对卢灿没什么好脸色,也就非常自然。 此时,她斜靠在车后座上,白生生的双腿,架在某人的大腿上,某人正在殷勤的帮她捏腿。当然,捏腿过程中,占点小/便宜,那是收费,她也不会太在意。 “阿玉,你拍摄的电影,叫什么名字?哪家投资的?都有谁出演?”纵横影业窘境,卢灿不得不向她“虚心讨教”,以便于熟悉这个行业。 “咦?你以前很少关心的哦?”温碧玉正眯着眼睛享受呢,这会儿,半睁眼,看看卢灿没什么异样,继续眯瞪起来。 “叫《Nomad》(也有称之《烈火青春》),世纪影业投资的。” “和我搭戏的是莱斯利(张国容),男一号是无线阿汤师兄,女一号是个新人。若不是谭家明导演找我两次,我才不演女二号呢!妖里妖气的,没点新人样!” 呃?你才多大?就摆前辈谱了? 卢灿笑着拍她小腿一记,丫头哎哟声,将两条腿缩回去,坐直身子,嗔怒,“打疼了。” 她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很快忘了刚才见面时的怄气,重新躺下,这次脑袋枕上卢灿的大腿,使劲隔着裤子向里面吹热气。 这丫头,真能撩拨人,热烘烘的,卢灿的火头很快飙升,连忙将她扶起来。 “马上到荃湾了,你想干嘛?” “嘿嘿,好丑!”她手指点点,吃吃笑,一副你好不知羞的模样。 卢灿侧身重新整理衣襟,稍后就要到嘉丽服饰,再被她撩出火来,不好下车呢。 今天,他来看看嘉丽服饰这边,看看六月香江时尚周准备的怎么样,顺便和林嘉义夫妇聊聊未来发展——那天与艾伦。泽曼聚餐,虽然当时他没有给对方陈述机会,可事后还是从林嘉义那里得知艾伦的意图,对艾伦的提议,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至于温碧玉,她是来试衣服的——温碧玉是嘉丽服饰少女装代言人。 荃湾,嘉丽大楼,二十八层,去年完工。一楼被建成巨大的展厅,二三楼则是各个品类服饰的试衣区,以T台秀为主;整栋大楼中间的一半楼层,都被制衣工厂和箱包工厂占据;二十层以上,才是销售部、设计部、管理部、财务部等服务部门;顶部三层则是香江时尚周及《时尚周刊》的办公区。 温碧玉性格虽然娇蛮,可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一进大楼,就径直奔向三楼试衣,卢灿则独自前往二十五层林嘉义的办公室。 他是熟客,一进总裁办公室,林嘉义的助理林卓山,便站起来笑着招呼,“卢少来了?林总在开宣传筹备会议。要不,您直接进去?” 每次见到林卓山,卢灿都想笑。陈钦丽大姐这招狠啊,不仅剥夺林总裁的女秘特权,还给这一职位安排上林家子侄辈——总不能带着侄子出去玩乐吧? 卢灿对他笑着点头,直接推门而入,办公室里面坐着十来位工作人员,宣传部门的骨干,还有《时尚周刊》的一干首脑,都在呢。 林嘉义连连招手,“阿灿到了?来坐,你小子鬼马得很,帮忙出出主意。” 坐在他旁边的《时尚周刊》总编徐继新,立即站起来,想要让位。 “别,徐先生你坐!我随便找个位置,旁听就行。” 刚好林卓山送进来一张椅子,卢灿拎过来,塞在一位熟人身边,正是时尚周公关部副经理,龙母刘茜莉。 在座的几人,目光都闪了闪,刘茜莉脸色羞红,低头不语。 “阿灿,你难得来一趟,要不要把会议讨论内容,重复一遍?”陈钦丽坐在林嘉义的另一侧,她笑着问道。 “不用,你们继续,我看看刘姐的会议纪要就行。” 刘茜莉终于抬头,对他挤出一丝笑容,将自己面前的笔记本挪过来。 字迹娟秀而工整,记录的内容显示会议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针对六月份时尚周,如何应对电视、电台、报纸、杂志的采访,以及在这些媒体上投放硬软广告的计划等等。 没有什么新鲜东西,更没有什么话题炒作,很正,也很干。 不过,这种计划,是符合嘉丽服饰集团的行业地位——宜正不宜邪、宜稳不宜奇。前些时候,卢灿倒是提到“影视植入广告”,可是,林嘉义考虑半天,没同意。 他的反驳理由卢灿心服口服——八十年代香江的电影土里吧唧,做品牌植入,能直接拉低嘉丽服饰的档次! 再说了,现在想要新奇一点的宣传方式也没有,没有网络,没有微传播,没有ID自媒体,没有时尚剧…… 咦?等等,刚才自己想到什么了?卢灿的脑筋急速回放。 时尚剧!时尚电影!职场电影! 纵横影业完全可以开辟这一新型电影、电视模式! 八十年代的香江年轻人,正走在向往时尚的路途中。职场电影、时尚剧和时尚电影,一帮子俊男靓女,到处充斥这时尚信息,这样的片子,没人看吗? 穿插期间的情感故事,只要不是太狗血,一定有市场的! 而且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纵横影业有这方面的资源,不容易被“盗版”——纵横影业完全可以和嘉丽服饰联合制片,由嘉丽提供各种时尚服饰作为道具,那些跟风者,可没有这种条件! 而嘉丽服饰呢?通过演员在电影中的生活场景展示,将时尚概念真正的植入消费对象生活中。这要比远离生活的T台秀,生动活化太多! “啪!”卢灿狠狠的在自己额头来一记,嘴中嘟囔一句,“怎么才想到?” 会场顿时鸦雀无声,林嘉义正在嘱咐大家工作中的注意事项,也被卢灿的动作吓停。 “阿灿,想到什么?说说。”林嘉义的发问,惊醒仍在发癔症的卢灿。 他连忙双手交叉,向上摆摆,给大家做个抱歉的手势,“你们有没有人认识……对时尚理解比较透彻,同时会写剧本的人?” 嗯?这是什么问题? 会场一片云啊,开宣传会议,讨论什么斜剧本?这也太跳跃了吧? 了解他的林嘉义夫妇,眼前一亮,虽然还没听明白卢灿什么意思,可是他的话中,带有时尚,那么一定是为了宣传。 陈钦丽立即扫视全场,“我们的人,有没有会写剧本的?” 会场一片静默。 徐继新咳嗽一声,“我稍后回采编部问问,他们文笔不错,应该不难。不过卢董……有什么标准吗?” 卢灿也知道刚才的举措太突兀,搓搓眉角,重新整理语言,他先举起刘茜莉的笔记本,“刚才我看了宣传计划,没什么大问题,可是,这里面有一点不足,那就是宣传点有些自说自话,没能真正融入生活,没能让人有切身体会。” 懵!这番话让林嘉义夫妇都懵圈,时尚品牌的宣传,不都是这样吗? 拍拍笔记本,卢灿继续说道,“我没有说现在的计划不好,这计划完全可以执行。我现在需要补充的,是我自己刚刚想到的,大家帮我斟酌一二。” “你!你!你!还有她!都很时尚……” 他的手指点点在座的几位年轻人,一个个穿着很有品味,最后落在刘茜莉的身上——她早已从当初那个初略感受时尚气息的村姑,变成很有韵味的时尚女郎。 “这种时尚是活时尚,能对你们周边的人群产生影响及连带作用,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时尚。”他停顿片刻,等待大家消化。 “可是,你们日常生活工作在很小的范围内,所能影响人群有限。”卢灿双手张开,“我们有没有可能将生活时尚,完全展现出来呢?” 无需别人回答,他自己给出答案,“有办法的!” “可以通过电影、电视剧,来展现你们的生活时尚。” “举个例子,一部电视剧,或者一部电影,反应的是刘茜莉经理,她在生活和工作中有戏剧性的、有矛盾冲突的、有情感纠葛的一系列故事,而整部电视剧、电影都充斥着时尚元素。那么,它的展示效果,是不是很强?观影者是不是更能直接感受我们嘉丽服饰的时尚理念?更觉得嘉丽服饰并不只是‘模特身上的时尚’?” “当然,这其中的情节是否精彩,就需要编剧去加工,去创造。” 他还担心大家不明白,伸出手指,开始列出题材,“譬如,我们可以创造《T台风云》故事;可以拍摄《美女升职记》的励志电影;可以拍摄《都市潮女情感日记》;可以和电视台合作拍摄《白领办公室》电视剧……” 其实,这些话更适合与纵横影业去说,可那雷人影业,就一名编剧,写出来的东西一窍不通,没办法,只能求助到《时尚周刊》,这边的编辑对时尚更了解,文笔也不错,成功把握性更大。 至于制作,到时候交给纵横影业,如果弄砸了,那郑雷可以走人! 这想法可行吗?大家都在思索。 徐继新搓搓手掌,打破沉默,“听卢少这么说,我觉得陈冠忠比较合适。不过,他是《号外》的总编辑,做过电影编剧,还有监制……” 卢灿大喜,有这种人就行! 哈哈,没想到,来嘉丽服饰开会,竟然能破开纵横影业的困局! 太意外了。 正文 第645章 今日虎博 时尚轻喜剧,究竟能不能成功不知道,纵横影业终于开张,这是事实。 第二天,以郑雷、陈羽莲为代表的纵横影业,以陈钦丽、刘茜莉为首的嘉丽服饰,还有陈冠忠及时尚周刊第一金笔陈宁为代表编剧组,在纵横影业办公室,召开时尚轻喜剧的立项筹备会议。 卢灿虽没能参加,可还是第一时间拿到会议纪要。 纵横影业投资一百五十万港币,打造香江第一部时尚轻喜电影。这一概念,还是很有噱头的,但愿他们能一炮打响。 至于说为什么没有发行公司?嘿嘿,纵横影业最不担心的就是发行和上线,无论是葛辉,还是卢灿,电话分分钟就能搞定。 卢灿将这份会议记录传真件置于一旁,对面前的那位五十岁出头的东瀛人,微微颔首致歉,“十分感谢上村前辈的馈赠,我们虎博的东洋馆正在加紧筹建当中,有上村家族捐献的这二十四幅画画作,会让虎博东洋馆的文艺气息,再上一层。” 没错,今天卢灿赶到虎博,就是参与接见上村淳之一行。 “为祝贺香江虎园博物馆东洋馆的立项,以及赞赏其为弘扬东瀛文化所作出的努力,上村淳之代表上村家族以及他父亲上村松篁(1902—2001),特别捐赠二十四幅东洋传统艺术品,以之丰富虎博东洋馆的藏品特色。 其中有上村松园先生的《杨贵妃》、《美人赏书》;竹内栖凤大师的《流水落花图》;幸野楳岭先生的肉笔画谱《梅岭百鸟图谱》;西山翠峰先生的《美人见荷图》;上村松篁先生的《丹雀图》等十四位东瀛名家的画作。 对于上村淳之先生的高贵品格,虎园博物馆的福馆长,给与高度赞赏和衷心感谢……” 唔,以上是香江媒体接到的“新闻通稿”,还配有几张非常和谐的捐赠照片,双方喜笑颜开,宾主共庆。 事实上,上村淳之此刻脸色阴沉,随行的另外三位,一副扑上来撕咬的狰狞模样。 呵呵,谁家无缘无故,因为一张发黄的陈年契约,丢掉六十八幅珍藏画作,恐怕都是这副模样。 其实,卢灿也没想到,一张发黄的契约,竟然被高岛义兴和长泽茂两人运作出花来,一共八轮谈判,最终换来六十八幅不错的大和绘及肉笔画。 他作为契约的拥有者,稍稍占点便宜,拿到二十四幅。 所以,卢灿很“理解”的给足对方面子,全程由福伯接待,并召开盛大的捐赠仪式,让媒体对上村家族这一“慷慨”行为,进行高调表彰。 开完新闻发布会后,上村淳之一行便匆匆离开。 东洋馆的筹备,早已在虎园扩建计划之中——当初卢灿从台北宪兵俱乐部地下室,就带回不少东瀛藏品,此后又在秘鲁收到柿右卫门瓷器若干,再加上三月份从东瀛收罗的藏品,卢灿手中的东瀛文物,足够开一家单独展馆。 只不过之前的藏品中,书画类偏少,有了上村家族的“慷慨”,现在,够够的! 送走上村淳之一行,卢灿沿着虎博参观道慢慢散步,自己有些时间没好好看看,自己的王国。 园区人很多,不少导游带着团队,唧唧歪歪介绍着,从身边走过。刚刚路过的一波,举着太极旗,听话音,是南韩过来的旅游团——虎博与香江二十家旅游团签订战略合作,他们所带来的团队,门票价格的三成,都将返还给旅行社。 更多的还是散客,三两人一队,或者独自欣赏一件件或古朴、或耀眼、或平凡、或惊人的藏品——卢灿更喜欢这些游客,他们明显不是看热闹的,而是真心喜欢或仰慕。 对于每一位进园的游客,卢灿都保持足够的尊敬。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这位穿着短袖衫,戴墨镜,站在路边等他们通过的卷发青年,竟然是这一国度中的王者! 等他们通过后,卢灿再重新上路。 整个园区呈现波浪形,开馆时的W型走向,现在已经向北增建三座新的W型建筑,而最北方,依旧在建楼,八月底差不多能封顶,那将是东洋馆,以及赵太来家族伦敦别墅藏品的最终馆藏所在楼。 赵家伦敦藏品,一如卢灿所猜测,其中赝品占比相当高。虎博一共派出包括李林灿在内的十一名鉴定师,半个多月,才鉴定两万件不到,估计全部完成,要到八月。 当然,虎博专业鉴定师的鉴定,和卢灿寻宝时鉴定不一样,他们不只是辨真伪,还需要编号、整理成册,打包装箱。 已经鉴定的近两万件,一共一万一千件真品,其来源有四成出自圆明园,以各类藏传佛像、佛贡品为主,书画类相对较少。 这也在卢灿的猜测之中——十九世纪的英国人,根本不懂得中国宫廷中的字画书籍的价值,他们更愿意携带那些金光闪闪的镀金佛像、佛具回家。 至于回到伦敦后发现,这些只是参杂有大量铅料的红铜与青铜铸造品,他们会不会后悔?那是一定的!否则也不会如此快速流落到伦敦世面上——佛教在英国没市场,放在家中还渗人,不如低价出手。 于是,便被有心的伍廷芳及其红颜知己,占了个大便宜。 根据李林灿发回来的消息,这批藏品中,超大件几乎无赝品,一米二到六十厘米的大件佛具赝品也不多。赝品最集中的,就是中小件,不仅佛具赝品多,玉器与手把件、字画、古籍的也有不少。 其中很有意思的是,书籍、字画中,有超过一百多本并非赝品,而是玛利亚小姐买错——她将清末羊城贸易局所发行的各类工具书,譬如菜谱、航海指南、开埠公告等明显在当时不算文物的,都一概买回家。 最为有意思的是,藏品中还有一件字迹歪歪扭扭的“临帖”,上面是最基础的永字八法笔画结构,有些类似后世练习毛笔字,总是从“点横竖撇捺”练起。 这一看就知道是刚破蒙的孩子所写,也被她收购,不知花多少钱。 李林灿老爷子来信征询卢灿,那些赝品怎么处理? 全部毁掉? 且不说这些赝品经历近百年的历史,本身也是文物,单是对玛丽亚小姐来说,这么做也不合适——这些物品中的每一件,都凝聚着她对一位优秀的中国男人的思念。 自己是她的间接受惠者,怎么也应该尊重她的情感。 那只有留下,可是,留下来堆积在仓库中?这些东西占地方不说,每年还需要大笔的养护费,费时费力。 卢灿目前所能想到的,就是挑选出部分赝品,放入赝品馆。 虎博进门第一间展馆就是赝品馆,展示一些作伪的赝品,以警戒古董行,这一举措,在香江古玩圈颇受好评。 可数量太大,按照李老爷子估计,最终不会少于五万件赝品,而赝品馆最多容纳两百件赝品展示——太多展示,会引发市场恐慌。 挠头啊! 算了,等自己过几天去伦敦看看,再决定怎么处理。 不知不觉,卢灿发现自己已经穿过展馆区,来到北侧的森林氧吧,这是卢灿给这片林子取得名字。这里已经成为园区最受欢迎的地带,每天早晨,虎博的老家伙们、工作人员都来这锻炼身体。 这里也是虎博的安保部门最头疼的地方——每天傍晚,都要来这边仔细搜索一遍。虎博安保队长王坤,已经和卢灿建议几次,将森林氧吧与虎博展览区隔开,另行修建道路。 从安保角度来说,这么做确实有益,可如果从游客角度……别忘了,森林氧吧后面,还有佛塔与十八层地狱岩画,这些也要圈起来? 体验森林氧吧、登塔和欣赏岩画,同样是门票中所含项目,虽然卢灿承认,游客想要看完博物馆展品,一天时间肯定不够,更别说什么其他项目,可架不住有些游客,是专程为佛塔及岩画而来,看博物馆只是捎带的。 卢灿还有点野心,没和别人透露——一旦用围墙将博物馆圈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虎博的规模,仅此而已? 他还想着,未来的W型展馆能继续延伸,最好能一直延伸到森林氧吧这里。那时,虎博绝对能成为世界第一流的超大型博物馆。 梦想有点远,可自己只要还有动力,那就有机会实现。 所以,暂时还只能让王坤他们眼睛睁大点。 从开园到现在,王坤他们,一共抓获各类盗窃园内展品案件九起、偷盗游客的小偷四十多名…… 等这次缅北事件过去之后,从潘哥那儿抽调人手,补充虎园安保。 听说英国Clearswift安全系统公司,在瑞士展出的最新红外安保系统不错,这次去英国度假,可以考虑引进一套。 不知道阿欣那丫头会不会不高兴? 在和她的蜜月行程中加入的内容有些多——要去赵太来伦敦别墅那看藏品、法国巴黎珠宝展,这又准备考察红外安保系统…… 阿欣丫头,三天后就将成为卢家第二房媳妇。她的进门,肯定不会有田乐群进门的声势大——与田姨的婚事已经很低调。 现在想起来,才明白这是老爷子特意的。 自家老爷子用高调订婚来平衡低调结婚,让田家不至于心理有疙瘩——田姨是大房。 他又用田乐群的低调进门,来示范阿欣和阿璃的两人的低调结婚,否则,她们心中肯定不舒服。 老爷子这一手,提前调和自家孙子后院的隐患。 这手法……啧啧! 正文 第646章 三遇故人 希思罗机场,卢灿和孙瑞欣,牵手走出国际出口通道。 看看出口,人不少,没看见阿尔达汗,倒是看见他的一位保镖,“你家少爷呢?” 那保镖连忙点头致礼,“您两位稍等,我去叫!” 他脚步匆匆,转向不远处的一座咖啡厅。 卢灿笑骂一句,“这家伙,还能靠谱点吗?接机都没耐性?” 阿欣想到什么,咯咯笑道,“我和田姐都说呢,你这么闷的性格,怎么会和阿尔达汗、许胖子这种外向的人,关系那么好?是不是你本质上,和他们很像?” 晕,这两人的私生活都不是好鸟! 阿尔达汗是情场浪子,换女人比换衣服快;许胖子好不到哪儿去,和新亚书院院花叶美卿订婚后,依旧与五台山的那些小明星勾三搭四,前几天,叶美卿还吵闹着要分手。 按理说,自己性格和这两人相差十万八千里,应该很难有共同语言,可事实上,自己最好的朋友,就这俩人。 本质上很像他们吗?卢灿自己也犯迷糊。 不过,这可不能承认。他伸手在她的挺直鼻梁上点点,“胡说八道,那两就是禽兽……指不定阿尔达汗就在咖啡馆勾/搭女孩子呢?” 话音刚落,卢灿两人张大嘴巴,还真被他猜中。 “哎呀维文到了?抱歉抱歉,聊忘时间了!”不是阿尔达汗是谁?随他走出咖啡室的,还有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年轻女人。 晕,接机竟然能勾搭上女人?这本事,了不起啊。 卢灿眯着眼,笑盈盈的看着他,还有那位姿色不错,偏丰腴,有点像来自印度的女人。 “哎呀!那咖啡不错,我就邀请米拉奈尔小姐坐坐。” 阿尔达汗摊摊手,笑得有些尴尬,不过这家伙皮厚,转向卢灿身边人,“阿欣,恭喜啊!你和阿灿的喜事,很遗憾没能出席,因为家中有点小事。” “不过……得知两位来英国度蜜月,刚好给我个补送礼物的机会。” “喏,阿灿,接着,这是蓝贝斯的一栋小别墅,送二位做贺礼蜜月爱巢。”他随手抛过来一把钥匙。 这骚/包模样!只怕那印度美女,也逃不掉狼爪。 没和他客气,卢灿接过后将钥匙递给孙瑞欣。 “阿灿,这不合适吧?太贵重……” 伸出拳头,与阿尔达汗对击两下,又用力抱抱,这才搭着他的肩膀,笑着回复阿欣。 “没听见他说的是英语吗?这家伙,送我们一套小别墅,竟然还用来钓女人!收下,跟他客气什么?” “你这是污蔑!在弟妹面前污蔑我!”阿尔达汗叫嚷两句,又对卢灿挤挤眼,示意身后女人怎么样? 这家伙,龌龊!刚才就是故意展示自己豪气的一面——送朋友结婚礼物就是一栋别墅。没见那印度女人,脸带花痴? 走吧!卢灿捶捶他。 两辆车,阿忠上了前面一辆车,卢灿夫妇上阿尔达汗的车子,没想到那印度女人还真胆大,也跟着上车。 “我叫米拉奈尔,来自孟买。”上车后,她主动向阿欣伸手。 “孙瑞欣,从香江来。”孙瑞欣对这种女人没什么兴趣,轻轻搭手后放下。 似乎没感觉到阿欣的冷淡,这位米拉奈尔小姐,双手合什,“来度蜜月?恭喜你们!清风和流云都会给两位带来醉人的幸福!” 刚才阿尔达汗前半段是英语表述的,她听见了,现在,一句如唱诗般的祝福,瞬间降低卢灿夫妇对她的恶感。 这下,阿欣不想搭理她都不行。 卢灿对她点点头,算是招呼,又扭头对阿尔达汗眨眨眼,示意你钓到的女人,似乎不简单啊。单是这份气度和反应,就不是小门小户能拥有的。 阿尔达汗耸耸肩。 卢灿瞥瞥他,“听阿木说,你在那边弄得不错啊?” “潘那边……也不错啊。” 两人相顾,会心一笑。 卢灿的基地在缅北,整个卢家卫队的训练都在那边,这让阿尔达汗心怀“不忿”,他选择菲律宾棉兰老岛作为基地,也组织类似的训练基地。 这次阿木去棉兰老岛,反馈回来的信息吓卢灿一跳——这家伙,竟然在那成立“白武士”训练中心,编制成员有两百人,武器配备,还有武力值都相当不错。 这可是脱离家族管辖的私人武装,阿尔达汗的真正亲军。 车上有外人,两人肯定不会就这一话题多聊。 蓝贝斯区位于泰晤士河南岸,伦敦的文化中心,著名建筑有伊丽莎白女王宫、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蓝贝斯宫。不要小看后者的影响力,它丝毫不比前者差。 坎特伯雷大主教是一个职务,全英国教会的主教,因首任主教是圣奥斯定坎特伯雷而得名。每一届坎特伯雷大主教都是全世界圣公会(基督教的新教三个原始宗派之一)的领袖,普世圣公宗(圣公会发起的契约团体)的精神领袖。 阿尔达汗赠送的小别墅,就在泰晤士河边,距离雄伟的蓝贝斯宫,不过一公里。这一位置的一千平米三层圆顶别墅,还附带有草坪、喷泉、花园,可不便宜。 “谢了!那位你怎么安置?”卢灿对这里很满意,拍拍阿尔达汗肩膀,又对身后努努嘴,那位米拉奈尔也下车了,正站在车边打量这栋别墅呢。 他笑得很暧昧,“自然是……吃掉。” 又指指不远处,“一次买两套,那便是我的。” 卢灿翻翻白眼,“那你滚吧!别打搅我蜜月!” “好嘞,我先忙去,晚上来找你。”这家伙,早就等着这句话呢,一溜烟就半强迫的搂着那位印度女人,向自家别墅走去。 牲口!鄙视之! 被这丫的一提醒,卢灿也很想尽快回屋,和阿欣做点牲口事,尤其是面对清漾漾的泰晤士河……不过,房子是新的,虽然装修齐备,厨浴用具皆全,可想要入住,还需要添备些生活用品,还得去趟超市。临河爱爱,还要稍等。 将卧室简单收拾,俩人刚下楼,阿忠便回禀,“卢少,刚才和赵太来联系上,他问明这边的住址,说明天早晨来接您和夫人过去。” 赵太来的别墅,在伦敦西北的巴尼特区,据此很有一段距离。 “走!大采购去!”这一带是别墅区,没有社区商贸集市,刚才来时路过一家MS(玛莎百货),距离大约两三公里。 玛莎百货是英国老牌高端百货店,这家起源于一分店的小摊位,现在在英国有二十多家连锁,在欧洲大陆有八家,亚洲六家。 玛莎百货有个毛病,一直被供货商诟病,他们喜欢与各大制造商签订长期的生产合约,将包括服饰、食物等所有产品以“圣米高”(St Michael)的品牌销售。 这种情况在六十年代达到顶峰,店中超过八成的货品都是圣米高品牌。这种操作,能有效保证利润最大化,但它同时也有短板——需要有大量的各类产业精英人员加入,才能维持行业产品的高质量。 一家公司不可能熟悉所有行业。 于是,从七五年开始,玛莎百货逐渐放开销售政策,许多品牌百货得以进入。1980年,纳徳轩珠宝,还有嘉丽服饰在经过多次谈判后,双双进驻玛莎百货。 它现在是纳徳轩珠宝与嘉丽服饰在英国的主要合作商之一,现任董事长阿瑟斯。席夫,卢灿及阿欣都不陌生——当年对方曾经前往香江考察合作事宜。 三人开车,沿着泰晤士河畔的直道,直奔玛莎百货巴尼特店,丫头还念叨着去看看店中店的销售情况。 “咦?他怎么在这?”没想到,在玛莎百货大门口,卢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欣也认识他,指指说道,“嗯,那不是杜奇。马恩思吗?” 正是杜奇。马恩思,站在大门右侧的台阶上,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人,不知道是不是等他的好基友凯思立。 这家伙,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两次,竟然都没认出来,这是在等谁呢? “嗨!”走到他身边,卢灿猛然大喊一声。 杜奇一哆嗦,这才看到卢灿一行,惊喜的扑过来拥抱。 “哇哦!维文!你……怎么来了?啊哈,孙小姐,恭喜!”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的新加坡炼油厂成立签约仪式上,他和凯思立两人,分别代表家族,前往新加坡接受卢灿赠送的炼油厂百分之二的分红股。 “当然是……陪阿欣来旅游。你这是等谁呢?” 杜奇顿时变得吭吭哧哧,神色不太自然。 秒懂,这是约呢!卢灿很有眼力劲,拍拍他肩膀,“约上凯思立,稍后聚聚,刚好阿尔达汗那牲口也在。” 尽管很想和卢灿聊聊,可此时杜奇已经发现人群中走来的金发女郎。那还顾得上朋友?连话也不回,对卢灿摆摆手,“嗖”一声,从台阶上跳下,朝那女孩奔去。 这又是一头见色忘友的牲口。卢灿摇头笑笑,带着阿欣走进店内。 这家玛莎百货一共五层,珠宝首饰在一层,服装在二层,和卢灿有关的两家店,都是店中店模式。 “在那!”挽着卢灿的胳膊,兴奋的四处观看的阿欣,忽然抬手指指。 纳徳轩店中店位置不错,主行径道右侧第四家,门面很显眼。 卢灿习惯性看看它的周边店铺,一愣,呵呵,难怪在札幌珠宝展上,比约根对纳徳轩珠宝不服气了,根子在这呢。 纳徳轩店面过道正对面,就是“Bjorg Jewellery”(比约根珠宝)。 路过时往里面看看,晕,那位上身穿单扣短款西服,下套熨线直筒群的干练女士,梳着精干的马尾,不正是比约根。诺德里-马蒂森? 正文 第647章 珠宝隐忧 对于这位指着自己鼻子,臭骂纳徳轩珠宝的设计老套、陈旧、繁琐、风格混乱、不知所谓的设计师,卢灿印象深刻。 目光相遇的一刹那,能肉眼看到比约根浑身一颤,她在害怕? 这一发现,让卢灿对这位美女设计师来了兴趣,眯眯眼,挑衅似的对她勾勾嘴,算是笑脸吧,贴身的左手,抬起来对她摆摆,这是正儿八经的打招呼。 害怕?比约根是不会承认的,那是惊讶、是吃惊好不好?不过,她不否认卢灿曾经在她心底,留下一段“噩梦般”的回忆。 比约根的父亲,诺德里-马蒂森是挪威特隆海姆的一位渔场主,她的家境中上,从小就被艺术天才。英国艺术与设计学院毕业后,比约根曾有过短暂的打工经历,便很快开始自己的品牌创建之路。 过去的几年中,以简洁、朴实、线条化为主要风格特色的比约根珠宝,在欧洲业界口碑很好,开了十二家店面,发展的不错。她雄心勃勃的想要撬开东瀛市场,于是耗费六万英镑,前往参加札幌国际珠宝展,结果铩羽而归,更收获卢灿的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 你让这位从小就生活在蜜罐中的美女设计师,能不记住那张东方面孔? 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间,她就认出卢灿。 那天会展相遇之后,比约根就再也没心思坐在展台中,带着小翻译,从札幌开始,由北向南,将东瀛各大珠宝销售旺地,仔细考察一遍。随即转道台北、香江、新加坡,然后再回到西欧和英国。 考察的重点,自然有已经被她视为“对手”的纳徳轩珠宝。 这趟历时一个多月的考察,让她收获良多。 第一大收获就是,不得不承认,那位年轻人说得对,自己对东方市场、东方文化、东方审美了解太少,所谓进军东瀛和亚洲市场的想法,太过想当然。 这次考察,让比约根那颗膨胀的心,逐渐安稳下来,还是老老实实扎根欧美市场吧。 第二大收获与纳徳轩有关。 她发现,以南亚为界,纳徳轩珠宝的受欢迎程度迥然不同。虽然澳大利亚、新西兰、法国、英国、葡萄牙等地都有纳徳轩的店面,可销售情况并不像亚洲那样疯狂。 纳徳轩销售最好的是台岛闪石,其次是钻石饰品和宝石饰品,再次是金银铂等贵金属饰品。他们翡翠饰品等传统的玉器,尤其是在东瀛引发哄抢的和田玉,在欧洲柜台上,形同“摆设”,问津者很少。 这与纳徳轩饰品的设计风格有关,他们总是试图在小挂件、小首饰上,表达太多的文化内涵,可是,恰恰这些“自认为有文化内涵”的饰品,造成购买者的不欣赏。 这是比约根珠宝的机会! 比约根珠宝,并不像外界解读的那样,想要展现什么深厚内涵。它只需要表现美好的线条、质朴的结构、简约的风格…… 如果采用跟随政策——在距离纳徳轩珠宝最近的地方开店,是不是可以将那些对纳徳轩产品不满意的顾客,直接吸引到自己这边? 要知道,纳徳轩珠宝,可是欧洲几大电视台的黄金广告客户!其代言人更是国际一流影星阿佳妮!比约根珠宝的广告投放有多少?貌似一分钱计划都没有! 跟着对方走!一准没错! 比约根。诺德里-马蒂森如同“小偷”般窃喜,并快速在英国玛莎百货巴尼特店,开设第一家“跟随店”。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她从开店之后的半个月中,一直待在店面。 事实证明,这一步走对了! 开店以来半个月,其单周平均营收,超过比约根另外欧洲十二家店面平均销售额的两倍还多——要知道这家店的规模,只在现有十三家店面的中下游! 刚才,比约根正琢磨,下一家“跟随店”,开在哪家纳徳轩珠宝的对面或相邻? 正想着呢,突然就看到纳徳轩幕后东家出现,她能不心虚胆怯? 等比约根彻底回过神时,那位年轻人,已经搂着他的女伴,走进对面的纳徳轩珠宝店。 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这话真没错。 卢灿根本就没想到,自家店面已经被有心人盯上。 纳徳轩珠宝店面积约有八十平,货柜及展架,为棕红色木质结构加防爆玻璃,让整个店面,古朴中透着一丝时尚。 服务员工装是一水的红色收腰西服套装,无论男女,还是很养眼的,服务员的态度也不错。店内欧美顾客不少,从外面看,这家店面的生意,绝对错不了。 两人在店面转一圈后,阿欣被殷勤的店面经理迎进小办公室。卢灿没去,转一圈后,他的感觉不太好——部分柜台的产品更新率太低,而顾客更集中于某两三个柜台——闪玉及贵金属柜台。 闪玉的畅销,因为它被纳徳轩珠宝在宣传时,赋于“猫眼玉”概念,更符合欧美传统珠宝消费特点。而金银饰品的畅销是暂时性的,起因于金价上涨。 卢灿冷汗直冒,别看纳徳轩在欧洲卖得不错,可扣除这两点因素,它其实就是一家在生存线上沉浮的欧洲二流珠宝店。 隐患!一旦闪玉饰品的接受度收到影响,纳徳轩珠宝欧洲市场怎么办? 一家综合珠宝店面,不应该仅靠单一品类产品支撑,应该还有第二第三个产品突破点。 可突破点又在哪儿? 纳徳轩的钻石饰品,在和阿维泰维赛尔的IDC合作,成立香江中小碎钻加工中心后,品质有一定提高,但暂时肯定达不到顶级水平,放到欧洲市场,竞争力还有所欠缺。 宝石饰品,除了有固定进货渠道的缅甸红宝石、斯里兰卡的蓝宝石外,其它品类譬如彩尖晶石、锆石、碧玺、紫水晶、海蓝宝石、月光石及橄榄石等等,并没有被纳徳轩珠宝重视——它们现在只能算中档宝石,只能搭配着用,设计部门不可能为中档饰品单独出具设计方案。 最让卢灿失望的是翡翠饰品。 为了它,纳徳轩可谓投入重大,可偏偏这种饰品销量最次,欧洲人依旧不怎么接受这种翠绿翠绿的玉器。还真真是不要试图去改变消费者的消费习惯。 不过,今年上半年,从法国巴黎几家店面,传回来的消息有点意思。 嘉妮在纳徳轩库房见到一批无色边角料的“练手件”——以无色翡翠和水沫子为主的不值钱货色,被玉雕部拿来做成品之前的练手饰品。 她很喜欢,讨要一批带回巴黎,让人没想到的是,这批低价无色翡翠饰品,竟然卖得还不错…… 嘉妮问过几位顾客,他们的购买理由很有意思——清澈的玉质,有种水晶的感觉。 别忘了,水晶也是欧洲传统饰品之一。 这次巴黎珠宝展的总负责人,就是嘉妮,卢灿最终做主,同意她的加大无色玻璃种饰品宣传计划。 因此,这次巴黎珠宝展,应她的要求,特别增加无色玻璃种翡翠的品类。 如果卖得不错,纳徳轩珠宝还真的能改变现有格局,实现双点突破——无色玻璃种翡翠在缅北价格极低,通常会被看成废料。 除了产品问题外,卢灿认为品类经营上,纳徳轩珠宝到分家的时候了!品类过多,已经开始阻滞纳徳轩的提高——专业设计能力和手工制作的能力,都受到品类过多的制约。 在东瀛时,纳徳轩展台上,超过二十种品类饰品时,他已经有这种感觉,现在又见到这家店面中,不少柜台的产品无人问津,他的越来越明显。 分家,越来越急迫! 只是,这家该怎么分?按照品类来吗?会不会动荡太大?要知道,总部分家,意味着直营连锁同步需要拆分。 卢灿依在进门侧面的玻璃墙上,捏着下巴,琢磨纳徳轩未来发展规划。 三米宽的通道另一侧,比约根的眼睛,始终落在他的背影上。 这位男人在干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次来玛莎百货,是偶遇?他会不会发现自己的意图?自己是不是该和他谈谈?另外自己似乎欠他一声道歉? 上次的事情,怎么说都是自己有错在先——当着老板的面说他家产品不好,太失礼。 北欧女子,性情爽直,她理理衣服,很快走进纳徳轩珠宝店,走到这位发呆的男人面前,伸出雪白的手臂,直截了当的说,“卢先生,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嗯?被打断思考的卢灿抬头,面前一只白皙的手臂,从黑色西服袖口中伸出,黑白对比分明,手腕上还有一只金色的宽平金属手环,在耀眼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白底金装黑配,有着说不出的妖娆晃眼。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卢灿连忙站直身子,伸手搭搭。 “比约根小姐?没想到能在这偶遇?你可以叫我维文。” 态度不错,让比约根心定下来,这才仔细观察对方。样子倒不错,一套很有质感的悠闲装着,穿出不错的品味来,混身上下透着一股年轻男性的潇洒味,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维文先生,来这里视察?” “旅游……兼职视察,顺便学点东西。” 两人的手掌,一搭即收,卢灿饶有兴趣看着对方。刚才已经从经理口中得知,比约根珠宝开业仅半个月,销量却很不错,不比纳徳轩差多少。 比约根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旅游还能附带这么多功能? “能……请你喝杯咖啡?”她抛出今天的第二根橄榄枝。 正文 第648章 电影捡漏 “很抱歉,刚到伦敦,杂事不少。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下次我请!” 卢灿的拒绝,让这位对自己容貌颇有自信的挪威女人一愣,“是我冒失了!” 美女请咖啡竟吃瘪? 她能感觉到,那位男人并非那种道貌岸然的虚伪拒绝,而是脱口而出干脆利落……是真不放在心上啊!这就刽心了! 这世界上总是有一种女人,与旁人不同,容不得自己被轻视,会津美智子如此,这位比约根的性情也差不离。 隔着玻璃,看他搂着娇笑的女伴,两人说说笑笑,在一位店员的热情带领下,径直上楼。这情形让她说不出心底啥滋味,一双粉拳,莫名的攥出青筋。 卢灿丝毫不知,自己莫名其妙就招惹一位美女的怨愤。 购买完所需货品,重新返回一楼,他还向比约根珠宝店望望,结果那高大的挪威美女,已经不见踪影。心底有些失望——对于这位有才华的北欧美女,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至于刚才的拒绝,实在是……真的有事情,况且和阿欣蜜月第一天。 算了,下次再说吧。 等到赶回别墅时,阿尔达汗正在别墅门前兜圈呢。 “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 “还问我?”卢灿直接瞪他一眼,帮阿忠从后备箱提出一只只大塑料袋,“只送房子家具,连吃喝的东西都不知道准备点?想要饿死我呢?” 阿尔达汗挠挠头,还真是。 他的衣服还是机场迎接自己的那套,奇怪了,难道没的手?卢灿伸手指指,低声问道,“那个印度妞呢?不会入口的兔子还蹦达了?” 阿尔达汗的脸色腾的变红,“哪能呢?咱是有素质的人,哪能这么短时间就上/床?又不是牲口,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呃?真的失手了?都跟着进门,还能失手?怎么看米拉那女人,不是什么贞洁之人,竟然让情场老手阿尔达汗吃瘪? 卢灿来了兴趣,塞给他一大堆手提袋,“人跑了?” “没,在家歇着呢。”两人提着东西,等阿欣开门后,边走边说。 真真让卢灿没想到,米拉奈尔很不一般。 1976年,她留学美国哈佛,对好莱坞电影制作产生浓厚兴趣,两年后为梦想,转到马萨诸塞州爱默生学院就读视觉与媒体专业。 这学历,可要比阿尔达汗那冒牌的剑桥学历强不少,跟她一比,卢灿简直就一文盲。 “你……没搞错吧?” 这种学历回孟买找不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竟然在机场,随便上陌生男士的车? 阿尔达汗摇头,“学历证件我看了,不傻,真假我还是能分辨的。” “那她……”卢灿无语中,手掌比划一下上车的动作。 “去年回孟买,在片场跑了一年,做过演员,做过场记。这次,她想要来英国……感受英国电影的制作。至于……” 阿尔达汗停顿片刻,挠挠头,“她希望我投资她的第一部电影。” “什么?”这个答案,卢灿怎么也没想到。 为了一部电影,去取悦一个陌生的有钱公子哥?甚至敢跟他走,这女人的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 这女人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卢灿不知道,可眼前的阿尔达汗真的有些问题,他竟然有些动心,吭哧吭哧的表达,他想要为这女人实现电影处/女作的梦想。 这不,他来找卢灿商量呢。投资亏不亏无所谓,可他担心上当丢面子。 我去!这怎么回事? 米拉奈尔虽然气质不错,可相貌嘛,在卢灿看来,充其量八十分。阿尔达汗这情场老手,竟然短短时间就要栽? “她的投资计划和剧本呢?我能看看吗?”卢灿白了他一眼。 最近因为雷人影业,哦不,纵横影业的事情,看过一些影视方面的资料。总之,要比阿尔达汗这纯粹的外行,稍稍内行一点。 “欸!我就去喊她过来!” 卢灿忽然发现,这家伙竟然兴冲冲的回去喊人——机场撩女也能找到真爱? 把这事和阿欣闲聊两句,结果,她也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很快,两人过来,走在前面的米拉奈尔,身上隐隐带出一股子女王气场,其自信的神色,让稍稍落后半步的阿尔达汗成了明显的陪衬。 难不成是“哈佛光环”? “嗨!维文,听阿尔达汗说,你有兴趣投资我的电影?” 她手中捏着一沓资料,并没有立即交给卢灿,而是稍稍欠身后,盯着他的眼睛看。 什么时间成了我有兴趣?卢灿目光越过她,只见阿尔达汗在她身后,轻轻摆手。这家伙,怎么回事?真的掉坑了?难道他喜欢高知女性? 这谎还得帮他圆上,卢灿只得点点头,伸手示意俩人坐下,“有些兴趣,但我需要知道你的剧本内容,还有详细的拍摄及发行计划。” 卢灿一出口,要比阿尔达汗专业多,这让米拉脸上笑容多了几分。 “米拉小姐,请喝茶!”哈佛果然有光环,连孙瑞欣都对她客气起来。 “谢谢!”她脸上的笑容很真。 这次,连卢灿都能清晰感受到,她与刚才机场遇见时的不同,很有修养与气质的一位开朗女性,容貌也算上佳。难怪能让阿尔达汗短短时间内改变看法。 “需要我重新自我介绍一遍吗?” 卢灿还正想亲耳听听,“我相信阿尔达汗的判断。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怎么会介意的?您的认真倾听,让我感受到希望。” 她捋捋秀发,重新讲述自己的经历,这一遍,比刚才阿尔达汗讲述的更详细。 1957年10月15日出生于印度奥里萨邦首府布巴内斯瓦尔,家中拥有一处黄铜器皿制作工坊,生活条件中上,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出国留学的根本。 1972年,凭借优秀的学习成绩,进入印度德里大学新闻系学习,大三那年以申请留学哈佛大学新闻学院成功,转年进入哈佛留学,专业是财经管理。 1977年,斯皮尔伯格受邀在哈佛大学电影制作专业礼堂演讲,出于对《大白鲨》的惊叹,她随同学一起去旁听。结果,这节四十五分钟的讲演,为她推开一扇窗。 米拉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相比好莱坞电影、欧洲电影,印度那种自娱自乐的电影,太落后。做电影,寻求思想解放,表达自我情感,也许是自己的最佳选择。这是她听完演讲后的第一感受。 可惜,她的转换专业的申请并没有获得校方的认可。这位印度美女倔得很,相继向南加州大学、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戏剧、电影和电视学院、爱默生学院的视觉与媒体学院等多所影视艺术类院校,投递申请。 最终,爱默生学院给与回复,她通过对方的考核并获得转校资格,专业为电影制作。 爱默生学院为三年制,她一边学习,一边跑片场实习,甚至还在斯皮尔伯格的《E。T》片场帮工,积累相当的工作经验。 去年年初,她积满学分从爱默生学院毕业,返回印度,准备在孟买大展拳脚。 可惜,这里是印度电影制作的天堂,她满身好莱坞的制作方式,并不符合印度歌舞片的节奏。一年的碰壁,伤痕累累,失望而归。 也是这一年多的孟买片场厮混,让她完成现在的剧本《早安孟买》,可是,没有哪家印度电影公司愿意投资拍摄她的剧本。 她很坦然的耸耸肩——即便她愿意献出身体,也没有投资商肯花费二十万英镑投资影片。失望之余,她想要来英国散散心,感受英国电影的制作,顺便撞撞,看看有没有冤大头。 孰料,还真让她在机场碰到阿尔达汗这个色鬼! “我很清楚阿尔达汗先生需要什么……没问题,我对他不排斥,他很有男人味道。” 米拉对身侧的阿尔达汗飞了个媚眼,“前提是,他需要帮我实现梦想,然后……我可以做他一段时间的情人!” 晕!说得太直白。 阿尔达汗这厚脸皮,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打了个哈哈,“米拉,你这么想就错了,我对你是真爱!” 想吐! 卢灿狠狠的瞪了阿尔达汗一眼,这家伙,撩妹撩到一个女强人回家!他又转脸对米拉笑笑,“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执着……只要不是太差,我会考虑投资的。” 如果这女人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女人,未来一定会成功的!这种韧劲,太可怕! “现在,我可以看看剧本了吗?” “可以!但我不能留下文件!”这女人对自己手中的文件很珍惜,递到卢灿面前。 一上手,卢灿就感觉到她这份文件是真挚的,非常认真和细腻,远不是纵横影业所收到的那些申请。 这才是电影投资申请方案! 电影脚本分两部分,前一部分是故事梗概以及拍摄计划;第二部分是分镜头脚本,以及剧组筹备方案,导演自然是她自己,后面的摄影、灯光、剪辑、配乐等等人员非常清晰。 投资花费清单也列有清晰的明细:胶卷、单项设备租赁、单个人工开资、后期单项费用、场景租赁、用车、餐费,甚至用水都有具体费用。 发行计划也很清晰,而且雄心勃勃。 国内外的发行公司都已经有备选,她还想着将制作好的影片,送上戛纳、威尼斯甚至奥斯卡等四大国际电影节。 这份电影投资申请方案非常标准而细致,香江电影人看到会羞愧致死啊! 就冲着这份认真劲,卢灿觉得投资都值得——带回去让纵横影业做标版,以后他们自己拍摄电影,必须按照这模式来! 不就是二十万英镑,二百六十万港元吗?反正是阿尔达汗掏! 投了!以纵横影业的名义投资! 让卢灿没想到的是,一次无意识的投资,拿到纵横影业成立后获得的最大声誉。 这部《早安孟买》,最终荣获1983年戛纳国际电影节金狮奖,1983年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提名! 拍电影也能捡漏! 正文 第649章 游丝毛雕 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阿欣忽然说道,“我感觉,这次阿尔达汗,是认真的。” “但愿吧。”卢灿笑得很暧昧,这种女人,阿尔达汗未必能驾驭。 临河爱爱,终究没能成功。 时差缘故,卢灿两人收拾好房间,便迷迷瞪瞪相拥而卧,一觉睡到天黑。 醒来后,便听到一楼出来几个熟悉的嚷嚷声,是凯思立、杜奇,还有阿尔达汗三人,听谈话内容,应该来了有段时间。 懒懒的,不想起床,这是时差综合症。 侧卧在自己腋下的阿欣,穿着一件粉红色薄纱衬衫,上面两粒扣已经解/开,露出雪白的颈脖,散发着让人血脉喷张的幽香。细细的铂金链绕过,原本的翡翠佛牌不知滑到哪里。 白净的短裙睡觉前也没来得及换,裹在大腿根,露出圆润的*和两条白皙的大腿,其中一条,架在自己身上。 发髻凌乱,遮住脸庞,长长的睫毛,偶尔有一两下跳动,这丫头,快醒了。 低头在她的红唇上舔舔,丫头的一双手臂自动勾上他的脖颈,眼睛睁开,那种刚睡醒的茫然,嘴唇却回应的如痴如醉,真是……娇憨可爱。 两人唇分,卢灿更待再进一步时,她大腿夹紧,摇摇头,“楼下来人……” 这三个讨厌的家伙! 洗簌之后,来到一楼大厅,卢灿原本想要喷三人一顿的话语,憋了回去。这三人身边都带有女伴,算了,给他们点面子,换成笑脸点头招呼。 “凯思立、杜奇,很抱歉,让你们久等。倒时差,迷瞪一会。” “恭喜两位!” 凯思立冲上来,张臂和卢灿热情的抱抱,松开后又狠狠擂了卢灿肩膀一记,“不够意思啊维文,结婚都没通知我和杜奇。” “哦!美丽迷人的卢夫人,欢迎您来伦敦,希望未来一个月中,英国能留给您一段美好的记忆……” 这家伙,工作好几年,性格依然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唠叨。 卢灿同样笑嘻嘻对他胸口来了一拳,“打住!你是不是该介绍……带来的美丽女士?” “维文你好!我是凯思立的朋友,艾文斯丽,听他说过你们认识的经历!见到你很高兴。”这位身材略胖的女孩子,是不是受凯思立影响?她说话的速度,又脆又快。 与凯思立家的一对公母见过后,又对杜奇笑笑,看他小心翼翼的陪同,这女孩就是今天下午他在商场门口等候的角色。 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是有些闷骚能耐,竟然将女孩子拐带到自己这边。 “我是达娃,杜奇……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们。”达娃的眼窝很深,眸子深绿,棕色长发,应该有东欧血统,一身干练的工服,很像玛莎百货的白领装,颜值要高于艾文斯丽,笑起来很迷人,难怪杜奇为她着迷。 人群自动分成男女两拨,各自盘踞一张长沙发。 “维文……这是我和凯思立,送给两位的新婚礼物,希望你能喜欢。”杜奇从手提袋中掏出两个木质方盒,放在茶几上。 两只木盒一大一小,小的那只很像手表的包装盒,而大的那只,像瓷盘的包装。当然,这都是卢灿的猜测。 “非常感谢!那我就不客气了。”卢灿伸手准备打开那只小木盒。 “慢着!”一只胖手压了过来,将盒子压住,凯思立的脸往前凑凑,笑嘻嘻说道,“事先声明,这两件礼物是我们刚来的路上买得,真伪不负责,只是心意。” 晕,送礼物不负责真伪? “行了,我看看!”卢灿还真被他这句话勾起兴趣,里面应该是古董,他俩第一次送给自己的离别礼物,就是一件元代杨茂的剔红渣斗,虎园博物馆漆器类的镇馆之宝。 “维文,必须和你说清楚。这是从威斯敏斯特的华人街买来的,我知道中国文物,假的很多,尽管那家老板说是真品,可我不能相信,需要……” 我去!这哥们话真多,关键大多数是车轱辘话、废话。 “凯文!你这废话制造机!能不能给我停下!” 无需卢灿发声,他的女友艾文斯丽一声大喝,怒目圆睁,吓得凯思立的肥手立即缩回去,做了个掩嘴禁言的鬼脸。 废话制造机? 众人愕然,继而哈哈大笑! 这彪悍的艾文斯丽!这形象的绰号!也没谁了!凯思立这辈子只怕要被她捆得死死。 卢灿都笑出泪来,揉揉脸,终于打开第一个方木盒。 好东西,汉代白玉双龙璧,卢灿一眼便有了基本判定。 丝绸垫衬上面,摆放着一块白玉双龙璧,温润的和田白玉,直径十二公分,内径两公分。玉璧之上,两条应龙浮雕,龙尾相抵,龙首之间有一处波浪纹间隔,各自回顾,龙身刻有双短翼,翼翅刻纹清晰,阴刻线柔若游丝、细如毫发。 嘶!游丝毛雕! “阿欣,帮我拿放大镜!” 卢灿兴奋的双手搓搓,等手指恢复灵活状态后,再将这件玉璧从盒中掏出。 “游丝毛雕”是汉代琢玉技术的典型代表之一。 一种以阴刻线刻画图案的风格,这种阴刻线柔若游丝、细如毫发,故名“游丝毛雕”。这是细小勾砣工具运用熟练的结果,走砣手劲运用得好,使阴纹曲线很少有断砣或重复的现象。 与汉代另一种琢玉技法——“汉八刀”的简练、粗放、对称的雕刻风格不同,“游丝毛雕”技术以细密、连续、结构精妙而著称。 因此,这种琢玉手法是制作精美玉饰的首选,譬如玉璧。 它起源于春秋晚期,但当时的纹线较短,长度及连贯性不如战汉两代。汉代的“游丝毛雕”琢玉法,趋于大成(与铁质工具出现有关),有粗细二种。 第一是较粗的阴刻线,在五十倍放大镜下观察,线槽边缘比较规整,不见崩口,但在转弯处会有歧出的线纹。槽底砣痕可见磨沙痕迹,整个线条是一砣、一砣的短线连接而成。 第二种就是这块玉璧中的龙纹,是非常细的阴刻线,在六十倍的放大镜下观察,可见线槽边缘有锯齿状崩口,有不规则的歧出的细毛刺。 在通常的评判中,我们可以将砣线的粗细作为判定汉玉的“精、粗”工标准之一。 这块玉璧,汉玉游丝毛雕的精工之作! 将手中玉璧翻覆,背面如卢灿所料,清一色的乳钉纹,凸起的乳突围绕着内径,一圈圈的非常整齐,呈发散状。 整块玉璧几乎沒有磕碰,保存得很好,包浆极为明亮润泽,应该是前任主人的心爱之物,时常以棉布擦拭。 “谢谢!汉代白玉双龙璧,真品!” 卢灿将这枚玉璧,重新放入木盒中,笑呵呵对其他人点点头。 “哇喔!那真是太好了!我就说那位老板看起来很诚实……艾文斯丽,你却偏偏怀疑他是奸商……” 大家心中一凛,这位废话制造机要倒霉! 果不其然,一声大喝,“凯……文!你想死吗?!” 接着,一只胖乎乎的白皙手臂,从茶几对面的沙发伸过来,艾文斯丽整个人跟着扑过来,将茶几压得吱吱作响,张牙舞爪的想要将凯思立“掐死”! “哎哟……饶命啊!”凯文一纵身,肥肥的身体,灵活的窜到沙发上,不停作揖。 “艾文,我错了!真心错了!宽恕我一次,好不好?” “艾文斯丽不依不饶的探手,却死活够不着对方,不行!你必须让我掐一下!必须让我解解气!否则你等着……” “我……能自己掐吗?”凯思立底气明显不足,伸出手指,在手臂上轻轻捏一下,又假装大叫,“哎哟,痛死我了!” 再度引得大家哈哈大笑,阿欣笑得伏在沙发扶手上,直抖身子。比较矜持的另外两位女士,同样拼命揉肚子。 晕!这对活宝! 幸亏茶几上那两个木盒子,已经被卢灿扫入怀中,才没被“牵连”。 “好了,我错了!还有一件没鉴定呢……别打搅维文,我们回家在再说,好吗?” 凯思立指指卢灿膝盖上的那件大方盒,呃,艾文斯丽终于气鼓鼓坐回去。 别说,经他俩这么一闹,屋子里的气氛,亲切多了。 第二个木盒子正方形,边长六十公分,厚度十公分,虽然不是古董家具,可做工依旧很精致,八角俱包有镂空雕铜片,正面是天地如意搭扣锁,同样是铜制。 掀开天盖,里面的东西在灯光下耀出一道明光。 嘶!一眼后,卢灿立即抬头,对凯文和杜奇点头,“多谢!这礼物我非常非常喜欢!非常感谢!” 阿欣探头看看,里面竟然又是一枚玉璧。 只是这枚玉璧好大啊!差不多有一尺半的直径! 虎博她经常去,那里的玉器馆中,玉璧的数量不少,可这么大的还真没见过。 现在最大的那块汉璧,被誉为虎园玉器馆镇馆之宝的和田黄玉璧,就是从虎豹别墅地基中挖出来的,直径不过十六公分,已经算是超大玉璧。 那块棕黄汉璧,相比起面前这块,就是个小不点啊! 正文 第650章 韩魏易地 玉,在中国传统文化之重,莫过于《周礼》之述。 “以工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 至此,玉器与青铜鼎器,并称为礼器二重!研究中华历史文化传承,离不开此二器。 卢灿如此郑重的感谢,实在是……这又是一枚国之重礼! 这也让让凯思立吃惊,继而大感兴趣,“快说说,快说说,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其他人都静默下来,盯着卢灿,等候解答。 看看左右,卢灿将身后的沙发盖巾扯下来,很厚实,铺在玻璃茶几上,阿欣伸手帮忙摊平。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这块双璜璧取出来,立起来,示意大家看正背两面。 没错,这块直径达五十四公分的超大型玉璧,是由两块半圆形的玉璜构成。 正面琢刻上百个小篆体阳文,背面则是游丝毛雕的云纹和兽面纹。 “从结构上说,这是一块双璜璧,也就是……” 他示意阿欣帮自己扶住一块,腾出一只手,捧起另一半,“这种弧形的扁平玉器,称之为玉璜,而这块玉璧,是由两面玉璜构成的完整玉璧,称之为双璜璧。” “双璜璧在历史上很少见,它需要很高的切工,否则伤害玉璧,得不偿失。” “玉璜和玉璧,都是中国传统玉器中的‘六瑞’之一,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礼。” “这是它的珍贵处之一。” 尽管都很茫然,可从卢灿的讲述中,大家都莫名觉厉,神色一下子虔诚起来。 这就是文化的感染力。 卢灿将手中玉璧平摊开来,又将阿欣手中的那块,合上,形成纹饰、文字完整的一块超大玉璧。 “这块玉璧的珍贵之二,在于它的器形超大。” “在中国古代现发现文物中,类似的玉璧,最大的直径也不过是三十三厘米,而这块玉璧的直径超过五十厘米,绝对是目前所发现最大的高古玉璧。” 卢灿没介绍他所说的最大玉璧是谁? 在心底抹抹冷汗。 呵呵,他说突噜了,那是明年内陆发掘南越王墓时,出土的“大王璧”,直径达33.4厘米。还没出土的东西,你让他怎么说? 好在几人都是外行,若是李林灿在此,一定会追问。 “它的珍贵之三,在于文字。” 卢灿的手指,在一枚枚篆书阳文刻字上滑过,一个个辨认——篆书虽难,可不是甲骨,他还是认识不少的。 “这上面什么文字?讲叙的是神话故事?还是重大历史事件?”最没耐性的自然是凯思立,出言打断卢灿的沉思。不过,对于他的这次“莽撞”,大家都表示理解。 卢灿抬头笑笑,还真被这家伙蒙对了。 “这上面篆刻的是一片文章。” “文章?” “对!是中国古代非常有名的一套记录战国时期文集,其中的一篇。所以,你说它是重大历史事件的记录者,也未尝不可。” “哦,你们可能不知道……” “中国的战国时期,也就是距今两千五百年前到两千二百年前的一段历史。在这一时期,中国大地上有许多诸侯国,相互之间征伐不断,因此叫战国时期。” “哇哟!”“上帝!”一干人不约而同惊叹起来。 两千五百年前的文章?那时欧洲在干吗?他们还真不清楚。 在罗马人于公园43年占据英格兰之前,英伦三岛,是没有文字历史的。 “这篇文章说什么内容?” “这块玉……璧,也是两千五百年前的?” 凯思立和艾文斯丽,几乎是同时开口发问,面对艾文斯丽的目瞪,凯文只得耸耸肩,示意卢灿可以先回答女友的问题。 卢灿笑着摇摇头,“这块玉璧,制作时间是两千年前,是中国的另一个朝代,也就是汉朝时制作的。” “哇哦,那也够久的,保存的真好!”对凯思立的谦让,艾文斯丽很满意,指指他,“现在您可以回答那小子的问题了!” 那小子?卢灿在心底为凯思立默哀一秒钟,他找了个“野蛮女友”! “这篇文章所讲述的内容呢……” 卢灿发现,对这帮外国人讲述中国古代历史,还真特么是件难事,筹措片刻后,还是尽量简化吧。 “这件事发生在战国早期……” “刚才我不是说,战国时期有许多诸侯国家吗?他们的爵位谁给封的呢?” “是周王,也就是当时所有诸侯国共同的王!但这个王,没有什么实力,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话语被粗暴的打断,是艾文斯丽,“那些诸侯国为什么不推翻这个软弱的王国?” 见大家的目光全部转向自己,艾文斯丽连忙低头,摆手,“对不起!我实在是好奇!” 卢灿思路被打断,“那是因为诸侯国之间,势力相互制约,他们需要有这样一位王者,以大义的名分,来调和彼此的矛盾,赋予自己更多的声望……” 卢灿心底默念一句,历史专家莫扔砖,我就是糊弄一帮外国人。 “哦,懂了,他有点类似于中世纪之前的教皇……” 艾文斯丽一本正经的点头,让卢灿快吐血,这特么是一回事吗? 算了,不解释了。再要解释下去,自己就要给他们上很长时间的中国古代史。 “有些相似,但区别还是很大的。你暂且这么理解吧。” “当时,有几个大诸侯国,势力非常强大,譬如韩、赵、魏、楚等七个诸侯国,还有若干个小诸侯国,在夹缝中生存。” “战国初年,韩赵魏等国忙活着吞并弱国、开疆拓土。一通乱战之后,冷静下来一瞅,大家的地盘犬牙交错,甚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管理起来很不方便。” “于是就商讨交换土地,大家方便。” “其中,韩国和魏国相邻,他们也开始交换彼此的土地。” “在这场换地盘的交易中,韩国占便宜,多得到两个县城的地皮……” 穿插一句: 真实版的韩魏易地——韩国将平丘(今封丘东)、户牖(今兰考北)、首垣(今长垣东北)及驰道(马车交通线)给予魏国,魏国将轵道(太行山的交通要道,今济源西北)及鹿(今汤阴南)给予韩国,史称“韩魏易地”。 韩国并没有占到便宜,周大臣樊余之所以这样告诉楚王——魏国为得到地利,甘愿失土,是为了增加楚王的重视,好撺掇楚王出来破坏这件事。 凯思立挠头张嘴,想要开口,卢灿连忙先说,免得被打断思路。 “韩魏易地,严重挑衅了周王朝共主的权威,因此周朝大臣出使另一个诸侯国楚国,希望楚国出面,阻止此事发生。” “这是这篇文章的大背景。” 卢灿逐一指着玉璧上面的文字,向他们解释。 “韩、魏两国打算互换土地,这对周朝不利。周朝大臣樊余对楚王说……周,那么楚国方城以北的地方就危险了;韩国兼有两个上党面对着赵国,就是赵国那险要的羊肠地带也危险了。所以交换土地成功之日,楚、赵两国也就都变得无足轻重。’” “楚王听后恐慌起来,便联合赵国出面去制止这次土地的交易。” 卢灿说得口干舌燥,终于让这几位,勉强能听懂。 “啊呀,那位饭鱼(樊余)真聪明……一定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他是英雄,化解了周的一次危机!”艾文斯丽捧心状,眼眯眯的透着神往。 晕!她竟然能从自己的故事中,听出这种内容?自己的讲解,是不是太失败了? 卢灿翻翻白眼。 不理她,继续说。 “这块玉璧,还有一处珍贵之处。” “还有?”卢灿的话,再度引发一遍惊呼。 卢灿点点头,“珍贵之四,那就是制作玉璧之人的良苦用心!” 是的,这块玉璧,在史书中有过记载,虽然不甚详细。《汉书艺文志》在记录刘向时,录入其赋三十三篇,并多次上书汉成帝。 “《国策》成日,以敬玉璧昭书”。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同样需要清楚汉成帝时期的政/治环境。 汉成帝刘骜继位后,大政几乎全部为太后一族王氏掌握,为王莽篡汉埋下了祸根。 刘向当时官拜中郎,使领三辅都水,迁光禄大夫,官至中垒校尉,堪称国之重臣。他多次上书,建议削弱外戚权力,甚为成帝嘉许,但终不能用——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后来,汉成帝听腻味了,不想再见他,也不看他的奏章。 刘向没办法,只得借助《战国策》编撰成之后,上符璧——呈请皇上御览校正而特别用篆刻的文章,为表尊敬,材质多数为玉,刻为玉璧形,所刻文字类“符”,故称“符璧”。 这就是一块“符璧”! 刘向借助敬献符璧的机会,上《韩魏易地》文,希望汉成帝刘骜能体会自己的用意——用周王朝权柄外落,国将不国,来警示对方。 可惜……历史进程告诉后人,刘向的这番用心,白费! 这块“韩魏易地玉饰铭文璧”,最终去向不明。 没想到,它今天落到自己手中! 卢灿为什么能如此快速鉴定这块玉璧?因为他上辈子见过,还不止一次上手过。 那还是2012年,全国声讨“国宝帮”时,这枚玉璧,同样被置于风口浪尖。很凑巧,他刚好认识持宝人——湘北的一位民间玉器收藏家。 于是,他专程南下找到这方玉璧的主人,得以亲自上手。 十五年的玉器经验告诉他,这就是真的!国宝级真品! 所以,从那以后,卢灿对网络上谩骂声一片的“国宝帮”,不再抱有太强的偏见——网络上的评论家,许多人根本没见过,更谈不上上手——不上手就能给古董下结论? 再牛的大师,也做不到啊! 明天,他要亲眼见见,后世“国宝帮”名声最臭的那批藏品! 正文 第651章 乾隆扳指 “卢少,我也没想到赝品……” 见到卢灿第一面,赵太来面色尴尬,手足无措的模样。现在的他,年仅三十,还做不到后世的那种“我就是国宝,你能奈我何”的临危屹然模样。 到目前为止,已经鉴定出一万七千件赝品……这让他很是惭愧。 已经是大收获,还能苛求全部?卢灿想得很明白,笑呵呵半搂着他的肩膀。 “玛丽亚女士虽然了解中国文化,但……精深,恐怕谈不上,所以,我当初听到你说的数量时,就怀疑她使用的是扫街模式。” 这时,孙瑞欣从餐厅出来,对他挥手招呼。 赵太来连忙起身,“二夫人好!” “赵哥,你这就不对了!”卢灿故意板起脸,“我和你以兄弟论交,你喊阿欣一声弟妹即可,怎么能叫二夫人?生分了吧!” “阿欣,你帮赵哥泡杯茶。” “赵哥好!”孙瑞欣眯着眼睛,微笑着躬身,行了半礼。 这种简单的拉拢手段,卢灿还是信手拈来。 孰料,还真有点用——赵太来现在除了媳妇孩子,没有一位至亲,比卢灿的遭遇还惨。 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赵太来对此,算是深有体会!像卢灿这种在他还没钱时,就能同等相待的家族子弟,没有啊。 他咬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拱手作揖,“那……我赵太来高攀!卢兄弟,弟妹,以后有什么事,我赵太来一定全心全意!” “欸!赵哥,这话就过了!我们兄弟从此以后,就是享福的,那会有什么事呢?不是吗?”卢灿哈哈一乐,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也是,这次交易,尽管确切数目尚未统计出来,可现已经鉴定出两万多件真品,赵太来就能从卢灿这里这里掏走四千多万美元!最终成交额,不会低于一亿美金! 妥妥的香江巨富! “哥哥我说错话,该罚!中午我请卢兄弟和弟妹去巴尼特最好的馆子赔罪!” 两人俱都哈哈大笑。 “两位新婚,我没能赶回去,这点东西,算是补上的贺礼,希望两位能喜欢!” 说这话时,卢灿注意到他的神色中,有一丝不舍,可他最终还是将桌上的剔红盒,推到孙瑞欣身前。八成是带来给自己赏赏,可遇到“结义兄弟”这事,他的反应还是很快,立即做出决断。 “这不合适……” 卢灿将剔红盒推还回去,又摆摆手,制止对方插话,“赵哥,您听我说完。这件东西,您是从库房中拿出来的吧?李老爷子是不是已经过目?” 赵太来点点头,不解。 卢灿笑着摇摇头,“赵哥还是不了解李林灿李老的脾性!” “李老一旦过目,他肯定记得。即便现在不记得,事后也会找你讨要!最终,这东西我也保不住,还是要进虎博的……” “啊?”赵太来不理解,疑惑的问道,“虎博不是您的……” “虎博的所有权,百分百都是我的。”卢灿苦笑,摊摊手,“可是……那里面的所有东西,属于中华文博界的。没有一件,我有售卖权。这是福伯、李林灿、张博驹三老,哦,现在还有饶真颐饶老,他们给我定的规矩!” “啊……”赵太来还是第一次听说,嘴巴大张! 陪笑着向卢灿拱拱手,这次,他算是真心佩服卢灿。 英国藏品被发现后,他很想自己开一家博物馆,如同卢灿一样,成为东南亚文博界的巨子。最终没能实施,其原因之一,就是这次的大面积氧化事件,让他没那胆量。 现在听卢灿这么一说,他已经很庆幸——如果他的博物馆也请来李林灿这种国字号馆长,怕是自己天天要和他争吵——没有古董售卖权,自己哪有钱继续投资? 也只有卢灿这种……傻缺或者说实力派,才能不停的往无底洞中填坑。 “那不一样!稍后回去,我跟李老说清楚,这是我送给两位的贺礼。他不会这么蛮横吧?”赵太来这次将盒子推过来,要坚决很多。 算了,再推辞就假了,“谢谢赵哥!” 刚好孙瑞欣端茶过来,卢灿拉着她坐下,未语先笑,拍拍这剔红盒,开玩笑说道,“阿欣,这是赵哥送给我们的贺礼,一道看看。看完后你收起来,以后李老讨要,可一定要顶住,别给他哦。” 阿欣很配合,点点头,表情认真,“嗯!一定不能让李老那恶霸抢走!我结婚,他都没回来!稍后去找她算账。” 许是身世原因,虎园三老,对阿欣的感官很好,她稍后还真有可能去李林灿那“撒娇”。 她一句话反而把卢灿和赵太来逗乐了。 “咦,这是什么鱼?好有意思!头上长角,那一双眼好可爱哦。” 她手指的是这方剔红盒中间的图案《海鱼图》。 清朝的海鱼图案,萌死了。盖因工匠们没见过海鱼,所制作图案,道听途说为主,因此所绘制的海鱼,往往四不像。 就像眼前的这幅海犀牛,这种传说中的外国生物,他们就更没创作依据。于是,便在红色锦鲤的身子上,加上一对牛角,一双眼睛圆溜溜点有黑色瞳孔,两侧和背部加鱼鳍,就构成萌死人的“海犀牛”! 卢灿上手端端,压手,是铜胎剔红,髹漆红中泛紫,漆层较厚。盒盖四角有浅弧,四周有梯线,浅壁,平底,上下为子母口扣合。 剔红盒四周,刀刻的龙纹,其特征应该是乾隆年间的剔红盒。 清代漆器上的龙纹在各时期的表现风格各异。清代早期的龙纹,额部较宽,脸部显得较长,其上颚较短,下颚较长前伸,利齿外露,明显“地包天”。其发或呈一大束,或呈几束较为集中的飘飞状,龙须细长。 乾隆时期,龙的包头较大,额部凸起,其发细长,龙角明显向后侧张开。 清代中后期,龙头显得扁而短,龙发增多,两边平分向后飘飞。 不出意外,这方剔红盒,应该是清代宫廷造办处“油漆作”的真品,价值不菲。卢灿很像看看底款——造办处出品的剔红,一般都会留有底款。可惜,盒内还盛有物品,只能先将东西取出再说。 双手将盒子打开,卢灿一愣,继而对赵太来摇摇头,“赵哥,这礼物……太贵重!” 赵太来笑容有些得意,示意卢灿别说了。 阿欣探头看看,是大戒指,不对,是玉扳指!一套七只,躺在黄色绸布上,两件白玉扳指、两件碧玉扳指、一件汉玉扳指、一件青玉扳指、一件赤皮青玉扳指。 卢灿逐一拿起来,迎着日光观看。 这是乾隆扳指,其内侧都有题款,分别是“谬琳”、“精谬”、“琼据”、“殊珍”恰似琼据”、“德美信堪师”、“沐古”。其中四件扳指上,还刻有乾隆的御制诗两句双行:“环中内外光明莹,一气浑融万里涵”。 玉扳指又叫玉韘(音同射),本意是拉弓射箭时扣弦用的一种工具,套在射手右手拇指上,以保护射手右拇指不被弓弦勒伤的专用器物。 后来引申为能够决断事务,具有身份和能力的象征。 清代玉扳指,型制基本统一,呈圆筒状,一端边缘往里凹,一端边沿向前凸,因为其材质多为玉质(也有木质、铜制、金器等),更加圆润、光滑,所以更加难以用来射箭。 因此,清代中后期,玉扳指唯一的作用就是身份的象征。 这东西,存世量大,京师故宫中有好几百枚,可是,一整套的乾隆玉扳指,那就非常珍贵! 看完玉扳指,卢灿再度将目光回转到剔红盒盖。 器内髹黑色光漆,盖内中心刀刻填金“海兽犀牛云龙宝盒”双行器名。 小心的用绸布,将七枚玉扳指捧出,放在茶几上,再将盒底翻出。果然,同样髹黑色光漆,内底中心刀刻填金楷书“大清乾隆年制”三行直款。 这套东西,又是镇馆级别文物。 估计也是从圆明园或者八国联军攻破京师时,流出京城的! 清代宫廷,究竟藏有多少宝物?估计很少有人清楚! 卢灿通过李老爷子得知一点内情。台北故宫带走的诸多清廷资料中,有一份嘉庆十五年的《起居注》,曾经记录过,当时嘉庆帝组织内务府,清查宫内、外廷、沈城故宫、承德山庄、圆明园等十九处清代帝王宫苑内的物件。 历时两年多的清点,这项工作都没能完成,最后内务府给出的数字是一百五十三万件! 一定要清楚,这个数字是内务府“看上眼的”“有价值的”物件,它不包括数量庞大到无以复加的生活日用件,更不包括嘉庆十五年之后,清廷又收到的新物件! 而后两者,又被今天的我们看成“古董文物”! 根据李林灿的估计,1890年时的清皇宫及宫苑,文物数量应该是最高峰,在四百万到五百万之间。此后,清政府便开始从宫中抽调许多文物,变卖筹钱,用于皇室开支。 四百万到五百万件,如此庞大的数字,刨除两岸故宫中存储的一百五十万件,剩下的都去哪儿了? 没人知道具体情况,但大体不外乎两种,其一流落国外;其二是流落民间。 流落国外毕竟不是很方便,所以说,民间藏宝,还是巨丰的! “阿欣,收起来吧。”卢灿重新盖上剔红盖,递给孙瑞欣,笑着说道,“这是赵哥的一片心意,我俩都要感念。” 丫头抱起盒子,再度点头感谢,然后喜滋滋上楼,真的打算藏起来…… ………… 巴尼特位于大伦敦都会区的远郊,从蓝贝斯这边过去,赵太来开车一个多小时。 远远的,就看见旷野丛林中,掩映着一片片老旧别墅。 这一带的建筑,多数是英国的艺术装饰风格。 这一风格,起源于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出现的新艺术运动(Art Nouveau)。 主要特点是大量使用来自自然界的优美线条,尤其喜欢用藤蔓植物的颈条,以及东方条文及图案,比如东瀛的浮世绘、江户时期的装饰风格——大量使用绚丽的金属色,如金色、银色、古铜色,加上其他明快的颜色,使得建筑非常明亮。 这一建筑风格,与伍廷芳老先生在英国购置房产的时间,很符合。 正文 第652章 大家都忙 从别墅迎出来的人是戴静贤,他笑容满面。 “怎么样,戴哥?”卢灿下车后,与他抱抱。 “我们虎园博物馆,应该给伍廷芳先生,还有玛丽亚女士,立雕像!”他的回答,很有创意! 卢灿目光征询刚下车的赵太来。后者挠挠头,给这两位立雕像,貌似也不错,只不过……他心底还是不期望“露富”。 “这只是一种想法,即便不立雕像,她在我们心目中,同样也是丰碑。” 对于这两位,尤其是玛丽亚女士,卢灿很佩服。她的出现,让现代人对清末民初那一黑暗的阶段时期外国人的表现认知中,出现一抹亮色。 唾弃她所在的国家,但不能否认她这个人! 戴静贤耸耸肩,然后又对下车的阿欣挥手招呼,四人走进别墅区。 巴尼特赵家别墅,占地范围非常广,加上丛林,足有五亩。卢灿跺跺翠绿的草坪,谁能想到,这些草坪下竟然被挖空?掩藏了如此之多来自中国的宝贝?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卢灿问道。 “好着呢!天天搬这挪那,比我还精神,晚上睡觉呼噜震天响。” 一句话逗得大家呵呵直乐。 附近没宾馆,整个鉴定和修缮团队,全部入住在这栋别墅中,房屋有些紧张,李老爷子和戴静贤算是“领导”,两人住在一间卧室。 屋外还搭建两排行军帐篷,作为修缮工作间。金属修缮是有异味的,放在别墅内肯定不行,好在这里空旷,只要不放炮,没人会管,有点异味风一吹就散。 别墅另一边的空旷地界,堆满了木板和刨花,有几位安保队员,正在装钉简易木箱。 卢灿和门口的安保们摆摆手,低头钻入第一间帐篷。 里面有七八人,都在明亮的灯光下忙忙碌碌,一拨人在张泽润带领下,修缮纸质和丝帛类文物。 “张叔,忙得过来吗?”张润泽是香江修缮大师张鼎辰的长子,一手纸质古籍修缮装帧水平,颇为高超,他是虎园开馆后,卢灿高薪挖过来的,现在担任修缮部的经理,随他一同进园的还有墨博轩的几名伙计。 他抬抬头,见卢灿进来,忙将手头工作交给旁人,迎上来,“阿灿和阿欣来了?” 握握手后,他有些无奈的笑道,“其实大家都在抢救,不是修缮。” 这话卢灿懂。物馆的修缮,无论是那一品类,都必须遵循“以古修古”,那就是一个细工慢活。此时大家所做的,就是封存现状,使之不再恶化。 像各类古籍的抢救性真空封装,字画卷轴类文物的原装帧抽底,丝帛类文物的覆面涂装等等。然后将这些物件,尽快送到虎博,未来会慢慢修缮,恢复文物的本来面貌。 见他的表情,卢灿心中沉了沉,“情况很严重?” “你稍后下仓库看看就知道。所有的物件……都是用大纸箱包装,英国气候潮湿,这里基本没有干燥设施,那些纸箱本身就是破坏源,所以……””他摊摊手。 他稍一描述,卢灿就明白过来,头皮发麻。 玛丽亚女士,不懂中国文物,更不懂如何保管,恐怕买来后就直接塞进纸箱中。这些纸箱子,可不是牛皮纸,而是化学造纸,里面含有许多化学药剂成份。 伦敦潮湿,这些化学用纸腐烂,很容易整箱货品的二次污染。 戴静贤在旁边笑笑,也很无奈,“这次我们仅订购装箱木版,就将巴尼特周边的两家木材加工厂所有存货买空,就连刨花都扫得干干净净。” 文物的最佳运输和短时间封存方式,就是木箱内塞满刨花。 不能打搅大家工作,卢灿很快离开,来到第二间帐篷,这里是金属件的急救处。 金属类文物的修复工作,更漫长。 举一个例子。 1980年发掘出土的秦始皇陵铜车马,由于原有木椁早年腐朽、上部填土塌陷,致使两辆铜车马损坏严重:一号车出土时全车共破碎成1325片;二号车出土时全车共破碎成1685片,断口2244个,破洞316处,裂缝55处(以上数据来自《秦始皇陵铜车马发掘报告》)。 两辆制作精细、构件繁多、形制复杂的残破铜车马的修复工作,从1980年12月至1988年4月,历经八年,才清理修复完成! 当然,这种工作很有价值,它们是研究秦代冶金、铸造、机械、车舆、鞁具及系驾方式至为珍贵的重要文物。 再给大家说说,一件残破的鼎器修复,需要多少工序:需要拼合、整形、翻模、补配、修补、纹饰对接、焊接、钢錾镌刻、做旧、填锌、沙洗等等。 整个工作绝对比新铸一件青铜鼎器麻烦太多! 所以,这里是金属件的急救处而不是修缮间。 急救有两种方式,主要都是针对氧化严重的高危部位,其一自然是要用到万能的保鲜膜(有大师说过,保鲜膜是古董修缮发展史上一次伟大发明),将其捆绑密封,运回虎博再慢慢修缮;另一种方式就是植物胶覆盖——将一种调配好的速干植物胶,快速涂抹在高危部位,能很好的隔绝氧化、去锈蚀,等回到虎博后,再揭开这层植物胶。 金属修复大师,来的是张心如! 对,没错,就是主持修复四羊方尊的那位内陆金属文物修复大师,张心如! 抗战期间,四羊方尊在随湘南省银行内迁沅陵的途中,车队遭到日机轰炸,运载四羊方尊的车辆不幸中弹,四羊方尊被炸成了20多块。之后这些碎片就一直被丢弃在湘南省银行仓库的一只木箱内,十几年无人问津。 1954年4月,张心如调至湘南省文管会,当年5月,便接到任务修复四羊方尊。 他修复这尊四羊方尊花了多长时间? 两个月!仅仅只用了两个月!四羊方尊修复成功,再次展现出三千多年前的瑰丽身影。 这件事震惊业界! 因此在张博驹张老得知虎园缺少金属件修缮大师后,第一时间向卢灿推荐张心如大师! 福伯安排奎荣北上,请来张大师,不仅请到他,还捎带着将他的恩师文物修复专家张振茂、王长青的另外六名弟子,收入囊中。 这些师兄弟当时在干嘛呢? 他们没有张心如师兄那样运气,能在湘南博物馆有份正经工作,当时他们正筹谋着开设一家青铜器铸造作坊。嘿嘿,是不是耳熟?没错,如果不是虎博邀请,又一家青铜赝品制作中心将会诞生在中原大地。 这七人的加入,让虎园金属件的修缮工作,一举踏入一流博物馆的行列。 卢灿走进帐篷时,张心如师傅和一名叫做彭敏的师弟,正带领一帮人为一件铜炉穿衣。 “张大师,彭师傅,忙呢?” 张心如1919年出生,六十出头,彭师傅五十五,张心如在虎园享受一级工程师待遇,称呼为大师;彭敏几位师兄弟则是二级,称之为师傅。 “卢先生到了。”张心如抬头笑笑,手没停,继续往案几上面的物品上涂植物胶。 他手中是一件香炉,卢灿侧身看过去,这件香炉,非常漂亮、精致、华丽。 “这是行宫内的铜鎏金香炉?”卢灿惊叹一声。 “卢先生目光果然厉害!”说这话的是彭敏,他给香炉的塔顶上木胶。 通体以铜鎏金为框架,嵌青白玉、碧玉、珊瑚,华丽异常。 一共分为三层,典型的清代宫廷造型。 炉盖造型奇特,呈塔形,顶部为宝珠钮,顶嵌珊瑚。 上层六面出沿,以碧玉为屋顶装饰,终端点缀红珊瑚,上有龙形吻兽,并坠铜鎏金铃铛,屋檐下勾花回廊,上下呼应,松石与珊瑚点缀其间,皇家气派可见一斑。 下层与上层相呼应,以灰白玉、福寿双全纹样勾勒门饰,围廊以立柱间隔,辅以卷草纹饰,与香炉的主题纹样相得益彰。 炉身在珍珠地上镶嵌绿松石和珊瑚等宝石,形成缠枝西番莲的纹饰。 兽首炉足亦采用镶嵌工艺装饰。全器纹饰华丽,工艺精细规整,为乾隆朝少见之嵌宝石制品,极为珍罕。 为什么说这是行宫香炉而不是大殿香炉? 这就是风格问题。 清代正殿香炉,讲究端庄、厚重、雄厚,气魄感十足,一般不会镶金缀玉。而行宫或非正殿使用的香炉,则讲究华丽,风格中稍显活泼。 如果大家有兴趣对比故宫三大殿和颐和园中的香炉,就能发现两者的明显差别。 这件香炉因为造型原因,不好直接用保鲜膜封装,再加上本身珍贵异常,所以,两位大师亲手为其涂装。 卢灿站在旁边看了十分钟,大家都很忙,没时间搭理自己这位“浪/荡富家子”——八十年代的这些文博界大师们,品德真心没话说,个顶个的工作极其认真。 他只得对阿欣耸耸肩,对抬头看过来的彭敏摆摆手告别。 在第三间帐篷中,卢灿遇到李林灿老爷子。 他正拿着放大镜,趴在一捆黑糊糊的竹木简上,一点点察看,这些竹木简都已经被保鲜膜封好。 “老爷子!老爷子!”卢灿轻声喊了几声。 老头子支起身子,放下放大镜,见到卢灿,皱皱眉,“你来干嘛?帮忙干活吗?不干活别捣乱!” 呃!卢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噗哧一笑,从卢灿身后闪出来,搂着李林灿的胳膊,跳跳,“李爷爷!我和阿灿来看你了!” “阿欣啊!你和那混账结婚了?可惜爷爷没赶上!”说完还怜爱的摸摸她的脑袋。 卢灿想吐血,这……前后态度,差别太大了吧! 算了,不和他计较!他将目光投向案几上那些封存好的竹简! 这一堆,足有一百根多根,最标准的一根竹简,长度约有五十五厘米,只是,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老爷子,这是经书简?!”顾不上老家伙的态度,卢灿指指这些竹简问道。 正文 第653章 公羊春秋 竹简是什么,就不用介绍了。 鉴定竹简类别的最直接方法,不是看内容,而是竹简长度。 卢灿所说的“经书简”,依据长度判定的。 竹简的长度,如写诏书律令的长三尺(汉尺)约67.5cm;抄写经、书的长二尺四寸,约56cm;民间写书信的长一尺,约23cm,因此人们又称书信为“尺牍”。 知道这是经书简,卢灿其实更关心的是竹简上的内容。这封包好的竹简上,字迹一片模糊,他可认不出多少字。 李老回头看看,没理他,拉着阿欣来到案几,“来,爷爷我给阿欣说说这些东西。” 小丫头扬扬眉,对卢灿吐吐舌头。李林灿老爷子对阿灿的怨气,长期积存,认识的人都知道,他想要卢灿去博物馆主事,可惜,阿灿对这没兴趣…… 可惜,小丫头只得意一会,她发现,完全听不懂李老在说什么。 “你看看,这几个字,这是篆书‘盾’,这是‘之’,这中间的墨染部分不清晰,没关系,我们跳过,继续往后看。” 老爷子手中拿着卢灿刚才看过的竹简,一个字一个字的分析给孙瑞欣听。小丫头一头雾水,只能看热闹。 “这个字是‘右’,后面一个字是“祁”,也就是祁连山的祁……” “那么,从这句话中,我们基本就能推断,这篇文章出自哪里了。”李老爷子看向卢灿,似乎想要考考他的古文基础。 我去!卢灿连连挠头,从“盾”“之”“右”“祁”四个字,就想让自己猜出这些竹简,记录的是哪一篇古籍? 疯了!我能有那水平? 卢灿主动投降,双手高举作揖,“老爷子,您饶了我吧,古文我真不熟!” 李老爷子兴趣索然的放下这枚细长的竹简,轻轻叹了口气。 一声叹息,如同重锤般击在卢灿心上……可是,卢灿知道自己长处在哪儿,让自己去学考古,去做古文研究,这实在……非兴趣所在。 “这句话是‘赵盾之车右祁弥明者,国之力士也,仡然从乎赵盾而入,放乎堂下而立’……语出《公羊传》。”老爷子最终还是给出答案,只是没了刚才的兴致。 刚才李老爷子提到的赵盾,那是出自《公羊传。宣公》一文。 眼前的一百多根竹简,是《公羊春秋》? 《春秋》是编年体史书,其所记,是二百四十多年的春秋各国大事,现所存全文,不过一万六千多字,但据曹魏时的张晏和晚唐时人徐彦引《春秋说》,都说是一万八千字。 可见《春秋》原文,从三国以后脱落了一千多字,很多大事漏记。 司马迁对《春秋》极为推崇:“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 但也有人认为《春秋》这本书,所记载的东西有问题。 胡适便认为:“《春秋》那部书,只可当作孔门正名主义的参考书看,却不可当作一部模范的史书看。后来的史家把《春秋》当作作史的模范,便大错了。为什么呢?因为历史的宗旨在于‘说真话,记实事’。《春秋》的宗旨,不在记实事,只在写个人心中对实事的评判。” 无论外界怎么评判,《春秋》作为儒家“六经”之一,影响中华文化几千年,已经深入骨髓。那么这一百多根残存汉代竹简,所记录的《公羊春秋》,其文化价值,足以使得它成为虎园博物馆的“文化之根”! 太可惜了,只有一百一十八根竹简,按照每根竹简记录三十五字来核算,也不过四千字。也就是说,这份《公羊春秋》残缺大半,殊为可惜! 什么是《公羊春秋》? 先要明白一个概念:《春秋》无定本! 《春秋》这本传说是孔子编订的编年体史书,其实早已遗失。现存版本,大多数以《左传》即《左氏春秋传》来逆推。但左丘明编撰的《左传》,仅仅只是《春秋三传》中的一部,它的很多内容,与另外两部在浩瀚文史中若隐若现的《公羊春秋》《谷梁春秋》,相差甚远。因此,在后世的儒学研究中,就有了《春秋》无定本一说。 第二个问题来了,既然《春秋》的本经都已经遗失,那后人如何研究呢? 这就体现出刚才提到的《春秋三传》的作用。 春秋经文,言简义深,素有“微言大义,以一字寓褒贬”之称。 这样一来,如无注释,旁人根本读不懂春秋——所谓关羽夜读《春秋》,那纯粹瞎扯,春秋经非儒学大家不可深研,就凭关武圣那点学历,也就是装装样子而已。 因此,就如何解释《春秋》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含义,都会产生严重分歧。 注释春秋的书,很快出现,一出就是五种:有左氏(左丘明),公羊(公羊高)、谷梁(谷梁俶)三家,称为春秋三传。 另外还有两种解释春秋的书籍,《邹氏春秋传》十一卷,《夹氏春秋传》十一卷,不过,这两本注释,早早亡佚。(其实历史记录中还有踪迹的,但影响不大) 《左氏春秋》因为其编撰者是鲁国史官左丘明,年纪比孔子稍稍小一点。当年孔子在鲁国编写《春秋》时,自然需要鲁国史官帮忙,于是,左丘明以协助者的身份出现。 因此,后世一直将《左氏春秋》作为春秋经注释的正溯。 相比《左传》,其实《公羊春秋》的来头也不小! 《公羊传》的春秋解读,来自于公羊高的家传学说。其战国初至汉初的传承系统是:子夏→公羊高→公羊平→公羊地→公羊敢→公羊寿→胡毋子都。至汉景帝时,胡母子都和他的老师公羊寿,用汉代的隶书“著于竹帛”,才使《公羊传》成书。 能证明《公羊传》权威性的最关键人物是“子夏”! 子夏是谁? 孔门十哲、七十二贤人之一! 子夏小孔子四十四岁,是孔子后期学生中之佼佼者,才思敏捷,以文学著称,被孔子许为其“文学”科的高才生。 子夏为学时,因常有独到见解而得到孔子的赞许。 如其问《诗经》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一句,孔子答以“绘事后素”,他立即得出“礼后乎”(即礼乐产生在仁义之后)的结论。 孔子赞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以言《诗》已矣。” 孔子于鲁国编撰春秋经时,恰好子夏随侍在侧,也就是说,他在当时,很有可能担纲的是孔子秘书加助理工作(猜的,莫当真)。 如此一来,左丘明是孔子先圣的协助者,子夏是孔子老师的秘书加助理。可是,两人传下来有关春秋经的解读,并不完全一致…… 儒家后继者,晕了,该听谁的呢? 后世多采用《左氏春秋》为正溯,因为有不少人认为,公羊家的春秋经注释,采用口口相传的模式,势必会加入相当多的传授者自我会,有失真意! 真是这样吗? 事实上,汉朝的时候《公羊春秋》的影响力,要远超过《左氏春秋》。 包括促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一代儒家宗师董仲舒,都是学习《公羊传》的。 还有汉武帝的丞相公孙弘,儒学大师兰陵褚大、东平嬴公、广川段仲、温之吕步舒等人。后来,又有齐人任公、贡禹、管路、左咸、鲁眭孟、颜安乐、严彭祖等均以治《春秋公羊传》得显。 可以说,有汉一朝,《公羊春秋》将《左氏春秋》压得抬不起头来。 《公羊春秋》的没落,始于隋唐,那时《左氏春秋》开始占据主流位置。 这一百来根竹简,落在卢灿眼中,那就是宝贝啊! 究竟是不是西汉的竹简,尤为关键——如果与公羊寿成书《公羊传》同时代,或者稍晚那么一丢丢,就能说这批竹简,是真正的“《公羊传》正本”! “李老,这批竹简,也是从宫内流出去的?这种高古品,应该有清廷记录吧?” 尽管李林灿不待见自己,卢灿还得腆着脸往前凑,谁让他在这方面是专家?再说了,老家伙从来没有恶意。 “唉!你呀,有时间多看看各朝史稿和《起居注》,对于你的鉴定,也有帮助。” 老头子回头看他一眼,继续说道,“乾隆编《四库》,怎么会没有汉简?” “没有汉简,哪来的的《皇清经解》,哪来的《公羊义疏》?更何况,两人所汇编《公羊传》注释,可是与东汉何休《春秋公羊传解诂》中,很多内容是相悖的。” “你以为,凭那两人,真的敢开宗立意,擅解《春秋》?”他的语气中,带有浓浓的不屑。 《皇清经解》是清朝体仁阁大学士阮元,编撰的一套经义集。号称“此书是汇集儒家经学经解之大成”。《公羊义疏》则是清朝翰林院庶吉士陈立,编撰的《公羊春秋》的解读著作,共计七十六卷。 这两位清廷学者,怎么又招惹了他? 正文 第654章 清宫文房 李老爷子的怒火的根本,卢灿心知肚明。 那就是传承! 张博驹、福伯两位,共同收饶宜萝为弟子,虽然年纪小而且还是女孩子,可架不住人聪慧异常,家学基础好。拜师半年多,就卢灿所知,饶宜萝的学识精进如飞,把两位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连带着对卢灿的怨言也少了很多。 李老爷子年岁也不小了,他自家孩子留学美国,媳妇和儿子一起住,常年不回来看他。儿女媳妇的不亲近,你当这老爷子心理真的没有一点疙瘩? 早些时候,虎博三老都一样,现在另外两人膝下突然冒出一个聪明伶俐的弟子,天天师傅师傅的叫着,他的心底也膈应。 最初他还真的有想法让卢灿入门,可卢灿属驴的,又懒又倔,明明基础不错,却偏偏不愿意干研究,慢慢的这份心也就淡了。 可是,今年三四月份又受一次刺激,他带着戴静贤横扫东京文博界,很是嚣张。 唯一不爽的是,别人一问戴静贤的师承,哦!原来是钱穆大师的关门弟子啊!难怪这么优秀!是啊,戴静贤再优秀,与你李林灿有一毛钱关系吗? 得给这老家伙找个弟子!天赋秉异,还能受得了他那怪脾气的听话弟子!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可是,这种人哪儿找去?卢灿没感觉手边有这种可造之才啊? 想收卢灿入门而不得,饶宜萝拜师与卢灿又有关系,老先生一辈子不他会与人沟通,他直觉的将这种不满,发泄到卢灿身上。 这种事,卢灿也没有办法,自己不可能放着大好时光跟着老爷子去搞研究——虎博还需要养活呢,卢家还需要自己扛起来呢。 为李老爷子寻找传承人的这件事,只能放在心上,慢慢来吧。 看过三间帐篷,卢灿已经明白老爷子是怎么安排工作的。鉴定团队在地下仓库中,每鉴定出来一件真品,都会送到相应的帐篷中,进行编号、简单修缮、包装,然后再打包、贴封条及备忘录,再转运到真品储藏间,等待运送回港。 这间帐篷中,处理的是杂项。 杂项的品类很多,工作人员不少,真正负责杂项修缮的,是一位叫蔺春树的师傅。他原本是香江宝善阁的师傅,对杂项很有研究,宝善阁老板在股市栽了跟头之后,不得不关门歇业,这位蔺春树来到虎博求职。 都是香江文博圈中人,谁不知道谁?他一来虎博,便被任命为虎博杂项修缮组的组长。 蔺春树年纪四十出头,自然不敢像李林灿老爷子那样对卢灿呵斥,见他过来,忙点头招呼。 卢灿看见他身前条案上的东西,顿时来兴趣——各色毛笔及笔盒。他正在将一柄柄毛笔从锦盒中取出,重新塑封,对某些散乱的毫锋捆丝,所采用的丝线极其纤细,像蜘蛛网。 顺便说一句,富有粘性的新(干净)蜘蛛网,是收藏毛笔时捆毫锋的最佳用品,比丝线更好。使用时,轻轻一捋,就能从锋尖脱落,又没有丝线捆绑所带来的毫锋韧性不足问题。 赵家巴尼特别墅,哪来那么多蜘蛛网?只能用丝线覆盖在毫锋尖头。 有人说,为什么要捆毫锋?不是有笔套吗?呵呵,笔套套过的毫锋,时间长了,都是散开的,其实并不利用毛笔的长久收藏。 毛笔的毫锋,分为内中外三层,锋尖主伐(力度)、护锋主墨(比划宽度)、围毫主型(字体大小),三者长时间分散,其实这支毛笔的毫锋就已经废了。 卢灿感兴趣的不是技法,这些技法都已经掌握,他感兴趣的是那一盒盒的毛笔。 蔺春树的身旁,堆放着十多个锦盒,观其长度,应该都是清宫的套笔。 套笔又分为两类,一种是整套,取奇数,一套九支、七支、五支不等;另一种套笔是管、毫分离,一般会配有五支笔套,至于毫锋,则随意搭配、取换,又称之为联笔。 虎博还真没有如此多的宫廷御笔,没想到这次能补文房四宝藏品一大缺! “蔺师傅,一共发现多少套笔?” “呵呵,不错!”蔺春树也很开心,“到现在为之,已经发现十九套。另外还有五十七只单笔,至于损毁需要修缮的,还有一百多支。这次,我们虎博的毛笔,算是补全了!” 一百多支需要修缮?卢灿吸了口气,“损毁率这么高?” 蔺春树笑着摇头,“没办法,我们发现这一箱子毛笔时,它们都被随意的扔在其中,那些单笔,相互叠压,毫锋大多数都有所损坏,笔杆的描金漆面都有些小问题,甚至有些毛笔的笔杆都被压折,需要重新塑杆,太可惜了。” 卢灿听完也只能摇头叹息,这与玛丽亚女士不懂收藏,有直接关系。 能发现二三百支毛笔,这与乾隆又有关系。这位“十全老人”追求文治武功,他的臣属自然也摸透皇上心思,每年都会敬献大量毛笔。 正如乾隆朝《宫中进单》所载:乾隆十六年(1751年)十二月,两浙盐政兼织造,苏楞额贡有笔墨纸砚数百件,其中笔品有“经天纬地”“万年青”“云汉为章”“表正万方”“小紫颖”“云中鹤”“檀香笔”等。这些题铭管笔多是平常皇帝御笔朱书、墨书之用。清代地方官员每年均以湖笔进贡,如乾隆二十六年七月,云南巡抚刘藻贡物,仅湖笔一项数目高达420枝。至乾隆晚期,增加至503枝。 这还是地方官员进献的,其大头还在内务府定制——清吴振棫(音玉)《养吉斋丛录》记述:“供御文房四事,别类称名,不可胜纪……笔之属则以书‘福’笔为‘万襈珍用’之管。所谓赐福苍生也;御书常用者,有斑竹管、大提笔、髹漆、文檀各种提笔。其内廷用笔由江南织造、江宁织造、杭州织造等按内廷发样承办制作。” 合计内廷定制和外省进贡,每年清朝内廷都能收到数万支精工细作的毛笔。 皇帝每年能用多少毛笔?无非用来赏赐各部门及臣属,最后积余大量库存,被英国人抢走不少。 桌上有白手套,卢灿戴上后,没动那些套笔,而是从已经处理过的单笔中,拿出一支,这是一支完整名称为“竹雕灵仙祝寿管紫漆斗紫毫提笔”。 何谓提笔?可不是提笔忘字中的意思,而是指毛笔中较大的一种,指书写如斗方(一二尺见方)大小字体的用笔。书写时多悬腕提笔挥毫,故也有人称“斗提笔”、“提笔” 与提笔相对应的,就是毫笔,也就是相对较小的毛笔,用于书写普通字迹、勾勒线条所使用。 位于两者之间的毛笔,叫做斗兼毫,顾名思义……这支竹雕灵仙祝寿管紫漆斗紫毫提笔,就是斗兼毫,提锋可写小字,按笔则成斗笔。 判断一支毛笔的好坏,首先看配重。 笔管与毫锋的配重,不能过于向下走,会无形中加大挥毫时对腕力的要求。至于配重过高……那就不合格了。卢灿手中这支毛笔的配重就非常平衡,在握笔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手腕抖动起来非常舒适。 第二自然要看毫锋。 好毛笔的毫锋,要求达到尖、齐、圆、健(俗称毛笔四德)。尖系指笔锋要尖如锥状,利于钩捺;齐指笔锋毛铺开后,锋毛平齐,利于吐墨均匀;圆指笔头圆柱体圆润饱满,覆盖毛均匀,书写流利而不开叉;健指笔锋在书写绘画时有弹性,能显现笔力。 一支毛笔价值的高低,同样也要看笔管和毫锋的材质,这好理解。譬如象牙管、玉管或者描金管,它自然要比普通竹管毛笔贵;狼毫、紫毫、貂毫笔要比普通羊毫贵。 放下手中毛笔,卢灿粗粗一览,嚯嚯,桌上的散笔中,有不少好东西呢。好几支都是带款的明代精制毛笔:明宣德年款的红雕漆牡丹纹管兼毫笔;明嘉靖年款的彩漆描金双龙纹管花毫笔;明宣德年款的朱漆描金夔凤纹管紫毫笔…… 他又从另一侧的笔筒中,发现十余支明代精制毛笔,这些尚未修缮,卢灿没上手。至于清代毛笔材质更是精良,金银玉翠、木竹牙管,应有尽有。 这次,算是补足文房四宝藏品! 除了毛笔,另一条案上,处理的是各色砚台,堆放在案几上的砚台有二十多方,其中最多的是松花砚,有近一半数量。 这又是一大收获! 松花砚很有名,清三帝非常追捧,屡次将它位列“四大名砚”,但却又不被文博界承认,被江南文人自动挤出来,这是为什么呢? 这里面的故事,追究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松花砚以松花石为原料雕制而制成,松花石又名松花玉,产于中国东北长白山区。松花石最早是干嘛用的? 它是磨刀石!满清八骑起事,进犯边关,用的磨刀石就是松花石! 一说就明白,这种“砍杀汉人”“助纣为虐”的石材,它天生就让中原文人反感!因此,从文人阶层,就开始抵触松花砚。 其次,松花石本身就没有平民化。 长白山是满清的发祥地,被皇家封为禁区,禁止开采渔猎。松花石只能由皇宫的‘造办处’单独进入山区采集石料,运回宫中研制成砚。 没有大量的原料进入民间市场,它如何能跻身四大名砚? 那么,清三帝为何又要力捧松花砚呢? 原因更简单,清军入关,坐稳江山后便想方设法摆脱自己祖先是“蛮族”的形象。而松花玉能制砚,砚台自然能代表文化,因此,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是有文化的…… 中原文人无声抵制、清三帝力捧、石材少民间流传少,这些因素造成“松花砚文物稀缺”这百年后的文博现象。 现在,自己一股脑弄了十多方松花砚,而且各个都是清廷御用砚台! 卢灿得意的都能笑出尿! 戴静贤抱着一只纸盒,匆匆进来,“李老师,您帮忙看看,这方砚台,是那位大家的?我们还真没想起来。” 这是有疑?卢灿喜欢,连忙钻过去! 正文 第655章 朝鲜贡砚 鉴定解惑,都喜欢看,李林灿老爷子一挥手,吼道,“都赶紧干活,不想早点回家?” 老爷子就是这种直脾气,心思不坏却易得罪人。卢灿连忙对大家拱拱手,示意今天因为自己,大家多担待点。 帐篷内光线不足,老爷子示意去门口看,卢灿顺手端出帐篷内的一张折叠桌,阿欣提溜一张折叠椅,放在门口,让老爷子坐下。 纸盒打开,里面是描金镂雕砚台盒,盒盖上描金图案,这种花式很少见,有些像杜鹃。 老爷子揭开砚台盒盖,拿在手中,迎着日光翻看正背纹线,然后递给卢灿,“认识什么木材吗?” 盒盖的内侧走一遍清漆,木质纹理细腻,呈现牙白色,卢灿又用手指按按内壁,材质相当坚硬。 “这是……水曲柳?亦或是白蜡木?”水曲柳和白蜡木的木质都很白净,纹线很相似,普通人很难分辨。 老爷子抬头看看,皱着眉头,显然对他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满意。 卢灿连忙又补充道,“水曲柳色泽带有一丝淡黄,白蜡木色泽偏纹理偏棕色。这砚台盒的材质是水曲柳。” 老先生这才满意,用手指拂拂盒盖上的描金图案。这次卢灿很乖觉,自动说道,“这是杜鹃花。” 老爷子这才板着脸,将盒盖扣在一旁。戴静贤怕卢灿尴尬,瞅着老先生低头看砚台之际,对他眨眨眼,竖起大拇指摇摇。水曲柳主要产于中国北部及西部地区,南方很少见,能辨认水曲柳,不容易的。 卢灿无所谓的耸耸肩,对老爷子的脾气,卢灿已经习惯。再说有他时不时督促几句,对自己保持本心有好处。 卢灿收回目光,重新投到老爷子手上,被他拿在手中盘赏的,依旧是一方松花砚。日光下,通体深绿,颇有翡翠满绿的感觉,很像干青种翡翠,光泽度很好,很柔润。 整个砚台,呈现葫芦形,这种型制的砚台,也很少见。葫芦上下两部分,分别是深浅砚塘,各有凹槽,大小搭配在一比四的比例度,便于砚出的墨汁收拢。因此,内行人只要看一眼,就能判断出此砚台设计非常合理。 在葫芦腰部,恰好有一道宽约一厘米的紫色带,像极了一条紫色饰带 老爷子似乎也惊艳于此,手指不停摩挲着紫带锁腰,嘴中嘀咕,“有意思……” 整个砚台表面,朴素异常,没有任何人工纹饰和图案,但却透着一种浑然天成、妙手偶得的情趣。 砚台的设计人,工艺相当高超。 单凭这些信息,自然无法完成鉴定。 老爷子将砚台立起来,右手五指,围着砚台边缘走一圈后,才将其翻覆,露出底面。 难能可贵,这块松花砚的材质完全统一,通身翠绿,腰部紫色带形成满圈,这就很名贵了。 整个背面,光滑平整,只有左下方可有隶书四字“敬轩御贡”。 嗯?卢灿眉头一下子皱起来,这四个字不好理解啊! “敬轩”极有可能是某人的字、号或者斋号、雅号等等,但“御”这个字,可没什么人敢用!再说后面还有一个“贡”,表明这是敬献给皇上的东西!敬献给皇上的东西,你敢说是“御贡”?“贡御”还差不多? 卢灿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是刻印错了? 连忙摇摇头,这不可能!区区四个字,若是刻印错了,那他被抄家夜市活该。再说了,刻印错了,那这方砚台,也不会被清朝内廷收录。 区区四个字,想要解/开这方砚台的原主人是谁,这^……太难了吧! 老爷子似乎一时间也没找到线索,又将砚台盒仔细翻看一遍,什么线索也没留下。他皱着眉头,手指在砚台上不停摩/挲。 与此同时,卢灿也在琢磨。 松花砚的出现历史并不长,明末至今,不过三百多年。这三百年中,字号为敬轩的,都有谁? 最出名的自然是明末农民军领袖张献忠,他字秉忠,号敬轩,与李自成齐名,是大西开国也是唯一的皇帝。 松花砚产自东北,他应该没机会接触到的,再说,他肯定不会给清兵上贡,退一步说,即便上贡求饶 张献忠不可能! 明清第二个号敬轩的有名人物,莫过于“薛河东”。 原名薛瑄,字德温,号敬轩,永乐十九年进士,河津(今山西省运城市)人。明代著名思想家、理学家、文学家,河东学派的创始人,从祀孔庙。 同样,他也被排除——作为理学大家,焉能不知道“御”字不能乱用?再说,时间也不对。 第三个号敬轩的,时间能对上,可惜给他个“狗胆”他也不敢——曾任江苏海门及直隶同知、中宽大夫吴之承,字孟起,号敬轩,乾隆庚寅恩科顺天举人。 吴之承的山水画和书法,还算小有名气。 短短几分钟,卢灿脑海中过滤了数十个字号为敬轩的,譬如民/国时期的收藏家锡园主人吴康吴敬轩、光绪年间抗英英雄左孝臣字敬轩…… 都不是啊! 难怪仓库中八位鉴定师,还有戴静贤本人,他们都没能鉴定出来这件东西的原主人。这……近乎不可能嘛! 有BUG啊!一个“御”字,打成死结! “你也没鉴定出来?!”卢灿正在低头苦想,老爷子说话了。 他的神色有些得意,眉头舒展,眉头乱抖,显然心情很不错! 这是……他鉴定出来了。 “老爷子,我上上手?”到现在卢灿还未上手呢,而戴静贤依旧眉头紧锁毫无头绪。 老爷子将砚台连同盒子推给卢灿,笑眯眯看着他。 卢灿中指食指搭在墨巢中,质地细腻,手感凉爽,抚摸略有滑涩的感觉。其色泽均匀,润亮和谐,这是一块极品松花砚。 石意也不错,葫芦嘛,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寓意…… 咦?中国传统文化? 不对!卢灿的眼光落在盒盖的杜鹃花上,然后又看看那迥异于常态的葫芦形,最后再度落到那个“御”字上面! 卢灿单手拍额头,自己钻进死胡同了!怎么就知道在中国找? 老爷子眼神狐疑的看着他,孙瑞欣则是满脸崇拜,另一边戴静贤惊喜的拍着他肩膀,“阿灿,你知道这件物品的来历了?” 这件物品,一旦放开思路,就好鉴定! 因为,它不是来源于中国明清任何一位人士的进贡,而是属邦上贡的物件! 能产松花砚的,可不止清朝,长白山的东面国家朝鲜,同样也有松花砚产出! 俗称“海州砚”! 只要想通这一点,有关这件砚台身上的谜团,全部解释的通。 它为什么要在盒盖上描金杜鹃花?别忘了,杜鹃花在朝鲜有“金达莱”的称呼,素来为朝鲜人所喜爱! 它为什么会有葫芦形的迥然不同造型?葫芦可是高/丽王朝的吉祥物——高/丽王朝的开国之君王建就自称祖上诞生于一只宝葫芦中! 它为什么敢用“御”?因为清朝的朝鲜李氏,本身也是王族,它可不是臣属而是附邦。 最后一个问题,“敬轩”是朝鲜王朝的哪位大神? 他是朝鲜纯祖李玜之嫡长子李旲(音台),朝鲜王朝后期王子,字德寅,号敬轩! 这位很短寿,没当过国王,但他1827年代理听政,是有王权的,可以称“御”! 此人虽然没能称王,可在朝鲜历史上,地位相当高。 道光七年(1827年,纯祖二十七年)二月,由于朝鲜纯祖有疾病,故世子李旲承父王纯祖之命,“代理庶务”。 李旲代理听政以后,颇有作为,他“仁明好学,求贤才,慎刑狱,尤留心民事”。拔擢名臣朴珪寿成为他听政时的佳话。同时,李旲还热衷音乐舞蹈创作,在其推动下,朝鲜王朝宫廷乐舞发展到顶峰。 不过他只听政四年,没来得及即位,便在道光十年(1830年,纯祖三十年)五月六日在昌德宫熙政堂逝世了,享年二十二岁。 他的死,在朝鲜历史上一直是个谜团——有人认为他是被母族安东金氏毒死的。 李旲为何要向清廷上贡? 其原因很简单,当时清政府的势力很强,在朝鲜王朝可谓说一不二,李旲想要改变母族安东金氏的干政现状,他必须要求助清政府的谅解或者支持! 他死后,宗主国清朝同样追认其为朝鲜国王,赐谥号“康穆”(温柔好善曰康,布德执义曰穆),这一谥号的评价,同样不低。 别看他去世时年轻,但文采同样不错,留下《敬轩集》(十二卷卷六册)、《鹤石集》(一册)及《淡如轩诗集》(两册)等等。 其中,《淡如轩诗集》还被清末民初胡汉士引入中原,造成相当影响力。 “不错不错!你小子总还算有可取之处!”李老爷子今天终于第一次对卢灿展开笑颜。 嘿嘿!卢灿咧嘴笑笑。 这种涉外鉴定,真心不容易,也难怪虎博的鉴定师和戴静贤都手足无措。 谁能想到清廷砚台中,竟然还藏着一枚“海州砚”? 好东西!这极有可能是中国唯一一枚朝鲜古砚台! 正文 第656章 赝品处理 一辆皮卡,缓缓开进别墅上。 车上跳下几名卢家安保队员,其中一人向卢灿这边走来,远远喊道,“阿灿,二夫人,两位上午到的?” “舅哥上午出去了?难怪没看到你。”卢灿对他挥挥手,孙瑞欣则点头微笑。 他是这次安保卫队的负责人田保罗,以前是水警缉私队的,听名字就知道是田家人,田乐群叔叔家的孩子,卢灿得正正经经叫他一声大舅哥。 “这里算上安保,一百多人的吃喝,只能在外面华人区的饭馆订餐,可不能吃出问题。我偶尔去看一眼,这不……顺带着把今天的午餐送回来。” 他指指皮卡,上面几位队员,正在将几大盆炒菜及炖骨头,从上面往下搬运。 中午,卢灿和孙瑞欣两人,也夹在上百号人中,席天幕地的抢饭吃,感觉很新鲜。 有鱼有肉有蔬菜有汤水,这帮人过得虽不如虎园那边舒适,但算不上苦。除了订餐外,赵太来家的小厨房,也可以为几位老爷子做点宵夜。 鉴定师傅那边带头的是陈子华、金光喜和陈立春,当年在内陆认识的,算得上熟人。当时一并来港的几人,全部成为虎博的单馆负责人,比起在内陆,不可同日而语。 “卢少,这次是大买卖啊!回去增开几个馆?”金光喜满人,性情上喜欢调侃,端着他的大海碗,蹲在卢灿身边。 陈立春笑着凑趣,“我看起码得十个!” 他们来自己这边打听消息所为何事,卢灿还是能猜到一些——这两年,他们利用自己的师门关系,帮虎博从内陆招募来不少鉴定师和修缮师傅,开一馆就多一个馆长职位…… 卢灿笑笑,增馆是一定的,但具体增加多少,还不好说,另外,馆长职位安置,还需听福伯意见。他含糊一句,“得多亏赵哥祖上积善,虎博才有这么好的机会。” 见卢灿不愿多谈,金光喜自动跳开话题,“当时我刚进地下仓库时,都看傻眼了!真TN的多!要都是真品,该多好!” “对了卢少,那些赝品……怎么处理?”陈立春随口问道。 唉!卢灿将饭碗捞空,推向一旁,阿欣利索的帮他收拾走。 这事已经困扰卢灿多时,问虎博四老,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办?那些东西,你说它没价值吧,它们属于高仿、臆造品,都有几十年的历史,也能算得上文物;说它们有价值吧,不大,属于鸡肋那种。 “金哥、陈哥有办法?”听他们提起,卢灿便想听听这些人的想法。 卢灿眼睛扫扫两位,陈立春用吃完饭的筷子,在草地上画圈,金光喜捏着下巴上的一小簇软胡须,这两人应该是有想法的,可是……好像忌讳什么,不好意思说。 这些赝品、高仿,肯定不能流落到市面上,那剩下的办法,似乎只能毁掉或者圈藏起来。后两种选择,都是浪费啊! 卢灿坐在草坪上,陪着他们愣神,也不催。这俩人明代代表内陆来的那群团体,专门找自己谈想法的,稍后一定会主动说的。 他们推出的这两人,都可以算得上和卢灿关系更近。 陈立春是友谊商店鉴定师,卢灿去内陆,最早接触的就是他,后来那些人都是陈立春介绍认识的。而金光喜与卢灿的关系也很不错——他曾经参与赤城山寻宝工作,算是涉及到卢灿的隐私业务。 三人许久不说话,金光喜先绷不住,他往卢灿面前凑凑,“卢少,你就没考虑这些物件出手吗?” 嗯?卢灿眉心跳动,这四五万件赝品上次,立即能将香江古董市场冲垮,金光喜他们应该不会不知道其中厉害的,而且……对虎博的影响也不好。 “金哥,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别在考验小弟了。”卢灿看他一眼,哈哈一笑。 金光喜摆摆手,“卢少您会意错了,我说的卖……不是当真品卖!” “卖高仿?”卢灿对他的提议来了些兴趣。 卖高仿在香江的市场同样不错,有许多企业喜欢买些高仿回去当摆设,还有一些影视剧拍摄,同样需要各种高仿古董,当然,也不排除某些藏家买些高仿回去充数…… 当成高仿出手,肯定也有危害,但就看怎么操作。 陈立春插话,“卢少,您听我说……” “这些赝品,肯定不能危害市场,可是如果毁了又太可惜。所以,我们几人,有想法接下这批赝品……” 似乎怕卢灿误会,他加快语速,“我们会在每一件赝品上,都打下‘虎博鉴伪’的印记。金属器用钢錾镌刻、瓷器用钻刀留款、书画作品钤朱红伪印,保证每一件都不落下。” “我们都是虎博的人,肯定不会给虎园抹黑,这点您放心!” 卢灿刚才确实有些怀疑这些人的用意——别看他们在上辈子以京城收藏家自居,可这些人,谁没卖过赝品? “你们准备怎么操作?”对两人的建议,卢灿不置可否。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由陈立春开口。 “我们是虎园的掌眼师傅,这话原本不该说,可是卢少也知道,随同我们一起来港的,不仅有十多名的师傅,还有家人,每一人都是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的。” 这话也算实情,他们来港,卢家尽力帮忙安排工作,但肯定做不到全家都有工作,而且最近攀附着他们来港的,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越来越多。 卢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和老金、老彭(彭彭木)、老陈(陈子华)……这些人都是虎博的人,就想着……是不是可以找卢少您来投资,建设一家‘虎博高仿纪念品’手工作坊?顺带着把我们那些亲戚,安排进去工作?” 虎博高仿纪念品?这项工作,虎博也想推动,但因为虎园发展太快,正式的馆藏清理、修缮、造册等工作太多,所以,推进速度很慢。现有的虎博高仿纪念品,仅有几种,都是针对特别珍贵镇馆级别的物件进行仿制,完全没有涉及到精品和普通品类别。 虎园这帮从内陆过来的鉴定师、修缮师傅,在内陆老家亲戚眼中,都算得上混得不错的,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来香江投亲,依附在周围。一个两个倒也无所谓,可现在这团体,越来越大,几家都是如此。 如何为这些“亲朋好友”某件正经差事,就成了大问题——不能总靠卢家帮忙吧?于是几人便筹谋着,是不是可以将虎博高仿纪念品的业务接下来? 这件事应该可行,于是,四月份时,金光喜回到香江,他们等人便开会讨论。 结果,几人讨论着,计划越来越大,最后定案时他们决定,成立一家工艺品制作公司! 他们都出生于文博圈,其中还有几位是修缮师傅,对仿制不外行。筹办这样一家工艺品公司,从技术角度来说,不难。 可是,这家公司想要做好做大,无论如何撇不开虎博和卢灿。 都是虎园的中层骨干,他们投资公司,肯定需要虎博的同意,最好是虎博或者卢灿注资,这样一来,以后的工艺品出售,就天然有了背书。 另外,他们虽然小有积蓄,可在香江这片地上创业,资金还是不足,更需要卢家为其提供人脉关系和保护,譬如开店、找工坊地皮、营业制造等等,都需要卢家人出面。 这不,他们便推举金光喜和陈立春出面,找卢灿商量。 “两位能找到人手?” 卢灿已经大概明白他们的意思,摸摸下巴,这件事,还真不算坏事。 听卢灿的语气,金光喜和陈立春大喜,“这次回港,我和老金准备请假回趟内陆,老金以前在工艺品公司上班,叫上几名同事,还是没问题的。” 金光喜蹲久了,索性也坐到草坪上,“卢少,我们筹谋着,工厂可以按部就班筹办,但眼前这批高仿品,必须先拿下。小四五万件呢,还是老旧高仿……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打响我们工艺品公司招牌的?” “等它们处理完,我们自己的工艺品,应该就能顶上来!” 难怪自己一来,他俩就匆匆围过来说事。 懂了,这是让自己先将这批货物,从赵太来那边盘下来。嘿嘿,这批货物,即便是高仿和臆造品,单件价值不高,可数量在这儿呢,他们还真拿不下。 “金哥、陈哥,既然咱们谈到合作,我就丑话说在前面,香江可不是内陆,它是一座商业城市,您二位,需习惯这边的商业规则……” “懂得懂得!”也不知陈立春是不是真懂,他忙不迭的点头。 ………… 午餐完毕后,卢灿又将他们的计划与李老爷子及戴静贤说一遍。 戴静贤年轻,对这种事情看得很开,无非就是内部员工承包了虎园暂时完成不了的业务嘛?他思忖片刻后,便点头认可这件事。 “啧啧,这都什么人?!” 老爷子连连摇头,有些不太高兴他们的做法,这不是想要占便宜吗? 说占便宜有错吗?严格说还真没错。 他们是虎园的人,这次买卖又是虎园的正经业务,他们想要拿下这批赝品做备货,还要用虎博的名头,又需要卢灿的投资…… “别介!老爷子,这点便宜,我不在乎!”卢灿怕他稍后骂金光喜他们,连忙拦住。 “这件事算一举两得,他们帮忙处理这四五万件的赝品,我已经烧高香了!更何况还答应虎博投资,顺带着解决虎博高仿纪念品问题。” “另外,还能收拢人心。老爷子,您可千万别把这件事想复杂了!” 李林灿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扭过头,对戴静贤说道,“小戴,所有的赝品,你必须给我盯着,每一件都必须打上虎博鉴伪的标识。” “不能让这帮家伙,坏了我虎博的名头!一丝一毫都不行!” 正文 第657章 书店淘宝 收藏室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入口已经被扩大成叉车能直接开进去的斜向下门洞,几根迁入的电线,百瓦的灯泡将里面照的如同白昼。 即便带着面罩,卢灿依旧能嗅到相当浓厚的金属腐蚀的臭味,以及化学药剂的酸味。好奇的孙瑞欣探头看了一眼,便不乐意下去。 靠近入口部位,随意堆放着一件件赝品。 卢灿随手拿起一件,这是一尊五彩花觚,民/国初年高仿万历年款的瓷器。 花觚仿青铜觚,始于元代,主要流行于明嘉靖、万历至清乾隆这一段时期。历数各个时代的瓷器花觚,以明嘉靖朝的五彩花觚为尊! 嘉靖朝的五彩花觚,造型隽秀,端庄大方,线条变化十分丰富。其型制结构上,主要是三段式的,上面是喇叭口,中间是鼓腹,下部是凤尾,器型古朴典雅。 五彩描绘的装饰题材多数为人物故事、民间传说、缠枝花卉或是花鸟等,其神色韵十足,非常俊朗。文饰繁密,层次分明,色彩艳丽,风格硬朗的特点。 他手中的这尊花觚,其仿制技艺已经相当高超。最大的漏洞还是神韵不足——民/国时期的仿制品,很难复制那种煌煌盛世的瓷器神韵。当然,其它地方的漏洞还是有的,譬如五彩釉色的光泽度问题,图案描绘的生动性也有问题。 不过,这件器物还是不错的,打上高仿标记后,在香江依旧能卖出三万港币的价格。卢灿将它重新规整到一边,起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让我猜猜,卢少在感慨什么?”金光喜走在他身边,笑嘻嘻的说道。 “哦?”他的话,让大家纷纷驻足,等他猜测。 “卢少一定在想……这些要是真品……哈哈,我们虎博就彻底发了!” 这家伙好开玩笑,其所谓的猜猜,不过是大家平日里的想法,众人齐声“切”之后,便不在理他。 他猜错了,卢灿叹气的是,那件赝品是临摹仿制的,那么,它的真品,现在又该流落何方?有没有可能,让真伪两件物品碰面? 地下密室的面积很大,从东到西,三排电线拉过去,每二十米悬挂一盏百瓦白炽灯,一根线上有六盏,一共有十八盏。 长窄的地下空间,一排排的放着纸箱子,而现在,这些纸箱已经腐烂,软趴趴的形成一堆堆黄土堆,所有的物品,需要从里面刨出来。 卢灿很快就抽身出来,实在没什么欣赏的,在那里面转悠,稍不小心就能踩着一件小极品文物,自己还是别多事。 在巴尼特赵家别墅,逗留了两天,带着阿欣逛逛伦敦的老建筑,拍下无数胶卷的照片。卢灿离开前,给戴静贤和田保罗留下一沓出具好的支票。 前者将负责这里的一切费用支持,后者将负责货品运回香江,真伪一件不落。 ……………… 从巴尼特开车前往牛津大学城很近,不到三十英里,孙瑞欣很愉悦的将这里选择为接下来一周驱车环游英国的第一站。 司机是阿尔达汗家的一位黑武士,至于阿尔达汗本人…… 这家伙,今天早晨眉飞色舞的告诉卢灿,他需要陪着印度美女前往香江,与纵横影业签署影视投资协议。至于卢灿两人嘛,有腿有脚,自己玩去! 看来,那印度美女米拉的滋味不错,让这家伙如此的见色忘友。 伦敦的郊野风光很不错,让很少接触英伦风情的孙瑞欣,不时惊叹一两声,可惜,三五十分钟的行程很快即逝。 那位叫做法里斯的黑武士,在征询意见后,将卢灿一行安排在一家名叫Old Parsonage Hotel(老牧师住宅酒店)。酒店坐落在一栋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建筑中,在Keble(基布尔)学院和Somerville(萨默维尔)学院之间。 这家酒店的建筑非常有特色,房顶上被藤蔓覆盖,看起来颇具复古气息;房间内部家具是维多利亚风格,虽然略显陈旧但品质很好,窗户对着老教堂和安静的小路;庭院漂亮别致,早起在这里用餐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卢灿和阿欣的房间在二楼,出回廊就有两个可以观景的露台,另外还有一个精致的花园图书馆在一楼后院,旁边是酒店自己经营的餐厅和酒吧。 地理位置很好,步行即可到达牛津的所有著名景点。 法里斯干得不错。 相比阿尔达汗他们这些家族,卢家的下人调教,还欠缺太多——阿忠从来不懂这些。 站在回廊中,卢灿伸了个懒腰,牛津城不大,大多是三层老建筑,带有高高尖顶的哥特式风格,很有韵味。天空很蓝,没有伦敦和香江的那种去不掉的粉尘味,感觉真好! “阿欣,选好了吗?我们稍后去哪儿?”卢灿回身笑着扬扬眉。 那丫头正坐在门口的软凳上,光脚踩着绒毯,涂抹着淡粉的指甲,不老实的翘动着,手中捧着英国旅游手册,翻看的那页,正是牛津的介绍。 “没呢……哎呀,不行我们就从最近的地方开始逛?累了就回来?” 卢灿哑然失笑,这也是选择恐惧症的一种吧?行,就这么干。 布莱克威尔书店,就在住处三十五米右前方,今天的第一站,就是它! 1879年一个叫做本杰明布莱克威尔的小伙子,怀着对知识的热爱,一边自学成才的完成了学业,一边开始经营一家以二手课本为主业的小书店。 小书店很受欢迎,很快就发展起来了。 后来,布莱克威尔先生的长子巴希特,从牛津大学毕业后,回家继承家业。1915年,巴希尔开办了出版公司,他继承了父亲认为所有人都应该读到高尚图书的想法,出版了单本的《莎士比亚故事集》等廉价而高雅的书籍。 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布莱克威尔图书集团已经声名远扬到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为三千五百个大型图书馆提供书籍,旗下自营连锁的书店,也超过三百家。 进入八十年代,英国布莱克威尔图书集团,已经成为世界六大图书出版巨头之一。 对它,卢灿已经慕名已久,他的骨子里还是一个文人。文人对传播文化圣地,总有一种由衷的景仰,这是另类的图腾崇拜。 相比牛津的韵味,牛津的食物就难吃的让人懒得吐槽。好吧,其实英国食物,本身就没有多少值得期待的。 两人刨了几口之后,便赶往布莱克威尔书店。 这家书店的外表平凡无奇,但是,推门进去之后,你会发现内有洞天。 三层高的建筑,堆满了有棕色书架支撑的各色书籍,高低错落的,所有的书都放在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伸手可以触及的地方。书架之间紧凑却不局促,还放置了各种矮小而舒适的小沙发,甚至小书桌,不少人坐在那里,静悄悄的翻阅手中的经典。 陪着阿欣在书架中倘佯,这丫头,纯粹是来体验的,并无目标。 卢灿随手从二楼的一只书柜中抽出一本硬装本书籍,是本经济学宏论《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大卫李嘉图的著作。 书籍的翻阅痕迹很重,内部页码甚至已经脱页。这种工具书,卢灿没什么兴趣,不过他还是习惯性的翻开首页,里面的出版说明让他一愣。 “1949年8月23日第三版” “出版商:布莱克威尔出版集团” “印刷册:6000册” 这竟然是三十三年前的一本老书!这种工具书难卖很正常,可是,在牛津这地方,卖了三十多年竟然还有存留?真有意思! 这本书,有收藏价值的!卢灿继续往后看,看到价格一栏“1英镑12先令”。 这……有点意思,不知道现在价格怎么算? 要知道,1971年2月1日之前,1英镑等于20先令,1先令等于12便士,1英镑=240便士,而现在已经改革,取消先令,一英镑等于100新便士。 “嗨,阿欣!” 卢灿招招手,将前面四处乱翻的孙瑞欣叫过来,指指这一价格,和出版时间,“你帮我找找这种老书,越老越好,稍后看看他们卖不卖。” 丫头捂着嘴乐了,还有这种事情?她连连点头,正无聊呢,现在有事干了。尽管不知道卢灿买老书干嘛?可稍后能看到售货人员的囧样,也不错! 我去!不翻不知道,这里的老旧图书还真不少! 最老的一本是1923年4月出版的《土木工程与建筑艺术》,仅印刷了两千册,作者是英国建筑学家约翰斯梅顿。 此人在建筑学方面没有太多成就,但他却是现代咨询业的鼻祖。 这本书的价格是一英镑三先令。 卢灿索性将阿忠和法里斯叫来,四人开始从二楼往三楼搜索。 他真的是闹着玩的吗?还真不是! 这里涉及一门非常冷门的收藏,那就是图书收藏! 个人的图书收藏,往往会选择有价值的、自己喜欢的古籍进行“选藏”,那这些工具类的书籍,就没什么价值,等同于废纸。可是,别忘了,卢灿他有一家博物馆! 图书收藏从来都是一向冷门收藏,但它又是一家博物馆的底蕴所在。 大英博物馆拥有各类藏品八百多万件,其中,1900年开辟的大英图书馆,就贡献了二百三十万件。大英图书馆的藏品中,可不仅仅只有古代典籍、手稿等,它还拥有超过一百二十万本甚至还在增加的各类现当代书籍。 虎园博物馆想要升级成巨型博物馆,类似于赵太来家族藏品自然是极好的,可是这种机遇可遇不可求! 大英博物馆这种巨无霸式的存在,那是积累了英国三四百年N多家族,甚至举国之力,才得以实现,这种机遇,虎博永远也不会有,哪怕卢灿将全香江扫空也不可能做到! 想要成功,只能另辟蹊径,那就是抄底老图书馆,操底那些值得收藏的老图书。 这是今天闲逛布莱克威尔书店,给他的启发! “这些书怎么卖?” 路过棕色柜台时,卢灿三人各自捧着三大抱老旧图书,放在柜台上,他轻声询问里面的白色工装人员。 周边看书的读者,都以狐疑的神色偷瞄这四位亚洲人。 收款员也不例外,他的笑容遮不住眼中的疑惑,可当他翻开书籍价目表时傻了——这些书籍该不该卖,又该怎么卖,他做不了主啊! 不一会,一位彬彬有礼的中年男人,从后堂走出…… 正文 第658章 良师益友 一百多本老书,总价格不到二百英镑,这比跳蚤市场的二手书籍还要便宜! 如果是一两本,无所谓的,就卖给对方吧,可是这里堆放着一百多本呢!按照新版价位核算的话,最少需要一千三百英镑。 这肯定是书店的疏忽。 这个错误,这位日薪二十五英镑的收款员表示不背,他匆匆喊来书店经理。 这位白衣服的中年男子,看见收银台上高高的一堆书籍,眉头皱了皱,他刚才已经从收款员的口中得知消息,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处置,只得对卢灿微微点头,低声说道,“这几位先生,能不能随我去办公室?还请不要打扰这里的宁静。” 卢灿点点头,示意阿忠无需跟上,自己带着阿欣,跟着中年男人往后走去。 在没有网络数据库时代,这种错误,在图书行业经常会有。像布莱克威尔这种藏书四五十万册的大型书店,想要彻底检阅一次书目,工作量非常大。 因此,英式的散漫疏忽,给了卢灿淘宝的机会。 随着这位白衣中年男人,走进管理办公室,卢灿的座位刚好能看到对面的牛津大学学位厅广场,那里是牛津大学颁发学位的地方。 这位男人从办公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卢灿,“马丁。雅克,这家书店的经理。” 卢灿伸手与他握握,“维文,来自香江,这是我的妻子欣。” “哦!你的妻子,具备东方女性的温婉与柔美!”马丁很会说话,赞美一句。 “谢谢!我也这么认为!”卢灿笑着伸手拉住孙瑞欣的手腕,小丫头脸色泛红。 那位马丁经理找了两只水杯,就着饮水机倒了两杯水,“两位来自香江?刚好,那地方我去过两次,新亚书店的皮特苏,是我的好朋友。” “新亚书店也是布莱克威尔的客户?”卢灿反问道。 皮特苏中文名苏金鹏,卢灿不仅认识,而且关系不错,这人在香江文博界颇有名气。 1968年,苏先生和他的一位毕业于新亚书院的朋友,共同创建新亚书店,当时苏先生年仅二十二岁。现在的新亚书店,在书店街(旺角的西洋菜街)算是很有名气的大书店。 八十年代,香江最出名的五大书店,分别是曙光书店、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神州书店和新亚书店。(至于三联什么的,那要到1986年脱离新华体系以后) 马丁笑道,“可不仅仅是皮特苏,我还认识欧阳……算了,中文名字实在难记,他的英文名叫查理。” 卢灿已经确信,这位马丁。雅克确实对香江很熟。他说的查理,中文名叫欧阳文利,神州书店的老板。这位同样很传奇,1958年进入旧书店做学徒,1966年8月神州书店开业自己做老板,时年二十一岁。 站起身来,卢灿向对方伸手,“马丁先生,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维文,中文名叫卢灿,香江虎园博物馆的负责人。认识你很高兴!” 如此郑重介绍,实在是……卢灿感觉对方应该不仅仅是这家书店经理这么简单。如果只是一家书店经理,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香江的许多书店业大亨。 无论是苏金鹏还是欧阳文利,他们已经脱离书店老板这一角色,本身就是古玩大亨——这两家书店都在经营古董生意,也因此与虎博有着多次交集——虎博从他们那里购买的古籍、古董,数量不菲。 “哦——上帝!没想到您竟然如此年轻!”马丁一拍额头,惊叹一声,站起来,握手时抖了抖。 “我去年去过一次虎园博物馆,不得不说,您的那些藏品,非常漂亮,充满了历史的韵味和沧桑的时光感,让我怀念至今!”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语,他拉开办公桌抽屉,从中翻出一只锦盒,打开后递给卢灿两人观看,里面是一枚金币,霍克森金币的复制品,虎园博物馆做出的几样纪念品之一。 这中年人真的很会沟通,这件来自虎博的纪念品,快速赢取卢灿和孙瑞欣对他的好感。 “马丁先生去香江公干?怎么又成为这家书店的经理?”卢灿耸耸肩。 马丁一愣,“哈哈,看来我也需要重新介绍一下……马丁。雅克,我确实是这家书店的负责人,可我也是布莱克威尔出版集团的董事,我会时不时走访世界各地,了解书店行情。”他同样耸耸肩笑道,“虽然我不是管理层,但这是我的兴趣。” 这句话信息量相当不小,马丁不是管理层却是董事,那么雅克家族极有可能是布莱克威尔出版集团的股东。他所谓的兴趣而走访市场,卢灿半信半疑——就不能是为掌控出版集团所做的铺垫?如同他担任书店经理一样,也可以看作为未来管理出版集团积累经验? 否则难以解释,一只大鳄为什么要藏身书店中?而且,马丁一看就是那种非常擅长经营的人物,他没有自己的想法? 两人就香江书店行业聊得很嗨,至于卢灿购买的那些老旧书籍,两人都没提。 “马丁先生,我想为博物馆增添一家藏书馆,您能给点建议吗?”卢灿很坦然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展览型的藏品,只有慢慢收集,但查阅类的藏品,却可以做到快速积累。 “这么说,今天……维文先生是为虎博收集藏品?” 卢灿点点头,认可他的猜测。 马丁坐在那里揉着手指,沉思片刻,“维文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我无法给你答复。” 是的,卢灿看上布莱克威尔出版集团的库房!那里有着他们陈年积压的数量众多老旧书籍,还有不少期刊。 这家出版社集团,在医学、护理学、生态学、农业、生物学、社会科学、经济学、数学、工程学、建筑学和计量学等领域非常权威。而这些书籍中,卢灿不可能是打包收购,而是想要“挑选”,就如同今天卢灿在书店挑选,这就给合作带来一定困扰。 “虽然您的回答令人失望,可还是希望您能帮我把这条求购要求,传递给董事会,听听管理层以及埃文斯的意见,可以吗?”卢灿摊摊手说道。 “如你所愿!”这要求马丁爽快答应下来。 ………… 手推车中装满挑选出来的书籍,塞进车子后备箱,法里斯很勤快,自告奋勇的开车将这些书籍送回巴尼特别墅,随同赵家藏品一道运回香江。 “什么?你想清扫香江五大书局的经典本藏书?”戴静贤接到卢灿电话时,有些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你不觉得……我们虎博可以准备出图书藏馆了吗?”说这话时,卢灿还有些自得。 孰料,电话那头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大约一分钟,戴静贤都没有出声,“戴哥,你在听吗?” 那边的戴静贤,被卢灿的问话惊醒,嗯了一声。 “图书馆……你考虑过盈利问题吗?” 是的,戴静贤对卢灿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并不感冒,办图书馆固然是好事,可是现阶段合适吗? 相比卢灿只负责投资和藏品收集,戴静贤同时还负责经营与管理,他更理智! “阿灿,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如此积极的筹措藏品,这对于我们虎博来说,是一件幸事,但也没必要背负太大压力。博物馆经营,是需要长期的、慢慢的培养,终有一天,我们虎博会走上巨型藏馆的行列。” 这下,轮到卢灿这边无话可说。 戴静贤的话可谓一瓢凉水,可是很有道理,卢灿也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 虎博自身的盈利平衡点还没有达到,还需要卢灿不断的投入资金维持藏品收购以及开设新馆,现在再添置图书馆,那可是巨坑! 图书馆很难盈利,往往都是公益性质。 “阿灿!给虎园五年或者八年时间,等它的影响力深深扎根,能良性循环,我非常支持你的想法。一家图书馆,绝对是博物馆的底蕴之一……” 怕卢灿固执己见,戴静贤在电话那头,苦口婆心。 “台北故宫,成立二十年后才设立图书文献处,虽然也有图书馆,可是那并非对外开放的公众图书馆,而是资料馆!” “我觉得,与其设立图书馆,不如在现有的史料馆的基础上,设立一家学术杂志社以及出版公司,开始对外公布我们虎园的研究成果及发现……这些,对于未来成立大型公众图书馆,有着很好的帮助。” 戴静贤的建议,明显比自己的想法更合适,他的性格缜密、格局宏大,过几年福伯退休后,他将是虎博馆长最佳人选。 他的几次建议和劝谏,都非常及时,这种人,是真正的良师益友。 ………… 戴静贤放下电话,长吐一口气。 “怎么?那小子又闹幺蛾子?”刚才电话时,李林灿也在旁边。 戴静贤揉揉眉心,“阿灿又有新想法,他想收购香江五大书局的经典版本藏书,来扩充虎园藏品,还有成立图书馆的想法,我阻止了。” 李林灿捻捻胡须,想想后,对戴静贤点点头,“那小子还是太年轻,小戴你以后多帮衬多出力。十年以后,虎博就看你俩,他有什么脑袋一热,你就直接指出来,别给他面子。” “那小子,别的不说,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戴静贤心底五味陈杂,李老爷子的一句话,就听出亲疏。别看李老整天不给卢灿好脸色,可事到临头,还是帮他说话。 若自己在李老眼中是后辈,那卢灿在李老爷子心中那是晚辈。 正文 第659章 有人偷听 圣母玛利亚大学教堂是牛津最大的本堂,位于市中心高街北侧,也是牛津市最高建筑,相邻是拉德克利夫广场,周围被牛津大学建筑环绕。 该堂的尖顶被一些教会历史学家称为英格兰最美丽的尖顶之一,至于是不是,那就呵呵了。教堂说是最高……其实并不高,算上尖顶,也不过十层楼左右,只不过在牛津这座三层建筑城市,显得巍峨。 参观圣母玛利亚教堂,除了建筑本身,卢灿还很喜欢这里古老的木质陈设,斑驳棕红的听经桌和诵经台,记录一代代的信仰。 教堂内的彩绘玻璃窗,东侧是出自英国画家当宁之手,可惜,他未能全部完成便因病去世。因此西侧的玻璃彩绘工作,被另一位英国画家考普莱菲尔丁接手。所以,如果细心观察就能发现,两侧的玻璃彩绘风格并不一致。 有意思的很,卢灿和孙瑞欣携手欣赏这两侧的彩绘玻璃时,教堂内涌进一帮年轻人,唧唧咋咋很热闹。 “今天实践课的内容,就是辨析当宁先生与考普莱大师各自的作品特点,半个小时后,我希望能听见你们愉悦的答案。现在……你们可以单飞。OK?” 说完,当头的那位老者,一屁股坐上听经桌上,晃动着两条长腿,扬声吼道。 “OK!”十来位年轻学生,一哄而散,一个个青春飞扬。 应该是牛津哪所学院的艺术系学生来这里观摩实践,那位吊儿锒铛的坐在听经台上,肯定是老师,六十岁左右,一头白卷发像喜洋洋,一身沾满油彩的牛仔,眼睛时不时还扫扫教堂内唯二的东方面孔。 这是老师?卢灿对牛津严谨教学的遐想,瞬间崩塌。对方如果吹上两句口哨,那绝对是老流氓!这也太毁人设了吧! 没打扰那些学生的讨论,卢灿牵着阿欣,两人来到礼拜台前。考普莱菲尔丁还在这家教堂中,留下为数不多的油画作品之一《圣母与圣子》,也就是教堂礼拜台上供奉的那幅。 考普莱的油画作品,其实……一般,当然,这是相对同时期的英国油画家而言,他的长项是水彩,被尊为英国水彩画的中兴五祖之一。 “中兴五祖?都有哪些?”奇闻异事,阿欣很喜欢听,缠着卢灿的胳膊,立即问道。 难得她喜欢,两人便靠在礼拜台上,卢灿伸出手指为她讲解。 “有中兴五祖,那就有开山祖师,顾名思义,都是英国水彩画的开山大师,一共有两位。” “第一位是亚历山大科仁斯,英国十八世纪画家。他发表许多画稿手册,其中有关于风景构图、天、树和人体比例的大量图解,证明他不仅是画家,还是理论家,后来人称他为‘教员之父’。” “他虽然伟大,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系统的就水彩画法提出综述。完成这个工作的人是英国另一位水彩画大师,被誉为‘水彩画之父’的保尔桑德比。” 卢灿曲下第二根手指,他的谈性正浓,丝毫没注意,那位喜洋洋老师,悄无声息潜行到离他俩不足三张桌子距离的位置上,还竖着耳朵倾听。 孙瑞欣倒是看见,但没在意——她哪能想到一位英国老教授能听懂汉语? “保罗。桑德比在水彩画的最终成型上,功绩显赫。他把色彩放在首要位置上,去追求表现光色效果,在他的画面上虽然保留着英国早期水彩画传统的痕迹,但在表现树木、天空、赋予时间特点的光色变化上,前无来人。同时,他在水彩绘画的工具使用上,大胆突破,使用诸如水粉、钢笔、铅笔、炭笔等多种用具,为后来的水彩画盛行,提供诸多实践基础。” “亚历山大科仁斯从构图、主从、比例等方面确定英国水彩画的理论体系;保罗。桑德比从色彩、工具、绘画技法上,同样为英国水彩画奠定基础。” “这俩人被后来的英国水彩画家,尊为开山祖师!” “真是了不起。”阿欣双掌合在一起,眼睛眨眨,“那后来呢?”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英国水彩画陷入一个低潮期。” “为什么?” “因为当时欧洲艺术家对水彩画很看不起,认为高端艺术表现形式是油画,而水彩是平民的,地位低下的。这种看法直至今天仍然是欧洲的艺术圈的主流看法。” 见阿欣又要问,卢灿连忙补上一句,“这是基于艺术表现上的歧视,很多人认为,纸本性的水彩画比布本性的油画价值低,且不宜长时间收藏;还有一点就是油画是当时欧洲的主流画派,而水彩画只是非主流的小画种,接受的人不多。” 丫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偷听的老者,同样若有所思。 “欧洲主流观点影响到英国画坛,也就早就英国水彩画的一波低潮。” “时间证明,优秀的艺术表现形式,是压制不住的。时间到了十八世纪末,进入十九世纪,英国水彩画发展,进入井喷时期。这一时期,诞生了英国水彩画五位杰出代表,他们的影响直至今天,因此被后人称之为‘英国水彩画的中兴五祖’。” 其实,八十年代并没有‘中兴五祖’的说法,这一概念是到了二十一世纪,水彩画从艺者总结出来,为弘扬水彩画所作出的“噱头”,被卢灿提前二十年拿出来哄骗女孩子。 那卷毛白发的老者明显兴趣大增,腿也不晃荡,也不挖耳朵了,身子微微倾斜,全神贯注的“偷听”。 “第一位是托马斯吉尔丁。” “他的绘画技巧相当具有突破性,从传统的先打灰底再上色,改变为用暖色或关系色打底,集中加强景物的气氛效果,并用光的分布来突出对比。” “这一改变带来什么影响呢?充分利用水彩明快透明的特点,让水彩画作品,表现出如同油画般强烈的光色关系。让水彩画从视觉感官上,不弱于油画作品。” “第二位是约瑟梅洛德威廉透纳。” “他的最大贡献是创建水彩画中的印象派,他在色彩、空间与意境上的处理,已经登峰造极,其印象派的表现风格,反哺给当时欧洲的油画,从而诞生油画中的印象派。” “第三位是约翰瓦莱。” 听到这个名字,那位老者眉头微皱,不过,卢灿接下来的话语让他释然——这位东方年轻人,舍弃约翰康斯太勃,还是有点道理。 “他之所以被人尊崇,除了本身高超的水彩画技艺外,他还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教师。他的弟子中,出名的有考普莱菲尔丁、德温特、戴维考克斯、威廉亨利亨特等等,直接将水彩画的影响力延伸到二十世纪上半叶。” “因此,他也可以位列中兴五祖之一。” “已经三位了,还有一位是谁?”阿欣在旁边曲着手指帮卢灿记着呢。 “理查德德波克斯波宁顿。”卢灿说出这一名字,那位老者同样不太认同,侧耳偷听卢灿对此解释。 “他的画作和画法,在当时并非最有名气的,但是他有一个巨大的贡献,同时代的水彩画家,无法比拟。” “那就是……他是真正将英国水彩画推向欧洲大陆的第一人。” “他在英国学习水彩画,后来应邀担任法兰西学术院,也就是是法国画院(法兰西美术院)的教授,同时还受聘于法国宫廷画室十年。在此期间,他不懈余力的推广英国水彩画,为英国水彩画盛行欧洲,打下非常不错的基础。” 那位老者算是明白过来,眼前的年轻人所谓的“中兴五祖”并不是按照绘画成就来总结的,而是依据对英国水彩画的贡献来衡量。 如果这么划分,似乎也没错! 至于考普莱菲尔丁为什么能位列五祖,老者自行推断出来——此人虽然画技不算顶尖大师级别,可他数次游学北美,为美国的美术发展事业,美国的水彩画,奠定基础。 果不其然,卢灿的说法,与他的猜测基本一致。 他抬头看看卢灿,这年轻人是谁的弟子?也是牛津大学哪一所学院的学生?怎么对英国水彩画的历史如此熟悉? 这让他对卢灿充满兴趣。 卢灿与孙瑞欣已经尽兴,正准备上塔楼去远眺牛津城,身边突然响起熟悉的汉语!是的,汉语,尽管一开始吭吭哧哧,但咬字还算清晰,还带有一点郑光荣的“川味”。 “嗨!两…位…好!能认识一下吗?” 是那位喜洋洋老者,笑容满面的走过来,伸着长长的手臂。 我去!卢灿瞬间尴尬了!自己在这胡说八道,卖弄后世的“网络知识”,哄骗女孩子,结果撞上一位懂中国话的真正内行人! 阿欣抬头看看卢灿,她也有些懵,什么时候汉语这么普及了? 看着发愣的两人,那位老者收回手臂,很老顽童式的耸耸肩,摊开手臂,“很抱歉打扰两位……我年轻时在中国住了六年……经历了那场残酷的战争,所以会一点……” 正文 第660章 碰撞大师 喜洋洋老教授,名叫迈克尔。苏利文。 据他自我介绍,从1940年到1946年,他都在中国从事工作,前期是在红十字会鬼混,后期又在博物馆,跟着当时几位中国大家学习东方艺术,其中就有黄宾虹与张大千。 靠!这位貌不惊人的老者,竟然还有如此履历? “你不信?”老头子挠挠喜洋洋卷发,“我妻子是中国人,如果你有空可以去我家做客……不过,她和孩子们在美国斯坦福。” “斯坦福?您怎么在牛津?”卢灿其实已经相信——能说一口略带川味的汉语,本身已经证明他在中国生活不短时间。 “牛津圣凯瑟琳学院邀请我担任东方艺术史的客座教授,每年过来住上两个月,让这些孩子拿点学分,闲暇时顺便教教孩子们水彩画。” 牛津大学客座教授,被这老家伙说得如同毛毛雨,也难怪这么牛气,他的本职工作是斯坦福大学东方艺术系主任。 他这么一介绍,卢灿还真的想起来,连忙拱手行礼。 “苏利文教授,您的大作《中国山水画的诞生》、《中国山水画:隋唐时代》,还有《山川悠远》,我都有幸拜读。没想到,能在牛津遇到您老先生!” “你真读过?!”老头子眼睛瞪得溜圆。 卢灿真的读过,这几本书在香江,目前确实没什么影响力,它们的影响力出现在二十年后。 这与苏利文这个人的经历有很大关系。 八十年代初的苏利文,尚未达到自己的声誉顶峰——1996年,他的《中国艺术和中国艺术家》出版,让他在欧美艺术界,有着“东方美术研究第一人”之称。 华人圈则因为他的亲华立场,或者说当时中国美术的窘境中突然出现一位赏识者而感激涕零,尊称他为“20世纪美术领域的马可波罗”。 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他的风头一时无两,被东西方艺术界人士,共同捧上神坛。 至于他的书籍呢, 无论是1962年出版的《中国山水画的诞生》,还是1969年出版的《中国山水画:隋唐时代》,还有1979年出版的《山川悠远》——《Symbols of Eternity》港台翻译为《永恒的象征》,卢灿上辈子都看过。 说实话,也就那么回事,远不及国内许多大师有关山水画作的系统介绍。不过,作为一名外国学者,能有这样的研究成果,已经很了不起。 后世许多怀念苏利文先生的文章,最多用到的还是“向西方介绍中国艺术第一人”的称谓,而不是他有关中国山水画的理论,原因就在于此。 “来来来!坐这!” 得知卢灿看过自己的作品,他兴奋的拍拍身边的听经桌,示意卢灿坐上去,急切的问道:“你对我的书,有什么评价?” “啊?”卢灿的惊讶,拖长音调。让自己评论他的作品?这话怎么说的?求点赞? “老先生的宏著,自然精彩!” 老先生眯眼,显然不满意卢灿的敷衍态度,“刚才听你评价英国水彩画,很有想法啊?怎么评价我的书籍,就让你这么为难?” “你我素不相识,你更不欠我什么,有想法,直接说就是!” 呃,这不评论,还有意见了? “苏利文教授,也许,你觉得刚才我的说法,有欠诚意?”卢灿的反问,让苏利文一愣,难道是真心赞赏?连阿欣都有些晕,刚才那句话很明显是敷衍的呀? 卢灿选择苏利文对面的长条凳上坐下,很正经的说道:“我说的很认真!” “古往今来,谈中国山水画的文字、文章数不胜数。有些说的很系统、有些说得很精妙,有的很严谨,可是……” 卢灿手掌一翻,“那又有什么用?这些书籍的作者是华人;面对的读者也是华人。这些书籍,都是以华人的语境,在阐述自己的观点。” “它们对于将中国山水画推向世界,尤其是英语世界,其作用基本为零……” 孙瑞欣已经明白过来,阿灿在这段话中,用了一个词“语境”,也就是说,苏利文的著作,无论他表达的观点怎样,只要不太离谱,它都是有价值的。 其价值所在,就是在英语世界,用欧美人能体会到、能感知的语言,来表现中国山水画的优美意境。 是的,孙瑞欣的想法完全正确,这就是卢灿赞赏苏利文这三本书的根本。 语境,这一词汇是衡量一本翻译作品是否优良的重要指标之一,它也适用于艺术表现的诠释。 苏立文作品的读者对象,并不懂中国山水画、也不懂得如何欣赏,所以,在他们观赏中国山水作品时,对中国历代山水风格的特色,和山水画表现的手法、过程和旨趣,并不是清楚、一目了然的。 但有了苏利文作为中介,那就不一样。 他潜心研究中国山水画作多年,懂得如何将深邃的中国套语,利用自己的母语进行改造,向英语世界的读者,讲述这个独特的艺术传统。 他把对中国艺术中的创作、欣赏和批评的方式,巧妙地纳入英文的语言及思维的框架结构之中,并因此赢得英文世界的认同。 这就是他的作品贡献! 因此,他的作品中,对于中国山水画,究竟有多少独到的见解?究竟有没有非常缜密而严谨的考证?都已经退居次要地位! 这番话,苏利文也听明白了,怔怔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挠着卷发……是的,卢灿的话虽然全是赞赏,可是,对于一位有追求的学者来说,还是烧心的——谁也不愿意听到自己的著作没有内涵——尽管卢灿一字未提,可话语中这种意思掩盖不去! 许久,苏利文回过神,向卢灿伸手,耸耸肩,表情有些无奈,“你……是我见我最年轻的艺术评论家!你很优秀,小伙子,能告诉我,你的老师是哪位?” 这次,卢灿很愉悦的与他握握手,话语中透着一点俏皮,“您是问我的欧美艺术的老师?还是……中国传统艺术方面的老师?” 老头子从桌上哧溜下来,哈哈一笑,“自然都想知道。” “来自香江,您可以称呼我维文。教授我欧洲艺术史的教授,是香江中大的路易斯。嘉里先生;教授中华传统艺术鉴赏的……” 他耸耸肩,笑着说道,“那就多了,譬如我爷爷卢嘉锡,他当初也是中大教授;又譬如内陆收藏大家张博驹先生,他更擅长戏曲;还有台岛故宫的汉学家李林灿老爷子……” 他在中国住过六年,对中国的礼节还记得一些,竟然对卢灿一抱拳,“原来是名门之后……哦,名师高徒!” 说实话,这些名字,苏利文一个没听说过,但被卢灿一个个列出来,很有气势的。 晕!你抱拳算什么礼节?现在谁还玩这个?再说了,哪有前辈跟晚辈抱拳拱手的? 算了,跟着节奏走吧!卢灿同样抱拳,笑着对他的手腕努努嘴,“老先生,您的课程……” 老先生一撩手腕,脸皮直抖动,“诶呀!都快下课了!” 老先生这才想起,他放的羊,还在四处闲逛呢,连忙挥舞手臂,大声嚷嚷着,“你们……还有你,那个谁?都过来!赶紧陈述你们的看法……” 看他手忙脚乱的招呼,卢灿两人笑笑,往远处退走两步。 “维文,晚上聚聚!我请你吃饭!就在圣凯瑟琳学院旁边马布里餐厅,六点半,我等你们两位!”见卢灿俩人要上塔楼,他连忙对这边高喊一声。 卢灿比划OK的手势。 两人沿着塔楼仄仄的楼梯,登上瞭望台。居高望远,牛津城一览无余。 “哎呀,牛津好小哦!” 阿欣的一句感慨,让卢灿无语,“这只是一所大学而已。” 是的,牛津作为一座城市,很小,作为一所大学,却又包罗万象。 “也是噢。”丫头瞬间意识到,不应该拿这座城市与香江比较。这是一座文化之城,为这座城市树立丰碑的,不是建筑…… 晚上六点,这座城市似乎一下子变得年轻起来,无数的学生簇拥在街头闲逛,酒吧、迪厅、酒店、商场门前,闪耀着流离的灯火,让它白天那端庄严肃的气质,瞬间被冲散。 这座城市,不仅是知识之城,它同样是年轻人的城市! 马布里餐厅不远,从宽街这边过去,不过十分钟行程。 卢灿两人赶到时,一楼餐厅已经人满为患,多数都是年轻的学子,面孔中,也有来自几位东方的黄皮肤,看他们的做派,更像东瀛人。 问前台,老先生还没到,好在他订了一间包厢,侍者将两人带上二楼,这里清静很多。 喝完一杯红茶,就听见苏利文先生推门进来,歉意的挥挥手,“嗨,抱歉,临时增加一个小组讨论!” 随同他进来的,还有一位老者,正一脸茫然的看着卢灿俩人,这就是苏利文推崇备至的东西方艺术杰出研究者? 老先生指指他向卢灿介绍道,“彼得凡德尔龙,二位可以称呼他龙彼得教授,牛津大学汉学教授,这家伙对中国戏曲很入迷,你们应该有共同语言的。” 晕!我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有共同语言?这话怎么听着别扭?阿欣在旁边低头耸肩,偷着乐呢。 好吧,这位也是牛津大学的东方文化研究领域中的一座大神,卢灿连忙站起身来。 他认可这句话,不代表来人也能接受。 只见那龙彼得眉头一皱,“苏利文,你没发烧吧?你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份吗?” 他的这句话,让包厢中的气氛顿时冷了半截。 卢灿苦笑着对丫头耸耸肩,得,被人瞧不起了! 正文 第661章 趁机捞点 “龙彼得,亏你还精研东方文化,难道忘了一个汉语词汇……海纳百川吗?” 苏利文对卢灿尴尬的摊摊手, “哼!不用你来跟我炫耀,我很清楚!”那位龙彼得扭头又看看卢灿,挥挥手,“任何形式的交流我都很欢迎!但是,我希望不要让我太失望。” 他看都没看卢灿递过来的手掌,拉开椅子,自己坐下来。 这下,轮到卢灿脸色不太好看,“苏利文先生,今天的事情,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另外,龙彼得先生,我想你搞错一件事,我只是来牛津游玩,与我的夫人来度一次难忘的蜜月。对于认识你们这种大人物,没什么兴趣!” “告辞!”卢灿站起身,拉着孙瑞欣的手臂,就要离开。 “啊哈……维文,你听我解释,这老家伙是我朋友,可能误会什么。” 包厢门不大,苏利文站在那里,张开手臂,神色诚恳的说道,“因为傍晚召开小组讨论会,时间很紧,我没能来得及和他介绍您的事情,他误会了。” 说着,他指指龙彼得,“这家伙前些天刚刚被授予欧洲汉学协会会长,今天有被校董会任命组建中国学术研究所,估计是认为,你是我的关系户,想要塞到这家即将成立的研究所中,所有才有这种疯狂表现……” 我去!卢灿回头,龙彼得此刻也站起身,上下打量卢灿,神色狐疑,“你……真的不是牛津哪所学院的留学生?” “这是我的夫人,欣!”卢灿将阿欣的手臂举举。 丫头早想说话了,沉声冷脸,“我丈夫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真实的,我们的蜜月已经被你无端猜疑所打扰。龙彼得先生,你欠一个道歉。” 她虽然年轻,可这些年掌管纳徳轩珠宝,每天面对无数的市场人员,所以,板起脸来,还是非常有上位者的威严,哪还有下午留给苏利文的那种温柔乖巧模样? 那位龙彼得看看今天招呼自己前来的苏利文,结果苏利文对他撇撇嘴,示意自己的暴脾气惹来的麻烦,自己去解决。 “今天的事情很抱歉,是我太急躁,衷心祝愿两位有一次美妙的蜜月回忆。”那位龙彼得很干脆,对卢灿两人合掌致歉。 一位六十多岁的学者道歉,再要离开,那就是矫情。 马布里餐厅主打西班牙菜肴,特点可以概括为油炸、冷汤、火腿还有海鲜这四大要素。 因为刚才闹出的小小不愉快,包厢内的气氛不是很融洽。卢灿只顾着低头,向孙瑞欣介绍西班牙菜肴的特点,苏利文几次想要撩起东方艺术这一话题,他都没有接话。 而龙彼得很明显同样不热衷于这一话题——尽管对方是东方人,而且也有可能是名家子弟,但那又怎样?如此年轻,能有多高成就?要知道,学识的积累,来不得半点虚假,它不是所谓的天赋所能弥补。 苏利文已经后悔,为嘛要邀请这老家伙一起晚餐? 别看两人刚才如同斗鸡般争吵,事实上私人关系非常好。苏利文来牛津担任客座教授,就是身位校董的龙彼得一力支持的结果。 不得已,苏利文只得和龙彼得两人叙话,聊起今天卢灿所提到的英国水彩画的开山二祖和中兴五祖的说法,只不过他故意没说,这一提法来自卢灿。 “哦?这种提法,很有意思,是你最新研究的结果?你不担心皇家美术研究院那帮人咬你?”龙彼得放下刀叉,饶有兴致的问道。 老友弄出这种观点,想要干嘛? 他主修汉学,与苏利文主修东方艺术不同,可对英国艺术行当,同样不陌生。在他看来,老友的提法,很有意思,在传播英国水彩画方面,能快速产生清晰、可感知的“偶像效应”,但这种提法,麻烦不小。 首先,英国皇家艺术院的那帮油画大师未必乐意听到这种结论。毕竟英国艺术圈中,依旧是油画当道,水彩画并不能与油画相抗衡。 如果老友抛出这种观点,可以想象,英国油画界必定又要与水彩画派,产生新一轮的争论——谁才是英国艺术的正宗代表。 其次,这一结论虽然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是,在几十名英国水彩画大师中,只挑出七个人,并赋予“宗师”的称号,这势必会引发水彩画派内部的大争论。 哪知,苏利文耸耸肩,无所谓的回答道,“没想干什么,只是觉得这一提法挺有意思。另外,你不觉得它能对英国水彩画的世界性推广,产生积极作用吗?” 说完他还对卢灿挤挤眼,“维文,如果我将你的结论整理发表,你愿意与我一起署名吗?” 呃?龙彼得愣了愣,“你是说……这结论是维文……” “没错!一个有关英国水彩画大师的历史功绩认定,竟然是一位香江年轻人总结出来的。是不是很有趣?” 苏利文这老家伙才不担心掀起什么风暴呢,他虽然是英国人,可是,他的正式工作在美国斯坦福。英国艺术界的那些鸟人,能咬他? 卢灿毫不犹豫的摇头,“您老如果觉得有意思,这想法就是您的,与我没有一丁点关系。” 对苏利文的目的,他能猜到一点。 这中间不仅牵扯到油画与水彩画之争,还关系英国画坛与法国画派的当代欧洲文艺主导权之争,甚至还能影响欧洲画坛与美国画坛的交锋。 这事扯得有点远。 去年八月,法国《费加罗报》联合西德的《世界报》、意大利的《晚邮报》、西班牙的《世界报》《国家报》等八家欧洲大型传媒,组织了一次评选活动。 没有邀请英国媒体! 评选什么呢?评选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十位画家! 这帮媒体闲的蛋疼,还有二十年就敢评选“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画家”,实在是……可是,偏偏还真的评选出结果! 评选结果,将英国艺术界的脸都扇肿。 雷诺阿,法国画家;梵高,荷兰画家;西斯莱,法国画家;莫迪里阿尼,意大利画家;莫奈,法国画家;毕加索,西班牙画家法国党员;列维坦,俄/国画家;马蒂斯,法国画家;塞尚,法国画家;高更,法国画家。 请注意结果:这次评选法国美术界大获全胜,占据六名,英国画家没有一名入选;其次,这次评选出来的全部是油画大师,根本就没有一名是英国画院一直引以为豪的水彩画家——英国人认为水彩画的盛行是他们的功劳。 这一结果亮相之后,有三个明显也是艺术大国的,肯定是心底不舒服,那就是西德、英国还有美国。西德现在夹着尾巴做人,媒体酸溜溜几句而已;北美立国时间尚短,先天不足,也就干嚎几句;唯有英国艺术界,媒体,对此结果自然冷嘲热讽,很不服气。 可是,这次评选是欧洲各国媒体进行广泛投票选举的,再结合欧洲画作拍卖价格这一标准,得出的结果。英国艺术界不服气,又能怎样?谁让你家画家作品拍卖卖不出价呢? 苏利文是英国人,又在美国斯坦福教书,对这一评选结果自然也有异议。他虽然玩的是东方艺术,不是英国或者美国主流艺术圈中人,可毕竟很有影响力。 因此,他在年初的一次《华盛顿邮报》采访他的新书《永恒的象征》时,记者也就顺带着问了一句,对这次评选结果怎么看。 问出大新闻,苏利文直接抛出一个全新的观点“当代艺术在美国!” 你说他是讨好美国也罢,鄙视法国艺术界也罢,或者说间接为英国艺术界翻盘也罢——英国一直认为北美艺术是英国艺术的分支或延伸,他的说法,受到美国主流媒体的赞赏。 这一评论,让他直接卷入这场英法美的艺术之争的漩涡中。 卢灿提出的英国水彩画开山二祖、中兴五祖的概念,不仅适用于英国,同样也适用于全世界水彩画——英国确实为全球水彩画的发展做出很大贡献。 苏利文想要发挥这一概念,无非是为英国画坛张目,同时他自己还能赚取声望。自己作为一名亚洲年轻人,卷入其中干什么? 所以,卢灿直接摇头拒绝,让这老头子自己去折/腾。 龙彼得似乎也想明白苏利文的目的,两人抵头,轻声嘀咕半天,应该是帮苏利文想办法,如何造舆论。 卢灿懒得理睬这些,依旧陪着孙瑞欣,继续品尝西班牙大餐。 许久,苏利文抬头,有些尴尬的笑笑,“维文,如果你不愿出名,那这件事……” 他再度抱拳拱手,对卢灿摇摇,“这件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能帮上忙的,尽管说,我一定帮忙!” 这本是一句客气话,孰料卢灿还真的接话了。 “苏利文教授,您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事想要请您帮忙一二。” 嗯?这人也太不上道了吧?竟然真的顺杆子爬?两人都诧异的看着卢灿。这下连阿欣都低头,一副这人我不认识的模样。 “哈哈!”苏利文干笑两声,“你说……” “听说您老手中有不少黄宾虹大师的作品,不知能不能转让两幅给学生?” 是的,今天下午回宾馆,卢灿又从记忆中扒拉一点出来——这位苏利文的藏品中,不仅有黄宾虹的作品,其他诸如张大千、林风眠的作品也有不少。 他的四百五十件藏品,最后可是全部捐献给牛津大学了。 有机会,自然要上!趁这机会捞一点,不亏! 正文 第662章 被坑淘宝 其实卢灿缺黄宾虹的画作吗? 真心不缺!张泽宗作为他的私人代表,日常工作就是带几个人四处逛友谊商店、地方博物馆的外宾服务部,以及一些地方涉外宾馆,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买古董、字画、工艺品。 和田乐群结婚时,张泽宗夫妇应邀来港贺喜,捎带最新的“大师价目表”:齐白石画价是每平尺十元钱,吴作人的润格是一平尺五元钱,李可染八元,刘炳森六毛、八毛钱。黄宾虹的画二十元钱一张。像李可染、吴作人、蒋兆和,林风眠等人,物价局制定的销售价都是四十五块钱一大幅,敞亮供应。 不够?会安排那些活着的大师,加加班多画点! 就是这么疯狂! 别不信,真实历史请参考许化迟的经历:八十年代初他仅花二十多万港币就买下了外宾服务部的全部画作,超过九千张字画,包括齐白石、张大千、徐悲鸿、李可染、吴作人、蒋兆和等人作品,“谁的都有”。 如果是超年代古董,过海关时还有些麻烦,可购买这些现当代画家的作品,一点事情木有啊。以上那些名人,都是被卢灿圈出来“重点关照”的,虎博存储他们的作品,每人不低于二十幅,这还仅仅是开始,未来数目还会疯狂增长。 虎园所藏黄宾虹大师的作品,大小尺寸合在一起,卢灿记得准确数目是三十一幅。 很多吗?黄大师已经去世,他的画作,能搜罗一幅,市面上就少一幅。 苏利文手中至少有黄宾虹、傅抱石、张大千、林风眠等人的字画近百幅,卢灿自然想要将其掏出来。 卢灿的要求过分吗? 还真不过分——苏利文虽然喜欢中国山水画,但说道珍爱……还不至于。现当代中国山水画作,拍卖行的价格,一直起不来,不值钱。 诚如卢灿所预料,苏利文听到这一请求后,神色有些意外,“香江应该不缺黄先生的作品吧?维文为什么要从我这里……?” 他的表现不是不卖,而是困惑,这就好办。 “这很奇怪吗?”卢灿扬扬眉,“两位教授应该都是收藏家,对于一位收藏爱好者而言,求购心爱的物品,不分地域吧?” 呃,这话貌似也对。苏利文低头想了想,很快给出答复,“我早年的藏品都在斯坦福,如果维文只要黄元吉的画,恐怕无能为力……或者说,等你有空到北美,我们再完成交易。” 苏利文的话语让卢灿有些失望,北美?也许过段时间会去,暂时还没有计划。 孰料,对方的话风一转,“我在牛津这边,有一处住所,这几年在牛津担任客座教授,空闲时,也会去搜集一些东方艺术品。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对你开放……” “这里的藏品,尚未来得及整理,你的选择面会更广。”似乎担心卢灿不答应,他又补充一句。 有这种好事?卢灿的目光从他脸上滑过,又落到龙彼得的身上,这位苏利文的老友,此刻正低头对付盘中的火腿,似乎没听见一般。 “那行,稍后还烦劳老先生领我去。” 卢灿答应后,龙彼得抬头笑道,“维文先生,稍后不介意我一起吧?” 他的笑容,有点深,卢灿隐隐感觉不妙,可又看不出来问题出在哪儿,只得暗自戒备——不要臆想所有“德高望重”的前辈,就一定不会坑人,这是古董圈中非常实用的经验。 用完晚餐,卢灿和孙瑞欣两人跟在两名老者身后下楼。刚好丁一忠和法里斯在楼下吃完饭,见两人下来,正准备上前,却被卢灿的眼神制止。 卢灿已经对苏利文有了戒心。 别看此老在教堂中表现豁达,性情似乎非常粗犷,与李林灿有些神似,可是今天下午及晚上一接触,他立即发现两人之间的差别。 李林灿那是真痴,而苏利文的所有做派,更接近“假痴不癫”,似乎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高人风范”。 也对,如果只是一位痴迷东方艺术的老者,又怎能拿到“20世纪系统介绍中国现代美术的西方第一人”称号? 也许,他对中国艺术很倾心真的,对中国有很深情感也是真的,但如果说对一位只认识半天并稍稍感兴趣的东方年轻人,有多深的好感,那肯定是骗人的。 因此,卢灿对他同样有所保留,譬如,他一直没有正式介绍自己是虎博的老板……香江虎园博物馆的爆发式崛起,在文博界还是很有名气的,如果卢灿介绍虎博,那两人对他的态度一定不同……可卢灿也没办法从他们怀中掏东西。 现在的自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位有些学识、很聪明的年轻人吧? 卢灿在胡思乱想时,走在前面几步的龙彼得,正在低声与苏利文聊天。 “迈克,你还真是狡猾,就你的那些破烂,他会看上眼吗?” 苏利文翻翻手掌,做了个无辜的手势,“那又怎样?我只是完成承诺而已。他自己没看中……可怨不得我。再说,我说的是实话,藏品确实在斯坦福,这一点你很清楚的。” “另外,你不觉这个来自东方的小家伙,很有趣吗?别告诉我你对他没兴趣?” 是的,苏利文并没有欺骗卢灿。 1952年,哈佛博士毕业后,他就在美国定居,现在又在斯坦福任教近二十个年头,早年从中国带回来的艺术品,全部安置在美国。 可是,他依旧玩了个小心眼。 牛津这边也确实有收藏室,但这里的收藏室,与美国那边不可相提并论。这边的所谓藏品,都是他每周六日参加牛津二手市场时,购买的一些来自东方的,疑是有价值的物件。这些物品,他会在闲暇时进行认真鉴定,其中有价值的古董,在返回北美时,都会带走。 所以,龙彼得才会有“破烂”这一评语。让卢灿去挑选“破烂”,以便偿还“人情”,还可以探探这小子的深浅,这种做法,肯定“狡猾”, 这些信息,貌似苏利文刚才在介绍时,都已经提到,只是不详细。卢灿不知不觉中就上当了——他哪能想到,一位有名的东方艺术研究者的收藏室,竟然全是“破烂”? 龙彼得之所以跟去,首先是想要看看卢灿的表现,其次嘛,也想看看他怎么出丑。呵呵,谁说大师一定大气? 他对进门时与卢灿的误会,以及稍后对方的冷淡,心中还是留下疙瘩! 当然,他自己也有点小心思——如果苏利文的垃圾处理了,自己的那些……数量要比苏利文家多得多,不也能处理? 要知道,龙彼得担任牛津大学汉学教授,至今已经十年整…… 圣凯瑟琳学院为客座教授提供的宿舍楼,是伊丽莎白式联排别墅,一水的百年老建筑,三层,虽然面积不大,胜在精致。 苏利文直接带着大家上楼,收藏室在二楼玄关右侧,不大。 当他摁亮房间开关后,卢灿傻眼了,回头看看苏利文,这是收藏室?难道不是杂货铺? 是的,屋子中央有两排背靠背铁架,就是超市的那种,两侧墙边甚至连书柜都没有,全是那种单人课桌拼成的存放处。 至于藏品……好吧,姑且称之为藏品,一堆堆的胡乱码在一起,主要是书籍,间或能看见几件青铜器物、瓷器或者紫沙壶之类的。哦,对了,书籍中,有不少讲义和学生的练习写生本。还有不少小件物品,就随意的收纳在货架旁边的一只纸箱中。 “苏利文教授,您……确定没带我们走错房间?”卢灿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苏利文耸耸肩,“维文先生,我提醒过你,这里……我还没有时间收拾整理,所以……应该有不少明珠……遗失在这片沧海中。” 龙彼得抬头看天花板,似乎上面有什么奇妙事物——不看不行,他憋不住,若是笑出来,那就太失礼了。 卢灿脚步往后撤了一步,没办法,这里堆积太多的“破烂”,他担心自己忍不住发火会砸烂里面的“藏品”。 孙瑞欣挽着他的手臂,使劲拽着,抬头蹬着苏利文,“教授先生,我怎么感觉这里是你的储藏室?它……它……还有它,你觉得和藏品有关系吗?” 阿欣指的是货架上摆放的废旧教案、教学用具还有学生功课。 苏利文双手摊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里确实是收藏室,都是我从二手市场挑选出来,很有价值的藏品……只它们数量有些多,我在牛津的时间并不宽裕,也许我需要一个助理。” “苏利文先生,从下午到现在,我们聊得都还不错吧?”卢灿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我对你非常欣赏!”老家伙咧着嘴说道,“你不觉得,这种收藏交流,是件有趣的事情吗?” 我去!又见考核!年轻就没有人/权吗?为什么是个老头子就想要试试自己的深浅? “如果你不满意,我退让一步,这里面的所有藏品,十英镑一件,维文先生,这已经是我最大诚意!” 十元店? 卢灿的目光从货架上扫过,粗略估计,这里有四五百件杂货,有些确实带着一股“老气”,还真不能说苏利文骗自己。 见卢灿迟迟不说话,旁边的龙彼得加码,“如果维文对这里的藏品不满意,明天可以去我的储藏室,哦不,收藏室挑选。” 他举手示意,“同样十英镑一件!” “哇哦!维文,考验你的时刻到了!那位老家伙的储藏室,可是十多年来的积累,其精彩程度,难以想象!”苏利文扬扬手臂,惊叹道。 正文 第663章 梵高素描 淘吧,没得选择,也无需选择。 卢灿相信,这里面有不少确实是苏利文买来的老货,他看不上眼的,未必没有价值,这是东西方收藏界对东方古董看法的差异。 譬如紫沙壶,在欧美收藏界,从未流行过,也从未卖出过高价,但它没价值吗? 呵呵!自然不是。 欧美不流行是因为他们没有泡壶茶的习惯,对紫沙壶自然也就没有认同感,对其艺术价值必然会低估。 他已经看见一方被压在书堆下面的紫沙壶,红泥小壶,又称之为石瓢,很雅致的那种。十英镑,如果是名家石瓢或者名人石瓢,即便是内陆也买不到。 苏利文教授对中国山水画有研究,可他对博大精深的中国古玩行当,怕是还陌生的很呢。也许,在他看来,有收藏价值的无非、字画、瓷器和书籍。 “看来,我没得选择啰?”卢灿的笑容看似无奈,“那我现在就挑选?” 苏利文很潇洒的打了个响指,示意自便。储藏室靠窗户边有一张小办公桌,他找来两张凳子,让龙彼得和孙瑞欣坐下,自己又泡弄来三杯红茶,准备欣赏卢灿淘宝呢。 话说卢灿,独自走入那条仄仄的过道,两侧都堆放着无数的杂物。他的第一目标就是刚才偶然一瞥的石瓢。 将压在它身上的几本线装书挪开,这就是一把标准的子治石瓢。 子治石瓢与高石瓢、矮石瓢统称石瓢三大类,之所有有这略显怪诞的名称,盖因壶型创作者为瞿应绍,字陛着,号子冶,嘉庆道光年间,紫沙壶制作大师。 这件子治石瓢,基料为青水泥,也就是常说的“纯种紫沙泥”,玩家习称“红紫泥”。红紫泥并不名贵,但泥色醇尔雅,温暖亲和,素来为明清文人雅士所喜。 这把壶卢灿一上手,便有感觉,壶型简练,古朴大方,端庄稳重,刚中有劲,敦实调和。盖虽是平盖,但实质上中高周低,中间和边沿有一毫米的差距,盖板厚薄正好;盖线圆、润,与口结合严密,交接和顺,圆整有劲。 这是一把大师级石瓢! 卢灿左手擎壶,右手提盖,迎着灯光看看,光壶一把,只有在提梁底部,刻有花体二字“月壶”。 呵呵,感觉对了!真是惊喜无处不在! 这竟然是瞿应绍亲手制作的石瓢——瞿老还有一个别号“月壶”! “阿欣,来搭把手!”卢灿将手中的石瓢扬扬,递给小丫头,让她看好。 苏利文和龙彼得对视一眼,卢灿的选择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料——紫沙壶在欧美没有市场,但在香江还是不错的。卢灿上手选择它,还是很明智的。 这把壶苏利文有印象,它是从一位东方留学生的手中买到的,但这种东西如同瓷器一样,很深奥,他把玩几天后就兴趣缺缺——不泡壶茶焉知把壶之乐? 在苏利文看来,卢灿的第二选择,极有可能是瓷器或者两件青铜器。因此这些东西,才能赚回十英镑的成本。 可是,卢灿的第二个选择,就出乎他的意外,竟然在货架下边翻出一只黑糊糊的圆球,让他的爱人拿过来。 “这是什么?”龙彼得很好奇的从桌上拿起高尔夫大小的黑球,这东西入手很轻,大约二十克左右,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痂壳,对着灯光照照,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苏利文摇摇头,这件物品的购买情形他也记得,是从一位英国学生的摊位上收购的,那个摊主是专职的“倒手”——专门从外地进旧货四处贩卖的人。当时苏利文之所以买这件东西,就是因为不认识,买回来之后,也找人看过,大家都不认识。 它的外形太丑陋,像一只放大的屎壳螂粪球,于是自己随手扔在收纳箱中。稍后问问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 卢灿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陈年龙涎香! 第三件物品选择的速度更快,似乎就是从他的脚边捡起的,然后交给那位美丽的东方小姐,那是一本残破的线装书籍。 “喷雪轩诗集?释大权?你听说过吗?” 苏利文家中真有那么多的好东西?让他看都不看直接挑选?龙彼得稍稍发愣之后,急速拿起这本线装书籍——他在中国传统书籍鉴定方面,很有自信。 可是……无论是封面上卷名,还是编撰人,他这位牛津大学汉学教授,都没听说过。 苏利文同样苦笑摇头,“购买它时,我只知道是一本清代古诗集,价格不贵……我专程去牛津大学的五大博物馆查找相关资料,结果……” “嗨!维文,您能为我解惑,这位释大权是谁吗?”龙彼得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位年轻人对汉学的理解要超过自己?顾不得打断卢灿的“寻宝”,扬扬手中的书籍,问道。 卢灿从货架后抬头,笑笑回答:“是明末清初,江西广昌的一名不出名和尚,我觉得挺有趣的,就选择了它!苏利文教授当时买下它,恐怕一英镑都没有吧。” 尽管他的神色似乎想要说明,这件东西我买亏了,可是龙彼得还是有种感觉,那小子没说实话。 是的,卢灿没说实话。 释大权,明末清初的僧人没错,很没有名气也没错,可这位僧人的身份有点意思。 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作乱,就是明史中很有影响力的“宸濠之乱”,结果四十三天后,被阳明先生王守仁击败,朱宸濠被斩,宁王一系废为庶人,除其封国,正德帝还不解气,将宁王后人改姓为“吴”,寓意“无”,即一无所有。 释大权俗家姓吴,正是宁王朱宸濠的嫡曾孙,自小家境贫寒,不得不寄养在僧庙中。这位释大权颇有才学,其诗词绘画都很不错。 他在俗家母亲临死之前才得知,自己原本是龙子龙孙,于是,写了大量隐喻并感怀朱家王朝的诗词,并集结刊印为《喷雪轩诗集》——喷雪意喻“喷血”。 当时大明朝已经被清政府取代,你一个和尚写这种诗句,不是和尚脑袋上打灯笼——找茬吗?这件事很快传扬看来,他所寄居的寺庙被查水表,释大权本人也身陷囹吾。 并由此引发清朝的第一次大规模“文00字/狱”! 也就是说,这本薄薄的诗集,是一份非常不错的历史史料! 这些事情,又岂是两位牛津大学汉学教授所能知道的? 卢灿选择一本中国清代诗集,龙彼得和苏利文还能理解,可第四件物品,两人全懵!竟然是一只破旧画筒中盛装的四幅未署名素描稿。 第一幅是一位人形轮廓,站在类似于波浪之上,躬身,如果不是画稿远方的几栋音乐的房屋,没有人能猜到,画中人在播种,而那片波浪形断续的线条,描绘的是农田。 画家所用的炭笔,应该不是正规的素描笔,而是木匠常用的铅笔。 第二幅图要具象一些,一位躬身的女性——能从她那抽象的蓬蓬裙中辨认出,正在搂抱一捆长长的谷杆。画面线条粗犷,阴暗、沉郁,让人看着心底很不舒服。 第三幅和第四幅应该与第二幅是一个系列的。 其中第三幅是一位妇女,同样身着蓬蓬裙,跪在那里,正用类似于柴刀的物件,在木墩上砍一根长长的物体。如果结合第二幅画,那么姑且能猜测是谷杆! 第四幅的女性与前两幅相同,戴着围帽,跪在地上,手中似乎抓着什么,也不知道是擦地还是拔萝卜——表现的很不清楚。 这四幅素描,无论是苏利文还是龙彼得,怎么看都像是涉足绘画没多长时间的新手所做,其表现的方式既不巨象,也不抽象,明暗过度的很不自然,很显然,创作者的技巧还不熟练。再加上画稿上阴暗面较大,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愁苦感觉——一幅不能让人愉悦的藏品,总会让藏主不愿去主动接触。 总之,苏利文和龙彼得,怎么也不明白,卢灿为什么选择这些画稿? 殊不知,卢灿将身影半隐藏在货柜后面,正紧张的盯着两人。 是的,当他拿到这只破烂的画筒时,恨不得仰天长啸! 梵高的素描! 尽管是早期的,可如果在虎园展出,绝对能引发欧美艺术圈的大地震! 这只画筒,放在货架的底层,与它堆积在一起的,还有几幅水彩,能看出都是学生作品,卢灿原本不以为意,可是当拿到画筒时,他看到筒上的一只已经磨损一半的签名标记——约翰娜邦格后,再也舍不得放手! 喜欢梵高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梵高的弟弟提奥!正是这位弟弟每个月一百五十法郎,支持哥哥继续创作,并最终因为哥哥的自杀而心神奔溃,精神失常,不到半年就去世。 其实,梵高能够闪耀欧美艺术界,更应感谢的一个人是约翰娜邦格! 她是提奥的新婚妻子——嫁给提奥不过一年半,与梵高相处只有五天。 提奥的去世,对于她来说,是一次无比沉重的打击,她带着未满周岁的儿子文生,每天晚上排解思恋的最好办法,就是翻阅自己丈夫与哥哥梵高的五百多封通信。 夜复一夜,她咀嚼着至死不渝的手足之情,深受感动,因而得知梵高是怎样的艺术家,怎样的人。于是她决心要实现提奥未遂的心愿:让全世界看到梵高的画。 为了生计,也为了彰显丈夫的哥哥那惊人才华,她带着孩子来到英国,期望能获得大英博物馆的赏识——事实让她很失望,这里的人并不欣赏梵高的画作。 这位让人敬佩的女性,选择在大英博物馆上班,适时寻找机会,为梵高的作品举办画展。开始的十年中,共举办六次画展,观众淡漠。 第七次展出在巴黎,终于引来马蒂斯等野兽派新秀的高度赞誉,从此西欧重要的美术馆大门,逐一为梵高而开。 不出意外,这张有着约翰娜邦格签名的画筒,极有可能是她辗转英国是遗失的,可能是遗失在客栈、可能在搬家是落在出租屋中,也可能在搬迁途中无意中掉落…… 怎么掉落,已经无所谓,它,现在属于自己!属于虎园!属于东方! 原本卢灿想要一直握在手中的,可又有些担心自己表现太过被对方看破,于是交给阿欣。谁成想,那两个老家伙,竟然把这四幅素描,翻过来覆过去的研究! 他能不心焦? 正文 第664章 机智阿欣 “咦?迈克,你还记得这些素描,从哪儿买来的?” 龙彼得的一句话,惊得卢灿心都快跳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让他们继续讨论,说不准就能找到答案!这两位虽然不是欧美艺术界的大能,可梵高太出名,而且,梵高的素描作品极多…… 苏利文手搭在额头上,大拇指在喜洋洋白毛卷中挠着,想了多时,“我记起来了,是去年一月份,我回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在伦敦的波特贝罗市场买来的。” “当时这四幅素描给我的印象很怪。” 他放下手臂,对龙彼得扬扬手,“你也知道,作品能够给观众一种具象感受的话,一般都是大师级别。这四幅素描,给我一种浓重的阴郁感,压在心头很难受。” “所以,我将它买下来。可是回来仔细观看,其笔法、素描技巧、明暗对比很不成熟,色调看起来也非常不舒服,于是便随手扔在这里。” “你现在是不是也有那种阴郁感觉?” 当然是啦,否则龙彼得会问吗? 卢灿在货架后面抢先搭话,意欲打断两人继续讨论,“教授,您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只有我感觉到了呢,原本还以为能占点便宜,能捡漏一次,现在看来,这十英镑又亏了!” 说完,他还呵呵的自我解嘲的笑了两声,可惜,有点干! 孙瑞欣眼睛眨眨,她和卢灿太熟,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别扭——感觉亏就不买呗,有什么亏不亏的?阿灿哥这是看上这几幅素描,担心什么呢。 小丫头眼珠转转,很快有了主意,她站起身来理理裙角,对卢灿那边喊道,“阿灿哥,我下去看看阿忠来了没有?要不要我把这几件东西先带下去?” 接着她又对苏利文和龙彼得微微躬身,“两位教授,我家的司机,应该快到了,我去门口等等,他不知道具*置。” 这一刻,卢灿恨不得抱着丫头饱啃一顿,太可心了! 探头出来冲她眨眨眼,“行,你捎下去吧,我还要看看,兴许还有感兴趣的物件。” 龙彼得虽然很想再看看这几幅素描,可对方的话……他还是将这四幅素描稿卷在一起,重新塞入画筒,手指在约翰娜那模糊的签名上摸摸,随即递给孙瑞欣。 是的,他已经怀疑这四幅素描的来历 彼得凡德尔龙,他就是荷兰人,荷兰莱顿大学中文系毕业。 对于梵高这位荷兰艺术史上最杰出的画家,是每一位荷兰人的骄傲,他有怎么会陌生?梵高美术馆,他去过不止一次!那里可是展出了近千件梵高的素描和两百件油画! 尽管画作上没有署名,可是那种浓重的阴郁风格,他怎么看怎么眼熟! 如果不是阿欣带走这幅画,说不定再过几分钟,他就能想到梵高,想到约翰娜! 孙瑞欣带着四件物品下楼,而卢灿又适时的拿出第五件物品,终于成功打断龙彼得的思路。他将目光投向卢灿的第五件物品——一只带沁色的玉杯。 这是一只暗八仙八角敞口红沁岫玉杯,又是一件欧洲人不懂得欣赏的中华艺术品。 所谓暗八仙,就是图案中不出现人物,而是以道教中八仙各自的所持之物代表各位神仙。通常都是以扇子代表汉钟离,宝剑代表吕洞宾,拐仗代表李铁拐,阴阳板代表曹国舅,花篮代表蓝采和,道情筒代表张果老,笛子代表韩湘子,荷花代表何仙姑。 暗八仙纹始盛于清康熙朝,流行于整个清代。 在龙彼得再一次询问选择因由时,卢灿这次说的很明确——它是赝品,仿照的对象是乾隆御制款“八角八仙杯”,自己选择的理由是工艺不错,还能盘出来。 “赝品?您是怎么判断的?”龙彼得惊讶叫道,拿起来对着照照灯光,杯壁一角的红沁将光线染成殷红,非常迷人,看着不太像赝品啊? 色泽能影响欣赏者的主观判断力,这就是灯下不看色的由来。 怎么判断?需要告诉你吗?我会说是沁色多余——清朝出现的玉器,弄个仿古红沁,典型的画蛇添足;更不会告诉你,我一上手就能看出包浆年代不足;还有就是暗八仙的雕刻技法也不对,真品的雕刻技法圆润柔和,而这一件所用圆雕手法略显生硬…… 卢灿腹诽一番后,最终给出的答案只有一句话:“正品在台北故宫,我侥幸看过一次。” “确实如此。”苏利文接过这件暗八仙八角玉杯,拂去表面的浮尘,叹了口气,“当初购置这件玉杯,我也以为是真品,事后查阅资料才知道它是假的……” 听说是假的,龙彼得没了兴致,这是老外收藏家的通病,涉及赝品就认为没有价值。其实玉器行当有一句老话“玉无真假”——只要玉质不错,雕刻手法还能,没有被酸咬破坏得太厉害,那它就有收藏价值,值得慢慢将其盘玩出来。 这方八角八仙杯,无论是玉质还是寓意,都不错,带回去让虎博的人处理一番,以清末民初的玉器上拍,还是有人争抢的。 十英镑,怎么也不会亏。 卢灿转了一圈后,发现这里虽然“线装本古籍”最多,可恰恰这些书没什么价值,基本上都是清末民坊刻本。 十英镑折合港币一百三十还多,如果说是按照现行市价,买下来挺亏的——这些书籍在港澳旧书市场,只需三四十港币一本。 可卢灿最终还是挑选了七十多本品相不错的,实在是……这些书籍都是不可再生藏品,如果自己不收回去,指不定会被苏利文怎么处置。 他的这番做法,无形中消除苏利文和龙彼得对他的怀疑——这就是个有钱任性,有些鉴定常识的富家子弟。 丁一忠随同阿欣上来,两人帮忙将这些书籍捆好,装在苏利文找来的纸箱中。 至于那几件青铜器,卢灿看都没看,一股子浓浓的酸臭味,明显是浸泡过酸液的“马来造”——二战后,马来西亚有几家作坊,专门仿造中国青铜器,俗称马来造,主攻欧美,当然,香江市场上也有大量马来造的货色。 马来造技术并不出色,当内陆青铜赝品横行时,它们很快被逐出市场,不过在八十年代,他们还是很活跃的,直至三十年后,市场上偶尔还能见到马来造。 书架上的那件瓷器,卢灿甚至都没上手。 东西不错,应该是明代末期江南民窑出品,可惜……种类渗人——绿釉皈依瓶,也就是玩瓷器常说的“魂瓶”! 这件魂瓶高约有二十七八公分,一共两层,上半部分龟跌驮碑形,周围是飞鸟装饰;下半部分为两幅图案,分别是“佛光接引”和“孝子送葬”。 这东西,若是李林灿在这,一定会下手,它对研究明末清初江南丧葬文化有一定价值。可卢灿嘛,肯定不会碰,魂瓶是随葬品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它是“往生寄魂”之所,邪性的很。玩瓷器的藏家,都不会要。 苏利文将这件魂瓶放在英国而不是带回到斯坦福,估计也有点小忌讳。 最后卢灿从这间储藏室,购买了八十四件物品,貌似有点亏……可卢灿心底乐开花!他很认真的找苏利文教授,要了一张交易协议,名录中包括那四幅不知名的素描稿。 离开时,卢灿愉悦的接受龙彼得的邀请,答应明天上午去翻他家的储藏室。 回到住处,卢灿没让丁一忠离开,从纸箱中翻出那只画筒,嘿嘿直乐。 “阿灿,这东西很不错?”这表情很少见,阿欣问道。 “梵高……这四幅素描,都是梵高的手迹。东西不算多珍贵,但是架不住这人在欧洲太有名,他的素描稿,能让我们虎园的欧洲馆,档次提升一级!” 卢灿的评价还是很理智的,这四幅素描,从艺术价值上来看,真心不算多珍贵,上拍卖会,四幅一组拍卖,估计成交价也就两百万美元左右,但架不住他声望太重! “梵高?!”孙瑞欣眼睛瞪得溜圆,惊叹一句后连忙掩嘴。 “梵高?”连丁一忠这夯货都听过他的大名,忙伸头看向卢灿手中的素描,挠挠头,不懂啊,“这是梵高的画?我怎么看着像小学生的呢?” “你要是看见毕加索的素描,估计更挠头……”卢灿踢了他一脚。 将这四幅画作,重新塞入画筒,递给丁一忠,郑重的吩咐道:“阿忠,你和法里斯即刻赶回巴尼特,吩咐田保罗,安排两位安保成员,乘坐明天最早的一趟航班,将这只画筒,送回虎园!” 是的,卢灿在担心,担心龙彼得!此人明显对这四幅素描起了疑心,如果他能核实这些作品是梵高的……这些画作想要出境,一定会大费周章。 别以为交易完成,东西你就可以带走。别以为有交易协议,就万事大吉。 侵吞名画这种事情太多,卢灿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毕加索素描馈赠官司”。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毕加索及时任妻子雅克利娜,赠送一箱子合计271件毕加索的素描稿给别墅电工夫妇。2015年,这对夫妇年老,在进行遗产公证时,这些毕加索素描被公之于众,立即遭到毕加索后人的质疑并上诉,认为他们涉嫌偷窃! 这场官司的结果……卢灿不知道,但他感觉,那对盖内克夫妇怕是保不住毕加索的馈赠——毕加索长子克劳德的背后,有几大知名博物馆在支持。 卢灿还是觉得,尽早送回虎博才能安心。 事实如卢灿所料,龙彼得回到住处后,总感觉今晚自己疏忽了什么?躺在床上,又过滤一遍,他突然想起,那四幅令人疑惑的素描! 他连夜拨通牛津大学包德连图书馆馆长萧伯特伯纳德的电话。 正文 第665章 互飙演技 熟悉牛津的人都知道,在这座城市的地下,有一座巨大的迷宫,那就是牛津大学图书总馆地下书库。 牛津大学图书馆,分为两类,其一是研究型图书综合馆,另一类是单元馆。 研究型图书综合馆中最出名的,当数包德连图书馆。它的老馆主要收藏英国文学、现代史、古代史、古典语言文学等专业文献,而新馆主要收藏哲学、政/治、经济、地理、地图、音乐、东方研究、斯拉夫研究等专业文献。其藏书数量,在牛津大学系列图书馆中堪称第一。 其它同样有影响力的研究综合馆包括:拉德克利夫图书馆、法律图书馆、印度研究所图书馆和罗兹豪斯图书馆等等。 相比综合馆,单元馆一般规模不大,但分类更细致,一共有92个单元馆(此为1984年的数据;截至2016年单元馆数量为104个)。 这些图书馆要么藏身在地下书库,要么彼此之间有地道相连,构成庞大的地下迷宫。 地下迷宫的建设,是以包德连老馆为中心,向四面散开,譬如连接老馆和新馆之间,彼此之间就有地道相通,并藏有巨量书籍;而从包德连老馆地下,延伸到北面五十码远的谢尔顿剧院地基,也是一个秘密迷宫;此外,还有专门地下通道通往东南方的哈特福德学院;有些则通往瑞德克里夫科学图书馆…… 庞大的地下结构,真正清楚其构造的人数,很少很少,可历届包德连图书馆馆长,是知情人之一。 伯纳德萧伯特一大早就钻入这片迷宫中,从某一间密室的资料柜中,取出一份的文件档案袋。 “我需要使用一上午。”他对资料室管理人员解释道。 即便作为馆长,他也没有权利擅自带走某些资料,老老实实的在借阅登记本上写下,“伯纳德,借阅文森特。威廉。梵.高手绘素描稿影印本一套,计十二张。” 是的,他手中的文件夹,盛装的是包德连博物馆馆藏梵高十二幅素描的高清照片。 走出图书馆之后,他独自驾车前往东方研究所,在中国学术研究(1994年成立)所未成立之前,这里是汉学研究的主要基地,龙彼得在这里等他。 龙彼得昨天夜里的电话,让他难以置信——一位知名教授家中,竟然还有四幅疑似梵高的素描手稿?最为有意思的是,这些手稿竟然被一位东方年轻人买走! 尽管龙彼得不能确信,而稍后自己给苏利文的电话,对方也不太相信,可这件事还是让伯纳德难以入睡。 因为生活及创作环境狭窄,梵高的所有作品,都能精确到个位数。其中,他的素描手稿一共有1037份,油画864张,水彩画150张。他的油画与水彩画,基本上每一张都有确切信息,但素描稿确实有遗失,这一点伯纳德比谁都清楚。 遗失在外的梵高素描手稿,大约110幅。有一些集中在文生(梵高的侄子)后人手中,还有部分被梵高三妹威廉明娜后人收藏,至于有没有散落到私人之手?还真不能排除! 所以,他一大早,带着这些照片,前去找龙彼得和苏利文,重新核实,究竟是不是梵高作品?如果能确认,这四幅素描,怎么也不会让它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 上午十点,卢灿和孙瑞欣,准时出现在东方研究所宿舍别墅区,身后跟着法里斯和丁一忠两位保全。 远远的,卢灿就看见别墅门前站着三位老者,苏利文、龙彼得,还有一位不认识。呵呵,终于还是来了! 不过,卢灿表情很轻松。今天早晨七点十五分,田保罗亲自带人,乘坐第一班航班,将昨天收集来的藏品,押运回香江。那四幅梵高素描手稿,现在已经在空中翱翔。 “是他?”伯纳德侧首询问。 龙彼得神色复杂的点点头,看着眼前走来的年轻人,一身白色格子短袖真丝衬衣,一副大边框墨镜,与身边浅紫色长裙的东方佳丽,还真是相配。 苏利文脸色灰暗,没有回答,他看向走过来且谈笑风生的年轻夫妇,眼神中毫不掩饰怒火熊熊。谁知道自己丢掉这样一份藏品,都不会有好心情的,尽管还有存疑! 刚才在对比照片后,龙彼得认为,有八成可能性,那四幅素描是梵高手迹。 如果最后证明,那些真的是梵高手迹,自己……这人就丢大发了! 他在尽力压制怒火,看看有没有可能在平和的谈判下,拿回那四幅素描!尽管知道那可能性很低,可总要试一试。 “两位教授,上午好!我来晚了?” 远远的,就看见那青年,挥手招呼。这一瞬间,无论是苏利文、龙彼得还是伯纳德,心头一松,这件事应该是巧合,他不可能辨别出那些画稿的创作者——太年轻! 也许,从他手中诳回那些画稿,并不难。 伯纳德对龙彼得微微努嘴,示意按计划行事。 龙彼得哈笑一声,往台阶下走一步,对走来的卢灿夫妇伸手,“没有!时间正合适!” 他拉着卢灿的手掌,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研究所的另一位汉学教授,伯纳德。他听说有位年轻有为的东方小伙子来我家做客,也想见见,你不会介意吧?” 若是戴静贤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可卢灿没听过伯纳德名字,并不知道他是牛津包德连博物馆的馆长,还真以为对方是汉学教授呢。 “怎么会介意呢?多结识一位牛津大学教授,我回港也好在朋友们面前吹嘘呢!” 卢灿的笑声很爽朗通透,可是……听在苏利文的耳中,别有滋味。他不自主的向前迈出一步,被眼疾手快的伯纳德跟上,一把拽住。 “咦?苏利文教授,您的气色……很差啊?没休息好?” 被拽住的苏利文回过神来,勉强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昨晚……确实没休息好。” “迈克,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伯纳德担心苏利文压不住火,把计划好的事情给弄成一团糟,借助掺扶的机会,五指捏捏苏利文的肘部。 “这样啊?我去房间……歇歇也好。”他深深看了卢灿一眼,摆摆手,自己独自进屋。 “很高兴认识你,来自东方的年轻人,我是伯纳德。” 送走苏利文后,伯纳德笑容满面的与卢灿握手致意,又专门夸奖孙瑞欣一句,“欣夫人,无比甜美,主会保佑你们,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说完,他郑重其事的在胸前画个十字架——伯纳德。萧伯特还是圣母玛利亚教堂的神父。 双方客气一番,一道走入别墅大厅,同样是三层,这里的别墅是独栋。相比苏利文的那栋客座教授别墅,空间就要大得多。 大厅右侧贴墙镶嵌着一副巨幅玻璃展柜,长六米,高两米多,里面整整齐齐贴墙展示着六件中国戏服! 龙彼得竟然是中国戏曲研究者! 见卢灿吃惊,龙彼得略显自得,举起两根手指晃晃,“这是闽剧《五子哭墓》的行头,是我从华人街一家倒闭的闽剧班子那里淘换来的,整整花费我两百英镑!” “彼得教授,真让人……震惊!” 确实出乎卢灿意料,中国戏曲研究之难,不在于类别、不在于曲种,而在于腔韵。一种戏曲,有无数种腔韵变化,实在是让人头疼。以昆曲为例,先是“昆山腔”,行腔婉转;再是“海盐腔”,然后又是“中州韵”,继而是改良“水磨腔”…… 张博驹老爷子有心教授卢灿京剧,可看他跟学两次的情形后,主动放弃——在戏曲方面,卢灿的欣赏水平还凑合,学习研究?实在没那天赋。 龙彼得竟然选择戏曲研究,怎让人不吃惊? 卢灿不知道的是,龙彼得不仅对中国戏曲研究很深,特别是南戏,有深厚的造诣,尤对明清以来闽南和台岛剧本、散曲等,涉猎广博,他还是现任欧洲科学基金会附属的道藏研究计划指导委员会主席,对道教的研究很有见地。 龙彼得并没有带卢灿前往储藏室,而是选择客厅临窗的沙发坐下来。苏利文斜靠在一张沙发上,眯着眼睛对几人摆摆手。 “维文先生,伯纳德对昨天您购买的两件物品,哦,也就是那个高尔夫球疙瘩,还有那四幅素描,很感兴趣。”龙彼得笑着为大家端来咖啡,其言语,挺起来很随意。 呵呵,还是来了!龙彼得的演技不错! 他提到的两件,就是昨晚他和苏利文没有准确鉴定的两件——梵高素描稿的意外出现,连带着他们对另一件未知物品(龙涎香)也抱有怀疑态度。 演戏?我也会!卢灿腹诽。 “您说的是?”他挠挠头,似乎要想一想,许久,恍然状,“哦,你说的是那屎壳螂球,还有那只画筒中的小学生画作?” “对!对!听他们描述,我很感兴趣。” 伯纳德坐到卢灿对面,右手一划拉,将苏利文龙彼得都圈进来,“我们几人都是搞研究的,对于这种未知出处的物件,心底总归有些放不下。” “不知道……维文先生,可不可以将那两件物品,拿出来大家再研究一下?你也有个确切答案,是不是?” 相比龙彼得的略显生涩,这位演技更牛。 飙演技? 卢灿一拍大腿,“那太好了!我这就打电话,安排人取来!” 正文 第666章 覆雨翻云 “打电话?”牛津这么小直接安排人取不就行了吗?难不成他在酒店中还有人?龙彼得虽然有疑惑,还是将卢灿引到客厅另一侧的电话机旁边。 “昨天晚上,我就把那些藏品,送到伦敦蓝贝斯别墅。刚好有两位员工在,准备让他们捎带回去。”卢灿拨号的同时,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 另外三人一愣,送到伦敦蓝贝斯了?好在伦敦离牛津不算远,几十公里而已。 电话很快接通,一位中年男声,此时的电话,听筒的密封效果一般,几人都能听到卢灿与对方的说话,不过电话另一侧的声音不很清晰。 对话是用汉语进行的,并非难懂的粤语,苏利文与龙彼得的汉语表达和听说能力都不错,伯纳德差点,但也能听清楚几个词汇,卢灿和对方聊的确实是昨夜的藏品,这让三人心头稍稍放松。 不过,接下来的对话,瞬间又让三人变色,面面相觑。 “今早已经让老田带回香江了?” “这样啊……没什么,就是牛津东方研究院的三位汉学教授,想要帮我们研究那两件看不明白的物件……” “行,你先工作吧,我会邀请三位去虎博的……” 卢灿将电话撂下,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歉疚,“真是……抱歉,我的下属中有一位,今天早晨最早一趟航班,那些藏品……被他带回香江。” 苏利文坐在那里,血往上涌,一张老脸绷得通红,沙发的扶手被他勒成五道清晰的抓痕;龙彼得神色惊愕,猜不透卢灿是特意安排还真是巧合……这就送走了?伯纳德的一双眼睛,死死落在卢灿的脸上,似乎想要透过那张薄薄的面皮上看到他内心真实想法。 客厅中,死一般的寂静,除了苏利文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怎么?三位的表情如此严肃干什么?”在阿欣身边坐下,喝了口咖啡后,似乎才发现现场很怪异,诧异的问道。 孙瑞欣坐在他旁边,两只手相握,掌心用力,手背都已经有蓝色血管勒出——身子绷得太紧,她担心实在忍不了当场爆笑出来,阿灿太坏了! 不行,不能待下去,她起身,撩起裙子,微微躬身,“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站在玄关转角的一位佣人,伸手示意方位,小丫头拎着裙角快走两步,实在忍不下去。 “维文,你是说……那些物件……已经在前往香江的航班上?”似乎不确信,龙彼得两手相互搓揉,逐字逐句的问道。 “您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卢灿摊摊手,“我和阿欣,肯定不会带着大箱子去度蜜月,于是昨夜送到蓝贝斯我的别墅中。巧了,刚好有位员工……今天回港。” “不过没关系!”他又说道,“三位如果还对那两件物品有兴趣,我可以邀请您几位前去香江做客,大家一定会非常欢迎!” 尼玛!谁愿意去香江做客?我们看中的是那四幅梵高素描手稿! 龙彼得同情地看看苏利文,他有预感,东西要不回来了,三人一大早拟定的计划很完善,可是没想到出现这种变化——东西竟然已经离开英伦! 当然,也不排除对面的年轻人在说谎。可是……如果他在说谎,那岂不意味着他已经知道手稿的创作者?那样的话,情况更糟! 这年轻人昨天那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鉴定出手稿的创作者?想到这,龙彼得心中大骇!这家伙一直在装模作样? 不可能吧?他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眼力?还有这样的心机? 心中种下疑惑,抬头再看卢灿时,已然不同。 这年轻人,似乎表现一切正常,但是,恰恰这种正常,显得太不正常——他在三位德高望重的牛津汉学家面前,竟然没有一丝敬畏! 苏利文终于憋不住火气,扶着沙发,腾地站起身来,手指气得发颤,朝卢灿直点,“你……亏我还将你们夫妇当成朋友,你们……你们竟然上我家中骗取物品!” 伯纳德与龙彼得对视一眼,都看到眼中的失望,这事……怕是无法转圜了。 “苏利文教授,您这话什么意思?”那年轻人眉心一皱,神色变得严肃,责问道。 苏利文恨恨咬牙,“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是很清楚!”卢灿同样抬高腔调,双眼凝视对方片刻,倏而转移到龙彼得身上,“彼得教授,这究竟怎么回事?昨天的交易,你全程观摩。为什么现如今,苏利文教授又在胡言乱语?难不成他家藏品丢了怀疑我偷窃?” 是丢东西了,不是偷盗,而是走眼! 龙彼得在心底暗骂苏利文愚蠢! 尽管很同情老友,可这件事……现在已经发生变化,不能再用之前的计划行事——如果能拿到那四幅梵高素描手绘稿,得罪区区一个东方年轻人,无所谓。 现在明显一时间很难追回,还需要稳住他徐徐图之,现在被苏利文一通指责……想要拿回手稿,变得无比棘手。 龙彼得伸手虚按一下,示意卢灿别激动,“苏利文教授确实丢了心爱之物,不过这件事情与您……关系不大,还请担待一位六十岁老先生的失望心情。” 龙彼得想先稳住卢灿,不要让矛盾再度激化,另一边,伯纳德同样将苏利文拉着坐下来,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卢灿举举手,示意自己很平静,“彼得教授,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伯纳德安抚住苏利文之后,摸摸下巴,对卢灿点点头。 “请容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伯纳德。萧伯特,本职工作是包德连图书馆馆长,同时也是东方研究所的客座讲师。见到你很高兴,优秀的香江年轻人!” 卢灿确实吃了一惊,没想到是这位大拿。 在全球文博界,牛津系一直是老大,他们在各类别的研究工作,都很深入,无论是文化、艺术、政/治、经济、地理、历史等等,无一不包括。他们所发表的观点,基本上都能代表“权威”与“定论”。相比牛津系,虎园,不过是一家小小的博物馆,仅此而已!连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欠缺…… 牛津系中,包德连图书馆又是其中主力干将,眼前这位伯纳德,竟然是包德连的馆长……卢灿连忙起身,伸手与对方重新握握,“久闻萧伯特教授大名,很高兴认识您。” 对卢灿的态度,伯纳德很满意,他摸摸下巴,筹谋着如何利用包德连的声望,让对方主动将那四幅梵高素描手稿,“捐献”出来。 凭借英伦对香江的影响力,他不觉得这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过去的二十年来,牛津大学图书馆,接受来自香江捐赠的各类古籍、文物,不下于三十万件…… 所以,他觉得“坦陈相告”,未必不是一种好的解决之道——这位年轻人看起来很识趣。 他将身后的文件袋拿出,抽出里面的照片,递给卢灿,“维文先生,也许,你看完这些,就能理解苏利文先生的怒火有何而来?” 卢灿接过照片,一共十二张,都是梵高素描手稿。不多,很清晰,刚好和自己手中的那四幅作一对比。 两张署名的《麦田里的草堆》《麦田中的农舍》,他单提出来,这两张的风格与自己手中的那张《播种者》风格颇为近似。 很快,卢灿又挑出四张,分别是《农妇肖像》《收割者和弯腰劳动》《挖土豆的人》,还有一幅是署名为《栽甜菜的农妇》。 尤其是最后一幅,很明显与自己手中三幅农妇劳作场景,是一个系列的,风格几乎完全统一。 他将这六张照片摊开,似乎很难以置信的反问道,“您的意思是……昨天的四幅素描手绘是梵高的手迹?” “虽然我没有看过,但彼得教授是荷兰人,在对比之后,对那几幅素描……他的感觉是!”伯纳德笑笑,手指点了点龙彼得。 “昨天夜里,我只是匆匆一瞥,虽然有些疑惑,但当时并不能确定!”龙彼得遗憾的笑笑。他确实很遗憾,如果昨晚能给自己多哪怕五分钟时间观摩,自己都能想到梵高,那自己也有机会拦下交易……也就不用现在这样麻烦。 这也印证昨天晚上阿欣的机智,来的太及时! 伯纳德正准备开口劝捐,只见卢灿站起身来,双手一拍,“太好了!太感谢苏利文教授!还有彼得教授与伯纳德馆长先生!” 不仅于此,他还转过沙发,热切的握住尚在后悔中的苏利文双手。 “苏利文教授!我作为香江虎园博物馆的所有人,我代表馆方,对于您完整保存四幅梵高素描,所作出的杰出贡献,表示诚挚的感谢!” “我虎园博物馆一直在西方藏品尤其是艺术品方面,缺少镇馆级别的藏品,您这次,真的帮了我们大忙!” “我决定,这次回香江,立即安排虎园博物馆,举行一场规模盛大的新闻发布会,将您保存的四幅梵高素描公之于众,将您的功绩,公布于世!另外,我会安排虎博,给您颁发特别捐赠证书,聘请您担纲虎博欧美艺术品研究特聘教授!” “希望您不要拒绝!” 他似乎没看见三个欧洲老头子一脸懵逼模样,依旧兴高采烈,手臂挥舞。 “如果可能,我还想邀请龙彼得教授和伯纳德馆长,共同出席新闻发布会!当然,如果您两位愿意,我虎园博物馆,同样渴望聘请到两位大师级教授,担纲虎园特聘教授!” 雷击啊!上帝啊!这年轻人刚才都说了什么? 正文 第667章 偶遇华老 伯纳德头晕眼花,这小子说他是……什么博物馆?他有博物馆? 虎园博物馆作为香江第一家综合博物馆,伯纳德自然听说过,可万万没想到,其背后老板竟然是眼前这位年轻人? 这一刻,他想晕! 这件事与龙彼得干系最小,他难以置信的使劲揉揉太阳穴,弱弱的问道,“维文……灿卢,你就是香江文博圈中的那个‘阿灿’?” “对啊!我昨天介绍时,不是已经说过,家中经营珠宝行当吗?香江没有第二家经营珠宝行当的卢灿吧?” 龙彼得与苏利文要吐血! 昨天卢灿自我介绍是,确实提过一嘴,家中经营珠宝。可香江那么多珠宝商,谁能想到你就是虎博背后的年轻人? 这也太年轻了! 伯纳德使劲掐住大腿,抑制自己别发飙! “维文先生,你不觉得……让你手中四幅梵高素描,和包德连图书馆所藏十二幅,合在一起,是个更好的主意吗?”他还没死心,试图再挽救一次。 “NO!”那年轻人扬扬手,很坚决,“让东方人近距离品味梵高手迹,感受欧洲艺术之美,不是更有利于沟通东西方文化吗?相信伯纳德馆长,也会同意我的看法吧?” “就像大英博物馆多年来一直坚持收藏众多来自东方藏品,让欧洲人感受东方魅力一样!我认为这种做法,更有利于双方交流。” 卢灿忍不住,用英国无耻霸占东方艺术品的事实,小小刺激对方一下。 至于翻脸……卢灿没考虑。 他是非主流爱国者,心中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然后才是家国天下……其实,香江乃至东南亚的华人家族,基本都是如此。 伯纳德匆匆离开,得到确切答复后,他再也没兴趣和这位东方小狐狸纠缠。 苏利文一脸茫然,卢灿的安排,似乎是目前摆脱自身窘境的最佳方案——以捐赠的名义摆脱自己走眼的困局,尽管事后肯定会有其它风声泄漏,只要自己及虎博坚持,就不会对自己的艺术圈地位,有多大影响。 龙彼得则是满眼钦佩,他已经确信,昨天晚上这年轻人一定认出梵高手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演技!这是个奥斯卡影帝的好材料,玩什么收藏? 至于家中储藏室的东西,扔了也不会卖给他!免得又给自己招惹上如同苏利文一样的窘境。 交易取消,卢灿无奈的耸耸肩,带着孙瑞欣告辞而去。 龙彼得看着依旧有些呆滞的老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轻叹一声,“迈克,也许……我们真应该去东方走走,那个年轻人,太让人吃惊,说不定他的虎园博物馆,真的会有让我们惊喜的东西。” ………… 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卢灿和孙瑞欣不约而同选择在下午前往剑桥。 一百五十公里的行程,耗时两个小时,抵达剑桥时,让。梯若尔已经安排好住宿地点——卢灿第一次来剑桥时住过的安菲尔酒店。 “嗨,见到你真高兴!”卢灿与让。梯若尔拥抱时,狠狠撞一下胸。 因为康丁的关系,让。梯若尔与卢灿、阿尔达汗两人都很熟悉,再加上三人年岁相近,彼此关系相当不错。 “毕业后准备去你哥哥那?” 对这位“记忆中”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卢灿一直很关注。让。梯若尔两年来的学习成绩很不错,尤其是在数学和经济学方面,展现出不错的天赋,在假期,还经常去哥哥所在的基金公司帮忙,很有才华的年轻人。 “不出意外应该是!”他笑着答道,帮卢灿两人打开房门。 卢灿再度拍拍他的肩膀,“那就不要出意外。” “跟你哥哥学两年,等你翅膀硬了,我、阿尔达汗还有你哥哥,都会支持你单飞!” 让。梯若尔也没客气,“谢谢维文支持!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一家世界级的基金公司!” 卢灿咧咧嘴,对方明显误会自己的意思。 两年多剑桥学习,还有公司的实操,他的变化很大,言语中充满自信。 究竟是让他循着原本的轨迹前行,从而在经济学研究方面达到顶峰,还是真的如他所愿做成一家世界级基金公司? 算了,随他吧。环境已经改变,自己也不能保证他就能拿到诺贝尔经济学奖。 “OK!有志气,把你哥哥顶翻,他现在的‘期货本手’算什么?你去做期货帝王!” 两人哈哈一笑。 让。梯若尔再有才华,也还需要等一年半后从剑桥毕业才能用得上,现在,他哥哥康丁才是伦敦期货市场的收割者! 区区一百万美元起步的“大户”帐号,现在跃居英伦期货市场最大的单头期货基金,伦敦股市期货两级市场十强之一。刚刚结束的马岛战争,他再度建仓做多石油,然后反手做空,一进一出,有如神助,因此被全球期货从业者送外号“收割者”。 ………… 相比牛津的肃穆,阿欣明显更喜欢温柔俏丽的剑桥。其实,两者在卢灿眼中,相差不多,都是红砖学院和石头老房子,可偏偏阿欣觉得剑桥“温柔”。也许,这种奇怪的观感,来自于穿城而过的温柔康河吧。 一大早,她就拉起卢灿,两人沿着康河沿岸草坪小道慢跑,六月的剑桥,确实很美。 丘吉尔学院对面的康河公园,卢灿对它记忆犹新,当年在这里遇上杜奇和凯思立两人,并从杜奇手中购买一整箱的敦煌藏经。 听卢灿一说,丫头来劲了,拉着他的手,纸本康河公园的剑桥二手市场。 “这儿没多少人嘛!”走进康河公园,丫头有些失望,眼前稀稀拉拉五六十家小摊位——仅有一块桌布铺在地上,甚至有些摊位连桌布都没有,直接将货箱摊开供人选择。远没有香江乐古道热闹。 这种二手市场的摊主,可不是专门从事这一职业的,他们大多数都是学生或者附近居民,来出售旧货的,自然赶不上那些集市。 自己能认识杜奇,不正是因为他在出售家中的东西吗?所以,想要在二手市场淘宝,纯粹看运气。 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两人沿着摊位间的缝隙,连逛十多家,都没有看上一件东西。看过的摊位,要不就是出售二手小家电,要么就是打包售卖各种教材讲义的,倒是有一个售卖水彩画的,可惜全是他自己的作品,没什么价值。 这些东西卢灿看不上,可是买的人还真不少,每家摊位面前都会围着几名侃价者。 “阿灿哥,我们去那边看看,那边人多,应该东西不错。”逛了几家之后,阿欣就有些不耐烦,拉着卢灿指着东北角的一家摊位,这家摊位前,围着十来个人。 小丫头当年没少跟卢灿逛摊位,很有经验——围观者越多,摊位上的东西越出色。 走进一看,卢灿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这是一家“一元摊”。 这家应该是职业摊主,摊位大很多,摆的满满当当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二手物件,什么瓷杯、咖啡杯、肥皂盒、彩色玻璃、电子表,竟然还有些老旧书籍、杂志等等。 东西虽然不出彩,可每件一英镑的价格,还是让很多人围观,挑选。 “阿域,这是一镑银仔(硬币),你去给爷爷挑选一件老东西,看看你眼光如何。” 正准备找个空隙钻进去看看呢,卢灿和阿欣两人同时听见一声耳熟的港腔。这人群中,竟然还有老乡?听话语,是爷爷在考校孙子呢。 亲不亲,故乡音,两人立即往说话的地方找去。 “华老,您怎么也在这里?”竟然是熟人,而且与卢家关系不错! 华辉邶,大兴拍卖的股东,香江收藏家协会的理事,喜好收藏道藏用品。 他身边的那位十岁出头少年,卢灿同样见过,华辉邶的孙子华子域,当年还给他及许家耀背诵过朝代歌,很聪明机灵的孩子。 小家伙正仰着脸看着两人,眼睛眨巴眨巴的,没能认出卢灿。 早两年维德拍卖起势时,与华辉邶还经常有来往,后来随着卢灿前往新加坡,便没怎么关注他的消息,孰料竟然能在剑桥碰到,真是……意外。 “咦?是阿灿啊,你怎么在这?”华老爷子同样很意外,拉着孙子从人群中退出,上下打量孙瑞欣,他没怎么见过丫头。 “这是阿欣,我们来英国度蜜月的。阿欣,这是华老,香江老一辈收藏大家,和爷爷关系甚好。”卢灿忙为两人引荐。 长辈?孙瑞欣赶紧行礼。 “哎呀!我来英国一年多,都不知道你结婚呢。阿欣很靓,和你很般配,不错不错。”华辉邶点点头,手虚扶一把,笑吟吟的赞道。 “阿域,过来见见你阿灿哥哥,还有阿欣嫂。”老先生把身边的男孩往前推推。 那孩子歪着脖子,忽然问道,“你就是那办了家大博物馆的阿灿哥哥?你的博物馆真的很大吗?大英博物馆我看过,有它大吗?” 呃,卢灿挠挠头,这能比吗? 华辉邶在孩子头上摸摸,给孩子的解释很正式,“不懂就别瞎问?不一样的。国家机构和私人藏馆,那……能一样吗?” 看得出,华辉邶现在已经开始正式教授孩子鉴定知识,一旦有疑问,回答都很正式,绝不敷衍。 熟人见面,逛摊取消,四人在河边找了张长椅坐下。 华辉邶有两子一女,妻子去世早,长子一家在美国,他一直以来和小儿子儿媳生活,华子域是最小的孙子,常年陪着爷爷身边。 去年年初,华子域的父亲,被总公司调派到彼得伯勒市总部任职,于是一家人也跟着过来。彼得伯勒市属于剑桥郡的单一管理区,距离剑桥大学不远。 剑桥附近的学习氛围浓厚,华子域被送到这边的一所贵族学校上学,华辉邶爱孙心切,便主动给承担起看顾孩子的责任。 这不,顺带着也教教孩子鉴定知识。 提到鉴定,卢灿眼神闪了闪。华子域的聪明毋庸置疑,否则也不会在二三十年后,做到香江苏富比拍卖总经理一职。 不知道华家对孩子学鉴定的想法,是否坚决? 这孩子,是传承李林灿李老衣钵的绝佳人选! 正文 第668章 靓女诸葛 “华老打算什么时间回港?”卢灿的一句话,让气氛略显沉重。 回港?那是故土,自然想回去,可是老人又舍不得儿孙绕膝的家庭温馨。 老头子沉吟半晌,苦笑着摇头,“大兴拍卖的股份,我已经转手,回去干嘛呢?还是让孩子他爸拿主意吧。” 老来从子,说的可不仅仅是女性。华老的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做出这种选择,也在情理之中。他都不打算回去,那华子域回港拜李林灿为师,就更不可能了。 卢灿只得暗叹一声,没再提这一话题。 他们家庭,算是英资退出香江的标准案例之一。华子域的父亲,做的是进出口商贸生意,股东都是英资,香江外贸生意萎缩后,分公司遭裁撤,他被调回总部,短时间内,想要回香江,怕是不可能。 约定改时间再去上门拜会后,卢灿两人与华老爷孙告别。 阿欣敏锐的感觉出卢灿的兴致不是很高,带着妩媚的笑意,调笑道,“空手走一趟,不开心?要不……我们再回去看看?” 这是嘲笑自己贪得无厌呢?讨打! 卢灿伸手去拽,被她闪身躲过,咯咯笑着远远跑开,用一个妩媚地笑意,还有一根小指勾动着。挑衅?孰不可忍!卢灿抬脚就追,两人一前一后,嘻嘻哈哈的追逐开来。 玩闹,一直持续到宾馆房间。 被抓获的美女,缩在他怀中“瑟瑟发抖”“投降求饶”。晚了!他的身体毫不犹豫的覆盖在她身上,她披散开一头长发出一阵叫声,陷入死一般的陶醉之中,很快,上半身仰跃起来,双手紧绕着他的脖颈,在洁白的床单上,肆意的滚动翻转。 阿欣的潮态非常可爱,迷蒙中呢喃着“救……我……”,这就说明她已经到了极致。 室内终于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卢灿跟她聊起李林灿收徒一事。 “那孩子不错?有阿萝的天赋?”她竖起脑袋问道。 有没有饶宜萝的天赋,卢灿不敢肯定,但他长大后的成就,未必比阿萝差。这话自然不能直接说给阿欣听,他换了一套说辞,“三年前,我见过这孩子,当时他只有七八岁,那时,他的基本功就很扎实。这几年华老的心血全扑在他身上,现在应该更出色。” “这种有潜力的苗子,我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早点挪到咱家虎园来培养?” 好苗子?丫头来精神了,撑着卢灿胸/脯坐直身子,“要!必须要搬到咱家。” “从小就培养,精心伺候十几年,他还能不对咱家忠心耿耿?也许你手中用不着,可咱家下一代,指不定怎样呢?要这样的人来帮衬!” 卢灿翻翻白眼,这丫头,都想什么呢?一竿子捅到下一代?目光还真够长远的,不过,貌似有道理。 “那现在怎么办?他家都搬到英国了,怎么让人回去?我的小诸葛。”卢灿的手掌从玉背到臀丘肆掠游走,戏谑道。 丫头咬着手指,眼睑低垂,鼻子哼唧着,还真的在想办法。 “有了!”她忽然高兴的从卢灿身上翻起,扯过床单披在身上遮住春光。 “华老不是说,那什么贸易公司从香江撤到总公司吗?” “嗯,怎么了?” “由此可见,阿域父亲所在的公司,效益未必好。效益不好,他们这些从香江来的老员工,想要在总部占据好位置,怕是不容易。没有好位置就没有好待遇,也就是说,阿域父亲未必就没有离开这家公司的心思。” “你的意思……连锅端?”卢灿已经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小丫头连连点头,“这连锅端是有价值的,你听我说。” 她掰开手指,认真分析:“第一、华老怎么说也是收藏大家,无论加入虎博、维德拍卖还是润馨瓷厂,都能派上用场。” “第二、英国贸易公司撤销香江分公司,竟然还将阿玉父亲带走,说明他相当有才华。这种贸易人才是狗皮膏……万能膏药,我们珠宝公司不是准备在北美开设分公司?阿灿,你不觉得,他也许是个不错的管理人才吗?” 家中的女人,别看在自己面前,一个赛一个的温柔,其实就没一个简单的! 短短几分钟,阿欣拿出的主张很周全,颇有女诸葛的架势,而且,还捎带着坑了嘉妮一把。 怎么扯到纳徳轩欧洲分公司负责人嘉妮头上呢?还得往回倒带。 纳徳轩筹建欧洲分公司时,没有合适人选,卢灿恰好认识嘉妮,便推荐她出任这一职位。嘉妮上任后,欧洲分公司的业务稳步上升,因为欧美文化一体,于是,将北美的业务也纳入欧洲分公司管辖范围。也就是说,北美的业务一直是嘉妮在分管。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美国、加拿大及墨西哥等地华人街的业务量突然暴增,田乐群就有心将北美业务剥离出来,单独成立北美分公司。 可这中间,还有嘉妮呢? 要知道,嘉妮当初进入纳徳轩体系,可是卢灿亲自招揽任命的,有股份分红的。 再加上这几年,欧洲渠道一直是嘉妮掌控,如果闹翻了,对纳徳轩损失不小。 于是,田乐群有些投鼠忌器,这一方案一直拖到现在还未真正实施。卢灿过几天去参加法国珠宝展,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说服嘉妮放手北美业务。 北美分公司还没影子呢,这丫头就提前预备一名管理人员,这不是……逼着自己必须完成这项任务吗? 卢灿抡起巴掌,在翘臀上来了一记,“北美分公司的事情,听听嘉妮意见。阿域父亲,可以安排为嘉妮副手。” 丫头小嘴嘟嘟,终究没反驳。 过了片刻,她伏在卢灿的肩膀上,脑袋蹭着他的耳廓,“阿灿,我那些表弟表妹,七月来港……我也想让他们试试,能不能被虎博哪位大师看中,行啵?” 啊?摇滚歌手窦伟,去做鉴定师?卢灿不敢想象,这什么画面? 窦存世家四个孩子,窦缪在家帮父亲看收购站,剩下三个,窦伟、窦影、窦鑫,七月份放暑假都要来香江,听阿欣的意思,想要把他们留下。 留下无所谓,只是,想要虎园四老收他们做弟子,这事卢灿不敢保证。 “让他们暑假没事去虎园帮工,顺便让几位老爷子过过眼,说不准就有看上的呢?”这说法更像敷衍,几位老爷子收入室弟子,眼睛挑着呢。 卢灿又补充一句,“最好还是让他们继续上学,留在香江或者去新加坡,与小虎穆方他们一起,相互有个照应。” 丫头刚才说的对,布局未来,还是需要的。 ……………… 安菲尔酒店顶层,撑起两把太阳伞,下面躺着两位懒汉。 阿尔达汗回来的时间,要比卢灿预料的更早,原本以为那位印度美女导演让他吃了闭门羹,谁知道不是。米拉很守信用,彻彻底底放开,陪他几天,甚至还可以继续陪同,只要不打搅她在孟买筹备剧组工作就行,是这家伙自己觉得不合适,孤身从孟买赶回英国。 “是不是与她一比,你就是一坨翔?自卑了,所以才回来?”卢灿躺在那里眯着眼睛,话语丝毫不客气。 阿尔达汗对卢灿时不时冒出的讥讽,习以为常,推推墨镜,“切!哥们自有魅力,否则她怎么找我投资?我只是觉得……当她认真工作的时候,不去打扰会更好。” 嗯?这家伙真的喜欢上那印度妞?卢灿推开墨镜扭头四顾。 “看什么看?”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阿尔达汗摘下墨镜,随手就砸过来,被卢灿捞住,放在茶几上,呵呵直乐,这家伙确实被吸引。 “米拉挺不错的,要不……娶回家就是了。” 许久,阿尔达汗笑着指指脑袋,“不可能的,我头脑清醒的很……我和她就是两种人,她那种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确实很吸引我,而我,恰恰不需要那种女人做媳妇。” “所以,当我感觉有些收不住闸时,选择主动回来。” 这就是阿尔达汗处理感情的方式——不沾身!卢灿有时候非常羡慕他的这种“玩法”,可就是做不到,很奇怪。 不过这一次,他似乎受了点伤。 这显然不是个开心话题,卢灿随即问道,“棉兰老岛那边,最近怎么样?” “自然很好啊!上到省长,市长,下到村镇,都有我的人,只要不是举旗,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他说的很自信。 “那就好,阿木去了有些天,你稍后给那边去个电话,我想要棉兰老岛两个珍珠养殖场,走市价,不欺诈,不给人把柄。” 卢灿对他举起两个手指摇摇:“给当地穆斯林长老总会留一成份额,至于你,就算了。” 阿木已经查清楚,埃斯特拉达家族在阿基纳杜珍珠养殖场九大片区中,单独控股一块,同时参股一块。 卢灿之所以一定要弄下这两块,与马继明“还债风波”有关。 马继明从清迈回到达沃后,准备偿还埃斯特拉达家族债务,果然如卢灿所料,遇到意外,这次的名目竟然是“马继明清迈诈骗”,被达沃地方警局扣押。 出面解决这件事的,还是阿尔达汗。 “行,稍后让阿木去找丹拓,他已经从缅北回来,会帮你处理的妥妥当当。” 正文 第669章 三件小事 别看阿尔达汗说得轻松,真的想要拿到那两块珍珠养殖海域,还有一番博弈。 不说别的,单是“马继明诈骗案”,阿尔达汗就很头疼一把。 事情发生在五月。 马继明从清迈赶回达沃之后,第一时间登门拜访冈萨雷斯。埃斯特拉达,向对方解释自己被三公子约瑟夫逼赌一事,并表示愿意立即偿还欠款。 老冈萨雷斯当时表情平静,很爽快的拿出欠条,将债务抹平。 当马继明以为这件事平息后的第三天,达沃地方警局上门,以涉嫌诈骗、赌博两项罪名,将他还有盛师傅两人带走,并再度查封马家珠宝店和那片小橡胶园。 马继明被捕发生的很突然,马继明的母亲,还想着走埃斯特拉达家族的关系,结果这次,老冈萨雷斯严词拒绝——他家三子约瑟夫是原告。 随同约瑟夫前往清迈的,除了三名赌石师傅外,还有一位朋友,他出面向警局作证,是马继明率先挑衅约瑟夫,并发起这次赌局,而马继明的赌石中凭白无故的多出一块赌石,正是这块赌石,让马继明获得最后的胜利。 因为双方的赌石师傅证言不能采信,而当场作为公证人的英加务公司,马继明哪能找到他们?因此,这唯一的“外人”证言被警方采信,马继明诈骗罪立案。 马继明的赌博罪,则来自于穆斯林教义审判中心,唔,这一机构说起来还处于阿尔达汗的影响范围内,他们摆了个大乌龙——埃斯特拉达家族在当地很有影响力。 棉兰老岛伊斯兰教盛行,马继明为了找“组织”,曾经与朋友一起做过礼拜,并有自己的“教名”也就是“经名”,所以,他属于穆斯林,而《古兰经》严格规定,穆斯林禁赌。 老冈萨雷斯太狡猾,准备一次性将马家彻底清扫干净!他给马继明罗织的两项罪名都有鼻子有眼。 其时,阿木带领两名队员,已经离开达沃前往马京达瑙省见阿尔达汗——这里是棉兰老岛穆斯林自治区的首府所在地,阿尔达汗的基地就建在这里。 等他知道这件事后,已经是四天以后。马继明和盛师傅在看守所被打的遍体鳞伤——这也是卢灿为什么要敲掉埃斯特拉达家族的根本原因。 想要解决这件事,必须阿尔达汗帮忙。 第二项罪名好解决,穆斯林教义审判中心给出一纸轻飘飘的判决:收回经名,踢出教派。马继明又不是真的信仰,对这一结果并不在乎。 可第一项诈骗罪,有人证,有事实(所得钱财),还有埃斯特拉达家族百年来的影响力,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困的。 阿尔达汗动用黑武士,威胁那位作伪证的那名年轻人,逼迫他自己去警局坦诚。可他显然没料到阿斯特拉达家族影响力如此巨大——警局以证人前后言行不一,不予采信,维持原罪审查,并呈交法院。 不得已,他亲自出面,先是从英加务公司弄来当天公证人的证词;随后又利用英国大投资商的身份及当地穆斯林影响力,才将此次案件撤销。 虽然阿尔达汗从未主动说起,可卢灿从阿木那里得知,相当麻烦。 所以,卢灿准备发起的报复行动,阿尔达汗双手赞同。 至于两人刚才很隐晦的提到的第二件事,也就是缅北金矿危机事件,解决的要比马继明一事更快。只不过这件事忌讳太多,两人之间都不愿多提——对方再弱,毕竟也是国家级别对手,一不小心揭开丑闻,他们恼羞成怒就不太合适。 五月十六日,缅政府军北方战区,距离龙肯山寨据地二十公里外的边防警察指挥中心遭遇不明武装力量袭击,一共战死十九人巡警,被俘获包括边防巡警总司令敏昂莱在内的九名高级督察。 在不明武装撤退的途中,遭遇迈歪金矿护卫队,双方交火,互有“损伤”,最终护卫队成功“解救”出这九名人质。 缅北地方势力,利用此次契机,与北方军区进行“友好而深入”的交流,最终达成一致——缅政府军的北方行军路线,将绕过龙肯及迈歪牛头山一带,并保证龙肯地区翡翠矿及金矿开采工作顺利进行,而缅北方面将遵循缅政府主张,不与缅共/产生任何形式的交易,保持绝对中立。 协议达成后,缅政府军撤出龙肯地区,缅北谈判“滞留”代表“顺利完成谈判任务回归”,而自卫队护送九名边防高级督察,返回曼德勒。 缅甸各大媒体盛赞,这是一场和平且具有示范效应的谈判。 真是这样么?呵呵!双方高层都是到那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枪战剧,而且,袭击边防巡警总部的就是对方。 那又能怎样? 当护矿队真的亮明刀枪,教训一顿之后,率先发怵的是驻扎龙肯山寨的缅政府北部战区的第五旅——他们发现自己这五千多人,貌似扛不住护矿队的打击,对方的战斗力要比缅共队伍强不少,真真不算“乌合之众”——这词汇是之前对他们战力的评估。 面对缅北地方势力递出的“橄榄枝”,还是就坡下驴的好,莫要两面树敌的呼声越来越高。于是……这份未来注定会被撕毁的和平协议,就此出炉。 这次亮剑,以二对十九的死亡率,颇为漂亮的拿下,看似缅北占了便宜,其实,无论是杨天和、卢灿还是缅北其他家族都明白,恶性循环已经形成——真正想要和平,还得不断壮大武装力量。 这种暗地里的对峙,未来结果究竟怎样,谁也说不准。 当然,这次亮剑还有个不错的附带作用,那就是先前有些趾高气扬的缅共101部队,对护矿队一下子客气起来——尊重还是靠打出来的。 缅北危机暂时解除,可潘云耕等人不敢松懈,借此机会,开始加大缅北各家自卫队的整训工作。 因此,阿尔达汗最为感兴趣的“菲律宾挖宝行动”,不得不再度往后推迟。 “你这么无聊,怎么不去看看维嘉海捞公司的情况?海捞船的改装工作进行如何?还有就是马六甲周边海域的水纹及沉船勘探情况,又是怎样?什么时间开始下第一网?我可还等着呢。”卢灿对他翻翻白眼,“亏你还是这家海捞公司董事长!” “切!你小子别说我!” 阿尔达汗表示不背锅,直接怼回来,“维嘉成立以来,你去过一次吗?我可是至少一周通一次电话。” 和他在一起,卢灿皮厚不在乎,“分工不同而已!我的工作在后期,等船下海,看我怎么带着你四处下网捞金!” “那行!就等你这句话!”阿尔达汗嘿嘿一笑,“我看你怎么从海底变金子!” 斗嘴归斗嘴,正式工作,两人从不耽误。 “黄元的工作干的不错,从李海生大港船务公司买来的万吨二手货轮,已经改装完毕。负责机械动力改装的是英国JLC机械制造公司;负责船只电子探测改装的是英国马可尼电子系统公司;负责平衡及舱室改装的大港船务……” 他一口气蹦出许多参与公司,看来动静不小啊。 “嘿嘿,改装费用发给你了,估计你也没空看。”他将手掌直接翻过来,然后又翻过去,示意是两条货轮的价格。 他张开双手五指,做掐状,恶狠狠的说道,“赚不回本钱,看我不掐死你!” 卢灿没理会他的张牙舞爪,“试航了吗?” “六月开始,试航期三个月,等台风季过去之后,准备第一网。” “目标锁定了吗?” “安达西号,荷兰东印度公司1712年的沉船。标注位置在新马海峡西侧南向两公里,以前新加坡政府清淤新马海峡时,遇到过。” 卢灿打了个响指,笑道,“不错啊,阿尔达汗,我看你越来越像指挥若定的领导者!” 这次轮到卢灿遭白眼,阿尔达汗指指附近的建筑,“你以为都像你?怎么说我也是正经剑桥大学商管专业学士,无论怎么玩,基础还在。” 我去,学历又遭吐槽? 卢灿斜睨他一眼,“信不信我让你生活不能自理?” “切,怕你?”阿尔达汗针锋相对。 人生如登山,爬得越高,同伴越少。每走过一段路,丢下一名曾经的同伴,心情并不好受。卢灿原本认为,将来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定是许胖子,现在看来,阿尔达汗的韧劲要比自己料想的还要强。 过去的一段时间,他的变化巨大。 “阿灿,不是说去拜会华老吗?”孙瑞欣站在走廊门口,探头喊道。 卢灿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去见一人,你待在酒店也别闲着,琢磨琢磨,我们怎么切入印尼。那个国家……机会更多。” “印尼?有发财机会?”阿尔达汗嗖一下坐起身,问道。 “回来再聊,保证让你心动。前提是你需要将印尼的穆斯林,同样组成大联合。”卢灿故作神秘的对他眨眨眼。 “我去!你还让不让我休息一下?”看着卢灿的背影,阿尔达汗一声嚎叫。 这事还真不怨卢灿,如果不是阿尔达汗在棉兰老岛的行为,给他启示——印尼的穆斯林更多,卢灿短时间内还真不想进入印尼。 正文 第670章 华老误会 彼得伯勒有教堂城的美誉,它最早是罗马统治时期的教区,其中心就是彼得伯勒大教堂。随着教堂的不断扩大,彼德伯勒也从一个教区扩展成为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不大,可却是英格兰的交通枢纽,因此,这里的商贸异常发达,英格兰前十的贸易公司,在这里都有分部,或者干脆将总部就设立在这里。 譬如,阿尔达汗家族参股德尼尔贸易公司就有分公司,还有,华平治所在的维克多贸易公司总部,也在这里。 在过去的一天多时间里,法里斯将维克多公司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家公司创立于二战结束,从事化工纤维、棉麻以及丝绸原料的东西方贸易,主做原材料生意。 香江的服装贸易从七十年代末就开始走下坡路——这也是林嘉义夫妇上文武庙拜神而偶遇卢灿的原因。由于原材料和人工成本的上涨,香江的低成本服装优势不在,服装行业遭遇寒流,毕竟像嘉丽服饰那样能成功转化为“品味、品质”服装的企业很少,大多数都不得不关门歇业,或者将工厂转移出去。 连带着,维克多贸易公司的原材料生意,急剧下挫,八十年代初,他们不得不撤销香江分公司。 华平治,也就是华老的小儿子,此前一直担任维克多香港分公司的业务总经理,相当于分公司的副总,是维克多家族的长子丹佛。维克多的骨干手下。丹佛。维克多撤销香江分公司后,将他带回总部,现在的职务是物流供应部的副总监。 一位被裁撤的分公司副总,回总部担任部门副总监,不算贬谪。 卢灿用手指弹弹这份资料,筹谋着稍后该如何说服华平治——华家现在基本围绕着华平治走的,只有他答应纳徳轩的聘任,答应回到香江,其它事情就好开口。 丫头收回目光,手指拨弄她长长的秀发,听卢灿的分析后,忽然展颜一笑,“阿灿哥,你要真的这么想,就错大发了!” 嗯?卢灿诧异,丫头有高见? 她嘻嘻一笑,手指在资料上的点点,那是华平治媳妇的名称,丁文怡。 “你是说……说服丁文怡,就能让华家回港?” 卢灿不太相信,他见过丁文怡,在华平治家中,看起来很温婉的一位家庭主妇,可不是河东狮吼类型的女人。 “我昨天和田姐联络过,她反馈来的信息,可与你收集的资料不太一样。”丫头翘起来的嘴角,有些得意模样。 见卢灿还在狐疑,她娇笑着说道,“维克多面料与嘉丽服饰有过一些合作,因此,田姐打电话给钦丽姐了解华平治的情况,恰好钦丽姐姐知道华家的一些事情……” 她将卢灿手中的资料拿过来,卷巴卷巴,塞进文件包中,“聘请华平治,是珠宝公司的事,稍后我去谈;你负责和华老聊聊天,探探华家对孩子学鉴定一事,究竟有没有决心?若是他们家不愿意,那我们这次……就算做客吧。” “行,听你的。”卢灿乐得逍遥。 车子停在赫利沃德大街西侧,闻名于世的彼得伯勒大教堂离此不远,华平治的家就在这条街上的一栋民宿楼中。 开门的是丁文怡,欣喜的接过孙瑞欣手中的礼盒,对两人点点头,“卢少和夫人到了?家中老爷子和平治,都在呢。” 卢灿昨天送来的是正式拜帖,以晚辈的名义登门拜访,这让华家很是手忙脚乱一番。 华家在香江时,略有资产,也算上等人家,可和卢家那是不能比的。卢家少爷为什么如此正式的拜见?华辉邶也不清楚——对方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和卢嘉锡那点交情而来。 华平治三十六七岁的年纪,带着一幅厚底眼镜,听到妻子的声音,连忙过来迎接。 “家中地方小,怠慢卢先生和夫人。”他搓搓手,与卢灿握握,将俩人迎进来。 “华叔,叨扰。”卢灿微笑点头。 “华叔客气,我和阿灿就是过来坐坐,看看老爷子,还有阿域的。”孙瑞欣挽着丁文怡的胳膊,对华平治笑着行礼。 说家中地方小,其实也是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一楼大客厅、厨房、卫生间,带有主卧,二楼应该是几个次卧及书房,两层相加,面积并不小。 “阿灿来啦,来这边坐,我刚泡好茶具,正准备煮茶呢。”华辉邶对卢灿招招手。客厅靠近阳台的位置,单开辟一小块,冷杉木方桌,华老爷子与孙子华子域两人在摆弄茶具。 “欸,好,那我尝尝老爷子您的的手艺。” 卢灿伸手揉揉华子域的脑袋,坐在他身边,算上孩子,四位男士坐在小方桌旁,丁文怡则拉着孙瑞欣,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嗑瓜子聊闲天。 华老整的是老普洱生茶饼,旁边的配料是菊/花和枸杞。这种混合泡法,在香江很常见,属于“混饮”,又称之为“海泡”。 老爷子是个中老手,茶刀撬下一片不到十克的茶团,掰成两三个均匀的小块,投掷于玻璃茶具中,然后又投入三五枚菊/花,七八颗枸杞,注水洗茶。 很多人泡制普洱时洗茶这一环节会很匆忙,其实真正的洗茶,需要等壶内茶叶浸润开,或者用竹篱稍稍搅拌,才算真洗。倒掉洗茶水,再注入热水浸泡,闷茶三五分钟,香味彻底散发出来,即可饮用。 等茶熟期间,卢灿的目光大多数都在华子域的身上,小家伙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双手搁在放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爷爷的动作。 “阿域,喜欢喝爷爷泡的茶吗?”卢灿侧首笑着问道。 这孩子的回答,有些迟疑,望望他爷爷,然后再扭头,轻声对卢灿说道,“卢哥,说实话爷爷一准不高兴,你还是别问了。” 这还不叫实话?小家伙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茶叶属药,天生有苦根,孩子的味蕾对甜味更喜欢,像茶汁之类的,通常都不会喜欢。 “那哥哥换个问题……你从几岁开始和爷爷学鉴定?”卢灿笑罢,伸手摸摸那孩子的后脑勺,后脑勺突/起,再加上他的双耳耳廓不小,从相学上看,这是个聪明孩子。 “七岁!”这次,孩子回答的咯嘣脆。 “都学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可多了!”显然,卢灿的问话,挠到孩子的得意之处,掰着手指跟卢灿炫耀,“朝代歌、二十四朝名人简史,名家字画谱、宣和器型谱,瓷器花色谱……这个没背完。” “阿域真棒,这么小就会这么多!”这句夸奖是真心的。 卢灿太清楚,鉴定行当,在外人看来,是“玩”,其实它真心不简单。 单单一套《二十四朝名人简史》,虽简略,可毕竟中国历史上名人太多,就足足三大册,如果加上国外的,那就更多。这些名人,构成古董鉴定行业最基础的判别标准。 鉴定的基本功扎不扎实,就看这些死记硬背的知识熟不熟练。如果你没熟记,那永远只是“玩票”性质,难成大师。 至于孩子提到的《名家字画谱》、《宣和器型谱》,《瓷器花色谱》这几本书籍,是另一类基本知识,那就是分类基础。 能将这些书籍背诵或者熟记,孩子一定下了一番苦功。什么学钢琴、舞蹈、小提琴的孩子苦,在鉴定基础知识学习面前,弱爆了。 “华叔……这是希望小域长大后继承爷爷的本事?”卢灿确信,华家还是希望这孩子在鉴定方面有所成就的,否则不会让孩子吃这么大的苦头。 “呵呵,孩子从小和爷爷在一起,挺喜欢这方面的,也就随他。至于未来有没有什么成就……如果有,那更好,如果天赋一般,那就算了……” 他进门后,注意力似乎都放在阿域身上,这让一直观察他夫妇来意的华平治,有些闹不明白他为何而来,搓搓手,含糊的回答道。 倒是一直专注泡茶的华辉邶,抬头看看卢灿,又看看华子域,隐约有点猜测,但很快又否定——他原本认为卢灿想要弟子,可想想又不太对,卢灿太年轻,卢家又在上升期,他哪有时间教授弟子? 不过,他还是怀着期望,接上儿子的话,缓声说道,“孩子天赋还行,我现在试着带带……” “华老乃收藏大家,有您教授,小域又聪明,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卢灿随声捧了一句,殊不知,卢灿的奉承话,让华辉邶原本想要说的“他日再寻访名师”,憋了回去。 卢灿这话有点违心。 华辉邶是收藏大师不错,可惜种类很偏门——道藏用品收藏非常小众,他教授孩子的基本功没问题,但过了分类鉴别之后,只怕有心无力——难不成然孩子还学道藏收藏? 华辉邶将试探的话,咽了回去——两家交情其实很一般,贸贸然提出卢灿收徒的事,万一对方无心,彼此都很尴尬。再说了,孩子未来怎样,是孩子父母规划的,自己这做祖父的,不太好干涉——孩子去剑桥上贵族学校,不就是儿媳妇的想法吗? 丁文怡去厨房做饭,孙瑞欣跟着进去,估计要谈论华平治的事情。卢灿几人在客厅,品茶聊天,没再提华子域的事情。 这让华辉邶更摸不透卢灿的来意,猜来猜去,他忽然想到一事——藏品! 难不成卢氏夫妇上门拜访,是为了自己的藏品?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不小——华家还有什么值得卢家少爷上门拜访的? 这想法一出,他看向卢灿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正待开口询问,厨房那边门开了,儿媳妇站在门口,“平治,你来一下。” 接着,孙瑞欣笑吟吟的从厨房出来,对着卢灿眨眨眼,示意大功告成。 这下,华辉邶更怀疑了! 正文 第671章 道家典藏 饭桌上的气氛,没有刚进门时的融洽。 华平治心事重重,时不时抬头看看卢灿,似乎想要开口询问什么又不好吐词。 华老同样兴趣缺缺,他从儿子的表现中更确信卢氏夫妇上门,是先劝说儿子儿媳同意出售藏品,稍后再向自己提议。家中藏品是从香江带来的,原本就是想要留给孩子们,怎么处理,他不会有太多意见,可卢家小少的做法,让他的心底有些膈应。 华老少年时在九宫山做道童,郭汝栋部火烧九宫山后,他被迫离开,随着远房叔父来港,叔父对他很一般,可谓尝尽心酸苦辣。所以,他对家的感受与亲情的追求,与丁欢丁老很相似,两人都不属于那种强势的性格,有什么委屈,更愿意自己承受。 饭桌上,只有丁文怡不断的给孙瑞欣夹菜,并不停招呼卢灿。 老爷子的心事重重,让卢灿莫名其妙,不过,他没太在意,因为刚才从阿欣的口中得知,丁文怡已经被她说动。 华平治为什么来英国,原因要比最初自己估计的复杂。故主看重是原因之一,对香江未来担忧是原因之二,而丁文怡希望借助这次机会,让自己的孩子华子域拿到英国国籍,是原因之三,甚至是主要原因。 原本,从英殖民地移居英国会自动获得英国国籍,可自从1973年英国加入共同体之后,这一政策被废除,到了1979年铁娘子上台,为控制失业率,内阁再度出台新的移民政策。没有大额投资,普通民众想要移民英国,基本不可能。 所以,当维克多香江分公司解散,华平治与家人商议未来该怎么办时,颇有内秀的丁文怡看到机会,坚持让丈夫跟着故主来到英国——他们一家子因为工作关系,实现移民愿望。 事实上,她真的习惯彼得伯勒的生活吗?一个连英语都听不懂的家庭主妇,在这座城市是很孤独的,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孙瑞欣许诺安排丈夫工作、聘请公公为虎博顾问,乃至会送孩子去皇仁附小读书后,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反正一家人已经拿到英国国籍,再回港也没什么关系。 华平治顾虑的问题很好猜度,其一是如何对故主交代,另一就是对纳徳轩珠宝业务不熟悉的担忧。 午餐结束后,丁文怡又端来准备好的果盘与茶水。 卢灿准备挑明来意时,华辉邶突然冒出一句话,让他和孙瑞欣一愣。 “卢东家此来,是不是看上我的藏品?” 他的话,不仅卢灿夫妇发愣,让华平治夫妇同样惊诧,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老爷子的猜测不无道理,如果是这样,华家就需要考虑考虑——如果是另有目的的招揽,那未来……华平治的职位能做多久? 别被卢家过河拆桥,那就空欢喜一场,香江的高薪工作,可不太好找。 除了孩子,华家三人都盯着卢灿。 孙瑞欣有些着急,想要开口解释,卢灿在桌下拉了她一把,这种事情,需家主保证。 卢灿笑笑,“如果说不是,您老一定不会相信。您老的藏品,虎博确实有兴趣,但我在这里承诺,是否转手,看您的意思,虎博绝不强求。” 这句话让华家三人,脸色轻松一些,可疑惑依然还有。 卢灿捻捻手指,继续说道,“此行拜访贵府,确实有些想法,不过与您的藏品,关系不大。” “其一、那天遇到您老和阿域,我就琢磨着,能不能聘请您老去做虎园顾问?您老在道藏方面的研究与心得,独步香江,埋没在英伦三岛,太可惜了。” 哦?为这事而来?也能说得通。华辉邶的眼光看看儿子儿媳,他们显然已经知道,并不吃惊,难不成他们被说服了? 他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润的喜色,“当真?!” “那自然是真的。”卢灿呵呵一声。 “其二呢,卢家的纳徳轩珠宝,近两年在欧美发展的不错,需要更多对欧美贸易熟悉的人才加入。恰好华叔……”卢灿翻手想华平治示意,“华叔这些年一直做欧美外贸生意,对欧美进出口贸易很有经验,所以,纳徳轩珠宝想聘请他为我们欧洲分公司副总。” 华辉邶目光询问儿子,华平治点点头后,他嘘了口气,这是好事! 卢灿的话并没有结束,他伸手摸摸华子域的脑袋,“其三呢,就是为了这孩子。” 为了孩子?这次轮到华平治夫妇吃惊,而华辉邶的眼光越来越亮,最初的猜测是对的,卢灿看上自己孙子的天赋…… “阿域当年就能背诵朝代歌,现在的基础也不错。” 华子域眼睛睁得溜圆,看着卢灿呵呵直乐,这情形让华辉邶恨不得立即让自己孙子磕头拜师——卢灿虽年轻可鉴定水平在香江有目共睹的,能拜在他门下,绝对幸事啊。 至于辈分……师徒名分与交情辈分是两码事。 “我准备给他推荐一位名师……”卢灿的话来了一个大转折,让华辉邶一愣,原来不是自己收徒,而是代找弟子! 好师傅难找,好弟子同样难求,代找弟子的事情,在文博界屡见不鲜。虽然华辉邶有些失望,可卢灿能说名师,那一定差不到哪儿去。 果然,卢灿接下来说出的人名又让华家三人惊喜异常。 “李林灿李老,想来三位都应该听说过,我想将阿域,推荐给他做入室弟子,不知道三位舍不舍得?” “舍得,这有什么舍不得?哎呀,这是阿域的造化,就是不知道李老哥能不能看上呢?”华辉邶连忙接腔,怕儿子儿媳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 他的性情不争,可江湖见识老道。虎博三老各有特长,张博驹老爷子广博,福老眼光精,他俩在华老看来都和自己一样,属于野路子,而李林灿则是北大毕业,走的是学院派,理论体系完备,属于研究型人才,华子域能成为他的入室弟子,那是机缘。 另外,华老还听出一点“别意”,那就是卢灿在为虎园储备人才——这种亲手招入的弟子,未来在虎博体系中,势必会被重用,这无形中给自家孙子铺一条金光大道——只要这孩子不干欺师灭祖的事情的话。 “阿域的基本功我清楚,李老爷子应该会很喜欢。” 卢灿摸着这孩子的脸蛋,笑着说道,“阿域,你若是拜在李老门下,需要好好用功哦?你上面可还有个师姐,可不比你差哦。” 孙瑞欣在旁边给丁文怡解释一句,“张博驹老爷子与福老,两人前段时间收了一名佳徒叫饶宜萝。她是饶真颐饶老的孙女,聪慧异常,基本功扎实,年岁要比阿域略长。” “相互砥砺,才有进步,阿域是不是?”华辉邶哈哈一笑,饶真颐的孙女不错,他对自己的孙子同样有信心。 卢灿直接在华家客房给李林灿去了电话。 “你说什么?你小子给我找了个弟子?”电话那边的李林灿,原以为卢灿询问赵家藏品清理情况,没料到他抛出这么一枚炸弹。 “这孩子我三年前就认识,那时他七岁,就会被朝代歌和人物谱,现在基本功更扎实……”和这老爷子说话,不能绕圈,卢灿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的考虑说给他听。 所谓自己的考虑,那就是培养下下一代…… “要你多事!我的弟子,稍后我自己去察看!要是不合格,看我怎么揍你!”李老话虽如此,还还是被卢灿摸准脉搏,真的动心了。 原本卢灿想要带华家人去蓝贝斯别墅,让李老爷子见见,可他竟然一天都等不及,竟然要来彼得伯勒。呵呵,老爷子这是被张老和福老的弟子,刺激的不轻。 华子域基本功扎实,而且这孩子虽然没有饶宜萝机灵,但胜在沉稳,应该很符合李老的性格,这事成了。 至此,这趟华家之行,功德圆满。 既然李老爷子准备亲自考察弟子,卢灿与孙瑞欣自然不能赶回牛津,便在这边坐等。 华老虽然没有开口说藏品转让问题,可还是敞开收藏间,领着卢灿欣赏一遍。 他的藏品不多,但非常有意思,卢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道藏。不仅有数十件道衣、道袍、道冠、登云靴(云履)、朝天履(青履)、手板、法剑 华老详细的给卢灿介绍,道服的具体分类,让他大开眼界。 大褂,袖宽一尺四寸,袖长随身,道家日常穿着;得罗,俗称道袍,袖宽一尺八寸,长随身,属于大礼服;戒衣,袖宽二尺四寸,袖长随身,受戒用,通用黄色;法服,方丈大典用,领袖级别的服饰,为紫色;花衣,出外念经,或者行走江湖的穿着,多为杂色。 至于未受戒的道士,只能穿大褂及得罗,而且颜色只能是黄色,与受戒道士的蓝色,区别明显。 他藏品中,最多的却是各类道藏经书,其中,最让华老得意的有十来本明代之前的道藏真经。 最老的一本是南宋刻录的《道德真经义疏》,其编撰成书的是唐初道家学者,道家理论家成玄英。此人被李世民赐号“西华法师”。 还有一本被他奉为至宝的是明代永乐年间刊印的《坐忘论》,相传是唐代白云先生司马承祯所著。此人又是一名唐代宗师级道士,自号“天台白云子”,与陈子昂、卢藏用、宋之问、王适、毕构、李白、孟浩然、王维、贺知章为“仙宗十友”。 此外,卢灿还看到不少的“小黄书”,譬如明代万历本的《紫金光耀大仙修真演义》,编撰者为越人刘子修。此书介绍的是如何以男女房/事来强身健体,和合阴阳。 此前卢灿对道藏的了解不多,今天一见,再度让他对于收藏有了“仰之弥高”的感觉。 正文 第672章 意外偷听 李老要来,再加上彼得伯勒的教堂建筑别有特色,卢灿和孙瑞欣索性决定在这里逗留一天。 给阿尔达汗的电话刚拨通,那家伙就嚷嚷起来,“阿灿,正想给你电话呢。我今天要赶回切尔西,家中老头子有事,挺急。对了,你说的印尼……怎么回事?” “要不你在切尔西等我?”有关印尼的事情,卢灿暂时没想完善,其中牵扯较多,本来准备和他商议,没想到他家老爷子电召。 “我准备从切尔西直接回菲律宾,棉兰老岛珍珠养殖场的事情,我不坐镇还是有点心虚,埃斯特拉达家族,不是那么好搞。”那家伙终于吐实话。 这才对嘛,一个盘踞达沃过百年的老牌家族,能被你一个进入两年不到的欧美投资商,轻飘飘扳倒?那才真心不合理。 “那行!”卢灿同意他的做法,东京那边的官司打得如何如荼的,棉兰老岛的珍珠养殖场早一点到手,有利于纳徳轩珠宝维护东瀛珍珠市场份额。 “你回菲律宾后,可以组织部分人马,前往印尼的巴布亚省,选择米米卡县为投资中心。”毕竟在华家书房,卢灿放低音量,低声嘱咐道,“我有一份比较可信的内部资料,那里有世界储量最大的金铜矿,注意,是金铜混合矿脉。” 电话那边吸了口气,卢灿在话语中强调两个词“最大”“金铜混合”,这条理由足够阿尔达汗重视——如果说宝藏是存款的话,那……就是印钞机。 许久传来他沉稳的回复,“嗯,我知道了。” “那省份相对比较复杂,你安排带队的人,一定要机灵,进入后先摸清楚状况,等缅北彻底平静,我会从护矿队伍给你增添当地治安负责人,再勘探开发。” 巴布亚省在殖民地时代,巴布亚被称为荷属新几内亚,1963年被印尼吞并,此后分离活动就没有停歇过,是印尼的三大麻烦制造中心之一,这也是卢灿没想好该以何种姿态介入的根本。至于另外两个,自然是亚齐省和东帝汶地区。 “我会调查清楚,再拟定计划,到时候商议。” 这家伙看着吊儿郎当,实则办事沉稳有度。这些年处理黑货,除了最初的霍克森金币出了点意外,此后再没有半点纰漏。 印尼巴布亚金铜矿,卢灿之所以有印象,来源于2016年格拉斯博格铜矿近万工人大罢工事件。这一罢工事件,直接将世界铜价和金价,分别拉高四个百分点和六个百分点。 他就此事上网收集过资料才发现,合着印尼还有如此庞大的资源被北美资本占据。这件事根本不是工人罢工如此简单,而是北美资本吃相太难看,印尼政府怂恿工会,迫使北美资本退让的一次经典战役。 米米卡县有大大小小十二家矿业公司,其中格拉斯博格铜矿最大,其矿产约占米米卡铜矿的四分之三强,妥妥的巨无霸级。 格拉斯博格铜矿,率属于美国自由港矿业公司,1988年投资勘探,1990年正式开采,最初股份为百分百美资,苏哈托下台后,印尼政府与自由港经过六轮谈判,仅仅拿到百分之九的股权。不得不说,北美资本太贪婪。 2014年,印尼新总统佐科。为多多上任后,再度启动旨在拿回矿产资源的股权谈判,结果美资想方设法拖延。呵呵,这下坏菜,当地公会直接罢工,最终自由港公司不得不将持股比例降至百分之四十九,以股权换回延期十五年的开采权。 这场强龙与地头蛇的过招,给卢灿一条启示——进军印尼,带路党非常重要。阿尔达汗想要在印尼立住脚跟,就看他怎么找带路党。 得知卢灿夫妇暂不离开,华平治连忙带着他们去预定酒店,就在弗拉格沼泽青铜器时代纪念中心前的度假村,包下一栋小院落,李老他们晚上也会入住这里。 李老和戴静贤大约在下午六点钟到,时间还早着呢。卢灿站在度假村的二楼小洋房,有些好奇,他还真的没见过欧洲的青铜时代古董实物。 等华平治离开后,卢灿带着孙瑞欣,过马路,来到这家号称英格兰最早历史纪念馆中参观。 说是青铜时代纪念中心,其实展出的内容包括英伦三岛的史前文明,展品很简单——破石头、烂铜片的,可背后的历史,挺有味道。 这家博物馆一定是当地政府支持,否则这种巨亏谁也承受不了——下午三点,馆内除了几名工作人员外,就只有卢灿夫妇还有自带的两名安保,四位游客在巨大展厅中晃荡。 卢灿边看边介绍给孙瑞欣听——参观博物馆如果不懂,再没人介绍,那就无聊的折磨。 其实,英伦三岛的人类历史痕迹相当久远。 根据在诺福克东部的哈比斯堡地区所发现的燧石工具,表明早在八十万年前就有人科居住。1927年在德文市发现的肯特洞穴人下颚骨,经过碳十四鉴定,距今四万四千年。 欧洲历史将公元前9500年到公元前4500年的这一时期,称之为“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则是从公元前4500年到公元前2500年之间。所谓的不列颠岛青铜时代,则是从前2500到前800年;铁器时代的过渡时期前8世纪-1世纪。 这一点基本上与东方的人类发展史划分一致,不过,具体到文明表现,两者不可同日而语。看看弗拉格沼泽青铜器时代纪念中心,所展示的铜器,都是什么? 清一色的战斗、生产和狩猎工具,而且都属于小型、粗加工物件。 这些东西与中国商周时期的各种大型青铜器相比……算了,还是不比吧,两者完全没可比性。 器物没什么观赏性,卢灿倒是对英格兰的人种,有了最新认识。 英伦三岛真正的土居民族,并不是盎格鲁-萨克森人,而是大不列颠岛南部的布立吞人,他们是英国人的真正祖先,英国人的名称【British】一词,就来源于布立吞人【Britons】。 刚才提到的盎格鲁-萨克森人,则是公元43年罗马对征服不列颠后,大批欧洲居民登陆英伦三岛后的集合体,其主要为各种日耳曼部落——以原始日耳曼语衍化出多种新型语言的各类日耳曼族群。这些人又推翻罗马的统治,建立了几个成为现英格兰和部分南苏格兰主要力量的王国。 再往后……好吧,不灌水了。 鉴定能力的提升,没有捷径可走,只有将书本上的知识,与现实中的物件,二者结合并自我体悟,才会有提高。 展区很大很安静,卢灿两人在西侧欣赏一柄被严重腐蚀的青铜斧头,大厅西侧管理区走出来两人,当先一人年纪颇大,发须皆白,手拿烟斗,另一位则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跟在老者身后,不停的絮絮叨叨,看模样,似乎在恳求什么。 相距甚远,卢灿原本没在意两人说什么,可是,正当他准备带着阿欣离开时,忽然听到两人的话语中,隐约提到“Zhou Dynasty(周朝)”“the Qing Dynasty(清朝)”,此外还提到“三千年”“青铜器”等词汇。 他们在讨论什么? 不用猜想都知道,一定是当年英国人在清末战争中抢来的商周青铜器。 卢灿很想快步跟上听听,可惜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出大厅,当先的那位烟斗老者脚步飞快,直奔停车场。卢灿看见一位司机,帮他拉开车门,坐进一辆劳斯莱斯。 赶紧记下车牌号,稍后查查烟斗老者的来历。 劳斯莱斯开走后,那位中年男人摇摇头,一脸沮丧的回到大厅,又钻进东区办公室。 “刚才那位是谁?”刚好身边柜台有一位工作人员,卢灿连忙问道。 那位工作人员很有礼貌的点点头,“前面的老者,是我们博物馆的主要赞助人,安蒂森爵士;刚才进来的是我们总经理费德林先生。” 卢灿摸摸下巴,这突然听到的消息,虽然不完整,但可以推断一二——极有可能弗拉格沼泽青铜器时代纪念中心,想要购买某位藏家手中的青铜器,而这件青铜器来自中国,价值不菲,费德林馆长希望博物馆赞助人为此特别拨款,结果,貌似谈崩…… 这条消息很重要! 能让青铜中心馆长费德林动心的物件,而且还需要特别拨款——说明费用不低,这两者一结合,那件藏品,一定是件好东西! 来自中国的好物件,能放过吗?截胡是必然的! 可是,这件事怎么找线索?卢灿挠挠头。 找费德林,他肯定不会说的。另外就是找到那位主赞助人,他肯定知道,不过,想要从他口中掏出信息,只怕也不容易! 不知道青铜中心的其他工作人员,是否清楚?可是,该找谁去探听情报? “阿欣,我们回度假村商议点事情。” 卢灿拉着孙瑞欣,三两步走出大厅。将丁一忠和法里斯也聚拢过来,卢灿搓着手,向他们三说明情况,这事……该如何下手? “你这耳朵,怎么长的?”两人一并参观,他还负责介绍,竟然还能偷听如此远距离两人的谈话,对此,阿欣也只剩下钦佩。 正文 第673章 李老收徒 除了各大博物馆,欧美究竟有多少人家,掩藏有当年抢自圆明园的文物? 这一问题,后世中国文博界一直想要努力弄清楚,可惜,一百多年的时光,湮灭了太多的强盗形迹,让这项工作一直没有进展。 今天无意中听到的消息,是卢灿遇到第二起圆明园旧物。 试想第一起自己的收获:十一尊完好的铜造像;二十四尊是佛首;十六件残部件;八件佛供器;还有七件瓷器,其中就含有虎博镇馆级别瓷器——宋钧窑三足鼎香炉。 这些物品,都来自法国瓷器厂的奎恩斯家族。 它也让卢灿多了一丝期盼——这位英国强盗的后人手中,应该不止一件。 卢灿很想将费德林抓到某个角落,然后逼迫他吐出消息,可自己不是强盗,只得另想办法。 好在阿尔达汗家族所在的德尼尔贸易公司,在彼得伯勒有分公司,作为英国前十位的贸易公司,他们在这里的影响力相当大。如果由他们派人出面接触费德林,或者青铜中心的其他中高层管理人员——这家博物馆想要获得额外拨款,拿到青铜器,不可能是费德林一人所能做出的决策,也许能找到线索。 这是卢灿所能想到目前最稳妥的方法。 法里斯已经去办理这件事,丁一忠呢,则在华平治的陪同下,前去查找那位青铜中心资助者的信息——有备无患吧。 院子中,卢灿陪着华老喝茶叙话,等候李老爷子带来——从伦敦到彼得伯勒行程一百三十英里,二百多公里,最快也要三个多小时。 阿欣和丁文怡,带着华子域,去度假村的餐饮部订晚餐,院子里只有他们俩。 “卢少的家国情怀,老朽佩服!”听卢灿说起当年从法国回收圆明园遗珍的旧事,华辉邶拱手称赞一句。 卢灿摇摇头,脸面有些发红,这算家国情怀吗?也许,有吧。 相比卢灿的纠结,华辉邶其实更担心稍后李林灿。他和李林灿没什么交情,仅仅在虎园开业,还有维德拍卖的几次拍卖上,有过交集,属于点头微笑的那种。 可这不妨碍他听过众多的传言,譬如李林灿的脾气不太好,性情古怪等等。 “阿灿……李大师会不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打听李林灿的真实为人。 “不会,阿域那么聪明,李老高兴还来不及呢。” 见卢灿误会自己的意思,老爷子灿灿的点头。过了一会,他再度问道,“听说李老……对员工要求非常严格?” 这下卢灿明白过来,这老爷子,还真是隔代亲,担心孙子在李老门下受苦呢? 这得点点他。 卢灿神色一肃,“华老,严师高徒,您应该很清楚这点。如果李老放松对阿域的管教,反倒未必是好事。” “李老的性格是耿直,不是怪癖,否则在虎园也不会和其他几老关系都不错。您把阿域交给他,就需放手,若是怀疑……我看稍后也就别提。” “没有没有的事!我放心的很!”华辉邶连忙摇手。 卢灿看着他,笑笑,心底却想起前些时候阿尔达汗说的一番话。 在分析东南亚华人豪门崛起的因素时,那个看起来混不吝的家伙,竟然说出一套相当高明的理论——聪明不足以立世,阴狠才是家族领导者必备的品质。 还真不无道理。 华老头子和丁欢老爷子,很能代表一拨人,他们有才华,可性情偏弱,信奉中庸之道得过且过的那种。事实证明,这种缺乏狼性凶狠的家族开创人,很难让家族真正做大。 两人正闲聊着呢,外面传来李林灿中气十足的吼声,“阿灿,在哪儿?” 卢灿咧咧嘴,这老爷子…… 呵呵,李老这一嗓子,让华辉邶觉得自己的担心不无必要。 好在正式见面,李林灿对他还算客气,握手时难得的夸奖对方,“老华嘛,见过两次,没来得及深谈。不过,我听人说起过你,道藏方面,香江第一。” “来虎园,以后多交流交流心得。” 老爷子话没说完,扭头怼了卢灿一句,“你小子用点心!” 呃?卢灿举手投降,翻翻白眼,“老爷子,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没发现,虎园有关中国传统道藏方面的藏品,太少了吗?作为一家以中华藏品为主角的藏馆,怎能没有道藏方面的专题馆?” 一句话说得华辉邶脸色有些发白,哪知,李林灿随即又扭过头,对他说道,“老华你也别多心,我说的是这小子。别看年轻,可比鬼都精,只要督促几声,他就能想办法给弄来。你老华来虎博,我们研究中心以后又能单独成立一类,真正补缺啊!” 能不多心吗?华辉邶的笑容尴尬的很啊,啜啜着不知该怎么接话。即为自己的藏品,也为李林灿和卢灿说话时这般肆意而惊诧。 卢灿连连点头保证,心底差点能笑出泪来! 谁说李老爷子没心机?这一招指桑骂槐,虽然生涩粗暴,可架不住效果好啊。估计很快,华老自己就得提出将藏品交易给虎博。 华老在李林灿面前,性格弱势太明显,作为主人的他,反倒被李林灿拉着坐下聊天。卢灿趁机对随后进门的戴静贤挥手招呼。 “行啊你!”戴静贤笑着给卢灿一拳,低声调笑道,“度个蜜月,竟然还能搞到梵高的素描!我看你还是多少几个女人,虎博的镇馆级别藏品,那就妥妥的世界第一。” “别!这种事一次就够。幸亏我还算机灵,你也知道的,第二天我就被包德连的伯纳德馆长逼问” “嘿嘿,怕什么?他牛津图书馆再牛气,也管不到我们香江虎博。” 戴静贤拍拍手提包,笑容带上一丝蔫吧坏,“那天电话之后,我就安排人员回港,取来几份正式邀请函还有聘书,不仅苏利文和龙彼得,就连伯纳德的都有。稍后你签完字,我明天专门走一趟牛津,给他们仨送过去!” 他从手提包中掏出一沓文件,递给卢灿,“梵高素描鉴定暨虎园博物馆西方艺术藏品鉴赏会,召开时间暂定为六月二十四日。我们会向全世界二十家知名博物馆发出邀请,当然……还有媒体。” 他耸耸肩,“至于能来多少,就不知道了。” 别以为卢灿那天是信口开河,虎博真的在执行这一计划,并且还想要借助此次机会,提高虎博在欧美文博界的影响力。 别看虎博的西洋馆只有单馆,可里面的好东西不少,从家具、钱币、油画、水彩画,再到生活艺术品等等,这次大部分展品都会亮相,为的就是“震慑”一下那帮眼高于顶的欧美专家和媒体。 如果能一举拓展欧美旅游市场,那就更好。 卢灿大略翻翻,没什么问题,只是将那幅勒南兄弟的画作勾掉——这玩意还掩藏着宝藏秘密,暂时不适合露面,随即在几份文件上签上大名。 这就是有成熟团队支持的威力,他们能快速拿出相应方案而不需要自己孤军奋战。 将文件递给戴静贤,卢灿扣扣眉心,“戴哥,你明天……算了,还是我自己处理吧。” 卢灿原本希望戴静贤接受“青铜中心消息”的后续处理事宜,可一想他既要督管巴尼特别墅那边的事情,还要抽空跑牛津发聘书送邀请函,这话不好说出口啊。 “有事?”戴静贤立即追问。 “今天……”卢灿一五一十将今天所得到的消息,告诉戴静贤。 “你是说……那青铜器出自圆明园?”戴静贤还未发话,李林灿老爷子抢先发问。这老先生,不是和华老聊天吗?还能听得这么仔细? 不得已,卢灿又将事情再复述一遍。 李林灿干脆利落,“阿欣不容易,你陪她好好玩几天,这事有我盯着。” 他敲敲桌子,对华辉邶说道,“老华,这件事呢,肯定不能放过。一旦阿灿这边找到卖家信息,还需你陪我一起上门。我看东西,你还价,怎么样?” 还能怎样?华老忙点头应诺。 “爷爷!我们回来了!”华子域窜进院子,立即吸引住大家目光。 这孩子眉清目秀,眼光灵动,挺招人喜欢的。孩子已经十岁,知道今天家中谈论的是自己拜师一事,这会来人,应该就是自己未来师傅。 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他稍稍有点怯,放慢脚步,往爷爷那边靠。 “你是阿域?”李林灿难得的柔和着脸,身子前倾,缓声问道。 “赶紧的,叫李……爷爷。”华辉邶将他往前推了一步。 孩子抬头快速的看看李林灿,随即低声喊道,“李爷爷好。” “嗯,阿域不错!”李林灿伸手在他头上拨弄几下,“能跟爷爷去房间?爷爷问你几个小问题吗?” 这是要考核!跟着进门的丁文怡,还有华辉邶,连连对孩子使眼色。 刚回来的阿欣,连忙将准备好的房间灯打开,让李老带着孩子进去。 华家两人有些着急,卢灿对两人笑笑正准备出言安慰两句,今晚第三波人回来了,是丁一忠和华平治。 见院子里非常安静,华平治愣了愣,随即对戴静贤拱拱手,坐到卢灿身边,低声说起调查结果。 那位赞助人的身份很有来历,安蒂森。莫坦斯男爵,他的祖上就是1385年被册封为彼得伯勒公国(也被翻译格洛斯特公国)的国主,世袭公爵位。 经过五百年的开枝散叶,安蒂森已经不是家族主脉,可他依旧能拿到男爵爵位,这老者在英国的影响力不小啊。 感慨归感慨,卢灿更感兴趣的是出货人,“华叔,查到有用线索吗?” 他遗憾的摇摇头。 不过卢灿在当晚陪同李老吃饭时,就接到法里斯的汇报——卖家来自肯特郡,一个叫做埃文斯的家族,具体信息正在排查。 这就好! 正文 第674章 青铜虎盉 田乐群一大早就出门,今天需要代表正式代表卢家出席重大活动——香江第二条地铁线路荃湾线通车剪彩。 嘉丽服饰、永嘉箱包,都有卢灿的股份,而这两家的总厂都在荃湾。因此,荃湾地铁线路的建设过程中,卢家曾捐资六百万港币。 你没看错,香江七八十年代的基础建设,是接受社会捐资的。这种捐资会被当作慈善款项,核算到其人对香江发展的贡献值。 这贡献值有什么用呢?它是香江“太平绅士”以及各种勋爵的遴选标准之一! 卢家不缺钱,可还缺一个名头,那就是让卢嘉锡戴上勋衔,这玩意在香江,就是名望的象征,作用于华人豪门,它就有些类似于“官方认可证书”。 贡献值的来源,多种多样,想要快速拿到,把握几个原则就不会太难。 第一自然是“文教卫”方面的慈善捐助,这是获得名望不二法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卢家在这方面,发力不小,正如理想基金的快速推进。 第二就是对香江经济发展的贡献。在这方面,珠宝业原本不占优势,它是消费产业而不是带动就业的生产型企业。好在嘉丽服饰和永嘉箱包,以及不断扩张的纳徳轩珠宝加工厂,有效弥补这块短板。 第三就是宣传或者能代表香江的正面形象,如同影星刘德化、徐冠文等人能获得“非官守太平绅士”称号,就是因为这点。这方面卢家的基础也不差,卢灿组织的“国际时尚周”已经成为香江地区一张名片,影响力不小。 原本按照卢家的“贡献值”,卢嘉锡在去年就可以拿到勋衔,可是刚好赶上港督换届——这种授勋事宜,是历任港督收拢香江望族的一种手段。所以麦理浩按照惯例,在离任之前的一年中,并没有向威斯敏斯特宫(英国上议院)提报名录。 五月二十日,由德上任,在六月初就向威斯敏斯特宫,提报勋爵嘉奖名录,卢嘉锡报上有名。他获得的勋爵是爵级司令勋章KBE,也就是香江目前勋爵体系中,第二等勋章。 这东西,卢灿不太在意,可田乐群很在意,还抱怨说为什么不是爵级大十字勋章GBE?卢嘉锡不说话,其实也挺在意的,王鼎新更是将卢灿一顿臭骂。 好吧,家中人都挺看重,那就玩呗,卢灿自然不会反对。 英国政府对以不同方式为大英帝国效力的人(包括回归前的香江人)颁授勋章,统称称为骑士勋章。等级从高至低为,爵级大十字勋章GBE、爵级司令勋章KBE(女性为DBE)、司令勋章CBE、官佐勋章OBE、员佐勋章MBE。 勋章中的BE代表British Empire,可译为“大英帝国”。 同是勋章,可称谓不一样,如果要被称作“爵士”(Sir。),则必须获得GBE或KBE。例如1977年,邵一夫获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册封KBE,从此成为Sir。邵一夫。 此时的香港,Sir象征尊贵的身份,时至今日,获得过最高级别英国勋衔的是1979年获勋的简悦强,被称为“大Sir”。 事关简瑞强,还有一件非常有意思的谜团。 简老其人,大律师出身,五七年就担任市政局议员,两度担任香江贸易发展局主席,为推动香江外贸发展做出巨大贡献。同时他还是救火队员,无论是米价暴/动的和平谈判,还是反贪行动后的公务员闹工潮,都是他出面平息的。 可以说,他为英当局稳定香江,鞍前马后,劳苦功高! 如此一位人物,在1979年,陪同麦理浩北上,与北方的邓总会面后,他做出一个让所有人猜不透的决议——彻底退出政界,过着隐居般的生活。 无数人都在猜测,当年简老北上,与邓老相会时,究竟谈到什么让他决定放弃一切?这一谜团,直至2012年9月19日简老仙逝,他也没有透露丝毫。 好吧,扯远了。 今年的英国威斯敏斯特宫举行的女王授勋仪式,将在八月中旬,据此不到两个月,卢嘉锡需要“避嫌”,不能过于张扬,因此今天的活动,特别让掌家的孙媳妇去出席。 田乐群穿着一身素色长裙,将微微隆起的小腹,遮掩起来。她的助理已经帮忙打开车门,在专门服侍的远房堂姐田丽科的虚扶中,坐入车中。 “田总,东京千代法院昨晚宣判,我们一审败诉。”随后坐进车内的助理朱洁莹低声汇报。 这么快?田乐群眉心微颦。 她与卢灿想要尽量拖延审判时间,所以吩咐律师团尽可能利用一切因素,达成这一目的。可是,自己还是低估御目本在东瀛的影响力。 以往,从接到诉讼,庭外调解、立案,到收集证据,审阅证据,然后开庭,最少需要三个月时间,可这次,即便己方律师团竭尽全力的想要拖延,依然在半个月前接到法院开庭日期,时间就定在昨天。更让己方没想到的是,庭审很少有一次就完成并有结案判决的,可己方就偏偏遇上。 这里面,满满的御目本(我错了,改正,不出现真名)的幕后影响力。 如果按照这种速度,其二审、终审,即便己方拖延时间,只怕也会在今年年底之前完成。 这是……见鬼! 也不知阿灿那家伙,现在和阿欣那丫头,在哪儿鬼混?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田乐群摸摸小腹,不自觉的怨气上涌。 ……………… 卢灿和孙瑞欣,刚刚抵达苏格兰爱丁堡。两人在彼得伯勒逗留一天,最终等到埃文斯家族的确切信息的。 埃文斯家族主做羊毛和羊绒生意,主攻印度和澳大利亚市场,其家族在澳洲有一片草场,收购澳洲羊毛羊绒,然后转销到孟买。 作为埃文斯家族最主要的市场印度,因为英迪拉。甘地的二次上台,对国外资本的控制及贸易壁垒的加强,使得埃文斯家族的羊绒羊毛生意,颇为艰难。 这不……他们想要出售一些家族传承下来的藏品,来挽救处于颓势的家族生意。 情况已经很清楚,这件事应该不难达成交易,有李老和华老两人出面,同时还有德尼尔贸易公司的人员从旁协助,埃文斯家族,应该不会设置什么障碍吧。 所以,卢灿很放心的将这件事交给两位老爷子处理。 昨天另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李林灿的收徒仪式。 原本卢灿希望能在虎园举办一次隆重的拜师礼,结果李老爷子想要给张博驹和福伯一个“惊喜”,执意在度假村举行。 好吧,您老至尊,那就举行吧,可是您用我的东西做“师礼”就过分了吧——卢灿在赵家藏品中挑出一件汉代玉手握,准备自己盘玩的,结果被抢。 这件玉手握,长十厘米,高和宽都在四厘米左右,呈圆柱形的玉石条状,四角棱角打磨的非常光滑;器体采用典型的“浮雕”手法,用阴线分别划出玉猪的形象的各部位轮廓,形神兼备,造型颇为别致。 卢灿相当喜欢,结果被老爷子抢走送给华子域。 不仅如此,他还帮弟子直接从卢灿这里索要走一份见证礼——一支斑竹留青雕龙纹管紫毫笔,清乾隆年的宫廷用品。 这支笔有点小毛病——脱青,且笔管有小裂。卢灿在巴尼特别墅时将其修补好,准备摆放在自家书房,结果被老头点名,必须送给“小师弟”! 真心怕了这位老爷子,今天一大早,卢灿和孙瑞欣就匆匆离开彼得伯勒,前往爱丁堡。 爱丁堡将是两人蜜月英伦三岛的最后一站——巴黎珠宝展不到一周时间就要开幕,两人都将前往主持工作。 爱丁堡是一座艺术之城,这种艺术气质,来自于尖塔、城堡、峭壁和古典石柱,来自于数量众多的博物馆、美术馆及画廊,来自于世界上最大的艺术节、音乐节,来自于靓丽的苏格兰格子呢裙。爱丁堡的古风艺韵早已镌刻在街头艺人演奏的苏格兰风情里,哪怕是地面上那些早已磨得发亮的圆石,都显得古意盎然别致有趣。 这是卢灿与孙瑞欣,第一天来到爱丁堡所留下的印象。 玩了一整天都很开心,坏心情来自李老的一则电话。 埃文斯家族的藏品,来自于他们的祖上,十九世纪五十年代英国海军上校哈利。刘易斯。埃文斯。东西都是真品,一共有六件青铜器,其中确实有两件非常罕见的西周青铜器——青铜虎盉(音和)与犀牛盖方罍(音垒)! 另外还有瓷器九套,含一对雍正珐琅彩齐肩瓶、一套康熙仿宣德朝的青花福禄寿三才盖碗、四只乾隆款的粉彩花鸟供碟,此外还有三只佛供五彩高脚杯——佛前贡水所用。 生气的原因并非因为这些东西出自圆明园,也不是因为埃文斯家族不愿出手。而是为了两封信! 当年刘易斯在抢劫中国期间,曾经给母亲写过两封信,信中透露他及所在的部队,如何联合法军,抢劫圆明园的过程。 埃文斯家族之所拿出这两封信,是希望证明,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因为信上提到他抢劫的收获…… 这是一份相当重要的文件,或者说“犯罪证据”——李林灿自然想要得到。 可是,埃文斯家族只答应出售物品,至于这两封信,也许他们自己也意识到,这是祖上的“劣迹”,不愿出手! 正文 第675章 小岛拍卖 卢灿并不知道,传真纸上轻飘飘的“青铜虎盉”四个字,在超出他记忆的2018年,曾经闹出偌大的风波——被一家英国地方性的中小拍卖行,坎特伯雷拍卖行以四十一万英镑的价格拍出。中国文物保护部门就此次拍卖,发表谴责和抗议。 那时,李林灿口中的青铜虎盉,有着另外一个名字“虎蓥(音营)”。 先说说这件青铜虎盉究竟是什么玩意。 盉是汉族古代盛酒器,是古人调和酒、水的器具,用水来调和酒味的浓淡。 盉的形状较多,一般是圆口,深腹,有盖,前有流,后有鋬(音畔),下有三足或四足,盖和鋬之间有链相连接。 如果不理解,可以想像一下,它的型制,很近似于加底足的青铜壶。 青铜盉出现在商代早期,盛行于商晚期和西周,流行到春秋战国。 青铜虎盉,其实就是……盖上铸造一尊老虎像的青铜盉。 这玩意,按照考古学对商周青铜器型制划分,它妥妥的就是一尊青铜盉。所以,李林灿的说法没毛病。 为何又出现“虎蓥(音营)”这么个略显怪异的称呼? 要知道,青铜器中单有“蓥”的品类,可那不属于酒器,而是摩锃器,也就是用来磨制刀具、农具,使之能够快速去锈、锋锐的物件。 这个名称的由来,始于1963年长安张家坡考古发掘,所发现的一尊窖藏青铜盉。这尊青铜盉自带八字铭文:“伯百父乍孟姬朕蓥”。 这下考古专家傻眼,不是都叫“盉”吗?这件怎么自称“蓥”? 负责此次考古的正是中国现代考古大家郭沫若,给出的解释如下:这个“蓥”字,就是另一个字“罃(音营)”的同形字。它们的区别,一个是陶器,一个是青铜器。陶器就写作“罃”,青铜器就写作“蓥”。 这样,器物的用途也就清楚了,因为《说文解字》对“罃”有着清晰的解释,即“备火长颈瓶”,也就是可用火加热的长颈瓶。 故而,与“盉”的区别,就是颈比较长。 这种说法连国内学者都不曾信服,更何况台北的李林灿?他依旧用青铜虎盉来称呼这件青铜器物。 这件在后世造成一定影响的物件,在李林灿和卢灿电话中,被轻轻带过。它的型制很小,双手捧,高不过两掌,在虎博诸多青铜器中,它是小字号,连镇馆级别都算不上。 两人讨论的重点是那尊犀牛盖方罍(音垒)。 在他们眼中,这尊青铜方罍,明显要比青铜虎盉更贵重。原因很简单,商周青铜器中,拥有犀牛兽的造型青铜器非常罕见。现存史料中,仅有一尊错金银云纹青铜犀尊,还是汉武帝刘彻的随葬品,并非商周器形。 对于虎园博物馆而言,这肯定是第一尊。 青铜方罍是商周青铜家族中极富魅力的一种器形,属于大型盛酒器。它的特点是——器物的每面中线及四角均出棱脊,使器物更为棱角分明,气势雄宏。 除此之外,方罍的纹饰相较一般青铜器,更深、更粗壮有力;器体上图案都采用高浮雕,所造型的物像,威风凛凛;底足是后加的,通常底部都很厚实,这又使得器形端庄浑厚,气势逼人。 埃文斯家族的这尊犀牛盖方罍,合盖高达四十二厘米,腹宽二十八厘米。它的最大特色就是盖型上——一尊半身独角犀牛兽。 犀牛这种动物,出现在中国古代各种文献中。殷商甲骨文中有焚林猎犀的记载;《论语》中有“虎兕出于柙”,把犀牛和虎并置,比喻危险之物——兕是独角犀;又如《墨子》所载的“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 由此可见,商周时期,中原人对犀牛的认识并不匮乏。可为何犀牛造像的商周青铜器,非常少见? 埃文斯家族的这尊犀牛盖方罍,也许能破开这一迷局。 华老负责侃价,效果不错。埃文斯家族要价二十万英镑,他一件件以市场价算给对方听,最终的报价为十二万英镑。 埃文斯家族需要商议,不过,听李老的意思,这次交易差不离。 别认为十二万英镑很少,虎博可是有卢灿这个“变/态”在全力支持。 要知道,1982年牛津包德连博物馆的对外收购款,也不过一百万英镑。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牛津博物馆总购置款,也不过三百九十万英镑。 青铜中心那种巨亏博物馆,肯定拿不出十二万英镑,所以费德林不得不求助到安蒂森的头上。 “李老,想要拿回那些信件……不顺利的话,让华老明天给他们增加两千英镑。或者,要上一份它们的复印件吧,就说您为了佐证这批物品的来源真实性。” 卢灿挠挠头,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用钱砸,尽管心中很不舒服。 躺在床上,卢灿心不在焉的翻阅着《苏格兰人报》,这是苏格兰地区发行量第二大的报纸,有些像苏格兰的官方报。 八张对开报纸,其中一大半都在分析刚刚过去的“马岛战争”,分析的很有意思。有战术战略分析版块;有武器配备及未来发展畅想版块;有这场战争带来什么的辩论版块;还有对阿根廷该如何惩戒的版面…… 当然,也有少不了的唱衰和幸灾乐祸的评论版块——这场战争虽然以英国的胜利而结束,但它也让世界看到,昔日“日不落帝国”如今的衰落与空虚。 相当全面的分析,让卢灿对这场局部小规模战争,有了清晰认识。 不得不说,阿根廷如同“斗地主”,手中偷偷捏着一本炸,一举将谢菲尔德号导弹驱逐舰击沉,让英国人吓出一身冷汗。 当时,这艘导弹驱逐舰正作为雷达哨戒舰,部署于英国特遣舰队之先头。 它很快被阿根廷海军海王星式海洋巡逻机捕捉后,两架部署在火地岛里约格兰地,携带飞鱼导弹的阿军军旗式攻击机立即升空。 在接受阿根廷空军KC-130H大力士型运输机的空中加油后,两机便贴着浪尖以超低空进袭。只有在50英哩处跃升执行雷达搜索并立即返回低空,在20到30英里处发射所携带的飞鱼导弹。 特遣舰队的防空指挥中心,竟然忽略了阿军机第一次跃升的情况汇报,直接导致舰队的没有做出任何防空应对。 而谢菲尔德号导弹驱逐舰的电战系统,竟然在目视监视哨报告发现导弹尾迹的前一秒宕机!这,指使该舰也没有部署任何反制手段。 这两次严重失误,被苏格兰的军事分析人员当成笑柄,极尽挖苦,写了整整两大张——苏格兰的民族自主意识相当强。 编辑的文笔不错,把在旁边观看的阿欣乐得不行,咯咯直笑。 其实……没什么好笑的。 马岛距离英国十万八千里,在阿根廷家门口,却是英国国土。英国不曾拿起国际法律请求司法裁决,也从不提出两百海里的说法。 历史就是历史,英方与阿方未曾提及什么“互利共赢共同开发”之类,直接开打,并最终迫使阿根廷不得不主动投降! 这是英国解决争议岛屿的方式,中国的南海问题的解决,是不是要从中获得点启示? 好吧,卢灿承认自己想多了,陪着阿欣,欢欢乐乐的翻完报纸才是正事。 如同所有报纸一样,真正值得翻阅的,不到一半。另一半呢,自然都是各类广告、求职、用工及商贸信息。 夜已深,卢灿准备拥着美女休息,将这份报纸重新折叠,忽然看到被折起的报纸左下角黑色方框中的一条转让信息。 “爱伦岛,面积105公顷,位置,阿德芬海湖岛,距离阿德芬镇一海里,淡水水源充沛,电源充沛,岛上建有东方古朴建筑六间,另有东方陈设及相关书籍……” “售卖价:35万英镑;售卖单位:约翰斯顿信托基金……” 卢灿连忙将报纸重新拿起,“咦?”一声,再度仔细看了一遍。 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将报纸在阿欣面前抖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高兴事?”她好奇的再度看看,没什么啊? 卢灿手指弹弹那则岛屿转让信息。 “你准备买下它?”阿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不就是一座小岛屿吗?在苏格兰,岛屿买卖很平常的,难道阿灿想要在苏格兰买这座岛屿?爱伦岛,名字倒是不错,就不知道风景怎么样。 卢灿非常高兴,“没错!阿欣,我们买下这座小岛吧。明天,我们打听情况,如果能够在离开爱丁堡之前,买下这座岛屿,那我们此行英伦,那就圆满了!” “这座岛……有什么特殊吗?” “嘿嘿,明天你就知道了!” 卢灿故作神秘,伸手将房间大灯关去,只留下对面朦胧壁灯,整个人覆盖在她娇笑的身躯上,用潮湿的舌尖轻刮着她耳垂的发根。 很快,她灵巧的舌头就捕捉到对手的轨迹,热烈地回应着,不仅是嘴,她挣动着上身舔舐着他的耳根、他的脖子、他的胸口…… 奥恩!真是享受!真是美好的一天! 能在一天休息之前,找到这条消息,还真是幸运呢! 庄士敦的藏宝,我来了! 正文 第676章 奇葩老外 末代帝王宣统身边,有“五大帝师”随侍,这条信息正史野史皆有记录。 启蒙之师陆润庠,同治十三年状元,病逝于故宫毓庆宫; 股肱之师陈宝琛,同治七年进士,宣统三年担任溥仪的老师; 上书房师傅朱益藩,职责为皇帝解惑答疑,光绪庚寅翰林,曾任北大第三任校长; 书法及书画师傅袁励准,光绪朝进士,擅长诗文书画,而书法更似米芾,劲力奔放,潇洒自如。被誉为“中华第一门”的“新华门”匾额书法就是出自其手,至今还悬挂在中.南.海.; 此外,宣统还有一名外文师傅,那就是苏格兰人雷金纳德。弗莱明。约翰斯顿。 此人中文名字叫庄士敦,也就是爱伦岛岛主! 庄士敦是中国几千年帝王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具有“帝师”头衔的外国人。 此人极具争议性。 庄士敦是一个汉学功力深厚、具有学者素养的人,他广猎经史子集,喜欢中国古典诗词与饮茶之道,撰写了大量有关中国问题的论著,如《佛教徒在中国》、《威海卫狮龙共存》、《儒教与近代中国》等。 令其声名大振的即是1934年出版的《紫禁城的黄昏》,素来被作为西方研究中国末代皇帝溥仪的第一手素材。 庄士敦不仅对溥仪竭诚尽忠,也为古老的皇宫带来了新的气息,深受溥仪崇敬。 但在大量中国文献中,都不约而同将他写成西方文化的代表,是文化侵略的急先锋,甚至说庄士敦教英文是假,实际上是小朝廷与英国使馆的联络人,是英国特务! 让庄士敦悲哀的是,他在英国人的眼中,又是一个过于热心拥抱异国文化的“怪人”,甚至是一个一心效忠外国主子的“英奸”! 为什么呢? 光绪二十七年(1901),庄士敦以“林绍阳”的笔名,在伦敦出版了《一个中国人有关基/督教传教活动向基/督教世界的呼吁》一书。书中指责基/督教会传教士,试图改变中国社会的做法等。这本书一经刊发,立即引起欧洲宗教界的猛烈抨击,称他为“古怪的佛教徒”“欧洲文化的叛逆者”。 庄士敦,1874年生于苏格兰首府爱丁堡,1898年,作为一名东方见习生被派往香江。此后二十年,他一直在中国内陆四处“旅游”,搜罗中国古籍,钻研东方儒学及佛学,研究诗词之道及茶道,结交清末民初的文人名士,在中国闯出偌大的名气。 1919年2月,赴京,在李经迈(李鸿章的小儿子,张勋复辟的推动者之一)的推荐下,开始了“帝师”生涯,教授宣统帝算学、自然科学及英文读写。 看过《末代皇帝》的小伙伴肯定不陌生,溥仪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陈宝琛是我唯一的灵魂。不过,自从来了庄士敦,我又多了一个灵魂,庄士敦是我的灵魂的重要部分。” 可见,庄士敦对于溥仪的影响力。 不过话说回来,庄士敦对于溥仪动了真感情。 1934年出版的《紫禁城的黄昏》一书中,讲述了他作为溥仪的帝师,在紫禁城的见闻,里面的内容很多都是第一手资料的秘闻。当时的欧洲人对于清政府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这本书大卖特卖。 为了纪念在东方的日子,或者说怀念溥仪,他花费巨资在苏格兰购买一座小岛,即爱伦岛。他在岛上升起大清国的龙旗,所有建筑,一水的中式,其厅内陈设同样是中式,即便是几个厅堂,都取中式名称,像什么“皇帝厅”“松竹厅”“梅厅”…… 如果有客人到访,庄士敦他就会穿着溥仪赐给他的那套一品顶戴官服,这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生的荣耀,而且他还将溥仪赏赐给他的所有东西都珍藏了起来。 1938年3月6日,庄士敦魂归天堂,享年64岁。 他去世后,因终身未娶,没有子女继承财产,因此,包括这座小岛及岛内建筑、家居、陈设物品等等,还有他的存款一万两千英镑,委托给苏格兰皇家银行,成立爱伦岛基金,又叫做约翰斯顿信托基金。他们将负责管理和维护岛上的一切。 约翰斯顿信托基金为什么要出售这座小岛及岛上的一切呢?实在是庄士敦当初支付的费用,不足以负担维护这座岛屿所需要的巨额费用。 过去的四十年,苏格兰皇家银行,为这桩业务,已经赔付近二十万英镑。 他们现在自身都很危险(前面提到过汇丰和渣打争购苏格兰皇家银行),哪还愿意继续背负这个大包袱?在向仲裁法院提出申请后,苏格兰皇家银行在1978年,拿到岛屿及建筑的所有权,开始对外公开出售,标价二十万英镑。 可是,七八十年代,岛屿交易是件很容易而且很奢侈的事,二十万英镑,能买到一座面积更大的太平洋海岛,谁会要苏格兰的一座海湖岛? 也就是说,这条卖岛的信息,前后已经发布五年整,依旧五人问津。 因此,苏格兰皇家银行不得不继续维护和修缮岛上建筑,只不过,他们将这种费用,叠加到公开出售的价格中,于是,现在的爱伦岛及岛上一切的所有权,价位是三十万英镑。 卢灿还知道,这块岛屿,一直到三十二年后才卖出去——价格涨到三百万英镑,被一位中东的小王子买走——那时候岛屿交易的门槛已经很高。 中东王子有钱任性,自然看不上岛上破旧的,准备将岛上的所有建筑扒掉重建。结果,在拆掉第一栋梅厅时,就有惊人发现。 梅厅靠近岛上山丘的后墙壁中,藏有一道通往山丘内部的密室暗门。这道暗门打开之后,里面充斥着众多来自东方的书籍,溥仪赏赐给庄士敦的各种物件,以及庄士敦在中国游历三十四年所收到的古董及他人馈赠品。 话说苏格兰皇家银行还真是尽职尽责,这七十七年,竟然都没能发现这批藏品,还真让人无语!这批藏品一出土,信托基金方面悔得肠子都绿了,急急忙忙的打起“苏格兰地下取出的宝藏,应属于苏格兰人民”的旗号,想要拿到这批藏品的处置权。 结果这位中东土豪,根本不理睬,直接将藏品中的四千多本书籍,捐赠给爱丁堡大学博物馆,平息了苏格兰皇家银行心中的抑郁! 上辈子卢灿将这条新闻当成“猎奇”来看,还以为是网络传闻呢,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现在爱伦岛转售的消息,真实的摆在自己面前,他忽然想起这条传闻……不就是一座小岛吗?买下来不亏,自己怎么着也该去试试! 吃过早饭后,卢灿和孙瑞欣也没开车,带着丁一忠和法里斯,四人沿着皇家哩大道(有译为皇家英里大道)向前。报纸上标明的约翰斯顿信托基金账户,挂在苏格兰寡妇公司旗下。 没错,就是这么怪异而个性的名称。 相传,苏格兰寡妇的最早成立者,罗伯特。华莱士,亚历山大。韦伯斯特,还有科林。马克劳林三人,发现当时的存储现象很奇怪——四分之一的女性没有为养老存钱,而男性中这一比例为17%。 恰逢拿破仑战争结束(1803年英国向法国宣战,直至1815年),英国多了许多失去丈夫的寡妇。丈夫阵亡了,为避免她们以后陷入贫穷,于是罗伯特三人在1815年成立这家基金管理公司,当时的主要业务是为“寡妇理财”——啧啧,这借口,太奇葩了。 结果还真的被三人将苏格兰寡妇发展起来,成为英格兰相当有名气的投资公司。 1930年,苏格兰寡妇被苏格兰皇家银行收购,主要经营房贷、企业贷款、人寿保险、养老金、投资等业务,现在已经发展成为最有信誉的英国保险、养老金和投资公司之一。 公司至今还在使用一个头戴黑色轻纱的年轻寡妇照片来做象征,让员工记住钱来之不易。事实上,它们将在2000年被转售给劳埃德银行,2009年苏格兰皇家银行同样被劳埃德银行集团收购。 苏格兰寡妇,就在皇家英里大道上,步行过去,也就两百米。 当大堂经理听说两位东方人是来商谈购置爱伦岛时,这位三十多岁的胖女人愣了半晌,然后操起电话,拨了个号码,也不忌讳卢灿两人。 “哦上帝,亚贝尔,你昨天的祈祷终于被上帝听见!” 她的声音很大,弄得整个营业区的工作人员和顾客,都看过来,“上帝派出一对优雅的天使,对,是天使,来拯救你逃离地狱!” “是的,没错,我昨晚喝的威士忌早已经消散……” 我去!这是金融公司的大堂经理吗?这说话,也太幽默了吧……卢灿与孙瑞欣眨眨眼,相视一笑。 “是的,两位优雅的东方年轻人,想要购买你负责的岛屿,就站在我的面前……” 她的话还没说完,卢灿能清晰的听见那边“啪”的一声挂断电话音。这位胖大婶拿着听筒,对卢灿两人耸耸肩,“亚贝尔就是这么急切!” 好吧,苏格兰大婶很有幽默感! 正文 第677章 买岛捡漏 爱伦岛位于苏格兰第二大行政区阿盖尔-比特境内,地处苏格兰西南部,属于西海岸边缘地带的海湖岛屿。 所谓海湖,就是“从海到湖”,由几个岛屿半封闭一小块海湾,而海湾的陆地部分,有淡水河注入,海水盐度要远低于深海,甚至能见到淡水鱼的存活,这种海湾,俗称海湖。 阿盖尔-比特的面积在苏格兰排行第二,可它的人口密度,倒数第三,其行政中心洛赫吉尔菲德仅有六百户人家,不到三千人口。 从爱丁堡驱车前往阿德芬(爱伦岛的分管小镇),需要三个多小时。 那位叫做亚贝尔的经纪经理,是约翰斯顿信托基金的现任负责人,四十来岁的苏格兰人。这种从业者都是人精,没看见那大堂经理,即便是调笑亚贝尔,也在通话时,拐弯抹角的夸奖两人? 什么天使?上帝派来的……不都是哄着客人开心的? 亚贝尔虽然号称是凯尔特人血统,可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头发是棕色的,眼睛是栗色的,应该混有相当的罗马人血统。 他相当能说,一路上,坐在卢灿和孙瑞欣的对面,滔滔不绝的拿着一张张照片,向两人介绍阿盖尔-比特、阿德芬的情况。当然,他说的最多的还是爱伦岛。 他毫不掩饰,也可能是为了引发对方的怜悯,说道,如果今年还没有将这份该死的基金撤销——卖掉岛屿即可,他将考虑辞职。 因为这一项目每年的亏损使得他丢了四年多的年终奖。 对爱伦岛,他介绍的非常全面,什么土壤及淡水的酸碱性,植物种类、动物种类、鸟类习性,周边海水的深浅、海水的盐度、周边的环境,季节的温度差等等。 至于居住环境,那就更多了。 爱伦岛上的主要建筑有两栋,都是庄士敦爵士生前建造的,两座东方皇家风格的四合院,一座拥有3间客厅,4间卧室,3间浴室,另一座拥有3间卧室,2间浴室。 附属建筑有三座:一座简易码头;一座小型存储间,以及一座宠物饲养栏——庄士敦先生曾经在岛上养殖了十只鸡。 至于建筑内,他恨不得将每一件家具,都形容成一朵花。 其它的交易细节,也被他说得很清楚:三十五万英镑的购岛税收,将由约翰斯顿基金承担,为百分之八点五;支付到账后,即可前往行政中心洛赫吉尔菲德过户,交易过程不会超过三个工作日;岛屿托管服务的收费,是每年两万英镑,每周打扫房屋和修理草坪及园林一次;如果需要配置专职管家,苏格兰寡妇可以旗下就有成熟的管家服务业务…… 阿欣原本抱着看看的心态,可最终还真的被他说动心,不停的翻看着一张张照片。 听他说这么多,卢灿都替他累得慌,点头问道:“如果我需要建一座能停靠大型游艇的深水码头,可以吗?” 见卢灿开口说话,他兴奋的扬扬手臂,“当然没有问题!” “距离爱伦岛不到十海里的外海,就是苏格兰西南最大的航运及海运枢纽艾拉岛。那里有着完备的码头建设服务公司。距离爱伦岛六英里的朱拉岛同样也有,当然,他们的资质足够,只不过规模稍小……” “如果需要,我们苏格兰寡妇公司,可以帮您介绍寻找并监督施工,并对整个工程质量负责!” 嗯,苏格兰寡妇公司,还真有这种中介业务。他还真会见缝插针拉业务。 “如果岛上的建筑……我想要推倒重建……”卢灿对他摊摊手,“你应该清楚,这种度假岛屿,其实适合建设类色域城堡建筑或者别墅类……” “哦!我想作为一名对东方有着深厚情感,且拥有高尚品格的爵士,庄士敦先生在天堂一定不会拒绝您将他心爱的爱伦岛,装扮的美轮美奂!” 呃,这就是说,苏格兰寡妇在承接庄士敦先生的遗嘱信托业务时,有提到不得改变住房结构这点?可他们现在实在是受不了这桩业务拖累…… “OK!”卢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如果业务达成,这一点我需要写进合约。” 卢灿觉得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没问题!我会添加上去。”提到改建问题,他承诺的很快,马上又开始推荐新的服务,“我们公司同时还具备介绍及监督房屋建设工程的资格,如果您需要……” 卢灿被他搞怕了,连忙点头,“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联系你的。” 这人虽然嘴碎,他还是颇为善意的提醒两条,其一是岛上的树木砍伐,需要接受阿德芬镇的审批和监督;其二就是岛的西部有着庄士敦爵士的墓园,也不能擅动。 两辆车一前一后缓慢的驶入一座小镇,真的很小,镇上的房屋不超过三十栋,小镇上,飘荡这一股浓浓的酒香——据此不远的艾拉岛,是苏格兰威士忌五大产区之一。 这就是阿德芬镇。 卢灿和阿欣牵手下来,贝亚尔在旁边介绍。 最高的是新教长老会的尖顶教堂,小镇上竟然还有邮局、商场以及一家餐厅,呃,还有一座小型渔船码头。 四个面孔迥异的东方人出现,顿时引来家家户户开门观瞧,还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凑到跟前,天真的看着卢灿一行——他们都没见过东方人。 阿欣很喜欢孩子,从车中拿出一袋巧克力,分发下去,顿时引来周围人群善意的微笑。这个小镇的人很淳朴,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苏格兰高原的热忱。 贝亚尔找来一名渔夫,面色黝红的大叔哈登,他用浓浓的苏格兰盖尔语混杂着英语,向卢灿和孙瑞欣招呼。不太好懂,可还是能猜测几分。 沿着B8002号公路,向西驶出小镇,不到一英里就来到码头。站在码头最好的建筑上就能通览阿德芬湾全景。 不得不说,庄士敦老先生很有眼光。 爱伦岛只有105公顷,南北向约有八百米,东西向则有一公里多一些。 爱伦岛正处于阿德芬湾的正中间,像一把回旋镖平放在海湖中间。回旋镖的弯部,是小岛的海拔最高处,据说有三十米,有一块面积相当大的缓坡地,非常适合建设卢灿所说的临海城堡或者庄园。当然,庄士敦先生的两栋四合院,也建设在那里。 距离爱伦岛一海里的上面,是毗邻阿德芬小镇的米西切利翁岛;爱伦岛的西北面海峡,距离陆地的宽度是一海里;东南面海峡的距离稍宽,两点五海里,可以修建游艇码头。 爱伦岛的西南,则直通大海,但又无需顾虑海潮——距离它六海里的位置,有一座较大的岛屿,即朱拉岛,以及更远一些的艾拉岛。 也就是说,这座爱伦岛,其实被四面环绕,环境非常好。 哈登大叔驾着家中的渔船,将五人送上小岛——卢灿第一时间就喜欢上这里。 西南面,一片浅浅的蔚蓝海水,连接着洁白的沙滩,非常适合散步和游泳。 卢灿也明白过来,贝亚尔为什么说岛上的树种砍伐,需要接受审批和监督——他认识的两种树木都很名贵:其一是后世非常受追捧的观赏树种——苏格兰金链树;而在爱伦岛中心山脉位置,则生长着相当数量的道格拉斯冷杉——非常好的香料调配树种。 沿着从山顶通向简易码头的小径,卢灿和孙瑞欣一路欣赏着慢慢往上走,这里透着一股原始的静谧和优美。 道旁的野草修整的很好,石径也很干净。这让卢灿对沿途聒噪的贝亚尔高看一层——虽然不耐烦这桩业务,可他们依旧还在忠诚的执行相关服务,并没有偷懒。 这座小岛,无论有没有藏书,买了! 闲暇时,带家人来这边度假,是个不错的主意。 相对而言,房屋没什么可看的,大青石建筑,两间小院子,彼此分开,没有“进”这一概念。 之所以如此建设,是因为山顶上的平地不足,只能因形就势,建成上下各一的两栋院子。当然,也可能这与庄士敦先生年纪较大,不想太奢靡有直接关系。 大院子里面的正厅,有一组玻璃展柜,展示的是庄士敦爵士生前的两套一品官服,都是全套,竟然还有一串红珊瑚珠配东珠的朝珠! 看见这展柜中的东西,卢灿咧咧嘴,阿欣更是拽拽他的衣襟,买了——丫头是珠宝高手,她同样评估出这串朝珠的价值! 没错! 就两件缫丝织锦仙鹤补的一品朝服,以及一串肯定是宣统特赐的东珠珊瑚朝珠,就值回买岛的价钱——苏格兰人还是不识货啊! 为什么说是赏赐的? 这与清代朝珠的等级制度有关——清代朝珠品级中,非皇上皇后皇太后不可用东珠!皇上赏赐臣子东珠缀饰,那是天大的恩典。 有清一朝,只有福康安与和珅,得到过东珠一颗配饰朝珠的恩典。 宣统赏赐庄士敦东珠配饰朝珠,这时清代已经终结,顾不上那些老规矩,否则按照庄士敦的功绩,是难以享受这种赏赐的。 清《会典》规定: 皇帝朝珠用东珠,祀天以青金石为饰,祀地用蜜珀珠,朝日用珊瑚珠,夕月用绿松石珠,均明黄绦。 皇后、皇太后朝服朝珠三盘、东珠一、珊瑚二,吉服朝珠一盘,均明黄绦。 皇贵妃、贵妃、妃朝服朝珠三盘、蜜珀一、珊瑚二,吉服朝珠一盘,明黄绦。 皇子、亲王、亲王世子、郡王,朝珠不得用东珠,余随所用,金黄绦。 ………… 看看,连皇贵妃、贵妃、皇子、亲王,都不得用东珠! 匆匆参观一遍,卢灿很想敲敲梅厅的后墙——梅厅是下面的小院子的正厅,最终还是忍住。 等贝亚尔将门重新锁好,卢灿指指院子,装作随意的问道,“购买这座岛屿之后,这岛上的一草一木,包括这院子里的桌椅,都是属于购买方的。” “是吗?”这一刻,他的心跳加速。 其实并非说看中钱财,而是捡漏的刺激! 正文 第678章 交易变故 阿德芬虽然偏僻,可交通还凑合。 据说,镇子西头不远,就有着号称苏格兰最大的露营地。距离阿德芬六公里外,是苏格兰西南最大的驴友聚集地,小城奥本。有些来自爱丁堡、格拉斯哥、阿拉丁等周边城市的家庭,会开车来这里露营。 这些,都是来自贝亚尔的讲述,在卢灿想来,所谓“最大”估计也就是蚂蚁头上安天线,大一点。 阿德芬镇上只有民宿并无宾馆,卢灿和孙瑞欣选择前往不远的小城奥本歇息一晚上。 这座小城,还是让卢灿俩人小小的震惊一下。 小镇沿奥本湾依山而建,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掩映在青葱树木中,山坡上的草地保留了完好无损的原始状态。街道沿山坡起伏,行人脚步把街道上的鹅卵石路面擦拭得点点发亮。 奥本是海湾,却听不到波涛拍岸声,喜怒无常的潮水在奥本湾,却是那样温柔平静,悄悄地到来,静静地退去。 小镇中的地标建筑莫过于城北那座不高的小丘上的圆形剧场——麦凯格塔,也是卢灿一行车队最先看见的建筑物。 听贝亚尔介绍,麦凯格塔是欣赏奥本美景的最佳落脚点,建于19世纪末,由一位同名的慈善家捐助修建的。修建的初衷是为了救助当时失业的工人,拟将这里建造成一个仿罗马剧场风格的巨型建筑,但是因为工程浩大,这位慈善家辞世的时候也没有完工。 这座小港城镇,本身还是苏格兰西南部最大的渔获交易中心,以及第三大的苏格兰威士忌交易中心,有四家银行在这里开设分点,包括苏格兰皇家银行——这家银行是可以实现跨行转账交易的。 奥本小镇有着完善的区域行政厅,在这边同样可以办理小岛交易过户手续,还有提供各种交易的律师及公证服务的机构。 法里斯和丁一忠两人,拿着卢灿的证件,和亚贝尔去找律师和银行,准备交易。 既然决定购置,那就越早越好。 “咯咯咯咯……”小丫头锁上宾馆房门后,挂在卢灿身上笑个不停,身子软的像面条。能在苏格兰西南偏远地带,购置一座小岛竟然还能捡漏,让她兴奋的无以复加。 朝珠的制作有特别的寓意,这些真心不是老外能明白的。 总数为一百零八粒宝珠,代表十二个月、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而四个佛头代表了“春、夏、秋、冬”四季;背云则寓意“一元复始”;三串“记捻(也作纪念)”表示一个月里的上、中、下三旬,总和为三十天。 庄士敦的那串朝珠,一共有四种材质构成,其中串珠为红珊瑚,珠径1.3厘米,通体深红;三颗佛头珠比珊瑚珠更大,选用的是玻璃种祖母绿翡翠;胸前最大的一颗“佛头”则采用直径超过两厘米的硕/大东珠!而背云配(挂时垂于背后)则是采用和田白玉制成。 除了朝珠的材质可以区分等级,朝珠的大小质量也表示了官位的高低。 官员觐见皇帝时必须伏地跪拜,只要朝珠碰地,即可代替额头触地。朝珠的直径越大,珠串就越长,佩挂者俯首叩头的幅度就可减小,这可以说是皇上对不同官职的不同恩赐。 “不知道李老爷子看到朝珠……会不会又眼睛瞪得溜圆?”丫头吃吃的笑着,双手搂着卢灿的胳膊,眼角媚意横生。 御赐一品朝珠,还有一品文官仙鹤补服,都是虎园博物馆中的缺项,几位老爷子看到这些,惊喜是一定的。不过,最大的惊喜……还没揭盅呢! 卢灿弓起身来就将还沉浸在欢娱的阿欣搂抱起来,都有一米六的她在他的怀里显得娇小玲珑,“走,去洗个澡庆祝!” 洗澡庆祝?多么让人遐想的庆祝方式! ……………… 阿欣侧身迷瞪过去,露在被单外的皮肤,淡淡的*红晕尚未散去。 卢灿睡不着,披着睡衣起身,给位于肯特郡的两老拨个电话;另外,还要尽快通知潘云根,安排几名安保成员驻岛;对了,还要将游艇带过来——岛上的藏品,很适合用它来装运。呃,那艘远洋号大游艇怕是靠不了码头,还要给丽娃游艇的总经理拉贾尼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先送一艘运动型游艇过来,没存货的话,暂时从丽娃英国俱乐部这边调一艘,先用着……电话还挺多的! 从心理到身体都得到极大满足的卢灿,哼着小调,拨通李老那边的电话。 电话是华老接的,声音有些低沉,“阿灿,出了点小意外。” “肯特。埃文斯,提出把那尊犀牛方罍从售卖名单中抽出去,剩余的打包价格为拾万英镑。我和李……大师正在商量怎么应对。” 卢灿一愣,人生就是在惊喜错愕交替中前行,怎么又冒出这么一档子事情?犀牛盖方罍是这批文物中的精华所在,埃文斯家族怎么突然冒出不交易的想法? “为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肯特的说辞是想要留下这件物品作纪念,这肯定是托词。我们怀疑他极有可能把这件物品抽出来,单独与青铜中心交易。” 卢克是德尼尔贸易中阿尔达汗家族的人,负责协助二老购买这批文物。 华老又补充道,“具体原因……卢克已经去调查。” 我去!就不能让我的愉悦再持久点吗?为嘛总是出这种糟心事? 尼玛,卢灿想要摔电话!还不能发脾气,估计这会李林灿和华老都在生气呢,自己还是别火上浇油了。 电话两端,都沉默下来。 这事还得想办法啊?卢灿挠挠头,问道,“华老,卢克他们之前调查时,有多少家对他们的藏品感兴趣?” 华老性格好,可不代表江湖经验少,他立即明白卢灿的意图,“阿灿……你是希望我们……以退为进?” 是的,以退为进。 如果这批文物关注的人少,两老可以直接抽身不买了,以此逼迫对方答应打包出售……这种方法唯一担心的是有其他购买者。 埃文斯家族将犀牛盖方罍抽出出售名单,极有可能如华老所言,对方想将这件器物单独出售——中国古董在欧洲不值钱,可青铜器例外,有不少欧洲汉学家和博物馆,最喜欢收藏中国青铜器,石雕、墓葬品。 “退什么退?对方有下家怎么办?”话筒被李老拿过去,传出他的愤怒之音。 卢灿抚额,当初就不该让李老负责收购。他就是一学者,根本就不适合谈买卖! 这件事说不定是埃文斯家族的圈套——指不定李老在鉴定欣赏这些文物时露出的痴迷,被肯特。埃文斯看出来,他故意将最好的一件剔除,准备分开报价,好让李老爷子上钩! 剩下的这么多,一共拾万英镑,你要不要?按照李老的性格,怕是还会收购的。 那好!那件犀牛盖方罍,我不想做纪念,现在以五万英镑再给你吧,你要不要?依照李老的性格,尽管生气,还是会收购。 如此一来,价格就提升到十五万英镑! 卢灿的猜测,接近事实,只不过埃文斯家族对与那件犀牛盖方罍,有更多的准备——这件物品青铜中心很想收藏,另外他在昨晚又接到一个电话,询问这件物品的价格! 所以,肯特。埃文斯才会有今天的举措,反正犀牛盖方罍不愁卖! “万一卖给别人,怎么办?”李老爷子拿着话筒,对着电话一顿吵吵,“阿灿,往上加点,我就不信他家不动心?反正你小子有钱……这些东西,错过可就不是钱买回来的。” 华辉邶在旁边直抽抽,这话,也只有李林灿敢这么说吧,有钱不代表可以乱提价…… 卢灿也是挠头,李老爷子说得也有道理,东西错过,那可是钱买不回来的,提价没问题,可关键是……现在不能提! 提多少埃文斯家族才能满意?你敢提十五万英镑,他就敢开价十八万! 到最后,你买不买? 这样冒然提价,会彻底散失主动权,最坏的后果就是……无形中虚抬中国文物的价格!三十年后,内陆无数藏家都吃过这种大亏!中国文物价格飙涨,就是这么起来的! 这种傻事,卢灿自然不会去干! “老爷子老爷子,您别生气,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去处理……” “你的意思是我处理不了这件事?!”老头子顿时声音再高三分!卢灿这是瞧不起他呢?这让他愈加想要办成这桩交易。 以后打死自己,也不会让老爷子出面购买古董! 卢灿按着突突的太阳穴,声音放缓,“不是!老爷子你听我说……我在苏格兰这边购置一座小岛,是庄士敦爵士的故居。” “他的房间中,还有两套一品文官仙鹤补服,还有一串带有东珠的朝珠,我看不准,您老和华老过来帮我看看!” “稍后我安排人开车送您两位过来,路有些远,您老注意身体!” 卢灿这个台阶,给的很好!李林灿松了口气——他也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勉为其难的答道,“那……好吧!” 放下电话的卢灿,抹抹额头,家中这帮老头,就数李林灿难搞,难怪他在台北故宫混得和蒋复聪老爷子对骂的程度。 等卢灿给丽娃游艇的拉贾尼,还有赵太来别墅的田保罗通完电话后,又接到一个电话,是卢克的。 事实果然如同卢灿所猜度,老爷子在鉴定时被对方瞧出破绽,埃文斯家族故意这么做的。不过,他还是得到另一个消息:安蒂森昨晚给肯特。埃文斯通过电话。 安蒂森?!那位烟斗老者? 卢灿狂吐槽!尼玛!这都什么人啊?不赞助彼得伯勒青铜中心,合着自己想要收购费德林看中的东西?八成是那件犀牛盖方罍! 正文 第679章 仓库集市 奥本小城中最著名的产业,当属1794年建立的威士忌酒厂。 这个名叫Oban Distillery的酒厂是最早的合法酒厂之一,而当时选址在这样偏远的地方的初衷竟然是为了偷税。 苏格兰威士忌之所以闻名世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严格遵守古法的酿造工艺,至今仍然在使用几百年前的蒸馏设备和酒桶,在发酵时间上更是严格控制。 这里盛产独有的奥本威士忌,出厂前需要在特有的波旁酒桶中发酵14年之久,因此有比较重的烟味和橙味,以及酒桶带来的独有的芳香和甘甜。 办完交易手续的亚贝尔并没有离开——他还在等银行款项到账,顺便继续向卢灿推荐新的业务,譬如游艇码头建设。这条合作卢灿已经答应,不过开工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又譬如爱伦岛庄园建设,这一条卢灿不准备给他——这里的房子需要建设某些秘密设施,还是从香江调工程队过来更合适。 亚贝尔也不是一无所获,他承接房屋建设的一些设备租赁业务。 他承接的第三项业务就是岛上的管家服务——岛上的植物护理,他将负责帮忙找服务公司。 三项新业务,再加上爱伦岛交易完成,让他对卢灿两人更加热忱,特意找关系,安排卢灿参观奥本小镇的威士忌酒厂。 卢灿两人也没白参观,直接订购二十只橡木桶的威士忌——1965年出产的存货。暂时先寄存在酒厂储藏室,等爱伦岛庄园建设好自己的储藏室后再搬过去。 在酒厂老板的恭维声中,卢灿一行离开这里,徒步走在奥本街头。 作为海港城市,吹吹海风,晒晒阳光,等待日出日落,是这座小城最普遍的休闲方式。不仅如此,这里催生非常多的艺术家、诗人,使得这里充满了艺术气息。传统的手工艺品店和新兴艺术品店交叉着散落在大街上、小巷中,非常适合闲庭信步。 “这座城市出了很多名人?”卢灿顺着亚贝尔的话,问道。 “啊哈?”原本只是吹吹,没想到卢灿当真了,亚贝尔尴尬的解释,“不是出生,而是……而是有很多苏格兰乃至英伦三岛的名人,曾经来奥本居住过。” 似乎为了加强话语的信服力,他屈起手指,一只只往外掰。 “像伟大的经济学家,亚当斯密,也就是《国富论》的作者,他年老时曾经在这里居住两年多;被誉为苏格兰最优秀的诗人,罗伯特。彭斯,他在苏格兰高原游历时,曾在奥本生活一年多时间,很可惜,这位充满才气伟大的诗人,三十七岁就奔向天堂的怀抱……” 罗伯特。彭斯是苏格兰十八世纪下半叶,最杰出的诗人,自幼家境贫寒,未受过正规教育,靠自学获得多方面的知识。二十四岁时,家中破产,为筹措前往牙买加的船票,向出版社递交自己的诗集《苏格兰方言主体诗集》。 这本诗集的出版立即大获成功并使彭斯一夜成名,被称为“天才的农夫”。 他的《自由树》《苏格兰人》《友谊地久天长》《我的爱像红玫瑰》等等,在苏格兰可谓家喻户晓。每年的1月25日是“彭斯之夜”,世界各地的苏格兰人会聚集在一起庆祝罗伯特彭斯的诞辰。 顺便提一句,彭斯写的一首歌——《心寄高原》(My Hearts in the Highlands),在二战期间被改编成中国抗日军队的进行曲。 耳中听着亚贝尔在忽悠,眼睛看着奥本的美景,手中牵着阿欣,悠闲的晃荡在小城的石径上,挺有意思的。 “欸?那是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阿欣手指处是一处类似于库房的长长建筑,大铁门拉开,门口来来往往有很多人,其中不少人还用小推车搬运着一只只密封的纸箱。 “哦,那是仓库集市。”亚贝尔解释道。 所谓仓库集市,卢灿并不陌生,欧洲很多地方都流行这种售货方式。 当年在法国利摩日的聚瓷市场,就有这种将好坏瓷器打包起来,分成许多份来售卖的形式,以相对便宜的价格,供人挑选,那就是仓储集市。如果你挑到里面装有不错的东西的话,那就赚了,如果大多数都是没用的杂物,那你就赔了。 没想到这么小的奥本镇,竟然也有仓库集市? “有啊,”见卢灿两人有兴趣,亚贝尔便领着两人往集市方向走去,边走边介绍,“奥本有专门的仓库处理公司,他们负责帮客户处理尾货乃至垃圾。在苏格兰,尾货的分类,垃圾处理,相当麻烦,因此,有些公司就会请他们打包带走。” “这种公司还有很重要的客户,那就是搬家离开小镇的人……他们的东西,也要处理,大多数都免费扔给仓库处理公司。” 阿欣还是头一次听说,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他们……靠什么赚钱?” “他们的利润高的吓人!想要拿下一份仓储处理公司的营运执照,非常麻烦。” “喏,”亚贝尔指指那些纸箱,“他们负责将仓库或者搬家的人家中的存留物,打包成一只只纸箱子,送到仓库集市,一只纸箱子两英镑供人选购……您说他们的利润高不高?” 这下阿欣懂了,合着本来就是无本买卖,原本可能要花一笔钱的垃圾处理,被这些公司转嫁到购买者身上——购买者需要自行处理纸箱中的垃圾。 “会不会……会不会?”阿欣没说完。 卢灿明白她想要问什么,那就是会不会被弄成骗人的一种方式? 仓库集市,是用来处理仓库尾货的一种很好方式。至于说全部装成垃圾……他们不敢这么干,名声很臭的,还容易引发众怒。 亚贝尔也笑道,“所以……想要拿到仓库处理公司的执照,非常困难。” 这种仓库集市,其实也是一种变相赌博。 花两英镑买来一只长宽高各位一米的大纸箱子,开开后,如果里面有一瓶威士忌,或者一件二手电器,或者其它值钱的物品,那就赚了。如果里面是几本书,或者一张破烂的木椅,那就亏了。 仓库前面很快聚满人,不少购物者买来纸箱后,就在仓库门口开箱,或咒骂或哈哈大笑或一脸失望或得意洋洋,尽皆有之。 纸箱中,大多数都是垃圾,里面会夹杂一些压箱的沉重货品。 卢灿看过的,就有电饭煲、二手洗衣机、折叠自行车,这就是赚了;但更多的是烂木椅、破沙发,还有成捆的杂志或者破铜烂铁,这就赔了! 赚的人,用平板手推车,将“宝贝”还有垃圾,兴高采烈的拉走;赔的人,同样用平板车,垂头丧气的将垃圾收走,仓库前竟然一点垃圾没留下! 这种交易方式,挺有意思的,弄得他和孙瑞欣都想要试一把,最终还是克制住——笑话,里面最值钱的也不过是二手家电,要它干嘛? “这些箱子……难道不能从重量上辨别出来吗?”又有一拨人拖着纸箱出来,卢灿几人闪身在一旁,看到有买家在掂量纸箱分量,卢灿问道。 “这种交易,只能指定,禁止买家上手的。”亚贝尔笑着解释道。 “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只纸箱子向卢灿一行人这边倾倒。 “Lummox!Mardy!”那人粗壮的男人,神色气愤的对着纸箱竖起中指,骂骂咧咧。这两个单词源自古苏格兰语,前者是“废物”后者是“妈的”。 看样子是对箱子中的货物不满意,所以才一脚踹翻它。 亚贝尔不乐意了,身边可是自己的大客户呢,结果被这wanker(可怜虫)的粗鲁吓一跳,真是罪不可赦! 他急冲冲上前一步,同样对着纸箱狠狠来一脚,骂道,“Pillock!(傻X)瞧你干得好事!赶快道歉!” 那男人正在气头,那管这些,立即回嘴,并竖起中指,“Gannet!(肥猪),你说什么呢?”亚贝尔身材略胖,结果被骂肥猪? 这事发生的极快,丁一忠站到卢灿两人面前,法里斯则直接冲上去。 对着壮汉的内膝就是一扫腿,直接将那家伙扫趴在纸箱上,接着一个肘击,将试图爬起来的他重新压下,然后反扭过他的两只手臂。 三两下就将那壮汉制服,压着趴在纸箱上动弹不得。 “嗨!嗨!嗨!哥们……下手轻点!哎哟哟,我胳膊断了……我喝酒了,对不起呀!上帝,我碰到什么怪物?嗨嗨!我道歉,以上帝的名义!” 那家伙整个一熊包,被法里斯压得脸贴在纸箱上,嗷嗷求饶,让人哭笑不得。 纸箱彻底压瘪,东西散落一地,卢灿低头看看,难怪这家伙发脾气。 里面塞着满满当当的碎屑、塑料瓶、用过的废纸,最可气的还有一只压烂的垃圾筐,作为压箱的,则是书籍和杂志——这箱子确实够坑。 被这家伙一压,纸箱里面的东西,全铺出来,一沓稿纸夹在基本老旧杂志中,滑到卢灿脚边。 稿纸淡黄色,上面的墨迹有些淡化。 咦?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是谁的手稿? 卢灿弯腰将这些散落的稿纸整整,捏捏厚度,大约有三十张左右。纸质是英格兰传统的毛边纸——百年前可没有A4纸一说,所使用的纸张,都是大张,使用者可自行裁切,这种纸张会带有毛边,就是“毛边纸”。 欧洲裁切纸标准尺寸的规定时间为1922年,使用的是德国ISO 216的标准,从那以后基本上都在使用A、B、C三组纸张尺寸,其中包括最常用的A4纸张。 手中的是毛边纸,那就是说,这些文稿,最起码是1922年以前的。 再看看字迹,颇为俊秀的圆体英文,有些潦草,还有涂改,甚至还有人圈红批阅。 卢灿很快从这些文字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Sherlock Holmes”。 夏洛克。福尔摩斯! 正文 第680章 柯南道尔 卢灿快速浏览几行,立即确定,这就是《福尔摩斯》系列其中某一部的手稿! 福尔摩斯的大名,欧美无人不知。 他头脑冷静、观察力敏锐,推理能力无人能及,他善于通过观察与演绎法来解决问题。福尔摩斯这个形象塑造得十分成功,以至于很多读者以为确有其人。每天都有很多人往伦敦贝克街221B(福尔摩斯在书中的住所)写信,向他咨询案件。 更有甚者,英国王室曾授予小说同名主人公,大侦探福尔摩斯以爵士爵位,英王授爵的条件是苛刻而严肃的,却破天荒授给一个书上的虚构人物。 可见,阿瑟柯南道尔塑造的福尔摩斯形象对英国人有多么深远的影响和意义。 福尔摩斯的大名,卢灿自然听过,但他没看过任何一部。 他并不知道“Gregson(格莱森)”、“Joseph Strangerson(约瑟夫。斯坦节逊)”、“Jefferson Hope(杰弗逊。侯波)”“John Rance(约翰。栾斯)”等频繁出现的人物名称,究竟是柯南先生的哪一部作品。 这事好解决,估计奥本的书店中就有《福尔摩斯》全集,稍后可以买一套。 事实上,卢灿手中的是柯南。道尔《福尔摩斯》系列的第一部《血字的研究》。 这份手稿的持有人,并非卢灿判断的柯南。道尔,它的主人是《比顿报》的编辑安丁。奎尔。 1882年,柯南。道尔在普利茅斯开业行医,他的医术很一般,医馆生意并不好。闲暇无聊的他,参加了朴茨茅斯协会组足球俱乐部(AFC),只不过他的足球技术同样不怎样,只能担任业余门将(当时足球门将位置很不受重视),偶尔客串后卫。 不过,在这家俱乐部中,他认识了普利茅斯当地的报纸《比顿报》的年轻编辑安丁。奎尔,两人关系不错。后来,更是在安丁。奎尔的帮衬下,在《比顿圣诞年刊》集结出版。 《比顿圣诞年刊》又是怎样的刊物呢? 它并非期刊杂志,而是属于《比顿报》的年终增发合辑——将一年中报纸上连载的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刊发在一本中。 呵呵,用来增收的一种手段而已。 安丁。奎尔看过《血色的研究》后,非常喜欢,说服报社主编,最终将柯南。道尔的作品,刊发其中。 孰料,这篇中篇小说刊载后,年刊销量大增,福尔摩斯开始他的名垂千古探案行程,柯南。道尔也一举成名。 安丁。奎尔是责编之一,所以……这份手稿很自然被他据为己有! 卢灿鉴定的第二个错误——这份并非初稿,而是柯南。道尔精心抄录的第二稿,并且还是由安丁。奎尔修改后的定稿。至于《血字的研究》初稿,1960年被柯南。道尔的孙子,捐赠给爱丁堡大学博物馆——柯南。道尔毕业于这所大学。 一份书稿,在上版印刷之前,必须要有责编校订。卢灿所看到的圈圈点点,都是安丁校正原稿中拼错的词汇,重新句逗等痕迹。 这份书稿,又为何沦落到到仓库集市中? 这只怕与那些老杂志有关!卢灿的眼睛从铺了一地的书籍杂志上扫过。 确实如此! 1914年,一战爆发,英国经济衰退,普利茅斯《比顿报》关门倒闭。 安丁。奎尔失业后,回到老家——苏格兰奥本,买下一家小型渔场,这份手稿,便被他混在当时的杂志、报纸中,束之高阁。 1927年,安丁去世,他的后人更不知道这堆破烂杂志中,竟然还有柯南。道尔的手迹。这次,安丁的重孙,举家搬迁到格拉斯哥,房子中的杂物,都被仓库处理公司打包出售。 这不,它被眼前的壮汉一脚踢出,匍匐在卢灿的身前。 天意啊! 地上的杂志、书籍散乱,卢灿的眼光快速寻梭,果然,他发现好几本品相不错的《比顿圣诞年刊》——这种年刊合辑,基本每年都出。 但愿其中有一本1887年的。 嘿嘿,2010年,一本品相完好的《比顿圣诞年刊》,市场价格约十五万美元! 2010年7月15日,索斯比拍卖行拍卖一本有柯南。道尔的题词和签名的《比顿圣诞年刊》,落槌价为六十七万美元!如果加上拍卖行费用,最终价格将超过七十五万美元。 妥妥的金杂志! 场中依旧一片混乱,那位壮汉依旧趴在纸箱上,只不过,现在多了几位当地人,向亚贝尔说情,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和阿欣。 柯南。道尔的手迹,自然不能放过! 卢灿将书稿拍拍,韧性还不错,随手塞给阿欣,对她眨眨眼。丫头多精明一人,立即将这三十多页书稿卷卷,拢起衣袖,背在身后。 这时,卢灿才上前一步,“亚贝尔、法里斯,算了,他也是无心的,放人吧。” 法里斯一松手,那家伙吭哧吭哧的爬起来,搓着手腕和胳膊,立即远离法里斯,不时的咧咧嘴,估计刚才法里斯给他吃了点苦头。 围成一圈的人们,这才发现,合着眼前的胖子(亚贝尔)还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是那位年轻的东方人? 卢灿向前走了一步,眼睛在这些书籍杂志上再度瞟过,没有! 1887版的《比顿圣诞年刊》封面,卢灿见过。主画面为一张圆椅上,一位身着红色欧洲骑士装的男士,伸手向上,点亮一盏垂下来的吊灯。封面上方,是红色的“A Study in Scarlet”标题。这句话的翻译,公认的是《血色的研究》,也有翻译为《暗红习作》。 卢灿已经看见好几本年刊杂志,还有装订好的厚厚一沓《比顿报》,怎么会没有1887年版的? 他还不死心,装作往那位壮汉身边走去,用脚拨弄已经开裂的纸箱。 嘶!果然,微微翘起的纸箱,露出一角,那幅熟悉的画面出现! 有就好! 卢灿的笑容真诚许多,对那位壮汉招招手,“对不起先生,刚才你应该是无心之失,我的朋友是不是弄伤你了?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我靠,这画风转得太快! 那帮看热闹的买家,还有亚贝尔,都有些傻眼。 那壮汉愣了愣,连忙往后退一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他这是担心眼前东方人耍什么阴谋诡计呢。再说了,法里斯只不过是制服,并没有殴打他,所以还真的没什么伤害。 卢灿的目的在地上这只纸箱,才不在乎他的想法,从怀中掏出皮夹,然后抽出一张“五十老太婆”——英镑最大面额五十镑,正面是伊丽莎白女王王冠像。 “喏!你的箱子我买下,算作赔偿,你看怎样?”卢灿伸手将这张五十老太婆递过去。 “哇!”一帮子吃瓜群众,顿时喧嚣起来。 “考克,你小子发了,稍后请我们喝一杯!” “考克,赶紧接着,这位东方年轻人一定是王子出身,他这是怜悯你呢!” 还有人向卢灿喊叫起来,“先生,你需要看看我的箱子吗?我可还没拆包呢!” “真的?”那位叫考克的壮汉,胆怯的往前走了两步,可依旧不敢相信。 我去!这人空有一副大身板,性格这么弱? 卢灿懒得和他多说,将这张五十老太婆,往他面前一扔,便低头将地上的书籍杂志报纸,全部整理成一摞,他很快速的将那几本年刊摞在最下方。 又将纸箱拨弄,察看没什么遗漏,这才让丁一忠和法里斯帮忙,一人抱一叠。至于地上的垃圾,卢灿指指那壮汉,“辛苦你把这里收拾收拾。” 那壮汉手中已经攥五十老太婆,像做梦般的忙不迭点头感谢。 如果他知道,原本有一个能成为富翁的大好机会,被这五十英镑轻飘飘的撬走,不知道会不会拎着斧头去砍人? 亚贝尔没明白卢灿为什么这么做,他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赞扬”道,“维文先生,您……太仁慈了!这种靠赌仓库为生的家伙,不值得同情。” 显然,他还以为卢灿购买这些废旧杂志、书籍、报刊,不过是同情心泛滥而已。 卢灿嘿嘿一笑,心底腹诽,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阿欣拢了拢手中的毛边纸,低头暗笑不已。 回到住处,孙瑞欣立即缠住卢灿,“这次……又是什么宝贝?” 卢灿拍拍毛边纸,洋洋得意,“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手稿,一等一的好东西!” “真的?!” 她连忙抢过去,掂掂分量,疑惑道,“怎么就这么点?不是一本大部头小说吗?” 卢灿翻翻白眼,“你还真敢想!这应该是其中一部的手稿,已经不错了!” “我帮你排排顺序。”手稿刚才凌乱的撒在地上,秩序混乱,小丫头坐在沙发,按照底部中间的页码,重新排序。 卢灿则开始整理桌上的两大摞杂志书籍,至于装成厚厚一大本的《比顿报》,卢灿也没有扔掉——这东西同样是文物。 研究一百年前的英国经济、时政、广告,还有什么比这更好更直接的? 这两摞书籍和报纸,最早一份的年限,是1883年1月1日的《泰晤士报》,黑白版,四张,首版是该报的发行人,约翰沃尔特第三的新年贺词。 《泰晤士报》是英国历史最悠久的报纸,诞生于1785年元旦,所以这家报纸每年元旦都会刊登“周年纪念贺词”。其创始人为约翰沃尔特,至于约翰沃尔特第三,就是创始人的孙子! 这些报纸,也会成为虎博不错的展品! 年份最晚的,是一本薄薄的书籍,《唯心论漫谈》,美国哥伦比亚出版社,1922年10月21日第一版,三千册,作者依旧是柯南。道尔。 一共四十二本书籍杂志,都不错,老版,可以上虎博展览! 卢灿最关心的那本年刊,在最下面,封皮上还有墨迹签名: “To Andin Kuer:” “This is the very first independent book of mine which ever was published。Thank*y friend!” “Arthur Conan Doyle。 | Jan 9 / 14” 译文:赠安丁。奎尔:这是我发表的第一部单独的书籍。感谢我的朋友!阿瑟柯南道尔。1914年1月9日。 带柯南。道尔签名感谢的《比顿圣诞年刊》! 哈哈,好东西! 正文 第681章 猫狗上台 原计划在英国住一周,也就是十五日左右抵达巴黎,孙瑞欣还需要负责巴黎珠宝展的工作事宜,可今天已经六月十九日,而巴黎珠宝展六月二十二日开幕! 实在不能拖延——嘉妮一天三个电话催! 带着李林灿李老,还有华老,匆匆参观一遍爱伦岛后,卢灿将钥匙及房产文件丢给两位老爷子,还有田保罗派来的两名安保,匆匆赶往格拉斯哥机场。 临行前,给法里斯开了张一万英镑的支票,算是奖励,嘱托他协助卢克,一定要拿下埃文斯家族的藏品。 对法里斯,卢灿很喜欢。 不知怎么回事,卢灿总感觉家中的安保成员,没有阿尔达汗家族的成员好用! 以前的丹拓是这样,现在的法里斯同样如此。他们沉默寡言,风格凌厉,办事干脆利落,关键是……思虑还很周全!这次英国之行,法里斯的安排非常稳妥。 这就是一个大家族的底蕴所在?改天问问阿尔达汗,有没有什么秘诀。 至于庄士敦四合院中的秘洞藏宝,卢灿暂时不想动它——买爱伦岛拿到朝珠及补服,还可以用推测来解释,你若是打开秘藏,可没法自圆其说。 只能等巴黎珠宝展结束,再来岛上转转,以筹备爱伦岛庄园的名义,四处敲敲打打,最终“发现密室”。这解释,更合理。 ………… 巴黎珠宝展,毫无意外是世界第一珠宝展,卢灿坐在车上,翻看前来迎接的嘉妮递过来的会展资料,忍不住啧啧感慨。 一共有三千多家大大小小的珠宝品牌,参与此时会展。举办方初步估测,有全球四万多家珠宝销售公司和渠道公司来参加展会! 札幌国际珠宝展与之相比,弱爆了! 今年的巴黎国际珠宝展的主会场,安排在凡尔赛门展览馆。 这座展览馆位于巴黎南部十五区“凡尔赛门”,始建于1923年。它是巴黎城内唯一的一个多功能大型展览中心,总占地面积三十五公顷,其中展览面积占二十二万平方米。 此次会展,凡尔赛门展览中心的八个展厅,全部开放。 最大的A馆面积为六万平方米,内设四十家国际著名珠宝品牌的特展台。纳徳轩珠宝是亚洲唯二的两家参加特展的品牌之一,另外一家是正在打官司的对手御目本! 只不过,无论是纳徳轩珠宝,还是御目本,所拿到的特展台都是B类,也就是中型展台。至于会场中心位置最好的四个A类展台,分别被戴尔比钻石、蒂芙尼、卡地亚以及意大利品牌宝格丽占据。 A馆会场中心,安排T竖为六十米,T横三十五米的巨型T台。 这种T台其实并不适合珠宝首饰展览,更适合服装展,可架不住人家巴黎举办方要土豪一把——此次巴黎珠宝展将实现开幕式、重点莫顿秀的全球直播! 这在时尚界,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尽管直播的主力是法国电视二台,它的影响力很一般,可是,此次ABC(美国广播公司)旗下的ABC电视网,购买了直播权,一下子将本届珠宝展的影响力,直接扩展到“全球”。 呵呵,其实也就是法国加北美,至于其他国家,没听说再有购买直播权的。 “紧张了?”嘉妮坐在对面,不停的搓手,卢灿笑着问道。 不紧张她能一天去三个电话催着卢灿与孙瑞欣过来? 也是,对于初次担纲这种重大展会负责人的嘉妮来说,确实压力很大,尤其是她很清楚纳徳轩珠宝想要拓张北美市场。 重点莫顿秀的专场直播,自然没有纳徳轩珠宝的份——名气还不够!但开幕式环节,还是买到了十五分钟的时段展示——今年的展示时间全部压缩。 能拿到一个时间段很不容易,全球一共才有八个品牌参加开幕走秀。纳徳轩之所以拿到,是因为他们肯花钱,而且位于亚洲,能代表“全球品牌”之一——展会举办方也需要有一个东方珠宝品牌来彰显“全球性”! “二夫人来了,就轮不到我紧张了!”嘉妮看看孙瑞欣,展颜一笑。 孙瑞欣那丫头连忙摆手,“别!嘉妮姐,说好的,这次展会你说了算,我是来帮忙督场的,给你加油!” 说完,小丫头还握着拳头,竖起手臂,用力往下一拉。 这俩人话语平和,可卢灿还是隐隐听出点斗心机的味道,连忙插话,“嘉妮,有没有什么具体为难的事情?我和阿欣能帮上忙的?” 卢灿说这句话,其实就是再度重申,这次巴黎珠宝展,嘉妮主负责。 这下嘉妮的脸色变得“沮丧”起来,苦着脸说道,“哎呀我的卢少,我现在忙得晕头晕脑,感觉什么都准备好了,可是再想想,似乎什么都是一团糟……” “现在想想,田总……还有二夫人,真心不容易!琐碎事情太多!” 孙瑞欣再度娇笑,插话道,“唉呀,嘉妮姐,可不能这样。我和田姐,还准备以后巴黎珠宝展,都交给你负责呢!” 卢灿别过头去翻翻白眼,自己刚刚暗示一句,给嘉妮一点权力,这丫头立即就不动声色的反击——这话说得亲热,可还是透着“我是主子你是雇工”的味道。 “别!谢谢两位夫人的信任,这种事太烧脑,我负责不了,还是您两位自己负责。”嘉妮的话题,立即被带偏,马上回了一句。 “以后的事情以后说!”卢灿眉头微皱,打断两人的话。 他拍拍膝盖,正色说道,“眼目前的事情,赶紧解决。嘉妮,你从头捋一遍,我和阿欣帮你参详,看看有没有疏露。” 两女这才安静下来,嘉妮开始讲述她对这次会展中所有工作的布置及安排。 此次纳徳轩珠宝在巴黎珠宝展上的主要工作有两项:其一是尝试推推嘉妮颇为看好的无色玻璃种翡翠饰品——算是新品推广;其二是借助“全球直播”,在北美市场造成一定的影响——北美市场可不仅是华人街,纳徳轩珠宝的目标是华尔街!也就是北美富豪圈! 嘉妮的安排,可谓四平八稳,按照她的布置,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纳徳轩珠宝想要出彩,似乎也不太可能。 要知道,这次巴黎珠宝展的参展经费,要超出札幌珠宝展很多,因此在宣传上,并没有太多预算。只在巴黎电视一台还有法国电视二台,投放少量广告,平面媒体则以软版广告和有偿新闻为主,此外,还有点展览馆外墙壁上的墙体广告。 这点投放量,想要在大牌如云的展会上脱颖而出,实在是太难。 卢灿靠在椅背上,眉头微皱,手指不停的敲击着膝盖。 都知道他在想事情,没敢打扰,两女挤到对面的座椅上,轻声嘀咕,重新审议着会展中的各项细节——斗心机是天性,两人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 能做文章的,而且影响力最大的,似乎只有开幕式那十五分钟的“全球直播”。 上辈子卢灿也参加过不少珠宝展的开幕秀,他闭上眼一点点的回想,有没有哪家品牌的开幕秀最出彩,可以拿来借鉴借鉴? 想要出彩,最好的办法就是“出乎意料”,就如同札幌开幕秀,卢灿将它设计成“电视卖场”,只差没喊出“不要999,也不要888,只要288,价格不浮夸,厂家直销……” 这种手段,第一次新鲜,第二次嘛……效果就很一般,如果还有第三次,一定讨人厌,巴黎珠宝展是肯定不能再用这种方式。 据说,东瀛富士电视台受这场开幕秀的启发,已经有“电视直销”栏目的想法,卢灿都后悔,没去买专利。 “嘉妮,前两天的彩排照片,有吗?我看看。”卢灿揉揉眉心,打断她俩的谈话。 “欸,有!”嘉妮从车子另一侧的文件柜中,掏出厚厚的信奉,递给卢灿。 “你……在担心什么?”阿欣问出心中的疑惑,在她看来,嘉妮的工作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并不逊色世界一流珠宝品牌。 嘉妮也是神色紧张的盯着他——夫人关系的好坏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男人的看法,这点她比谁都清楚。 “挺顺溜的……”卢灿扣扣眉梢,“只是……感觉冲击力稍稍欠缺。” 冲击力?自然是指新闻效应,嘉妮肯定希望卢灿帮忙拿出个好主意,连忙问道,“您……有办法?” “我先看看。” 卢灿将信封打开,从里面抽出厚厚的一叠照片。这些照片可不仅是纳徳轩,还有其他品牌的秀照。 最上面的是戴尔比斯钻石,他们做切割钻石供应的,主项不是珠宝,所以模特展示出来的,要么是大克拉数的巨钻,要么就是颜色特鲜艳的彩钻,或者钻石原石,另外,卢灿还发现他们准备力推新品类宝石——碧玺! 第二位的是蒂芙尼珠宝,她们邀请到已经淡出影坛的传说级美女奥黛丽赫本!已经五十多岁的女皇,尽管有些发福,可在化妆师的努力下,她的风采依旧迷人,气质越发高雅。 第三位是卡地亚 ………… 纳徳轩珠宝的排序是第七位,不算很好。 毫无疑问,主打明星自然是阿佳妮,至于郑丽君、温碧玉、甄妮等分类代言人,在这一环节中,只能做陪衬。 纳徳轩珠宝的莫顿秀风格是“生活中的珠宝”。这一风格从第一次参加巴黎珠宝展时,温碧玉的蹦蹦跳跳中就得到体现。因此,在着装上并不要求稀奇古怪、前卫风尚或袒胸露肉。 现在,问题来了,过于生活化,让纳徳轩珠宝在巨大的T台上,略显平淡——模特服装的颜色,不如其他几家品牌专业模特的浓装鲜艳,也就不容易出境! 这一点,通过照片对比,就可以看出! “那……现在怎么办?”嘉妮的脸色发白,手掌不由自主的抓紧阿欣的手臂。 阿欣也没办法,只能把目光落在卢灿身上。 卢灿揉揉眉心,半天后,问出一句让两女莫名其妙的话,“嘉妮,在巴黎租赁小型的宠物狗或者宠物猫,容易吗?” 难不成,他想要模特带着猫猫狗狗的走T台? 正文 第682章 润馨动作 是的,卢灿准备让猫狗上T台。 这一主意是来源于2004年,卡地亚在中海国际珠宝展上的一次亮相。当时她们的几位模特,怀抱着一只只萌得要命的小宠,走上T台,顿时将所有媒体的目光吸引过去。 卢灿以游客的身份参加了那届珠宝节,他当时的第一感受就是,尼玛法国人真会玩。 而在事后的媒体分析中,无一不感慨卡地亚稍显另类走秀,一下子击中市场的软肋。 其一,当时的中国中海,经济水平全国领先,已经开始进入“家庭宠物时代”——有钱有闲的家中女人喜欢养宠物。卡地亚这么做,无形中拉近品牌与消费者的距离。 其二,配合卡地亚的这场T台秀的另一公益宣传口号,“宠物是我们的家人,请善待家人”,让这一品牌的形象非常富有爱心,很丰/满。 卢灿之所以用这一方法,因为他感觉,纳徳轩的时机,要比当年卡地亚在中海的那场秀的时机更好! 很多去过巴黎、柏林、伦敦等欧洲大城市旅游的人,都会发现,这些城市很少有流浪猫和流浪狗出现,这是为什么? 也许你的猜测是“欧洲人对动物更充满爱心”。 呵呵,错! 在1985年之前,欧洲各大城市都不缺乏流浪猫狗的身影,它们充斥在城市的犄角旮旯、阴暗处,浑身肮脏,眼神幽冷。还记得《罗马假日》《蒂凡尼的早餐》等诸多电影吗?都有主人公脚踩狗/屎的尴尬镜头。 欧洲流浪猫狗的环境改变,出现在1986年欧洲议会通过的一项“宠物管理与收容计划”。 在这份计划书中,欧洲议会提出,各大城市必须组建“animal control(动物管控)”机构,强制给家庭宠物植入微芯片,实现“人狗实名化”对于办理狗证但是没有看管好狗的主人,一旦狗被animal control抓到,要缴纳巨额罚金的,所以在国外大家都栓狗出门。 欧洲议会提到的第二点,就是政府带头——政府需要提供为宠物做绝育手术的费用、政府组织大规模的宠物绝育运动、政府出资大规模建设宠物收容所…… 正因为有了这一系列的措施,才有“欧洲诸多大城市看不见流浪猫狗”的洁净市容。 而此时是1982年6月…… 嗯,介绍这么多,就是想要说明,此时的巴黎,流浪猫狗的问题,同样让人头疼。纳徳轩珠宝高呼“关爱宠物”很能切中市场软肋,只不过做法有些“出格”,仅此而已。 刚才只是提到大环境很适合这么干,现在说说这么干对纳徳轩品牌的作用。 纳徳轩的T台秀,一直坚持或者标榜“生活化的秀场”。 这让他们的模特走秀时,衣着尽量往生活化方向靠拢,服装基本上都是嘉丽服饰设计生产的。这一表现形式也有自身的短板——他们的衣着很难让普通人看出“高端与高贵”,也就是说,纳徳轩给人的印象,很容易理解成“平民化”和“低端化”。 尽管纳徳轩珠宝和嘉丽服饰,不断的在宣扬“品味是内在的”,可还是有些人认为……好吧,这次走秀,模特怀抱一只昂贵的宠物,多少有些帮衬作用吧。 至于说利用这种形式体现品牌的爱心,这就不用说了,靠展示。 卢灿在前往凡尔赛门展馆中心的路途上,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掰开揉碎,分析给嘉妮和阿欣听。两女的眼睛越来越亮——她们都很聪明,都意识到卢灿的主意所带来的效应。 那就是“品牌活化”! 是的,让一家珠宝品牌,活灵活现的展现在顾客面前,生动而具体,内敛而富有爱心! “这些……你怎么不早说?”小丫头幽怨的看他一眼,她在纳徳轩分管的正是品牌、市场这一块。卢灿尴尬一笑,能说我是刚刚想起来的吗? 纳徳轩此次参展的工作团队,都安扎在塞纳河酒店,旁边就是埃菲尔铁塔,景致不错。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距离会场稍稍有点远,大约八百米。 这一距离对于珠宝参展品牌而言,有些尴尬——需要开车往返,而此时的巴黎交通拥堵……一声叹息。开车要比走路多花费一倍时间。 抵达酒店后,两女都急匆匆离开。 嘉妮需要找张文英商讨走秀的调整,还需要安排人租赁小型宠物狗,而孙瑞欣则要和工作组见面,调整宣传口号,将公益主题加进去。 卢灿也没空闲,他窜了几个房间,分别和王大柱、张文英、温季宸、尾行烟子、拉维塔等人见面招呼一声。 回到房间,简单冲了个澡,正在擦头发呢,温季宸、冯双努、韦森特、唐泽四人联袂造访。前两人是为这次展会而来,后两者是为利摩日润馨窑口的事情。 “温哥,听说你们在香江国际时尚周上,弄出的动静不小啊!”卢灿将浴巾扔回浴室,示意四人进来,笑着说道。 是的, 6月12日—18日的香江国际时尚周,刚刚结束。 温季宸和冯双努是昨天赶到的。 “呵呵,这事阿灿也知道了?这事双努主持的,没想到效果挺好。”提到这事,温季宸眉飞色舞,还不忘捎带着提拔自己的下属。 冯双努是个人才!卢灿对他点点头,呵呵笑道,“当初我就觉得这主意很好,将瓷器文化和服装文化结合,用跨界的形式展示瓷之美,确实不错,看来今年冯总的奖金,又要让我心疼一阵子啊。” 几人哈哈大笑,卢灿的奖励,一向很“凶残”,这在香江很有名的。 今年的香江国际时尚周上,润馨瓷器放了颗大卫星! 温季宸、冯双努在三月份见到卢灿时,提出在国际时尚周上,举办一场专题的“瓷器之美”T台秀发布会。 身着青花旗袍的美女,一如江南烟雨中婷婷的女子,缓缓走来,在她身后的T台大屏幕上,则播放着各类精美的青花瓷器…… 身着金边华丽的丝绸敞袖汉服,一如雍容尔雅的盛唐宫廷女子,走过T台,同样,身后的屏幕上,播放的是金彩瓷器…… 同样,各类素色瓷、彩瓷都有相对应的演绎。虽然卢灿没看,可闭上眼都能想象出一张张唯美的画面! 这种瓷器展示会,能不精彩?在时尚界引发爆炸式轰动,也就成为必然! “谢谢卢少夸奖,能成功还要感谢卢少提出的许多宝贵建议!”冯双努连忙谦逊起来。 呃,这件事的成功,还真的有卢灿的一点功劳。 在冯双努提议举办一场结合服装美和瓷器美的T台秀时,卢灿就联想到,如何将这种民族文化精粹,完全展示的办法——他的见识要比冯双努广博。 很快,他就提出青花旗袍、金边牡丹唐装、华丽富贵敞口汉服等一系列的服装概念,让这场发布会,变得更美轮美奂,才能有如此震撼的效果。 不过,最大功臣还是冯双努,其次是温季宸,两人联合嘉丽服饰将这一想法呈现出来。嘉丽服饰同样不亏,青花系列、蓝花系列旗袍,完全可以广泛推广,而华丽的唐装和汉服,则可以运用到香江的电影拍摄中——戏服的采购量同样不小。 “行了,不用谦虚,有功之臣,大家有目共睹。”卢灿示意润馨系的四大干将坐下,自己亲手帮他们冲泡咖啡。 将咖啡端上,卢灿问道,“这次会展,准备的怎么样?” 四人以温季宸为主,他点头致谢后说道,“嘉妮经理分配给我们一个三米乘四米的展台,备展工作不难。” 呵呵,语气中对这一展览面积还是有些不满呢。 温季宸这几年的变化非常大,已经有大企业CEO的风范,管理及用人水平提升很快。拉拢冯双努进入润馨体系,是一记妙招。 他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后,笑着说道,“珠宝展嘛,我们不能喧宾夺主是吧。不过,阿灿,我们四人有个想法,希望您能支持。” “哦?你说。” “我们四人商量,将利摩日润馨正式点火开窑改到八月份?”温季宸看看韦森特,对方点点头回应。 原计划的点火仪式为六月二十八日,他们更改了,那自然是有理由的。 “我们润馨,想要在利摩日举办一次润馨瓷器的专场展览展示,把香江国际时尚周的经验复制并扩大规模,邀请欧洲媒体……” 卢灿明白过来,润馨的人是尝到甜头,想要将这种形式在欧洲佬面前狠狠的炫一把。 “可以!你们做计划吧!”没等他说完,卢灿便点头应诺。 “嘢!”温季宸四人举掌相击。 卢灿看着他们,笑笑,这么好的想法,有什么理由不支持? 现在可不是三十年后,此时的欧洲人对中国的好奇心尚在,对中国文化的神秘感还在,有这样一场集合汉民族特色服饰,精美瓷器的视觉盛宴,完全可以想象,一定能在欧洲引发新闻爆炸。 它既能推广润馨瓷器品牌,又能将利摩日润馨窑口点火一事宣扬出去,何乐而不为? “你们那边的工作……?”等他们安静下来,卢灿问道,对象是韦森特和唐泽。 韦森特的神情很开心,抖抖眉毛,“设备安装调试已经完毕,新窑口的炕干工作也已经完成,瓷土配比试验和釉料试验,也做了,其实完全可以点火开窑。” “不过,为了配合润馨瓷器专题展览……才拖延到八月。” “哦对了,我们四人刚才还在商量,要不要将这场发布,分成上下两部分?” 还有衍生想法?卢灿眼神鼓励他俩继续往下说。 韦森特挠挠头,对温季宸抱歉的笑笑——这想法怕是还没有统一意见,“我希望能在下半场,侧重欧洲宫廷服装展示,与之配合,我们利摩日润馨窑口,即可赶制一批有着欧洲宫廷风格瓷器出来……这样会形成东西方文化对比,也显示我们润馨瓷器,能够驾驭东西方的制瓷工业。是不是效果更好?” 正文 第683章 两女邀歌 想法不错! 卢灿对温季宸点点头,“时间……我说的是服装赶制、欧式瓷器烧制这些,来得及吗?” 这么做有些风险——演绎欧洲宫廷范,万一出现不到位的情况,会闹笑话的。 这也是温季宸和冯双努所担心的。 温季宸搓搓手,“如果想要这么做,时间……只能往前赶。至于能否演绎出欧洲或者说法国宫廷味道,还需看韦森特他们和嘉妮小姐的努力。” 卢灿沉吟了两分钟,盯着韦森特和唐泽,“有把握吗?” “我们可以邀请1955年上映的《茜茜公主》两位造型师,还有服装师……” “OK,我赞同!”卢灿毫不犹豫的点头。 《茜茜公主》是一部典型的童话浪漫爱情故事,但却拍出了雅俗共赏的品位。 电影中,茜茜公主每一件衣服都是美丽的艺术品,让茜茜公主那芳华绝代、清醇甜美的模样,被全世界永远记住。 那就是一部神剧! 其造型师和服装师,能请来帮忙定装,这场展示的格调,一定不会差。 ………… 如同札幌国际珠宝展一样,卢灿很快发现,自己的出现,更像是象征物,所有的细节工作,都有人在操持负责。 由于稍稍调整宣传主题和表现形式,大家都变得忙碌起来。温季宸那边,同样赶时间——距离八月润馨瓷器的展示,也就两个月。 靠在床头,拿过一本《福尔摩斯》,这是路过格拉斯哥机场时买下的。不过,这种休闲推理小说,明显不对他的胃口,翻看几眼,卢灿便迷迷瞪瞪起来。 朦朦胧胧中,感觉房门开了,然后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来到床前。卢灿有感觉,可是不太想睁眼,能进入自己套房内间,就那么两个女人。 闻着淡淡的体香,卢灿便感觉是温碧玉,女人中,也只有她还喜欢搞怪。 一只手轻轻把盖在自己下巴上的书籍抽走,能听到她抑制不住的哧哧笑意。小丫头搞什么鬼?卢灿依旧闭着眼。 丫头嘟嘟嘴,鼻音轻哼,突然又“噗哧”一声轻笑,“抱狗走台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她的笑容越来越欢畅,“你可不知道,下午嘉妮姐到我们208排练室,找张姐(张文英)商量抱狗走台时,多热闹。” “怎么了?”排练室不在宾馆,而是租赁的凡尔赛展览中心的会议室,因为距离有点远,卢灿下午就没过去了。听她的语气,貌似这建议有人反对呢。 “泰瑞莎姐不喜欢小狗……不光是她,我们这次过来的二十二个女模和八名男模中,就有四个人怕狗。她们说,看到小狗龇牙咧嘴的样子就害怕。” 嗯?卢灿一怔,恐狗症?还真的没想到。 其他人无所谓,十五分钟开幕秀,分为五个小展示环节,抱狗走秀,不过占据三个环节而已,还有提包、拖行李箱等形式可选。可郑丽君恐狗,有点难办。 她可是开幕秀的重点人物呢。 郑丽君喜欢小松鼠,喜欢海豚,但一辈子没养过猫狗之类的宠物,后世也没有报道过,卢灿还真不清楚。 “郑姐听说要抱狗,脸都白了。听她说,小时候在眷村,被狗咬过,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碰狗狗了。”丫头在形容给卢灿听时,咯咯笑个不停。 “那怎么办?” “笨蛋,不还有猫咪吗?”丫头不禁“嗤”地一笑。 还真是,自己走岔路了,就盯着恐狗症,不对,刚才小丫头骂人? 卢灿双手握住她的双肩,将两人的身子往床中间挪挪,嘿嘿坏笑,“你说我是笨蛋?看我怎么收拾你!” ………… 晚上,卢灿在塞纳河酒店宴请所有人员,公司本部、安保、模特、代言人,一共有九十六人。 卢灿带着孙瑞欣,旁边还有位阿玉,三人站在宴会厅的门口,对一名名员工点头致谢,当然,遇到重要人物,他会主动握手,譬如眼前这位美少妇。 “幸苦了,妮姐!” 邀请甄苡婷为台岛闪玉系列产品代言人,是田姨的主意。说实话,卢灿上辈子就没怎么接触过娱乐圈,对这个女人只是耳熟,一点印象没有。 可没想到,眼前三十岁不到的美少妇,在港台及东南亚地区,声望不比郑丽君低。她在去年五月份,更是力压郑,拿到台岛第16届金钟奖最佳女歌星奖。 1981到1982年间,她在香江连出五张唱片,张张销量破白金! 不仅唱功好,她的相貌甚至要超出郑一筹,甄苡婷的祖母是西班牙人,父亲是奥地利人,母亲是内陆中海人,典型的中西混血特征,这让她的面部有着一种混搭的中西方都能接受的美感。 卢灿看完照片后,立即同意田姨的决定——台岛闪玉同样有着国外猫眼玉的气质,也有着中外混搭的玉器之美。 玉器与代言人,气质相配,很难得的。 甄苡婷代言闪玉系列一年多时间,可卢灿很少和她接触,两人并不熟悉。所以她很知礼的对卢灿鞠躬,“谢谢卢少看重!” 又对孙瑞欣颔首,“二夫人辛苦。” 到了温碧玉这边,她就很熟稔的开起玩笑,“阿玉,你可是答应帮忙的哦?” 等她离开,卢灿瞅瞅温碧玉,她的目光有些躲闪。孙瑞欣在另一侧探头,幸灾乐祸,“阿玉,我看你怎么办?” “你知道?”卢灿回头问道。 孙瑞欣“切”一声,奇怪的是,温碧玉竟然没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今天下午一来,就有人告诉我,咱家的阿玉,刚到巴黎的第一天晚上,就喝醉酒,还答应帮人邀歌……” 喝醉酒?邀歌?卢灿低头瞅瞅温碧玉,她愈发的转过脸。 卢灿只得伸手在她脑袋上拨弄两下,“邀歌不是什么问题,回头找黄老怪帮她写一首,可你这喝醉酒……出事了怎么办?” “就我们几个熟人一起的……”温碧玉低头嘟囔一句。 “酒少喝,对嗓子不好。” “噢。”她回应一声。 又过去一拨员工后,她才偷偷抬头看看卢灿,伸手拽拽他的胳膊,“阿灿哥……你……你能不能帮忙写一首啊?” 这丫头,我不会啊。卢灿白了她一眼,示意自己无能为力。他真不会,虽然中间有段时间卢灿也看过五线简谱,可被上面的蝌蚪文弄得头昏脑胀——他再度证实,自己并没有获得穿越小说的那种过目不忘聪明绝顶的主人公属性。 自己的所有成就,都是靠上辈子的积累、这辈子的勤奋,还有就是比别人多几十年的见识,辛辛苦苦挣来的。 “切,这点忙都不帮……亏妮姐还是咱家代言人……帮泰瑞莎那么多……”阿玉的嘀咕大/法,非常牛,卢灿不得不将头扭过去,和孙瑞欣聊天。 张文英带着一帮模特,说说笑笑的过来。 她和卢灿握握手,闲聊几句后,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说道,“阿佳妮让我带声抱歉,她今天回家有事。” 哦,她不来?卢灿心底有些苦涩,不愧是法国女人,有些事看得很开,三月份的三天*,也许就此消散会更好。 不过,他依然笑着点点头回应张文英。 最后到来的是嘉妮,以及她的助理莱文,还有一位,那就是郑丽君,三人说说笑笑走了过来。 大家准备一起走进宴会厅时,郑丽君忽然对卢灿深深鞠躬,“卢生,也许这个要求很冒昧,可是……我希望您能帮我一次。” “我的新专辑《淡淡幽情》,正在邀歌。这张专辑,郑东汉先生想要打造一张中国传统诗词曲目专辑,可我……还想要在其中添加一两首属于自己的诗词歌曲。” “您国学功底深厚,一定能帮我,是吧?”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比渴盼…… 晕!这都什么事?怎么邀歌都邀到自己头上? 自己这是……NO作NO死啊! 正文 第684章 古印度币 晚上,卢灿的头发都揪断几根,愁得。 这可不是一首啊! 郑丽君和甄苡婷都是纳徳轩的代言人,后者更是拜托温碧玉帮忙说情的。 这事……卢灿只得含糊的应付一下,说回去琢磨琢磨。 泰瑞莎似乎没多少心机,浑然不觉这是卢灿的托词,兴高采烈的鞠躬感谢,怕是以为卢灿回去帮她琢磨词曲呢。 这一来,温碧玉的脸色很不好看。 温碧玉对泰瑞莎的印象本来还不错,可后来对她越来越冷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卢灿“创作歌曲”的所有权——转折点就在那次郑丽君绕过她直接向卢灿邀歌。 小丫头感觉自己被侵犯了! 今天,泰瑞莎又当她面向卢灿邀歌,丫头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家中珠宝品牌代言人,怕是当场就要发飙。 一晚上都冷着脸,跟在卢灿身边寸步不离,这不,都跟到房间。 卢灿都傻眼了,这丫头怎么没眼力劲?没看见阿欣的脸色吗?怎么算都还是她的蜜月吧,你跟进来干嘛?又不是平日里的鬼混胡闹。 “行了阿玉,你转得我头晕。”趁着阿欣没变脸,卢灿赶紧喊停。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温碧玉面露喜色。 卢灿忙不迭的点头,“行行行!我答应还不成吗?” 实在是头大,不过这问题应该不难解决,把脑袋空空,应该还能想到点。真要想不出来,香江不是还有其他词人吗?大不了多花点钱,找个代笔的,譬如刘国江。 得到肯定答复的这才扭着小腰出门,顺手关门的瞬间,还对着里面的两人做了个鬼脸。 这妮子…… ……………… 没有一座城市,能像巴黎那样泾渭分明。 塞纳河的弯钩,将巴黎分为左岸和右岸,诞生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城市性格。 塞纳河以南称为左岸,这里有许多的学院及文化教育机构,博物馆、艺术中心,还有众多的书店、出版社、小剧场、美术馆等等,最出名的莫过于“小资最佳聚会场所”——咖啡馆!这里一度是欧洲文学、艺术以及哲学的精英聚集地。 塞纳河以北称为右岸,那边拥簇着难以计数的高级百货商店、精品店及饭店、银行总部、金融集团、保险公司、股票交易所,乃至王宫大殿、商业大街等等。 巴黎有句笑话:在左岸散步,从你身边匆匆而过的不是教授就是大学生;而在右岸,走路时注意不要踩别人的脚——那十有八/九是一双蹬着高级皮鞋的银行家的脚!你赔不起! 左岸是法国人的精神皈依之地,右岸则是权力和经济中心! 巴黎十五区,处于左岸的外三区(外三区为13、14、15,内三区为5、6、7),隔壁的十四区,有一个非常有名的跳蚤市场,旺夫门跳蚤市场。 卢灿在向前台打听时,那位小姑娘满脸迷醉的表情,卢灿还以为是为自己倾倒,结果不是。她羡慕那座市场中经常会有人淘换到各种好东西,譬如海明威、毕加索、魏尔伦的物件——对于她们来说,那就是一步登天的财富。 小姑娘很敬业的附赠卢灿一条消息:如果想要去巴黎最大的跳蚤市场,那最好选择巴黎圣图安市场,一共有三千五百个摊位,六大区域十多个分类小市场,总占地面积达到三万多平方米,内容之丰富,绝对一网打尽各式古董、二手物品。 不过,它有点远,在十八区,过去的话,需要将巴黎打个对穿。 算了,还是就近吧,今天周六,旺夫门市场开张,先去试试手气,看能不能淘几张毕加索的素描回来。 得手四张梵高素描,现在又想毕加索的? 嘿嘿,只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和阿欣说一声,卢灿带着丁一忠兴冲冲的出门,两人没开车,选择地铁到旺夫门站,只需要十分钟。 来的有点晚,旺夫门跳蚤市场下午一点就会收摊,两人的脚步很快。从旺夫门站出来,往前五十米右拐,卢灿一看,乐了,这里和当年的乐古道太像! 整条中间是大约两米的通道,街道两侧全是小摊贩,没有一间店铺, 商贩们开着载货的卡车,露天搭蓬设摊,商品就陈列在地上或货架板上。更有甚者,还有商贩在两个林荫树上系上绳子,然后将许多物品用网兜晾晒在上面。 太亲切了!卢灿没想到竟然在异国他乡找到当年的感觉。 一眼望过去,街道大约五百米,卢灿很快估算出来,这里大约有四百家摊贩——这都是逛地摊得来的经验。 摊位上的东西还真不少,油画、水彩、素描、水粉、陶瓷、玻璃器皿、银器、装饰品、玩具、模型、过气的老物件、古旧的军用物品、厨房用品、二手服装等等。 就喜欢这种市场! 卢灿抬起手腕,差十分钟九点,也就是说自己还有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想要把所有物品都翻看一遍,这不现实,可又想要有收获,这就需要技巧。 卢灿最常用的方法是先花费一点时间,从一侧看起,然后再从另一侧回来,将自己有眼缘的东西都记在心中,等到重新回到起点时,再估算时间是否足以多翻看几件。 当然,如有看见有极其珍贵的而且一眼就能相中的,他也会停下脚步,立即讨价还价,抢到手再说——高档货色很容易被人截胡。 开动! 第一个摊位,卢灿基本没停留,摊主是一位美术学院的学生,他将这里当成自己的画廊了。摆出来的所有物品,全是他的油画、素描,如果稍后有空,倒是可以看看他那三轮脚蹬车上的几幅——画框有些陈旧,是老画,没有展示出来。 第二个摊位,他也没有逗留,卖二手服装的,这才是跳蚤市场的正主。 有关跳蚤市场这一名称的由来,实际上就是法语的Marche aux puces的翻译,据说是因为当年卖旧衣物的地方有很多跳蚤而得名。 说法的真假,无需去考究,不过,欧洲最早的二手货市场主卖老旧服装,这是真的。 可以放心的是,今天欧洲的旧货市场只是继承这种称呼,有跳蚤的衣服肯定不会在这儿出现。所谓的二手衣服,其实保养的都不错,最少有八成新。 第三家摊位,卢灿更没停留,是售卖瓷器的,展出的物件,火光十足,估计从利摩日拉来不久。 原本兴冲冲的冲进来的卢灿,很快冷静下来,这里的漏只怕不好捡——逛过五家铺子,只在第五家的摊位上,看中一件不错的蒂芙尼银制咖啡壶,虽然没能上手,可型制很像本世纪早期作品。可是看看上面的价签——六百法郎! 一件老银器而已,六百法郎已经超出它的市场价了!显然,老板识货,他的报价预留客户的侃价空间。可即便这样,这件咖啡壶也没什么入手的价值。 卢灿虽然是香江头一号的古董藏家,但他还是喜欢用价钱来衡量价值,对于超过物品价值的价格,他本能的排斥——依旧是古董交易商的心态! 没有这种心态,其实是很难体会到掏宝捡漏的乐趣! 第七个摊位,卢灿停下脚步,准备逗留片刻。 摊主是个钱币收藏爱好者,摊位前已经围拢三个巴黎本地顾客,中间的那位花白头发,带着无边框眼睛,左右是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三人正在低头讨论这一套货币。 这套货币被摊主用小玻璃盒盛装,一套十枚,单枚都是指甲盖大小,方形、圆形、椭圆形、不规则形状的都有。每一枚上面都有些模压花纹,太阳、花卉、云纹、谷钉以及抽象的动物和人形,不一而足。 藏品不值多少钱,可这种成套的古印度孔雀王朝银币,很适合做展品。 孔雀王朝是印度历史上著名的佛国,它也是印度历史上第一个基本统一印度的政权,最大国土面积能达到五百万平方公里。 孔雀王朝最出名的,就是他的第三位帝王,阿育王,这位可是佛教中有名的大拿——护法明王! 有时候宗教很奇怪,历史记载,阿育王曾经谋杀了他的九十九个兄弟姐妹,才得以登上王位,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在佛教中取得至高地位。 看看佛教是如何为其辩解的——他们将阿育王的一生分为两个阶段,即位之初的阿育王暴/虐、残忍、生杀无情,企图通过军事力量来扩大自己的领土,因此前半生被称作“黑阿育王”时代;后来他信奉佛教,停止武力扩张,后半生被称作“白阿育王”时代。 所以,宗教……呵呵! 不管如何评价阿育王,历史事实表明,他统治时期是古印度史上空前强盛的时代,他也是印度历史上最伟大的国王。 眼前这套银币上的图案,都是阿育王在位时的象征——太阳、花朵象征着光明;人形、兽型,代表了征服;云纹,在印度文化中象征着传播。 整合起来,就是阿育王带领帝国,传播文明,征服世界! 喏,这就是古董的魅力,也是古董深邃的文化内涵! 这种成套的物件,可遇不可求!不贵重,但很难找全! 所以,卢灿现在急切的盼望着,这位中年大叔赶紧放下这套货币,自己好入手。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还在就着图案,向两位年轻人絮絮叨叨的介绍着。 卢灿只得在旁边等候,眼睛不停搜寻摊位上其他的物件。 咦,还真有好东西! 在最右侧,有一只木盒子,里面放置的全是单枚的灰色老银币,大约有一两百枚,各种形状都有。 如此混杂放置,应该是摊主认为没有价值,或者是他收集成套银币中多出的单枚。 这里的东西,想必更便宜。 卢灿看中的好东西,就在里面! 白匈奴币!混杂在这些银币中,至少有三枚! 正文 第685章 白匈奴币 历史是笔糊涂账,尤其是古代跨区域的远距离历史,更是一塌糊涂。譬如欧洲人历史上,将很多不同时期、给欧洲带来巨大威胁的中亚强悍民族,统称为“匈人”。 他们甚至把东哥德人征服者多迪拉,都归入“匈人”一类。 呵呵,这是明显的错误,东哥德人显然是正统欧洲族群。 之所以如此,就是公元五世纪的阿提拉“上帝之鞭”给欧洲带来的惨痛记忆。更关键的是,这种记忆不止一两次——后面又来了蒙元王朝的元太祖、元太宗,以及蒙哥汗的弟弟旭烈兀所发起的“三次西征”。 欧洲人实在被搞怕了! 于是他们习惯上,将来自东方的恶魔(中亚和蒙元都在欧洲东方),统称为匈人。至于“白匈奴”,就是他们眼中,肤色不一样,但同样来自东方的凶悍民族。 这一说法给人很大误导,甚至法国汉学家约瑟夫。吉格涅斯,于1756年在其史学著作《匈奴通史》中,推测匈人的来源即中国汉代时期北方游牧部落的总称——匈奴,这一说法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期甚嚣尘上。 其实侵犯欧洲的匈人、白匈奴人,现如今的考古发现,多数为里海周边居住的中亚民族,和匈奴人关系不大——汉武帝迫使北匈奴西迁抵达的是今天的南俄/罗斯草原。 北匈奴西迁至南俄/罗斯草原的人口数量并不多,后世的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评估其人数不超过五千人,所以,这股力量是无法完成成为一个强悍民族主体的艰难任务。 更合理的解释是,北匈奴西迁过程中,给中亚民族带来一次大规模的民族融合,而这种新的民族团体,被注入北匈奴人彪悍、善战的血脉基因,因此才诞生了“匈人”这样强悍的民族集合体。 因此,匈人的主体,还是围聚在里海附近的中亚民族,譬如汪达尔人、库特利格尔人等中亚及东欧各个小族群的混居群体。 有关匈人来源,猜测多种多样,后世有历史学家认为,匈人是度过白令海峡,并生活在西伯利亚地区的爱斯基摩人先祖,呵呵! 扯远了!说说眼前的白匈奴币。 白匈奴这个族群,在中国历史上是有明确记载的,他们原位于中国西北远隅,称滑国。是中亚塞种人游牧民族与汉代大月氏人的后裔,西方史学家称之为“白匈奴”。 《梁书。西域传》不仅记载了其进贡中原的经过,还记载了他们四处扩张的历程——这就是中国史书不断代,为世界文明所做的贡献。 “滑国者,车师之别种也。汉永建元年,八滑从班勇击北虏有功,勇上八滑为后部亲汉侯。自魏、晋以来,不通中国。至天监十五年,其王厌带夷栗,始遣使献方物。普通元年,又遣使献黄师子、白貂裘、波斯锦等物。七年,又奉表贡献。” “元魏之居桑乾也,滑犹为小国,属芮芮。后稍强大,征其旁国波斯、盘盘、罽宾、焉耆、龟兹、疏勒、姑墨、于阗、句盘等国,开地千余里……” 瞧瞧,介绍的多详细!还有其动植物、风俗、饮食、衣着、生活习性等详细描述。 诸如:“土地温暖……国人以罝及羊肉为粮……野驴有角。人皆善射,著小袖长身袍,用金玉为带。女人被裘,头上刻木为角,长六尺,以金银饰之。少女子,兄弟共妻。无城郭,毡屋为居,东向开户。其王坐金床,随太岁转,与妻并坐接客。无文字,以木为契……” 这个国家在中国南北朝时期,是中亚大国之一,其商贸沟通东西方,金银货币种类丰富,是当时东西方的“硬通货”之一。 但滑国存世时间不长,也就一百年,因此他们的货币,颇为珍贵。 白匈奴币在此时的收藏圈中,真正懂得辨别的人不多,许多人将它们和古印度贵霜王朝银币弄混——两者太相似。 为什么这么说? 滑国灭古印度的贵霜王朝,取其货币而代之,但滑国无文字,因此,他们只能在贵霜王朝货币的基础上,进行改变,变成自己的货币。 怎么改的呢? 贵霜王朝的银币,正面是查拉建风格的男性生/殖(取考古推测解释中的一种,未必准确),围乳钉纹;背面为“日月星”抽象祭坛,代表宗教信仰。 而白匈奴币呢?正面图案没动,还是查拉建风格,可背面被他们改成“骑马砍人”这一抽象画面——象征他们对贵霜王朝的征服! 这是“赤果果”的践踏贵霜王朝啊! 小小的纽扣银币纹饰上,就能读懂残酷的历史争霸! 眼前这三枚白匈奴币,估计就是被摊主当成古印度贵霜王朝的“查拉建银币”。 “嗨,这些怎么卖?” 卢灿手快的很,从木盒中挑出这三枚白匈奴币,然后又挑拣十枚左右品相不错的其它银币,掂量一下,问道。 这批银币真心不错。 含两枚查拉建银币,不介绍了。 还有三枚哥疾宁王朝(与宋朝同时期的阿富汗地区王朝)银币,也很有收藏价值。 一枚西/突/厥莲花银币,这东西也很少见。 还有四枚他也不太清楚的古丝绸之路的“骑士”银币——古丝绸之路上大小国家多如牛毛,其古银币体系鉴定之难,冠绝古董圈! 一共十三枚,基本上将木盒中的好东西,一扫而空。 那摊主四十来岁,一脸的马克斯胡子,早就盯着卢灿——这种小纽扣银币,是重点防盗对象。卢灿东方面孔,挑选银币的手法非常老道,让他非常惊讶——对方挑选的明显都是老货,难道这男孩认识?要知道这些银币中,他近八成都不认识。 见卢灿问价,他眼神狐疑的看看,伸出五指,张了张。 “对不起,请你明说。”卢灿才不和他对手势——这种手势可以解释为五法郎,黑了心的话,也可以解释五十法郎。 “你认识?”那摊主果然有些怀心思,被卢灿一逼,没说价格,先反问道。 十三枚银币,被卢灿排在手心,刚好盖满手掌心。市场淘货他可是老手,一瞬间就摸透老板的心事,他嘻嘻一笑,“看起来挺有意思的,不贵的话,买回去玩玩。” 那摊主扬扬手,有点尴尬,“其实……我只想和你交流,你如果想要买,十法郎一枚。” 这就欺负人了,刚才亮出来的可是五指啊,一转眼就翻一倍。 “你刚才的手势,没看错的话是五法郎一枚。我开价,三法郎一枚,不卖的话我不要了。”卢灿将手中的那些,叮叮当当的重新扔回木盒。 两人的讨价还价,自然引起旁边的三人关注,那为花白头发眼镜男,注意力落到卢灿扔回的银币上,眉头皱了起来。 卢灿转身要走,眼角余光扫在他的脸上,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这花白男也认识?这下糟了…… 捡漏淘宝的快/感,就在得与失之间,与价钱真心关系不大——这一盒银币又有多少钱?卢灿全包下也没什么,可那就没了淘宝的趣味。 原本想要转身离开,以此来压价,现在卢灿心中没底了,他又回头盯着摊主,“言而有信是一种好品质,你这翻脸就将价格翻一倍,不怕传扬出去吗?” 是的,卢灿妥协了。他的话语中的意思,就是同意五法郎一枚,折合港币在十八元左右,普通银币的市场价位。 好在那位花白头发男子,懂规矩,在卢灿还价时,并没有插话。 “好吧,你说服了我!”那位摊主似乎自己多亏一般,扬扬手,“十三枚,六十五珐琅。价格不能再低了。” 卢灿掏出十三张五英镑的钞票,放在摊主面前,然后从数百枚的银币中,快速挑出十三枚刚才看好的银币,一枚不差! 这时,无论是围观的花白男,还是摊主,都意识到这年轻人真识货! 等交易完毕,那五十多岁的花白男,这时才开口说话,“嗨!小伙子,能转让一枚白匈奴币给我吗?” 他的棕色头发中,夹杂有大量的花白色,带着眼镜,很有学者风范,再加上他刚才并没有冒然出价,卢灿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于是看看手中的三枚白匈奴币,笑着说道,“教授先生,您能把手中的那套阿育王银币的交易权转给我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转让一枚白匈奴币给您。” 白匈奴币?摊主有点懵,另外两名老者的学生,同样不知所云。 “哦,真是个狡猾的小家伙!” 话虽如此,这位教授还是将木盒递给卢灿,笑着耸耸眉头,“它是你的了,记住,我刚才已经议过价,二百五十法郎。如果他再提价,我可以为你作证,去管理处投诉!” 这句话,让卢灿对他的好感蹭蹭往上涨——两人争抢一套古币,摊主抬价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他说得这么直白,大胡子摊主只得耸耸肩,“NONONO!诺科教授,我是一位很正直诚实的钱币收藏者!二百五十法郎,它是你的了!” 这位老先生侧脸对卢灿挤挤眼,表情非常生动,意思是别相信这帮见钱眼开的商人。 交易完成,卢灿将手中的白匈奴币剔出一枚,递交给诺科教授。 “我叫维文,非常感谢教授的帮忙,这枚白匈奴币,赠送给您!” 这枚白匈奴币的市场价位在五十法郎,收藏二十年后,它的价值能涨到五百法郎左右,卢灿手中已经有两枚,送他一枚没关系——对这位老教授,卢灿感觉很对! “哦,真是慷慨的小伙子!”老先生接过白匈奴币,熟练的在指尖翻滚,一看就是玩银币的老手。 “认识一下,诺科。凯文斯,四国学院(法兰西学院的旧称)的一名老师。”老先生将银币塞进上衣口袋中,笑着向卢灿伸手。 “那是一所让全世界景仰的学院!认识您太高兴了!”卢灿这句话不是马屁,法兰西学院当得起这一名头。 “我也为他而骄傲,不过今天的骄傲,是认识您这么……有趣的东方年轻人。”诺科教授的性格很洒脱,耸耸肩,和卢灿开句玩笑。 很明显,他看透卢灿刚才转身,但又快速回身,并迅速拍板拿下十三枚银币的意图。 正文 第686章 签名大头 “实在很抱歉!” 卢灿指指远方的摊位,对向自己发出喝杯咖啡邀请的诺科院士,微微颔首,笑着道歉,“我刚刚到,还想着多看几家呢。要不……改天我去拜访您?” 诺科教授身后的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那的瞠目结舌模样,都可以去饰演话剧! 对方也是一愣,继而耸耸肩,“那……好吧,等你有空去我那坐坐。” 卢灿并不知道,刚刚分开的那位诺科教授,是法兰西学院人文院的“院士”。法兰西学院有些类似于中科院,但又要比中科院更庞大 法兰西学院人文院的“院士”,仅有五十个固定名额,另外还有十二位国外“合作院士”,每一名院士,无不是知识渊博的大拿! 卢灿拒绝对方喝杯咖啡的邀请?这让旁边的几人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见怪物! 还真没想那么多,现在的卢灿一心想要把这片跳蚤市场看完——刚才耽误点时间。 卢灿接过诺科教授身边那位年轻男士递过来的纸条,随手塞进口袋,两拨人随即分道扬镳。 “教授,这家伙……是不是太无礼了?”那位年轻女士看着卢灿的背影,有些不忿。 同样的背影,诺科教授却颇为欣赏,指指趴在隔壁摊位上的卢灿,说道,“雅科琳,你不觉得……他很专注吗?” 是的,卢灿此刻很专注,他在隔壁摊位上,又发现一件好东西,值得立即出手的。 这个摊位是售卖小件杂货的,从玻璃杯、瓷杯、咖啡壶,到刀叉、银盘,乃至银币都有,东西放置的很凌乱。卢灿关注的是塑料桶中几枚五彩包浆的老银元。 没错,卢灿看的是来自中国的“袁大头”银元。 不要小瞧袁大头,它是民/国时期中国唯一的“国际货币”! 是的,因为含银量稳定、信誉度极高,发行量大,时间跨度长——从1914年至1951年,总发行量超过7.5亿枚。 妥妥的“民/国第一币”! 从民/国三年版、八年版,它的含银量高达百分之八十九,妥妥的小银疙瘩!只是到了后期几批,它的含银量才降低,目前发现含银量有84.5%、80.4%和82.5%几大类。 即便这样,它也是民/国第一硬通货! 当时国外贸易商行在与中原交易时,往往都会附注一条“袁世凯像背嘉禾银币结算”,也就是“袁大头”。至于什么法币(蒋后期发行的纸钞)之流,根本没有外国商贸行搭理,边区钞、伪区钞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在欧洲发现“袁大头”,一点也不奇怪。 卢灿隔着塑料桶,观察的这几枚袁大头,有点特殊。 其一,它们都是五彩包浆。 这种包浆形成很有意思,是银币在一个相对密封的环境中(譬如牛皮纸信封中),持续几十年的氧化后才能产生。包浆的主要成份是硫化银,其色彩按照深浅渐变,由黄色、金色、红色、紫色再到终极氧化色——黑色。 有的甚至还能产生混合色,譬如靛蓝色、绿色,非常漂亮。 卢灿面前的塑料桶中,大约有二十枚左右,都是这种五彩包浆,这更有意思。八成是一封银元,被眼前的摊主打开没多久。为什么这么说呢? 袁大头从铸币厂运出来时,采用的小封装,二十枚一封,牛皮纸包裹严密,要求必须达到落地不散;五十封一箱,上封条! 这种全密封的袁大头银封,有很大机会产生五彩包浆。 银元相互叠加在一起,其中是有空隙的,也就是说氧气,时间久了,必然会产生氧化——如果放在空气中,氧化后的结果四发黑,这就是完全氧化。 但是,银封的包裹非常严密,里面的银元只能产生半氧化,奇妙的变化来了,这些半氧化的产物并不稳定,会被封皮纸上的硫化物(纸张需要用硫化物漂白)长时间影响,形成由外圈向内的均匀五彩包浆,最后形成我们看到的靓丽多彩的老银元。 看到它们,不由得让人感慨大自然的奇妙。 第二个特殊地方,则是签字。 卢灿捞起两枚,在袁世凯的左侧面像后颈部位的大写英文LGIORGI,这是未流通版本,怎么落到这位法国人的摊主家中? 袁大头的种类细分有一百五十三种,什么O版、三角版、长芒版、简章版等等,逐一介绍可以出本书——虎园还真有鉴定师在干这事。 各类签名版,譬如L。G、甘肃、T等,包括Lgiorgi小写版,虎园中都有收藏,可这种全大写版本,还真没见过! “嗨,来自东方的小伙子,喜欢这些钱币?它来自古老的中国……它和你很有缘分,不是吗?”这位摊主刚才见到卢灿在隔壁购物,并且和这里的老顾客诺科教授有过交流,很清楚只是一位真正的顾客,因此表现的特别热情。 “我很喜欢它们,当然……”卢灿摊摊手,笑笑,“前提是价格不要太高,我只是个学生……” “NO!NO!我是个诚实的商人,我请人帮忙看过,这是来自遥远东方的一种银币,距今已经有七十年的历史,所以,我只是做了一点点的溢价。”他用手指掐出一点点示意。 “六十法郎一枚,你看如何?” 找人看过?卢灿扯扯嘴角,心中松了口气——在2008年香江嘉德的一次拍卖中,九五品相小字签名版和简化签名版袁大头各一枚,落槌价十二万三和三万五,港纸。 不过想想,欧洲人不研究袁大头,很正常——古董行的研究方向,也追着市场走。 六十法郎很贵吗? 一点都不贵,现在的银价为2.2法郎/克,即便是普通版的袁大头,净重27克,都需要五十九法郎。 他所谓的溢价,估计是将其中含铜量算进去。 是个诚实的商人! “OK!成交!”卢灿伸手与他握握。 一千两百法郎,是笔大生意,摊主的脸乐开花,赠送一只绒线编织袋,紫色绣花像只荷包,银币装在里面,叮叮当当,很合适。 “还能帮你什么?”见卢灿还没离开的意思,这老板立即有来劲了。 卢灿拎着这些荷包,向他笑着示意,“我很喜欢来自中国的东西……方便问一下,这些东西还有吗?” 他盯着对方的眼神,观察神色见的每一点变化,对方似乎迟疑了片刻,卢灿果断加上一句话,“当然……如果有来自东方的书籍、字画、瓷器或者其他方面的物件,我也很喜欢!” 是的,他想要继续往下追一追。 这些银元是新开封的,而且之前是封包完美的,那就是说,他到手的时间不长。 卢灿很怀疑,他找到一个家族窖藏——一战二战期间,法国人将财物埋进自家后院,然后找不到的例子,数不胜数。 如果自己猜测正确的话,他既然有来自中国的袁大头,为什么没有可能会拥有来自中国的其它古董? 而且,卢灿从这个袁大头的种类上能推断出,当年的主人在中国很有声望与地位的,否则不可能拿到这种未流通币! 这就是淘宝捡漏老手的观察能力! “哦,你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我家中确实还有几件,不过……”他伸手示意自己刚出摊,现在可没空回去。 “没关系,”卢灿心中美滋滋的,对他扬扬眉,“刚好我还要看看。如果可以,下午收摊时,能邀请我去你家喝杯咖啡吗?” 继续往前,收获就要小得多,卢灿也意识到,自己对欧洲艺术品的鉴定能力,还欠缺得多呢。譬如欧洲流行的玻璃器皿收藏,基本一窍不通。玻璃器皿在东方,一钱不值,可在欧洲收藏品类中,算是大项。 欧洲收藏品类中的另一个大项——模型收藏,卢灿同样一窍不通。刚才路过的摊位,摆放的是各类木制帆船模型,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工艺品,结果一问,一座一米二长的西班牙帆船木模,竟然是1795年的老东西!摊主更是报价二十万法郎! 我去!眼界越开阔,就觉得知识面越狭窄! 那艘西班牙帆船模型,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鉴定! 第三大打击接踵而来——欧洲泥塑收藏。 面前这家摊位,摆放着众多的欧洲泥塑作品,其斑驳的彩绘以及残损的塑面,显得它们曾经经历无数的沧桑,许多法国人都围在那里观看,不少人在议论纷纷。 欧洲泥塑收藏,源于欧洲艺术家的多才多艺,无数的画家,本人就是雕塑家,而他们的许多雕塑,都是先通过泥塑来模范的! 因此,欧洲泥塑文物中,不凡很多名家之作。这批泥塑足有四十多件,肯定有好东西,可惜自己不懂啊! 遗憾的摇摇头,卢灿快速离开,继续上路。 此时的欧洲跳蚤市场,售卖中国古董的,不多。可不像三十年后中国人玩遍世界、买遍世界,那时,即便是非洲酋长部落的市场中,都能翻出几件中国“古董”! 哈哈,这是我一个去过肯尼亚的朋友,回来说的梗。 花了四十五分钟,卢灿转了一圈,手中又多了两样东西。 一件是东瀛的浮世绘,还是早期的浮世绘种类——红折绘,创作者是奥村政信! 那位摊主不识货,将它当成普通的东京浮世绘春/宫画来售卖。殊不知押版处,有一枚圆章,上面是“梅翁”两个隶书汉字。 奥村政信是江户时代著名的浮世绘师(1686—1765年),他的堂号是芳月堂,别号“梅翁”,浮世绘奥村派的开山之祖。 此人在东瀛美术史上很有名气,是他开创性的将传统黑白绘变成双色绘——增加红色套版,变成红折绘。 后来的浮世绘师们,在他的基础上,陆续开发出绿、蓝、黄诸色,完成了从“黑白绘”到“红折绘”再到“现代多彩绘”的转变。 卢灿手中这幅男女爱爱的浮世绘,正是添加红色的奥村政信红折绘。 不错的东西,可以放在东洋馆,估计长泽和高岛两人看到后又要眼红不已。 第二本与东瀛也有关系。 《金瓶梅》,江户时代大阪大安社刻印,可别小看这本书。它仿刻对象是东瀛日光轮王寺藏明万历刻本《金瓶梅》——那极有可能是该书上市后的第一刻! 卢灿买到的这本,虽然是大安社仿刻,可品质相当棒! 收获来不错!卢灿伸伸懒腰,做了几个动作,准备再淘! 刚才一圈,他记下二十五件物品,现在还剩三个多小时,足够慢慢琢磨。 正文 第687章 原生艺术 第一家摊位,摊主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学生,围着他身边,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二三十块油画,还有素描。 这么长时间,基本无人问津,可他还在那里,自娱自乐的填色。 这种人,也许未来会出名的,如果他一直保持着这种勤奋和荣辱不惊的心态的话。 一幅油画作品,如何评判它的好坏?无非从立意、构图、表现三个方面分析,如果再延伸,那就需要考虑观者对作品的感受,也就是说“你喜欢嘛?”喜欢,自然就好。 这位学生的作品要价并不贵,素描是五法郎,小版油画十法郎,中版和大幅油画的标价则要高很多。 卢灿的目标是他身后不远处的破旧三轮推车上那些老版画。 卢灿随意挑了一幅有些感觉的油画,《塞纳河的落日》,小版的,太小,留名之后,名称只能用简写“S。J.P”。 “嗨!这幅塞纳河不错,很有情感,你在河边画的?”卢灿开始找话头。 那学生放下调色板,看看卢灿,很惊喜,“这是我在玛力桥边所作,当时我突然有强烈的作画冲动,可是那天恰好画布用完,只有这种小张……你是个懂得欣赏的人!” 这话应该不是假的,可卢灿现在的重心不在他身上,“这幅作品十法郎?我要了。” 卢灿抽出一张钞票,丢进他脚边的敞口皮包中。 这么爽快?那学生连忙将画框拿起,“我给您包上!” 卢灿在等候他用绳索给油画框系提手时,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那车上的老版油画,怎么不拿出来展示?可不可以让我欣赏一下?” 那四幅老旧画框,被包装带捆绑在一起,并没有封包,应该是对方经常观摩的样板——画家在初始阶段都离不开临摹,被临摹对象,水平一般都不错。 那学生抬头笑笑,一句话说得卢灿心中凉半截——“那是非卖品。” 不过,他后半句让卢灿又稍稍松口气,“那是我祖父的作品,你可以欣赏的。” 既然是他祖父的作品,那家中藏品,应该不止这几幅,出手一两幅,还是有可能的。 卢灿左手接过画框,右手和他握握,“维文,香江人。” “哦,令人神往的东方。塞莱斯。让。杜布非。”他摇摇卢灿的手臂,浅浅的恭维一句。 这年轻人的性格不错,执着不古板,情绪控制的也很好,有着良好的家教。卢灿将手中的小版油画放在一遍,走进去帮他将四幅画框抬出来。 “让。杜布非是你的祖父?”卢灿惊诧的问道。 没有封包,卢灿直接能看到最上面一幅,很厚的底子,灰暗的画面,似乎在颜料中混合了其他杂质,质感很粗砺,表现的应该是荒芜的田野。 说实话,卢灿对他祖父的画作,看不懂,可这幅画作右下角的签名,太有名! 让.杜布非(Jean Dubuffet),法国画家、雕刻家和版画家。 他是二战后巴黎派主要画家之一。 能在当代还能创造世界性影响力的画派,其影响力能弱?他就是法国原生艺术的创始人,其画作特点有些怪。 他用沙子、泥土、固定剂和其他一些要素,构成一个厚厚的里面参杂着颜料的底子,然后在这个底子上创作。 整个画面是乱涂的,斑斑驳驳的,充满史前洞窟壁画的野性意味和西方城市街道涂抹画。从底子里或模糊状物中浮现出来的是畸形人物,在他们身上把疯狂的特点和史前艺术的丰富形象的力量结合起来。 在艺术界,他的这种创作方法,被尊称为“最接近自然的真实美术”“最原生的美术创作”“最原始的美术效果”。 这种画作,不符合卢灿的审美,但不代表它没有价值——虎园是一家博物馆,需要展示的是全面艺术,而不是自己喜欢的艺术。 如果对方愿意出手,卢灿还是很乐意购买一幅。 “你……也是一位画家?”卢灿一口说出祖父的名字,塞莱斯还是有些吃惊的。 卢灿摊开手掌,将手指示意给他看,自己不是——画家的指甲和手指纹线中总会有洗不干净的颜料,他的双手白皙,自然不是。 “我……在香江开了一家画廊,专门售卖油画、水彩。” 这一回答并没有骗人——香江艺术基金总部就有一家大型画廊,对外出售的那种。 卢灿的求购请求,随之而来,说得冠冕堂皇。 他扬扬手,“香江或者说东方艺术界,对原生艺术的接触,还很浅。塞莱斯先生,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让您祖父的艺术光辉,也洒向香江?我会在画廊中心,为它或者它们,定做一个位置,作为我画廊的非卖品。” 对付这种学校的学生,卢灿还是有一套的。他抛出的是为祖父扬名而且是陌生地域……现在就看塞莱斯的选择了。 果然,塞莱斯犹豫起来,手掌不自觉的搓动。 许久,他抬头说道,“这……这件事我需要……” 卢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语,笑着说道,“也许……你需要和祖父说一句?不过,我认为他一定不会责怪你的做法。能将一种艺术或者表现形式,扩张更远更广,你认为是对家庭的一种背叛吗?” 此时万不能让他以和家中商量的借口拖延——这种形势下,不能速战速决就是失败。 卢灿扬扬手,继续说道,“我来自香江,过两天就会离开,下次来巴黎不知什么时候。而且我认为,您家中存有杜布非大师的作品,应该可以办一次画展了,难道还缺少这一幅吗?” 这一刻,他唐僧附体。 ………… 两万法郎拿下一幅中版大小画作《黄牛》,这幅画是杜布非很少见的动物画,黄色的沙粒混合,毕竟还有着牛的轮廓与神态,卢灿还能接受点。 之所以能两万拿下,因为杜布非还没死! 呵呵,这句话有些违心,可是事实——他的画作在1990年进行专场拍卖,一共二十四幅,筹得四千三百万法郎,算上交易税,平均每幅画的价位在二百万法郎。 这应该算是虎博第一件当代艺术藏品吧! “卢少,搁这里!” 卢灿回头看看,买画的片刻,丁一忠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辆手推车,这个不会法语的家伙,不知怎么与人交流的?不过,貌似主意不错。 “哟呵?脑袋瓜灵了?” “那是……跟卢少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要学点嘛。”他倒是不客气。 说起来,他也在学习,虽然笨点,可丁一忠有一特点卢灿很喜欢,那就是嘴非常严实。他不是田家人,潘云耕介绍过来的,憨厚,不太会看眼色,也没什么心眼,认死理。 卢灿也不希望自己的身边四处透风,所以他一直被卢灿留在身边 “看你那傻笑。”卢灿笑着踢他一脚。 逛超市组合,很快来到第五家,那件蒂凡尼银制咖啡壶,依旧摆放在那里。 摊主五十多岁的大妈,她探头看看卢灿身后的手推车,有点失望。敲敲那里面都是什么?一个小荷包,一幅小版油画,一本书还有一副破旧的画筒,估计不值什么钱。 嘿嘿,卢灿特意将大幅画作倒扣过来,银币更是装在荷包中。现在这种摆设,一副捡破烂的架势,才是捡漏还价的不二法门。 “那只咖啡壶,什么价?”卢灿直接问道。 “那可是蒂凡尼的老东西,你确定要买?买不起就不要还价。”这位大妈商业意识很强嘛,别以为她是歧视,这是摊主对付年轻客户的一种手段——激将法。 你以为她这只“镇摊之宝”真的不想卖出去?只不过之前那些人给的价格不满意罢了。现在有卢灿这位东方“留学生”冤大头,她怎么也要试试——留学生大多家境不错。 焉能上钩?卢灿似乎恋恋不舍,回头看看,说道,“那走吧!” 见卢灿真走,那大妈连连招手,“喂!嗨!小伙子,你回来!你可以出价多少?” 卢灿竖起三根手指对她晃晃,“没骗你,我早晨出来匆忙,就这么多了。” 那把银壶,市场价位在三百五十法郎到四百法郎,但别忘了,这里是跳蚤市场,人们卖货都奔着便宜、捡漏来的,所以卢灿给的价位,并不低。 前文说过,白银的市场价才2.2法郎每克,一把银壶大约在五十到六十克之间,加上蒂凡尼的制作手工,三四百的价位,差不多。 可能有人会问,蒂凡尼作为世界知名品牌,它的产品价格这么低? 嘿嘿,这是金银饰品的特性决定的,蒂凡尼的银制品即便刻出花来,它也卖不上价。这些珠宝公司包括纳徳轩,为什么喜欢开拓一些不熟悉的珠宝市场? 正是其利润高啊! 金银饰品,尤其是纯度高的金银,利润最多翻一倍,但如果换成玉器、宝石,呵呵,利润网上走十倍,很轻松的事情。 所以,大家如果要买保值品,首选金银,最好是高纯度不加工金银。至于翡翠、钻石其它类别宝石等等,别听他吹的天花乱坠,没用,虚头太多! 那位大妈声音不小,周边摊位摊主、顾客都扭头看过来。 在对面人群中闪出一人,“咦,维文先生,你怎么在这?” “咦,你不需要准备展会吗?”卢灿也很讶异。 是比约根珠宝的女老板,比约根。诺德里-马蒂森。 一条紧身皮裤,还有露脐的短袖束衣,将高挑丰/满的身材勾勒得异常性感。 “我是来逛逛跳蚤市场,找找灵感。”尽管对于卢灿在英国的推约有些介怀,可她还是很爽利的耸耸肩。 卢灿指指手推车中,嘻嘻笑笑,“我喜欢这些艺术品,来找点便宜货。” 这话让比约根翻翻白眼,东方男人都这样“吝啬”吗? 正文 第688章 赝品金币 “不介意我和你一起逛逛吧?”比约根甩甩她的金色马尾,笑眯眯的说道。 卢灿眼角一挑,心道,这算约吗?也不知这位北欧美女打的什么心思? 若是说对方看上自己,卢灿自己也不会相信。这女人容貌不差,也非常自立,能独自创立一家颇有名气的欧洲珠宝品牌,本身就是才气证明,这样的女人,无需放下身价。 他最终还是笑笑点点头,“能有你这样的美女陪同,不甚荣幸。” “OK!那我们走吧?”她很自然站到卢灿身边,眼神里却充满了亲昵的笑容,还特意看看诧异的丁一忠。不过,一转身后,那笑意就变成“小猫偷食”的得意…… 比约根珠宝在C馆,只有一个三十六平米的展位。最近因为拓张,再加上三月份在东京赔了一笔损失,马蒂森不得不收紧口袋,这次来巴黎珠宝展,只是找点存在感。 巴黎算是她的大本营,工作人员多得很,也很有经验,让她很轻松摆脱具体布展工作,听说旺夫门跳涨市场开放,赶过来,没想到竟然偶遇卢灿…… 你让我丢面子,我给你找点小麻烦,不过份吧? 卢灿哪能猜到,自己在英格兰的一次推拒,让这位北欧美女心有不忿,正在琢磨着,用“美人计”给自己的后院添乱呢。 尽管她缀在身后,没有独自捡漏的自在,不过,比约根对这边很熟,洋洋洒洒的介绍旺夫门跳蚤市场的来历,让卢灿觉得,有个美女导游也不错。 旺夫门跳蚤市场,起源于拿破仑三世时期。 别看这位侄子没有伯父拿破仑有名气,可他对法国的贡献并不低。正是他的上台执政,开始松绑公民投票权,大力促进法国工业革命,支持民族主义,使得当时法国经济发展非常活跃,一举取代意大利成为欧洲新的经济、政/治中心。 二手货交易,正是在家庭中有富余资金更换生活用品的条件下,所产生的一种“不浪费”的市场行为。 于是,旺夫门跳蚤市场诞生并且持续一百多年。 这一市场最大的特色,就是带有浓浓的艺术氛围,因此特别受艺术界人士的欢迎。相比起来,圣图安二手市场虽然大,可品类太庞杂,更像日用百货跳蚤市场,反而在比约根这类“艺术人士”的眼中没那么精彩。 “你经常过来?” “在巴黎时,我基本每周都会过来转转。” 两人聊得挺嗨,可旁边的那位卖银壶的大妈,早就着急。怎么这小子见到美女,完全就忘了自己这里的蒂凡尼咖啡壶,还真是见色忘…… “嗨,小伙子,这把壶你还要不要?”她终于忍不住,招招手。 卢灿依旧竖起三根手指晃晃——摊主大妈明显有些心态失衡,此时自己就更无需着急。 “你看上她家东西了?”比约根问道。 “一把蒂凡尼的老银制咖啡壶,还不错。”卢灿看看摊位那边,摊主大妈神情有些犹豫,呃,暂时还不能过去,再抻一抻。 “嗨,我是还价高手,是那件?你瞧我的!”卢灿还没反应过来,比约根蹭蹭几步就蹿了过去,要坏事! 自己掰哧半天,图的就一乐,她会侃价吗?卢灿连忙跟上。 果然,那丫头一开口就让卢灿凉半截。 “这把壶的壶底,除了蒂凡尼的铭文,还有阿拉伯字母100的花体变形,应该是1937年蒂凡尼成立一百周年的系列特推产品之一,数量不会很多,这一件还是值得珍藏的……” 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她说得很嗨,完全没看到摊主大妈那越来越兴奋的脸色。 大姐!美女!你到底是来帮忙还价还是抬价?现在别说三百法郎,怕是五百法郎,那位大妈都未必愿意出手了! 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吗?不知道我会花这么多时间? “维文,你眼光不错啊,这类好东西,我怎么没看见?”比约根似乎很欣赏,双手转动把玩着这把五百毫升的银壶,啧啧感慨。 “大妈,怎么卖的?”她终于放下银壶,笑嘻嘻的问道。 “六百法郎,不过看在姑娘……还有你男朋友都很喜欢的份上,我给你便宜五十法郎,怎么样?”那位大妈早就等这句话,笑呵呵的立即说道。 女朋友、男朋友?比约根似乎对这话一点都不意外,再度得意的瞟瞟卢灿。他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这一观察,比约根心中一哆嗦,发现了?算了还是装得更像些。 “五百五十法郎?稍稍贵了点。” 她伸出白净的手指,摸摸嘴角,沉吟片刻,“要不……五百法郎,您看怎样?” 还能怎样?原本三百法郎就准备卖的银壶,现在卖出五百,摊主忙不迭的点头,连木质底托都送给她。 “维文,我搞定了,快付钱吧!” 这会能说不付钱?卢灿只能“愉快”的掏出钱包。 “小伙子,不是说就三百吗?做人要诚实!”占了便宜的大妈,反而教训卢灿一句,“你女朋友不错,可不能对她耍心眼,上帝会保佑诚实的爱情。” 卢灿恨不得把这一沓钞票扔在她的脸上,当然,那只是想想。他还不得不给对方赔上笑脸,“是的,我女朋友非常棒,多谢夸奖。” 说完,他回头对比约根再度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 现在卢灿还能不明白自己被北欧美女坑了,那就是真的笨蛋。连两人身后的丁一忠都看明白过来,正在那憋着笑呢。 这女人的报复心太强了吧?正掩嘴暗笑呢。 呵呵,你喜欢玩?那就玩玩? 卢灿将高价银壶放入手推车,伸手准备去拉比约根的手臂,被这个早有提防的女人一闪身躲过。 “啊呀!想起来了,我展台那边还有事,维文,我先回去了!”比约根像只马鹿般,扯着两条大长腿,快速离开危险区域,远远的咯咯笑着,对卢灿挥挥手。 我去!这女人反应真快! 自己还准备强拖着她做一上午“女朋友”呢,结果她丝毫便宜不让自己占。 看着她爽利的离开,卢灿恨得牙痒痒。 一回头,又看见丁一忠在哧哧笑,气得给他一脚,“笑什么笑?” 摊主大妈、卢灿还有中途插队的北欧大洋马,在跳蚤市场入口不远,所演绎的这场小闹剧,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卢灿忙带着丁一忠匆匆离开,到第七个摊位,也就是购买白匈奴银币摊位时,那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摊主,再度对卢灿招招手。 “嗨,小伙子,收获不错啊!”他探头看看手推车,恭维道。 自己两人组,弄个手推车,里面七七八八的货品已经有不少,再加上刚才的嬉闹,自己无疑在很多摊主眼中,是肥羊——宰肥羊可不分中西, 有实力的,且有购买欲的顾客,总是受欢迎的,卢灿直觉感知,这位大胡子摊主应该还有些东西想要出手给自己,只不过……他还有点犹豫,或者说不舍,或者其他感觉。 卢灿笑眯眯的走过去,直接问道,“您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那位大胡子,左右看看,身子前倾,故作神秘,“对老金币有兴趣吗?” 金币?卢灿一愣,难道碰到黑市人员? 法国是欧洲第一收藏大国,在1954年,为了国家黄金储备,他们就出条例,严格限制老金币交易和流通。即便是拍卖会上,对金币拍卖也有诸多限制,譬如数量、流通等等。 因此巴黎市面上很少看到老金币买卖。 可这种限制明显有问题,这又导致金币黑市交易异常疯狂,地下网络非常庞大。 卢灿就很清楚,阿尔达汗控制或者说联通至少不下于两条金币交易网络。如果从货源量这一点来说,阿尔达汗绝对是欧洲地下金币市场第一人! 无论是霍克森金币还是南美的那批金币,都在巴黎走过货,量还不小。 这小子现在没紧急事情,不会出现在法国、西德这两个国家——两国警察依旧在追踪地下金币的来源。 卢灿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如果有收藏证,我可以考虑。” 这家伙马上摆手否认,“NO!NO!NO!我销售的是金质工艺品,合理合法,并不在地六十七条管辖范围内。” 所谓六十七条,就是法国1954年颁发的文物保护条例中,有关老金币流通管制条例,俗称“黄金条例”。 嗯,这就是地下网络走货的常用出货方式之一。 “那行,你端出来看看。”卢灿对他点点头。 那摊主示意卢灿走到摊位里面,递给他一张建议的小凳坐下。唔,这样两人的交易,就被前面高高的摊位遮挡住。 他撩开垂下来的摊位布帘,从脚边抽出一个大布包,翻出一只尺长的木匣子。探头朝摊位外面再看看,没什么靠近,再度蹲下来,掏钥匙,将木匣子的扣锁打开。 弄得还挺神秘的。 木匣很浅,里面被分成一格一格的竖形格,一枚枚金光灿灿的金币,套着专用的塑料扁扣盒,竖插在格栏中。 整个木匣,一共十枚。 什么艺术品?看不规则的型制就知道,这些全是老金币。 被大胡子从格栏中抽出,一枚枚带封套摆在另一侧的匣盖内侧, “可以上手吗?”这会,卢灿还管他什么六十七号条例?这里面的十枚金币,自己竟然一枚都没见过! 大胡子很满意卢灿的表现,伸出食指,点点自己,“我打开,你看,为了安全,不可以上手!” 这要求……有些过分,不过考虑他担心金币被抢,也能理解。 卢灿点点头。 第一枚金币,不规则的马蹄形(切边问题),很薄,上面有清晰的人物像,一位带着王冠的帝王正面像,四周压断断续续的齿孔,并不连贯。 不过,这种压制金币工艺,要远超过霍克森所掩藏的罗马金币,已经具备现代金币的一切元素,只是尚需完善。 不过……若是真的,那这枚金币很有收藏价值。 是的,它是赝品! 合金粉末,再利用水压机压铸的赝品! 还真TM的是工艺品! 不过,貌似眼前这大胡子摊主,想要把这种赝品当真品卖给自己! 比约根跑了,你这老家伙又凑上来,真当我好欺负的? 正文 第689章 还施彼身 欧洲制假,卢灿不是第一次遇到,可眼前的这枚赝品金币,还是让他的心神一凛。 这事应该与阿尔达汗无直接关系,但还是要警告他一句,欧洲金币黑市的混乱,已经开始,近期还是不要出货。 金币作假的方式并不多,最常用的就是以铜铁镍铅银等的混合粉末为原料,再利用小型水压机冲压,形成各种薄币,然后再镀金,进行二次压模,印上图案。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切边,做旧。 拜占庭金币是极好的仿制对象——这种金币很薄,易切边,其表面模压图案种类极多,很难辨认。 想到这,卢灿的目光从合盖内其他九枚金币上扫过。果然,隔着塑料封套,依旧能看出,全是拜占庭金币。不用说,都是假的。 他还真没说错,售卖的是“金质工艺品”。 卢灿冷冷的看着对方,这家伙就是一名黑市出货手,想要坑自己这位东方人,估计也有报复从他摊位捡漏白匈奴币之仇的意思吧。 自己该怎么报复他一下呢? 卢灿的心思便没在眼前的赝品金币上,低着头,貌似很专注的看着那些展示的金币,眼角余光落在被摊位遮蔽的那些货品上,最好能从这里挖出一件大漏,才解心头之气。 事实上,想要捡漏,真心不容易。这位大胡子摊主,算是钱币收藏中的老手,像白匈奴币那样的小漏,都很少。 卢灿心底轻叹口气,真不行,返回摊位上,将好东西扫空! 这位大胡子摊主已经展示到第五枚,卢灿忽然举手打断他,“不必了,这些金币价值太高,它就不应该在跳蚤市场出现,我没兴趣。” 既然找不到给他一个教训的好办法,自己还在这里耽误时间干嘛? 卢灿站起身,准备看看摊位货色,扫点东西就离开。 见卢灿起身,那大胡子也不慌张,笑眯眯将木匣盖上,“我这只是工艺品,小伙子都没问价格,就说买不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自然清楚卢灿已经认出,这么说,不过是强化之前他的话——即便卢灿透露到警局,他也有办法脱身。 这家伙还真是老油条,卢灿冷冷的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可以进一批这种工艺品,去东方售卖。”他耸耸肩膀,“你不觉得是桩好生意吗?他的利润要比你想象的更大,你不想试试吗?” 嚯!合着,这家伙并不是卖金币,当然,如果自己没发现,估计他肯定会卖给自己,如果自己发现了,他就改成现在的借口——希望通过自己,把触角伸进香江? 他为什么找自己?不难猜。 这种交易还真不是一般小商小贩能玩得转的,需要有势力罩着,最好有严密的地下网络。自己出门带保镖,家世一定不错,再加上人年轻,对钱币收藏有兴趣。 他试探一下,也许会成功呢?不成功也没损失。 卢灿没再理他,而是将摊位上几本钱币收藏册打开——因为放得比较靠内,第一次经过这里时没机会翻看,现在站在摊位内侧,自然要上手。 今天不将他摊位上的好东西扫空,心中不舒服! 钱币收藏册分硬币收藏和纸钞收藏两种,纸钞收藏册与邮票收藏册区别不大。 硬币收藏册更像文件夹,内部为透明塑料夹页,每张夹页上,又塑封一只只小口袋,用来盛装硬币。 不管这位摊主的职业或者人品怎样,他收藏的钱币还是很丰富的。卢灿面前的两本钱币硬币收藏册,全部装得满满,一共一千两百八十枚。 里面大多数都是欧洲套币,有些相当珍贵,卢灿看着都眼红。 譬如1876年法国在确立金本位制体系后发行的的第一套货币,卢灿记得2012年,这样一套货币在纽约苏富比拍卖落槌价为77万美元。 此外还有一套也比较珍贵,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法郎币值与黄金脱钩,当时的政府发行的一套蓝法郎,发行时间不过三年,又被传统的红法郎取代。 因此蓝法郎的价格同样贵的离谱,一套含九枚硬币,十一张纸币,2009年伦敦佳士得的落槌价格,超过六十万英镑。 这里可还有其他的好东西,譬如德意志第三帝国时期货币一套;二战法国伪政权时期的货币一套;还有西班牙、意大利不同时期发行的货币 自己若是将这两本买走……他最起码要再花费五到十年慢慢收集,还未必收集的全! “你核个价格吧,这两本我要了!”卢灿将纸钞和硬币两本收藏册摞在一起,手压在上面,眼角瞟出一丝微笑。 是的,对方有可能会报个天价,那又怎样?至于说不卖,呵呵,还真以为自己对他没办法?那所谓的工艺品金币的说法,在真正的势力面前,一无是处。 “两本?”那大胡子摊主想都没想,就准备摇头拒绝。 卢灿盯着他扬扬手,“想好了再回答!” “米勒。伊恩,你应该认识;林格特。菲尔,你应该也很熟悉……至于崔迪。戈特,那就更不用我介绍。”卢灿似笑非笑,看得这位大胡子摊主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您……您是哪位?”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一刻,他真的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为什么要招惹他? 眼前的年轻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普通富家子弟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三人的大名! 卢灿提到的三位,哪一位他都惹不起。 米勒。伊恩是大巴黎都会区最大的帮派势力卡利集团的老大,这家顶着集团名义的帮派势力,最近几年势力膨胀的非常厉害,堪称地下金币黑市的绝对老大,他能不知道?他幕后的老板见到米勒。伊恩都得跪。 林格特。菲儿同样是地下黑势力的传说人物,旗下的皮西亚斯集团,盘踞在法国最大的海港马赛,专门从事走/私贸易。 原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最近两年,他们结盟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合作的范围越来越广——皮西亚斯集团进货,卡利集团出货。 至于第三位崔迪。戈特,倒不是地下势力,可同样吓人——巴黎市警察局局长大人! 位于切托街十二号的巴黎市警察局,一共有三万名在职警察,尽管巴黎讲究法治,可如果眼前这东方人真的和崔迪。戈特熟悉,自己牢狱之灾肯定跑不掉!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现在问得是……这两本东西,你卖不卖?”眼前的年轻人依旧带着笑容,声音不高,可落在阿迪亚。卡德耳中,说不出的阴冷。 大胡子阿迪亚。卡德在黑市行当中混得时间够久,虽然位置不高,可耳目通灵的很,他看看卢灿,又看看不远处盯着这边的保镖,猛然间想起一个传言…… 是的,阿尔达汗虽然自己很少现身法国,可是依旧有传言,欧洲最大的黑市供货商是一名亚裔,而且是年轻人,能量无比巨大…… 亚裔年轻人?精通钱币和金币?逛跳蚤市场还带保镖?直接拒绝诺科教授的邀请?而且周围极有可能还有其他安保,这……想到这,短短一瞬间,他浑身冷汗湿/透后背。 “嗨嗨!我想您是误会什么……”他的手臂划拉,想要解释。 卢灿手掌拍拍那两本收藏册,打断他的废话,“核价吧,我不认识你,你也无需担心。” 这句话在阿迪亚。卡德听来,就像再说,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我对蚂蚁没兴趣。 “哦……卖!您能看上是我的荣幸!” 尽管他并不乐意,可现在又能怎样?现在唯一希望的是,这位年轻人别太贪! 阿迪亚是钱币方面的老手,对自己的藏品更是熟悉,估价速度很快,不一会,他拿着一张目录单及统计结果,放在卢灿面前,一百六十七万法郎。 “您看这个价格合适吗?” 越涉黑的人越怕黑,他已经将卢灿认定为“恶魔”,态度越发恭敬。 卢灿直接开了四张支票,一百七十万法郎,递过去,“法兰西农业银行的现金支票,没问题吧?另外给我写一张转让协议。” 等他离开这家摊位时,大胡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从心底透着冰凉。那年轻人的眼神,浑然不似二十岁人所有的,他越来越坚信这人就是传说的那位。 要不要告诉阿瓦希? 阿瓦希就是他所在组织的负责人,手头有一家海尼西金属冶炼公司,阿迪亚的所有“工艺品”,都来自这家公司的车间,这也是一家涉黑的机构。 从这位大胡子摊主手中,强取豪夺这两本藏品,卢灿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只是没想到,阿尔达汗这家伙,在欧洲混得可以啊。 欧洲的事情,他虽然说的不多,可这三人,都是他精心扶植对象,自然要告诉卢灿,以便卢灿遇到危险时,可以拿出来用用。 没想到,今天用在这里,效果这么好? 至于那位大胡子摊主事后找自己麻烦?呵呵,自己说什么了吗?貌似什么也没说啊! 他用“金质工艺品”来糊弄自己,就不许自己用“三个只是听过的名人名称来吓唬他”? 这就是卢灿为自己找的退路。即便事发,又能怎样? 自己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不过,貌似那位大胡子摊主的两本藏品,真心不错! 路过第八个摊位时,卢灿挥挥手,示意自己继续转转,等到中午过后再聚。 正文 第690章 博古叶子 午后,跳蚤市场开始解散,逛者渐少,摊主开始收拾行囊。 卢灿看中的二十五件物品,最终只拿到手十六件,全是欧洲古董,不算名贵,几十乃至一两百法郎,大多数都是有些年份的手工艺品,譬如老式怀表、水晶杯之类。 至于其它九件,终究还是被人截胡了。 毕加索油画、素描呢?毛都没看见!法国收藏家的眼光可不是盖的,哪能有那种疏忽? 卢灿也不会真的在意,满满一手推车的物件,收获已经超出预计,还强求什么? “嗨!先生,我在街口等你?” 路过第八家摊位时,卢灿对正在往小皮卡上堆放货物的摊主招招手,又指指旺夫门地铁站街口。 “OK!给我十分钟!”摊主五十多岁,很爽朗的对卢灿喊道。 卢灿看了眼他隔壁,已经空空如也,那位大胡子摊主,不知什么时候撤离了。 街口不远,停着一辆布加迪,是嘉妮的座驾,见卢灿出来,那位安保兼司机,连忙帮过来,和丁一忠两人将购买的物件,一件件装进后备箱。 卢灿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可街口人来人往,想要找到偷窥者基本不可能,也就不再管它,十有八/九是大胡子摊主及背后的主谋。 如果他们够聪明,过几天应该会通过其它方式联络自己的。 不一会,一辆老式西卡姆皮卡开出街道,驾驶室中探出那位老者的面孔,“嗨!小伙子,距离有点远,在拉德芳斯。” 卢灿挥挥手示意他前头带路。 拉德芳斯在巴黎的西北部,属于上塞纳省,有点距离,但依旧属于大巴黎都会区的一部分。这一地区是法国的新开发区,昨晚卢灿还在电视新闻上看到,巴黎市正在组织有关这一地区开发设计方案的国际招标,声势闹得很大。 往拉德芳斯的路途,有些类似从京师到通县,中间要经过颇长的一段农村乡野,大片连绵的绿色山坡起起伏伏,如同铺了一层厚实的绿毯。 其中一片斜坡上,稀稀疏疏的点缀着一些黄白小点,全是一栋栋的单双层小楼。这些小楼大多是正方体,用淡黄泛白的石块砌成。 小楼边、门框上,到处都爬满了绿色藤蔓,一些藤蔓还开着白色黄色的小花。 皮卡直接开到其中一栋双层小楼下方,有一个圆拱门洞,车子直接开进去。不一会,屋内便涌出四五个孩子还有位中年妇女,应该都是摊主的家人,都在诧异的看着进来的布加迪——这种豪车很少来家中。 “嗨!孩子们,爸爸回来了!”那位摊主从驾驶室跳下来,亲切的搂着最近的一位四五岁的小女孩,又伸手拍拍其他孩子的脑袋。 最后,他与中年妇女贴贴脸,指指卢灿几人说道,“亲爱的,来客人了。托他的福,我今天收获不错。” 这是典型的法国乡村家庭,四个孩子,最大的十七八岁,最小的只有四五岁,生活压力不小,但很温馨。 卢灿笑着与那位家庭主妇挥手打声招呼。 “我是卡福,卡福。蒂亚森,欢迎你来做客。”那位摊主将卢灿引到院子旁边的葡萄架的树荫下,这里摆放有桌椅,很适合乘凉。 “你就我维文即可。”卢灿对卡福的印象不错,与他相比,那位大胡子摊主就是渣渣。 他的夫人送来咖啡,笑容很殷切。 卡福对着带领弟弟妹妹卸货的那位老大喊了嗓子,“嗨,迪福,和弟弟一起,把仓储间的那只纸箱子搬过来。小心一点。” “欸!”那小伙子领着弟弟进屋。 卢灿呷了口咖啡,虽然是速溶的,可味道还是很香醇。 “方便问一句,您的那些中国银币来自……”卢灿没说完,笑着摊摊手,“当然,如果您觉得牵扯到隐/私,可以不用回答。” 卡福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我的曾祖父、祖父都曾经去过东方。具体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据说是从事贸易。” “二战时,我的祖父战死,不过,得上帝庇佑,我父亲和母亲南迁到尼斯活了下来,这栋院子也得以保存。” “我父母在尼斯去世,二十年前,我和丽丝结婚后重回这里。所幸,老房子还在。” 他笑着指指葡萄架,“三四月份,葡萄藤重新扦苗,我整理后院时,挖出一只瓮缸,里面就有那些东西。应该是我祖父留下的,当时战火连绵……” “您真是幸运!”卢灿笑着说道。 战乱时节掩埋财宝的行为,可不是国人专利。 2011年羊城吴姓商人,在北美里士满购买一套老宅院。结果重新整修院子时,从院子中挖出两藤筐的银器,诸如烛台、瓷盘、汤勺等等。 事后大都会博物馆的人上门检测,断定是南北战争时期,院子主人掩埋的。而院子主人一家,极有可能在战争中丧命,便掩埋至今。 英国赵太来家的藏品,本质上也属于掩埋——如果中间线索断了,那极有可能会便宜后来购房者。卢灿从台北的日治宪兵俱乐部地下室中,掏出来的那些书籍,也属于掩埋品。 “是啊,祖宗保佑,虽然东西不多,但总归是福荫。”卡福也很感慨。 卢灿猜度卡福家掩埋的物品,后人未必就不知情。 他结婚后便赶回巴黎,也许就是为了房子或者说掩埋的这些东西,而且卢灿有预感,东西可能不少,只不过涉及东方的物品不多——他祖父掩埋,不可能只掩埋东方古董。 卢灿试探这问道,“我祖父有一家小型的博物馆,他……挺喜欢艺术品的,东西方都喜欢。如果卡福先生有不错的东西,我会给个让您满意的价格,这点您放心。” 他回头看看卢灿,没说话。 那个叫迪福的小伙子,和弟弟两人抬着一只两尺高的纸箱子出来,他们的母亲跟在后面,手中提着一只布囊。这应该就是他家中所有的来自中国的藏品。 卢灿心痒难耐,走出葡萄架,从那位年纪稍小的孩子手中接过纸箱一边。额,有点压手,这里面的东西有些份量,应该有青铜器或者瓷器这类重物。 纸箱子是用胶带封口的,卡福用剪刀为其开封,卢灿便先上手蒂亚森夫人手中的布囊。 布囊不大,里面是一只粉色的肥皂盒,估计是卡福拿来临时盛装物件的。 揭开肥皂盒,卢灿乐了,好东西,叶子牌! 叶子牌在中国历史上可谓大名鼎鼎,但具体到真实情况,却又知之甚少。许多人都在看度娘,其实那上面的知识都是大而化之的内容,没什么可学习的。 叶子牌是一种娱乐工具,这是共性,但从功能及区域玩法上分,至少有不下于十种类别。一一介绍太麻烦,挑拣其中有代表性的叶子牌来介绍。 影响最广的,自然是“大叶子”,也就是麻将的祖宗——麻将就是由它衍化而来。 首当其冲的是大叶子牌,一共有一百二十张,万、饼、条三门,一到九,每门四组,还有红花、白花、老千各四张,有碰、吃、听、开等基本玩法。 是不是和麻将一样? 先有大叶子,后有麻雀牌,这是文博界的共知,大叶子牌形状呈窄长条,硬纸板材质,要比麻将更容易携带,所以,至今很多地区依旧在玩。 第二种就是小叶子,比较有名的就是“水浒叶子”,四十张,其形状已经和现代扑克牌很相似,长方形。 我们对比一下现代扑克与水浒叶子,就能发现,其实扑克牌就是由中国的水浒叶子衍化发明来的——当然,也不排除“心有灵犀”的偶然发明。 现代扑克牌是从A(1)到K,加上大小王,配以各种花色,十以上带图案。 水浒叶子从没文(又叫空汤)、半文(又叫枝花),再到文钱从一至十;百子从一百到九百子;再到万贯,从一万贯到九万贯;再到十万贯,从二十万贯到九十万贯;最后是百万贯、千万贯、万万贯各一张。 一共四十张,其中万贯以上的牌面,都绘有水浒人物形象,最高的万万贯的,自然是宋江,取意“非大盗不能大富”,有劝人戒赌的意思在其中。 水浒叶子可以三联、双联、跳子联(间隔联)、万万贯镇(相当于扑克牌中的大小王镇)等多种玩法,是不是和扑克牌大同小异? 大叶子牌,适合正规场合的赌博,小叶子牌适合嬉戏娱乐。 自宋以后,大小叶子牌,在官场、士林、读书人中间非常盛行,明清尤盛。 再介绍第三种叶子牌,也就是博具,又称为博古叶子,也就是卢灿现在看到的这副。 博古叶子是从水浒叶子衍生出来,本身也可以做赌注,玩法与水浒叶子基本一致。不过,博古叶子更多的用作博具,一种饮酒行令的酒牌。 三五知己好友,聚在一起畅饮,主人为了助兴,拿来博古叶子,让大家轮流抽取。 一圈后翻牌,每一张牌面上都有人物故事,画面右侧是配述(简介人物故事),左侧是酒令。参与者必须遵循酒令,或自己喝或别人喝或者大家一起喝,非常有意思。 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其中所描绘的很多欢饮场景,都会出现博古叶子。 眼前的肥皂盒中,一副品相达到九的博古叶子,而从那个牌面方框中的留款,可以推断,这是陈老莲的《博古叶子》! 新安黄建中刻印! 正文 第691章 剑秋仿作 陈老莲、黄建中,一对好“基友”! 明末清初,山水画大行其道,董其昌画分南北宗,提倡文人画,至清代的四王、吴恽等,更把山水画拔高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相形之下,人物画是不被重视的,出彩者寥寥。 仅有的几位出彩者中,出了一位宗师级人物,那就是陈洪绶。 出生于江浙绍兴府没落官宦人家,字章侯,幼名莲子,正名胥岸,号老莲,晚明清初高士,知名的画家、书家、诗人、版刻家。 明亡入云门寺为僧,后还俗,以卖画为生。代表作品有《九歌》、《西厢记》插图、《水浒叶子》、《博古叶子》等版刻传世,工诗善书,有《宝纶堂集》,其创作题材广泛,主要有仕女、圣贤、佛像、罗汉、观音等人物雅逸的情景。 陈洪绶的人物画形象大都具有造型古雅、奇骇夸张的特点,在比例上有一定的变形,尤其喜欢用古器物作为画面的构成部分。 带有纹样化的图案在他的画中被大量运用,以此突出了画面的古朴与厚重,同时也加强画面的高古氛围。 他的画作,不仅为其后的石涛、华嵒、金农、罗聘和“海上三任”,以及程十发等画家带来启发,更对当时的朝鲜美画、东瀛江户时期的浮世绘带来巨大影响。 他一生成就,首推人物画,其次版画,再次双钩设色花鸟图、再次山水画、再次书法,最后诗文。 注意,这是他自己的排序,所谓的“次”,是谦虚,可不是差! 卢灿戴起手套,从肥皂盒中将这一沓博古叶子取出——当时的肥皂是长条居多。 套色六层硬纸印刷,这在当时用来做折本的纸张,属于精厚纸。纸面有些许发黄,边部有开裂状,应该被人使用过,尺寸为20厘米x14厘米,属宽叶。 卢灿数了数,完整的一套。 这套博古叶子,一共四十八张,所绘均为史家故事人物,自陶朱公范蠡至白圭凡48叶。 全套标目及题赞,为明嘉靖间皖省汪南溟所制——汪南溟,本名汪道昆皖省歙县人,抗倭名将,官至兵部侍郎,且“精古文辞”,并“简而有法”。明代另一绘画大师仇英所绘《列女传》,用的也是汪南溟的文字底本。 首叶为“陶朱公”,题赞为“七策二赢,千金三散。启兹后人,奕世钜万。” 说的是两层意思,一层是范蠡辅佐越王,设计策而灭吴;第二层是功成身退,泛舟商海,得千金,为巨富,且荫庇后代子孙——此典出《史记货殖列传》。 酒令写的是“随意饮,坐客觞三行,未则旅一酬一,巨觞同酹。” 其用法呢表明:行酒令时抽到这张牌,即可以随意喝,而未抽到牌的同饮者,则需喝三杯。然后,互敬对饮。 此类喝法,称为“无量数”,也即是随意喝,也有出典,源自《论语》,说“惟酒无量,不及乱。” 很文雅的一种喝法,因此才被做成博古第一叶。 刚才说一对好基友,另一位还没提及,那就是黄建中。 黄建中字子立,徽州新安郡人,为明末徽派最为著名的木刻高手,技艺精湛。 在明末江浙一带,黄建中的版画,一版千金,在当时非常有名气。 可是当时匠人的地位都不高,喜欢往文人圈子里凑。前文就曾提到紫沙壶高手不务正业喜欢结交文人,黄子立同样如此。 陈老莲善画版,黄建中删刻版,两人在崇祯十二年相识,当时黄建中以“零收费”的条件,拿到陈老莲绘制的《西厢记》画本的版刻权,精心为其制作一套版画。 制成之后,陈老莲大喜过望——黄建中的手艺确实了得,再加上不收费,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几近生死”。陈洪绶以遗民自居,生活窘迫,还经常被清朝官员迫害,黄建中不离不弃,友情依旧。 《宝伦堂集》卷首引董无休云:“章候《博古牌》,为新安黄子立摹刻,其人能手也。章候死后,子立昼见章候至,遂命妻子办衣殓,曰:‘陈公画地狱变相成,呼我摩刻。’” 这话什么意思呢? 陈洪绶去世,黄建中在家中白日做梦,梦见陈,醒来后,他立即吩咐妻子儿女为自己办死后用品,说,陈公在阴曹地府画完画了,喊我过去刻版。 虽是鬼话,可见陈老莲与黄子立合作之密,相需之切,交情至深。 不过,黄建中确实应了这个梦——“1652年老莲死。1653年《博古牌》刻成,同年子立死。”似追陈老莲而去,在另一个世界,仍专为陈老莲刻画。 卢灿手中的这套《博古叶子》,就是黄建中去世前为陈老莲遗作所刻。 好东西!卢灿示意丁一忠拿来文件袋,将这套博古叶子,重新装好。 肥皂盒,还是算了吧。 此时,纸箱已经被卡福打开,放在卢灿面前,里面有七件物品,如同卢灿所猜测,有一尊铜香炉。 这尊香炉通体金黄色的皮子,看似黄金,实蕴藏经色,宝光溢彩,珠莹玉润,铜质金灿似火,黄银相渗,赤色密润,是混合精炼铜。 造型非常简洁流畅,朝天耳,双耳窈窕,耳孔扁圆,耳尖丰硕,口薄壁薄,膛底稍厚,腹圆垂,足精巧,无处不工。 卢灿单手擎足,另一指屈起,弹在铜炉腹壁,声音清脆嘹亮,颇有铜罄之音。 好炉! 卢灿已经断定,这是明末或者清初的官铸炉,当时只有官铸炉才会十二炼,也只有十二炼铜炉,才有如此清脆的声响。 等他将铜炉翻身时,哑然失笑——自己竟然判定错误! 款号为“大清顺治年辛丑邺中比丘超格虔造供佛”,竟然是一尊佛供炉! 这是顺治十八年,冀北的一位居家修行,法号超格的居士(自称比丘),敬献给当时的京东净觉寺的佛供——净觉寺位于玉田城北,属于皇家寺庙,被称为“京东第一寺”。 这留款双行隶书,大方浅刻,工精字佳,疏朗明快,章法严谨。 呵呵,自己竟然看走眼——如果这尊铜炉打上官款,自己一定不会怀疑! 也是,当时民间私铸工艺,已经登峰造极。 这尊铜炉,还有孪生兄弟,卢灿如果没记错的话,京城王世祥老爷子家中,只怕也有一尊,一模一样,留款也一致,只不过那一尊是冲天耳。 王老手中的铜炉,来自清末民/国收藏家李卿丈先生。 李先生在京城沦陷时,为生计故,曾经将家中所藏百十具铜炉,转给伪卫生局局长庞敦敏,以换取钱粮。 很有意思的是,当时交易的中人是陈剑秋,陈在双方交易时,用家中藏品,偷梁换柱,顶替了李老先生藏品中几件精品,卖给庞敦敏,庞敦敏竟然一无所知。 1951年,王世祥购买庞家诸多铜炉,他拿着名录去给李卿丈老先生看。当时李老爷子病重在床,一看,不对啊,好几只炉子对不上呢。 两人这才发现陈剑秋在中间玩花招。 王世祥千辛万苦找到陈剑秋的女婿仆人,得他告知,陈已经去世,有些铜炉已经被卖给美国人,剩下的则被陈剑秋的四个子女瓜分。 好在这尊顺治款的铜炉,还在陈剑秋的后人手中,被王世祥收入囊中。 此故事见王世襄《自珍集》。 陈剑秋此人,张博驹老爷子在卢灿面前提过不止一次,他是民/国时期大藏家,京派作伪高手,尤其擅长书画伪作,而且低调无比。 张老爷子对此人的评价是“民/国‘识不透’人物之一”,他数次提醒卢灿,购买字画时,一定要注意他的高仿赝品。 铜炉不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王老所藏的那具,并列展存? 卢灿心思挺美的,笑呵呵拿起一幅卷轴,展开。 打开卷轴时,他还兴奋异常。起文就见“攀龙髯而不逮,迸泪自天;奋螳臂以莫支,割肝出地……”这是《邺山讲堂哭烈皇帝文》横轴大稿。 黄道周的大作! 黄道周是哪位?晚明五士之首,著名的书法大家、画家、教育家。明末节烈之臣,隆武二年三月被清廷杀害。 乾隆皇帝为笼络江南民心,曾赞誉黄道周为“一代完人”,忠孝节义俱全。此人在台岛、香江东南亚影响力非常大,台岛晋德宫现今还供奉黄道周神位。 可是,卢灿越看越不对劲! 虽然笔画结构临摹的非常神似,可是,这幅大作在卢灿眼中,依旧有多处破绽。 黄道周的作品,在虎园博物馆中不只一幅,无论是小楷还是行书,卢灿都曾多次揣摩。 他的小楷高古质朴,古拙奇崛,譬如虎园珍藏的黄道周狱中所抄写的《孝经》——他曾经在狱中抄写一百二十本《孝经》,卢灿曾在京城琉璃厂入手一本。 他的行草书气势磅礴,具有纵横淋漓的豪迈之象。他的《行书赠倪元瓒叔侄诗轴》(也称《赠倪献汝叔侄诗轴》)同样被收录在虎园博物馆中。 因此,黄道周的书法作品,卢灿基本能做到入眼即辨。 这幅作品的虽然临摹精妙,可是笔锋露线弱,缺少提按顿挫,即使是转折,也是快速一带而过。构形松散,行间字距相等,章法少序,由此缺失气韵和气势。 伪作也! 急匆匆将转轴全部打开,让丁一忠和卡福帮忙托住两边,拿着放大镜逐一寻找。 果然,这位作伪者还算有良心,在装裱一侧的贴隙中,隐隐透出“剑一”两字。 卢灿想要骂人!尼玛,真是见鬼了! 刚刚想到陈剑秋,紧接着就能碰到! 这幅书法作品,就是陈剑秋的仿作! 正文 第692章 师门故物 陈剑秋?号剑一?这么不贴地气的名字和字号,竟然也是作伪高手?可偏偏他还是这世上真实的存在——吐槽,火火给主角起名也不起这骚包名称。 历史上有关这位“陈剑秋”的记录,不止一笔。 1932年,津门收藏大家徐世章(民国总统徐世昌的堂弟),想要收购一枚朱筠铭凤形端砚。此砚原为津城名士李保恂(字文石)的故藏,可就在当年,被李家不孝子窃出售于肆市,这位李家后人持这砚台来到徐家,当时议价未成。 结果,被一名叫做陈剑秋的人重价买去,徐世章得知后惋惜不已,专门前往京师拜访陈剑秋,请求看一看这方砚台,陈剑秋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从顶替李卿丈的藏品,再到购入朱筠铭凤形端砚这两件事,不难发现,这位陈剑秋不仅藏品精品丰富,还具有相当的社交和资讯搜集能力,而且社会地位颇高。 可就是如此一人,竟然不见于经传,不见于流传于古玩行的口碑圈子中,像个透明人物一般。 他的师承不知;来历不知;生卒不知。 据张老所言,此人与清末大理寺少卿,著名古玩藏家、学者赵汝珍相交莫逆。 赵汝珍是清末民/国少有的鉴赏奇才,此人1943年所著的《古玩指南》现如今还是虎博那些鉴定人员必读的书目。 张老很怀疑,两人是同门师兄弟,而所学门派,来自关东! 清末关东的五行八作中,有两个地下门派稍有名气,一是沈城的铜鬲庄;二是春城的大业门。两家都是早期晋地工匠入关东,为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订做铜器起家的,曾经辉煌一段时间,只不过到了顺治入关后,他们逐渐没落。 可老爷子自己也没有证据,唯一推断来自——陈剑秋和赵汝珍两人都嗜好收集铜炉。 眼前这幅书法作品,终究还是赝品,而且……水平不算很高,临摹痕迹很重,其钤印留痕也有破绽。 估计这幅画作,是陈剑秋赶制出来,骗法国佬钱财的。 卢灿叹了口气,跑到法国竟然能遇到民/国赝品,自己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卡福先生,这幅画作是赝品。”卢灿放下放大镜,有些扫兴。 卡福的手一抖,惊诧的嗷叫一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卢灿将贴隙见的小汉字扒拉出来,示意给他看。 “这是作伪者的留款。” 颜色很浅,能勉强看出字形,可卡福又不懂汉字,看半天都觉得这是个花纹。他摇摇头,“这……可是从瓮缸中取出来的,我都没……” 卢灿笑着摇摇头,“这是六七十年前的赝品,与你无关。可能是你的曾祖上当了。” “六七十年前,你的曾祖或者说你祖父,是不是在中国京师?” 卢灿见他还不相信,反问道。 卡福挠着脑袋,“哦!上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卢灿原本只需要将画作退还给他即可,只是他对卡福印象不错,多说两句。如果要卖,自己会给一个较低的价位,如果他不相信,那就让他自己留着吧,算是念想。 但这件赝品,会上虎园博物馆的名录,找时间公布出去,免得后来人将其当成珍品买回去——这种事在二三十年后经常发生。 丁一忠将书法横轴卷起,重新放入画筒中,轻轻放在卡福面前。 第一幅藏品就是赝品,让卢灿对接下来的几件物品有些忌讳——如果卡福的祖先,从陈剑秋那里购买的是同一批藏品,那剩下几件能逃得了他的手心? 卢灿挑挑,没再拿书轴,而是选择一本线装书。 这本书一入手,卢灿就有感觉——分量对。 古籍的纸张,原本就很轻,被掩埋在古瓮中几十年,岁月自行风干书页中的水粉,因此拿在手中轻飘飘的。 这也让卢灿多了几分小心——书页脱水后很脆的,容易碎裂。 古籍呈现一种折状,应该是放在瓮缸时依靠缸壁形成的痕迹。卢灿从纸箱上撕下一片,将其垫在古籍的底部,这才打开古籍表面的封包报纸。 好东西! 不是一卷,而是两卷相叠,戴震的《筹算》。 竹纸,线装、木活字,出版年月是乾隆十一年,刻版印制的是吴郡陆氏,这是清三代时期江南有名的私家刻印社。 戴震算得上是一代宗师,其所学巨丰,清代著名语言文字学家、哲学家、思想家,音韵、文字、历算、地理无不精通。梁启超称之为“前清学者第一人”。 《筹算》一书,是戴震二十二岁那年所编撰成册的,是他的第一部自然学科著作。其后,在乾隆十一年(1746年),戴震二十四岁写成《考工记图注》;三十岁到三十三岁完成《勾股割圜记》、《周髀北极璇玑四游解》等文,都属自然科学著作。 刻印这本书时,戴震并不出名,因此刊印数量极少。 “这两本书不错。夫人,您家中有塑料袋吗?能否帮我找两个?”卢灿前一句话是对卡福说的,后一句是对正紧张的看着卢灿的蒂亚森夫人说的。 “好的,我这就去……” 听到卢灿这么说,卡福一家子又松快下来,那位卡福的长子,急匆匆去皮卡上找塑料袋。 报纸含铅量太重,很容易弄脏书皮——这两本书的书皮,事实上已经脏了,回香江后,还需专门处理一番。 第三件卢灿依旧没选字画,而是一把折扇。 看得出,卡福的祖上,对中华的文娱类的文物有所偏好,先前的叶子牌,现在的折扇。这把折扇象牙宽骨,微黄,手柄处已经被磨的光滑溜圆,是把老东西,相当名贵。 透过两边,就知道这是一把来自徽州地区的真丝扇,就不知扇面怎样? 其实,有些文物,一上手就清楚它的基本来历。 这种宽骨,本身就不是中国传统扇面风格,而是来自于“brise fans(布氏扇)”,一种欧洲全骨扇的血统。 所谓全骨扇,那自然就是没有扇面,采用镂雕工艺,在扇骨上做文章的折扇,这种东西在欧洲宫廷非常盛行。 它怎么又影响到中国呢?这就牵扯到“外销扇”。 清中后期,外销扇大多数结合欧洲折扇和中国传统折扇的工艺,采用传统的“真丝扇”做法,在结合欧洲的宽边镂雕,就形成外销扇的很别具一格的美学风格。 在羊城十三行博物馆、羊城民俗博物馆,都有数量不菲的外销扇展出,非常漂亮。 这把扇子的象牙骨很宽,再结合扇边的真丝,卢灿便不难鉴定,它应该是一把中国徽州及或者宣城地区制作的带有欧洲血统的真丝扇。 现在,唯一的谜底就是扇面。 卢灿褪下折扇的顶端封套,放在桌上,展开。 与自己猜测差不离,十五根象牙扇骨,根根镂雕,不过雕刻的团是松竹梅,很精致。 扇面为金丝包边,图案为寒雪红梅图,画工不错。惊喜接踵而来,卢灿竟然在真丝扇面的边角部位,发现一枚钤印,“玉梅花庵主”。 这幅画竟然是名人所作,那它的价值,往上翻两个跟头。 玉梅花庵主,是清末民初李瑞清(1867年-1920年)的号。此人是新安画派的后起之秀,教育家,美术家,书法家、文物鉴赏家,张大千曾拜他为师。与吴昌硕、曾熙、黄宾虹并称“海上四妖”——好吧,得承认,中国类似的绰号太多。 这人是清末民/国教育界、艺术界颇为活跃的人士之一,很有名气。 能买到他的扇面,肯定算是捡漏。 翻过背面,同样是李瑞清的钤印和行书题词: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杂件看完了,卢灿搓搓手,伸向就近的一只画筒。 但愿不要再出现第一幅那种情形,他的肃穆,让卡福一家子都紧张起来。 从画筒中倒出来的是一幅立轴,让丁一忠拿好一头,卢灿开始从上往下滚动底轴。 老旧绢本?露出一丝画面,便给了卢灿一线惊喜! 纸本和绢本的区别,前面已经提及很多,一句话概括,在古代,绢本画作,往往代表着精品——这句话放在近现代不适用,但放在清之前,妥妥的,没问题。 “净心抱冰雪”,画面刚刚展开顶部,只见绢本设色的灰暗色天空,第一枚赏章就给卢灿一个惊喜。这是清代收藏大家梁清标的赏章。 卢灿从荣宝斋收来的《雪景寒林图》,上面也有一枚梁清标的赏章“蕉林”。 都说项元汴喜欢在藏品上钤印,梁清标也不差。 他的赏章有数十枚之多,有“梁清标印”、“棠村”、“冀北棠村”、“蕉林”、“蕉林书屋”、“苍岩子”、“冶溪渔隐”、“玉立氏印章”、“现其大略”、“家在北潭”、“净心抱冰雪”、“无垢”等等,闲着没事,就喜欢在在藏画上来一下。 卢灿手速变得更稳,继续往下转动,终于看到跋首和苍翠的山峰。 这是一副秋景图,山顶的草木呈现一片枯黄之色,山峰的笔画苍劲有力,大家之作。 第二枚赏章出现,卢灿怔了怔,“栎园”——这是师门北宗周亮工的别号赏章。 这幅画是周亮工收藏过的? 继续,第三枚赏章出现,卢灿心中大喜——“墨林山人”,是项元汴老先生的藏品!师门珍藏,遗落在外的珍藏! 老爷子若是得知这一消息,要高兴坏了! 第四枚赏章很小,“清道人”,这人是李瑞清的弟子,江南大儒、藏书家汪采白! 旁边一枚梅花章,“韬庐”是汪采白的祖父,清官员、经学家汪宗沂的号。 右侧出现第一枚赏章,“柏堂”,此人是方宗诚,桐城派后期名家之一,是汪宗沂的老师。 如此一来,这幅画作从明到清,再到现代,传承变得清晰无比。 画面全部展开,尚有其它钤印十一枚,立轴两边附贴题跋三处。 这幅画作为南宋四家之一,李唐的《秋山饮牛图》! 李唐的作品有很多人仿摹,譬如唐伯虎临摹的仿李唐山水立轴;仇英仿《李唐山水图》等等。 这幅,真品! 藏品万千,唯书画为大道,能在法国农郊寻访到一幅南宋李唐真迹,何其幸哉! 卢灿恨不能仰天长啸一番。 正文 第693章 红楼 从拉德芳斯赶回市内,天色已经擦黑。 原本可以回来早点,可卡福一家子实在太热情,不得已,卢灿陪他喝了几杯陈酿葡萄酒,味道相当不错。这让卢灿都有想法在法国购置一块小庄园,专门酿造自用葡萄酒——即便自己喝不了,送人也挺有范的。 回去就和嘉妮说一声,让她在展会结束后安排人寻访看看。 卡福有理由高兴,他们一家子根本没想到,区区六件文物,卢灿支付了二十五万法郎的现金支票,这笔钱可是他们一家子五年的收入。 临走时,将陈剑秋的那幅赝品,直接送给卢灿带走。 可惜的是,直至最后,卡福也没有透露,当年掩埋的藏品中,究竟有没有欧洲艺术品——也许他有了这二十五万法郎,已经不太想再出售祖上遗留下的藏品——法国中产阶级都有收藏古董的习惯。 最后两幅虽然比不上李唐的《秋山饮牛图》,可以是镇馆级别的名作。 一幅是吕纪的《红梅斑鸠图》绢本设色立轴。吕纪是明朝典型的“院派”工笔画代表人物,他的工笔花鸟,继承两宋院体,笔墨清新,活灵活现。 此人因作画,最后官居锦衣卫指挥使,成为大明朝秘密警察的最高头目,由此可见他多得皇帝的喜爱。 另一幅《太湖丘岭图》的作者同样是宫廷画家,那就是娄东画派四王第一人王时敏。这幅画作,写太湖秋高气爽之景色,设景简略,绘平坡疏树,山麓茅亭。 在画法上追踪倪瓒,山石树木勾勒用渴笔正锋侧出,转折处露锋芒而笔墨浑然,但点叶与小树画法仍近黄公望笔意,其苍厚蕴藉的风致是画家晚年之作的典型面貌。 这幅画作虽然达不到镇馆,但精品级别确凿无疑。 东西暂存与纳徳轩珠宝巴黎分公司,下次他们回港,将直接捎带回去。 巴黎分公司的驻地,设在巴黎第八区,距离凯旋门一公里的德马格大厦六七八三层,德马格大厦是一栋老楼,以“德马格餐厅”而得名。 说起来,这还是卢灿第一次来,抵达这里时,嘉妮已经带人在一楼大厅等候。 “卢少收获不小啊。”见丁一忠带人从后备箱一件件往下拿物件,嘉妮眼睛闪了闪,笑着对卢灿说道。 卢灿摊摊手做个无奈的手势,“你怎么不说我花了很多银子呢?” 嘉妮顿时咯咯笑了起来,“谁让你喜欢呢?说实话,喜欢古董的人我见多了,但像你这么疯狂的人,还真没见过。” “你早几年不就见过了吗?”卢灿冲她扬扬眉。 说完,他四处打量这栋大楼,虽然内部装帧还算可以,但格局显得有点小,而且层高不足,这栋楼房毕竟是五十年代修建。 “嘉妮,这附近有那种独栋小楼吗?咱们可以买一栋。这里有些……”卢灿建议道。 “好啊,就等着你这位大老板发话。”嘉妮聊聊刘海,应和一声,没把这句话太当真——一家分公司,买楼干嘛?没那么多人,也没那么多业务。 “不需要大楼,那种老宅院或者低层独栋就可以,买下来,拾捯拾捯,怎么也比这里强。”卢灿确实有些瞧不上,早几年创业还能凑合用,现在这里可是分管欧洲的中心…… 嘉妮盯着她,“你是认真的?” “当然!”卢灿点点头,这里虽然地处巴黎老区黄金地段,可这栋楼确实与纳徳轩的形象不太相配。 嘉妮两根雪白的手指,在眉心揉了揉,正色的说道,“我还真有个合适的选择,也在第八区,五层的独栋,地下室可做仓库的话,面积肯定够,风格很适合纳徳轩。而且据我所知,业主正在想办法出售。” 卢灿一乐,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么合适?你熟悉?那就早点安排人去谈判吧。” 嘉妮立即摇头,“这事我出面不合适,还是让田总安排人来。” “怎么?你朋友?那就更好说话了。” 她再度要投否决,“巴黎红楼,你知道吗?” 我去!难怪她说不合适了,合着是她家祖宅呢。 巴黎红楼是别称,还有一个别称是“红塔”,它的正式名称是“彤阁”,坐落于巴黎第八区库尔塞勒街四十八号,据此不过五百米。 卢芹斋的发家史,就不再细说,单说这红楼的建立吧。 四十岁生日时,卢芹斋萌生了一个想法——也许,自己应该在这座欧洲中心城市,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印迹。什么最合适呢?自然是中式建筑。 用一座完全的中式建筑,来展示和销售来自中国的珍宝,会不会将如日中天的古董事业再推向一个高峰? 越想,他越觉得这一想法很有意义。但是这个想法在市政规划非常严格的巴黎几乎是不可能的。巴黎的建筑都有统一的风格,每幢房子的高矮、设计风格、材料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批,必须与周围建筑整体相协调。 你想要在纯粹的欧式建筑中竖一栋中式楼,像什么话?毫无疑问,他的申请建筑的计划书,被巴黎市府直接驳回来。 这人很有韧劲和智慧,他选择曲线救国的方法。先从一位法国富商手中,购买了一幢拿破仑三世时建造的公馆,公馆很破旧,于是他提出“改建计划”。 这次改建计划,依旧没能通过。 这让他意识到,走正规渠道肯定没办法达成目标。 在当时,巴黎的城市建设规划工作中,有一个机构非常有权威性和建议权,那就是法国建筑师公会。 金钱开道,他终于结交上法国知名的建筑师戈登。布洛克。此人是法国戴高乐机场的主设计师之一,同时还是法国建筑师公会的秘书长。 在戈登。布洛克的协助下,这一改建设计方案,率先通过建筑师公会的认可,才提交到巴黎市府议会。在金钱和人脉的双重公关下,第三次修建中式楼的建筑方案,终于获批。 改建工程从1926年开始,用了两年时间,就把原来三层高的公馆改建成了五层的中式红楼,成为巴黎市内最正宗的一座中国式的建筑! “怎么?你们家准备售卖这栋楼?”卢灿记忆中,这栋楼最后成为文物,但具体哪一年,还真不清楚。 嘉妮摊摊手,苦笑一声,“家族古董生意名存实亡,现在靠吃老本过日子,打造点中式家具,哪还养得起这栋楼?每年的描金绘彩,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家族协会早两年就想要脱手,可惜没人接盘。” 嘉妮和家族其他成员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她拿到利摩日的运通瓷厂后,在家族基金中所占的比例很小,可毕竟还是流淌着同一血脉,所以……当卢灿真的想要买楼,她便“聚贤不避亲”的将这栋红楼推荐给他。 卢灿摸摸下巴,嘉妮的建议挺好的。 巴黎红楼的建筑风格,取自于江南戏楼,买下它作为分公司驻地,很有特色,识别度高,一层还能开设一家形象店,能彰显东方品牌的固有文化属性,但这一点有利有弊——没有任何一家品牌愿意被禁锢某一地域文化圈内。 总的评价,利大于弊。 很快,他有了决定,对嘉妮比划ok的手势,“辛苦你帮我联系一下现在的红楼负责人,我明天上午去看看。” 两人议定这事后,卢灿开玩笑的问道,“你的那几位姐姐家,还有没有藏品?若是有的话,你也可以通知一声,明天上午我刚好一趟扫光。” 卢芹斋的藏品应该没了——二战时因为吉美博物馆的保护,他不得不捐赠一批给吉美,此后又断货多年,再者自己又从嘉妮那里扫走一批。 孰料嘉妮利索的点点头,“行,我帮你劝劝他们。” 还真有? ……………… 明天开幕,今天纳徳轩珠宝在欧美地区,所有重要卖场渠道的合作商都已经赶到,阿欣那丫头,忙得脚不沾地,基本上每一位渠道商,她都要见一面,叙叙话 卢灿本来准备带她一起逛逛红楼,现在看来,不提也罢。 今天的行程已经规划完毕,上午拜访红楼,下午去瑞士村,后者是第八区的一处中高档古董市场,那里的店铺,会出售一些名画和名品。 卢灿远远的就下车,对这栋建筑他“慕名已久”,需要仔细看看。 巴黎红楼位于蒙梭公园西北角,地处三岔口,这一位置堪比黄金地带。不过,若是从风水学来看,这一位置“冲煞”。 若是真的买下,风水局重做还是有必要的——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 整座楼体保存的还不错,虽然朱红已经变成暗红,墙体也有些斑驳,可三层斗檐歇山完好无缺,二楼的石雕栏杆依旧精细,当年风采犹存。 不知内部保管的怎样。 廊阶上已经有三位男士和一位女士,年龄都不大,聚在一起闲聊,应该是嘉妮的子侄辈,在等着自己呢。 呵呵,卢芹斋的后人想要脱手这栋楼,只怕已经心急如焚了。 卢灿嘴角挂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向那栋红楼走去。 正文 第694章 枭雄 对于眼前这位东方年轻人,因为小姨嘉妮的关系,杜博兹和美尔雅堂兄妹几人,都听过大名。可真正见面时,还是让他们一怔,对方年轻的出乎意料。 当年的卢吴公司,已经改名为“法国赛特鲁(C。T.LOO)商贸公司”。一张不大灯箱招牌,横钉在门楣上,与红楼的气质相比,格外不搭调。 现任总经理杜博兹,他的母亲是卢芹斋的长女,陪在卢灿身边,一点点为客人介绍房屋结构,各厅功用,其他几人则跟在身后。 走进慕名已久的红楼正厅,卢灿的眉头就微微簇了一下。 现实让他有点失望,巴黎红楼确实装帧的金碧辉煌,可是,将唐代风格的石雕护栏、魏晋风格的浮雕藻井、清代家具画屏……搭配在一起,它就能代表中国建筑风格吗? 更不用说,整个红楼的外部,借鉴的是南方“广戏楼”风格。 是的,卢灿第一感觉,这里很混搭。 每一件物品都很中国,譬如江南雕花床壁龛、明清侍女插屏、花鸟浮雕藻井、宋代院体贴画……建筑师和房子的主人,也在努力试图统合协调这些中华文化元素,可对中华文化的理解还是有所欠缺,因此给卢灿的第一感官,并不舒服。 中国式建筑,无论是宏伟的宫殿群,还是精致的江南园林,它们的核心都在于“空间的自如转换”,讲究的是建筑与环境的对话,空间意象的把握和材料性能理解等等。 而这,卢芹斋和他的建筑师们,并不理解。 这栋巴黎红楼,在卢灿的眼中,名不副实,不过是花活而已! 不过,很快卢灿便明白过来,它之所以在后世如此出名,只不过“物以稀为贵”罢了——这样的房子放在中国,会被人骂死的。 自己看上的,不就是这份物以稀为贵吗? 真要以审视故宫三大殿、江南留园的目光去审视它……完全没必要。想到这,他的脸色多了一些亲切,毕竟,在异国他乡有一栋这样的建筑,还是很带感的。 ……………… 海尼西金属冶炼公司,位于上塞纳省,拉兹尼镇。总部是一栋四层的老式公馆,旁边的院子则是公司的厂房。 四楼宽大的办公室,安安静静,两人对面而坐。 此时,那位大胡子摊主阿迪亚。卡德,细细的讲叙昨天遇到的事情。他的对面,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法国中年人,一头棕色的卷发,眼神随着他的讲述,忽明忽暗。 他就是海尼西的现任老板,同样也是大巴黎都会区西北区域地下领导者之一。 等阿迪亚说完,阿瓦希手中的烟斗早已熄灭,可他依旧放在嘴边,使劲拔了两口,眉头挤在一起形成深深的悬针纹。 阿迪亚没敢打搅他,等候他从沉思中醒来。 眼前这位老大,别看年轻,可手段之强横,远胜上一代海尼西的负责人。 原本海尼西的势力范围,只圈定在上塞纳省的原塞纳瓦兹省的一小部分,大约有九个小镇——上塞纳省是1968年新成立的。正是年轻的阿瓦希,带领大家,一点点拓张,现在已经是上塞纳省地下势力第一。 虽然距离卡利集团还有很大差距,可海尼西的发展也不错。前几年,金币黑市突然火爆,海尼西虽然没能切到蛋糕,阿瓦希另辟蹊径,以铸造“金质工艺币”挖到不错的利润。海尼西更因此跻身大巴黎都会区地下势力五强之列。 在拓张过程中,所有的元老都见识到阿瓦希的决断、阴狠和智慧。所以,昨天回去之后,阿迪亚一夜没休息好,最终还是决定,向阿瓦希陈述自己的推测。 阿瓦希的烟斗,轻轻敲击者桌面,另一只手衬在耳鬓旁。 许久,他抬头问道,“对方喜欢古董?” “他昨天在市场买走了三十多件物品,而且眼光得到诺科教授的赞赏。” “哦?还真没想到。”阿瓦希搓搓耳鬓,笑道。 对于法国地下金币黑市的情况,阿瓦希要比阿迪亚了解更多。 原本,巴黎的几股地下势力,经营收入基本差不多,放点高利贷、开几家娱乐场所、收点保护费、做点擦边贸易譬如麻药咔之类的——可这一类生意虽然盈利高,但永远不能当成主要营生来做,否则这家势力一定不会长久。 但是,变化出现在两年多前,一股外来势力,携带巨量的老金币,切入巴黎地下黑市,搅乱一潭浑水。 卡利集团最早拿下这桩生意,等其他势力反应过来,这股外来势力已经潜水。 原本大家认为,这种生意充其量不过是“一阵风”,老金币又不是大豆玉米,能有多少?没接到这桩生意虽然有些可惜,但也不值得后悔。 可是最终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卡利集团通过各种渠道放货,其数量越来越大。最为可怕的是,他们的金币全是真品,其中不乏珍品,交易口碑非常之好。 购置真品金币保值,这要比存钱来的更划算,何乐而不为?连带着许多中产阶级家庭,都在四处托人找关系购买黑市金币。 你当法国警察眼瞎吗?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知道!他们装作没看见而已——这种黑市金币的大量流入,有利于法国的黄金储备,因此他们才没有动手罢了。 卡利集团通过黑市金币贸易,其资本和势力,迅速蹿升,他们原本就是老大,如此一来将身后的其它四家,更是远远甩开。 其他几家能不急吗?阿瓦希同样着急,还真的被他琢磨出一个损招——劣币驱逐良币! 计策很简单:趁着黑市金币大火之际,生产赝品金币投入市场,将巴黎地下金币黑市的水,彻底搅浑。只要一部分购买者上当受骗,舆论传播开来,跟进者势必有所顾虑,那卡利集团的扩张势头一定会得到遏制。 而海尼西呢?不仅可以破坏卡利集团的利益链条,还可以乘机捞一笔。 这就是阿瓦希的一箭双雕之策,提出来后,获得公司内部人员一致认可,只是,这赝品金币计划,实施的时间还不长,就被阿迪亚遇到那位神秘的东方人! 这……也许是更好的机遇也说不准。 阿瓦希放下烟斗,两只大拇指同时搓揉太阳穴,这件事,他需要好好琢磨。 黑市什么最重要?货源啊!尤其是精品货源! 相比制作赝品金币,如果……能拿到那位年轻人手中的出货权,显然更好——制作赝品金币一旦被发现,巴黎警方势必会介入,对于成立于一战后的海尼西而言,风险不小。 再说了,即便警方一时间难以抓到把柄,可卡利集团一定会很快得到消息,他们会放过海尼西吗?卡利集团的实力,要比海尼西强上十倍! 阿瓦希当然希望,能拿到老金币的销售权,如果有卡利集团四分之一的货源供应,他都不想制作赝品——除了风险外,口碑也不好——没见到黑手党因为涉毒贸易而遭受全球的敌视吗? 可是,这有可能吗? 对方会把已经合作多时的销售权,分出一部分给海尼西吗? 还有一点让阿瓦希担忧的是,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存货? 按照他的估算,单单在法国,通过卡利集团出售的各种金币,不少于三万枚!还有马德里、威尼斯、罗马、伦敦、纽约、维也纳、西柏林、法兰克福等其它大城市呢? 对方一定是挖掘到一个或者数个巨量宝藏,这是肯定的。可宝藏内的老金币,似乎也没这么多吧? 阿瓦希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更清晰些。 虽然有疑虑,可眼前这个机会认识对方的机会,他还是不想放弃。 “阿迪亚叔叔,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条消息。”拿定主意后的阿瓦希,站起身,笑眯眯走到阿迪亚的面前,伸手邀请他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给有些忐忑的阿迪亚扔了一支雪茄,阿瓦希自己则装满烟斗,狠狠的拔了一口。 “阿迪亚叔叔,你刚才说的车牌号是多少?我马上安排人去查车主。” “DV—19975!车子是意大利手工车布加迪威航。”阿迪亚连忙复述一遍。 布加迪并非纯粹的法国血统,它的创始人是意大利人,工厂在法国,很长时间被德国接管,所以,法国人并不认为布加迪是法国品牌。 “感谢您的细心。”阿瓦希对他微笑颔首。 昨天,跳蚤市场散市后,阿迪亚躲到一旁,偷偷记下卢灿所乘坐的车牌,这为他快速找到那位东方人,省去很多事。阿迪亚具备一位老/江湖的必备经验,这一点确实值得赞赏。 阿瓦希回办公桌拨打电话,交代属下去查查车的主人后,又从抽屉中拿出一本支票本,快速填写好两张支票,递给阿迪亚。 “这是……?”阿迪亚有些手足无措。 “这五万英镑是给您的奖励。”阿瓦希将其中一张剔出来,先递给他,然后抖抖后面一张,“您还需要帮个忙!” “您说!”拿到奖励的阿迪亚喜出望外,听到他的吩咐,连忙应承下来。 “这五十万法郎,您帮我找些珍贵的古董……” 他抽了口烟斗,喷出的云雾遮住表情,声音也有些飘忽,“既然贵客到,我想……作为主人,不能失礼,该前去拜访拜访。” 正文 第695章 投资捡漏 巴黎红楼的二楼和三楼,依旧在卖“工艺品”,生意一般。 生意不好与货品质量不佳,直接相关——他们的进货渠道,大多来自香江。至于五十年代之前,卢芹斋从内陆采购的艺术品,基本上已经售罄。 卢芹斋三个女儿家的后人,一共带来二十六件藏品,品质要稍微高一些,但依旧算不上珍品级别,只有两件,能挤身精品。 一件是清乾隆年号款景德镇官窑出品的,官上加官粉彩赏瓶。 官上加官是中国传统吉祥图案,其表现方式有两种:第一种由雄鸡、鸡冠花组成,雄鸡/头顶有大红冠,冠谐音官;第二种是绘一蝈蝈落在鸡冠花上,蝈蝈在京普中也有“官”的意思。两种图案,都可意喻“官上加官”、“步步高升”。 这件瓷器能跻身精品行列,与官上加官图案有很大关系——这种吉祥图案通常被认定为清朝中晚期才出现,但这件赏瓶证明,“官上加官”出现的时间,要比想象中更早。 第二件是雍正年款的茄皮紫蒜头瓶。 茄皮紫,顾名思义,就是釉色像茄子皮一样,呈现紫色光泽,透着神秘、高贵、典雅。茄皮紫创于明代,在弘治时其色紫中泛蓝,釉质肥厚光润。 此后有逐渐发展出淡茄、深茄之别。淡茄介于豇豆色、云豆色之间,与红的区别微乎其微;深茄的颜色偏蓝。 到了清朝雍正年间,茄皮紫发展到顶峰,相继开发出葡萄紫和玫瑰紫等系列。 注意,茄皮紫不包括清代的低温吹紫。 之所以这么强调,是因为在业界,大家约定俗成将茄皮紫归纳如“高温釉”范畴。也只有高温紫色,才会有其独特的光润,至于吹紫,它的光泽度要差很多。 茄皮紫的烧制,对窑温要求很高,窑口温度不低于1300度。按照这一要求,其窑膛温度肯定不低于1700度——这很容易引发窑口内烧制品的变形、融化,甚至褪釉。 所以,茄皮紫的烧制成功率一向不高。 市面上常见的茄皮紫瓷器,多为小盘、小碗和小瓶等。卢灿收到的这件蒜头瓶,高二十五厘米,在茄皮紫瓷器中,已经算是大器,颇为少见。 这两件瓷器,在虎园展品评级中,能入精品一级,至于其它的……卢灿也没放弃,将那二十四件全部包圆,又从红楼中挑挑捡捡,打包了二十件,凑成一百五十万法郎。 至于说买楼,卢灿没开口,他今天只是来看看,具体谈判,让田乐群和孙瑞欣安排人来处理。 ……………… 第八区瑞士街又叫瑞士村,就是因为1877年瑞士信贷银行设立在这里。 现如今,这里盘踞大量的国际性银行,像法兰西银行、法国农业银行、法国第二国民银行、摩根银行、大通银行、德意志银行、瑞士银行等等。 在这些银行大厦的楼下,散落着一家家的古董艺术品销售店、质押贷款中心、典当行等与艺术品交易有关的店铺。 呃,想要拿到银行典当质押的艺术品,一般都价值不菲。因此,这里成为巴黎最高等级艺术品交易市场,也就成为必然。 1975年,巴黎市政府顺势而为,在第八区正式成立“艺术品交易市场”,将这里打造成法国最高端的艺术品交易平台。苏富比、佳士得、索斯比等拍卖行在这里都设有分公司。 这里的货品特点就两个字,好、贵。 卢灿在第一家店铺中,就看到一幅名家名作,被悬挂在侧墙,那是夏尔-埃米尔。雅克的作品《乡村牧民》,尺寸80x65厘米,标价,六十万法郎。 看得卢灿都撮牙花! 这幅画很贵吗?如果以二十年后的眼光来判定,一点不贵,甚至是捡了大漏。埃米尔。雅克是法国“巴比松画派”的主要成员之一,其画作是拍卖会的热门追逐品,普通的中幅画作的拍卖价都在两百万美元左右。 可是,现在毕竟不是二十年后,这就有些小贵了! 这还是第一幅,还有没有其他名家之作?其他商店呢?卢灿感觉,如果都按照这种价格收购,自己再有钱也架不住这样消耗。 店铺面积不大,今天周末,店中除了卢灿,还有一对中年夫妇顾客,正被一位年轻的侍者热情招呼,看的也是那幅油画。 店老板坐在柜台后,眼镜耷拉在鼻尖,见卢灿进来,他的眼皮从镜片上方翻翻,便没再理睬——太年轻,又是东方人,很自然的被他忽略。 没人理会更好,卢灿叉着手,沿着另一侧的墙壁,逐一欣赏店中的货品。 油画是西方藏品的主流,等同于中国古董中的字画;其次就是银器和铜雕,地位要比瓷器稍高;第四是玻璃器皿,成套的老玻璃器,在灯光下非常耀眼夺目,素未中产阶级家庭喜欢;在它的后面,大约能排上钟表和珠宝配饰。 这是西方收藏的五大类,因此这家店的货品,也是围绕这五类来陈设的。至于皮包、钱币等小件物品也有,数量不多。 至于说东方藏品,对不起,一件都没有。 想要在这种专业性店铺中捡漏,近乎不现实,卢灿没这想法,老老实实的隔着玻璃框,一件件欣赏着货品。 让卢灿十分吃惊的是,在柜台中还有一件很特殊商品,一件压杆式家用海绵拖把。 揉揉眼睛,卢灿确信自己没看错,这就是一件含长杆、一固设于该长杆一端的挤压器、一海绵、以及一连杆装置的现代海绵拖把! 这玩意怎么跑进艺术品店铺销售?它不应该出现在日用百货店吗? 还有,这件东西,标价太尼玛贵了吧?一件家用拖把的价位竟然要三百万法郎?!黄金的?可怎么看都不像啊? 而且做工也太糙了吧?怎么看着都像孩子的玩具,没有半点工业生产的痕迹。 瞅见不远处的伙计,正捧着手站在那没事,那对夫妇显然想要自己参观。忍不了,卢灿对那伙计招招手,指指这件“海绵拖把”。 尽管不觉得卢灿会是大顾客,可那位侍者还是带着笑容走过来。 “先生,你询问的是这件魔术拖把?” 魔术拖把?倒是有些形象。卢灿问道,“它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对夫妇送到我们店中寄卖的一项专利发明。它的正式名称叫做家用万能拖把,是今年法国最佳手工业者奖金奖获得者……” 那位侍者一边介绍,一边指着旁边的一沓资料,介绍开来。 卢灿有点晕,合着这家古董店还捎带着贩卖发明专利? 法国最佳手工业者奖简称MOF,此奖项的成立最早可以追溯到1913年法国著名艺术评论家鲁西恩。克罗佐的倡议,当时他提出法国应该举办“全国劳动技能展示”大赛。 这一理念后来由阿尔伯特。莱布伦所实现,1924年他首先成立了一个组织委员会,自己担任会长。并且于当年在巴黎市政厅举办了第一届最初的最佳手工艺人大赛,参赛选手是来自法国手工业协会的23岁以上成员,这大赛的奖项被称为“法国最佳手工业者奖”。 在1924年完成了此一理念,并在巴黎市政厅展出,除了推广手工艺文化,并邀请各地工艺者在此一较高下,选出法国最佳工艺者。 随后这个大赛所囊括的手工业领域不断被收录增加,现如今这个奖项除了传统手工业以为,还开始逐渐加入现代高科技领域的优秀者评选。 当然MOF大赛的最重要协办单位一直是法国手工业行会。 眼前的这件海绵拖把,就是今年三月份举办的MOF大赛金奖获得者,其发明者为一位家庭主妇。获奖后,他们夫妇很想找到一笔投资来实现产品工厂化。 可是,多家银行的评估部门认为,他们的发明与市面上通用的海绵拖把(不带压缩杆)并无多大差异,因此都没有批准他们的贷款申请。 这对夫妇便将这项发明的产品样本及专利证书,摆放在这家古董店铺,希望有人投资或者买走这项发明——瑞士村的古董店铺,大多都有质押典当贷款的功能。 这家店主与发明者夫妇相识,于是这件现代化的“工艺品”,便堂而皇之的摆上柜台。 有意思啊! 卢灿挠挠头,这算什么?投资捡漏? 是的,他准备投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挤压式海绵拖把未来的市场空间。家家必备的好东西啊,怎么就没人看出它的市场价值? 这种拖把的延伸产品很多,譬如擦车的便携式拖把、擦玻璃窗的轻便拖把,甚至可以演变出转桶式速干布拖把…… 怎么看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投资? “你能帮我联系这对夫妇吗?”见那侍者吃惊,卢灿扬扬手继续说道,“是的,我想投资,并不仅仅是购买专利这么简单。” “我的律师,会在半个小时后抵达。”卢灿又补充一句。 是的,即便投资不成,卢灿也准备将其专利买下来。三百万法郎,买它很划算! 年轻的侍者看看他,不像说笑,便微微颔首,回身对店老板小声汇报。 那位戴眼镜的老者再度抬头,看看卢灿,这次,他露出笑容,从柜台里面站起来,对卢灿点点头,说道,“如你所愿!” 正文 第696章 欧洲玻璃 能完成三百万法郎交易的顾客,自然是优质客户。 卢灿被老者带领着走上二楼,这里有一小间会客室,至于其他房间,都关着房门,博拉也没介绍。 店老板拨拉给卢灿捧来一本厚厚的夹页册,是他们店中所有产品的图片合辑。 这种夹页册,是活页的,可以随时抽取和加入,大幅清晰照片,配详细文字介绍,按品类分区,同时标注有价格。这要比客人在店内一点点察看,方便太多。 卢灿翻看几页便发现异常,店内悬挂的油画一共有四幅,可是册页上标明的却是九幅,还有五幅在仓库里? 博拉笑着摇摇头,“您不知道寄卖?” “店中的油画,真正属于我的,只有两幅。剩下两幅是别人想要出货,放在我这里寄卖。名册上的其它五幅,属于附近的几家银行,限于规定,他们的货品在没有签订出售协议之前,是不能运出银行仓库的,所以只有照片……” 这点与香江古董行有些差异。 卢灿了然的点点头,欧洲油画,一幅数百万甚至上千万法郎并不稀奇,如果都是店老板的私藏,那他还开什么古董铺子? “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召唤。” 博拉并没有陪同,给他递上一杯咖啡后,很快微笑着告辞下楼。 卢灿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油画方面,他被眼前一张彩色琉璃器套件的照片吸引。壶、盘、盏、杯、勺、调羹、糖罐,一共有二十一件,很完整的一套。 整套玻璃器皿的色泽统一,造型端庄,配饰华丽。 器具的边部和中心图案,都是采用“重描金”以及“堆塑珐琅花”的技法完成装饰,显得富丽堂皇。 这套玻璃器皿,堪称十七世纪威尼斯玻璃工艺的巅峰之作。 卢灿更看重的是这套玻璃器皿的来历——这是一套十七世纪威尼斯商人为法国孔代亲王所定制的玻璃器具。 波旁王室曾经使用过的器皿! 孔代亲王就是法国波旁王朝支系旺多姆伯爵的“代称”。这一家族其实并没有封国或者封地,所拥有的城堡,还是卢森堡的玛丽公主下嫁给旺多姆伯爵时,带来的嫁妆。 不过很幸运,他们的祖上,也就是玛丽公主的儿子,曾经过继给远房表亲波旁公爵夏尔三世做继子,并顺利成为新一任的波旁公爵夏尔四世。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夏尔四世的儿子路易成为第一代孔代亲王,这个封号在家族男系中传了十代,一直到1830年波旁王朝彻底覆灭。 卢灿怎么知道的呢? 所有器皿上都有孔代亲王的家族徽章——盾牌内一道斜杠,很好辨认。当然,更多的信息,还是来自于照片下方的文字介绍。 卢灿的手指,在咖啡桌的响铃上嗯一下,不一会有人敲门,“请问,有什么能帮您?” 正是那位年轻的侍者。 “我需要见到这套孔代亲王的玻璃器,辛苦了。”卢灿指指照片。 卢灿要的这套老玻璃器皿是店内的一等品,价值不菲,那侍者眼睛闪了闪,笑容更殷切,躬身说道,“我这就去办。” 这套琉璃器同样是寄卖品,销售一件寄卖品,店家可以从中抽取百分之十,利润还是很可观的。卢灿的两项购买要求,能给店内增加不少收入。 不一会,店老板博拉拎着一只牛皮箱子进来,放在卢灿面前,“您要的第三世孔代亲王定制玻璃器,请过目。” “谢谢了!”卢灿站起身,戴好手套,准备上手看看。 博拉将皮箱搭扣解/开,掀起箱盖,箱子内每一件器皿,都被固定在硬纸板上,彼此之间塞着厚厚的棉花。 所有的玻璃器皿都被取出来,颜色与照片上略有差异,实物微微泛幽蓝色,这是老玻璃器皿特有颜色。 钴元素当时还没有被发现,以威尼斯商人的技术,是无法除尽玻璃溶液中的钴,而钴作用在玻璃种,就呈现天然的幽兰。 真正的彩色玻璃技术,一直到二十世纪初年才彻底成熟。 最老的玻璃一般都是绿色,这是因为当时的技术无法除去石英中的钙质;加入少量金粉,玻璃会呈现红色;加入银粉则呈现黄色;加入一定的铵,玻璃就变成妖艳的紫色;还有其他色料,如铜是玛瑙色;氧化锂是大理石颜色…… 卢灿拿起面前的最大器件,玻璃咖啡壶。 南瓜型,双层盖,盖提纽为雕花镂空,曲柄有棱,壶嘴天鹅状,型制优美。 没戴手套的左手,摸摸壶壁,有点涩——老玻璃器皿同样有包浆,它的特点是涩和花,入手有微微的迟滞,与瓷器包浆的润滑完全不同。 揭开壶盖,并起食中二指,在壶内走一圈,壶壁厚度并不均匀,这也符合十七世纪威尼斯商人的技术水平——当时吹制玻璃很难完全把握厚度。 这件南瓜壶的盖内和底部,都印有孔代亲王家族的徽标。 卢灿再度看看其它物件——鉴定玻璃器皿是否是老物件,需要从气泡、色差、溶迹、纹理四个方便来辨别。 十七世纪的欧洲玻璃制品工艺,已经非常高超,这套器皿就是最直接体现。 当时,欧洲的玻璃工艺,被威尼斯共和国所垄断,这是一个商业至上的国度,对商机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 六百年前,他们从古罗马工匠手中获得秘方,便认识到这是巨富之源。为此,他们开始秘密搜罗罗马帝国的玻璃工匠,给与高/官厚禄以及超高的社会待遇——玻璃工匠的女人是可以嫁入王室的。 当然,他们对拥有这项技术的工匠,也采取了最为严密的监视措施,每一名工匠身后至少有五名“追随者”,其实就是监视人。 当时吹制玻璃的工作,是典型的“高危职业”——长时间处于高温环境下工作,他们的头部血管容易爆裂,手掌发肿,肩部血管扩大,玻璃液反射的光线,刺激他们的眼睛导致视力衰退甚至失明,还有就是长时间的用嘴吹玻璃液,也会导致耳朵失聪。 有记录表明,威尼斯的玻璃工人,平均寿命只有四十二岁。 眼前这套精美的玻璃器皿,可以说是这些工人用自己的生命,绽放出的华彩乐章吧。 “什么价位?”卢灿放下它后,又换了一件糖罐。 博拉微微鞠躬,“您如果需要的话,五万法郎。” “帮我包装好。”卢灿点点头,认可他的报价。 老玻璃器皿的市场价格并不是很高,如果换成瓷器,要比这贵五倍。 “卢少,雷拉律师已经到了。”丁一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卢灿对店老板博拉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带东西离开。 ……………… 阿迪亚带着一套老银器,还有一幅不错的油画——阿尔弗莱德。西斯莱创作的《春光天,花园中的苹果树》,再度来到海尼西办公大楼。 阿尔弗莱德。西斯莱是法国纯正的印象派画家,其风景画备受画坛推崇。这幅画花费三十万法郎,从一位朋友手中拿到的。 至于那套老银器,则是蓬巴杜夫人的用品。 作为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著名情/妇、社交名媛,蓬巴杜夫人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历史人物,她曾经是一位拥有铁腕的女强人,凭借自己的才色,很轻松的影响到路易十五的统治,以及法国艺术的发展。 在历史学家的口中,她的形象很不好,一生男伴无数,生活奢华无度,这都不是事,关键是她在许多重要节点,为路易十五带来很坏的决策影响,是后者成为“最不得人心的国王”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艺术家的眼中,这位女人的口碑还不错,她一生酷爱艺术。譬如她建造成巴黎的塞夫勒瓷器厂,使得法国瓷器开始名扬国际;另外她领导了追求快乐漂亮的洛可可时代,是当时欧洲洛可可艺术的风尚中心。 相信这幅画,还有这套蓬巴杜夫人的银器,一定能帮阿瓦希敲开那扇门。 和秘书招手挤眼后,大胡子阿迪亚推开阿瓦希办公室大门,只见对方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面前的一叠资料,愁眉紧锁。 见他进来,阿瓦希拿着那叠资料,从办公桌后走出。看着他手中的箱子,笑着伸手示意就坐,话语很客气,“十分感谢,阿迪亚叔叔的奔忙。” “我认识的朋友还不错。”短时间能筹到这两件东西,大胡子阿迪亚也很满意。 “目标对象已经查出来,可是……您帮我判断一下,是不是他?”阿瓦希现在没心思关注打开的皮箱,将手中的资料递给阿迪亚。 嗯?阿迪亚狐疑的接过文件,快速翻阅起来。 “是他?!” 阿瓦希点点头,手指搓搓眉心的悬针纹,“车牌号显示是纳徳轩珠宝公司的用车,再结合明天的巴黎珠宝展,我们最终锁定的,就是这位香江人。” 阿迪亚脸孔直抽抽,这……太难以想象,欧洲金币黑市货源掌控着,竟然是香江的文博巨子?这话说出去,太让人难以置信! “会不会弄错?”他有些迟疑。 阿瓦希的手指轻叩桌面,脸色沉重。 对金币黑市幕后操控者的情况,他要比阿迪亚了解更多,事实上让他纠结的正在这。对方貌似和欧洲的交集并不多,从某些传言来判断,与这位香江年轻人,不太相符。 算了,不想太多,晚上见见就清楚! 正文 第697章 不请自来 让人难以置信,挤压式海绵拖把的发明者,是如此普通的一位家庭主妇。 安吉尔。费林是两位孩子的母亲,还要打理家中的小葡萄园,日常琐事很多……清洗肮脏的拖把头,并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她便琢磨着,如果能加装一个自动汲水和挤干的设备,会不会更好? 她的丈夫科莫。菲林是玩具设计师,动手能力很强。 于是,“懒人拖把”便出现了,拿到今年MOF大奖——两千法郎的奖励以及一份证书。 卢灿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玉握,笑呵呵的说着今天遇到的“趣事”。 他的对面,孙瑞欣在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你想用懒人拖把这一概念?” “你不觉得很贴切吗?” “你不担心安吉尔会不高兴吗?” 阿欣的反驳,让卢灿一怔,继而挠挠头,貌似自己还真没考虑过费林夫妇的想法。这只是一个“营销概念”,应该不至于吧? 算了,让他们夫妇自己先折/腾看看,如果市场效果不好,再用自己的那些来自后世的营销概念吧。 俩人正聊着呢,传来“咚咚咚”三声敲门,接着传来丁一忠的话语,“卢少,二夫人,有客人来访。” 是御目本的总经理高野和,还有御木本玢彦,他俩来……和谈? 两人的造访,肯定是为了东京的莳绘珍珠专利权而来。 这件事一直是香江的田姨亲自督管,前一段时间,形势比较严峻,东京法院的快速判决和结案,让原计划的连拖延时间之策都难以实施,逼迫得纳徳轩不得不拿出最后的手段,来为自己争取时间。 卢灿对孙瑞欣眨眨眼,结果这丫头笑着撇撇嘴,显然对御目本的做法很不屑。 客人还是要见的,纳徳轩珠宝的最终目的是拖延时间,抢占市场,并不是真的想要霸占莳绘珍珠的专利权——这在法理上说不过去。 卢灿和孙瑞欣,在隔壁的会议室,接待高野和及御木本玢彦一行。 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红茶香气,可气氛并不友好。 “卢桑,您不觉得这件纠纷,接受东瀛法院调解,更有利于未来彼此的相处吗?” 高野和一上来就摆出一幅,我御目本不接受你们的做法,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架势。 卢灿呵呵一笑,竖起两根手指晃晃,“纳徳轩一直没有关闭和谈合作的大门。可是高野君,你们上次去香江,究竟是和谈还是示威?” “还有,这次千代田法院的做法,是不是太让人吃惊了?” 他双手一摊,“我们认为,请求国际裁决,才是最公正的做法。” 是的,就在三天前,纳徳轩欧洲分公司的律师团,将“有关莳绘珍珠的专利争议”一案,向世界知识产权组织,也就是“WIPO”,递交正式的“裁决申请”。 纳徳轩珠宝的这一做法,一下子打乱东瀛珍珠企业的计划——说好的单挑,你怎么跑到国际组织那告状? WIPO是联合国保护知识产权的一个专门机构,根据《成立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公约》而设立。该公约于1967年7月14日在斯德哥尔摩签订,于1970年4月26日生效。 总部位于巴黎和日内瓦两地,旗下有四大机构:大会,即该组织的最高权力机构;成员国会议,由WIPO公约全体成员国组成;协调委员会,是为协调各联盟之间的合作而设立的机构;国际局,即该组织的常设办事机构。 别忘了,WIPO的总部,就位于巴黎,而御目本与这家国际组织,此前并不怎么打交道,纳徳轩珠宝如此一弄,东瀛珍珠企业心虚啊。 “姑且不论裁决结果如何?即便是结果对纳徳轩有利,卢桑认为这样的裁决,真的会对法院判决有帮助吗?”高野和语气中带出一丝讥讽。 “哦?看来高野君蜗居东瀛一隅太久了。”卢灿的话语同样毫不客气,他轻轻敲击会议桌,“我们纳徳轩只需要将WIPO的裁决结果,公布到欧美的各大媒体上即可。” “呵呵,不知东瀛珍珠企业的未来国际化战略,是否会受到影响?” 这句话算是图穷匕见,双方正式翻脸。 高野和说的很实际,而卢灿赌的是他们不敢这么做。 纳徳轩这么做的目的很明确——揪住领头者御目本狠打。至于其他东瀛珍珠企业,他们有国际化战略吗? WIPO其实并不具备“法院裁决职能”,也没有二十年后的世界影响力,其判决标准并不会真正影响到“东瀛的国内法院判决结果”,没有约束力。 可毕竟事涉“国际”,战后三十年的东瀛企业,一直很低调,很在意国际机构的看法——如果未来的裁决,真的对东瀛企业不利,这对御目本的国际声誉是一大打击。 如果纳徳轩真的一意孤行,舍弃东瀛莳绘珍珠市场,在国际上大肆宣扬“东瀛企业不遵守知识产权规定,藐视WIPO”,还真的会干扰到御目本的国际化方略。 见气氛越来越僵,御木本玢彦不得不抬抬手,开始说和——这是来之前就既定的方略,一软一硬,好好谈谈纳徳轩珠宝的底线。 “卢桑,之前半年多,我们合作一直很愉快,不是吗?” 御木本玢彦盯着卢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莳绘这一东瀛传统技法,它委实不构成发明类的产权保护,充其量是表现创新。” “这一点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至于之前的谈判……确实,当时很多珍珠企业参加,不得不保持一致,确实表现得稍显急切……” 卢灿与孙瑞欣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喜悦——对方只要愿意后退一步,纳徳轩珠宝就有机会,将他们这一团体撬开裂缝,为自家再争取半年到一年时间。 有这段时间缓冲,纳徳轩的莳绘珍珠市场,在东瀛又能巩固一些。至于最终……纳徳轩不可能放弃东瀛珍珠饰品市场,开放莳绘珍珠技术达成共享是唯一选择。 “我刚才说过,纳徳轩珠宝,从没有关闭合作谈判的大门。”卢灿对御木本玢彦笑笑。 “但不接受压迫式、讹诈式谈判!”说这句话时,卢灿看的是高野和。 ………… 那位香江年轻人的话语很明白,谈判可以,但必须要一家家来。御目本究竟要不要和对方举行单对单谈判? 高野和与御木本玢彦无权决策,两人很快离开。 重新回到房间的卢灿,揉揉眉心,心底发出一声轻叹。 这件事如果换成北美的珠宝企业看看?以御目本为首的珍珠企业,他们敢如此放肆的操纵法院?更不敢组团威慑! 香江不是北美,纳徳轩珠宝更不是北美财团,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支持他们与东瀛企业掰手腕,这是现实!也是小地域无背景企业的悲哀! “现在结果比我们原计划还要好,不是吗?”阿欣要比卢灿更乐观。 卢灿摇摇头,“不要小瞧东瀛企业的决心,稍后给田姐去信,我们的态度还要再强硬一些,尽量在香江和东南亚媒体上造势,给他们再施加一点压力。” 正聊着,又传来敲门声,这次,丁一忠送来一份拜帖,神色有些凝重。 卢灿拆开了看看,嘴角上翘,还真是地头蛇,反应挺快的。 “你把他们带到二楼咖啡室,找个包间,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今晚的第二波客人,是一家叫做海尼西的法国企业。拜访的人员,总经理阿瓦希,还有那位大胡子摊主阿迪亚,两人以赔罪的名义上门的。 卢灿将拜帖折起来,这位阿瓦希……不用猜,就是赝品金币事件的幕后主事人之一。 欧洲黑市,一直是阿尔达汗在主抓,两人昨天晚上通过电话,他的意见是见见。 这次见面,孙瑞欣没有必要参合,卢灿套上一件T恤,独自下楼。 “两位找我有事?”卢灿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阿瓦希。 此人带着一幅金丝眼镜,颇有学者气度,而且他的年轻让卢灿讶异——海尼西作为巴黎地下黑市五大势力之一,领导者竟然文质彬彬,还真是…… 阿瓦希同样在打量卢灿,“听阿迪亚叔叔说起昨天的事情……想要认识一下。维文先生的大名,我是久有耳闻。还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 卢灿眯眯眼,摆摆手,又对大胡子摊主点点头,“我很喜欢交朋友,尤其是真诚的朋友。昨天的事情,还要感谢阿迪亚先生。” 阿迪亚的大胡子一翘一翘,在旁边呵呵笑,捧着咖啡杯不接话。 “尽管那是阿迪亚叔叔的珍藏,可能入得虎园博物馆展览,阿迪亚叔叔还是很乐意的,是不是?”阿瓦希说这话时,看向阿迪亚。 这位大胡子摊主连忙点头,“是的是的!非常荣幸。” 这位阿瓦希是个人物,这是表态呢,昨天的事情,海尼西不会放在心上! “那实在是太感谢!” 卢灿端着咖啡,小呷一口,笑眯眯等待对方自己开口提出他们的请求。 “听阿迪亚叔叔说起,维文先生喜欢古董。恰好,我家中还有两件不错的东西,一并捐赠给虎园博物馆!” 说完,他和阿迪亚将带来的皮箱子,拎上桌面,打开。 这人,还真有气魄!是个人物! 正文 第698章 不是瞎想 不亲临现场,不理解巨型T台的震撼。 卢灿一走进A馆,展厅中央那高零点八米的玻璃钢铺就T台,像是从远方大屏幕中直通到过来,而此时的大屏幕上,播放的是介绍法国珠宝业繁盛的纪录片。 T台两侧,都是嘉宾区,固定直播机位则在右前方,他们在嘉宾的头顶,挑起高高的拍摄摇臂,捕捉台上的任何细节。 “凯博、瑟琳娜夫人,两位是在馆内转转,还是与我一道去纳徳轩展台看看?” 与卢灿一道进场的,正是阿瓦希。 昨天谈得不错,收了人家的大礼,对方却矢口不提任何要求。自己不能装作看不见吧?怎么也该表示表示,于是卢灿便邀请阿瓦希出席今天的开幕秀。 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今天带着夫人瑟琳娜。阿瓦希,早早的等在展会门口。 这就是阿瓦希的聪明之处,带着夫人来,就有点“深交”的意思了。 “当然要去你家展台看看,瑟琳娜对您家的货品,一直赞不绝口,她还想找阿佳妮要签名呢。”阿瓦希笑着说道,他的夫人瑟琳娜在旁边点头附和。 绕过前面几家超大型展台,来到纳徳轩珠宝,嘉妮和阿欣正在带人最后一遍检视。 展台左侧的小舞台上,一干模特正在三五成群做最后的准备。没看见郑丽君、温碧玉、甄妮等人,估计在小房间定妆。 倒是看见今天的绝对主角阿佳妮了,她一身紫色衣裙,戴着纱巾礼帽,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的贵宾犬,正在点逗着狗鼻子,说着悄悄话呢。 “嗨,伊莎,巴尔康复了吧?”昨天上午伊莎贝拉没来走场,经纪人来电话,她的孩子,两岁大的巴尔纳贝。努伊顿生病了。 “嗨!维文。”她抬头看看,见到卢灿,嘴角微微漾起,很快形成一种肉眼能感知的笑容,在脸上弥散开来。那种感觉,就如同在看电视镜头中的花朵绽放,把旁边的凯博和瑟琳娜夫妇完全看呆了。 “巴尔很好,昨天的事情很抱歉。” 再见卢灿,她的神色中,并没有太多的惊喜或者说不安,倒是卢灿,心直怦怦跳,说出的话,有些不太得体,幸亏他转圜的快,才没露出破绽。 “可以理解。原本昨天我想去医院看看你……你的孩子,可是……”他摊摊手笑笑。 “谢谢关心!”她的目光在卢灿身后扫扫,右手托起贵宾犬,左手拿着它的前爪,对卢灿扬扬,“爱丽娃真是个乖孩子,我很喜欢这次活动主题。” 她这是在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呢。 “这么多可爱的小狗?啊哟,真可爱。”瑟琳娜和阿瓦希这才注意到小舞台上放着不少宠物箱,瑟琳娜更是借此机会,站到阿佳妮面前,低头惊诧的喊道。 “这次我们主宣传的是‘爱护宠物,保护动物’!”卢灿笑了笑,解释一句。 “喔哦,好倡议!巴黎街头的流浪狗、流浪猫也确实该处理了。”阿瓦希很凑趣,他对卢灿竖起大拇指,“巴黎市府,应该给您或者纳徳轩珠宝,颁发荣誉市民称号。” “是嘛?我也这么认为。”卢灿耸耸肩。 两人哈哈大笑。 展台那边,阿欣和嘉妮穿着两眼的工作套装,笑盈盈走过来。 阿欣对着卢灿比划个万事OK的手势,嘉妮却插了一句,调笑道,“这一称号,给阿欣也不能给你。来巴黎三天……大少爷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吧?” 话说这次活动,再度展现嘉妮强大的公关能力。 她不仅仅将这些新环节,安排的妥妥当当,说服展会组织方同意猫狗上台,还邀请到巴黎动物保护组织两位干事出席,届时他们会出面答记者问。 这女人,有资格傲娇。 “授予阿欣,我肯定没意见!”卢灿连忙举手投降。 这时,张文英带着定妆的温碧玉、郑丽君、甄苡婷三人出来。温碧玉看见卢灿来了,欢快的跑过了,“阿灿哥,你帮我选一条好看的狗狗。” “还没确定?”卢灿对郑和甄两人点点头,这话却是问向张文英。还有一两个小时就要上台,不应该啊? 张文英面带苦笑,“都安排好了,就这丫头……挑花眼了。” 呃?很符合她的性格,卢灿被她拽着,挠挠头,“我看那条比熊犬就可以,娇小可爱,毛绒绒的像只雪球。” “咦?我也最中意那只了!果然还是阿灿哥最了解我。” 晕!卢灿看她那小得意模样,哪能猜不出她的心思?这是在找存在呢。 果然,在场的几人,目光都落在卢灿身上,连阿佳妮都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真真的如坐针毡。 这丫头,找打! 好在张文英反应快,双掌连拍,“姐妹们,我们再走一遍,记住自己的走位,与宠物如何互动,另外,再听听驯养师的建议,如何让你怀中的小东西,更舒服一点。” 嘘!人群散去,卢灿忍不住抹了把汗,以后的展会,再也不参加了! ……………… 九点钟,开幕式。 法国总统密特朗亲自出席,他划拉着手臂,玩笑似的发言,不到两分钟,便以“大家都着急看华贵的珠宝,靓丽的美女,不耽搁了,再见”结束,引发所有来宾的热烈掌声。 这家伙,确实有人格魅力。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珠宝展开幕式“全球直播”——东瀛珠宝展也直播了,只不过仅在东瀛一地,这次因为北美欧洲同步,被冠以“全球”称号,所以有着开幕秀的八大品牌,精品尽出。 第一个出场的戴比尔斯,十二分钟分两个环节展示,钻石及原石占据八分钟,新推出的巴西碧玺原料占据四分钟。至于另外三分钟,则成为现场发言时间。 他们展示了四块一千克拉以上的无色钻石原石;两块五百克拉以上的粉钻原石,同时还有不同克拉数量的蓝钻原石、紫钻原石。 如果净度达标,这些原石切割后,无一不是惊世之宝! 卢灿算是见过世面的,可看到这些钻石原石时,依旧忍不住的咽咽唾沫。与他们相比,纳徳轩与IDC弄得香江钻石加工中心,就是幼儿园,仓库中尽是一堆三四岁的孩子。 也许,自己应该走一趟澳洲和加拿大,这是世界上仅剩下的两块未开采钻石矿区。 确切的矿区地点卢灿不清楚,但知道小范围,之前一直没考虑,很简单,势力跟不上,发现了也容易被人吞并! 现在嘛,如果自己能拉上一拨人,也许能扛得住。首当其冲需要面对的就是台上的戴比尔斯! 即便不开采,自己也可以考虑将地皮圈下来。反正现在手中有矿产开发公司,虽然它成立于缅甸,看其来很挫,可那也是具备矿产资源竞标的啊。 实在不行,就在欧洲再成立一家矿产资源开发公司,反正印尼那边的金铜矿开发,同样需要“国际范”品牌去运作。以欧洲企业的名义,前往加拿大和澳大利亚承包矿产开发勘探地皮,要比缅甸的那家公司强出太多。 不知不觉中,卢灿的思路越跑越远,连坐在旁边的阿欣问话都没听见。 对了,还有津巴布韦的祖母绿矿床,也可以下手。 相比翡翠、玉石,盛行于东方,钻石盛行于西方,两者都有区域消费习惯问题不同,祖母绿则是此时唯一盛行于东西方珠宝界的高端珠宝。 祖母绿之所以被赋予太多的歧义,譬如成为翡翠绿色中的一个品类,正是因为它太受欢迎,以至于最本质的东西都被人忽略。 祖母绿属绿柱石家族,呈现绿色是因为含铬,有玻璃般的光泽,透明至半透明。与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猫眼石并称五大宝石,有着“绿色宝石之王”的称号。 祖母绿作为宝石界中的金字塔,受欢迎程度自然没的说,也许,新品类开发,就要落在它的头上! 卢灿还清晰的记得,津巴布韦在1992年发现超大型祖母绿矿床,地名叫做斯克旺达,储量为3.9亿克拉,尽管这一地区的优质祖母绿(大克拉数)出产较少,可他们的色泽和净度,都很出色。 现在的斯克旺达,应该没什么人关注吧? 可想要在非洲站住脚,现在的安保团队,还需要扩建,那是真正的混乱之地。 难道还要从内陆招募一批退役军人? 卢灿的思绪越飞越远,坐在那里发呆,直播镜头已经屡次从他身上扫过,大屏幕上给出他呆坐在那里特写三次! 幸亏带着墨镜,否则一定出大糗! 阿欣知道他在想心事,有些哭笑不得,这时候想什么呢?不知道自己坐在前排,前后左右有不下于十台摄像机对着呢? 在摇臂镜头再一次转向后,她忍不住伸手伸手拽拽他的衣襟,头侧过去,装作亲密低语的模样,提醒道,“嗨,阿灿,快到我们了!瞎想什么呢?” 卢灿这才回过神来,嗯? 瞎想?小丫头说什么呢?这可不是瞎想哦? 卢灿从她的手包中翻出一个小笔记本和铅笔,快速的记录下,刚才自己想到的那些。 记忆是触发式的,并不是说你想要回忆,就一定能想到,今天卢灿看到戴尔比斯的钻石原石展示,才从脑海中翻出那些陈旧的印象。 感谢戴比尔斯!将记录好的纸张撕下,塞进口袋,卢灿嘀咕一句。 正文 第699章 塞翁失马 珠宝秀变身宠物秀! 纳徳轩珠宝再度爆出大新闻! 当第一位出场走秀的阿佳妮,怀抱一只萌萌的贵宾犬走上T台时,摄影师都傻了,尼玛,珠宝秀还能这么玩? 一身米色的中短裙装,脚蹬乳白色的瘦腿长靴,卷发被盘在了脑袋后面,扣着一顶圆顶休闲帽。白皙的脖子挂着一串莳绘珍珠,成为它全身的最靓色,哦,还有套在她左手中指上硕/大帝王绿翡翠戒指,右手手腕则缠绕着两圈 被她单手托在怀中的贵宾犬,正扭着脑袋,蹬着黑漆漆的萌眼,打量着台下。 整个画风超生活化,如同她休闲时,带着爱宠去逛逛商场——如果不考虑饰品的珍贵的话。 现场一片哗然,随即响起一片“咔咔”的拍照声。 当然,对这一变化震惊不已的是普通媒体及观众,电视直播间的主持人,早已经拿到相关素材——他们昨天还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哇哦,这是我们的影后阿佳妮小姐,瞧瞧她的怀中抱着一只什么?多么可爱的一只小宠物!难道她今天走错秀场了?喔……请原谅,我终于拿到后台传过来的资料。” 法国电视二台的知名生活节目主持人加隆。埃托娅,以夸张的语气,调侃道,“纳徳轩珠宝似乎想要将这场珠宝秀变性,他们之所以让这些宠物上台,是想要宣扬保护动物,关爱流浪的宠物。” “喔……这里还有一条有意思的消息。之所以匆匆出台这一主题,据说是因为他们有位模特在游览巴黎时,差点被流浪狗袭击。这实在……!” “巴黎的流浪动物,确实是个大问题,也许巴黎市府和市议会的那帮老爷们,不知听到这条消息,该怎么想?” 法国电视二台,其解说词相对正面,他们更多的是调侃市府的不作为,另一家直播电视台,ABC的直播主持人菲罗斯可就没那么客气。 “噢!这是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真正的秀!” “纳徳轩珠宝,这几年的快速崛起,让他们尝到剑走偏锋的甜头。他们是不是忘了?T台是展示美丽与性感、时尚与魅力的舞台?” 菲罗斯的口气像是开玩笑,可实际上已经是讥讽与挖苦。 “人狗和谐共处?关爱巴黎流浪狗?哦,他们的爱心还真够宽广。不过说道巴黎的街头流浪狗,还真是让人心悸,昨天我和同事晚饭后散步,就被两条流浪狗尾随……真是该死!我似乎被误导了,还是让我们来介绍他们展示的珠宝吧……” 卢灿坐在台下,眼神微眯,听着身后观众传来的各种议论,已经意识到,自己失算。这种做法,在时尚之都巴黎,有些过,恐怕会引起极大争议! 有两个问题,自己之前并没有考虑完善,而嘉妮和孙瑞欣两人则是出于对自己的盲从认可,也没有考虑到,或者说想到但没有意识到多严重。 恐怕今后的报道,会有些变数,该提前做好预案。 其一就是如何摆脱“作秀之嫌”。 八十年代初的媒体,还没有真正开始“无底线报道”,尤其是法国媒体,道德操守还是不错的,他们本能的会认为,这是一场“作秀”。 对于作秀,这些媒体在报道上一定会有所指责! 本质上这确实是一场秀,巴黎流浪狗?问题再大,关纳徳轩珠宝屁事?可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万不可承认! 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将这场秀做得更真实? 其二则是,“狗”的关注度,已经超过“珠宝”的关注度。 这一点从身后的轰然喧哗,就已经能猜度到。 纳徳轩珠宝是来参加珠宝展的,目的的是推广以无色玻璃种翡翠为中心的新饰品的,真心不是来做/爱心呼吁的。 可现在,那些摄影师,摄像师,还有电视直播镜头,很大关注度都在宠物身上,珠宝变成捎带的。 如果从这点来判断,自己的这次策划,肯定是失败品。 现在怎么办? 卢灿的手掌揸开,掩住嘴巴,眉头微皱。 这两个问题……其实后一个问题,已经无解,新品推广算是彻底失败,但也不是没有收获——通过这次“作秀”,欧洲和北美的消费者,一定对纳徳轩珠宝品牌印象深刻。 品牌宣传的效果,恐怕要远超预期! 现在需要想办法的是,如何将这场“秀”,做真做实,不给媒体抓到把柄! 手掌遮掩下,卢灿的咬住下嘴唇,向阿欣的方向靠靠,低声嘱咐。 “阿欣,稍后三分钟发言,你现场宣布三件事。” “嗯?”孙瑞欣侧过头,疑惑的看着卢灿,又增加什么内容了吗? 还有,自己并没有准备发言啊?不是说好嘉妮和四位形象代言人,以及动物保护组织两位干事,做最后站台吗? “三件事,记清楚了。”卢灿根本没对她解释。 “第一、宣布纳徳轩将向巴黎动物保护组织捐赠两百万法郎,其款项专门用于流浪宠物收容与管理。” “第二、纳徳轩珠宝会在巴黎,成立一家巴黎流浪宠物收容中心,其建筑、管理等所有开支,都由纳徳轩珠宝负责。” “第三、该项目现在面向社会招聘爱心人士,共同参与建设。” 卢灿也是拼了! 与其骑虎难下,不如孤注一掷!把这场秀做成真正的慈善,这就是他现在所做的唯一方法。算是另类的自己坑自己! 孙瑞欣很想问为什么,可时间来不及——这件事还需和嘉妮保持统一口径,她只得点点头,猫着腰闪身前往后台。 这一环节属于纳徳轩珠宝,两家电视台的直播摄像机,始终有一台在紧盯着纳徳轩嘉宾席。卢灿已经在屏幕上几次看到自己架着二郎腿,戴墨镜的烧包特写。 配合猫狗话题,自己这副尊荣,也算出名一把,好在还戴着墨镜,看起来有些老成,应该不会给自己逛古董市场带来什么影响。 很快,走秀环节结束,到了三分钟呈述时间。 阿佳妮、温碧玉、郑丽君、甄妮四人,迈着窈窕的步伐走到T台中央;紧跟着是孙瑞欣和嘉妮两人,以及两位动物保护组织的干事,他们四人站到T台的最前端;随后上台的是设计师团队和其她模特成员,分站在T台两侧。 嘉妮再一次让卢灿见识她的风采。 站在众多美女中间,她的容貌评价最低,不过,她一双眼睛深邃若井,顾盼生波,盘着高而松的发髻,穿着一身黑色丝质的职业装,冷艳无比,全身的打扮处处精致,无懈可击。 “我有一只小宝贝,她叫泰迪。” “我经常带着泰迪一起去家附近的公园,她会陪我开心,让我欢乐。” “当我丢出一个网球时,她迅速跳起来,掩盖了她笨手笨脚的本质。她弓步、跳跃、伸长脖子,但每次都会扑空。” “但她一点都不在意,泰迪是个乐观的小家伙,她不虚伪、狡诈或者野心。看着她开心地吐着舌头,在公园溜着弯,我疲惫一天的身心,都得到放松。” “我爱我家的泰迪……尽管她没有高贵的血统,尽管它并不聪明。” “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要炫耀什么,而是希望……借助今天的机会,告诉那些养过宠物,或者说某一段时间养过宠物的人们,请您善待它们并一直继续下去……” 聪明的女人!嘉妮真的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她一定从阿欣带去的提议中发现危机,才匆匆组织这样一番发言。 很朴素,可能能打动人心。 果然,她一分多钟的发言,换来全场热烈的掌声,也为孙瑞欣接下来宣布的三件事,铺垫良好的氛围。 阿欣的发言是用英语完成,现场掌声如雷。 虽然这场开幕秀办砸了,可卢灿却感觉,效果怕是比预计的还要好!质疑作秀的声音一定还会有,但没关系,在嘉妮和孙瑞欣两人精彩的演绎下,这些声音只会成为纳徳轩品牌宣传的另类道具——有点负面声音更利于关注率的提升。 她们在掌声中谢幕退场,卢灿意外的瞥见阿佳妮的眼光,火热而炽烈,清晰而热切。 自己看错了吗?刚才在展台那边,她可没有这样的表现呢?那时的她平静而优雅,怎么这会功夫改变这么大? 他旋即明白过来!晕! 阿佳妮聪明的很,当天,张文英和嘉妮去宣告调整走秀方式,宣告以“爱护动物”为主题时,她怕是已经猜到这是作秀,而且极有可能是出于自己的主意。 这种“作秀”,让她感觉虚伪且反感,因此,连晚上自己举办的招待宴会,她都没参加! 今天见到她时,依旧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全然没有当初在札幌的热情。 现在……阿欣上台宣布……让这一切看起来不太像作秀,她的热情又回来了! 还真是个爱憎分明的女人! 卢灿啼笑皆非,同时还抹抹冷汗。自己的调整,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他的眼前,不由自主的再度浮现,那*三天的澎湃。 真真是塞翁失马啊。 正文 第700章 激情争议 开幕式一结束,卢灿就开溜。幸亏溜得快,那些媒体全都乌央乌央的追着嘉妮、阿欣还有阿佳妮几人采访,将纳徳轩珠宝展台围的水泄不通。这些媒体还没反应过来,还有自己这位纳徳轩的少东家。 在展台洽谈间,卢灿扔掉眼镜,又换了件格子T恤,顿时气质大变,带着丁一忠,两人从展台另一角钻进参展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A馆是不能再待下去,指不定就有哪家媒体认出来。 两人顺着人流,从A馆往B馆方向走去。B馆同样是特展,但展位要小很多,很多国际知名品牌扎堆在这里,其中就有香江多家知名珠宝企业。 熟人太多,卢灿一掠而过,很快步入C馆。 从C馆开始,就变成全部统一的5x5米的普通展位。 比约根珠宝的展位,位置不错,就在B馆到C馆的通道入口处。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比约根。诺德里在欧洲珠宝圈的人缘还不错。 她站在展台中间,单手握拳衬下巴,另一只手托着肘部,看着员工还有设计师,正在与围拢的观众沟通。 马蒂森还很年轻,身上还带着点青春气息的尾巴,身材保持的很好,五英尺八英寸的身高衬托下显得得非常挺拔,典型的北欧“大洋马”,站在那里很吸引人的目光。 卢灿站在人群外,对她招招手,她很快捕捉到对方,眼神中带着笑意,同样挑衅的对他招招手,示意对方进去。 谁怕谁?卢灿拨开人群,挤上展台,“嗨,你是不是欠我点什么?” “NO!你不应该感谢我吗?”她挑挑眉梢,眨了眨眼睛。 “感谢你让我高价买走一件物品?”卢灿耸耸肩,以反问的语气调笑一句。 “你不觉得……心爱的物品,用它最配得上的价格买下,是对它的尊重吗?”她的眼神中依旧带着挑衅还有一点调皮。 三十岁的女人,依旧保存着一份童真,也许,这就是她能不停止的保持创作灵感的原因吧。对于她的狡辩,卢灿只能无奈的耸耸肩。 “OK!作为感谢,我请你咖啡。”想起上次在英国拒绝她,这次,卢灿主动邀请。 比约根思考了几秒钟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肩并肩的往外走去时,他明显感到有人把目光长时间投在自己的背上,但始终没有回头看。不用说,是比约根珠宝的那帮员工们。 凡尔赛门展览中心西门就有一家不错的原味咖啡馆,比约根很熟悉,直接带他上二楼包厢。 “还没恭喜你,纳徳轩珠宝,这次展会又出名了。” “也许是个麻烦,也说不定。” “不不不!我非常喜欢你们的宣传创意,有点争议又能怎样?只要你们掏出真金白银在做慈善,指责的,都是无理取闹。”这句话恐怕是今天她所说的最有道理的一句。 “谢谢!看来我需要准备庆祝香槟了?”两人相视而笑。 咖啡馆供应的不仅是咖啡,还有西餐,正值午餐时间,两人要了一瓶柏拉图佐餐。 作为圣埃美隆地区的特级红葡萄酒,其不仅拥有成熟的黑加仑、桑椹、甘草等水果香味,喝起来也十分的柔顺、酒体的结构也较为稳定,后味冗长。 两杯柏拉图后,她白皙的面孔多了一丝娇艳的红润,人也放肆很多。嫣红的舌头在唇间撩动,眼神迷蒙,靓丽的金发,灰绿色的眸子带着弧度有些勾人。 “我一直对亚洲男人很好奇,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她的嘴唇歙合,红润的唇线弯出一个性感的弧度,身体随之往他这边挪动。 卢灿的眼睛不经意的从她精致的锁骨扫过,那里悬挂着一枚金属弯头,很像水龙头的水喉,不知创意来自何处。 “乐意效……劳!”他还未说完,便轻吸口气。 这里的密封密封效果还凑合,可眼前的这位大洋马,似乎也太大胆了吧。 “这点,我很自信!东方小男孩!”她偏过脑袋将鬓角的发丝掠到后面,白皙的脖子一览无余,吃吃笑着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小圆桌下面,她的另一只手掌很自然的搭上他的要害部位,手法很娴熟的抚/弄,快速撩拨起他那澎湃的欲/望。 他很快抱住大洋马高挑的身体,将其抵在沙发上,跟着捞起长长的裙摆伸手往里面探寻起来。相对的四目眨也不眨的看着对方,随着手上活动的加剧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在她咬牙说了句“让我试试”之后,天雷勾动了地火,激烈的战斗就此拉开序幕。 不得不说,这种公共环境很刺激! ……………… 争议如期而来,远超过卢灿的预料。 每天下午两点发行的《巴黎人报》的报道,以阿佳妮怀抱贵宾犬的大幅照片为首封版面,标题?十分尖锐,“香江企业的慈善是对巴黎市府的打脸?” “今天上午巴黎珠宝展上,来自香江纳徳轩珠宝,因为一位模特在巴黎遭遇流浪狗的追踪威胁,发起一场‘保护动物,关注流浪宠物’的爱心秀,并继而在珠宝开幕式上公布其对巴黎流浪猫狗的大型救助计划……” “对于慈善行为,我们一向报以崇高的的敬意和感佩之心,可是这次,我们却感受到一种深深的羞辱和惭愧,这种事情,不该是巴黎市府还有议会的那帮老爷们该想办法的吗?不该是全体巴黎市民该去关注的吗?” “这种慈善,打的是谁的脸?” 《巴黎人报》在整个大巴黎都会区的发行量,超过二十万份,受众的文化水平较高,在本地区非常有影响力。它的报道,立即将纳徳轩珠宝拖入一个不知方向的舆论漩涡中。 卢灿是在三点半接到这份报纸的,有些傻眼——这尼玛不是我要的节奏啊! 说好的“作秀之争”呢?怎么被报道成“巴黎市府不作为”的反面教材? 卢灿不知道,法国媒体素来喜欢参与政争。 这与法国国内极左的政/治环境直接相关——大大小小党派十多个,每一家的背后都有资本支持,而各类媒体很自然的就成为政争的工具。 《巴黎人报》的背后党派是戴高乐党,1981年大选失利,成为在野党,于是,攻击攻击现任执政机构成为他们的必然课题。 很不幸,纳徳轩珠宝的这番慈善,成为他们的绝佳弹药! 这种事情,卢灿也没有处理经验,他不得不拨通纳徳轩珠宝的法国御用律师机构——查世德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刚刚帮他处理“挤压式拖把案件专利购买及投资案件”的雷拉律师,就是该事务所的商业科律师。 这次,接听卢灿电话的是查世德。詹姆斯本人——查世德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 “不用理会,如果慈善受指责,教廷该覆灭!” 在电话中,他哈哈大笑,语气轻松的调侃道。 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呵呵,除了咨询,卢灿还需要通过他来表明自己“无敌意”! 盖因查世德。詹姆斯本人,除了是巴黎律师公会的的副理事长外,也是党派人士,社会党骨干成员之一,也就是密特朗总统所在的政党,《巴黎人报》指责的对象。 法国社会党原名“工人国际法国支部”,是由1902年3月由饶勒斯领导的独/立社会党联盟、布鲁斯领导的社会主义工人联合会(可能派)、阿列曼领导的革命社会主义工人党等合并而成的法国左翼政党。 1971年6月,该党派与“共和体制协议会”合并,在法国东北部城市埃皮纳勒召开了全党代表大会,正式更名为社会党,密特朗成为其党魁!1981年社会党大选获胜,密特朗当选总统。 既然查世德。詹姆斯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执政党那边没问题,那么接下来应对的就要轻松很多——对于媒体作秀指责,那都不叫事。 卢灿斜靠在房间沙发上,眼神迷蒙,手指摸着嘴角,嘴角的弧线显示他内心的自得。 比约根是自己品味的第二名欧洲美女,相较瘦弱的阿佳妮,她的挑战难度更高,韧性很强,不愧是大洋马。 享受阿佳妮,更多的是享受她的名气,而比约根,则是真正的女人,滋味各有不同吧。 ……………… 媒体发酵的第一波,自然是法国。 《巴黎人报》的报道只是一道小菜,当晚的电视新闻报道又来一波。 不过今天的报道,真正涉及“作秀”争议的不多,大多数都在谈论“巴黎流浪狗”事件,还有部分在感慨纳徳轩珠宝的善心与善举。 第二天,《东部共和报》《道芬自由报》《费加罗报》《世界报》《国际财经日报》等多家法国媒体,开始大肆报道宣传。 这时,有关“纳徳轩珠宝是否作秀”,终于被一家法国东部报纸率先捅破。 《东部共和报》是法国创办最早的几份报纸之一,东部洛林地区的主要日报,发行量在二十五万左右,属于法国五大报纸之一。 “珠宝秀不是宠物秀!纳徳轩珠宝是否走错地方?” 这篇报道,堪称指责纳徳轩珠宝利用媒体炒作的旗帜,很快出现在卢灿的面前。 正文 第701章 争议收获 炒作嘛,有来有往才有意思。 卢灿不是炒作高手,可他见过的、听过的、感受过的炒作太多,要比八十年代超过九成九的媒体人,更懂得如何让一件新闻充分发酵。 纳徳轩珠宝总部的品宣部副总监姜新华,在嘉妮的助理莱文的陪同下,两人立即奔赴莱恩——与纳徳轩珠宝关系良好的《西部闪光报》的总部所在地。 《西部闪光报》此时还没有更名《法兰西西部报》(1993年更名),更不是三十年后法国第一大报。现在的它,只不过是莱恩及周边省市的一家规模较大的报刊而已,单日最高发行量为四十五万份,平均发行量仅仅突破二十万。 因为法国西北部经济较为发达,纳徳轩珠宝的店铺布局,比较偏重西北,其广告投放也有所偏重,所以,《西部闪光报》就成了纳徳轩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 有嘉妮的电话,又签订大笔广告宣传投放计划,光头主编德格雷。迪卢一口答应下来,“为纳徳轩的善举被污蔑进行正义的辩论,不驳倒《东部共和报》决不罢休!” 好吧,激烈的口水战打响! 当然晚上,该报社的副刊《莱恩时报》便开始还击。 大标题的专题——“请将手放在胸口再发言!”文章中,先陈述法国各大城市流浪宠物的严重性、危害性,以及相关机构的评估数据,一一列举,然后又将纳徳轩珠宝的提议、捐赠、捐建等一笔笔列出,组成数字。 最后,文章写到,“……哦上帝!今天我们听到一个奇谈怪论,慈善行为,竟然还需要分场合!珠宝展又怎样?珠宝秀就不可以有慈善元素?这是什么道理?” “真是一只聒噪的青蛙!” 法国人爱别人取外号,比如叫英国人ROSE BEEF,笑英国人不能晒太阳,有点阳光那白肤色就成红肉状;又叫意大利人SPAGHETTI,换成国语就是说一面条脑袋。当然,报复也是显而易见的,欧洲别的国家也毫不客气地称法国人为GRENOUILLE(frog),说的是青蛙,实际上暗指法国人什么都往嘴里塞。 这篇文章中的青蛙,自然不是吃货的意思,而是呱呱乱叫。 这篇报道,指向性很强,很快,一东一西两家地方大报,围绕纳徳轩珠宝的慈善之举,掐了起来。 除了这两家旗帜鲜明一正一反,法国其它几家报纸的报道,都比较中性,行文中对“作秀”体态势在掌控之中,这让卢灿有些小得意。 事实不由得他不开心——尽管因为他的错误主意,嘉妮想要力推的无色玻璃种翡翠饰品,没能成为开幕秀上的明星,可实际上因为纳德有着并不明显的提及,同时又对纳德轩珠宝的大笔慈善给予嘉奖。 整轩珠宝的整体关注度的提升,导致那些饰品依旧成为焦点。 无色玻璃种与水晶,孰优孰劣,是经常被参观人员提到的问题。 如果从现在的市场价位来说,无色玻璃种翡翠那就是“垃圾”“边角料”,和欧洲传统饰品大户的水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这是当时的现状)。 无色玻璃种与水晶的区别,卢灿、阿欣轻松辨别,不意味着别人也那么轻松。 如果从物理角度来分析,两者的结晶方式不同: 玻璃中和冰种:矿物晶体直径都小于0.1mm,肉眼感觉不到颗粒边界,均匀一体,透明度较高,但在显微镜下可以辨认矿物形态和排列方式——多晶体结构,显微细粒状。 水晶的结晶方式是六方柱和菱面体的聚形,在放大镜下排列非常规则。 两者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当然,并非人人都会拿着放大镜去对比,那么肉眼又该如何辨别呢?呵呵,其实真的很难——嘉妮算是宝石行当的老手,她也辨别不出来。 其实肉眼还是能看出细微的差别,那就是宝石的“火彩”不同。 “火彩”——宝石学术语,又称火,是指刻面宝石内部反射出的彩色光芒。 一点丝绵不带的无色玻璃种翡翠,其火彩要比水晶的火彩,漂亮太多,用单色手电筒光照后就能辨别。 无论是哪一种鉴别方式,都不是短时间内能教会那些参观者,和终端渠道商们,因此,为了便于理解,卢灿给无色玻璃种翡翠戴了新头衔“东南亚水晶”。 这一说法肯定不科学,但对于让欧美人短时间直观感知无色玻璃种的价值,还是有所帮助的。 有了便于理解的概念,再加上在灯光下,无色玻璃种的火彩确实漂亮,让这些在东方不值钱的废料,卖出相当不错的价格。 至于懂行的西方珠宝商,还有东方的珠宝品牌,都不会戳破这一“谎言”,因为纳德轩的行为毫无疑问为大家开辟了一条新财路,坐享其成多好! 媒体的持续报道,让纳德轩珠宝展台,人山人海,连带着其他翡翠、花莲闪玉、钻石饰品以及其它宝石饰品,销量及终端渠道签约量,节节上升。 欢乐一直持续到第四天,让卢灿没想到的是,慈善事件再度发酵,这次是北美的两家媒体挑事——《洛杉矶时报》和《今日美国》两家报纸在欧洲都有分部,他们发回去的新闻稿,因为时差级距离原因,在第三天才得以刊登。 这两家媒体的报道,只是简单提及作秀和慈善,而是将报道重心集中在“欧洲大陆最大城市流浪狗成灾”这一话题上。 这下捅在法国人的腚上! 法国人的好面子,在西方世界赫赫有名。 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法国媒体立即异口同声的开始反击,譬如北美的无序、素质低下、暴发户气质以及种族歧视等等。 而欧洲其他国家媒体,譬如西德、西班牙、意大利,尤其是英格兰舰队街的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参合进来,他们既嘲笑法国人的城市管理,又嘲笑北美的暴发户气质。 纳德轩珠宝的“狗秀”,已经成为这一事件的专有名词! 也许是被其他国家媒体怼得太厉害,法国媒体再度谈到纳德轩慈善事件时,语气就没有那么中和。许多媒体开始提及“不过是一场作秀,不能将其当成法国城市管理的罪证”,以此来反驳其他国家媒体的嘲讽。 “作秀论”在展会第五天时,再度扬起风潮。 当嘉妮和阿欣两人,将整理来的资料,递交给卢灿时,他彻底懵了——这叫什么事? 现在的媒体反应都这么迟滞吗?这都多少天了?还在纠结这件事? 他并不懂什么媒体效应,更不知道八十年代纸媒天下,新闻效应期为一个月,这才到哪儿?刚刚开始呢! 九十年代是电视媒体天下,新闻效应时限是一周;二十一世纪头十年,是网络媒体天下,新闻效应是三天;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是自媒体天下,新闻效应是一天。 好吧,现在自己貌似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静观其变,卢灿挠挠头,只是他不明白,阿欣和嘉妮高兴什么? “阿灿,你知道我们这次签约东部城市多少家商场吗?”孙瑞欣搂着他的胳膊,笑的像只抢到松果的小狐狸。 东部城市以纽约为中心,可谓北美的经济繁华区,纳德轩珠宝一直很难进入。相对而言西部的洛杉矶、旧金山等地,华人街较多,纳德轩还有不少分店。 “多少?”卢灿伸出两根手指晃晃,示意二十家。 “切!”她的神情是不屑一顾? 这几天卢灿都在“偷”,要么和大洋马,要么和法国女神,偷偷出去厮混,间或还有阿玉来榨汁,日子过得逍遥无比,他还真的没去关注展会合作的事情。 卢灿耸耸肩。 “上午我和嘉妮姐一起,签下巴尼斯纽约精品店!再加上昨天的萨克斯第五大道精品百货店,就这两家都超过五十家!” “下半年,我们品牌部唯一的工作,大概就是给新店装修!”她洋洋得意的说道。 卢灿轻轻鼓掌,好消息,确实很牛! 巴尼斯精品店英文Barneys,是一家世界著名的高档百货连锁店,总部位于美国纽约,旗舰店坐落在纽约第五大道。由巴尼普莱斯曼 (Barney Pres*an)先生创建于1923年,他们很多商品都是自有品牌(2016年的比例是70%),选择驻店品牌的门槛非常高,没想到被她俩联手拿下。 昨天签约的萨克斯第五大道精品百货店,也不错,它是世界上的顶级百货公司之一,从1824年以来一直为纽约市民提供高品质的商品服务。目前在全球有二十五家门店,其中一半集中在美国东海岸,旗舰店位于纽约第五大道。 这种大规模扩张,从长远看,自然是好事,可如果不解决“分类”问题,只怕又是一堆英国店铺类型。 这一话题,需要和嘉妮点明。 “嘉妮,”卢灿拉着孙瑞欣的手,准备今天和嘉妮敞开谈一谈。 “北美那边我不是很清楚现在状况,可是英国几家店铺,还有巴黎这边的店铺,我看过几家,有些想法,想和你聊聊。” 卢灿说的很正式,现场气氛立即有些严肃。 ………… 解释一句,为什么这本书有这么多的开店情节,因为在最初拟定大纲时,它叫《金玉帝国》,后改名的《相宝》。 正文 第702章 两方加速 “我计划将纳德轩珠宝拆分。” “拆分?” 卢灿点点头,“将纳德轩珠宝一分为二,矿产开发投资部门独/立出来,成立卢氏矿业。纳德轩珠宝未来只负责设计、加工、生产、销售以及服务。” 这一计划不算突兀,随着纳德轩涉及缅甸、内陆以及台岛等地的资源开发,原本的纳德轩矿产采购和投资部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单独成立卢氏矿业公司,其矿产资源,涉及到内陆的和田玉开采、珍珠养殖,缅北的翡翠、黄金开采,台岛花莲的闪玉开采等等,其资本盘依旧是香江第一。 嘉妮眨眨眼睛,这种拆分,似乎没必要对自己说吧?要知道,迄今为止,纳德轩珠宝依旧是百分百卢家控股。 “第二个计划,就是你这边……你现在享受的是纳德轩欧洲分公司百分之十的分红权,这没错吧?” 卢灿说完后,看着对方,嘉妮的神色有些灰暗,咬咬嘴唇。她能不知道田乐群和孙瑞欣想要收回欧洲分公司的权柄,还有北美店铺的管理权? 她想过卢家不会让自己继续在欧美盘踞,自己也有些心理准备,可真当卢灿谈起时,心底依旧委屈和不忿,眼泪忍不住在眼眶中滚动——这就是卸磨杀驴? “你的表现非常优异,是纳德轩开拓欧美市场的头号功臣,因此,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将手中的欧洲分公司百分之十的分红权,置换成纳德轩珠宝百分之二的原始股?” 孙瑞欣惊讶的抬头看看卢灿,又瞟瞟嘉妮,这一置换计划,可以说嘉妮占了大便宜——分红权是绑定的,人一旦离开纳德轩珠宝,就不再享有;原始股可是私产,也就是说,从今天起,嘉妮将成为纳德轩珠宝的股东! 她狐疑的看看卢灿,田姐和自己是在结婚之前,才拿到纳德轩珠宝的原始股权的,田姐百分之十,自己百分之五……怎么现在给嘉妮百分之二? 若不是这几天一直和嘉妮在一起,她都有些怀疑两人是不是……? “您说……是真的?”嘉妮的心情像坐过山车,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即便是分拆后的纳德轩珠宝,总资产的价值也超过十亿美元,百分之二,那就是二千万美元!他……就这么给自己? 卢灿笑了笑,似乎对她的惊讶表情很,摊摊手说道,“是的,原始股,可以交易可以继承。你是天生适合在珠宝界打拼的人,只是笔分红奖励,我还哪一天你被人挖走!” “谢谢!” 如果说以前还是“漂”的,随时担心被卢家的夫人们赶走,现在算是定居,彻底安心!嘉妮突然扑过来,也不管孙瑞欣在身边,搂住惊愕的卢灿,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不过,她总算没再做其它过分的动作,很迅速的回到原位,对惊诧的孙瑞欣举起双手,“对不起……阿欣,我太惊喜了。” 孙瑞欣撇撇嘴,不过依旧向对方伸手祝贺,“恭喜嘉妮姐!” 卢灿抹抹脸上的唇膏,佯作恼怒,“无法无天了!撤职!你直接去北美担任分公司的总经理。” 语气虽然是玩笑,可事情是真的。 这次巴黎珠宝展后,嘉妮将以纳德轩珠宝副总经理职位,去担纲北美分公司的经理,华老的儿子,会给她担任副手。至于欧洲分公司这边,总部将另派人选。 “哎!我就是拓荒牛的苦命!” 话虽然此,嘉妮还是很兴奋的接下这项任命——这次巴黎珠宝展结束后,北美的基础也不差,再说了,开拓事业,不也是在他面前证明自己价值的最好办法吗? 卢灿摇头摇头失笑,给嘉妮原始股,确实是对她这两年功绩的奖励,同时,卢灿也不希望她在欧洲这边继续盘踞——这会给田姨接下来的项目分拆,带来相当大的困扰,尤其是嘉妮不主动配合的情况下。 “接下来我们商讨公司的分类专营店问题。” 分类专营店,卢灿同样考虑很久。综合店的开设,在欧洲明显有问题——真正带来利润的,仅有不多的几款,许多商品滞销,这会给总部带来相当沉重的备货积压问题。 分类店有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专业”,最起码,消费者认为你是专业的。 这还是马蒂森给的建议,她以自己的比约根珠宝来举例。比约根珠宝主要经营的是白色金属饰品——银、钯金、铂金、白金、合成钢等,偶尔会点缀些钻石、黄金和其它宝石,主次分明。 如果要论到单店商品陈列规模,比约根拍马也赶不上纳德轩珠宝综合店,可是单店折合到每平米的盈利点,纳德轩珠宝则要差远了——约根的单店每平米赢利点是145美元,纳德轩珠宝只有区区六十九美元。 高档商业店铺的盈利评估不以业绩为标准,而是以单位面积创造的赢利点来进行核算的。这是因为高档店铺的租金是以每平米计费的。 这就是效能问题。 卢灿准备将这一核算概念引入纳德轩的店铺管理体系。 ……………… 走进宾馆电梯后,阿瓦希对着玻璃钢壁,理了理衬衣,锃亮的梯壁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面容有些笑意。他板板脸,尽量让自己变得更肃穆一些。 不知道那位东方年轻人,为何要邀请自己来晚餐?应该是好事,兴许,自己这次能拿到金币的出货权! 晚餐地点就在二楼,电梯转瞬即至。 侍者带他,推开房间门时意外的发现,里面竟然只有那位年轻人独自一人,他抬头对自己微笑招手。 好事!阿瓦希心头大喜。 这里的法国菜非常独到,脱脂小牛肉滑嫩鲜美、鹅肝质地细嫩,大白鲟鱼子酱闪着黑金色的光泽,带着坚果般的风味,佐餐的甜品与红酒同样让人回味无穷。 这些美味面前,阿瓦希却更希望能听到对方口中说出的话。 “这里的法国菜味道不错,希望你能喜欢。”卢灿放下刀叉,笑着说道。 阿瓦希一直等着对方说话,他连忙放下刀叉,“绝妙,精致而美味。十分感谢您的款待。” 看着他模样,卢灿暗自在心底笑笑。 最近几天,阿尔达汗的人,将阿瓦希的资料送过来,别看他带着墨镜文质彬彬的模样,为人行事可不算善者。 能在十年时间,将地盘和产业扩张近三十倍,法国地下势力中有此能力的,仅此一人。 卢灿昨天便想找他谈谈,相比那些老朽,卢灿在新产业拓展这块,更喜欢和年轻人合作——阿瓦希今年三十岁出头。 “凯博,你手中能拿出的人力资源……” 卢盯着对方,扬扬手,“我说的是真正的能倚为腹心的人,外围的不算。” 这是问贴身组成员?原则上这属于帮派机密的。阿瓦希干咳一声,心思急转,最终还是搓搓手,说了实话,“六组,大约三百人。如果加上外围……大约在一千五。” 卢灿双掌一合,赞道,“不少了,外围的就算了。” “您是想……?”阿瓦希身子前倾。 卢灿笑了笑,没回答他的疑问,举起酒杯,与对方碰碰,“凯博,有没有想过投资一家公司?我这里刚好有个不错的机会。” 投资公司?阿瓦希有些懵圈,不明所以啊,不过他的反应很快,立即附上笑容,“那自然好啊。只是我的资本……不知您能不能看得上?” “暂时无需你出资,我需要你的人,帮我做点事。”卢灿摩/挲着下巴,一丝笑意从嘴角瞟起。 “这肯定没问题,您说!”尽管不是金币问题,可是能参与到对方投资中,也是一件大好事,阿瓦希爽快的点点头。 “OK!我希望你的人出面,帮我在欧洲成立一家矿产资源开发公司,这家公司的股权人名单,我会尽快送给你。” “做好这件事后,我还希望你的人,帮我去加拿大竞买两片荒地。” 他的笑容有些神秘,阿瓦希表示完全看不懂啊。投资矿业,需要黑帮势力? 是的,卢灿这边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安保势力远远不够。 随着印尼的金铜立项,阿尔达汗和自己,最起码要安排五百到一千人驻扎!而缅甸那边是老巢,更不能轻动!再加上内陆和台北分摊的安保人员,卢灿现在有些捉襟见肘。 阿瓦希有能力,有人,卢灿有想法将他拉入自己的圈子中。 正文 第703章 拜访教授 此前卢灿一直不理解,法兰西学院一直有五家主要学院,为什么很多法国人称之为“四国学院”? 现在,学院门前的大理石书卷雕塑上,有关法兰西学院的历史介绍,让他找到脉络。 因为被牵扯到波旁王朝复辟,有四百多年历史的王家学术院,被法国国民公会在1793年8月8日勒令取消。 可是,法国作为欧洲中心国家之一,不能没有自己的最高学术研究机构吧? 在达莱杭、宫道尔赛、忉奴等人的努力下,1795年10月25日法国国民公会批准,成立国立学院(即法兰西学院前称),学院下设三个分部:物理与数学科学;精神与政/治科学;文学与美术。 拿破仑执政后,为了加强自己对法国活跃的思想家们的影响,于1803年1月23日颁布法令,将国立学院正式更名为法兰西学院。其分部由三个改为四个:物理与数学科学;法国语言与文学;古代历史与文学;美术。 原本的精神与政/治科学分部被撤销、并入其它分部。 此后的二十多年中,学院中被压制的思想家、政/治家们,与高压执政的拿破仑,关系并不和睦,因此,他们依旧称呼法兰西学院为“国立学院”,而此时的分院有“四个”,于是,四国学院的名头越叫越响 直到1832年,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一世,在国民教育部长、历史学家弗朗索瓦基奏的建议下,重新颁布法令,恢复成立人文院,即精神与政/治科学学术院。 人文院又分为六个分部,哲学;伦理学与社会学;立法、公法与裁决;政/治经济、统计与金融;历史与地理;泛指(普通)部分。 法兰西学院不是教育学院,而是研究学院,同样,人文院也没有教育任务,但是可以带学生——带研究生或者博士。 诺克教授就是历史与地理分部的院士,他一共带了六名学生,其中两名博士,四名研究生。 人文院对外的大楼是成就展示楼和历届杰出院士的个人纪念办公区,对外开放,可以参观,但后面的研究院区和院士生活区,是不允许外人乱闯的。 卢灿今天来拜访诺科教授,不得不止步于前院,等人出来接应。 很快,从内院的走出一位美女,有点眼熟,应该就是那天和诺科教授一起逛街的学生。 卢灿对她善意的点头微笑,孰料,那美女学生眼光很冷,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淡淡的说道,“跟我走吧。” 嗯?自己得罪她了? 雅科琳是诺科教授身边年级最小的研究生,今年只有二十四岁,聪明、貌美又有才气,一直以来,都被老师还有五位师兄宠爱,不知不觉中多了几许傲娇之气。 上次卢灿拒绝诺科教授的亲自邀请,在她看来,那就是对老师的不尊重。今天再见卢灿,依旧觉得不顺眼。 说完话后,她自顾自的走在前面,再也不理会卢灿。 卢灿莫名其妙,你一个带路党,装什么面瘫?算了,看在诺科教授的面上,不与你一般见识。他带着丁一忠,跟在她身后一米处后 那天没在意,现在近距离盯着她扭动的细腰,随之摇摆的丰臀,还有那随着脚步一抖一抖的金色卷发,额,她的气质也不错。 这女人还是挺有看头的。高学历的美女,真心不多,可以说是“珍稀资源”。 也许是卢灿盯得时间长了点被她发现,又或者她有着敏锐的第六感,在一处转弯时,她猛然回头,狠狠地瞪了卢灿一眼,幽兰的眸子像刺刀。 卢灿尴尬的举举手,难得的红了脸,呃……偷窥被发现,真是丢人! 还好丁一忠在两米后,这事只有他俩知道。 此后,雅科琳加快脚步,更懒得理会卢灿。 历史与地理分部的科研楼很老旧,看着自己的弟子气呼呼的推门进来,正在和几名学生一起喝茶聊天的诺科教授,惊讶的扭头问道,“嗨,小雅科琳,你这是怎么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落在随后进来的卢灿身上,雅科琳的那几位师兄,同时目光不善的望过来。 能说我的眼睛盯她的臀部被发现吗?卢灿只得耸耸肩,装作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好在诺科教授没在这问题上纠结,很快向卢灿伸手,“欢迎你,来自东方的帅小伙。” “见到你真高兴!那天的事情失礼了。”卢灿连忙双手握住,半鞠躬道。 “不用放在心上,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伸手拍拍卢灿的肩膀,诺科教授又回身介绍,“嗨!裴迪,放下你的笔,还有你们几个,别围在雅科琳身边。” “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来自东方的出色年轻人,维文!那天的三枚白匈奴币就是他发现的,是的,没错,他就在我眼皮底下发现的。” 一句话说的卢灿站不住,教授的几位弟子,目光原本就不友善,现在更是火光四射。 诺科教授的六位学生中,今天到了五位。 年纪最大的是裴迪,今年已经四十二岁,本人是巴黎第八大学的教授,主授文学与文明学科。 巴黎第八大学坐落于巴黎北部5公里处的圣丹尼斯市,是法国有名的公立大学之一。它一直是法国教育机构中民/主思想的发源地之一,在巴黎十三所大学中,以人文社会科学和跨学科研究而闻名。 裴迪能在这所大学中担纲主导学科教授,本身的知识储备就非常广博。 那天和诺科教授一起逛街的年轻人,叫加迪纳,法属圭亚那人,在读研究生——诺科教授本人还受聘于巴黎高等师范学校担任客座教授。 不要被这所学校的名称所欺骗,可不等同中国的师范学院,它可是法国学术研究氛围最浓的学院之一——世界排名最高的法国学府。 至于没来的那位,也是一名教授,据说在南特大学任教。 我去!这其貌不扬的棕发老头子,这么牛?弟子都是知名大学教授,他们还过来听课? 这其实是卢灿想岔了,就像裴迪,他博士后学位证书拿到之后,再回来主要是为了跟老师一起做项目。不过……诺科教授的学识,确实很牛。 诺科教授的办公室,有点类似于开放式图书馆。他的桌子就在靠窗的一侧,没有门没有格挡,办公室中间就是一条长长的榉木方桌,所有人都围在方桌办公或者讨论。靠内墙则是两只高大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色书籍。卢灿看到有一排,摆放的全是那种老羊皮卷。另外一面墙则摆放着高高的书柜,存放各种资料文档的。 这就是法国人文学院知名院士的研究室,很简陋的的说。 卢灿看着直咋舌,香江中文大学院长办公室或者系主任办公室,他没少进,哪一个也不至于如此“简陋”。 中间的放桌上,还摆放着今天的《费加罗报》。 巧了,版面内容,正是六月二十四日,香江虎园博物馆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最新发现梵高四幅素描的新闻。 一共四张照片,其中三张都是展示梵高素描。 另有一张是新闻发布会照片,福伯、龙彼得、苏利文、饶真颐、罗伯特。兰登(卢浮宫副馆长,人类文明学家)、多里瓦尔(法国著名画家,法兰西学院院士)、范迪安(荷兰知名画家,梵高美术馆艺术总监)等二十多位知名文博界人士出席,共同庆祝这一盛事。 见卢灿关注这条新闻,诺科教授将报纸推给他,笑着说道,“喏,这是你故乡的骄傲!” 是的,故乡的骄傲! 《费加罗报》用一个整版来报道这件事,作为欧洲权威媒体,若是没有梵高作品这样的新闻,他们谁会去关注香江那一亩三分地?谁会去关注虎园博物馆?尽管虎园的藏品非常精致而具有文化性,可是,区域的狭小,使得它的关注率本身就不会太高。 这次,算是放了一个大大的卫星! 《费加罗报》的记者,还是很有良心的,他在报道中不只是提到梵高的新发现作品,在对虎园博物馆的介绍中,连用了三个“奇迹”来形容。 “奇迹!建馆时间仅有三年,就筹集了十八万件各类藏品!” “奇迹!如此庞大的博物馆,竟然是一家私人博物馆!” “奇迹!一家来自东方的博物馆中,竟然珍藏着一万多件欧洲精美藏品!”——他将各类金币一枚算一件,不能说是假话。 卢灿看着这些新闻,乐得合不拢腿——嘴。 这下,虎园博物馆算是在欧美文博界混出名声! “维文,你是香江人,这家虎园博物馆,真的有这么多藏品吗? 问话的是裴迪,显然,他不太相信《费加罗报》的报道,建设才三年的博物馆,能有十八万的藏品?而且还是私人投资兴建的,听着怎么都不是那么真实。 “准确的说,是十八万七千件,而且这一数目,还在以每月两千件的速度增长。”这数目卢灿脱口而出。 现场一片静谧,卢灿也意识到自己说秃噜,抬头一看,包括诺科教授在内,都以一副难以置信的眼光在看着自己。 雅科琳更是轻声嗤笑一声,对卢灿的说法,不屑一顾。 “等等,维文,你知道……每个月增长两千件是什么概念吗?”诺科教授的手在卢灿面前划拉两下,示意,你没昏头吧? 卢灿笑笑,并没有细说,只是点点头,“数据是真实的。” 他心说,等英国赵太来加藏品运回香江,一次性会增加七八万件,嘿嘿,你们是不是更不会相信? 雅科琳终于忍不住辩驳,挑着眉头说道,“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那家博物馆,背后的老板是你家?” 丫头,聪明。 原本以为自己的讥讽会让他面红耳赤,谁知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在雅科琳皱起眉头后才回答道,“你说的没错!” 现场再度一片静谧,雅科琳张开嘴又闭上,好吧,她承认这男人的逼装的很像。 加迪纳匆匆离开座位,从身后的报架上随手抽下一夹报纸,是《法兰西公报》,翻了两页,就找到一幅照片。照片中一位年轻人带着墨镜,翘着二郎腿,一副欠揍的模样,斜靠在座椅上——巴黎珠宝展开幕式上,卢灿被摄影师拍到的照片。 “你……姓卢?珠宝商?” “卢灿,珠宝商。” 日了鬼了!雅科琳拿着那张照片,恨不得怼着卢灿的面部一一对比。 正文 第704章 红酒收藏 地位决定待遇。 得知卢灿就是最近在法国火过头的亚洲珠宝品牌的家族继承人,诺科教授的五名学生包括雅科琳,对他的态度都有所转变。 倒是诺科教授,没什么变化,等几位学生讨论完“流浪狗慈善”后,他戏谑一句,“维文,你的慈善都做到流浪狗身上,难道对我们人文学院这么差的研究环境,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 额,这是募捐呢? 巴黎的教育体系和科研体系,都有些奇葩。 法国的学制与英美等国家完全不同,在法国,大学是只要高中毕业,基本不需要经过选拔,直接就可以上的,而且免学费。唯一的收费就是注册费,按照八十年代巴黎几所公立大学的标准,大约在100法郎。 因此大学资金非常紧张,基本只靠国家拨款,偏偏法国的高等学府还多——五千万人口的国家,拥有超过六百所各类大学。 国家每年的教育补贴经费是固定的,这么多大学抢蛋糕,基本就没啥,大家都过得紧巴巴的,这也是法国大学在世界上排名不高的原因之一。 大学那头分走最大块的蛋糕,那么剩下的那点科研经费,再划分到法国三十一家科研机构,所剩也就不多,这其中还要偏向理工类的科研机构,所以落到人文院这类研究机构,那就更少的可怜。 这也是为什么诺科教授顶着法兰西学院院士名头,还要去任职客座教授的原因——自己得赚钱养家、玩收藏。 听他们解释完毕,卢灿嘴张了张,被惊到了,这么苦逼? 竟然让这位教授当面募捐? 不过,他倒是有些新想法——虎园博物馆的欧洲艺术藏品,数量还可以,研究中心同步成立了欧洲艺术研究组,但一直缺乏资深研究人员,目前是由饶真颐兼领,可饶老的主项是宗教研究组……这次诺科教授的提议,嘿嘿,也许能有不错的收获呢? 卢灿摸摸眉梢后,亮出两根手指,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诺科教授,您看这个数目,还满意吗?” “也是两百万法郎?”加迪纳抢答道后,大家很惊喜,但神色都有些囧。诺科教授同样用怀疑的眼神,瞅着卢灿——你小子还真的把我们和流浪狗并列? 额,貌似纳德轩珠宝捐献给巴黎动物保组织的善款,就是两百万。 卢灿抹抹额头,咧咧嘴,他还真不是故意的,习惯用“二”这个数字,这都是和阿尔达汗,以及胖瘦二头陀在一起时留下的毛病。 “OK,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非常感谢你的慷慨!”诺科教授向他伸出手,拍拍胳膊,笑容有些狡黠,“当然,如果你能将数额提到二百二十万,我会联络几个老头子,帮你家珠宝公司说说话,把这件事压下去,怎样?” 这老家伙也坏得很啊,刚才募捐,一转眼已经勒索上了。这人文院缺钱缺到这份上? 他的提议很有意思——法国是个非常尊重知识与传统的国度,如果有他和另外两三位院士出面支持纳德轩的行为,还真的没多少媒体,会再来纠缠“作秀”一事。 “我的疏忽。”卢灿微笑着点头感谢。 能募捐到两百多万法郎的慈善款项,看得出来,诺科教授很高兴。他站起身来,双手一拍,一副轻松的表情,“孩子们,庆祝一下,大家都去我的别墅,中午一起喝一杯。” “哦……”几位闷骚的文科研究生们,立即嗷嗷的欢呼起来,加迪纳更是将面前的资料,抛向空中。 诺科教授的别墅,距离人文院研究大楼不远,哥特风格,三层尖顶独栋,小巧而精致。至于为什么只看到一位女佣而没有女主人,卢灿没问为什么。 “嗨!维文,”进门时,年轻的加迪纳肩膀撞撞卢灿,眼睛眨眨,“稍后老诺科要问喝点什么,你就说仰慕五九年的法国红酒……” 五九年全球大旱,无论是澳洲、美洲还是欧洲,葡萄酒的生产都受到严重影响。可是,天气干旱又能增加酿酒的梅洛葡萄以糖分,让葡萄酒的口感变得更醇厚。 这世界就这么奇怪…… 卢灿回应着眨眨眼,呵呵,这帮学生,有机会敲诈老师时绝不放过。 除却雅科琳,就加迪纳的年岁与卢灿相近,再加上他并没有走出学院,性情还比较单纯,对巨大的财产所带来的社会地位落差,感受没那么深,因此,他与卢灿之间对话最多。 来别墅的路上,他已经介绍过,老诺科一生的三大爱好:葡萄酒、收藏、摩纳哥足球队。是的,别看这老家伙文质彬彬,可还是个狂热的摩纳哥俱乐部球迷。诺科教授出生于摩纳哥,据说他年轻时最大的梦想就是效力当地的一家俱乐部,成为职业球员。 摩纳哥大公国,与法国的关系很奇怪——摩纳哥地处法国南部,除了靠地中海的南部海岸线之外,全境北、西、东三面皆由法国包围,为少有的“国中国”之一。 1919年,摩纳哥同法国签订的条约规定,一旦国家元首逝世而没有男性后裔,摩纳哥将并入法国——等待几十年,结果摩纳哥大公国的男系继承人络绎不绝,望眼欲穿的法国只好慢慢等吧。 最后实在不耐烦,同时法国也需要在欧盟有更多的伙伴帮自己争取话语权——2002年,他们主动放弃这一条约,重新承诺,当摩纳哥国家元首无人继承,摩纳哥仍然为独/立国家,法国亦继续提供防卫。 两个国家在政/治军事经济层面上,甚至体育和文化方面,基本一致,摩纳哥公民在法国享有同等公民待遇。 走入别墅大厅,卢灿便明白什么叫喜欢葡萄酒——靠近玄关的一侧,耸立着一只巨大的酒架,里面斜插一支支葡萄酒。韩信点兵估计,怎么也有两百瓶! 在酒架上还写着一句话“好的葡萄酒证明上帝希望我们幸福!”这是本杰明。富兰克林的一句名言。 这些学生到老师家中,自在的很,一个个主动干活,有人清洗酒杯,有人直接去厨房帮佣人整理菜肴,也有人斜躺在客厅沙发上挺尸,譬如加迪纳。 诺科见卢灿在看葡萄酒架,“维文也喜欢收藏葡萄酒?我可以送你一支!” 葡萄酒收藏?卢灿耸耸肩,真心不会! 他递给卢灿一杯白开水,“品尝美妙的葡萄酒之前,用这清清口腔,有助于你理解它的香醇。” “其实葡萄酒是一件非常值得欣赏的藏品。” 香江有不少人喜欢收藏葡萄酒,可卢灿没接触过这方面,这次能碰到一位葡萄酒收藏大师,得问问。他接过玻璃杯,问道,“教授,葡萄酒收藏有什么原则吗?” “原则?”诺科教授被卢灿的这一词汇说的一怔,继而明白过来,笑着摇摇头。 “原则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词汇,并不适合用到葡萄酒收藏上。” 微笑着的卢灿不由微微一愣,就听见诺科教授继续说下去,“与任何一种收藏相比,葡萄酒对于收藏的要求最简单,她……只需要在一个安静的、温度适宜的环境,静悄悄的沉睡,不要轻易去打搅她的美梦。” “这就足够了?” “足够了!”他又指指酒架,“当然,不能这么收藏。这些只是我将她们从酒窖中请出来,逐渐唤醒她们。” 合着,酒架上的瓶装葡萄酒,全是准备拿出来喝的? 谈到葡萄酒的收藏,诺科教授滔滔不绝,什么“恒温、恒湿、避光、避震”四大要点,什么12度到13度之间的完美收藏温度,什么木塞效应——木塞的膨胀率决定收藏效果等等。真正让卢灿大开眼界。 “嗨,教授,不要卖弄您的玄妙好不好?不就是准备喝了它们吗?” 裴迪走过来,从葡萄架上抽出一瓶,用手指压压木瓶塞,“维文,相信我,这瓶酒非常适合今天中午的聚会!” 看见自己大弟子自作主张,诺科恼怒的瞪他一眼,然后回头对卢灿笑道,“裴迪的建议不错,这瓶红酒出自奥比昂酒庄。它已经完全熟透,像个优雅的美人等待有人迎娶。” 卢灿看看那边的加迪纳,结果裴迪笑道,“不要相信加迪纳的话,那小子在葡萄酒方面还没入门。他对葡萄酒的理解,仅限于名气,还有年份。” 好吧,感觉裴迪要比加迪纳更靠谱,卢灿果断选择相信他。 这时,雅科琳带着佣人,端着收拾好的酒具来到客厅,诺科教授拿着那支出产自奥比昂酒庄的梅洛干红,示意可以过去品尝啦。 嫣红的酒液,挂杯感很好。 所谓挂杯,是葡萄酒品尝过程中的一个专有名词——摇晃酒杯的时候,酒液达到的最高的地方有一圈水迹略为鼓起,慢慢地就在酒杯的壁面形成向下滑落的Tear“泪滴”,象一条条小河,法文称为Leg“脚”,这才是挂杯。 “嗨,维文,相信我的话吗?” 老先生举起酒杯,对卢灿扬扬眉示意,“今年上半年的天气不是很好,对于法国葡萄酒产业可谓灾难!不过,想要收藏一批高质量的新酒,这同样是个好机会。” 额,这话倒是提醒卢灿,上辈子很多人都说过,八二年份的红酒,貌似不错。 确实可以入手一批! 不过,相对红酒收藏,卢灿对诺科教授的艺术藏品,更感兴趣。 刚才加迪纳就说过,老先生的各类藏品一共分为三处,最多的藏在摩纳哥老家,还有一部分收藏在巴黎师范学院的别墅楼,同时这里也有一部分。 “OK!如你所愿!”听到卢灿的请求,诺科教授爽快的点头答应。 正文 第705章 西域藏品 学者的收藏与普通藏家的藏品,差别很大,他们并不注重市场价值,更强调文化研究性。这一点,在诺科教授的收藏室表现尤为明显。 诺科教授的收藏品中,最多的是各种书籍;其次是各类不知名骨骼残片,金属及陶器碎片;还有一些是让人不明所以的壁画拓片,或者石雕碎片;还有一些随意放在木架上的残破泥塑、石刻等物件,或者残缺部位。 难怪刚才一听说上二楼参观教授收藏室,大家都不感兴趣,唯一陪同上来的只有裴迪——这些残缺件,要论市场价值,近乎于零,更没有欣赏价值。 诺科教授却兴致勃勃的拿起一件又一件的残片,向卢灿介绍。 他手中巴掌大的石刻拓片,上面有十多行细小的楔形文字,卢灿不认识,可教授滔滔不绝的自顾自说着,裴迪能看出卢灿不太感兴趣,无奈的对他耸耸肩,示意老师就这德性。 他手中的是苏美尔泥板拓片。 所谓苏美尔泥板,是古代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流域(现今伊拉克的大部地区)所诞生文明。其文明甚至要比中华古文明还要早——苏美尔楔形文字现知最早时间为3300年,这些文字被刻印在塑好的泥板上,形成很特别的书籍,这就是有名的苏美尔泥板。 这份拓片,是他亲自去大英博物馆拓回来的。 是的,古苏美尔泥板的最大收藏者,既不是伊拉克更不是埃及,而是大英博物馆。 19世纪中叶,由大英博物馆的乔治史密斯从亚述古都尼尼微——亚述巴尼拔墓里的泥板图书馆中,发掘出22000个这样的泥板碎片,里面记录了许多与《圣经》中相似的故事。 欧洲学者对这批“人类最古老的文字”一直抱有万分热情,诺科教授同样不例外。 尽管文博界已经认同苏美尔楔形文字被破译的事实,可欧洲同样也有不少专家认为有些文字的翻译有问题,一直在为某一泥板上的某一段话,或者某一个字的意思,争论不休。 很显然,诺科教授也是苏美尔楔形文字的研究者之一,他的藏品中,有大量的苏美尔泥板拓片。 如果是苏美尔泥板,卢灿会很有兴趣,仅仅是拓片,而且还是一个字都看不懂的乌漆嘛黑的纸片,他表示无爱——这就是他常被李林灿诟病的地方。 裴迪教授在这方面有很深造诣,他和老师一问一答,有时还会辩论两句,两人很快忘了旁边还有位客人。 算了,自己看吧,好在东西挺多的。卢灿也没觉得被忽视,这种随时随地能忘情研究的学者,值得尊重。 沿着桁架往里走,卢灿终于找到几件自己能看懂的东西,是的,这里面很多东西让一向很自信的卢灿很受伤,根本看不明白。即便是这几件,他也是半懂。 眼前这个小木架上的纸质贴牌上写着“河中地区古文明”。 河中即“中亚河中地区”,指中亚锡尔河和阿姆河流域以及泽拉夫尚河流域,包括今乌兹别克斯坦全境和哈萨克斯坦西南部。 河中为古代欧亚陆路主商道丝绸之路重要通道;自波斯帝国前后,该地区在大多数时间为各个伊朗语民族与突厥语民族所统治,多是波斯帝国与中亚突厥人的各个封建王朝,例如阿契美尼德王朝,萨珊王朝,萨曼王朝,萨非王朝,帖木儿王朝,布哈拉汗国等。 确切的说,卢灿前几天购买的古匈奴币,就是河中文明体现。 这些地区的文明是典型的中西混杂文明,以中东文明为主,中华文明为辅,所以说,卢灿只能是“略懂”。 略懂也要比不懂好,卢灿还是能看明白。 当他目光落到最后个木匣中时,乐了,这东西,他真懂! 眼前的木匣中,是一尊拼补过的隋唐青釉四系罐,整器裂成七八块大碎,被人用胶水重新粘合,但修补者的水平明显一般,彼此之间的缝隙很明显。 所谓四系罐,就是肩部平均分布四个小提纽,可以用绳子或者铁器穿上,高高系挂起来的罐子。这种罐子一般不大,它既可以用来盛装物品,有时候还可以用来烹饪——挂在火堆上,调制汤羹。 眼前这尊四系罐,直口丰肩瘦足,胎质细密,器肩部饰弦纹,腹壁饰布纹并装两对称横系,施青绿釉,釉不及底,釉透明度高,并开细碎纹片。 虎园博物馆还真没有隋唐之前的高古瓷,眼前这件,器物虽残,可东西很对,这是典型的隋唐瓷器风格。 卢灿见过的唐朝瓷器,还是在香江茶博物馆,那件青瓷茶注子具备中晚唐瓷器的特征,被誉为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他也曾私下向罗查理打探有没有可能入手?结果罗查理直接摇头拒绝——那是他老头的心肝宝贝。 眼前这件,不能错过!稍后一定找诺科教授要到手。 并不是唐代瓷器有多好,相反,唐代瓷器,基本上都是低温瓷,在质量上要比随后的宋代瓷器差不少,可这件瓷器的时间在这摆着呢,它对于研究中国瓷器发展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任何研究都是基于实物基础上,没有隋唐瓷器,虎博研究中心谈隋唐瓷器研究,那就是一句空话。 至于这件瓷器,为什么会出现在中亚河中地区? 这就更好理解。 从汉朝开始,在河中地区一直活跃着“昭武九姓”,也就是康国,安国,曹国,石国,米国,何国,火寻国,伐地国,史国。 这些国家中,康国最大,是其他国家的宗主国。唐太宗时期,谴使来求内附,唐高宗置康居都督府,任命康居国王为都督。康国内附,其他诸国也就相随内附唐朝,成为大唐王朝的一份子。 大唐盛世,河中地区又是丝绸之路的重要地段,中西货品交易中心,因此,在河中发现几件隋唐的瓷器,很正常。 “嗨,教授!” 瞅见两人不再争论,卢灿喊了一嗓子,诺科教授从另一侧桁架转过来。 “这件……隋唐瓷器,转手给我吧。”卢灿也没绕圈,直接指了指。 “这……”诺科教授迟疑片刻,也许是想起卢灿刚刚捐赠的二百二十万法郎,很快点点头,“行!算我捐赠给你家博物馆的。” 爽快!卢灿冲他竖竖大拇指。 这东西不是钱的事,而是爱好,能看出来,他对这些东西很喜欢,否则也不会用木匣盛装。对方很干脆的将自己喜欢的物品赠送,那就是情分。 教授笑笑,示意他可以搬下来。 其它藏品,卢灿没再开口,有这一件已经足以将虎博的瓷器历史往前延伸四百年,收获不小了。 三人重新下楼,卢灿正准备开口谈人文院和虎博建立联合研究小组的事情时,诺科教授突然想起一件事,率先开口。 “维文……你知道伊波利托德西德里神父吗?” 这名称有点陌生,不过卢灿很快想起来,诧异的问道,“那个意大利神父?” 是的,这位神父在中原文化圈中并不出名,可如果了解藏区宗教史,一定不会陌生。 他是天主教耶稣会的意大利传教士,1716年3月18日,受罗马教廷委派由印度经尼泊尔,抵达藏区首府拉萨传教,1721年离开。 这位神父的名声可不太好,属于耶稣会中的异端强硬派。 他在报告中每每提及那些受藏传佛教信众信仰和崇拜的宗教对象,如观音菩萨、莲花生和达/赖喇嘛时,他都会不加掩饰地使用一些带有谴责色彩的基督教术语。 诸如“恶魔”、“魔鬼”、“恶魔般的”词汇,在他的报告及作品中层出不穷,甚至公然声称,“向他们挑战或者发起战争”! 诺科教授突然提起他干什么? “他家后人中的一支,已经移居到巴黎乡下。” 教授拍拍木匣,遗憾的说道,“这尊大罐是我几年前从他家后人手中拿到的。当时和这件东西在一起的,还有几件河中以及河西地区的文物。可惜我没钱,只能买下它。” 所谓河西地区,就是古丝绸之路的东段,也就是今天的甘肃酒泉、武威、张掖等地。这一地区在很长时间属于吐蕃范围,而著名的敦煌莫高窟,也位于这一带。 这一带的文物,一直属于欧洲最喜欢研究的,甚至还演化出“敦煌学”这一系统学科。老先生这条消息来得很及时啊,虎博也藏有不少敦煌经书,敦煌学研究负责人,就是戴敬贤,若是能找一批河西文物,估计他会很开心。 “他家还藏有德西德里神父当年的东行游记手稿,我见过。教授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阿方索太贪!” “当时我陪同老师乔治。杜梅齐尔(法国20世纪著名语文学家、文明史家、宗教学家、法兰西铭文与美文学院院士、法兰西科学院院士)去他家,结果价格太高,没有买成。” “不知道那些东西还在不在,你可以去看看。” 好消息! 无论德西德里神父人品如何,他的东行手稿,对考证十八世纪初的印度、尼泊尔级藏区的文化,有着相当的价值。 卢灿很想会会他口中的贪婪阿方索! 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有件事要谈,那就是虎博与法国人文院的联合研究问题。 正文 第706章 仗势欺人 等卢灿三人下楼,楼下客厅多了两位客人:人文院的持久秘书让。桑德罗。勒克朗,历史与地理分部的主管教授雅克。热尔内。 法兰西学院各大分院的管理机构有些奇葩。 以人文院为例,名义上,院长是分院最高领导者,副院长是二把手,持久秘书(也有翻译为常任秘书,但不准确)是干杂活的,三人都是由院内院士选举产生,构成分院的最高权力机关。 可事实上呢?奇葩多多。 奇葩一、院长的任期只有短短一年,负责主持学院会议,并作学院年度工作总结报告。这种一年制的院长,究竟能有多少真正实权? 副院长呢?他最大权限是负责秋季各奖项名单的对外公布,另外就是配合院长工作。奇葩二出现:副院长的任期同样是一年,不过,一年后,他自动升任院长。因此,每年的分院选举,其实只需要选择当年的副院长人选即可。 卢灿估计,这应该是为了保证管理政策的连续性而采用的“法国脑洞”吧 奇葩三就是持久秘书职位。 他对内负责各种杂事、对外代表该院,堪称“绝对大总管”,负责学院行政、财政、联络、出版、组织会议及撰写会议报告等等。 奇葩点来了——持久秘书的任期为六年,而且连选连任,原则上可以一直做到老死! 额,现在还能说院长是分院老大嘛?其实对法国的学术机构研究越多,槽点越多,可偏偏就能在法国,如此奇葩而和谐的生存下去。 卢灿面前的让。桑德罗。勒克朗,已经是人文院持久秘书的第二个任期。 卢灿捐赠两百二十万法郎的善款,是近年人文院收到较大一笔捐赠,他亲自过来表示感谢,握手时,那叫一个热情! 至于雅克。热尔内,此人一开口就把卢灿逗乐——“撸串,勒好!” 教授,你确定是喊我的名字?而不是穿越来的撸串客? 卢灿=撸串,这真合适吗?他笑着和老爷子握握手,甚至更用力,毕竟对方还懂点汉语。 在诺科教授的介绍下,卢灿对这位雅克先生还真的刮目相看——眼前这位是人文院的汉学家,西方敦煌学大师戴密微的弟子。 而戴密微又是谁的弟子呢?伯希和! 抛却此人对中国西北各类典籍的掠夺,例如骗走敦煌藏经等恶心事情外,伯希和是欧美日公认的汉学领袖,对汉学的全球推广有着巨大影响。 雅克。热尔内这一脉的汉学研究传承,非常清晰:汉学家安德鲁普(1825-1900),到汉学家E。E沙婉(1865-1918),到保罗伯希和(1878—1945),到戴密微(1894—1979),再到现在的雅克。热尔内。 他们的研究内容,一直有一条直线——“西域学”,到伯希和时,他开创性的提出“敦煌学”,将汉学西北所有的研究,都归纳入敦煌学中,算是集大成者。 雅克曾经在49、57、66、80年四次走访内陆,又于74年和80年两次走访台岛,多次走访香江,与饶真颐老爷子是至交好友——1956年饶真颐来法国,就是他与戴密微老师两人负责陪同的。1965年饶老再度来法国国立科学中心,研究敦煌写卷,也是他陪同的。 额,聊着聊着竟然聊出亲密关系来着,还真是没想到。 得,这话题更好说了。 “三位尊敬的教授,还有几位亲爱的学者,”卢灿扬手,将面前八人圈进去,“我有个小小的提议。” 他顿了顿,等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才大声说道,“虎园博物馆有六十多册的敦煌藏经,相信雅克教授会有兴趣的……” 雅克。热尔内神情一喜,想要开口,可卢灿继续说道,“虎博还有包括梵高素描在内的各种西方美术品约合一百五十多件,其中不乏名家之作,相信各位也会有兴趣。” “另外,虎博拥有相当数量的各类欧洲老金银币,”他对诺科教授笑笑,“还有一些您应该感兴趣的东南亚乃至中东伊斯兰教的文物。” “所以……”他耸耸肩,真心实意的说道,“我很愿意邀请各位,前往香江虎博交流研究。” “当然,如果各位有意向深入研究,我可以代表虎博,与文学院共同组建一个专项联合研究小组。”说这句话时,他看向勒克朗教授,这位才是大总管。 “你的意思是……?”勒克朗眼神凝了凝。 “无需讳言,虎博的资本无虑,可是在研究方面,刚刚迈出一小步,其分类研究能力,远远不足,而法国人文院这边,有相当数量的研究学者。” 卢灿再度耸耸肩,“我们为什么不合作?研究成果共享,研究经费可以通过项目申请的方式,由虎博支付。” 是的,卢灿想要给虎博研究中心提速,最好的办法就是拉拢更多的学术机构进来,在研究的过程中,顺带着帮虎博培养各类人才。 这种联合研究合作,在法国人文院屡见不鲜,譬如诺科教授手中就有一个项目——与大英博物馆联合研究苏美尔泥板上的楔形文字。 诺科教授和雅克教授,还有裴迪教授几人,包括雅科琳研究生,都很愉悦的接受卢灿的私人邀请——这无需人文院的批准。 可是,建立联合研究组的事情,勒克朗并没有松口——无论勒克朗是否真的把持人文院的大权,在名义上,他都需要去询问院长和副院长的意见。 卢灿的捐赠仪式,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大礼仪厅进行。 届时院长会出席,同时,因为这项善款是用来筹建研究中心,属于综合捐款(与之相对是专项善款),明天还会有人文院其他五个分部的人员参与见证。 至于媒体,卢灿摆摆手谢绝。 …………………… 从人文院出来,卢灿立即安排司机带阿忠直接过塞纳河,前往瓦勒德马恩省——诺科教授给的地址很详细,伊波利托德西德里的后人,阿方索及其家人,就居住在这里。 回到宾馆,阿欣她们还没回来,卢灿将四系罐放好,回头买点备料,将这罐子重新修补一下,现在这模样,太惨了点。 刚洗完澡,就听见房间电话铃声响起,是阿木的。 “冈萨雷斯那老家伙,还在硬挺着?”卢灿挑了挑眉。 阿木在那边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卢少,冈萨雷斯撑不住,他想要和谈,提出转让一家珍珠养殖场。” “一家?” 消息不坏,可卢灿依旧觉得不够,认真的想了想,“两家,必须是两家!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你告诉皮特森,可以在现有价格上,提一到两成,具体价位他自己把握。” 放下电话的卢灿,心情大好,随口哼哼起来。 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冈萨雷斯。埃斯特拉达家族,要比预料中更坚/挺,阿尔达汗赶赴菲律宾,通过各方势力施压,依旧没能让这一家族屈服。 为此,卢灿想出一记坏招,釜底抽薪。 埃斯特拉达家族的产业主要有两大块:橡胶产业为主,包括祖传的橡胶园以及橡胶聚合材料的合成工厂;另一大项则是珍珠养殖为核心的珠宝产业。 珠宝产业的打压,一直是阿木联络纳德轩珠宝在做,逼得很紧;阿尔达汗则四处联络,断埃斯特拉达家族橡胶园的销售渠道。 埃斯特拉达家族橡胶产品,最大买家是来自北美的尤尼轮胎公司。阿尔达汗通过父亲的德尼尔百货,联络上尤尼轮胎澳洲分公司总经理杰克斯。这家分公司是1980年成立,专门负责亚洲和大洋洲的原材料采购工作。 在阿尔达汗的银弹攻势下,杰克斯答应,断绝与埃斯特拉达家族的橡胶产业合作! 冈萨雷斯,不得不屈服! 这是典型的仗势欺人!可是,商业的本质不就是这样吗?他冈萨雷斯当初想要拿下马继明家中产业时,有否想到自己也会被人欺压? 至于卢灿为何坚持要两家,那就是一心将埃斯特拉达家族从珠宝产业中赶出去。 这次结怨,阿尔达汗并没有使用什么恶势力,远不像他们欺负马家那样手段龌蹉,都是商业运作,可是,只怕埃斯特拉达家族未必这么看。 既然接下难解的冤仇,那就需要提防他们报复。 将他家产业挤压的越集中,越有利于控制——如果冈萨雷斯还想着报复,卢灿和阿尔达汗不介意将他家族的另一产业,也连根铲除! 至于说来黑手?呵呵,那他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如果不是卢灿一直压着,阿尔达汗早就想要派人进入他家橡胶园、庄园,折/腾一番。 “咦?阿灿,你的歌写好了?唱的是什么呀?” 正当卢灿拿着毛巾,擦拭四系罐时,温碧玉推门进来,立即就听出他口中哼哼着一首没听过的曲调。尽管他五音不全,可架不住调子很柔和啊! 卢灿被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这四系罐给压垮。 嗯?我哼新歌了?哼什么了? 他彻底断片了!忘了刚才自己哼什么。 “还装?”丫头忍不住白他一眼,粉拳一握,直接对着他肩膀擂了一记。 “就是这个调调……”她哼哼两句。 想起来了,《梦里水乡》! 好歌曲,真的能沁入骨子里,虽然不记得歌名,可总能让人在情不自禁中哼哼两句。 歌词,自然记不全,可曲调还是有的。 哈哈,自己的两首歌曲欠债,终于可以还一半了。 正文 第707章 骑士勋章 大礼仪厅据说有六百年的历史,但维护的很好,金碧辉煌,属于法兰西学院总院资产。这里经常被用于举行院士佩剑典礼、院长选举及加冕仪式,以及各大奖项颁布(最著名的有法国文学大奖和法国小说大奖),是法兰西学院建筑体系中,最庄严的场所。 捐赠仪式,隆重而简短。 人文院的副院长爱丽兰朵——一位六十多岁的法国老太太,致感谢词;一共有八位院士出席见证捐赠仪式,雅克教授主持。 相比人文院,卢灿这边略显单薄,仅有孙瑞欣一人陪同他出席捐赠仪式——今天巴黎珠宝展结束,其他人都忙着呢。 将手中的支票,递交给勒克朗教授,同时又从对方手中接过捐赠证书,在一片掌声中,两人握握手,又拉上所有人一起合影留念。 搞定! 就这么简单。 卢灿看看四周,大家谈得挺开心的,好像没有留饭或者酒会的意思。这也太小气了,卢灿翻翻白眼,对阿欣抱怨一句,逗得那丫头掩着嘴直乐呵。 得,走人吧,直接去阿方索家。昨天阿忠带回来的消息还是不错的——他家的藏品中,不仅仅是德西德里神父当年的东行游记手稿,阿方索的爷爷,曾经在东印度公司工作,多次前往内陆贸易,应该还有一些内陆的藏品。 “嗨!维文,还有一个环节,别着急!”诺科教授连忙伸手拽住他。 “还有环节?”卢灿看看其他人,包括爱丽兰朵太太在内,都在微笑。 这就不懂了,咱钱都给了,你们也答应七月初前往虎博考察,然后再商议联合研究的事宜,这会儿还有事情没完? “喏,来了!”雅克教授对大厅门口努努嘴。 走进大厅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黑发白肤戴眼镜,很有派头,他身后跟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拎包,貌似秘书,女子很年轻,端着托盘,很有礼仪小姐的派头。 这是干嘛?卢灿疑惑的看看诺科教授。 老家伙对他眨眨眼,“惊喜!” 惊喜?那就是好事啰! 这时,已经有人和来人打招呼,听他们的话语,貌似来人是什么部长,内阁成员。 “嗨,年轻的东方先生,感谢你在法国所做的一切!”卢灿随着雅克和诺科教授往前迎了两步,结果对方直接奔自己这边来,远远的就伸长手臂。 “叫我艾德里安。”他和卢灿握握手,随即又对阿欣点头致礼,很有风范,“美丽的东方女士,感谢你们对法国所做的一切。” 见卢灿依旧在懵圈,诺科教授低声介绍,“这位是文化和通讯部部长。” 晕,还真是部长。法兰西学院虽然是最高研究机构,可他们依旧需要内阁拨款,因此尽管大家很看不起官僚,可态度上还是过得去的。 只是不知这位部长先生所为何来?卢灿的眼睛很快落到他身后礼仪小姐手中的托盘上,托盘中红色丝绸上躺着一枚勋章,花瓣状,绶带是绿色镶嵌四条白纹线。 这是给自己授勋? 我靠!天上掉馅饼啊!这几个老家伙刚才一丝口风没漏。 确实如卢灿所猜测,今天的捐赠仪式,突然增加一个环节——给卢灿授予“法国艺术及文学骑士勋章”。 这一环节让卢灿有点懵——昨天没说啊,今天怎么突然来了个授勋? 诺科教授在旁边解释后,他才明白过来。 法国艺术及文学勋章是1957年由法国文化和通讯部设立,用于表彰全世界在艺术或文学领域享受盛誉,或对弘扬法国和世界文化作出特殊成绩和杰出贡献的法国人及外国人,是法国4种部级荣誉勋章之一,也是法国政府授予文学艺术界的最高荣誉。 什么叫杰出贡献? 搞文学创作的肯定是,无私捐赠者自然也是,卢灿中奖靠的就是后者。 这事得感谢雅克和诺科两位教授,是他们昨天下午在人文院会议中坚持的结果。 另外,只能说卢灿赶巧了。 法国艺术及文学勋章一共分为三等,包括包括“司令勋位”、“军官勋位”及“骑士勋位”,从1957年设立以来,早些年大家并不重视这一荣誉,针对亚洲人仅仅只颁发过一枚,那就是1980年台岛布袋戏大师李天禄。 设立二十五年,仅在亚洲圈颁发过一枚,这不符合法国政府当初设立这一勋章,要扩大法国文学在世界文艺圈中影响力的宗旨啊? 刚好,卢灿怀揣着支票来了! 再加上他此前在动物保护组织方面的捐赠——尽管这事让法国内阁和巴黎市府有些丢面儿,可人家是拿真金白银做善事,这事得嘉奖。 这不,二合一,法国政府快速决策,得,给这家伙一枚“骑士勋章”吧——拉拉关系,未来也许能要到更多善款呢! 此时的法国艺术及文学勋章的颁发流程,还没有九十年代那样正规(好吧,也可以说泛滥),于是,卢灿莫名其妙的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砸中脑袋。 勋章挺漂亮的,螺旋花边,形制为太阳花,中间为法国传统尖顶帽造型,花瓣灼翠绿色釉面,八只花瓣顶端,有十六颗尖顶珠,象征着王冠。 法国艺术及文学骑士勋章究竟什么玩意,卢灿不懂,可等到颁奖环节时,他依旧很有些心潮澎湃! 自己这就成“骑士”了? 自家老爷子想要拿到英国颁发的勋章都急白了头,现在刚有点影子,还没到手呢。孰料,自己倒先从法国捞了一枚“骑士勋章”。 这真是……世事难料! 总归是好事!没见小丫头在台下手掌都拍红了吗?脸色幸福得能刮下一层红柚! 艾德里安陪同卢灿夫妇聊了几句,临行前顺带着邀请卢灿夫妇前往他家做客,这是想要私交的表示。很好,自己这也算结交法国内阁高层了吧? 离开法国之前,一定要去拜访一次!如果可以,把嘉妮也带上,相信她一定能将这条线经营好。 现在,真的没事了。卢灿很快和爱丽兰朵院长、勒克朗、雅克、诺科教授握手告辞,他很大方的向在场所有人文院的院士广撒请帖,邀请他们在合适的时机,走访虎博。 至于合适不合适?无所谓,法国人文院主要任务偏向于语言学、考古学、法国历史及东方文化研究,这些院士其研究范畴,怎么着也能和虎博藏品扯上点关系。 虎博现在需要的是世界文博界的广泛关注,另外就是增强学术研究能力,开发出与规模匹配的研究成果。这些院士只要愿意去香江游历,都可以算作合作的一部分。 卢灿原本想要将合作目标定在英国,譬如牛津大学,可因为四幅梵高素描,让他和包德连图书馆及牛津东方研究所的关系,闹得不怎么愉快,根本就没机会提这件事。 没想到啊,竟然在法国找到合作伙伴! 相比高傲的英国人,法国学者对东方的态度更亲善! 上杆子不是买卖,现在这样更好——法国的汉学研究并不比英国差。 先回宾馆,今天上午的事情,得和虎博四老商议商议,下一步,是不是该让戴静贤走一趟法国人文院?刚才毕竟只是口头邀约,若是想要这些院士心底舒畅些,最好还是走官方正式渠道邀请。 一路上,阿欣对那枚勋章擦了又擦,爱不舍手,连卢灿想要看看都舍不得给。得,这肯定能算两人蜜月的一种非常特别的纪念吧? “什么?你小子拿到法国艺术及文学勋章?”电话那头的饶真颐饶老很大声,能想到他现在的表情。 “饶老,你小瞧人了吧。”卢灿洋洋得意。 “你小子!还不是砸钱砸的?”饶真颐没好气的怼道。 额,这是实话,可您老也别说得这么透啊?兴许还因为我在虎博方面的巨大投资,让法国内阁认为这是对世界文博界的巨大贡献呢? 饶老顿时不言语,卢灿说的不是没道理。法国艺术与文学勋章现在还不算泛滥,若是因虎博的理由,还真有可能的。 许久,饶老不忿的问道,“你小子打电话,就为了炫耀这事?” 卢灿撇撇嘴,心道,我可是给福伯电话,是你听到这消息,直接抢了电话好不好?怎么成了我炫耀? 这话,只能腹诽——和饶老的关系,还没有和福伯、张老爷子以及李林灿那种熟悉程度,卢灿还是比较客气的,连忙解释一句,“自然不是。” “这次在人文院遇到您老的一位朋友,雅克。热尔内教授,还有研究中亚的诺科教授等人……” “你见到谢和耐了?哦,就是你说的雅克。热尔内。”饶老直接打断卢灿的话语。 谢和耐? 这名字很熟,没想到雅克教授竟然还有中文名字,他没介绍,卢灿自然不清楚。 “谢和耐的学识不错,他的老师戴密微教授,还有,他的父亲同样是大家,路易。热尔内,古希腊学研究专家,在古希腊宗教和律法方面,著作颇多,还担任过两届人文院的院长……”饶老果然和雅克关系很不错,立即将雅克的背景说得清清楚楚。 嚯嚯,没想到雅克教授这么牛气!他父亲竟然也担任过人文院的院长! “饶老,你听我说完……”瞅着老先生缓口气的机会,卢灿连忙打断他的话——老先生也有话唠的趋势,说起来就停不下来。 有一次他和张老爷子,就一件南北朝佛造像的铸造风格,究竟是偏印度耆那教,还是偏中原文化,两人争论了整整一天!饶宜萝在旁边完全傻眼——师傅和爷爷各执一词,让她听谁的? 卢灿将自己的算盘,对老爷子交底,这事最终还需要几位老爷子来定夺。 “行!我和老福马上安排人过去。”饶老正愁着研究中心的事情——李林灿前往英国,这段时间都是他在打理研究中心的事情,卢灿此举,他立即同意。 “对了,戴静贤已经回英国,你给老李打电话,让那小戴从英国去巴黎,我让人带着邀请函,直接去巴黎汇合。” 福伯接过电话,将这件事定下来。 和法国人文院的合作,有几老配合,应该能搞定,后续就没自己什么事。 现在,该前往瓦勒德马恩省,找阿方索才是自己该干的事! 正文 第708章 禅臣洋行 不要把法国的省等同于中国的省,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瓦勒德马恩省连国内的大县都赶不上,面积只有16x15公里,属于法兰西岛大区所辖,不过,这里的经济还不错,背靠马恩河,无论是旅游还是商业,都非常繁荣。 瓦勒德马恩省在大巴黎都会区中,又被称为94省(该省编号94),属于老犹太区,北面毗邻巴黎十三区,算是远郊行政区划之一。 阿方索的家在马恩河边,三层的老旧别墅,周边是葡萄园,看来他的家境不错。阿忠昨天拿到的资料不是很全面,只听说阿方索的爷爷,曾经在东印度公司工作,然后去了中国内陆,担任某一洋行的襄理。 襄理的职位已经不低,类似于某一洋行分部的副经理,这让卢灿对此行充满期待。当然,因为诺科教授的吸血鬼、贪婪虫的提示,也让卢灿暗自提高警惕。 阿方索,是一位非常帅气的意大利老头,大约六十出头,有着典型的罗马拉丁族人种特性,与法国人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嗨,你就是诺科教授介绍来的人?来自东方的年轻人,见到你很开心!”老头子远远的就向卢灿张开双臂,很热情的拥抱——昨天诺科教授已经打电话联系过。 这种热情不能当真,人家奔着你上门送钱来的,卢灿与他抱抱,笑笑,“我也是,阿方索先生可以直接叫我维文。” “维文?哦,很秀气的名字。” 老头子的英语估计不太好,一句话说得卢灿直翻白眼。 在英语中,Vivien,是典型的中性名称,翻译成维文。而类似的女性名称为Vivian,翻译为薇薇安,例如香江玉女掌门人的英文名。 卢灿耸耸肩,和他没必要解释这点。 他的法语说的不错,很能说,路过院子时,滔滔不绝的给卢灿介绍他家的葡萄品种。 “嗨,阿方索,你是不是应该带客人进来坐坐?”门厅中一位老太太,笑着对卢灿点点头,打断丈夫的唠叨。 “这是我的夫人凯茜,她现在唯一的爱好就是管我!”阿方索对卢灿耸耸肩,调侃道。 说实话,如果不是诺科教授的提醒,卢灿对这对夫妇的印象非常好——热情、恩爱,还有些生活小情调……对了,生活还挺有品味的,凯茜的手磨咖啡,味道很不错。 阿方索并没有急于带卢灿去看家中藏品,卢灿也按下心态,两人坐在院子中间葡萄架下,吹着凉风,喝着咖啡聊天——这种上门交易,心态不能太着急。 刚好,卢灿也需要打听他家的藏品来历。 “你知道MessrsSiemssenamp;amp;Co吗?”阿方索并没有直接介绍他爷爷,而是冒出一个相当生僻的词汇。 “您说的是……禅臣洋行?”卢灿试着问道。 阿方索扬扬眉,挑起大拇指,对卢灿露出赞许神色。 就卢灿所知,禅臣洋行是一家德资洋行,阿方索的爷爷怎么和它扯上关系? 禅臣洋行由特奥多尔。希姆森 (Theodor Siemssen,洋行名称由来)在汉堡创办。1846年,精明的特奥多尔看到中国这个巨大市场的潜在价值,于是在羊城设立禅臣在中国大陆第一家分行。 1856年,禅臣在中海设立分行,随后把驻华总部迁到了这座中国最大的商业城市。 在此后的近半个世纪,禅臣又相继在津门、汉口等重要通商口岸设立分支机构,最终成为与礼和、美最时、顺和等洋行齐名的四大德国在华洋行之一。 而且,禅臣洋行还是汇丰银行的十大创始股东之一,最终因为一战失败,德资股本被没收,便宜了英国人。 卢灿谦虚的摆摆手,马上要谈买卖,自己还是低调点好——他读过阿尔弗莱德的自传,对禅臣洋行的了解,未必比阿方索少。 禅臣洋行在中国的崛起,主要功臣是特奥多尔的侄子阿尔弗莱德。 此人于1879年 4月来到中海,投靠叔叔并加入禅臣。 在叔叔洋行里工作的五年中,阿尔弗莱德先后担任进口和保险事宜的贸易助手、船舶代理以及首席会计师等职务,积累了许多宝贵的工作经验。 这段职场生涯不仅为 20年后,阿尔弗莱德在青岛的建筑行业崭露头角打下了基础,也从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1897年 12月,德国占领胶澳还不到一个月,禅臣洋行重 1971吨的“龙门”号货轮就装载着建筑工人和建筑材料出现在了胶州湾的海面上,它成为了第一艘驶抵青岛的德国民用船只。 1899年,禅臣在青岛的分行成立,次年在威廉皇帝海岸(今太平路)顺和洋行的东侧建造了最初的办公楼兼住宅。 1898年 3月,德国通过不平等条约租借胶州湾后,如何创造良好的基础设施与商业环境,吸引更多的中外投资者,就成为亟需解决的问题之一。于是,胶济铁路的修筑和港口码头的建设相继开始在华主营工厂和铁路成套设备的禅臣洋行成为了德国官方最大的供应商,仅铁路一项,就赚取了高额利润。 除此之外,禅臣还经营西药、染料以及绒线、布匹、针线等日用商品,代理德国许多著名厂商和保险公司,并向欧洲出口花生、花生米、花生油、生牛皮、猪鬃、草辫、核桃等山东土特产。 到了1910年,禅臣洋行一举越过德国洋行老大礼和洋行,成为新的德资洋行大佬。 很多国人对清末民初的德国,印象非常好,其实……都是一样货色——扒皮抽筋吸血剔骨,毫不手软。 煮个栗子:禅臣常年代理德国亿利登化工厂出品的漂粉精(氯化石灰),每桶进口价 15元,在青岛却以每桶80银元批发出售,市场零售价则高达120银元每桶。他们在鲁省收购猪鬃,收购价是每担360元(大约要屠宰40头猪——猪鬃只有猪背脊硬鬃才符合标准),销往欧美后,每担以1200元售出。 这一进一出的利润,啧啧! 有关禅臣洋行,还有一位著名人物,那就是杨宁史。 呵呵,有兴趣的可以翻翻他的资料——此人曾大肆搜罗中国古青铜器,并多次将珍贵文物偷运出境。后战败,禅臣洋行资产被没收,他的商业手段非常高明,实施瞒天过海之计,以捐赠故宫古董的名义换取其它文物不被注意……最终还是在1954年被人民政府扣押,其人也被遣送出境。 好吧,扯远了。 “我爷爷康斯顿当时是禅臣洋行的襄理……”阿方索开始介绍。 等等!这么巧?卢灿刚刚回忆道杨宁史,这会就出现康斯顿? 要知道,康斯顿可是杨宁史所聘请的两位搜罗中国古董的专家之一,他和罗越两人,堪称当时杨宁史的左膀右臂! “您爷爷是德国籍?”卢灿忍不住插言问道。 阿方索摊摊手,“德国与意大利当时是盟友!” 晕,忘了!二战时德国的猪队友就是意大利,意大利人加入德国国籍,不稀奇。 康斯顿!阿方索竟然是他的孙子! 当时杨宁史的左膀右臂中,罗越(马克斯。勒尔)至今还没死,此时在美国安度晚年,战后曾任哈佛大学教授,密歇根大学教授。对中国青铜器有很深的研究,他开创性地利用纹样的风格分析将安阳青铜器划分为五个时期,并且在其后的考古发掘中得到印证;同时他对中国绘画史的研究也很广博。 康斯顿,也就是阿方索的爷爷,年纪要比罗越大二十多岁,在杨宁史的眼中,他一定比年轻的罗越(1903年出生,当时只有四十岁)更靠谱,所以,康斯顿是“襄理”级。 相比罗越,康斯顿去世的很早,五九年就已经离世。康斯顿的研究,同样以青铜器为主,另外他的知识结构要比罗越更丰富,瓷器、古玉器、书画,都很精通。 阿方索家中藏品,是康斯顿从中国带回来的? 一瞬间,卢灿对他家藏品的期待值,提高无数倍。 此时,卢灿也没心思跟他斗心机,直接开口问道,“阿方索先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您的藏品?” “为什么不呢?” 阿方索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得意——他等的就是卢灿的沉不住气。 卢灿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身份,其实……阿方索昨天就通过关系网,找到卢灿的来历。 家族中传下来的东西,终归是要处理的,对于阿方索而言,卢灿无疑是个优质客户——这位东方年轻人,在法国四处撒金子的行为,他也打听到了。 “这栋房子还是二十四年前我来巴黎时购置的,据它的前任主人介绍,已经有超过两百年的历史,听说这里曾经住过不少名人!” 他将卢灿领进客厅,很自豪的向对方介绍。 确实够老的。 哥特式建筑,大青石大城砖结构,厅堂是高挑梁,直通房顶,可以看到屋顶的彩绘玻璃,和漆黑的瓦片。从顶梁上垂下足有五米长的铁质链条,上面缀着一盏硕大的水晶莲花灯。 上面两层都有回廊,可以直接看到大厅。 这种房屋,两百年前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居住,这是肯定的。 卢灿还意外的发现,进门的那堵墙上,也就是门楣最上方靠近屋顶的位置,并列装订了五幅老油画框,也不知道存放多少年月,画框表面已经黑糊糊一片。 “阿方索先生,这个问题有些冒昧……” 卢灿手摸着冰凉的大理石栏杆,问道,“您没考虑过将藏品留给自己的孩子?” 是的,卢灿这会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表现有些急切,他想要探听更多的情况,准备应付阿方索的报价。 真的开始谈判,卢灿立即感受到这位的狡猾! “鸟儿有自己的理想和天地,我和凯茜已经老了,不想那么多……”阿方索的笑容有些轻松,似乎看透卢灿的心思,回答很含糊,根本不给对方机会。 阿方索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回意大利,至于儿子的行踪,阿忠查来的资料中没有具体信息。 稍后且看吧,卢灿也只能如此。 正文 第709章 蟠虺纹簠 回廊围绕着中厅,螺旋形上升,回廊扶手,全是大理石栏杆,每隔一米多点,就有一枚石球当握手,被摸得溜光水滑。 房屋结构,内外一致,全是大青石和墙砖结构,抗震性能非常好,而且这种房屋,在当年很可能被充当“城堡”来使用的——黑火药想要撼动它挺难,至于说弓箭,更不可能。 还别说,刚才阿方索提到这屋子里面住过名人名家,这话真没假。 想到这,卢灿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瞟瞟前厅斗檐下方那五块油画框——看上面灰尘蒙蔽的模样,怎么也有数十年的历史。 难道前几任房主都没打扫过吗? 还是说打扫过,结果发现里面就是渣渣,然后再也没兴趣? 亦或者说那五幅油画已经彻底废了?这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油画保管不善很容易粉化,最后完全脱色,普通人家对这种毁坏的油画,半点办法也没有。 按照阿方索的精明,不可能不查看的。 卢灿随机放下捡漏的心思,跟着他走进二楼右侧的收藏室。 收藏室内的桁架上,空空如也,只有在屋子中央,摆放着十几只大木箱子。 “您这是……?”卢灿指指这些木箱,疑惑的问道。 阿方索打了个哈哈,“这不是要处理这些物件吗?我给美国几家博物馆寄过去照片,他们挺感兴趣的,上次来人看过。这不,他们已经决定买下,让我打包封箱,准备他们款项到位,就托运过去……” 卢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这么说,我来得真是时候?” 对方的话语,有真有假。 他给美国几家博物馆邮寄照片,对方上门看货,这些有可能是真的,但最终是不是谈成买卖,就不好说了。 “我需要看货。” 这要求不过分,阿方索从旁边房间中找过一根撬棍,老头子有力气的很,很快撬开最上层的两块封板。 借着手电筒的光线,卢灿探头看看,心底嘶了一口。 一眼真,春秋战国时期的蟠虺(音灰)纹簠(音斧)! “阿方索先生,我要看全货!”卢灿盯着他,语气不容对方回绝。 青铜大器,这东西可不能在木箱中看,万一有个缺角或者残损什么的,哭去吧,而且,这里面又牵扯出一桩迷案,卢灿需要验证。 阿方索似乎有些犹豫,反问道,“你确定买吗?” “你报个价!如果价格合适,且东西是真的,我一定买。” 阿方索伸出五指在卢灿面前晃晃。 “请您明说。” 这种小把戏卢灿可不上当——对方可以根据你的猜测来调换报价,或者更换货币种类,例如将法郎换成美元之类的。 “十万……美元!” 尽管阿方索说的很流畅,可卢灿还是听出他在选择货币时,有所停顿。 对方的报价应该是十万法郎,这就好! 难怪诺科教授说这老家伙很贪,这件春秋战国时期的蟠虺纹簠如果品相完好,十万法郎还能说得过去,换成美元,那肯定有问题。 卢灿直接摇头,举起两根手指,“两万美元,前提是不能残损。” “NONONO!”老家伙连连摇头,“如果这个价格,那就没必要打开!” 说着,他作势要将木板重新封上。 “那就请你报个实在价格!”卢灿抱着胳膊,看他表演。 “二十万法郎,不能再低!”美元与法郎的汇率,在2.5左右,也就是说他往下降了五万法郎。可这价格,依旧虚高。 “NO!”卢灿双手一扬,直接标出对方的底线,“刚才您在报价时,对货币单位选择有轻微的停顿,想必,您的报价就是十万法郎。OK!我很爽快,这件物品如果品相完好,我就按照十万法郎来支付!您也别在折/腾,怎样?” 老家伙翻翻白眼,没想到卢灿如此直接,他还有些犹豫,卢灿连忙又说道,“如果您认为还有比这更高的价格,OK,您继续留着,我不看了!” 阿方索耸耸肩,“OK!你赢了。” 十万法郎,折合港币三十多万,这东西买的有点贵,可卢灿实在是不想和他掰饬,而且第一份报价,对后面看货有帮助。 东西很沉,卢灿又将丁一忠喊进来,三人将这蟠虺纹簠从木箱中搬出来,放在地上。 簠为食器,盛稻粱之属。 《周礼秋官掌客》:“簠十”,郑玄注:“簠,稻粱器也。《仪礼公食大夫礼》:“宰夫膳稻于梁西”,郑玄注:“膳犹进也,进稻粱者以簠”。大致意思就是,簠、簋、盨用途相近,都是盛饭食之器,只不过簋、盨用来盛黍稷,而簠是用来专盛稻梁。 蟠虺是什么呢?蟠是盘踞,虺是龙的一种,以蛇为蓝本的一种生活在水中的龙。 所谓蟠虺纹簠,就是周身满饰细密的蟠虺纹的簠器。 这件蟠虺纹簠,大口、长方形斗状,折壁,器盖同型,可相互扣合,盖上有六枚垂下的小钮,方便盖合时稳定不偏。盖与器两短边,皆有两兽形耳。 周身满饰细密的蟠虺纹,由纹饰和形制观之其时代属于春秋时期。 卢灿已经确信,这玩意出自新郑的郑国青铜群!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新郑彝器”! 这中间还牵扯到一桩公案,那就是新郑彝器究竟有没有遗失? 1923年,8月说起。新郑李家楼的乡绅李锐家的菜园里,由于干旱,蔬菜已经打蔫了,李锐决定在菜园里打一口井。 这位乡绅怎么也没有想到,菜园的下面就是当年郑国的大墓,大墓里曾安睡的是郑国国君。李锐竟挖出了不少青铜器,他挑选了几件比较完整的铜鼎去卖,发了一笔财。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李锐挖到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县里,县里马上派人来制止,李锐非但不听,反而挖得更起劲了。 说来也巧,恰逢此时,北洋陆军第十四师师长靳云鹗来新郑巡访,听说了李锐挖宝的消息,马上出面阻止,收缴了挖出的国宝,追回了被卖的文物,又派工兵继续挖掘,共出土青铜器117件,此外还有各种玉器、陶器近百件。 其中最出名的一对物件,就是莲鹤铜方壶! 对于如何处理这批珍贵文物,靳云鹗的态度十分明确,“钟鼎重器,尊彝宝物,应该归于公家。” 靳云鹗的义举博得了一片赞扬声,当时的中原省议会致函靳云鹗:“公道主张,至深钦感,肃此鸣谢。” 靳云鹗派人把挖出的古物统统装上车,武装押运到当时的省城开封,交给河南古物保存所(中原博物馆的前身)收藏。文物运抵开封时,城里城外张灯结彩,男女老少沿途欢迎,气氛异常热烈,并最终促使中原博物馆成立。 郑公大墓出土文物运到开封后,以当时的中原博物馆馆长关百益先生为代表的一批专家学者,对这批文物进行了初步的研究和著录,出版了四部有关的专著和图录,一时名声大振,时人称之为“新郑彝器”。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侵华战争全爆发,华北各地相继沦陷,东瀛及欧美古董大盗很自然将目光盯上中原博物馆的这批藏品上。 当时,经中原政府同意,中原博物馆选取新郑彝器在内的部分馆藏文物,分装为68箱,由开封经郑州南下,运抵武汉,暂存在法租界内。 然而形势急转直下,中海、金陵相继失守,武汉也危在旦夕。再加上博物馆的藏品护卫人员发现,东西被很多人觊觎,必须得立即转移。 1938年11月25日,这些文物由汉口乘客轮抵达川渝,保存在磁器口中央大学校舍内。 1945年抗战胜利,然而不久内战烽烟又起,铁路中断,交通阻隔,这些存渝古物一直没有回归的机会。 世事变化如沧海桑田,内战打了三年,KMT的失败已成定局。 1949年冬,KMT政府计划把中原博物馆文物全部运往台岛,但是由于战局迅速发展,再加上地下工作者的策反工作,打破了这个计划。只有一部分文物被装上飞机运到了台岛,包括莲鹤方壶在内的另一部分文物来不及运走,被留在了川渝。 1950年,中原省代表会同国家文化部代表,共同来到川渝,接收这些没有来得及运走的博物馆文物。 因为时间太长,而且当年管理混乱,再加上KMT运走一部分去往台岛,因此,新郑大墓的那些器物,究竟有没有丢失,没人清楚——海峡两边根本没法核实。 事实上,到了九十年代,两岸文化交流频繁之后,有不少文物工作者在重新核对当年的文档时发现,新郑大墓的青铜器真的丢了!至少丢了三大箱十四件物品! 这些物品在哪儿丢的?是二战爆发前丢失,还是装箱时丢失,亦或者是停留武汉期间被盗?还是川渝期间被偷? 完全找不到线索!这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眼前这件蟠虺纹簠,就是当年的新郑大墓青铜器! 它的出现,能为这桩公案提供线索——极有可能是屯留武汉租界期间被盗! 康斯顿是禅臣洋行的襄理,而禅臣洋行在武汉租界内开设有分号,他们想要得到这些青铜器,选择武汉下手是最合适的。 时间上对,地点也合适,再加上人手也够——当时国乱民慌,可不缺盗窃国家文物以谋取私利的人。另外,得手后,东西也容易顺出去——日德联盟,德国货船可以无需检查,从汉口直接出海,运抵德国本土。 这些战后又被运到意大利,再被阿方索运抵法国。 当然,这只是卢灿的推测,他现在非常想知道的是,另外遗失的十三件物品,是不是也在这些木箱中? 如果是,那毫无疑问,当年盗取新郑大墓青铜器的罪魁祸首就是康斯顿! 正文 第710章 窃贼大盗 第二件木箱稍小,四周塞满报纸,中间是一尊铜钟。 等丁一忠将其抱出来,卢灿认出来,这是镈钟。虎园博物馆的张淑成专项展览馆中,有一件克镈,两者是同一类物品。 镈(音钵)钟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极具特色的乐器,兴起于西周,盛行于春秋战国乃至秦汉,其通常以青铜铸成(也有玉镈),由大小不同的扁圆钟按照音调高低的次序排列起来悬挂在钟架上,用棒槌敲打,会发出不同的乐音,从而形成音阶。 历史考证,镈钟的真正作用,应当是用来指挥乐队、控制整体节奏的乐器。 其形状根据年代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但大多镌有精美的纹样图案,充分体现古代匠人的制作工艺和技巧,能够流传至今的,皆堪称艺术精品。 眼前的青铜镈钟上铸鸟形钮,又似双龙,龙身片片圆鳞,历历可见,是为悬挂而设。 舞平齐,其上饰蟠螭纹;钲四周环绕蟠螭,钲两边有三排枚,每一枚皆铸成兽头,精致威严,篆中亦饰蟠螭纹,繁复精巧,鼓上饰勾连云纹,云气缭绕,浪漫神秘。 这段话很专业,一定有人很懵,解释一下。 “于上谓之鼓,鼓上谓之钲,钲上谓之舞。”——《周礼考工记》的解释,它能帮大家理清楚三者的秩序关系。 以这件镈钟为例,我们从上往下解释。 鸟形钮,这好理解,就是镈钟最顶端的悬挂纽。 “舞”相对难理解。它是指镈钟最上面部分,也可说是顶部,是主要敲击点之一,敲击镈钟这一部位,代表着可以起舞。 何谓“钲”? 钲是一种直板铜质乐器,经常用在行军命令上,但如果用在镈钟上,另有解释——程瑶田云:“鼓上,为钟体之上段正面也,谓之钲。” 在镈钟的侧面,与顶端舞垂直的两条直面,同样是敲击点,敲击这一部位,代表肃静。 至于“鼓”,可不是后来的皮具鼓,而是镈钟钟口沿,到镈钟腹部的一条平行面 。敲击鼓的部位,则代表进,也就是“声乐大作”。 古时行军击钲使士兵肃静,击鼓使士兵前进。而镈钟将这一套军令,运用到歌舞奏乐上,有意思吧。 再解释一句,镈钟上的“枚”——其实可以将它理解成青铜器表面的“大乳钉”。 目光再回到眼前的镈钟身上。 镈钟口沿平直,外形如合瓦,造型浑厚,神秘繁复的蟠螭纹与延绵不断的勾连云纹共同塑造了此青铜钟的庄严风格,与粗壮而排布整齐的乳钉呼应,极具魄力。 此青铜钟的铸造不仅表现了青铜工艺的高超水准,还体现了音律科学的成就,如此一件汇集了古人智慧与艺术品味结晶的传世之作,是古代呈现阶级地位代表统治秩序的礼乐之器,为等级和权力的象征,高贵尊荣的气质不言而喻。 这件乐器,同样是春秋战国风格,同样是当年郑国大墓青铜器。 已经确凿无疑,康斯顿是盗贼!一个打着研究中国文化名义的窃贼大盗!卢灿甚至怀疑,这件事情是康斯顿瞒着杨宁史干的。 禅臣洋行一战后被没收资产,1930年重新开设的禅臣洋行,与以前的股东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杨宁史是新禅臣洋行的三大股东之一,主要负责北方业务,他嗜好中国青铜器,他若是知道康斯顿有这些物品,会不动心吗? 康斯顿是新禅臣洋行的襄理,负责南方业务,完全有可能勾结官匪盗贼,谋夺这批物件,最后悄无声息的弄到欧洲…… 可那又怎样? 这件无头公案一直要到九五年才被人提及,现在……都找不到苦主。再说了,即便有苦主,你就能追回去? 卢灿忽然间心情变得很糟糕。 “嗨,维文,你看这件的价格……” 阿方索又要谈价格,卢灿怕脸上的表情露出什么,低头装作欣赏这件镈钟,抬抬手,瓮声回复,“稍等片刻,我再看看。” 心中不舒服,又能怎样?现在不买回去,难道要等二三十年后再慢慢一件件找寻? 上辈子就没听过这些青铜器的下落,不知道最终落在哪家博物馆或者私人手中珍藏,再想要拿到手,不知又该花多少钱,说不定还未必能请回家。 郁闷啊! 卢灿慢慢直起腰,面孔很板,“阿方索先生,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些东西,你肯定每一件都问过不止一家?” 阿方索耸耸肩,没有否认。 卢灿继续说道,“你有心处理这些物品,我有意收购,那么,就没必要玩虚头。” “我能给你一个市场最高价,把这些物品包圆,但是,我不希望听到你的漫天要价!如果真的那样,我只能一件件挑拣,相信剩下的那些,你想要出手……更难。” 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威胁。 卢灿提出的包圆,让阿方索很心动,毕竟,对方要是挑走三五件精品,自家的藏品,档次立即下降一筹,再想要出手,更难,毕竟此时在欧洲,对中国古董,若非博物馆,一般藏家都不会感兴趣。 “那……你全部看完,我们再议价?”他迟疑片刻,算是同意卢灿的提议。 开干! 卢灿和丁一忠,一人一根撬棍,啪啪啪,将所有木箱全部打开。 十四件新郑大墓青铜器,都在这里!还有一箱子是资料,全是德文,卢灿不认识。听阿方索介绍,都是他爷爷研究这些青铜器的结论。 不管怎么说,康斯顿都算是研究中国青铜器方面的权威人物,这些资料还是很有价值的,卢灿也打算带回博物馆。 还有两箱陶器,合计六件,如果估测没错,当时康斯顿安排人偷盗三只大箱子时,都是密封好的,偷盗者来不及观察,其中两只木箱盛装的是新郑青铜器,另有一只盛放的是新郑大墓中出土的陶器。 有金石在前,卢灿自动将陶器放在一边,他粗粗扫一眼,这些彩陶器规整精美,多为细泥红陶和夹沙红陶,他立即放弃这一想法。 这六件彩陶,一钵、两盆、一瓮、一甑、最为突出的是那尊双耳尖底瓶。 尼玛!没看错的话,是仰韶红陶! 仰韶红陶怎么会和新郑大墓青铜器混在一起呢?其实分析一下就明白。 仰韶文化的中心点在什么位置?中原渑池! 哪一年发掘的?1921年! 仰韶文化的最初发掘者,是中国地质调查所顾问、瑞典地质学家安特生。他在中国期间,曾经三次发掘仰韶文化遗址,时间横跨十五年,一直到二战爆发。 他发掘的各类仰韶生活用品,包括大量石器、陶器和部分骨器、蚌器等,合计十九大箱。在发掘过程中,适逢中原博物馆筹建,中国官方便调集部分仰韶文物,填充到新成立的博物馆中。 二战后,这些物品也被装箱运走,结果被偷盗,现流落法国。 单论价值,陶器自然比不上青铜器,可要是论研究性,两者还真的不好比。卢灿忽然想到,阿方索刚才之所以同意自己的提议,八成就是对这几件陶器信心不足——古陶器在古董市场是卖不出去高价,这是一定的。 得,还是别太关注,否则被那老家伙瞧出——短板不短,那自己就真心不好还价。 卢灿的眼角余光觑了对方一眼,果然,那老家伙正盯着自己呢。 他连忙装作吃惊的样子,弯下腰,从这些陶器中取出那件双耳尖底瓶,“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些破陶器?这造型真够怪的!” 这话说得,真是昧良心啊! 多富有智慧的造型,被自己睁眼瞎说。 双耳尖底瓶,是仰韶陶器文化中的经典代表,前后发掘十多件,可见是当时被广泛用到的器物。 手中的双耳尖底瓶,高四十厘米,口径在六厘米左右,腹部直径在三十厘米,泥质红陶,杯形小口,细颈,深腹,尖底,腹偏下部置环形器耳一对,腹中上部拍印斜向绳纹。 整个像一根萝卜。 为什么会有双耳尖底这种奇怪的造型? 这是取水器,其底尖,容易入水;小口,搬运时水又不容易溢出;汲水时,将绳子穿过瓶子的双耳,将空瓶放入水中,它在水中自动下沉,注满水后,由于重心转移,瓶口朝上竖起,再用绳将瓶吊出水面,从而实现取满水而滴水不漏,汲满水时,瓶口向上并保持平衡。 它可是公元前五千年的产物!多有劳动智慧! 卢灿这次碰到对手,他的“装”似乎在阿方索面前无用,对方就那么站着,看你表演。 对方的表情弄得卢灿有些心虚,算了,还是别说了,说的越多破绽越多。他很果断的将这件双耳尖底瓶,重新塞会木箱。 目光再度回到眼前的另外十二件青铜器: 牢鼎一尊;三虎足青铜盉一尊;青铜短剑和青铜矛各一;青铜盖壶一尊带链;青铜车马器一方,带夔纹;铜错金嵌绿松石带钩一件;青铜错金银蟠虺纹剑一柄;青铜豆一尊…… 都是好东西啊! 正文 第711章 还价斗智 阿方索很快列出十四件青铜器,外加六件仰韶陶器的价格,至于他爷爷康斯顿的研究报告……用他的话说,如果卢灿的价格满意,将会附赠给对方。 卢灿接过来扫扫,总价一百二十七万法郎——他应该是依照那件蟠虺纹簠的价格拟定的,还算有点诚意,但价格仍然偏高。 譬如他将青铜矛和青铜剑的价格,都报到四万法郎,这价格明显偏贵;六件仰韶陶器,极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画蛇添足,结果他心底没谱,直接统一给出单件五万英镑的高价——这价格明显高于古陶器的市场价。 剩余的十一件青铜器,单件八万、九万不等,合计为七十九万法郎。 看过报价单,卢灿心底有点谱——阿方索并不真懂这些物件的价值。他的报价中有两个小漏——他竟然将牢鼎的价格定在九万法郎,这就是棒槌、外行表现;将带链青铜盖壶报价定在八万法郎,同样不合理。 这些青铜器中,最贵重的是那件牢鼎;其次是带链青铜盖壶,它有铭文;第三才能排到卢灿看到的第一件物品蟠虺纹簠。 为什么有这种排列? 在古青铜器中,鼎是永远的正朔,统治权威的象征,其它青铜器都不具备这一点。 在周代鼎制中,鼎按照规格和用途不同,又分为三类:镬鼎、牢鼎和羞鼎。 镬(音火)鼎,是专门用来炊煮三牲牛、羊、豕的鼎,又分为牛镬、羊镬、豕镬等。因祭祀时需用整体或半体性肉,所以镬鼎形体都较大,以便能容下整性。在春秋战国时期,这种大鼎通常都是有高等级墓葬中才会出现,并且只随葬一两件。 著名的司母戌大方鼎就是镬鼎。 镬鼎虽大,但本身却不是最为尊贵的,周代用鼎制度的范主要是通过牢鼎来体现。 用鼎制度的核心在于各级贵族用牢鼎的数量多少,也就是众所周知的的“天子九鼎,诸侯七,大夫五,元士三”,说的就是牢鼎。 因为牢鼎能体现用鼎制度,所以又称为正鼎;又因为祭祀时将牲肉从镬鼎取到牢鼎的过程叫“升”,所以又称升鼎。 至于第三种鼎,其作用是用来盛放羹汤、肉酱等调味料,所以又叫做羞(馐)鼎、陪鼎,一般体型较小,市面上较为常见。 所以,眼前这尊鼎既不是最大,也不是最精致,但在所有物件中,它最珍贵,因为它的名字叫牢鼎! 这尊牢鼎,运作回香江,八十万港币,那些豪门世家绝对抢破头。 呵呵,对方标价只有九万法郎…… 至于那方带链青铜盖壶,是商周盛酒器,算是最古老的温酒器——可以悬挂在火堆上温酒。 由壶盖及壶身两部分组成,壶盖左右有圆环套入提梁中,壶身为长颈,直口,圆形鼓腹,颈部有环形耳,与链条状提梁相连,提梁中部连接长方形提手。 壶腹部环饰四周弦纹,简洁质朴,表现出重复而带来的韵律感,具有强烈的时代特征。最为关键的是铜壶的肩部有神秘铭文,大约二十个左右,卢灿一个都看不懂,不知道李林灿和饶真颐两位懂不懂。 此铜壶铸造精美,保存完好,绝对算得上春秋青铜宝器。 单论形体,这件带链青铜盖壶,自然比不上蟠虺纹簠,可是,它肩部的铭文,绝对能为其增值一倍,甚至更多,市场售价在十五万法郎,也就是五十万港币,是妥当的。 这件,阿方索标价只有八万法郎,自己也算捡个小漏。 捡漏是小,卢灿突然有信心将价格最少能压下去三十万法郎,如果总价压到一百万法郎,自己妥妥的赚了,而且对方还不会有意见。 他将报价单摊在阿方索面前,又拿过刚才对方用过的签字笔,左手示意阿方索坐下,当着对方的面,开始在单项报价上改动。 “阿方索先生,我的为人很实诚,如果你不满意,大可以再给您的朋友电话问价。”卢灿直接在牢鼎、带链青铜盖壶、镈钟、蟠虺纹簠、青铜错金银蟠虺纹剑、铜错金嵌绿松石带钩这六件古董后面打对勾。 停下笔,他说得理直气壮,“这几样,我接受你的报价,因为我认为它们差不多能值这价格,即便我损失一点,也不会损失太多,所以,我不还价!” 一副我很讲理,从不无理取闹的模样。 阿方索自然明白卢灿是想要杀价,挑挑眉,抱着胳膊看卢灿。 再度拿起笔,卢灿在六件陶器后面,重新标上自己的价位,分别是五千万到两万法郎不等。这价格与之前报价,就相差太大! 阿方索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想要开口说话,卢灿却一挥手,斜睨着眼抢先道,“呵呵!您别因为我刚才在这些陶器上逗留一眼,就认为它们真的值钱?” 卢灿一句话将阿方索的心思挑明,老家伙抖动喉结,没说话,只是摇摇头,显然并不同意卢灿的价格。 不急,卢灿还有后招,不紧不慢的说道,“陶器,即便是古陶器,那又怎样?你真的想要将它们当金子卖?” “相信您也知道这些陶器的来历,那么您一定也知道过去几十年中,中国内陆发掘出仰韶、马家窑、半坡、半山、大汶口、大溪、齐家岭等十多个史前人类文明遗址,其中发掘的陶器,最少上万件。” “如此庞大的存货量,你怎么有信心自己的陶器能卖到如此高价格?”他的手指敲敲自己的报价,“我给出的价格,绝对是你探访到所有价格中,最高的!” “如果你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些物品剔除购买名单。” 阿方索尽管有些心虚,可依旧固执的摆摆手,“尽管你说的没有脱离事实,但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物品的完整性和艺术表现力……所以你这价格不合理!” 这老头确实花费功夫研究过家中的藏品,连物品的完整性和艺术表现力都说出来——这两点是决定陶器市场价值的三大因素之二,还有一个就是年代。 卢灿坚决的摇摇头,直接拿笔在价格单的目录上,将这几条打叉——这是表态,这几件瓷器不要了。 这就是交易心理学。 阿方索拧着眉头,盯着卢灿,似乎在揣摩对方是不是在做戏。 然并卵,卢灿真的不再看那些仰韶陶器,低头在剩下几件青铜器上做修改调整,调整最大的是青铜剑和青铜矛,分别改为一万法郎和五千法郎,至于其它几件,也各有降低。 “NONONO!”阿方索连连摇头,“如果你这样报价,这交易无法达成。” 卢灿立即将改好的报价单塞给对方,同样很强硬,“那好吧,我们只交易那六件青铜器吧,剩下的这些,您可以继续留着珍藏!” 坏了!自己还是上了这东方小子的当了!一听这话,阿方索立即揉揉额头,这小子太难缠! 那六件青铜器,可谓自家藏品中的精华,尽管对方给的价格挺满意,可是……卖给他之后,剩下的这些,真的难以出手!起码短时间内是无法出售的! 如果按照对方出的价位,这……与他自己的心理价位,落差有些大。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在第二件自己报价被对方阻止! 狡猾的小家伙!阿方索咬着牙,眉心直跳! 他很想直接拍桌子大吼一声,“你特么滚蛋!”可惜不敢啊,对方给出六件青铜器的价位,还是不错的,绝对是市场最高价!这种客户,很难遇到,错过意味着…… 他不是卢灿,根本不清楚这些古董未来会怎样! 阿方索彻底纠结了! 卢灿小口的呷着已经微凉的咖啡,变得稳坐钓鱼台。 阿方索揉着眉心,再度拿起笔,开始又在卢灿的价格基础上修改,这一次,他调整了一件陶器——双耳尖底瓶的价格,又调整了两件青铜器的价格,再度递给卢灿。 呵呵,卢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是……基本同意自己的价格。 重新核一遍,九十八万法郎,卢灿没在还价,一手轻拍报价单,另一手指向最后一箱子文字资料,笑着说道,“价格我可以同意,不过……那些资料,属于我。” 这次,阿方索很利落的点头答应。 总价格,自己没亏,甚至还小赚一点。两人很快就这次交易,签订协议。 这些东西,属于自己了!卢灿让阿忠和那位司机,去雇一辆货车,稍后直接拉走,顺带着送凯茜太太去银行兑支票。 交易完成,阿方索又回复刚才的好客态度,拉着卢灿参观这座老屋。 这栋房子主体结构三层,三楼有个小平台,几根木杆支撑着,晾晒着两床床单。从第三层到阳台的走廊中,可以看到第四层的尖顶阁楼,里面堆放着满满的杂物,有不少破旧家具,还能瞅见几块画板。 “这些画板怎么放在这里?”看到画板,卢灿再次想起进门墙顶的那五幅黑漆漆的油画框,他试探着问道。 “嗨,那是我儿子乔丹年轻时的习作,凯茜没舍得扔。”老头子一句话将卢灿的满腔捡漏热情扑灭的干干净净。 “是吗?我来欣赏一下他的画作。”卢灿垫脚,从角楼中抽出一幅画作,不经意间,手臂从斜着伸出来的桌腿上蹭过。 拭去厚厚灰尘的那部分,露出暗灰色的狮子形金属包脚! 额?这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家具! 确切的说,这是属于巴洛克风格中,非常独树一帜的马萨林琢型家具。 17世纪后半期,法国大量出现一种被称“Mazarin”的家具,这是一种有八个支脚的写字桌,最早大约在1642年前后就出现了。“Mazarin”的名字来源于19世纪法国的一个著名的图书馆藏书楼。在17世纪后半期,被称为Mazarin写字桌的时代是法国巴洛克艺术中一种独特的家具风格,一直到路易十四时期的1715年这种家具便消失了。 阁楼上的废旧家具,真的会是马萨林家具吗? 正文 第712章 偶遇 琢型是宝石原石切割的专有名词,也称宝石的切工或款式。欧美艺术圈能用琢型来称呼马萨林家具,可见对其的喜爱程度。 马萨林是法国路易十四时期的著名宰相,原籍意大利,罗马教廷教皇乌尔班八世的使节,1639年加入法国国籍,1641年黎塞留宰相提名他担任法国枢机主教,并在临终前将他推荐给路易十三。1642年进入枢密院,任幼王路易十四的宰相、教父并得到太后宠信。 此人能力相当强悍,在政/治上和军事上都有所突破。 对内先后平息高等法院福隆德运动和亲王福隆德运动;对外他缔结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结束了为期三十年的欧洲胡乱局面,确立了法国在欧洲的优势。并于17世纪50年代中期,联合英国反对西班牙,迫使西班牙签署比利牛斯和约,兼并阿图瓦和鲁西永。 然而,此人素来喜欢奢华,颇有宋代名相寇准的风采。他喜欢在家具上大面积使用色彩艳丽的漆面,并且使用珍贵的材料进行装饰,譬如青金石,玛瑙,大理石,银,以及一些象牙饰品。 在他去世后,这种奢华的家具风格,被路易十四完全继承且发扬光大,真的把家具当雕塑来做,最终形成极其奢华的马萨林家具风格。 马萨林家具的特点有三:其一是金属镶嵌技术,例如黄铜或者其他金属用于玳瑁上;其二是雕塑在家具上的大面积运用;第三则是许多马萨林家具采用玳瑁面板或者象牙面板,用来提高家具的富贵逼/格。 当然,马萨林家具的风格,依旧没有脱离巴洛克风格范畴。 这种家具当时在法国非常受追捧,可惜,因为路易十四统治晚期,因为巨额的军费开支,迫使他自己也在考虑是不是要放弃如此奢靡的行为。 1715年路易十四去世,马萨林家具被法国宫廷禁止,最终化为历史尘埃。 至于眼前阁楼中的废旧家具,究竟是不是马萨林,卢灿不太敢确认。毕竟,这款家具在欧洲非常有名气,即便阿方索不认识,可前几位房主怎么可能不识货? 乔丹的油画不怎么样,表现的是马恩河落日。无论题材还是绘彩,还很生涩,应该是青少年时期的画作。 这画没法评价,甚至连赞赏都无处落点,卢灿只好拿着这幅画问道,“乔丹先生呢?” “他在美国,律师。”提到儿子,阿方索眉飞色舞,挥动着手臂,开始向他讲述儿子以及可爱的小孙子。 八十年代的美国律师,很有地位,卢灿附和着点头,脑海中晃动的还是那五幅油画,还有那堆破烂家具,总感觉这座陈旧的老屋中,掩藏着什么秘密。 他也很清楚,这种总是想要捡漏的心态不对,可是偏偏忍不下这一念头。 人呐,赌性真重!这情形,很像看到一堆赌石,总认为那个最幸运的人一定是自己,或者下一次出手,说不定自己就能中呢? 卢灿被那几幅黑糊糊的油画勾引的有些心不在焉,阿方索说着说着也感觉到,自我解嘲的摊摊手,“老了,就喜欢回忆,小时候的乔丹和现在的丹尼斯一样可爱。你是年轻人,不太喜欢这些吧。” 弄得卢灿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那……你为什么不去和孩子们一起生活?” “怎么没有?”阿方索指指楼下,“这些东西处理完毕,我就和凯茜一起去美国。” 三楼的小露台,像极了瞭望哨,石墙有齐胸高,从这里看下去,石屋右侧大约有五六亩的葡萄园,郁郁葱葱的挂着青绿的葡萄;左侧靠近一座小土丘,草色青青;后面是不算茂密的人工林,一排排的很整齐;至于前面,就是马恩河。 看着周边,卢灿心底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买下它!即便无漏可捡,这里的风景也非常适合休闲度假。 “阿方索先生,要不……您这栋房子,也转让给我吧。”卢灿看着他,扬扬手,示意那片葡萄园,“我很喜欢这里的景色!” “当然,价格一定要合适……要知道您和凯茜夫人都准备去……”卢灿耸耸肩,示意我可是帮你减负的哦? 阿方索愕然的看着对方……买自家的房子? 旋即,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明了,神色也变得古怪,反问一句,“你确定要买?” 卢灿迟疑的耸了耸肩,跟着马上又补充了句,“当然!” 阿方索停了几秒钟后看向卢灿,“那好,就出售给你,不会要虚头!” “我和凯茜还保留有二十四年前的购房合同,就像昨天一样!我的报价……只在当年价格的基础上,增加三成,你看怎样?”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卢灿,这么感叹了一句。 老家伙……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二十四年前,这套石屋别墅,怎么也要比现在便宜得多吧?这是卢灿的惯性思维。好在他反应够快,没有直接摇头,先问道,“您当初买下这套房子,还有周边产业,一共花费多少?” “三百二十万……法郎。” 我去!这价格不低啊,难怪老家伙说只加三成,合着他当初上当受骗了? 卢灿连连摇头,“我虽然喜欢这里,但距离巴黎市区还是太远,这价位……不能接受。” “那……你希望是多少?”阿方索沉吟片刻后反问道。 “原价,最多我能帮你缴纳公证税和交易税。”法国房产公证费,大约占总价的7%,交易税大约在1—2%之间,算起来,卢灿只是在二十四年前的房价基础上,增加了一成。 “就这么说定,明天我们去找公证。”兴许是老家伙真的感谢他接受房屋,或者说他原本就有出售房子的意愿,竟然非常爽快的点头答应下来,这让卢灿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中间肯定有蹊跷……可事情谈到这步,容不得他反悔,只得点点头。 双方相约明天去公证。 卢灿挠挠头,房产买下来挂在谁的头上?阿佳妮还是比约根?女神怕是看不上这种老旧房屋,不行明天让比约根过来,就当送给她的礼物吧。 这两女的性格都有些怪,还不知道要不要…… 还真的如同他所预计的那样,当卢灿躺在酒店床上给比约根去电话时,对方正在组织撤摊收货。 她抱着电话呵呵直乐,大声的反问一句,“你不是想要包养我吧?哈哈……对不起,尽管你还不错,可我是独生主义者……也许,哪一天我需要,我会第一个联系你的!” 相比比约根的爽朗,阿佳妮的性情有些阴沉,更怪,喜怒无常的那种,有些精神洁癖。 卢灿可不敢那房子去试她,指不定会被她直接撂电话,那下一次见面还能不能再续前缘都难说。 算了,暂时都挂在珠宝公司名下吧,做为员工休闲度假场所,还不错。 拨通嘉妮电话时,她也在会场。 “刚才我和二夫人,刚与大家商量过,庆功宴和送行宴合二为一,定在今晚,酒店二层。因为晚上必须全部撤出展览馆,所以要晚点……你辛苦一趟,给酒店餐饮部打声招呼,晚宴推迟到九点钟……” 听到是卢灿的声音,嘉妮先哔哔的一顿吩咐,直接将他的思路带偏。 今天下午是展会最后时间,听说还有不少巴黎市民赶来捡“尾货”——便宜啊! 尾货处理、展台拆卸、合同文件的归整……杂事一堆。这不,连阿欣下午都没能陪同他去阿方索家。 原计划今晚举行庆功宴,明天让所有来参加表演的代言人、模特及从香江过来的工作人员,好好游览巴黎一天,明晚再为她们举办送行宴。 这会儿不知为何又改了行程? “甄苡婷和郑丽君两位……耽误半个月,她们都着急赶回去。”嘉妮的声音咯嘣脆,成为股东后,她的热情再飙高几分,办事雷厉风行,没人手,她直接吩咐卢灿去跑腿。 卢灿撇撇嘴,一直等她说完,正准备插嘴说买房的事情,她又说道,“你等等,二夫人有事情和你说。” “欸,灿哥,这会没事的话……你让阿忠跑一趟银行呗,庆功宴给大家的红包,现金不够呢。刚才于会计把现金都存银行去了,联系不上。” 晕,怎么阿欣也这样了? 放下电话,卢灿带着丁一忠,先去二楼餐饮部打声招呼,然后出宾馆,沿着花坛路往埃菲尔铁塔方向走去,那里是法兰西商业银行总部。 法兰西商业银行在法国诸多银行中,总资产位列第三。从去年开始,它同样需要面对密特朗掀起的“资产国有化”问题——法兰西商业银行的私人控股高达72%,国有资本仅占有28%。而密特朗要求,法国排名前十的银行,国有资本必须达到“否决线”——35%。他甚至开始倡导取缔或合并小型银行机构,以换取大银行在世界上的影响力。 这就是密特朗极其社会党所倡导,在九十年代赫赫有名的“第三条道路”的发端,即国家社会主义。 这种经济理论政策究竟如何,如果是上辈子,卢灿根本分析不出对错,这辈子对金融不算陌生,倒是有些认识。 这种经济政策对处于困境停滞中的法国经济,毫无疑问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是,这种做法,无疑是饮鸩止渴,对于法国经济长期发展,并没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这么做?好吧,政/治家是有任期的,这样解释很妥当。 卢灿想着密特朗的经济政策,根本就没注意从停车场走来的几个人。双方越来越近,突然,卢灿感觉面前人影一闪,丁一忠突然窜到前面,将自己挡在身后。 嗯?卢灿的目光看过去,对面也有一位黑色西服安保,正在与丁一忠对峙,而另一位安保则用身子护着一位一位中年男子,正警惕的看向这边。 卢灿的眼光落在那位被护住的中年男子身上。 呃!这张脸太好认!中国人民老朋友,雅克。勒内希拉克! 现任巴黎市长,纳徳轩珠宝的“狗秀”,打得就是他的脸面。 他来法国商业银行有事? 卢灿并不知道,希拉克家族是法国商业银行第二大股东,否则也就不会有疑问的。 正文 第713章 鼍鼓羞鼎 卢灿将丁一忠向外拨拨,笑盈盈的向五步外的雅克。勒内伸手,“雅克先生,您好!” “您是……?”雅克一时间没认出卢灿,迟疑一下后还是与他摇摇手臂。 “维文,来自香江……呵呵,纳徳轩珠宝,您应该听说过吧。” “哦!”雅克。勒内一巴掌轻轻拍在额头上,恍然大悟般,语气立即亲热几分,“维文先生,真是久仰大名啊。” “哈哈,只怕是麻烦吧?”卢灿哈哈一笑,自嘲道。 “NONO!”雅克连连摇头。 “你们关注到别人未曾关注,或者说关注而没有行动的现象,这是对巴黎热爱的表现。巴黎感谢你们的关注和付出。” 啧啧,这政/治水平就是高,一瞬间就将可能会产生的尴尬,化解于无形,而且让对方很舒服。难怪他后来能登上高位! “真让我意外,谢谢您的夸奖!” 两人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 “你是来……?”雅克。勒内应该有事情,他指了指银行玻璃门示意。 “我是商业银行的客户,来办点业务。” 两人并肩往银行内走去,这时,银行的大堂经理走过来,对卢灿鞠躬行礼,“欢迎维文先生的光临,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他又对雅克点头示意,“雅克董事,董事局会议在六楼。” 董事?巴黎市长在法国商业银行中有股份?卢灿看看雅克,对方耸耸肩,调侃道,“看来我不仅要感谢您对巴黎的关注,还要感谢您信任商业银行。” “看在雅克先生的份上,我要加大和商业银行的合作力度!” “那就太感谢了!”两人说笑了几句后,留下联系方式后,雅克如同很熟稔拍拍对方的肩膀,又对卢灿笑了笑,然后走向西侧的电梯间。 卢灿盘玩着手中的便签,上面记载着对方的私人联系电话。呵呵,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未来的法国头号人物? 倒是可以提醒嘉妮,以及后来负责人一句,雅克这人值得长远投资。 在经理殷勤的陪同下,卢灿提出现金,又在银行安保的护卫下,返回宾馆,又和阿忠忙活着分装红包,折腾半天。 伸了个懒腰,电话铃响起,应该是阿欣的,可传到耳边确实男子的浑厚嗓音。 “维文先生吗?” 额,他怎么来电话?是雅克。 “市长先生您好!”卢灿声音拔高两度。 “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喝杯咖啡。” 这……必须得有!卢灿这样回复的,“很荣幸得到您的邀请……不知道我能否指定地点呢?塞纳河酒店的一楼西侧的黑咖啡味道不错。关键是……它不耽误我参加晚上的庆功宴。” “啊哈,等我五分钟!”对方笑笑,很快撂下电话。 找自己喝咖啡,有事? 卢灿可不认为自己已经重要到连法国一流政/治家都需要巴结的程度。对方在八年前就曾经担任过法国总理,年纪轻轻就被誉为戴高乐/遗产的第一继承人。这种人会真的因为狗秀或者银行客户就想要找自己拉关系? 想不明白自己能帮到他什么,卢灿摇摇头,换了件T恤,带着丁一忠下楼。 赶到一楼咖啡厅,要好包间,便看见雅克笑眯眯走过来,还有一位安保跟在身后,手提一只皮箱。 与卢灿握手后,他示意安保将皮箱放在桌上。 “维文,据我所知,你还是一位优秀的鉴定师,对吗?”他扬扬眉,表情有些得意,“恰好,我也是一位中国青铜器爱好者。” 嗯?让自己帮忙鉴定物品?卢灿看看皮箱的大小,八成是了。 卢灿配合着露出惊讶的表情,“啊呀,这可真没听说过。” 其实他知道雅克的青铜收藏爱好,还知道希拉克与中国多位青铜器鉴定大师关系不错,譬如上博副馆长陈克伦、青铜器鉴定大家马承源先生,还有,他在七八年访华期间,成为第一个参观秦始皇兵马俑的外国人。 希拉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亲手打开皮箱,“我最近购买了一件青铜器,存放在银行保险箱中。维文帮我看看?作为报酬……今天的咖啡我请!” “好啊,我也刚好见识见识您的藏品!”卢灿搓搓手,真的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来求鉴定的。 皮箱打开,里面被填充了大量泡沫,看到躺在其中的物件,卢灿哑然失笑,真正有意思,下午入手一件牢鼎,现在又看到一尊羞鼎。 羞就是滋味鲜美的调味羹,“致滋味乃为羞”,意为羞鼎是用来置调味羹的小鼎。 “嗨,你帮我看看,这小锅是什么时间的?”雅克双手将这尊羞鼎捧出来,放在桌子中央,向卢灿伸手示意。 这尊鼎不大,含盖高为三十五公分左右,鼎为圆形,双耳方孔,耳饰斜方格云纹,腹饰蟠虺纹,犀首纹膝,三只马蹄足,膝上的图案,还有盖上的纹饰,怎么看都像是文字,盖为穿孔纽提。 鼎身呈现灰白色,铜锈的一种,属于氯化亚铜氧化色。 青铜锈色通常有:白色(氧化锡),灰白色(氯化亚铜),亮绿色(碱式氯化铜),浅绿色(碱式碳酸铜),红褐色(氧化亚铜),黑色(氧化亚铜),靛蓝色(硫化铜),蓝色(硫酸铜)。 呈现白色、灰白色的青铜器,多出土在中国南方,那里土壤潮湿,这种色彩属于水氧化;而亮绿色和蓝色等铜绿,属于空气氧化,常出现在西北和北部地区。当然,这一标准也不是绝对,譬如川地出土的很多青铜器,也是亮绿色,与所处环境关系更大。 卢灿将羞鼎盖子捧起,用平摊在桌面上,用两根手指指腹轻轻触摸鼎的内部,有轻微的凹凸痕迹——羞鼎较薄,外壁的铸造纹饰,经年累月之后,会在内壁形成凸痕。 真家伙! 通过铜锈的判断,卢灿感觉这尊羞鼎出自南方楚国——也就是属于楚鼎。虎牢博物馆的楚鼎数量相对较多,大小一共二十多只,很好判断。 另一个支撑卢灿鉴定结果的,那就是“铭文”,非常难以辨识——春秋时期的楚国文字,自成一体,秦国文字、齐国文字差别较大,更接近鸟篆。 在篆书的基础上,附加鸟形装饰,使文字艺术化,此即所谓“鸟篆”的起源。如楚王孙鱼铜戈铭文共有六个字,均附有鸟形,富有情趣,表现了楚人对鸟类的特别钟爱。 属于与中原古文字有渊源关系,但又不尽相同于中原甲骨文、铭文、篆文一脉相承的“古篆体系”。 一共有八个铭文,分散在三只马蹄足的膝盖上,还有两个文字则在鼎腹。出门匆忙,没带放大镜,卢灿只得趴在羞鼎前,一点点仔细观看这些文字究竟是什么。 一直观察了十多分钟,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凝重。 “鉴定出结果了吗?”雅克刚才一直饶有兴趣的打量卢灿,这会儿见他停下来,似乎有了结论,忙笑着问道。 卢灿点点头,手指触摸着鼎上的铭文,心中发苦,想骂娘。 这又是一件被盗窃的文物,而且它的“兄长”非常有名——皖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楚大鼎!号称中国第一圆鼎的“楚大鼎”! 楚大鼎高113cm,口径87cm,腹深52cm,重达400kg,绝对是实足的“重器”。鼎腹下刻有“安邦”二字,可见当时就是楚国用来镇国之用。 是的,这尊羞鼎的纹饰与楚大鼎的一模一样,而且铭文中的两个字,在楚大鼎上也出现过,卢灿凭借技艺,想起它们——“鼍(音驮)鼓”。 鼍是扬子鳄,在古时候,这种动物绝对算是“神兽”,鼓并非乐器鼓,而是代指圆腹扁平状青铜器具。鼍(音驮)鼓就是神兽背负的青铜器。 估计应该是这尊羞鼎的名称。 上世纪初,一股盗墓风席卷全国。长沙、洛阳、西安、寿县等“地下博物馆”成为盗墓者鲸掠的“宝地”。 1933年,皖省长丰县朱家集(今属淮南市谢家集区/春秋属于楚国寿县地区)李三古堆被盗,大量青铜器被文物贩子转手到津门、京师等地,在全国引起轰动。 楚大鼎因体积较大、转运困难才幸免于难,但这尊鼍鼓羞鼎没能逃脱厄运,被人偷走,辗转流落到欧洲。 卢灿看着雅克。勒内,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是的,他又想要将这件物品,带回香江。 正文 第714章 所为何来 “维文先生?”见卢灿出神,雅克嘴角带出一丝笑意,又喊一声。 呃,卢灿尴尬的点点头,“这是一尊两千四百年前的楚国鼎,不是锅,它是专门用来盛放调味料和汤羹的青铜容器。” “哦?是吗?看来我确实捡着大便宜,是不是?”雅克的表情并不很意外,卢灿猜测他应该找人看过,至于为什么还要找自己……猜不透这些政/治家的想法。 “那就需要看你多少钱拿下这件东西了。” 跟他们这些政/治家玩心计,卢灿自恃没那水平,他准备稍后直截了当的提出购买要求,他已经很怀疑,雅克今天带这么一件东西,绝不是简单的请自己鉴定。 “一万五千法郎,它的价值与价格匹配吗?”雅克曲起手指,轻弹鼎盖,铛铛脆响。 卢灿呷口咖啡后,很诚实的点点头,“如果带回香江,它的拍卖价格会超过十万港币,约合三万法郎。” “真是一个诚实的年轻人!”雅克微笑着点点头,看他的眼神有些变化。 卢灿愣了愣,没明白这话背后的涵义看着雅克面带真诚的模样很快反应了过来,谦逊的轻笑了下,“谢谢,这不是交朋友的基本之道吗?” “哦,荣幸!我很喜欢东方文化,更喜欢和诚实而富有活力的东方年轻人交朋友。”他将手隔着桌子伸过来,“重新认识一下,雅克。勒内。希拉克。” 说实话,卢灿确实摸不清对方的路子,怎么又要重新认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坏事,很可能是雅克真的看重他。 两人重新握手,雅克扬扬眉,带着两分调侃说道,“刚才恨不得趴在上面,看得出,你很喜欢这尊小鼎,如果我愿意转让给你,你会出什么价位?” “真的?!”卢灿大喜。 这件鼍鼓羞鼎拿上手再说,管他来找自己有何目的。再说了,自己原本就有心结交这位未来二十年法国政坛最大的鳄鱼,只要不超出底线,肯定会帮,就当是政/治投资! 他连忙竖起三根手指,“三万……不,三万五法郎!” 雅克笑着按按手,“就三万吧,它属于你的了!” 说完,他将鼍鼓羞鼎向卢灿面前推推。 “非常感谢!”卢灿捧着这尊像香炉般的羞鼎,看了又看,喜爱之色溢于言表——虎园鼎器不少,可带有铭文的不超过一掌之数,更何况这件鼎器,还是楚大鼎的配鼎。 他拿着桌上的卫生纸,将顶盖上及三足与鼎腹的缝隙,仔仔细细的擦拭一遍——这尊鼎保管的虽然不错,可很明显,前几任主人,对铜锈的处理不算内行,应该是用湿布擦拭的,导致它暴露在空气中时,有些氧化——缝隙间能看到一丝丝铜绿。 这种新绿可不是好东西,它会以极快的速度,加速铜锈下层的青铜腐蚀,必须要除掉。 雅克一直在笑眯眯看着,偶尔喝口咖啡,并不说话,一直等到逯卢灿处理完毕,将羞鼎重新放入皮箱后,他才开口。 “维文对金融业很了解,不知道对法国如今的金融市场怎么看待?” 这话题太大了吧?这是他今天向自己卖好的目的?可你偌大的法国金融政策,问我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关键还要看密特朗怎么做。 可这会还真不能敷衍,卢灿坐直身子,眼睛看着对方,心底在快速整理思路,“如果从解决现阶段法国金融企业竞争力不足(法国银行在欧洲就没有太出名的)的问题来说,这种做法有些效果,但只能说是当前效果不错。” “众所周知,金融之都,纽约第一,伦敦第二,东瀛第三,至于巴黎……呵呵,偶尔能在前十看见它。” “英法经济总量差别不大,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巨大差异呢?” “这与他们开放的金融政策直接相关。” “英国金融政策开放,受惠的不仅仅是国内私人金融资本,更为国营金融机构松绑,他们能很好的适应适应市场需要,对接外资,最终又反作用于自身金融体系,带动英国金融业的高速发展。” 卢灿扬手花了个圆圈,“这就是正确的、直面市场的、甚至有些残酷的金融法则的巨大作用。” “这也给法国金融机构一个很好的启示——有时候并不是国有化越彻底约好。” 雅克走上社会的第一份工作就在审计院,还分别担任过就业和财经的国务秘书,他对金融业的了解,绝非泛泛,听着卢灿的畅谈,隐隐的点点头。 认可对方的说法,并不代表就一定会附从。 作为老牌政客,雅克的心智如同坚果,他面带微笑,等卢灿结束话语时,反问一句,“维文对英国金融政策很看好,可事实上英国的经济情况同样也不乐观。” 他摊摊手,说道,“英国的失业率很高,通货膨胀加快,产业发展明显动力不足……并不比法国好多少。” 好吧,他说的是事实。 八十年代的欧洲,经济发展变缓,英国铁娘子上台,采用的方式,与法国密特朗的方式截然不同,她在竭力的推行国有资产私有化,而密特朗则是竭力提升国有资本比例。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卢灿不是经济学家,其根本问题他从未考虑过,不过,在他的印象中,英国问题要比法国更复杂,牵扯到英国与前殖民地国家也就是英联邦的市场关系,还有就是英国与欧洲大陆也就是现阶段欧洲共同体的关系定位,始终处理不好,这极大的影响英国商品出口市场。 “你认为英国经济停滞……因为出口缘故?”卢灿的回答让密特朗有些错愕,这回答…………是不是太随意? 卢灿耸耸肩,“也许……这是原因之一。” 他先握起拳头,“目前世界上美、苏联、东瀛、西德,东德,是公认的五大经济体,如果我们靠印象来分析,就会发现有些意思。” 然后翻出大拇指和食指,“美苏像个大水池,有足够大的市场,来消化国内产品,他们的经济快速发展,不难理解。”——八十年代初,苏联的经济很牛的。 他又将剩下三根手指翻出,“再看东西德,还有东瀛,他们自身的水池不小,更为重要的是,出水口顺畅。东德的产品流向东欧和苏联,东瀛和西德的产品,流向北约和美洲。” 卢灿笑着调侃道,“欧洲市场其实也是个大水池,只不过,往这水池中放水的河流太多,池子的扩建速度,跟不上流入的水量,自然也就经济停滞。” “水池理论”来自于三十年后央行行长周小川,周版水池理论,说的是货币政策,卢灿改为经济政策,被卢灿描述的似是而非。 道理很浅,争议也有,但已经算是理论体系,这让雅克再次对眼前的东方年轻人刮目相看。他轻轻鼓掌,点头赞赏,“你……会是一名杰出的经济学家和金融领袖。” “可我更想成为一名收藏大家。”卢灿扬扬眉,逗趣道。 两人再度哈哈大笑。 到现在为止,卢灿依旧没摸透对方的来意,能肯定的是,他不是来问政的——雅克背后有一帮经济学家帮他制定经济政策,超过卢灿太多。 黑咖啡已冷,口感苦中带有一丝丝的涩味,卢灿索性将剩下的半杯,搁在那里,可雅克依旧在一点点的品味,直至见底。 “我在法国商行中,还有一点股份,你……有兴趣接手吗?”雅克抬起头,轻描淡写的说道。 卢灿一怔,旋即爽快的点头,“可以!” …………………… 送走雅克之后,卢灿没再上楼,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雅克为什么要将法兰西商业银行百分之七点二的股权,转染给自己?原因对方没说,不过能猜到一点,那就是他有志于五年后的总统大选。 卢灿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选择自己? 还有就是,该怎么与这位已经发迹但未来会更辉煌的政客保持关系,双方关系该维系在什么程度? 另外,自己拿到法兰西银行7.2%的股权,能干什么?这会不会成为自己踏足欧洲大陆金融圈的一个契机? 他揉着眉心,实在想不明白对方所为何来? 算了,明天让康丁。梯若尔从英国过来,暂时让他帮自己署理这桩交易。 卢灿不知道的是,按照历史轨迹,雅克家族所拥有的法兰西商业银行股权,在雅克参加第一次总统大选时,被对手诟病——银行股权的来历并不清楚,据说与雅克的父亲担任商行高管时的某些作为有关。雅克最终在1991年将将其股权出售给三菱银行——这是一家与雅克关系非常亲密的东瀛银行,并还因此衍生所谓的“秘密账户风波”。 “卢少,二太太她们回来了。”丁一忠低声打断卢灿的沉思。 “哦,知道了。”卢灿起身,走出塞纳河宾馆大门。不远处,几辆大巴车上,阿欣和嘉妮,带着一帮人正在下车。 巴黎展会,终于完美落下帷幕,纳徳轩珠宝的收获,超乎想像!不过,卢灿却因为与雅克的接触,有种感觉,自己和巴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715章 小林斗盦 利摩日没什么变化,路易勃朗大道两侧,依旧是那些古旧的三层尖顶房屋,相比之下,肉店街两侧的木屋更雅致,更得阿欣的喜欢。 巴黎展会忙完,俩人继续蜜月,鉴于成绩不错,田乐群在电话中还特别“嘉奖”阿欣一周时间。 在法国,购买房产从意向到最终拿到房产证,最快时间也需要二十天。太长了,卢灿便带着阿欣来到利摩日,看看法国润馨瓷厂的准备情况。 总体来说,还不错。 现在的润馨瓷厂,似乎每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着。相比当日运通的低沉,这座法国小村庄,再次焕发勃勃生机。 新开辟的润馨窑口,要比原本的运通窑场大一倍,分为两大部分——手工瓷窑和机器拉坯电窑车间。前者主做高端欣赏瓷,后者是中端生活用瓷。 韦森特和唐经天雄心勃勃,一回来就准备窑口,到现在为止,已经出窑三次,金绘瓷一窑;素瓷一窑,还有粉彩瓷一窑。 出窑率在百分之六十五左右,虽然还未达到香江总部的出窑率,毕竟需要时间不是? 芒迪附近的高岭土,呈微碱性,要比香江那边的混合高岭土的土质,更适合烧制混合彩,也就是彩瓷,相对来说素瓷的光泽度稍差。 这与利摩日的出产瓷是相符的——利摩日最好的瓷器就是金彩。 窑口周边的两座小山丘、一片树林、一排村落,还有两百多亩的田地和草圃,合计一千三百亩,现在都属于卢灿的私产。 韦森特回来后,在嘉妮的协助下,将芒迪的小村子周边的山地全买下——这座村落原本的使用权就在运通瓷厂手中,这次是买下所有权。 卢灿很想将这里打造成润馨瓷器农庄,以后每年都带着家人过来住一两个月。这些用地,暂且规划到法国润馨瓷器厂的名下——农田草圃交由那些烧瓷工人家属打理。 慢慢建设吧,施工队伍还在赶建厂区办公楼,连生活区的建设还没开工。 卢灿和孙瑞欣看过一遍之后,便离开芒迪,优哉游哉的游览利摩日古城。 欧洲很多城市,最高的建筑一定是教堂,牛津如此,利摩日也是如此。狮子圣米歇尔教堂建于14-16世纪,得名于塔楼门口两侧的花岗岩狮子,65米高的尖顶上有一个大铜球,俯视全城。这里存放着圣马蒂亚尔的遗物和头颅,许多精美的十五世纪彩色玻璃窗让人眼花缭乱。 穿过小广场,便是利摩日的拿瓦河,其实就是一条丈把宽的小溪流,河流上搭建的是本地很有名的“幸福桥”,桥两侧的铁链上,挂着不少连心锁。 阿欣站在桥头,看着几对正在挂锁的年轻恋人,眼神忽闪,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也去挂一把?”卢灿笑嘻嘻的搂着她的腰间,闻着她的发髻幽香。 丫头迟疑片刻后坚决摇头。 卢灿耸耸肩,天知道她想什么?“那好,我们去对面咖啡馆歇息一会?” 幸福桥的对岸就是肉店街,利摩日属于利穆赞大区,而利木赞又是法国农牧业的重要产区,肉店街曾经是利摩日附近的肉类批发销售中心,全是两三层高的木楼店面,所以才有如此怪异的名称。现在当然不是,已经被改为休闲购物步行街。 “哎哟!”阿欣突然小声惊呼,身子蹲下来,揉着脚踝。 嗯?扭着脚了? 看情形就是,卢灿赶紧蹲身,想要看看她脚踝有没有浮肿。 “哎呀不用。”丫头连忙扶着他站起来,顺带着也将卢灿拽住,不让他看。 “要不……你背我到对面的咖啡馆再看?”丫头说这话时,眼角不经意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背?桥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看着丫头的表情,算了,背自己的媳妇,怕什么? 他蹲身将丫头背起来,走在长长的幸福桥上,接受无数行人的注目礼,还有不少的年轻人打起呼哨,感觉棒极了。 反倒是丫头不好意思起来,将脑袋靠在他的脖颈上,呼吸温暖而馨香。 这座桥梁似乎有神的祝福,背过去之后,小丫头咯咯笑的活蹦乱跳的跑开——脚伤好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卢灿一人,还有桥头许多人的哄堂大笑。 这个……臭丫头。 等到卢灿追着她走进路边一家名叫“圣埃蒂安”咖啡馆时,惊讶的发现,丫头竟然在和一位东方老者用汉语对话。 老者六十多岁,满头短短的白发,颧骨很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白色短袖衬衣,一丝不苟的扣得整齐。他身边还坐着一位夫人,面容要比老者年轻些,不过年龄也有五十出头。两人正微笑着和孙瑞欣询问着什么,看来他们俩也看到刚才的一幕。 这丫头,聊什么呢?卢灿加快步伐,喊道,“阿欣!” 孙瑞欣回过头,对他欢快的招招手,“阿灿,这两位爷爷和奶奶,爷爷还会说国语呢。” 老者夫妇,面色慈祥的对卢灿点点头,“香江小伙子?” 来利摩日的东方人不多,一听对方腔调,有些怪怪的,还有衣着举止,不难猜到这对老年夫妇来自东瀛! “老先生,您好!我们来自香江。” 卢灿很自然的将阿欣往自己这边搂了搂,微笑着回应对方的话语。 “这里的咖啡不错,坐下来陪老朽喝一杯?”依然是老先生说话,那位老妇人则礼貌的陪着颔首。 “两位从东瀛来旅游的?”卢灿和孙瑞欣坐在对面,笑着问道。 “我们是……过来学习的。” 老先生一句话,让卢灿两人有些惊讶,阿欣衬着下巴问道,“您二老,家中有窑口?” 她和卢灿的猜测一致,都以为老先生来利摩日交流制瓷工艺的。 “窑口?”老先生笑着摇摇头,“我是来学习瓷雕的,准确说是瓷板雕。” 瓷板雕?卢灿一愣,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学习瓷雕,他能理解。欧洲的雕塑,领先世界很多年,连带着他们的瓷雕水平,在创意和表现力方面,也一直领先。 瓷雕就是瓷泥通过雕塑成型,然后上彩上釉,经过高温烧制的三维立体艺术品,简称瓷雕。瓷雕与普通瓷器烧制,具有很大差异。 首先是高温——瓷雕的窑温必须达到一千三百度以上,这已经是“高温瓷”的范畴。 其次是收缩比的掌控,非常不容易。 高温瓷之所以难以烧制成功,正是因为经过1300度以上高温烧制,从“泥”变成“瓷”这一过程,作品的体积要整体收缩20%左右。 这是什么概念呢?高四十公分的瓷泥关公,烧制成功后的高度,只有三十二三公分,缩水一大截。 这就要求,作品的造型形体结构比例必须非常合理,重量分布均匀,否则将会导致产品变形——这也是高温瓷器很少有大器精品出现的原因。 相比较有规则的盘、瓶、罐等物件,完全无规则的瓷雕,收缩比更难控制,烧制更难,所以……润馨瓷厂开办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真正涉及“瓷雕”产品。 可瓷板雕…… 貌似中国更胜一筹,东瀛的瓷版画水平也很高,他怎么舍近求远? 还有,瓷板雕可是非常冷门的行业,老先生怎么学这个? “老先生,瓷板雕……可不是利摩日的擅长,您怎么不去内陆?” 老先生摇头苦笑,“去过……” 后续没说,估计是失望而归,不得不转道欧洲,观摩欧洲瓷雕技艺——此时的内陆瓷器行业发展,确实还不如东瀛。 去过内陆,且看不上内陆的技艺?这老先生不是一般人呢? “老先生,您贵姓?” “小林庸浩。你叫什么?我看你也不是外行,小伙子。”老先生笑眯眯问了一句。 小林庸浩?这名字这么熟?卢灿挠挠眉角,倏然站起身来,“斗盦(音庵)先生?” “咦?”老先生有些惊讶,在利摩日竟然能遇到认识自己的人,他越发确信卢灿的不凡,“你师傅哪位?听说过我?” “斗盦先生的镌刻与书法,名动中华文博界,怎么能不知道?” 卢灿抱拳拱手,行晚辈礼。 他这话不是虚捧,小林斗盦是东瀛镌刻泰斗级人物,与梅舒适郎并称“东瀛篆刻之皇”。 小林斗盦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琦玉县的篆刻师傅,帮人刻章谋生,受家庭熏陶,从小就研书习刻。十五岁拜师于书法泰斗、艺术院会员比田井天来(东瀛篆刻陌刀流名家),同时也学印于名篆刻家石井双石(双井流名家)。二十一岁至二十六岁所作书法篆刻作品,就多次荣获大日/本书道院及东方书道院的特选奖赏,青年时代已驰誉艺坛。 从二十五岁起,继续问学于河井荃庐(被誉为东瀛印宗师)、西川宁、加藤常贤、太田梦庵等著名学者,以及一度侨居东瀛的中国名书画篆刻家钱瘦铁先生,攻习书法、篆刻、中国古籍、文字学,和古印学等。 卢灿醒悟过来,对方为什么要来学瓷雕。 皆因为对方崇拜的中国清代篆刻大师郑石如,曾经以瓷板雕练手,让篆刻之法大进! 正文 第716章 东瀛印石 小林斗盦的篆刻人生,一共分为三个阶段。 从十一岁到二十六岁,是他的广纳百川时期,汲取东瀛各大流派的刀刻技艺,其印刻作品,时而遒劲有力,时而清秀隽永,作品已称优秀。 从青年时代到六十岁,是他的第二个改变时期,又被称之为“二吴一赵时期”——主攻吴熙载、赵之谦笔法体势,学吴昌硕浑厚朴茂的刀法和虚实掩映的章法,将三者糅合成自己的特色流派——“小林流”的雄健苍茫。 “二吴一赵”构筑了小林斗盦篆刻风格的基本框架,也是他一生创作的主流取向。 小林斗盦并未止于“二吴一赵”的融合,从弱冠之年一直到进入古稀,他对“古典”一脉的忠实追求始终没有停息,对于战国、秦、汉玺印的临摹和研习伴随他的一生。在五十岁以后,他潜心古玺形式的创作实践,也就是这一时期,他对郑石如的隶法,钻研极深。 秦玺汉章,这一古典式的篆刻系统,成为小林斗盦作品形式序列中的主要类型之一。 小林的篆刻作品古朴典雅,追求完美之神畅,尽显东瀛印人的认真、勤勉,以及注重细节的风尚。又多严谨,承古法,对中国古代书法篆刻精神的沿袭,甚至被东瀛现代派认为是过分吸收、依赖中国传统而少见个人风格(在这一点上他的评价不如梅舒适),但无论在日/本还是中国,以小林斗盦为代表的传统派篆刻,仍然被认为是书法篆刻的最高品格。 得知他是香江虎园博物馆的卢灿,老先生同样张大嘴,继而欣喜的站起身点点,算是还刚才卢灿的行礼——卢灿在文博界辈分小可地位不低。 “斗盦先生,这次来欧洲,是考察这里的针刻法?”卢灿笑着问道。 老先生笑着点点头,“明熠(卢灿,字明熠)的聪慧,老朽佩服。” 针刻法是镌刻的一种类别,又称针刻版(画)是指一种凹版印刷的工法,用尖钢针或较罕见的金钢石尖笔,直接在铜版或锌版上刻画;也指以这种方法完成的版画。 这种镂刻过程会留下极细微的粗糙边缘或毛边,印刷时会产生柔和的线条,这是直线刻线法的显著特征。 欧洲在针刻法上,有着相当独特的研究——他们利用现代电动刻针技术,在瓷板上进行成品雕刻、注入色釉,重新回炉低温烧制,形成二次着色版画,极具观赏性。 由于技术原因,国内此时根本就没有这种技法,而东瀛则一直很少研究微雕针刻技法,所以,卢灿能快速猜到对方的用意。 老先生遗憾的拍拍桌子,怅然道,“真是遗憾,我从西德波恩,转道哥本哈根,再到爱尔兰(韦德伍奇的总部),最后又到利摩日,历时三个多月,都没能见识真正的针刻法。” 1968年6月,为庆贺女王加冕十五周年,韦德伍奇制造的一幅《维多利亚女王巡视归来》的金彩瓷版画,在伦敦亮相——其画面上装饰的地毯、女王装束上的衣襟,还有头上的王冠,都是采用针刻技术重新上色,进行二次回炉后,异常绚丽。 一时间,欧美陶瓷行业为之震惊,将其誉为瓷器再绘的神器。也因此,这项电动针刻技术于1968年发明后,一直被欧洲视为“尖端保密技术”,参与研制的各大瓷器厂,签订保密协议,严禁对外公开。 小林斗盦虽然在亚洲文博界名望很高,可想要在欧洲现场观摩针刻瓷板制作过程,基本没可能。 看老先生说得凄惶,卢灿摸摸嘴角,主动说道,“斗盦先生如果能在利摩日多逗留两天的话,也许,我能想到办法,不过……不知道成不成。” “真的?!”老先生噌站起身来扶着咖啡桌,,殷切的盯着卢灿。 我去!还真是印痴!不过是观摩电动针刻法就如此不淡定? 这种技法,现在是保密的高超技艺,可是,二十年后,激光针刻技术出现,迅速让电动针刻被淘汰,成为烂大街的技术——街头刻牌印刷都用它。 卢灿对这种技法可没兴趣。 他连忙拽老先生一把,笑着解释,“我恰好认识利摩日图卢兹瓷器厂的老板托马斯。不过,可能要花费精力,和他说说,所以您需要等候两天。” 图卢兹瓷器?利摩日八大瓷器品牌中,规模靠前的一位,小林斗盦自然听说过。他灿然的笑着坐下,对卢灿连连点头,“那……太感谢,十分感谢!” 阿欣有些奇怪的看看卢灿,有些疑惑,可现在不好问——卢灿的表现,太热心,不太像他平日的举止。 是的,卢灿有点小心事。 虎博东洋馆将在八月中旬开馆,可一直缺少一位优秀的东瀛大师镇馆,并且能带领研究中心小组开展东洋文化研究。 李林灿的原意是从东瀛邀请,可是这件工作落实的不太顺利。 这不,小林斗盦撞上门来,卢灿自然不会放过。对方真的很合适,他即对中国传统文化有很深研究,同时对东瀛的绘画、篆刻、书法及瓷器也有独到见解。 至于他对东瀛的书经文化不了解……没关系,去东京大学、帝国大学、早稻田大学等几所学府,邀请一些“想出名而未出名”的教授和学生就足以——虎博的东瀛经学藏品不多。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手惊艳世人的篆刻手艺,这同样是虎园博物馆的短板。 至于观看电动针刻这种事情,对小林斗盦是大难题,可对卢灿而言还真的是小事一桩。 图卢兹瓷器厂的老板是哪位?当年经嘉妮介绍,与卢灿交换藏品而认识,最后将自己的东方藏品,全部出售给卢灿的那位托马斯。 图卢兹瓷器这几年发展的不错,终于从前十的鲁瓦瓷器,跃升到利摩日前五的图卢兹瓷器,在欧洲瓷器行当中,颇有名气。图卢兹瓷器就有这种电动针刻工具。 卢灿为什么要说等两天?嘿嘿,不就是希望小林认识到这个人情“很重”吗? 这件事有谱,小林斗盦和他的妻子雅芙,神清气爽很多,与卢灿两人的谈话,也亲热很多。得知卢灿和阿欣是来利摩日度蜜月,小林斗盦与妻子嘀咕半天,最终,雅芙夫人从随身包裹中掏出一只小巧的锦盒。 “恭喜两位喜结连理!我和外子无以恭贺,就用这件当年的旧物,权表心意。”雅芙夫人微微颔首,将锦盒推向阿欣。 这……刚想让对方欠个人情,这会就要还上? 孙瑞欣看着卢灿不知该不该收下,小林斗盦在旁边说道,“这是我早年雕刻的‘判子’,很对两位。请收下,不成敬意。” 东瀛的判子,雷同于中国的“赏章”。 这里简单普及东瀛印章文化。 印章文化在东瀛非常普及,远超中国。有人说,只要是生活在东瀛,一个人从摇篮到坟墓都离不开印章。在东瀛,有些重要场合,本人签字并不具有法律效力,特别是在签署法律文件或向政府机关等递交申请时,必须在署名后加盖印章。 东瀛印章分为三大类。 一种是称之为“认印(みとめいん)”。这种印章相当于个人签字,工作等日常生活几乎每天都要用,因此也称为银行印,属于“私印”“押记”类。 第二种是称之为“実印(じついん)”,等同于私人正印。 和“认印”不同的是,这种章要刻印全名,并必须登录在政府备案中。在遇有重大事情注明需要盖本人“実印”时用,比如购买房屋、办理银行贷款、买卖交易等,因此“実印”是非常重要的印章。 第三类就是“判子”,这就是属于各类赏章、趣味章,甚至还有图文章,包括“痛印”——痛印就是将动漫等可爱的插画刻制到印章,个人可以依照喜好制定一款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印章。 眼前小巧的锦盒中,是小林斗盦亲手刻制的“判子”,卢灿也不好拒绝,点头示意阿欣接过来。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根长约两寸的圆月圆柱体印章。 阿欣不懂,挺喜欢,拿出来看看,递给卢灿。 “这是长崎县五岛冻石?是不是太贵重了?”卢灿识货啊。一上手,冰凉润滑,质感细腻。通体暗红色,夹有丝丝白棉的冻石,被雕刻成龙凤呈祥的图案,顶端是圆月纽——珠纽的东瀛技法称呼。印章正面,四个细修的隶书“花好月圆”。 不论小林斗盦的雕刻技法价值,单是这块暗红五岛冻石,就价值不菲。 提到印章石,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寿山、巴林、青田、昌化等,要么就是田黄、鸡血、青田……绝对没有多少人会想到国外的冻石。 其实,有很多国外的印章石,品质相当不错。譬如东瀛,他们也有自己的“七大印石”——长崎县五岛石、山口县奈古冻、广岛县胜光山青、冈山县三石冻、长野县信阳石、秋田县大筑冻、北海道洞爷石。 这其中,品质最好的就是五岛红冻,也就是卢灿手中的这块。 五岛红冻,与鸡血石有些类似,颜色没那么鲜艳,抛光打磨后,有一种天然的“陈旧”感。因为印签仿古,所以这种五岛红冻非常受东瀛文博界欢迎。 卢灿并不知道,这款印章,是小林斗盦与妻子结婚十周年时刻印的,作为两人十年婚庆的纪念,今天拿出来送给阿欣和自己两人。 正文 第717章 西德立钉 印章石是一种相对油润的石材而已,并非中国独有,只不过中华传统文化,赋予这些石材特殊的市场价值,仅此而已。 国外知名的印章石有东瀛的五岛红冻、意大利年轮石、外蒙的蓝带石、缅甸的翡翠绿石、柬埔寨的红冻、巴西青、越南的红花等。 这些印石中,意大利的红年轮,最有味道,产于佛罗伦萨。一圈圈的红白相间,像树干年轮一样,古朴而沧桑。 它们的品质并不差,不过老外没咱老祖宗会玩,因此籍籍无名。最终它们中的很多,沦落为“中国印石的山寨材料”——国内很多无良商人大量进口这种石材,冒充寿山石。 真真可惜! 五岛红冻不会有这种命运,它在东瀛的市场价格可不低。据说在二战之前,一方长崎五岛红冻章坯,就能换回两块明治金判(东瀛的十两金元)。 嗯,也就等同于中国的“田黄贵似金”的说法。 这方五岛红冻圆柱体赏章,虽然距离最顶级红冻还差一点点,可依旧珍贵异常,再加上小林斗盦的古隶书刻印,卢灿真心喜欢。 老先生夫妇还住在酒店,卢灿阿欣两人,延请两位前往润馨瓷厂庄园居住。得知卢灿竟然在利摩日有窑口,小林夫妇欣然前往。 芒迪虽然略显粗陋,可胜在野趣,卢灿陪他们夫妇转过一圈后,小林斗盦夫妇还真的在这里安心住下来——小林斗盦夫妇对烧制陶瓷并不陌生,时不时还能提出一些自己的上釉添彩建议,他还准备与韦森特、唐经天几位技师切磋切磋。 ………… 第二天一大早,卢灿便带着小林斗盦,还有润馨的副总唐经天做翻译,前往图卢兹瓷器所在的小镇圣伊利埃。至于雅芙夫人,则由阿欣陪同着,骑马放牧去。 “我亲爱的朋友,能再见到您,真的很开心!” 托马斯身材高壮,络腮胡子依旧,与卢灿来了个熊抱,哈哈大笑。 “托马斯,看来图卢兹的生意真的不错嘛,这栋厂房规划的很雄伟。”卢灿指指不远处,那里有一栋占地面积不小的新厂房。 “去年下半年开建的。”图卢兹能跻身利摩日瓷器品牌五强,正在建设的厂区,也是资本之一。提到这,托马斯也有些自得,哈哈一笑,“感谢蓝纳克斯……” 卢灿笑笑,附和道,“感谢蓝纳克斯!” 无论是图卢兹的扩张,还是润馨瓷器法国窑口的启动,确实得感谢蓝纳克斯。它上市后的疯狂表现,带动全球瓷器行业的投资热潮。 现如今,欧洲瓷器市场销售很旺,感谢蓝纳克斯已经成为业内口头禅。 “这位是东瀛的小林斗盦老师,亚洲一流的篆刻大师,我的前辈。今天就是他想要近距离观摩电动针刻的创作过程。”卢灿将随同前来的小林斗盦介绍给他。 “小林老师好!没问题,您只要不将我的那套设备带回去就行。”托马斯笑着扬扬眉,伸手与小林斗盦礼节性的握握,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斗盦先生不懂法语,好在有唐经天在旁边帮他翻译,听闻后连连表示感谢。 托马斯和卢灿不算很熟,可是他与嘉妮的关系不错,深知眼前这位的资本实力,因此话语中亲热的很,连带着对小林斗盦也非常客气。 他很快让厂区的一位负责人,带着小林斗盦和唐经天两人,前往窑口厂房,而他自己,则邀请卢灿去向办公区,也就是他的收藏室方向。 “维文先生,前些日子很幸运,入手了一套巴伐利亚王朝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银器餐具,一套三十二件,有没有兴趣看看?” “是嘛?那一定要看看。” 卢灿和他往前走了几步后,笑着反问道,“不会是德国银吧?” 托马斯挠挠头,有些尴尬,他入手的那批物件,恰好是德国银,“不是那种德国银,是800德国银。” 这句话的信息很丰富。 首先要了解德国银是什么,才能了解两人为什么有这种问话与表情。 在中世纪,欧洲银标准太多太复杂,这里我们就简单归纳最常见的几种银和它们的成份——通常所说的法国银,多为950标准,即950份的银50份的铜和其它金属;德国银,通常来说最主要的是800标准,即800份银200份铜和其它金属;德国银甚至还有两种低于700的标准。 因此,在中世纪之后很长时间内,德国银器是劣质品的代名词,品质上远远比不上法国老银器,更不用说英国银器。 如果有朋友购买德国老银器,一定要注意,德国银有一个地方需要特别留意——1823年德国的金匠们研制出一种完全不含银成份的白色金属白铜合金,成份是60%铜、20%镍、20%锌,也常被叫做德国银。 这种德国银器,就是坑爹货色,除了一点艺术价值外,基本不值钱。 托马斯为什么又要强调这是德国800银呢?盖因为800银在欧洲大陆来说非常普遍,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波兰很多国家和地区也会使用此标准,还有些价值。 一整套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使用过的800银老银器,还是很有收藏价值的。 这里又出现“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同样需要简单了解一下。 这一家族是欧洲传统的“王公家族”,起源于神圣罗马帝国中后期。 公元1180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剥夺了他的敌人“狮子亨利”的领地巴伐利亚公国,把它赐给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奥托一世伯爵,从此该家族一直统治巴伐利亚直到1918年。 他们一共统治巴伐利亚七百多年,在德意志民族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三笔——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成员中有两位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路德维希四世(1314年—1347年在位)和查理七世(1742年—1745年在位);一位当选为德意志国王——普法尔茨的鲁普雷希特(1400年—1410年在位)。 1918年,巴伐利亚王国君主制覆灭,路德维希三世及其后人,流浪欧洲各国,日子过得不算好。 托马斯的这套银器,购自于路德维希三世的第三个儿子弗朗茨的后人,弗朗茨的夫人是克洛伊公主伊莎贝尔,也出自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 “您是说……弗朗茨与伊莎贝尔的后人,现居法国?”卢灿对这条信息很感兴趣。 “弗朗茨王子的一位孙子,现在居住里昂,这套银器就是他出手的。” 托马斯站住脚步,似乎看透卢灿的想法,笑着摇摇头劝阻道,“卡瑟尔(弗里茨的孙子)现在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家徒四壁。” 此时的欧洲,所谓的自由职业者,就是“失业者”的另类称呼。 “不不!”卢灿摆摆手,抬头看看托马斯后,说道,“你知道我在香江有一家博物馆。今年八月份,欧洲馆的第二馆开业,我还想要收集一些欧洲中世纪的藏品,填充期间。” 卢灿摊摊手,“馆中的欧洲藏品,德意志的东西很少,正在四处征集。” 之所以和托马斯说得非常明确,就是希望从他口中得知那位卡瑟尔的具体信息——卡瑟尔本人无用,可是,可以通过他来联络一些德国传统贵族,帮忙搜罗那些家族中的藏品。相信这份工作,那位失业的卡瑟尔,还是有兴趣的。 另外,卢灿也想通过这番表白,为“拿下托马斯藏品”埋下伏笔——现如今卢灿的收藏观念与当初两人交易时,发生很大改变——有文化和历史价值的欧洲藏品,他照样收购。 “NO……!”托马斯一声略显夸张的哀嚎,双手扬起,向苍天祈祷。 呵呵,他已经听明白卢灿的意思。 卢灿这种资本鳄鱼,大范围搜罗欧洲藏品,对于他这类小藏家而言,是一场灾难——可以预见,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欧洲藏品的价格,会继续往上走,他们小藏家还怎么活? “嗨!我们可以合作!”他拍拍托马斯的肩膀,安慰道。 尽管知道对方的表情浮夸,欧洲人的戏精作怪,可卢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请人帮忙还要断人饭碗。 “看来,我的藏品,很难再增长了!”托马斯耸耸肩,无奈的说道。 呃,这也是托马斯在暗示卢灿,自己的藏品,不卖! 好吧,对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笑着说道,“如果你有信息,可以告诉我。我会给你比市场高一些的信息介绍费。” 文博圈中,信息介绍费是常例,不少文物掮客,就是靠它为生。托马斯是法国小有名气的金银器收藏家,他手中的资源还是不错的。 “OK!”托马斯终究还是个生意人,很快想明白——想要阻拦卢灿,明显不现实,那么最佳选择就是从中获得更多的利润。 很快,他就有了反馈,“卡瑟尔的信息,我会留给你,如果需要我打电话,你可以直接说……这条信息是我附赠给您的。” 嗯?这么快就有反馈? 对方这么说,是典型的卖好,也就是同意自己的说法,而且卢灿还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托马斯手中真的有别人出手物品的信息! 卢灿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晃,然后将手指曲起,变成七的手势。意思很简单——市场常规介绍费为百分之五的成交额提成,卢灿能给出百分之七。 托马斯站在收藏室门口,低头沉思,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问道,“维文,你知道雅克。菲利普阁下吗?” 雅克一词是法国人最喜欢的名称之一,很泛滥,来源于拉丁文,变种之前,大致意思是“睿智的、聪慧的”。 雅克。菲利普? 卢灿还真的没听说过,不过,托马斯用了“阁下”一词,这是形容贵族的专有词汇。猛然间,他想起一人,脱口问道,“是奥尔良公爵……后人?” 正文 第718章 巴黎伯爵 卢灿这句话,其实并不准确——奥尔良公爵是法国的爵位称号,这一称号,主要是授予王室亲王,因此并非固定指哪一位。 可放在此时的语境中,当然是指最后一任奥尔良公爵斐迪南-菲利浦,也就是法国奥尔良王朝唯一的君主路易菲利普(1848年二月革命被推翻)的长子一脉。 雅克。菲利普,现在的爵位是“巴黎伯爵”——他是斐迪南-菲利浦的重孙,虽然法国取消爵位制,可欧洲传统贵族机构,乃至罗马教廷,都还认可他的“巴黎伯爵”称号。 “对!”托马斯扬扬眉,以示对卢灿的见多识广表示钦佩。 “我们亲爱的巴黎伯爵,现在居住在贝拉克。”他摊摊手,露出两分讥笑,“他们家还有一小片牧场,靠喝牛奶度日。” 这就是法国贵族的窘境,政府不认可不干涉,也没有补贴,只能守着祖宗留下的一点私产度日,每年还要缴纳高昂的税收,人们对抱着“贵族”名头不放的他们,态度算不上友好,许多家族的经济条件很差。 托马斯所谓的“喝牛奶度日”虽然有些夸张,但也能说明巴黎伯爵现在的窘境。 卢灿无所谓巴黎伯爵究竟是否讨人厌,他关注的是这条信息,急切的问道,“巴黎伯爵要出手祖传的物品?” 贝拉克是利木赞大区下辖的一座市镇,位于法国中西部的中央高原边缘,以农牧业为主,缺乏工业资源,经济条件非常落后,算是法国“最贫穷”地区之一,人口流失状况非常严重。“巴黎伯爵”竟然蜗居在如此贫穷的地方?卢灿真没想到。 “这是菲利普家族战后第三次举行拍卖,三天后举行,这次的名头是‘救助初次怀孕小母牛的顺产’。”托马斯耸耸肩,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虽然这理由有些好笑,可也不应该如此吧?卢灿莫名其妙。 托马斯领着卢灿上楼,一边解释给他听。 晕!卢灿忍不住摇摇头,这帮子“老贵族”,还真是死要面子! 二战时期,时任巴黎伯爵的弗朗索瓦。菲利普,带领家族人员躲避到英国,放弃自家产业,战后也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担心苏联攻克欧洲。因此,战后法国重建,巴黎伯爵家族的许多资产被当成“无主资产”,划归国有。 等到1950年,弗朗索瓦带领家族成员回归时发现,城堡没了、祖传封地没了、私产更是没了……一家人不得不租房居住。历经两年的官司,菲利普家族终于从政府手中讨要回来大约七成五的产业,一家子终于有了落脚地。 1955年,弗朗索瓦开始四处找关系,希望罗马教廷重新认定自家“巴黎伯爵”的贵族勋荣,这同样需要花费不菲的资金——罗马教廷不可能免费给人做认定。不得已,他将家族在巴黎的庄园变卖,最终拿到“巴黎伯爵”称号。 这是第一次变卖家族产业,菲利普家族的借口是“维护战后各种族的平衡关系”。 1960年,巴黎伯爵弗朗索瓦。菲利普去世,二十六岁的雅克。菲利普继任巴黎伯爵的称号,这又需要罗马教廷认证,同年,雅克还需要成婚,菲利普家族的经济,再度拮据。 于是,第二次变卖家族产业成为必然,这次的借口是“关爱法裔各肤色人种的婚姻关系”,又是一个奇葩的拍卖借口。这次,新任伯爵将巴黎的所有产业,全部甩卖,只留下贝拉克的祖业。 三天后的拍卖,其实是筹措“离婚分手费”——雅克。菲利普与夫人离婚,法院判决雅克需要支付给前菲利普夫人,安吉娜。菲利普六十二万法郎。 雅克哪有这么多钱?这不,他不得不变卖家中的藏品——这些该死的藏品是法院判给安吉娜财产的依据之一。 刚好那几天他家中一头小母牛难产而死,一怒之下的雅克伯爵,为这次拍卖找到绝佳名头“救助初次怀孕小母牛的顺产”。(这是来自《巴黎伯爵》自传的内容) 卢灿听完,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不知道的是,真实的历史上,安吉娜因为菲利普拿不出这笔赔偿款,最后没有选择离婚,两人于一年后复合,安吉娜夫人于2009年去世。 不过,现在因为卢灿的插手,事情可就不好说…… 托马斯的办公室,还是当年的那间,桁架上所有的藏品,都是欧洲的金银器、玻璃器,还有几幅油画,包括自己交还给他的那幅勒南兄弟的《幸福生活》。 看到这幅油画,卢灿眼睛闪了闪,开玩笑的说道,“找到卡尔卡松宝藏的秘密没有?” 记得当初他买下这幅油画时,双方还说道这桩宝藏迷案呢。 自己手中还有一幅,托马斯这里一幅,另外,意大利威尼斯蕾丝博物馆馆长戈巴维扬手中也有一幅。 这三幅画作,自己手中都有照片,可这几年都没看出什么明堂,也就彻底死心了。不知道托马斯这边有没有进展? 托马斯给卢灿端来一杯咖啡,无奈的摇摇头,“一无所获!” 这话应该不假,六百多年前的宝藏,哪能这么容易破解?托马斯似乎不太想纠缠这一话题,卢灿很自觉的调转,“托马斯,伯爵家族这次拍卖物品名单……你知道吗?” “你稍等。”托马斯转身回办公桌,从一叠资料中扒拉出一张传真纸。 他笑着抖抖这张纸,自嘲道,“说起来,我也算是利摩日附近小有名气的收藏家,所以才有荣幸收到伯爵家族的邀请函。只不过……在他们眼中,我依然是泥腿子,只配用传真邀请。” “怎么?邀请还分级?”卢灿疑惑的问道。 托马斯将传真纸递给他,耸耸肩,“当然!在他们眼中,有些人值得上门邀请,有些人值得寄邀请函,而像我们这类出生的家族,只配传真纸!” 呵呵,卢灿陪着他笑笑,“这帮老而腐朽的群体……” 这是菲利普家族的私拍邀请。晕!名目还真是为了“小母牛难产”筹款,日期就在三天后的下午,地点是贝拉克菲利普庄园。 邀请函最后,附录了部分拍品名单。 三幅油画,卢灿看过之后立即咧咧嘴,这拍卖,一定参加! 第一幅是夏尔弗朗索瓦多比尼的《春之田野》。 多比尼是一位法国巴比松派的风景画家,被认为是印象派的重要先驱之一,最出色的作品创作于1964年至1974年间。 其画面多为阳光普照,充满光感;他的构图多为横幅取景,具有明朗开阔之感,充满自然的生机,画境开阔、明快又悠朗,传递给人一种欣欣向上的情感。 第二幅作品同样不同凡响,是欧仁德拉克洛瓦的《钟声》。 德拉克洛瓦不知道?那你一定见过他的《自由领导人民》。这位大师,在法国油画大师排行榜中,绝对能跻身前五的存在!他是欧洲油画中浪漫主义画派的典型代表! 第三幅作品是荷兰十七世纪著名画家彼得保罗鲁本斯的作品——《阿玛戎之战》。 此人在画坛上素有“拓荒者”之称。 当时,在十六世纪末,佛兰德斯画派(欧洲尼德兰国主流画派之一)整体转向无关痛痒和缺乏原创的手法主义,似乎并无诞生大师的土壤,然而鲁本斯不仅在此接受画家基本技法训练,而且确立了对古典时代起源的人文主义的信仰,贯穿其职业生涯,终生未衰,最终成为巴洛克画派早期的开创性人物。 《阿玛戎之战》更是他的代表作之一,画面表现的是阿玛戎部落(据说是女子组成的好战部落)围攻古希腊都城雅典的战役。 这种带有历史和神话色彩的油画,素来是收藏家的喜爱之一。 卢灿啧啧嘴,这三幅油画肯定会有一番龙争虎斗? 再往下,是传统木制家具十六件,柜、桌、椅、床、几、屏都有,虽然传真纸上没有说明其风格,但标明来自“西西里岛王国”。 西西里王国是意大利统一之前境内最大的国家,占据整个意大利南部,它的存在时间为1816——1861年。 也就是说,这套家具是一百多年前从意大利定制的。 意大利家具在世界家具史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设计能力闻名于全球。英国的白金汉宫、美国的白宫都能见到意大利家具的身影,皇家气派可见一斑。 直至今天,在国际市场,意大利家具也是摩登豪华的代名词。 卢灿再度摸摸嘴角,这些家具很明显是一整套,晕,菲利普家族不会将它们拆开,一件件拍卖吧? 最后是一套老银器,十四件,875银,没有标明创作者,想要判断,必须去现场。 无论是油画,还是家具,甚至最后的老银器,卢灿很想包圆,可是,这可能吗?他不由自主的挠挠头。 托马斯端着咖啡,站在卢灿面前,看着对方眉头微皱,不由得摇头微笑,说道,“你是……想要打包?” “你有办法?”卢灿抬头耸肩说道。 托马斯比划个七的手势,哈哈大笑,“别忘了,百分之七!” 正文 第719章 购买风波 在法国收藏界,托马斯是地头蛇,他今天透露的两条信息,一虚一实。 路德维希三世的后人卡瑟尔在里昂,那里是法国传统的工业城市,距离利摩日有些距离,卢灿准备离开这里时,与阿欣走一趟里昂,见见那位没落的王孙贵族卡瑟尔。 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与托马斯一起前往贝拉克。 是的,托马斯给卢灿的建议就是,抢在所有人的前面,立即赶到伯爵庄园,提出打包购买,令其取消私拍——这种私拍不具备法律约定效应,可以因主人需求而取消。 和小林斗盦老先生打声招呼后,两辆车直接开往贝拉克。 托马斯对此行目的,很有把握,一路上谈笑风生,为卢灿讲解贝拉克及巴黎伯爵的过往。贝拉克在中世纪初期为马尔士伯国的一个城邦,英法百年战争期间曾受到入侵,十六世纪中期正式收归法兰西王室,成为王室封地,奥尔良公爵是这片王室封地的主人之一。 贝拉克距离利摩日不过四十公里,开车一个小时不到,便抵达这里。 在托马斯口中,巴黎伯爵是个无比棒槌的、值得嘲讽的对象,可真正抵达雅克。菲利普的家族庄园时,卢灿发现,托马斯说的不对。 这家庄园占地非常广,包括两座丘陵,在万库河左岸铺开,田野、草原都很辽阔,占地最少有两千亩。伯爵庄园城堡,坐落在两座丘陵中间的山谷平原上,其建筑,依旧很雄伟。 见卢灿有些惊讶,托马斯拍拍方向盘,大胡子翘翘,“船烂木头在!” 这是法国谚语,大意等同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眼前是一座典型巴洛克风格的三层建筑,正门上面分层檐部和山花做成重叠的弧形和三角形,大门两侧采用了倚柱和扁壁柱,立面上部两侧作了两对大涡卷,此外还有高高的穹顶及塔尖。房屋顶上的雕塑虽然破旧,可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雄浑气魄。 “他们家族还有多少人?能打理得过来这座庄园吗?”对此,卢灿表示疑惑——这样一座庄园,最少需要四十人打理,如果加上农场和牧场,恐怕需要一百多人。 “他们家族其实已经分散,真正的主人不过五位,可这座庄园,依旧有不少佣人,不少于四十。”托马斯笑着晃晃手掌,将车子停在主建筑右侧的空地。 下车后,他对不远处的两辆车仔细看了一遍,轻“咦”一声。 “怎么了?”卢灿随着下车,见他在弯腰看车牌,问道。 托马斯抬起头,大胡子抖动两下,眉头皱了起来,“维文,只怕……我们来对手。” “呃?你认识这两辆车?”卢灿一惊。 托马斯点点头,指着其中一辆厢式皮卡,神色越发严肃,“这是吉美博物馆的专用运货车。” 吉美博物馆?我靠!卢灿很快在车窗部位发现吉美的LOGO,还真是! 欧洲很多博物馆的壮大,都是建立在亚非及美洲文明衰落的基础之上,吉美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位于巴黎的吉美博物馆是欧洲最大的亚洲考古与艺术机构,其六万多件藏品涵盖亚洲大部分地区、纵贯五千多年历史。 博物馆想要壮大,免不了要找“买手”,虎博如此,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如此,大英博物馆同样如此,与之相比,吉美做得更过分…… 如果说,在清末民初,乃至二战结束之前,通过各种手段“合法”购置各类文物、古董,还可以理解为“低价公平交易”,勉强能说得过去,可是进入八/九十年代,依旧怂恿、纵容不法团伙通过“盗窃”“走/私”等手段,盗掘古墓、各大文化圣地的文物,公开收购来历不明的文物古董,这就很过分! 最出名的例子就是“吉美博物馆收藏的32件春秋时期秦国金饰片”——这件事让吉美的名声大跌。 九十年代,甘省礼县大堡子山秦国早期墓葬遭到大规模盗掘,漫山遍野都是巨大的坑洞,在地下埋藏了两千多年的遗址被挖得千疮百孔,重要墓葬十之七八被毁坏,盗掘者最多时,涉及全县十八个乡镇、五十六个村,大批文物被走/私到海外。 这件盗掘案很快被中国文保部门公布,可以说为这些文物定性——它们是不合法的,各大博物馆是不可以收购的。 可是,吉美博物馆顶风而上,入手了“32件春秋时期秦国金饰片”,吉美也因此被中国政府文保部门直接点名。 简单说说这件事的后续——此后中国政府直接找到法国总统希拉克,在他的点头同意之后,吉美拖拖拉拉经历整整十年,才将这批文物归还。 卢灿的心情一下绷紧——吉美的两辆车停在这里,其中一辆甚至是“专用运输车”,这就很危险了!他们双方是不是已经达成私下交易? “别急,稍等。”卢灿准备往庄园内走,被托马斯一把拽住,两人重新上车。 托马斯重新发动车子,神色严肃,见卢灿要问,主动说道,“我去打个电话。” 五分钟后,车子抵达旁边的驿站小镇,托马斯找了个电话亭,电话不长,很快又闪身出来,与卢灿两人靠在车门旁。 “维文,我有一位认识的人,在菲利普庄园做事。”他没有具体说是哪一位,想来职位不低,“刚才他告诉我,吉美博物馆接到雅克邀请函的第二天,就由副馆长米歇尔带人上门洽谈收购。” 卢灿揉揉眉心……发给托马斯的传真是一周前,想来寄送给吉美的邀请函会更早,这一周时间过去,双方是不是已经达成购买协议? “双方意向比较明确,但还未真正达成协议,现在需要你做出决策……”托马斯的目光落在卢灿身上。 决策什么?很简单,比吉美报出更高的价格。此前卢灿一直因为没有看到实物而不远透底,现在,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托马斯刚才的阻止是对的,此时闯入菲利普庄园,只会让雅克。菲利普占便宜,同时还直面吉美博物馆,并得罪它。 “你的朋友,能将我们的信息传达到位?”卢灿问道。 托马斯沉吟片刻,“我的意见是透露给……安吉娜夫人。” “已经离婚的夫人?”卢灿不知道已经离婚的夫人有什么决策力? “是的,虽然已经离婚,可安吉娜夫人依旧是庄园法律上的主人之一……在没有财产交割之前,她有权利做出某些决策的,譬如售卖对象。” 托马斯摊摊手说道,“恰好,我的朋友是这座庄园的二管家,负责农场和牧场的,和安吉娜夫人的关系,走得更近。” 卢灿耸耸肩,这事就按照他的意见去处理吧。 ……………… 庄园内一座豪华的巴洛克风格客厅内,雅克与米歇尔对面而坐,品着咖啡,抽着雪茄。俩人中间的案几上,摆放着几份文件。至于米歇尔带来的技术员们,则站在客厅旁边,在大管家洛伊尔的带领下,逐一“品鉴”伯爵家族的藏品。 是的,他们已经达成购买意向,现在欠缺的就是最后的鉴定结果,还有吉美给出的最终价格。 客厅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雅克欠欠身,起身前去接电话。 米歇尔扬扬手,示意自便。 此刻,他心情不错,看着员工在逐一鉴定家具,眼角都快笑出花。 米歇尔今年刚满五十,巴黎第七大学东亚语言和文学教学研究单位毕业,通晓中文与日文,对东亚文化有着很深的造诣,其著作有《曾子:大学》系列。 这次伯爵家族的私拍邀请发到吉美后,正巧赶上吉美馆长埃蒂昂布莱在东亚访问,购买决策是米歇尔下的。 吉美不会收藏这些物品,但是可以用来交流——他早就看上西德汉堡艺术馆中的许多东方藏品,而恰好汉堡艺术馆的现任馆长伦勃朗,很喜欢收藏巴洛克风格家具。 至于三幅油画,米歇尔准备自己私人收藏——研究汉学不等于不喜欢西方艺术,至于那两套老银器,送上拍卖会,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这种公私兼顾行为,他不觉得有什么错。 心情好,雪茄都更香醇。 不一会,雅克从茶几方向过来,脸色有些阴沉。米歇尔感觉他的眼光有些忽闪,不聚焦,心头忽然有些阴暗。 掐灭手中的雪茄,米歇尔探身笑着问道,“怎么了,伯爵先生?” 雅克手指蹭蹭鼻翼,神情有些为难,又有些恼怒,尴尬的说道,“米歇尔,看来……” 他用手掌搓搓脸颊后,将案几上的合约往前推推,“真是抱歉,今天恐怕难以达成协议。” “为什么?!我可是从巴黎赶来,三百多公里的距离!”米歇尔腾地从座椅上起身,惊愕的问道。 事情捅破,雅克反而没了那份尴尬,他摊手说道,“这件事很意外,安吉娜也找到一位打包的买家,他们想要来看货。所以……” 米歇尔恨得牙痒痒,很想淬他一脸,不过他还是忍下来,放低声音问道,“伯爵先生,对方是哪家博物馆?” 米歇尔直觉怀疑对象是赛努奇博物馆——这是巴黎另一所亚洲艺术博物馆。 两家在很多藏品上打擂台,就在不久前,吉美抢走汉学家兼收藏家埃尔武埃(汉名吴德明)的藏品,而当时埃尔武埃已经与赛努奇博物馆达成购买协议。 此次私拍,赛努奇博物馆一定也接到邀请。 正文 第720章 精彩藏品 两辆车错身而过,米歇尔落下窗户,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位捣乱?可惜对方似乎没有心思和他照面,窗户关的严严实实。 “应该不是。”为米歇尔开车的吉美博物馆鉴定师席勒,很凑巧,刚刚过去的那辆车司机,他有些面熟,印象中时利摩日一带小有名气的收藏家,不是赛努奇博物馆的人。 不是赛努奇?那是谁? 米歇尔连忙让席勒将车子停在公路拐角,他只身下来,向庄园门口眺望。与司机一道下车的人,身材很高,看起来很年轻,确实不是赛努奇的人。 不过,米歇尔的心情并不好——从另一辆车,下来一位壮汉!这明显是保镖——带保镖出行的富家公子,最难缠! 眼看着雅克带着管家,将他们几人迎进庄园,米歇尔揉着眉心,原地转了几圈,挥挥手,“席勒,我们再回去!” “回伯爵庄园?”席勒不解,追问一句。刚才雅克不是说得很明确,等见过这波客户再做决定? “是的,我要去看看,究竟是哪位?”米歇尔嘴中这般说法,其实,他更希望见见这位“富家公子”,看能不能凭吉美的面子,让他主动退让。 这些富家子弟基本不懂收藏,他们买东西通常会邀请专家掌眼,专家在哪儿呢?大多数与博物馆有关,因此他们还是很给博物馆面子的。 在卢灿走进菲利普庄园不到十分钟,米歇尔带着助理席勒,再度赶到庄园。松散的门卫还以为他们落下东西,并未多问。 卢灿并不知道,自己被尾随了! 走进庄园的卢灿,很是震撼于这所宅院当年的富丽,前面一排三层楼竟然不是主宅,而是客房和佣人房间,绕过带天使雕像的喷水池,再穿过碧绿的草埔花园,所抵达的后楼才是主楼,也就是远远所看到有穹顶塔尖的那座。 不过,他也能感觉到这栋庄园的腐朽气息——两侧的围墙上许多石膏雕塑,已经斑驳不堪,没有好好维护修理;路过的佣人虽然很有礼貌可精气神明显不足。 法国1886年颁布法典废除贵族后,所有公开申明自己是王室后裔的人,都不被允许生活在法国。在这样的高压之下,法国贵族要么漂泊到比利时、西班牙和摩洛哥,要么就像菲利普家族一样,隐居城堡,于清贫中艰难维系那点尊严,真心不容易。 其实,已经有许多年轻人,叛逃古堡,舍弃家族荣耀,挣脱贵族姓氏的束缚,譬如现在已经小有名气的模特Ines,她就是法国王室后人。这次在巴黎珠宝展上,为香奈儿站台,引起极大轰动。 管家走在最前面引路,雅克陪伴在托马斯身边,两人轻声交谈着,对象自然是卢灿。 雅克原本以为卢灿是东瀛人,听到托马斯介绍他是香江一家博物馆的股东,而且是纳徳轩珠宝的少东家后,雅克嘴巴张了张,脸上的表情也热切很多,开始向卢灿介绍庄园的历史事迹。 这栋庄园是1720年路易十五的摄政王腓力二世敕令修建的,原本作为路易十五亲政后他退休养老之所,可惜,腓力(即菲利普)二世并没有住上,他于三年后去世而庄园还没有修缮完毕。 这栋庄园的第一任主人,是腓力二世的孙子,路易。腓力公爵。这是他在1757年多菲内总督职位上退休后的养老之所。路易。腓力公爵六十五岁时,在这所庄园迎娶年仅二十八岁的蒙泰松女侯爵,谱写一曲“一树梨花压海棠”,后者成为庄园的第一任夫人。 自此,菲利普庄园成为他们家族的祖地之一。 卢灿拱拱手,赞了一句,“菲利普家族,荣耀欧洲,盛名无虚!” “家祖的荣耀!”雅克。菲利普微微颔首,对卢灿的赞叹表示感谢。 他今年实际年龄不到五十,可已经挺着大肚腩,头皮光光,周围一圈地中海短发,白发混杂其间,怎么看都有六十。日子过得不顺心呐。 几人抵达正厅时,从厅堂中走出一位中年夫人,一头金发盘在头上,短袖白色长裙,双手带着过肘的蕾丝手套,身材稍显丰润,年轻时一定是个金发美女! 这一定就是安吉娜夫人。看着她徐娘半老的模样,再看看雅克,卢灿忽然明白两人为什么要离婚。 安吉娜要比雅克年轻不少,嫁给对方时年仅十八岁,今年刚满四十,还有点青春的尾巴。和一个老头子生活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巴黎伯爵家族也给不了她想要的财富——名位上的虚荣不能当饭吃。 见卢灿几人进来,她笑盈盈的迎上来,“欢迎几位,来菲利普庄园做客。” “这位是……”雅克的介绍突然中断,他尴尬的摩/挲着光光的头皮,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对方现在已经不是伯爵夫人。 “我是安吉娜,欢迎您和您的朋友到来。”安吉娜主动接过话题,向卢灿伸手。 对方的手是平着递过来手背朝上,传说中的口勿手礼?卢灿一怔,他还真的没接触过。 口勿手礼是流行于欧美上层社会的一种礼节,英法两国特喜欢,不过在英国和法国,行这种礼的人也仅限于上层人士。这种礼节的特点,决定了它宜在室内进行。吻手礼的受礼者,只能是女士,而且应是已婚妇女。 好吧,开荒第一次,送给这位法国贵妇。卢灿捧起她的右手,嘴唇微闭,俯首象征性地轻口勿其指背。 “真是一位腼腆而年轻的东方绅士。”安吉娜注意到卢灿的不自然,收回手掌后,眼神流转,调笑道。 真是……卢灿无语,欧洲贵妇,他真心没接触过。好在托马斯在旁边,他看出卢灿有些不太适应,连忙帮衬着说道,“这都是安吉娜夫人的魅力所致。我们先去欣赏藏品?” 还是那间会客厅,待售的三幅油画挂在墙壁上,中间那幅《阿玛戎之战》最大,画框高为一米三,长约一米八,绝对算是油画作品中的巨幅。 欧洲油画中,描绘阿玛戎之战的画作非常多,毫无疑问,表现最出色的当属鲁本斯,也就是眼前这幅。 画面表现的内容是阿玛戎之战中的一个片断——特尔摩顿河桥头夺旗战。 欣赏这幅画作,必须要了解古希腊历史,尤其是阿玛戎之战的历史背景。 主人公是忒修斯,古希腊的一位建国英雄,另一位女主人公是希波吕忒,阿玛戎部落的一位美女(也有说是女王)。 在忒修斯早年冒险时,他在讨伐途中到达阿玛戎领地(一个以女子为主的部落)。那些好战的阿玛戎女人并不畏惧这位魁梧的英雄,反而奉为上宾,送给他许多礼物。忒修斯不但喜欢这些礼物,而且看中了一个美丽的阿玛戎女子,她叫希波吕忒。 忒修斯向希波吕忒求婚,结果受到部落长老的阻挠,于是,忒修斯在离开之前,偷偷邀请希波吕忒上船,等她上船后,忒修斯马上解缆开船。 他回到雅典后,同希波吕忒结了婚,可是阿玛戎部落对他的拐骗行为感到愤怒,长久以来一直在寻找机会报复。 不久,忒修斯去克里特岛的迷宫中翦除牛怪,阿玛戎部落趁机派兵攻占雅典。王后希波吕忒带领希腊军队抵抗族人的入侵,一直退到复仇女神厄里倪厄斯的神庙,也就是画面中心表现的特尔摩顿河桥的对岸。 阿玛戎部落过桥,将厄里倪厄斯神庙团团包围,情势非常紧急。 得知消息的忒修斯率兵赶回,意欲解救自己的王后与臣民,双方在特尔摩顿河桥头短兵相接,展开了一场血腥的战斗。 这就是鲁本斯这幅《阿玛戎之战》所表现的内容。 希腊军队从左侧桥头冲去,势不可当,桥边出现人仰马翻的惊险形象,阿玛戎人为保住自己的军旗正拼死地搏斗。 画上色彩流动,线条飞旋,一切都处在一种惨烈的杀戮风暴中。 画家通过敌我激战的情景,烘托了忒修斯带兵夺军旗的英勇行为。而画家处理非常好的一点就是,阿玛戎部落的人员并没有作为反面教材处理,他依旧给与这些阿玛戎女战士英勇抵抗的表现——虽处劣势,仍显出不可动摇的战斗意志。 右边已出现脱缰狂奔的战马,滚落河中的阿玛戎战士,给人以强烈的动感。 全画气势激越,令人震颤。画面总的动势好象一团旋风,紧紧朝向桥的右侧滚动着。人物的层次绵密,所有的造型服从于一种连续性的运动,色彩所表现的*,在忒修斯手持军旗时,达到了最高点。 画面表现手法中,已经基本没有手法主义的痕迹,更多的是巴洛克主义的宏大与壮阔。(注:手法主义是16世纪晚期欧洲的一种艺术风格,其主要特点是追求怪异和不寻常的效果,例如以变形和不协调的方式表现空间,以夸张的细长比例表现人物等) 这是鲁本斯画技大成的代表之作! 好东西!虎博西洋油画馆的镇馆之宝! 卢灿又看看其他两幅油画,保存的都不错。 欧仁德拉克洛瓦的《钟声》和夏尔弗朗索瓦多比尼的《春之田野》,都不是大版油画,只有标准的60x90厘米中型版面,但同样是精品之作。 看完这三幅油画,卢灿的心终于落听,法国王室后裔,名不虚传,尽管破落,可好东西不少啊! 卢灿又花费十多分钟时间,将十六件家具和两套银器,翻看一遍,没问题。 两套银器,分别是餐具九件套和茶具八件套。 银器标识是935——935银是法国银匠不满美国推出925银国际标准,而自己制定的“纯银标准”,时间是1851年。因此,这两套银器的年限不算很长,卢灿估计是1860年左右的产物,非常精美,典型的洛可可风格的法国宫廷老银器。 至于十六件檀木家具,是巴洛克风格,材料是老橡木,最具代表性的是一套主办公桌椅。 宽大的橡木桌底座,完全是雕塑装饰,桌缘及其下面是精密的花草纹样雕饰,四角是人鱼雕像支撑桌面,中间六个小天使雕像,桌面上也是雕刻装饰。 与之配套得是为公爵设计的宝座,从脚部到靠背都是人像雕饰,极富动感;靠背顶部中央是两小天使雕像护拥着纹章。 雕刻部分都是镀金,而靠背和座面则是用深红天鹅绒布包制,金色得桌椅雕像衬托着深红色得座面,金碧辉煌,真是绝美得艺术雕塑,这是典型得意大利巴洛克艺术。 卢灿搓搓手,对站在旁边的雅克伯爵和安吉娜夫人微微颔首,“两位,这些物品,确实是好东西,你们报价吧……” 他摊摊手,做出我很很爽快的手势,“您两位的报价,只要不过分,我会尽力满足。” 这对前伯爵夫妇,对视一眼,神色大喜,还有这种收藏家? 是的,这里面任何一件物品被分拆拍卖,卢灿都觉得是一种罪恶。至于钱……多支付一点,算什么?还能结交这两位“贵圈”朋友,划算的很! “稍等……”客厅门口传来一声高喊。 米歇尔终于忍不住,冲进来挥手打断双方的话语。 正文 第721章 双方博弈 卢灿错愕,这俩人是谁? 托马斯脸色不太好看,侧身在卢灿耳边轻声说道,“吉美的副馆,米歇尔。” 雅克。菲利普神色尴尬,又有些恼火,上前一步,“馆长先生,你怎么回来了?这是……擅闯私宅!” 安吉娜夫人站在那里,看了眼卢灿,又看看米歇尔,眼神闪了闪,不知道想些什么。 “很抱歉!我偶然间想到一个问题,觉得有必要提醒伯爵先生,所以匆匆赶回来。凑巧,您家的门卫放行,于是我就出现……”米歇尔单手抚胸,略略颔首,神色间很自然,丝毫没有“抱歉”的感觉。 呃?雅克恼怒的瞪了眼站在旁边的管家,堂堂伯爵家,安保工作竟然疏松成这样?那位管家略略低头,示意稍后就去处理。 可眼前闯进来的客人,还是要应付的。雅克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里有客人,米歇尔先生请跟我去隔壁房间,如何?” 米歇尔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卢灿身上,笑笑回复,“没必要了,就一句话。” 卢灿眉头紧皱,对方这架势,就是冲自己来的。 安吉娜夫人撩着裙边,也向前一步,眉角带着一丝笑意,“馆长先生,有什么话请说。” 米歇尔再度颔首施礼,笑着说道,“1975年欧洲议会通过《建筑遗产的欧洲宪章》,我们法国是签约国之一。” 安吉娜有些不解,扬扬手臂,“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卢灿却眉头大皱!这家伙就是来捣乱的! 《建筑遗产的欧洲宪章》明确规定,有历史的文物古建,都应该列为保护范畴,其建筑结构、装饰等所有元素,都属于“人类记忆”的重要部分,应该受到特殊对待,不应该将它们从原有的环境中剥离出来。 这也是二十年后欧洲很多古堡卖不出去的重要原因——每一次修缮都需要报备文物保护部门,还需要提供详细的修缮方案。这种费事的、自己还做不了主的建筑,要它干嘛?英国就曾经发生过多起王室想要修改“电路设施”,而审批报告却未能得到批复的案例。 现在是八十年代初期,这条规章制度执行的并不严格,米歇尔用它来说事,其目地不言自明——组织菲利普家族售卖这些物品。 别忘了,条文中有提到“装饰”——油画、家具,都可以归类到庄园装饰品中。 果然,接下来米歇尔就提到,“菲利普庄园,原则上属于法国保护古建名录。” 雅克与安吉娜都不是文博圈中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话代表什么意思,有些茫然。米歇尔低头向两人解释,什么是《建筑遗产的欧洲宪章》。 托马斯拽拽卢灿,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这卢灿知道,他想不明白的是,米歇尔这是在干什么?他搅黄这桩买卖有什么用意?难道吉美博物馆自己不想买了? “米歇尔有办法绕过这条红线!”托马斯也算是法国文博圈中的老饕,尽管不怎么不怎么很出名,可文物保护条例,他还是钻研的很透侧。 “他……有办法?”卢灿一惊。 托马斯重重的点头,“条例中,文物古建的主人,可以委托专业机构进行代为管理,其中就包括装饰品的修缮和托管。如果他们做出捐赠条例,而吉美的款项用捐赠金……” 卢灿拍拍脑袋,这做法,博物馆常用——很多博物馆包括吉美,在收取“黑货”和“灰货”,都采用“捐赠”方式,而返给对方的是“捐赠奖励金”。 “我可以用虎博的名义吗?”他立即问道。 托马斯沉思片刻后摇摇头,“这种名录内的古建,只能委托本国的博物馆……” 我去!米歇尔这一招太狠!这一刻,卢灿想骂娘! 不用他骂娘,那边的雅克,先暴怒起来,“fils de pute!(狗/娘养的)” “我自家的东西,我还没处置权了?笑话!这还是民主国家吗?”他叉着腰,盛怒的抬着手臂,接连点点,直指米歇尔和他的同伴! “Vas-t’en!(滚!)” 这种失仪,在法国贵族圈中,很少见,旁边的安吉娜夫人也是一脸怒色,丝毫没有阻止雅克的意思。 “嗨!嗨!伯爵阁下,您请听我说完!”米歇尔脸色绯红,可还是压抑住怒火,连连挥手,开始解释。 这家伙!还真是用捐赠奖励金的方式来推动这次买卖! 不行,不能让米歇尔继续下去,否则即便雅克和安吉娜看在法郎的份上,愿意卖给自己,可他们都算“有脸面”的人,还需要顾忌舆论,最终还是会选择吉美! 卢灿揉着眉心,往他们那边走去,“安吉娜夫人,伯爵先生,两位还没给我介绍这位客人呢!” 他和托马斯的挤进,米歇尔的话语自然中断,安吉娜和雅克脸上犹有愤怒之色。 “吉美博物馆的米歇尔,看中我的藏品!”雅克的解释短促而很不友好,这是针对米歇尔的。 “米歇尔馆长?幸会!” 卢灿主动向对方伸手,米歇尔眼睛眯眯,他已经从刚才的“偷听”中知道卢灿的身份,可此刻只能装作不知,“您是……?” “卢灿,你可以称呼我维文,香江虎园博物馆的董事。”卢灿拉着他的手握握,带着一丝笑意,“吉美的伦勃朗馆长,我有幸见过一面。” 虎园博物馆开馆时,邀请过伦勃朗馆长,他也亲自参与开馆典礼,卢灿虽然未曾与他交流,可说认识也没错。 “哦!少年英才!”话虽如此,米歇尔的眼角带出一点得意,他很想看看这位年轻人,如何从自己手中抢走藏品。 卢灿回过身,对雅克和安吉娜微微躬身,“夫人,伯爵先生,我想和米歇尔先生单独聊聊,方便吗?” 雅克和安吉娜更愿意将物品出手给更慷慨的卢灿,也非常恼怒米歇尔和吉美,又能怎样?谁让他们缺钱?如果卢灿没资格竞标,那……吉美的方案,也不是不可接受。 这件事已经超出他们所能解决的范畴,如果卢灿能解决,自然最好。 安吉娜夫人微微点头,“两位……请跟我来。” 米歇尔也很想知道卢灿的底牌,点点头,和卢灿一起,来到另一间小客厅。 进门之后,卢灿的目光,习惯性的扫视屋内的陈色。这里的布置同样奢华,墙壁上挂着陈旧的土耳其绒毯,案几上摆放着几件欧洲珐琅瓷,在房间角落的花盆架上,摆放着一件明显有中国特色的古瓷,可惜,此时肯定不能细看。 安吉娜夫人将两人引进之后,便欠身离开,顺手将房门关上。 “米歇尔先生,今天如果我执意带走这些藏品,你能怎么做?”卢灿收回目光,直接盯着对方的眼睛,很直白的问道。 呃?这年轻人这么莽撞?米歇尔一愣之下,呵呵冷笑两声,“除非……维文馆长以后不准备再来巴黎!还有……虎博以后,只怕很难和欧洲的博物馆交流!” 这就是欧洲对艺术品外流东方的态度! “是嘛?”卢灿不置可否的笑笑。 他捻捻手指,语调很平淡,“听说吉美每年大约有一千到两千件藏品,来自香江!您今天如果执意阻挠,有没有想过,以后吉美……还有没有可能,在香江收集到藏品?” 米歇尔脸色一冷,眼神凝了凝,“你……这是威胁!” 是的,这是卢灿的威胁! 吉美博物馆的藏品以及研究方向为“亚洲艺术品”,而在亚洲,香江是最大的文物集散地!吉美博物馆在香江就设有“艺术品收购中心”。 卢灿在欧洲的影响力不算强,可是回到香江,他和虎博一帮人,绝对有能力斩断吉美每年的藏品来源! 卢灿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听说吉美在东瀛、新加坡、台北和雅加达四个地方,还设有收购点。很不凑巧,这四个地方,我和虎博的影响力,基本上都能覆盖……” “米歇尔先生,你真的能代表吉美,与虎博反目?伦勃朗馆长会允许吗?” 卢灿嗤笑一声,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更嚣张一些。 米歇尔冷冷的看着对方,一时间摸不透对方究竟是不是要玩真的——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干,自己就成了吉美未来扩张受阻的罪人! 卢灿竖起手指,在他面前摇摇,“我对法国充满敬意,也许米歇尔先生还不知道,我刚刚获得法国艺术与文学勋章,并且与法兰西文学院的爱丽兰朵院长,达成成立东方文化共同研究小组。” “你真的认为我没办法绕过所谓的红线?” “我完全可以买下,然后捐赠给法兰西文学院进行研究……您不会认为法兰西文学院没资格对这些物品进行托管吧?” 米歇尔的眼神,顿时有些散乱——法兰西文学院自然是有资格的。 卢灿的眼光中有些轻蔑,又补充道,“也许……两年之后,法兰西文学院,再将这批藏品捐赠给虎园博物馆……你不会认为我做不到吧?” 米歇尔的心神一阵颤栗! 自己能设置红线,对方的办法同样可以绕过红线!那……自己何必再做小人?难道就为了阻挠对方两年后拿到这些物品? 还凭空为吉美,在亚洲树立一个强敌! 何苦来哉? 米歇尔瞬间想到很多,搓搓手,终于退缩,“维文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提醒雅克伯爵一句,并没有其他意思!” 嘘!卢灿心底,长吁一口气。 他也怕,虎博还在发展初期,如果断了和欧洲博物馆的交流,尤其是背负了“倒卖法国文物”的名声后,前途将非常坎坷! 在香江开博物馆,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客源!香江人口有限,虎博想要扩大影响力,不得不想办法招揽东瀛、欧洲,乃至北美的游客! 如果米歇尔态度非常坚决,卢灿自己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会很明智的退出这次竞买。 好在米歇尔的顾虑,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正文 第722章 另有收获 米歇尔离开,卢灿扫清购买巴黎伯爵家藏品的障碍,交易很快达成。三百万法郎的价格,是托马斯还了两轮后,卢灿拍板决定。 卢灿并不知道,菲利普庄园的这些物品的命运,被他改变。 原本的历史上,这十六件家具,将进入汉堡艺术馆;而包括《阿玛戎之战》在内的三幅油画,将被米歇尔高价售卖给德国慕尼黑老绘画艺术馆;那两套老银器则走上拍卖会,最终,那套餐具被北美的肯尼迪家族后人购得,另一套茶具被英国丘吉尔家族后人拍走。 现在,它们全部将出现在香江虎园博物馆的展览室中,被万人景仰观摩。 雅克伯爵与安吉娜夫人都很满意——这一价格要比吉美博物馆高出八十万法郎。当然,这消息卢灿并不知道,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因为他瞄上刚才小会客厅中的几件物品! 那房间中的所有装饰品中,土耳其绒毯是价值最低的一件,可它也是一块极品的“黄金地毯”,长一米五,高八十厘米,以金丝银线和羊毛交织而成,缀上三十六颗珍珠和五十四颗绿松石,所织就的图案是土耳其有名的蓝色清真寺。 较次一级的是那三件珐琅瓷:一件十八世纪的珐琅挂钟,依旧在滴滴答答的行走者;一尊铜胎珐琅釉带瓶盖花瓶,这是典型的欧洲铜胎掐丝珐琅,黑金珐琅釉,华贵异常;另一尊是珐琅釉瓷瓶,上面插着两支已经蔫吧的玫瑰。 别以为这是来自中国的器物,它们是典型的欧洲自制品。 对瓷器的掌握,欧洲远不如中国,可在珐琅器的制造上,中国兴盛于明清。而世界珐琅工艺最早诞生于古希腊文明时期。希腊普鲁斯岛出土的公元前十二世纪的六枚戒指和双鹰权杖首,被公认为是最原始的掐丝珐琅艺术品。 法国珐琅自公元前二世纪就已经开始研制,历史也比中国悠久一千多年。 法国的珐琅器,题材多种多样,从卢浮宫展出的系列精品中,我们能发现,法国珐琅器涉及古罗马、古埃及文明、欧洲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法国路易十四执政时期以及19世纪等不同的历史时期,它们已经成为欧洲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不同文化的展示活标本。 这是八十年代人们的认知,但进入九十年代,西亚波斯考古发现,原来希腊也不是最早——公元前17世纪(约商周时期)西亚波斯出现了在金属胎上施低温釉的“原始烧瓷”技术,这是世界珐琅艺术的始祖。 公元前4世纪到14世纪,这漫长的一千八百年中,波斯珐琅工艺,在东罗马拜占庭帝国(东罗马帝国)取得长足进步,被欧洲人改名“佛郎”,形成“佛郎嵌”。 继而出现“嵌丝描绘珐琅”(或叫“有丝珐琅”)艺术品,这意味着珐琅工艺向“现代珐琅时期”迈进。 也正是这一阶段,珐琅工艺被彪悍的蒙古人带回亚洲,进入中原,并且大成于明清。 那么,欧洲珐琅与中国珐琅器,有什么区别呢? 首先是工艺: 中国更为推崇掐丝珐琅,也常配合出现内填、錾胎、透胎、省胎等工艺技法。有时一件作品会使用多种珐琅制作工艺完成——喜欢单独成品 而在欧洲,画珐琅相对更受喜欢,经常被用于钟表的装饰;而掐丝珐琅、内填珐琅等常常相伴出现,欧洲人更喜欢配合使用金银箔,加强珐琅器的装饰效果——欧洲人更喜欢将法郎作为装饰材料,譬如巴洛克风格的家具中,常常用到珐琅装饰板。 当然,单独成器的也有不少,譬如卢灿眼前看到的珐琅器和珐琅彩瓷。 其二是风格。 东方珐琅器的风格很容易辨认——有着浓郁的东方皇家风范。 西方的珐琅器更平民化,各种色彩搭配带给人多种的视觉感受,透明珐琅很受欢迎。相对的,透明珐琅在中国明清时代很少出现,但在东瀛大行其道。 第三就是纹样,这好理解,不同文化,衍生出来的装饰纹样,大相径庭。 虎园博物馆中,正宗欧洲珐琅器,还真没有!这三件,分别是珐琅器装饰、珐琅器、珐琅瓷,可谓涵盖欧洲珐琅工艺的三个层面,你让卢灿如何不心动? 但这三件珐琅工艺品,依旧不是卢灿最中意的。他最看重的的还是那件花盆架上的素色瓷,刚才离开房间之前,他忍不住上手了。 宋官窑八角卷口盆! 官窑,是南宋宋高宗时期一些窑口专为宫廷烧制的瓷器,供御捡退,在当时称“官窑”。眼前这尊八角卷口盆,规整对称,宫廷气势,高雅大气,一丝不苟。 官窑因为胎土含铁量极高,手感沉重,胎土呈深黑褐色,后称“紫口铁足”。釉面沉重幽亮,釉厚如堆脂,温润如玉。釉面多层反复细刮,釉光下沉而不刺眼,纹理布局规则有致,造型庄重大方。 香江很多人把古董称之为“骨董”,正是来自于官窑瓷器——官窑器露胎处象死人骨头,有“肉腐留骨”之像,因此俗称“骨董”。 汝窑器,得益于卢灿宝丰盗宝,数量堪称国内第一,但宋官窑器具,他们还真是短板。眼前这件官窑八角卷口盆,卢灿更从底部发现极其少见的“官”字款,绝对的宫廷大器。 既然遇见,怎能放过? 款项交付很快,雅克与安吉娜夫人,笑容满面的招呼卢灿与托马斯两人,真正是奉若上宾。雅克更是拿出一瓶窖藏十年的葡萄酒,大家庆祝一番。 在阿忠和庄园管家,带领一帮人打包封装时,四人开起小型酒会。 “伯爵,还有安吉娜夫人!非常感谢两位的款待。请!”卢灿举着殷红的葡萄酒,向两人示意。 “哦不!我们都应该感谢托马斯,是他将你送到这里!” 论起清谈,雅克绝对是一把好手,对人彬彬有礼,能将所有来宾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不,得知卢灿来到这里是托马斯介绍的,他依旧不忘给托马斯一点面子。 托马斯扬扬眉,高举酒杯,表示感谢。 “两位,都是我和雅克的朋友!”安吉娜夫人也举起酒杯,媚眼电光四射,“让我们共同庆祝!” 气氛融洽得很。 卢灿很想将话题揭开——老兄,你这么客气,隔壁小会客厅中的物品,卖不卖啊?可这话不好开口啊。 看到托马斯这大胡子,和安吉娜夫人聊得不错,卢灿扬扬眉,得,让他去问。 今天交易三百万珐琅,这家伙就能拿到二十一万的介绍费,如果告诉他,小房间还有几件东西,相信他的热情不会比自己低。 抽空将这家伙叫到身边,低声嘱咐两句,那家伙的眼光果然如卢灿所言,亮了起来。他对卢灿比划个OK的手势,颠着脚步,找雅克伯爵单聊。 “维文先生,真年轻……强壮。有没有兴趣……单聊一下?我私人还有一些藏品,也许我们可以达成交易?” 雅克与托马斯在另一侧低头聊天,房间中的佣人,搬运物品都出去了。 安吉娜夫人纤细的手指,借助卢灿身体的遮挡,抵在他的胸口,从上到下滑下来。 她雪白的牙齿,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脸色似乎因为激动有了晕红,眼睛里射出来的火光能将人融化。 嘶!这女人!这么直接? 卢灿还真的没有遇到过这种女人,不过,她确实还有几分风韵。 “夫人珍藏的物品,在哪里?雅克伯爵没有处置权?”卢灿的眼睛中跳跃着她能读懂的火花。 “我已经自由,我的随身物件,自然不是他可以触及的。”她舔舔嘴唇,唏然一笑,手指立即变成手掌,贴在卢灿胸口,几根手指从衣襟中穿过,抚在他结实的胸肌上。 呃!卢灿不得不承认,那前“伯爵夫人”的名头,挑动他心底的邪恶。 “是吗?那我就去欣赏一下?”他耸耸肩,放下酒杯。 两人联袂走向雅克伯爵和托马斯。 “托马斯,那件事就拜托你了!”卢灿对托马斯点点头。 同时,安吉娜夫人则对雅克点点头,很平静的说道,“我带领维文参观庄园,你们先聊。” 这借口找得,天衣无缝。 雅克站起身来,搓搓手,“啊哈,真是失礼,确实应该带领维文先生四处看看。安吉娜,辛苦你了。” 他应该还没想到,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前夫人,已经和这位东方年轻人达成默契。 菲利普庄园确实足够大,穿过后面的主宅,还有一片花园别墅,这里是离婚后安吉娜的活动区域,平时雅克是不可以进来的。 除非他支付一百万法郎的离婚费,安吉娜才会搬出去。 刚刚抵达安吉娜的闺房,卢灿还来不及欣赏,便被人紧紧拥抱。 他将那个柔软姣好的身体一条鱼般地翻腾,他从她的正面、侧面、反面,从不同的方位恣意地侵占她,他想到达她身体上所有能到达的地方,他做出了所有想象得到的姿势。 黑暗的快/感,弥漫着整个房间。 而主宅客厅中,托马斯与雅克伯爵,讨价还价,也接近尾声。 正文 第723章 冰裂瓷器 光有明暗人有影,人生,就是在明暗交替中向前。 卢灿很清楚,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其实是没入黑暗中的,即便是光明的一面,也是奔着财富与名望而去。所谓的情怀……他比任何人看得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纳徳轩珠宝不用多说,其实就是收敛财富的;如果他不黑,华人银行恐怕还落不到自己手中;挖掘各地宝藏,更是掠财无数,各类投资,更是他的圈财手段。 他从未觉得,自己做得过分。 唯一能寄托他情怀的,就是虎园博物馆,可是……扒开表面的东西往深处看,这家博物馆基本上就是他的私产,是他收集艺术财富和业界声誉的最核心阵地。 港府已经多次派人来商谈,将虎博升级为香江地域的代表性博物馆,也就是香江博物馆,并承诺每年都会给博物馆一定的拨款,他都没有答应。 原因很简单,他的掌控权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威胁,这是他不可忍受的。 事实上,虎博的成立,将港府成立综合性博物馆的计划,压迫得胎死腹中。他也因为虎博,占据香江这块“融汇东西、交通南北”艺术交流重镇的最高点。 未来不敢说,但近五年,香江绝对不会出现大型综合博物馆。因为虎园众多藏品、众多展览馆的压制;因为卢灿不遗余力的大规模投资;因为他这些年拉出来的东瀛、台岛、内陆、东南亚、欧洲等地的合作关系;因为他建设的庞大进货渠道……所有这些,都预示着谁想进入香江博物馆圈子都得做好长期赔本的准备——再有人投资,岂不是傻缺? 是的,这是他的野心——还认为这是单纯的情怀吗? 当然,情怀与理想这杆大旗,必须永远高举。 ………… 卢灿与阿欣在利摩日逗留了整整一周,俩人逛遍这一带的名胜古迹。闲暇时分,卢灿跟小林斗盦学习如何烧制陶器茶具——小林先生是陶器茶具的烧制高手。 卢灿跟着小林斗盦学制陶,颇有收获,让他对东瀛的陶瓷制作理念,有了更深的体会。 在东瀛,陶器的使用比例居高不下,日式陶器,有着独特的沧桑之美。 东瀛陶器受中国唐三彩和宋瓷的影响颇深。经历了江户时代陶瓷业的鼎盛,东瀛陶器也发展出很多流派,再加上东瀛是火山多发国家,地质上更多的是被风化了的花岗岩,石英等,他们的土质软,密度大,这也决定了它们的土质更适合做陶器,而不是瓷器。 东瀛的六大古窑,最早全部烧制陶器。 手作陶器在东瀛盛行的原因也与东瀛流传的侘寂文化有关。所谓侘寂是茶人村田珠光提出的,指的是朴素感,粗糙感,以及瑕疵美。 东瀛的陶器,与中国的陶器制作观念,差别巨大。 东瀛人认为,现实中并不具备完美无缺的东西,既便有,也不能长久,而残缺之物,常常留有一个无限的空间,富有再创造的余地。 这也是东瀛人的“重瞬间、轻永恒”的“物哀”审美意识。 小林斗盦是其坚定的推崇者和信奉者。 相比而言,中国工匠更强调尽善尽美,天人合一,以“至臻完美”为最高追求——中国的官窑陶瓷在出窑后有瑕疵必定会摔碎! 两种不同理念下产生的作品,自然不尽相同。至于孰优孰劣,那就见仁见智。 彼此熟识之后,当卢灿提出邀请时,这是亚洲第一家东瀛境外的东洋文化馆,小林斗盦思忖片刻后,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他将在一周后,从法国返回东瀛,处理完他的工作室事宜后,在八月份之前,赶往虎博,担纲虎博东洋馆的馆长,兼任东瀛艺术研究中心的组长。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虎博东洋馆的开馆,定在八月中旬,有他的加盟,势必会引发东瀛文博界的关注。 卢灿和阿欣两人订购的是中午的机票,从利摩日转巴黎,再到伦敦。卢灿还想去看看赵家藏品的处理情况。另外还抽空去爱伦岛看看,自家的远洋号游艇,已经抵达爱伦岛周边。这次瞅瞅有没有机会找到被墙壁封起来的山洞,那里面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从苏格兰回来,再来法国,也许那时,巴黎红楼和阿方索家的老别墅,已经到手了。 阿方索家的老别墅没人要,卢灿只得将它与红楼,一并挂在纳徳轩巴黎分公司的名下,成为员工度假中心,让嘉妮去打理。 “阿欣,我去窑口看看。” 今天有一口电窑要开窑,卢灿对屋内的阿欣招呼一声。阿欣正在屋内整理行礼,这次来利摩日买了不少礼品,稍后去机场时要打包邮寄回香江。她探头出来,对卢灿摆动几根手指,示意早去早回。 只身出门,卢灿直接奔电窑车间而去。 这次出窑的瓷器是试验品——韦森特和唐经天看到卢灿入手的那款宋官窑八角卷口盆后,惊艳不已,想要仿制。 这不,一周时间,仿制宋官窑的瓷器出炉,也不知成功与否。 卢灿很关心这窑瓷器还有一个原因——他在窑内夹带私货,把三十年后非常流行的冰裂瓷器,做了两套夹杂在窑口中间,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等他抵达电窑车间时,唐经天和韦森特,正在指挥工人往外传递匣钵——电窑烧精品瓷器都需要用匣钵,或者隔板。 小林斗盦也在,正蹲在一只方匣钵前面,仔细观看,很专注。 “斗盦大师,效果怎么样?”卢灿还没看到实物,但见到老头子的表情,应该有戏。 他抬抬头,见到卢灿,连忙招手,“卢生,你过来看看,有点意思欸。” 他面前的匣钵,内设井字格,双层,一共有十八件两套内卷口茶盏,单套赤、黄、橙、绿、青、蓝、紫、黑、白九色,拼在一只井字格中,颜色绚丽,对比鲜明,非常靓丽。 成了!卢灿握握拳头,挥动一下。 这就是他的试验品——冰裂套杯,其创意来自记忆中的“冰裂杯”! 冰裂茶杯最具特点的是冰裂釉,冰裂釉是一种多层次的立体结构裂纹,它看起来就像是花瓣一样,而且杯壁厚实,釉薄质细,最特别的是,釉面上有一些呈现出不规则的细碎层叠起来,就像是竖冰乍裂,极具立体感,看起来美极了,而且艺术感也非常好。 小林斗盦拿起一只黑色冰裂杯,用衣袖擦擦上面的浮尘,对着初升的朝阳映照,其釉面散发着黑珍珠般的光泽,冰裂纹线微微泛白,杯壁看起来像一朵黑色玫瑰花向外绽放它的光芒,深沉而富有魅力。 “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林先生在察看三只冰裂杯后,尽管他知道这涉及工艺秘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卢灿自己也在察看,听到老先生的话,笑笑回复道,“说穿了一文不值。双层冰裂纹工艺,我们润馨瓷器已经掌握。” 是的,这种立体冰裂,就是双层冰裂纹叠加的效果。 上半年为了竞标香江茶博的复制业务,润馨瓷厂进行广泛试验,最终解决问题的方案就是釉面和瓷坯中间,添加一层色料。这样一来,瓷坯、色料、釉料三者之间的膨胀系数不同,就会形成多层次冰裂釉。 简单解释宋代瓷器的冰裂纹和卢灿“所创”的冰裂釉的区别:前者是单层釉面冰裂,后者是多层冰裂叠加——后世的台岛窑口,曾经做到七层冰裂,非常漂亮。 可惜,那杯子也只能看看——杯壁太厚,不符合使用习惯。 这一窑是试验,只有十二匣钵,很快就清空窑仓,大家都围拢过来,观看卢灿所制的试验品。 不得不说,卢灿的运气很好,他这两套冰裂茶具,都烧制的非常完美。而其它十一匣中,损毁了九件,成品率大约在百分之六十。 这可能与卢灿烧制的都是体态均匀的小件,有很大关系。 这两套冰裂套杯,出自大老板之手,再说了,九色连环,摆放在一起,确实漂亮,顿时马屁如潮。 “卢少,这两套瓷器,一定要留给我们利摩日润馨一套!八月的瓷器展,我们就靠它镇场了!” 谁说欧洲人不会拍马屁?韦森特的马屁境界很高嘛,尽管知道这些杯子达不到镇场效果,可卢灿还是点头同意。 其实,这是卢灿以后世的眼光看待冰裂杯——后世冰裂杯泛滥,在网络上质疑声一片,什么含重金属,不建议使用等等,这些都是臆测! 八十年代初,冰裂杯的出现,无疑是非常震撼的。 冰裂茶杯的外观是一大特点,而它的外观颜色也是一大亮点,一般情况下,冰裂茶具以赤、黄、橙、绿、青、蓝、紫这七种颜色为主,卢灿创造性的添加“黑白”二色,使得色彩更丰富,形成完整的色彩体系。 这套冰裂茶具,还真的能镇场! 让卢灿没想到的是,这套冰裂茶具,在八月的瓷器展中,被一位东瀛藏家以六万三千法郎拍走——仅仅是九件直径不过十二公分的小茶盏! 另一套冰裂茶具,卢灿见小林斗盦爱不释手,便赠送给对方。老头子乐呵呵的抱在怀中,再也不撒手。 “我建议你们把这项技术……注册了。”小林斗盦没有白要卢灿的东西,给出的建议让韦森特和唐经天眼前一亮! 这种立体冰裂釉,确实是一大创新,注册下来,将成为利摩日瓷器的王牌之一——这种专利对亚洲没什么威慑力,但对于欧洲各大窑口来说,还是有一定限制作用的。 七月五日,卢灿与孙瑞欣,再度赶赴英伦,赵太来家藏品的归类整理工作,已经进行三分之二,目前已经整理出来四万多件藏品和两万九千多件民/国赝品。 正文 第724章 台北分馆 赵太来回港,香江艺术扶持基金最近又要组织活动,需要他回去主持。英国这边,他媳妇阿芳带着三岁的孩子照看产业。 “阿芳嫂,不用招呼,都是自家人。”见她忙来忙去的端茶倒水,卢灿客气的说道。 肖芳是香江大屿山人,家中渔民出身,典型的香江女人——勤劳能干能吃苦精明。她很清楚所谓的“自家人”是对方的客气话。 “灿少爷,您可别带着我家太来飞,他吖,最近飘得很,天天开口闭口都是大事,都不耐烦和我们母子倾计(聊天的意思)。” 阿欣正逗着赵太来家三岁的阿有,听罢抬起头接话,“阿芳嫂,赵哥现在不是挺好吗?香江艺术圈,任谁提起赵哥,不挑大拇指?” “啊呀,那还不是灿少提携?”阿芳嫂一扬手,脆促的说道,“就靠我家太来那磨磨唧唧的性子,能干嘛大事?” 这才是她说话的重点,帮丈夫在卢灿面前念好。 卢灿笑笑,探手摸摸阿有的脑袋,小家伙嘴上挂着一溜口水,眼睛溜圆的也不怕人,很可爱。卢灿拿起他胸口前的手帕,帮孩子拭去滴答答的口水,顺便逗弄一句,“好醒目的细蚊仔(好聪明的小家伙),再大一些,我收你做契仔。” “哦哟!卢少爷,这话我可是听得明白。”阿芳嫂大喜,立即将孩子抱起来,对着周围一圈作揖,“二少奶奶,李老爷子,还有戴馆长可是要作证哦。” 孙瑞欣看看卢灿,见他隐隐间点点头,便笑着从阿芳嫂手中结果阿有,“嫂子,这有什么?阿有这细蚊仔我就很喜欢,今天就收他做契仔,长大后让阿灿教他本事。”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我马上安排阿有拜契娘。”阿芳嫂双掌一合,欢喜的恨不得马上举行仪式。 李林灿老爷子坐在另一侧,笑眯眯的看看卢灿,戴静贤则连连恭喜,卢灿则连连抱虚拳回礼。 收契仔,有什么好恭喜的? 香江豪门收契仔,与后世影视圈或者帮派中,完全不一样。 香江的系谱传承中,契仔和契女一直很盛行。早年是各种江湖流派以收契仔契女(他们比弟子更亲近)的形式来凝聚核心战斗力,到了近代,契女契仔文化走入豪门,变成他们收拢或者培养辅佐家族继承人的人选,像这种契仔,必定会得到主家的全力栽培。 也就是说,卢灿此举看似随性,其实还真不是,很大可能是为了田乐群怀中的那位“卢家新一代”早早铺垫。 当然,这些都是李林灿和戴静贤的揣测。 “不急不急!”阿欣摆摆手,逗弄着孩子,“阿有这么聪明,等回港后,让家中老太爷,还有田姐过过目。” “欸!欸!那真是太……”阿芳嫂搓搓手,不知该怎么形容。 赵家现在颇有资本,日子并不差,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卢灿对赵太来的大力扶持,现在自家儿子阿有,又被卢灿与孙瑞欣收为契仔,还是老太爷过目、卢家掌家夫人亲许,那……赵家算是彻底绑在卢家这棵大树上。 阿欣带着阿芳嫂和阿有去挑选礼物,她和卢灿从法国带回来不少小礼品。卢灿陪着李老爷子和戴静贤聊天,聊在法国搜罗藏品的事情,当然,也少不了虎博在六月下旬召开的“梵高素描鉴定”新闻发布会。 “德西德里神父?《东游藏记》?他不卖?” 李林灿是偏考古类的文博专家,对文字类的艺术品更偏爱。听到卢灿提及德西德里神父当年的东行游记手稿一事,并失之交臂,恼怒的一拍手,瞪了卢灿一眼。 “那是好东西啊!记录藏区,乃至整个东南亚,十八世纪宗教、政/治、文化、经济的第一手最真实资料。你怎么就买不回来呢?” “要不,你安排人再去问一次?”老头子不死心,敲着桌面问道。 卢灿无辜的一摊双手,“他就是不愿出手,我也没办法。” 是的,卢灿从阿方索那里购买了十四件新郑彝器,还将他家老房子也买下来,但是阿方索始终对祖上德西德里神父所传来下的《东游藏记》一直未曾松口,直说这是祖传文稿,不能外卖,甚至都没让卢灿见上——推辞说这些东西都在罗马老宅院中。 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卢灿也不清楚。 老爷子遗憾的搓搓手,倒是戴静贤出了个不错的主意,“阿灿,要不……购买一份影印本,应该问题不大吧?” 卢灿摸摸鼻翼,影印本?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点头答应过几天去巴黎试试。 卢灿不知道,阿方索并非不想卖,而是……他的祖上德西德里神父在这份手稿中,有着大量诋毁东方人的语句——可不仅仅是藏区,德西德里对印度和尼泊尔同样没啥好评价,堪称一份典型的中世纪歧视黄种人的笔录。 这东西卖给欧美博物馆没啥大问题,可卢灿是亚洲人,阿方索敢卖吗?卖给对方岂不是给自己招黑? 所以,他在得知卢灿身份的第一时间,就将那份手稿给掩藏起来,死活不愿拿出来。 小小遗憾很快就被冲散,两人翻阅着卢灿这次在巴黎购买文物的名录还有实物照片,已经不是震撼,而是连连摇头——这家伙花钱真是……没谁了。 东西确实好! 南宋李唐的《秋山饮牛图》,宋官窑八角卷口盆、吕纪的《红梅斑鸠图》、王时敏的《太湖丘岭图》、戴震的《筹算》吴郡陆氏刻本、超格虔造供佛炉、陈洪绶的博古叶子、隋唐四系罐、楚国鼍鼓羞鼎、东瀛奥村政信的红折绘、和中地区的老货币,还有大量的欧洲老货币等等,这些无一不是馆藏精品。 更勿论还有十四件新郑彝器,六件仰韶红陶,数十件欧洲名家油画,欧洲老银器、玻璃器、老家具。 如果不考虑类别,卢灿这次法国之行购买的物品足以再开一家分管——博物馆分馆展出品如果不含杂项,一般不会超过一百二十件,七天一轮换,但在虎博,是三天一轮换。 如果要算上他在英国购买的物件……妥妥的足够了。 东西确实好,可是这花钱……卢灿绝对是香江豪门第一败家子! 两人暗自咋舌,高兴之余也有压力——博物馆的内外部环境已经被创造的很好,如果再做不出头,他们这些管理层面子何在? “阿灿,有考虑过去台岛开设一家分馆吗?”李老爷子翻完这些照片后突然抬头问道。 台北?卢灿一怔。 世界四大博物馆都有分馆,譬如大都会艺术馆的曼哈顿分馆,卢浮宫博物馆的朗斯分馆,后世的俄罗斯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在世界各地同样有不少分馆。大英博物馆虽然没有跨区域分馆,但它们在新牛津大街,就是以“十大分馆”的形式陈列。 开分馆?貌似着急了些吧? “这次英国运回去的藏品,第一批即将抵达香江。” 戴静贤在旁边补充道,“这些藏品想要面世,太难,即便增开六家专项展馆,三天一轮换,也需要整整一年时间才得以展览完毕。你不觉得……有些可惜吗?” 戴静贤说的是事实——虎博开馆时间不短了,可是库房中的藏品,依旧有超过六成,未能展示。 这自然是损失。 只是,开设分馆,现在合适吗? 此时,台岛经济正处于发展高峰,无限制的出口贸易让市民的收入猛增,亚洲四小龙此时已经开始开上快车道,进入台岛开分馆,貌似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港台虽然在很多时候,表现的很“一体化”,但毕竟不是每一位岛民都有机会或者兴趣来港岛,更不用说参观虎园博物馆。如果能在台北开设分管,是不是有机会聚拢他们? 可是,卢灿同样有担心。 因为蒋复聪老爷子的关系,虎博与台北故宫的关系还不错,时不时还会进行联展。去台北办分馆,那就意味着直接和台北故宫唱对台戏。 对抗台北故宫,虎园博物馆,做好准备了吗? 另外,卢灿顾虑的一点就是,虎博正处于高速发展期,人手一直不够用,开分馆,人手真的够用吗? 卢灿捻捻手指,有些难以抉择。 “阿灿,这次我和李老回港,与家中几老商议过,开分馆是早晚的事。” 戴静贤解释的说道,“虎园的面积虽然不小,但全部规划出来,大约也只能开设六十加专馆,再多就……不利于发展研究中心。” 他摇摇头说道,“按照六十个专馆的展览面积,虎园博物馆最多容纳的藏品数量不会超过三十万件。当然,这其中不包含文本文件。” “以现在虎园的入货速度,达到三十万件展览品,大约只需要五年时间。我们现在不去台北开馆,难道要等到五年后?” 卢灿挠挠头,当初拿下虎豹别墅,还以为面积够大,现在看来,还是小了!大坑一带属于港岛繁华商业区,虎博想要拿到更多土地……不太现实。 虎博艺术研究中心的用地,肯定不能压缩,它才是虎博未来的核心,那么专馆数量不足,岂不意味着,摆放在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开区域分馆! 香江还是太小了! “戴兄,那……台北的负责人呢?”这件事同样很重要,卢灿无法不去关注。 “台北分馆,只展不研,所以分馆馆长要求无需很严格。” 戴静贤笑着说出一个名字,卢灿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李林灿老爷子身上。 能让楚臣出任分馆,想来是这位老爷子的主意——楚臣的父亲与李林灿关系莫逆。 正文 第725章 考兹训练 荷尔德林的一句哲言:在人心浮躁的时代,一座岛屿无疑是灵魂的最好栖息地,它是某种来自大自然的暗示。 凡人用*和高亢的嗓音,赞美海洋和一座岛屿之时,哲人已经开启和运用智慧——思想的君临使岛屿漆黑一片,一个思索者的心灵就是一座岛屿。 爱伦岛的夜色非常美丽,蓝色海岸、嶙峋的岛礁、波动的海水,四周隐伏着神秘的气息,让人油然而生身处漩涡的感觉,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一个地方。 卢灿躺在远洋号游艇的顶层玻璃房中,阿欣很乖巧的蜷在他怀中像只猫,她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睡觉从来都是蜷成一团,手心捏得很紧。 单手垫着后脑勺,星空深蓝,卢灿的眼神似乎被深邃的星空吸走。很久以来,在他的内心深处,自己依旧是一个漂泊者,一位穿越时空的旅人,匆匆行走在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中。现在,被浩瀚的星辰和辽阔的大海拥抱,让他有一种彻底放空的感觉,匆匆行走的心似乎被远古苍穹所安抚,一点点沉浸其中。 烦躁被掠走,宁静与祥和一点点在累积,这种感觉,真好! 不知什么时间迷迷瞪瞪睡去,这一夜,他睡得非常安宁,很难得的起晚了。等卢灿来到甲板练习一天一次的劈拳时,阿欣已经坐在甲板上练习瑜伽。 当练完第一节三体式时,他有些惊讶,今天的拳势很顺,没有以往那种拳头很沉的感觉,难道是昨晚的观星,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下来,这有助于练拳? 接下来是第二节的劈拳换掌,这是劈拳用力法门之一——脚步与腰部发力,力度作用到拳掌之上。以前卢灿在第二节练习时,总会感觉力度不够和顺,举手投足间,总是很生涩,可今天不一样,真正有种内外合一的感觉。脚步更替,腰部扭动,拳头自然就会发力,带出一阵阵的拳风。 真的进步了! 劈拳一共有四式,第三节是劈拳回身,练习的是退守,守中有攻;第四节是劈拳收式,当卢灿回足收拳,微微仰头上看,舌顶上腭,口内生*,他将这口*咽下,顿时感觉肺腑之间,一片温热。 入门了!自己的劈拳入门了! 卢灿清晰的记得,孙立功教授劈拳时特别强调:劈拳一口津,先天融肺金。劈拳属金,中医肺属金,手太阴肺经为十二经之首,劈拳与其经运行相合,所以属金。劈拳入门的标志就是能练到口能自发生津。 呵呵,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海岛附近,让劈拳入门?真正是意外之喜。 虽然卢灿对成为武术大师没什么兴趣,可他练习劈拳一年多毫无寸进,今天能有突破,还是很开心的。 丁一忠和阿木早就注意到卢灿的异常,见他停下来,连忙递上毛巾。 “卢少,您今天的拳势很顺啊,突破了?” 丁一忠几乎每天都在他身边,对他的变化了如指掌。他学的是劈挂横拳(大圣劈挂门的另一项技艺),兼习形意,眼光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今天的卢灿虽然还没有达到“举重若轻”的大成境界,可明显已经迈过“和顺己身”的入门境。 卢灿擦擦脖颈的汗渍,不确定的说道,“可能与昨夜观星放空有关。” 拳师教授弟子时,经常会说道要放空自己,可怎么放空,需要各自领悟。卢灿感觉今天的突破似乎是一种水到渠成,又似乎与昨夜的观星放空有点联系,他也不敢确认。 丁一忠尴尬的直挠头,自己一个专职保镖,现在被雇主超越——崩拳达成即为暗劲门槛,劈拳入门更是突破到暗劲中段,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主修的披挂横拳,其实已经突破暗劲,可大圣劈挂的两大基本拳路,无论是猴拳还是披挂横拳,都缺乏系统性,也就是说,花招胜过实战,暗劲已经是大圣劈挂的最高境界,无法练习到更深层次,所以,他又跟着孙立功老爷子学形意。 很可惜,他的形意崩拳才刚刚入门,形意劈拳还未练习。 阿木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说道,“你以后可以拜卢少为师了。” “比不过卢少,可拿你还是小菜!”丁一忠斜肩泄劲,翻手就搭上阿木的手腕,意欲擒拿,结果阿木的手腕一抖,同样将阿忠的掌势封住。 一转眼,两人搭手四五招,速度非常快,卢灿笑嘻嘻看他俩在练手,很明显,丁一忠的近战实力要比阿木强。 阿木原名王博木,内陆湘北人,侦察兵出身,学的是军体擒拿,招数彪悍,但内劲方面差丁一忠很远,他的长处在枪械。 前一段时间,他去菲律宾棉兰老岛,作为卢灿的特使与当地的伊斯兰组织会面,顺带着解决埃斯特拉达家族的珍珠养殖场。 埃斯特拉达家族终于松口,准备彻底退出珠宝行当,正在和纳徳轩珠宝谈判养殖场售卖一事,阿木的任务完成,昨天赶到伦敦,今天继续跟在他身边卫戌。 丁一忠虽然占据上风,可阿木身形灵活,实战经验非常丰富,他一时间还真拿阿木没办法。如果双方使用武器,胜负还真不好说。 卢灿抖着大毛巾,拉起阿欣,两人靠着船舷看热闹。不一会,游艇上的安保们都涌出来,站在远处看两人练手,叫好声不绝于耳。 “他们不会有事吧?”阿欣担忧的看看场中,向卢灿问道。 “都是粗豪汉子,没事。”卢灿看看围拢叫好的两拨人群,淡淡一笑。 人嘛,都有争胜之心。卢家安保卫队和护矿队的人员中,港岛本地的人数已经被内陆来的退役军人超越,可他们依旧占据重要位置,这些内陆来的汉子心中自然会有些不服气,这种搭手交流,未必是坏事。 另外,卢灿也开始在琢磨,安保卫队的某些位置可以让内陆汉子担纲——他们的行事风格非常狠辣果决,确实要比港岛门派弟子更适合。 至于说背叛,卢灿还真不担心——这些人的家眷都在卢氏产业中任职,算是知根知底。而且他们在香江都是浮萍,卢灿给出的奖励很高,他们有什么理由背叛? 眼见场上的气氛越发激烈,卢灿扬声喊道,“好了,你们兄弟见面亲热的差不多了吧?歇手吧,留点劲早餐后和我一道扒房子去!” 爱伦岛的四合院太low,亚贝尔已经帮忙申请岛上建筑重建工作,批文虽然还没下来,但问题不大,卢灿不准备等了。这次来,就带着一批兄弟上岛扒房子,当然,目的还是为了将山洞中的藏品取出来。 只有将那些东西取走,才好放工程队上岛建城堡。 老板发话,两人收手,其他人很快散去,丁一忠面红耳赤,还有些不服气——占尽优势情况下,却没能拿下对手。 “阿忠,你别不服气。”卢灿将毛巾扔在他头上,教训道,“这只是搭手,如果是真的拼命相搏,阿木的匕首估计已经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了。” 卢灿说的是实话,这就是杀人术和锻体术的区别。 阿木要机灵得多,连忙向丁一忠拱手,“卢少可别这么说,阿忠的拳法/功底要比我深厚得多,他的拳头,我接不住的,只要中一拳,就能要我半条命。” 这也是实话,丁一忠脸色好看些,对阿木咧嘴笑笑。 “都是自家兄弟,以后多切磋,相互学习。” 卢灿伸手在阿木肩膀上拍拍,“这次去棉兰,去阿尔达汗的黑武士训练营看过吗?” 阿木的脸色顿时严肃下来,“目前是一个连队的人数(120人),接受的是考兹训练法,六名教官都是高手。” 考兹训练法,一般人还真不懂。 这种训练法是伊斯兰黑武士的传统训练方法,其被世人所知,皆因为伊朗的一只精锐部队——“考兹”部队。 伊朗的军队与其他国家不同,除了正规军外,还有一个伊斯兰革命卫队,它们各自拥有独/立的指挥系统和陆、海、空三军。顾名思义,伊斯兰革命卫队跟伊斯兰革命有着密切的关系,一直控制在原教旨主义者手中,成为新政权的坚强支柱。 革命卫队其最核心成员就是伊斯兰教黑武士,而这些核心成员都是来自于一支名为“考兹”的部队。即便卫队成立,考兹部队的番号也未曾撤销,依旧是卫队成员的主要训练基地。 黎巴嫩的“真主党游击队”、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巴勒斯坦伊斯兰“杰哈德”在内的组织,就曾在伊朗境内的一个特定地区接受“考兹”部队的训练。 其极端倾向由此可见一斑。 他们的训练,非常残酷,死亡率很高,淘汰率更高,差不多能达到四比一。阿尔达汗所属的伊斯兰教派虽然与伊朗的教派不一致,可流传下来的训练方法,却是一样的。 卢灿咧咧嘴,阿尔达汗这家伙,在未来不会真的会成为“恐怖分子”头头吧? 这次回新加坡,得和他好好聊聊。 人人心中都有魔鬼,可万不能堕入魔道。 正文 第726章 石窟藏宝 现如今的爱伦岛,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李林灿和华辉邶两位老爷子上次打包带走,只留下一些不值钱的家具什么的,被阿木带人挪到院子中央,两大块雨布盖上。 上下两间四合院,落差大约三米,站在上面的院子门口,能一个箭步跃上下面院子的屋顶,两间院子的主厅,都紧靠石壁。 这里的建筑,仿照的是京城四合院,以坐北朝南的三间正房为主体。正房两边是耳房,正房前面是中心庭院,庭院东西南侧是厢房,厢房两边也各有耳房。岛上面积有限,所以这四合院整的不伦不类,原本的前后院结构,只留下前院,南北院自然更没有了。 这里的建筑,本身并不能体现京派四合院之美,留着也没啥意思。 “拆!”卢灿带着口罩,大手一挥,颇有些拆迁队头头的架势。 二十多名安保,顿时开始卸瓦——庄士敦特意烧制的大盖瓦和陶土瓦还是不错的,需要保留下来,以后在岛西建设码头时可以搭建一间正宗的京城四合院,还是可以用上的。 先拆的是下面那栋小院子,自己带着阿欣,还有阿忠和阿木两人,来到上面的主宅。 卢灿拿着一柄小铁锤,沿着主宅紧靠山壁的那一侧,一点点敲击,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真是……奇怪了,按照传说,那座藏品山洞应该就在贴墙的一面,怎么会没有呢?其声音怎么听都是实心墙壁,不像藏有夹壁呢? “阿灿,你在找……密室?”孙瑞欣斜着脑袋眨巴眼睛小声问道。 她早就怀疑卢灿另有目的——爱伦岛虽然美丽,可拆屋重建这种小事,还无需卢灿亲自来参加。这会见他拎着小锤头四处寻找,那还能不明白? 没什么可隐瞒的,卢灿点点头,“庄士敦担纲多年的溥仪帝师,据说他在离京之前,手中有着数千册的宫中藏书,被他带回苏格兰……” “啊?!你说……这岛上房间内有宝藏?”丫头泛红的脸上立即涌上银光,眼睛像被水打湿的宝石一样发光。宫中藏宝?她很自然的将藏书一词换成“藏宝”。 卢灿虽然从未和她及田乐群正式说过挖宝藏的事情,可俩人依旧从其他途径了解不少。今天竟然能亲自参与,她怎能不兴奋? “哎呀,我也去找个锤子,帮你找找。”她开心且神秘的溜出去找工具。 呃?看她那模样,卢灿笑着摇摇头。 他又将梅厅靠山一侧的墙壁,细细敲击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夹壁的空洞声音。 邪性! 卢灿不认为传言是假的——爱丁堡大学曾经接受过中东小王子的捐赠,这事假不了。那……密室的入口,到底藏在哪儿呢? 他皱着眉头,重新打量房间,倒是阿欣给他不少启发——丫头蹲在那里,用一根小铁棒,一点点敲击地砖。 有没有可能山洞的入口开在地砖下面? 还真有可能!卢灿一拍额头,晕!还没丫头聪慧! 自己受传言影响——“岛上山丘的后墙壁中,藏有一道通往山丘内部的密室暗门”,没去关心地砖! 这座岛中部的山丘并不高,主宅背靠着山顶最高点,即便有山洞,想要藏下四千多册藏书,面积一定不小,那……山洞一定往下走! 山洞入口在地砖下面,有什么不可能?至于传言,那毕竟只是多轮口传之后的话语。 梅厅面积不小,卢灿又将阿木和阿忠两人叫进来,他们听说这里有密室,顿时血脉喷张——谁不希望生活中多点传奇?四人围着一百二十平米的地砖,一点点敲击。 “咚咚!”阿欣的铁棒落在靠西墙的地砖上时,发出几声迥异的闷响! 卢灿三人同时抬头,这种声响……有问题。 只见孙瑞欣撑着膝盖直接蹦起来,“啊哈!阿灿,在这里!在这里!果然有秘密!” “咱家阿欣就是棒!”卢灿搂着她亲亲额头,弄得她咯咯直笑。 阿木拿着铁棒轻轻敲击,六块地砖下面都是空洞声,面积约在一平米左右,就是它了! 都是掏洞的老手,不用卢灿安排,阿木很快带着两位兄弟进来,其中一位手中拎着小型探测器,贴在空洞地砖面上探测。另一人手中拿着撬棍和镐头,等探测完毕后,开始沿着空洞周边刨。 孙瑞欣不太理解,为什么不直接刨洞口砖面? 阿木笑着向两人解释,还顺带着将卢灿夫妇请出房间。 这么做是担心机关——藏宝密室,洞口机关往往最多。就像去年下半年挖掘东瀛存留菲律宾的藏金坑洞时,最多一次排除了十二道机关,伤了四人。 当然,像这种家用藏宝洞设计,一般不存在太多的机关,这么做是他们的习惯使然。 挺好!慢点也要保证安全! 卢灿和孙瑞欣两人站在院子中,下面客舍四合院的房顶瓦片,已经被卸去小半,经过大家的手手相传,沿着山道垒成一摞摞,房舍屋顶露出一根根红黑色的椽子! “卢少,夫人,您二位过来看看。” 坐在屋脊上的那位是余子静,西山人,三十八军侦察连的退役士官,算是内陆退伍军人中的“八大金刚”之一,与卢灿的关系熟稔的很——在菲律宾伊巴港,安保护卫卢灿很长很长时间。别看他长得瘦小腼腆,英语和日语说得非常流利。 “余哥,有什么发现?”卢灿牵着阿欣往前两步。 余子静站起身来,用脚跺跺椽子,“卢少,您看看这个……什么木材的?都五十年了,还硬实的很呢。” 嗯?还真是! 爱伦岛四周大海,湿度自然不用说,能在四五十年后依旧如此硬实,其木材还真的不同凡响。 很快,一根椽子被撬起,递送到卢灿手中。 跨三根横梁的椽子,长度在两米五左右,宽度为十五公分,厚度八个,应该说不小了,可卢灿拿在手中掂量,其重量不到三公斤——很轻却又相当结实。 这是什么木材? 耐腐蚀的木材,大多都是硬木,譬如檀木、柚木,可两者都要比这沉。 轻而耐腐蚀,还真的不多见。 椽子表面沾满尘垢,卢灿还真看不出来材质。挑拣一块碎瓦片,在椽子的平面上狠狠刮一道,终于露出木材本色及纹线。 纹理紧凑,露出来的颜色是深红棕咖啡色。 受郑光荣的影响,卢灿也算是木材高手,凝神琢磨片刻后,便搓搓手,喜滋滋对阿欣扬扬眉,“这岛买值了!” “很名贵?”阿欣不懂木材,疑惑的问道。 “这是桃花芯木,香江各类木材价格中,桃花芯木每方大约在1200美元。这些是老料,拉回去胖叔一定会喜欢!” 桃花芯木是传统的高档家具用材,此时的紫檀、红酸枝、海黄的价格,可还没有到疯狂期,远比不上它的价格。 桃花芯木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它浪漫中带有贵族气质的桃花瓣颜色。 不同的桃花芯木颜色不同,从金黄色至深红棕色不一而足。并而且,像黄花梨、紫檀等珍稀木材的颜色随岁时间增长颜色一起变深一样,桃花芯木的颜色会由最初的带点淡红的棕褐色发展到后来的深红棕咖啡色。 桃花芯木优点是质地坚硬,木材的干缩性小,木纹非常漂亮,而且木质容易旋切和刨切,具有良好的可塑性,木质坚硬适用于制造大件的家具,容易抛光,不易变形,所以从十四世纪开始,桃花芯木就成为欧洲贵族定制家具的优选。 桃花芯木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花芯木的抗腐蚀性很强,具有自己独特的香味,而这种香味是可以驱除白蚁的,因此欧美很多地方喜欢使用桃花芯木作为建筑材料。 啧啧! 庄士敦无儿无女,对爱伦岛的建筑可谓倾尽心血,竟然选择桃花芯木做主建材料。如果这两栋四合院都采用桃花芯木做梁、柱、椽,那卢灿靠收拢木材,都能收回小半成本。 “余哥,这是桃花芯木,稍后拆卸时让大家小心一些。这次回港,如果游艇有空间,把它们也带回去。大家此行的奖励,就指望它了!” 已经不用余子静招呼,其他人都听见卢灿的喊声,哟呵声一片。 “卢少!” 丁一忠站在梅厅门廊处招手,看样子密室已经打开。 不到两平米的入口,更像一口斜井,开凿有简易的石窝台阶,两侧被木板封住。阿木带人已经下去,从洞口往下看,能看到隐约的灯光山洞。 还挺深! “不用通风?”卢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站在洞口的另一位安保摇摇头,“阿木他俩带着蜡烛和防毒面具下去的,刚才还说,里面的空气不算差。” 这话让卢灿心头一沉。 这可不算好消息!爱伦岛湿度大,如果内部空气流通,那怎么除湿?湿度过大,四千多册的书籍,该如何保存下来? 不会毁了吧? “阿木,带两本书上来看看!”卢灿对洞内喊道。 “好嘞!书很多!”防毒面具后传来阿木闷闷的声音。 “阿欣,你赶紧给李老爷子电话,告诉他这里有不少书籍需要处理,派技术人员过来,主要是除湿!”卢灿忽然感觉自己如此冒失的打开洞口是一大错误。 丫头匆匆去远洋号游艇打电话——游艇上装有卫星电话,爱伦岛可没有。 不一会,两个人头出现在洞口旁,是阿木和另一名安保。这位安保左手拿着点燃的蜡烛,右手持着手电筒,走在阿木的后面。 阿木拎着朔料袋,里面装着两本线装书,他的肋下还夹着一面铜盘。 阿忠伸手将两人拽上来,卢灿结果塑料袋,伸手捏捏,隔着塑料薄膜,他依旧能感觉到书籍的软塌塌…… 坏了!真的受潮了! 正文 第727章 又见四库 古籍善本防虫、防潮保护是图书馆、博物馆和档案馆等文献收藏机构的重要工作之一,虎园博物馆有着标准的古籍除虫除湿的技术手段,可爱伦岛没有啊! 虎博采用最先进的伽马射线除虫,也就是常说的“辐照杀菌除虫技术”,非常先进。它不仅不会对纸张、字迹色彩及装帧材料发生损害,也不存在放射性污染,不会危害工作人员的身体健康,而且操作方便,经济实惠,除虫除菌速度超快。 除湿相对更麻烦一些。 古籍由于年代久远,纸张老化,且受自然因素影响,损害较大,因此古籍文献保护对温度和湿度的要求较高。古籍书库温度一般在14度至19度之间,湿度在50%左右,如果大于75%,古籍就会变霉,小于30%就会干燥引起纸张脆化。 因此,虎博的仓库除湿要求非常严苛,其通风系统和制冷、制热空调系统以及除湿技术都在为图书馆的古籍、善本藏书环境创造一种恒温恒湿的条件。 现代除虫防潮这么麻烦,那么古代藏书楼又是如何防虫除湿的? 顺便说两句,都是挺有意思的小手段,对于大家藏书有些借鉴作用。 东晋时期,葛洪提出用黄檗汁浸染麻纸、有杀虫卵作用,黄檗又称黄柏,将黄柏内皮切开,放入水中浸泡,使其黄汁慢慢渗出,将准备书写的纸张放于黄柏水中浸泡,古人称这种做法为“入黄”。经过“入黄”的纸和书卷最大的特点是不怕虫蛀,不易受水浸,不易霉烂,不透墨等。浸染过的纸张呈黄色,很多例子证实这种黄纸有持久的防蛀性。 唐代后期,流传一种染纸防蛀法,人们将植物马兰、木兰、兰草、槐兰制成浆汁用于染纸,既作染料又可防虫,这种纸被称为“碧纸”。 南宋时,有一种印书用的“椒纸”,产于福建建阳,能防虫蛀。 椒纸是用花椒果实的水浸泡过的纸,纸张的椒味可常年不散。花椒属芸香科,具有性热味辛的特点,可供药用,有止痛杀虫功能。 古代藏书楼除虫的第一选择是“香草”除虫。 书架、书柜中,每层存放一袋用纱布或沙纸包好的灵香草(每万册书约一公斤),整个书库、书柜香气四溢。如使用数年后香味减少,取出阳光照晒约半小时后香味恢复,可以起到长达数十年驱虫效果。 还有一种方法经常被采用,那就是老旱烟叶,这种老叶子的除虫效果非常好,远比昂贵的樟脑丸要强。 配合使用的方式,就是“晒书”——每年都需要将古籍搬出来晒一晒,阳光不仅能杀菌,除湿,还能除虫。 明清时期,广东地区流行一种古籍的装订形式,在书的扉页、封底或封面加上一张单面抹上橘红色涂料的纸,涂料内含有铅丹,有剧毒,蠹虫一触即死。 这种纸称为“防蠹纸”,也叫“万年红”。铅丹在空气中相当稳定,经千百年的岁月还可以保持着红色,可长期防止古籍遭蛀,如果失效,必须及时更换。 这种除虫方式,呵呵,可以纠正沾口水翻书页的坏毛病! 古代南方藏书的另一大难处就是除湿,最常用的就是生石灰。 譬如天一阁藏书楼,明朝兵部右侍郎范钦主持建造,位于江浙宁波,地处南方湿度大,天一阁就采用夹层书架——每一个桁架或者书柜的下面有抽屉,放置生石灰包用以除湿。 另一种除湿方式就是刨花和锯末,效果也不错,但这种方式不利于防火,因此大型藏书楼一般都不会采用。 现在卢灿面临的问题是这些藏书已经受潮!亟需要接受光照除湿处理! 这种事情,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卢灿手中的两本书,看得心焦不已! 最上面一本,橘红色黄绸封面,下面一本同样装帧!贴签上写着“钦定四库全书”“子部太上感应篇卷九至卷十一”“文澜阁”! 这是四库全书中子部中的一册啊! 虎博有四库全书中的一函,从丁欢丁老家中购得,那是集部第十五函,很完整的一函,也是文渊阁所藏! 捏着软塌塌的书籍,卢灿急的冒汗,“阿忠,你带人去镇上!买几台电风扇!” 卢灿所用的是书籍受潮严重的急救法——电风扇吹!风速流动会带走书籍表面的潮气,但电风扇去潮只能说是急救,它会加快书籍的氧化。 现在顾不得这些,先将受潮处理完毕,再封装到真空袋中,运送回香江再处理氧化或者霉变——氧化严重可用白芨胶慢慢恢复,如果去潮不及时后果更严重。 古籍受潮或遭水浸湿后,附在纸张上的霉菌孢子会迅速发/育,生长出菌丝。霉菌的生理活动,就是建立在破坏古籍文本的基础上,霉菌的分泌物在书页上形成霉斑,使书页相互粘连,严重的会变成书砖…… 丁一忠急匆匆带人渡海去对面的小镇上,正在拆房子的余子静等人也被叫停,他们去游艇上搬运柴油发电机。 “阿木,我和你一起下去,我要看看情况!” 卢灿现在都不清楚,洞窟中的书籍,是不是全部受潮?听阿木介绍,情况不太妙。 他的记忆中,有关庄士敦的这批藏书被中东小王子捐赠给爱丁堡大学的传闻,似乎没有提及损毁情况,也不知是记者不明白其中内情,还是被编写者隐瞒下来以增加故事传奇性,反正算是小坑他一次,让卢灿手忙脚乱。 阿木走在最前面,拿着手电和蜡烛,卢灿同样戴上猪脸面具,提着手电筒紧随其后,后面又下来一位安保成员,一手提着工具,另一只手拿着手电在卢灿身边搜寻。 从洞口斜着下行五米,卢灿便能看见一只只藤箱,整齐的沿着通道排列。其中有一只被打开——阿木的两本书籍,还有一面山纹铜镜,就是从这里拿出去。 卢灿的手电照在这只打开的藤箱中,里面大约有五六十册古籍,最上层的三本,都是“四库全书子部”经典。 啧啧!这庄士敦也不是啥好鸟!竟然从清宫内廷,顺出这么多的古籍?如果说都是溥仪赏赐,卢灿是不信的! 清廷中后期,内廷的经书典籍管理制度非常宽松,京城许多大臣家的藏书,都是从宫中“借出来”的,最为有名的就是纪昀纪晓岚! 别被《铁齿铜牙纪晓岚》骗了,真实的历史上,纪晓岚与和珅的关系非常要好,堪称忘年交——纪晓岚比和珅大二十六岁。 和珅办事能力超强,精明能干,身世背景又好,乾隆一朝势力如日中天。 纪晓岚本身就是一个御用文人,性情内敛圆滑,怎么会与和珅对着干? 《清史稿》记载,两人同任《四库全书》总纂官(事实上和珅是纪晓岚领导)时,配合的非常好,和珅对纪昀很关照,在纪晓岚多次因为“文/字狱”受牵连时,都是和珅帮忙捞人才得以幸免。 这也使得纪晓岚成为唯一得到善终的总纂官——和他一起担任总纂、总校的大员(包括和珅),或被吓死、或被罚光了家产,除纪昀以外,无一人得到善终。 纪晓岚是文人,自然喜欢藏书,他担任《四库全书》编修、校官、大校,再到最后的总纂,一共经历十四年。 这十四年中,他在内廷的借书/记录是八百一十三次,合计伍仟二百多册。而归还的记录是三百一十七次,归还的总数为两千九百四十四册。 呵呵,这中间的数额差呢?很自然成为阅微草堂的藏书! 纪晓岚如此,其他人呢?尤其是到清朝嘉庆之后,内廷的借书/记录,更成为一笔烂账,基本上只见出不见还。 眼前这一框《四库全书》《子部》书册,八成是庄士敦“借”的。卢灿想不明白的是,庄士敦为什么把这些书藏起来,而不是捐赠出去? 这不符合他“热爱中华”的心意啊? 卢灿没敢大动,只伸出手掌,平平的轻按在书籍的封皮上,还好,还有些弹性,受潮的程度要比想象中轻——阿木带上去的两本是放在最上面的,受潮情况自然最严重。 这发现让他轻嘘了口气。 没有全毁,得感谢藤箱,这种藤箱的原材料为苏格兰特有的湾杨柳,晒干后韧性很好,防水性能不错。 重新将藤箱盖上,卢灿问道,“到底了?” 透过猪脸的声音瓮声瓮气,卢灿用手电照照四周,依旧是一条窄长的甬道,斜向下去,但坡度不大,这里隐隐有空气流动,不是很闷,应该留有通风孔,而这通风孔恰恰就是古籍受潮的元凶。 走在前面的阿木用手电照照前方,示意道,“不远了,前方拐过去就到洞底。” 转过弯道,豁然开朗,三把手电在里面纵横交错,卢灿大致能看清洞内结构。大约有两三百平米的空间,码放着一层层的藤箱——编织的藤筐,里面应该是庄士敦的各类藏品。 卢灿用手抠抠石壁,捻捻,是火山岩风化颗粒,这座山洞应该是火山爆发后,火山岩被海水侵蚀后形成的空洞。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靠!这种风化火山岩的山丘上,真的能建城堡吗? 地下有着如此巨大的空洞,建设纯粹的岩石城堡,不是找“塌”吗? 晕!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赶紧将这些藤箱转移走,然后安排专业建筑团队进场。 正文 第728章 天子信宝 加上过道中的那些,一共有八十七只藤箱,另外,卢灿还发现一只红木匣。 发现时,这只木匣被包裹一层层的牛皮纸,防潮用的,红木匣的材质是楠木,防腐效果一流,打开牛皮纸时,漆面光泽依旧耀眼。 高三十公分,宽二十五公分,长四十公分,弧顶匣盖,四角包金,红漆雕五爪金龙,蝴蝶搭扣,中式插栓锁,没有钥匙。 一看就知道,这是宫中的宝物匣。 卢灿端起来掂量,大约有五公斤左右,不知道里面盛放着什么宝贵物品,示意阿木端上带走。 洞内空气到底还是有些憋闷,又听见洞口初阿欣略有些慌张的喊叫,卢灿应了一声后,三人重新爬出洞口。 “你……怎么下去了?”阿欣一边帮卢灿收拾身上的灰土,嘴上还不忘埋怨一句。 “李老那边……?”卢灿连忙岔开话题。刚才自己确实有些着急,这种刚打开的洞穴,内部不明,还是有点危险的——譬如是否藏有毒物之类的。 咯咯咯咯!提到李老,丫头先笑个不停,好一会她才停下来,抑制不住的笑着说道,“老爷子骂你了!说你在打他脸!” 呃?这老家伙!也是,这里的物品被他和华老搬走,结果自己带人竟然在空屋子中发现密室,岂不是说明他的观察不够仔细? “李老和华老,他们定最近一趟来格拉斯哥的飞机,需要我们这边安排人去接机,大概中午能到。”丫头帮卢灿拾捯干净,“戴哥带领设备,开车过来,晚上到。” 格拉斯哥到伦敦有六百五十公里,坐飞机比开车更快,李林灿这是等不及先来看看。 “阿木,你来安排吧。” 洞中取宝这种事情,阿木、余子静几人都要比自己更熟悉,卢灿索性放权,让他们来负责全盘工作,自己稍后负责处理书籍的技术急救就行。 房子是拆不成了,除了丁一忠带领外购电风扇的人员,剩下的全部集中到这里。余子静和阿木,很快带领人在洞口搭建起一座小型的滑轮吊,用雨布做成布兜,将已经有些风化的藤箱放入布兜中,整体起吊。 至于洞内运输,也采用布兜形式,两人一组,抬到洞口。 很妥当的方案。 整个运输过程,缓慢而有序的进行,卢灿的目光,落在刚带上来的红木匣子以及阿木第一次带上来的铜镜上。 这是一面典型的黑漆古山字纹镜。 这枚山字纹镜在如此潮湿的环境中,竟然没有一丝丝铜绿,这就受益于其表面的“黑漆古”保护膜。 老铜器被掩埋在墓室中,绝大多数都因为渗水或者土方坍塌,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铜绿,但也会有一些例外,那就是它们一直被搁置在干燥的环境中,会产生氧化铜和氧化亚锡(古铜器配方中含锡量很高),呈深黑色,俗称“黑漆古”,这玩意能隔绝铜器的再氧化。 这面山字纹镜,应该出土于清末,典型的黑漆古铜镜,所以它在这海岛潮湿的环境中,还能黑黝黝的发着冷光。 黑漆古铜器在市场上很受追捧,它们的纹饰往往保存的非常好,如果盘玩得当,较长时间后,就会慢慢恢复“传世古”光彩。 但黑漆古铜器也有个毛病,那就是哑声——卢灿的手指弹上去,不是那种脆生生的“铛铛”响,而是发出一种类似于坚固木材的那种“喯喯”声,很难听。 至于山字纹镜,老玩家基本都上过手——这东西的存世量不小,其盛行年代从春秋末到汉代初。中国有记载出土的各类山字纹镜约三千两百多块。 所谓山字纹镜,就是指铜镜背面的主要纹饰为“山”字,按照纹饰类型,可分为“正山字”和“斜山字”。 正山字纹镜非常罕见,1999年商丘春秋大墓出土过两面正山字纹镜,轰动一时。除此之外,没有听说过第三面正山字纹镜出现。 卢灿手中的铜镜,自然也是普通的“四山字纹镜”,斜山字,算不得极品,但如果配合黑漆古,还是能跻身镇馆级别。 他用毛巾仔细擦拭一遍铜镜,黑棕色,很深沉。 “古时候的山字,写得和现在一样嘛!”旁边的阿欣好奇的问道。 呃!这是山字纹镜一直以来最大的争议——“山”字,究竟是文字还是纹饰? 随着九十年代中国内陆盗墓的疯狂,山字纹镜大量出现在国际市场,山字纹镜的研究也变得非常热门。 九十年代中期,许多汉学家认为,这个“山”是纹饰——最为代表的是由马承源、陈佩芬1998年12月主编出版的《中国青铜器全集》(铜镜)中,对山字镜纹饰认为“这种纹样是从东周青铜器上的勾连雷纹移植而来。如果把勾连雷纹截取一小段,除去雷纹,则是斜形的山字纹。” 这段话,差点为“山字纹镜”盖棺定论,但1999年商丘东周大墓出土的正山字纹镜,再度掀起考古界的质疑——正山字,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独/立的文字而非纹饰。 于是,盖棺定论被掀翻,各种理论层出不穷。 到目前为止对于山字镜中“山”字纹饰的解释有多种:一种认为它是文字中的“山”字,或认为它是文字中的“丁”字;国外有学者称象英文字母T;另一种认为是大自然山的形象,“刻四山形以象四岳,此代形以字”;另还有认为是“似亦为兽纹之一部所变幻”、是含有稳重吉祥的意味、是寓意:山脉江河为国界、是火型的变体、是楚伐中山等等。 众说纷纭。 所以,阿欣的问题,卢灿只得摊摊手,无法解答! 好在这丫头并不在乎铜镜上究竟是不是“山字”,她更在意的是旁边的楠木宝箱——刚才卢灿已经和她解释过,这种雕龙宝箱出自于皇宫,是皇帝的宝箱——五爪金龙,只有皇帝能用,皇后与妃嫔都别想。 皇帝的宝箱怎么出现在庄士敦的海岛上?难不成是那老家伙“顺”出来的?里面究竟装着什么?让她充满好奇! 卢灿也很好奇。 没钥匙?呵呵,在一帮暴力汉子面前,不是啥问题。余子静用一把老虎钳,轻轻一蹩,那挂金铜合金插杆锁自动脱落——锁具都没怎么损坏。 余子静用一只藤箱盖遮掩住半身,将卢灿和阿欣两人挡在身后,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推开箱盖。 没有所谓的机关,箱子很平静展示在大家面前。 黄绸铺底的宝箱中,并没有珠宝,一共有四件物品,两件印玺木匣托着两方大印,一枚长约一尺的白玉翡翠烟袋锅,还有一封牛皮纸信封。 两枚印玺,卢灿一个个端起来看看。 第一方是“天子信宝”和田青玉方玺,玺文朱文,玉筋篆,左满文,右汉文。清二十五宝之一,其作用是——“以命殊方”。 意思就是皇帝对少数民族和属国地区颁令时,钤此宝。 这方印玺还真不是庄士敦“顺出宫”的,极有可能是溥仪当时期望恩师能从英国找到助力,帮其复国——宣统皇帝潜意识中,还将英国视为“少数民族”或者“蜀国”。 呵呵! 当然,也可能与他当时没有更适合的印玺交给庄士敦有关。 第二方是“宣统信印”,檀香木异兽钮方玺,这是手宝,也就是随身携带的私人印玺。 这两方帝玺,一公一私,还真的能代表宣统,可惜,他高估了庄士敦的能力——庄本人在英国已经成为异类,根本不可能为他提供助力。 这两方印玺,并没有出乎卢灿的预料——末代皇帝离开故宫时,当时奉命接手故宫的马衡院长就提到两个问题,其一就是“大清印玺”交付的并不完整! 但因时局混乱,马衡院长的话,没有人理睬,最终无人问津。 今天能在苏格兰的海岛之上,寻回清朝二十五宝之一——天子信宝。 万幸! 何谓清朝二十五宝? 清“二十五宝”,是乾隆皇帝指定的代表国家政权的二十五方御用印玺的总称。 中国皇帝印玺,一直有制可循。 最早的皇帝玺印始于秦王嬴政,共制有六方白玉璃虎钮御玺,即“乘舆六玺”:包括天子三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与皇帝三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 它们各自代表皇权的不同方面,例如皇帝之玺用于发布诏书、天子之玺用于祭祀神灵。 此外,秦始皇另制一枚用于辟邪的方玺,上有李斯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铭文,传至刘邦后被称为传国玺,这样玺的转移也意味着朝代的更替。 事实上,在秦始皇统一六国前诸王的印章皆称为玺,而在其统一后才明确规定只有皇帝的印章才能称为玺。 秦始皇确立玺印制度后,经汉、魏晋沿袭至北周时改为八玺,隋唐皆沿其制。 在武则天时,因玺与熄谐音而改用宝字。从宋代起,宝玺的数目不断增加,使用范围也进一步扩大,例如宋高宗时已掌有14枚玺印。 至元代洪武时期,皇帝共刻有17方宝玺,而其职能也逐渐细化,譬如“发给一品至五品官的诰命用制诰之宝,发给六品至九品的用敕命之宝,奖励臣工的用广运之宝,敕谕朝觐官员则用敬天勤民之宝”等等。 到明嘉靖十八年(1539),另添置7宝,共计24件宝玺,即奉天之宝、皇帝之宝、皇帝行宝、皇帝信宝、皇帝尊亲之宝、皇帝亲政之宝、天子之宝、天子行宝、天子信宝、制诰之宝、敕命之宝、广运之宝、敬天勤民之宝、御前之宝、表章经史之宝、钦文之宝、奉天承运大明天子之宝、大明受命之宝、巡守天下之宝、垂训之宝、命德之宝、讨罪安民之宝、敕正万民之宝,其使用范围涵盖了祭祀天地、颁诏册封、奖励臣工等。 据载,明崇祯皇帝,每年使用御宝的次数高达3万余次。由此也能看出,崇祯的勤政在明代诸多皇帝中非常少见。 清代的印玺制度,沿袭明代,但到了乾隆手中时,出现一点变化。 这位爷太喜欢刻印——据《乾隆宝薮》及现存物粗略估计,其一生刻制印章达1800余方,用于公务的御玺延续至乾隆时已有39方,在使用时常出现混乱。 这位爷在1746年对这些御玺进行核准,挑出25方重新划定功能,总算将清代印玺制度重新拉回正轨。 天子信宝,就是清二十五宝之一! 它的尊贵,不在材质与艺术,而是历史赋予它珍贵属性! 绝对镇馆级别宝物! 正文 第729章 庄臣遗嘱 第三件物品是一根尺长的旱烟袋。 看过电视剧《铜嘴钢牙纪晓岚》的人们,除了为纪晓岚的聪明睿智和才华横溢倾倒外,还为他不论任何场合都手拿一杆大烟袋,悠然自得的吸食旱烟而赞叹。 你看他把二郎腿一翘,手托着大烟袋,金光灿灿的铜烟袋锅,晶莹剔透的翠玉烟袋嘴,加上长长的青花烟袋杆,烟杆上,挂着精美玉石坠儿和骨头别棍儿的烟袋,嘴里“吧嗒吧嗒”吸两口,斜靠着椅子,仰脖张嘴,喷云吐雾,一缕缕青烟喷出口后徐徐升起,盘旋弥漫在头顶上,看那潇洒劲,看那惬意劲,真令人拍案叫绝,羡慕不已。 真正应了那句“爷抽的不是烟,是才气!” 眼前这根尺二的旱烟袋,与电视剧中纪晓岚的那杆,还真有三分神似。 一般的旱烟袋由三个部分组成,锅、杆、嘴,这根旱烟袋略略复杂一些,在烟袋锅与杆的二接头处,使用满绿翡翠套儿,使得烟袋锅可以拆卸清洗。 杆长八寸,乌木的;嘴是白玉的,带嘴衔(内勾嘴);二接头的套儿是冰种满绿翡翠的;烟袋锅是黄铜的。 卢灿还发现二接头的翡翠套儿下方有一个小插孔,插着一根“耳挖勺”,银制的。它要比耳挖勺稍大,并不是挖耳朵用的,而是清理烟袋锅内部烟油的专用工具。 啧啧,整器打造的非常别致而华丽。 可惜的是配套的丝绸烟袋以及火折子,没有保存下来。 在翡翠二接头部位,卢灿找到细如发丝的五个隶书字体“不入八分公”。 这是清朝造办处的东西! 造办处大家都听说过,可大家知道它其实还分为养心殿造办处与内务府造办处吗?两者又有何区别? 呵呵,估计就没有多少人清楚。 简单来说,养心殿造办处就是专供宫中用度的,制造皇家御用品的专门机构,它们的“总部”位于养心殿! 也就是民间所说的“揍笨处”——意思是,这里全是顶尖的能工巧匠,本事不高,手脑不灵的工匠师不能到这里来当差的,来了也只有挨揍的份。 养心殿造办处,汇集了国家最优秀的艺术和技术人员,这里的工匠创造了当时中国工艺技术的最高水平,无数国宝级的工艺品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可以说,从养心殿造办处流出的任何一件工艺品,都能被评为国家二级文物以上! 比养心殿造办处次一等的,就是内务府造办处,也就是“匠作处”。匠作处主要负责整个朝廷、王公大臣家用的各种物品的制作——类似于国家工坊! 两者同为造办处,后者要比前者庞大,乾隆朝拥有四十九匠作工坊;前者的工艺要求比后者更严苛,水平也更高! 接下来第二个问题,“不入八分公”又是什么意思? “八分”就是八份。 清朝入关之前,每战有所虏获,均分为八份,每个旗的有资格的贵族按各自等级参与战利品的分配。后来,这些人的身份逐渐固定下来,成为贵族的一种等级,称“入八分”。 也就是说:八分是爱新觉罗氏对分配与待遇的规定。终清之世,宗室之待遇,有所谓“八分”,恩礼所被,以八分为最优。 清立国以后,在爵位礼制中,又明确八种不同的礼制标准,以显示特权使用者的“入八分”宗室地位,这八件标准制式分别是:亮红顶(红宝石顶)、紫缰、朱轮、门钉、茶壶、团龙褂、家将(着装:王府头等护卫戴孔雀翎、其余各府戴蓝翎)、东珠(帽饰)。这八种器物,均由养心殿造办处制作。 清代中后期,“入八分”成为贵族阶层的一道分水岭。 入八分的权贵,无疑是清朝最顶级的贵族群体,譬如亲王、铁帽子王、贝勒、贝子、奉恩公等等;不入八分公,则是指一品官员、普通的公爵等。 这根旱烟袋很明显是溥仪赏赐给庄士敦,也就是说,它是庄士敦拿到清末“一品大臣”的最好证据——当时溥仪已经退位,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下旨赏赐一品官位,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手段,来提拔人员。 呵呵,一个洋人老师,竟然能拿到溥仪的“一品官赏”,这真是,让人无语…… 难怪庄士敦将它与两枚帝玺放在一起,这是他一生最荣耀的象征。 这根旱烟袋,倒是可以和已经被运走的庄士敦一品补服,以及那串朝珠并列展览。 有些遗憾的是,这根旱烟袋并非养心殿造办处所制,应该出自内务府匠作处,其玉石包浆,不超过百年,属于清末民初的东西。 内务府造办处怎么还制造“烟袋锅”呢? 这就要从中国浓厚的“烟”文化说起。 烟草起源于南美,究竟什么时间传入中国? 考古界一直没有定论,但很多人认为,明朝万历年间(1573-1620)传入中国。 这一答案正确吗? 1980年广西博物馆文物队,在广西合浦县上窑明窑遗址发现3件明代瓷烟斗和1件压槌,压槌后刻有“嘉靖二十八年四月二十四日造”十三字。 嘉靖二十八年,换算成公历为公元1549年。 妥妥的打脸啊! 虽然我们不清楚,烟草究竟什么时候传入中国,但1549年就已经有窑口烧制瓷烟斗,这说明在嘉靖年间,吸烟之风已经非常兴盛。那么烟草传入中国的时间,只能更早。 驳斥明朝万历论的第二条理由则是“崇祯四年到六年的明代禁烟运动。”——明朝末代皇帝崇祯也不会严令禁止种烟草和吸烟。 从万历年间到崇祯年间,只有区区三十年不到,就能形成一种让帝王感觉到威胁的风潮?这也太扯了吧。 所以,考古界的结论,很多时候就是个“球”,别太当真。 那应该是什么时候呢?不知道,但肯定比现在考古学家认为的的说法更早! 不才,估计在永乐年间就已经有烟草传入中国。 理由很简单,烟草在中国的最早名称是“吕宋烟”,而明永乐三年(1405年),三保太监郑和统率巨型舰队至吕宋,奉永乐帝诏书,委任晋江华侨领袖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国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大权,在任达二十年(1405-1424)。在此期间,许柴佬不遗余力地弘扬中华民族文化,施行孔儒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先进技术,大兴造船、纺织、制陶、种茶诸业,为吕宋国社会稳定、经贸发展、文艺繁荣作出卓越贡献。 此时一度掀起闽南人移民吕宋风潮,吕宋和明朝的商贸往来非常密切。 而吕宋最早有欧洲商人来往的确切历史是1395年,葡萄牙商船达迦西号,船上一共三十三名水手。 烟草的最初发源地是南美,经葡萄牙、西班牙商人带到吕宋,很快经闽商之手,传入内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从明代开始,烟草兴盛,到清代时,已经出现顶峰——朝鲜《李朝仁祖实录》载:“辛本壬戊(1621—1622)以来,无人不服……”,这说明明末清初的东北,吸烟之风非常盛行,东北可是爱新觉罗家族的祖庭呢。 因此,清朝自立国起,就盛行“烟草文化”——纪晓岚的大烟袋可不是杜撰的。 《内廷宫记》记载:造办处日督造烟杆六十九挺,损楠木两方……六十九根细细的烟杆,竟然耗费两方楠木,可见当时工匠的精雕细琢! 所以,内务府造办处出旱烟袋,没什么好奇怪的。 将旱烟袋重新放入红木匣中,卢灿最后拿起那封牛皮纸信封。 无封口,里面有四张横格纸,将信纸展开,两种字体,一中一英。 卢灿对比着看了几句后,咧嘴苦笑,继而摇头叹息——庄士敦还真是个痴人! 这竟然是庄士敦的“遗嘱”! 遗嘱中提到三件事,全是拜托发现者帮忙的。 第一件事是请发现密室的人,将两方帝玺,呈交给满洲国皇帝或者其继位者。庄士敦1938年去世,那时满洲国在东瀛的支持下,声势不小,想来庄士敦根本就料想不到,七年之后,黄粱一梦,伪满洲国烟消云散…… 即便卢灿有这心也没这途径,溥仪结婚五次也未能留下一子半女,两方帝玺交给谁? 至于上辈子,卢灿也没有听说这两方帝玺的下落,估摸着被中东小王子私藏下来——皇帝用过的大印,兆头好,即便不是汉学家也会喜欢的。 遗嘱的第二件事,就是密室藏品的处置。 庄士敦在遗嘱中写到,“围绕在我身边的目光,疑惑、恐惧、嗤笑、不屑、傲然、鄙视,无所不包,唯缺少同情、关爱与怜悯,对我,对古老的东方,皆是如此……”。 庄士敦回到欧洲后,估摸着也试图去帮溥仪找些路子,可是,他的行为无疑是一种对欧洲主流价值的“背叛”,自然受尽白眼与嘲笑。 庄士敦一怒之下,带回来的这些藏品、古籍、字画,“埋入地下,不捐一毛”。 在后来者该如何处理这些藏品的问题上,他在遗嘱中倒是提到,“若是机会成熟,请代为捐赠给满洲国……如果不合适,烦请捐赠给我的母校,爱丁堡大学。” 呃,捐赠这些书籍的原因找到了——中东小王子三十年后购买爱伦岛,这些书籍肯定受潮严重,损毁得厉害,在中东土豪的眼中,捐就捐吧,自己还省事。 这会儿,伪满洲国早已经灭亡,密室藏品都落在自己手中,那就算庄老您“捐献给虎博”吧,卢灿在心底暗念两句。 至于爱丁堡大学,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信件看完,卢灿折叠好,重新塞入牛皮纸信封,这也算是一份历史档案吧。自己完成不了他的遗嘱,但还是可以将他的“忠心”昭示天下的,也算是给庄老先生一点补偿。 说实话,看完这封遗嘱,卢灿对庄士敦的事迹,挺感动的。 早先年他接近溥仪,肯定带有功利性和目的性,但之后的一段岁月,尤其是去世前,他对溥仪的思念,还是很让人心酸——真没想到,末代皇帝竟然还有一位海外忠臣,致死都在怀念他! 还真是……世事无常,出人意表! 正文 第730章 收获大了 庄士敦遗嘱中的第三件事很好完成——他在临终前书写一本回忆录,希望后来者帮他刊印出来。 当时他的身体已经很差,卧病在床,身边又没有亲人及子嗣,只能将那份《士志于道》的文稿,与这封遗嘱,同时送入密室掩藏。 尽管卢灿还没有看到他的遗稿,可单这一名称,已经给他相当的触动。 “士志于道”,语出《论语》。 “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其意思是——孔子说士有志于(学习和实行圣人的)道理,但又以自己吃穿得不好为耻辱,对这种人,是不值得与他谈论道的。” 庄士敦的意思很明显,他在劝诫中国人——不要轻视并放弃中国几千年来所赖以依靠的文化思想支柱,不要以中国数千年的传统为耻,要敢于正式不足,切不可因一时的短视,丢掉更多优秀而伟大的品质、中华民族的幸福来源,这样会导致所有值得自尊自强的东西都将一去不复返。 这是他的祝福与警告。 从这一点来看,庄士敦是中国陷入苦难岁月时的西方友人,这一评价肯定没问题。 没时间感怀——阿木带人送上来第一只藤箱,丁一忠也买回来几座电风扇,这些安保都是莽汉,吹风去潮的活计,还得靠自己和阿欣,得赶紧干活! 古籍受潮后风干,最大的问题就是粘页,需要时不时翻动书页;如果是采用晒干……问题会更多,譬如大面积缩皱,粘页,日光氧化等等。 长长的条桌上铺上毛巾毯,一本本的古籍展开书页,不远处是电风扇的柔和风吹。 卢灿与阿欣站在书籍前面,小心的翻动书页,同时还需要小心的在软塌塌的部位,涂抹上高纯度酒精——酒精能杀死霉菌孢子,同时还不留水渍。 卢灿还得随时处理突发/情况——发现大面积霉变需要第一时间处理。 一旦发现霉变,需要分解,拆书、洗书,至于后续的调浆、去泡、托裱、湿补、加固等工艺,需要等专业技术人员来实施。 整整忙碌一上午,当李林灿与华辉邶匆匆赶到时,被眼前一摞摞的接受风吹的古籍惊呆了——密室中,各类古籍经书一共四千一百七十二本;卷轴字画书帖一共三十一幅;手把件、文玩、玉器、毛笔、砚台等杂项一共六十五件。 最有意思的是,还有两本署名“henry(亨利)”的“英文作业本”——溥仪的英文名称就是亨利。 溥仪的英文娟秀漂亮,相当漂亮,其作业完成的很认真。 还真不要小瞧末代皇帝! 他很小就熟练掌握蒙满藏汉四种文字,年轻时跟庄士敦学英文,后又学日文,四十岁后学俄文,其日语俄语交流无压力。 他最擅长的外语,还是英文。 1945年东京审判时,溥仪对面英文质询对答如流,同声翻译都不需要,可见听力和口语多厉害,溥仪甚至能够用英语翻译《四书五经》,据说和皇后婉容都可以用英文书信。 过大学四六级的同学,应该还达不到这样的水平吧? 庄士敦所藏古籍类,以文澜阁所藏四库全书最多,计一千九百二十一册,绝对是一大收获!拿着目录册的李林灿,手直抖个不停,嘴中不停念叨,“好!好!” 拥有如此数目四库全书的虎园博物馆,一举成为内陆及台岛之外,第三大四库全书收藏博物馆!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两套书籍非常珍贵——清代史学家梁玉绳的《史记志疑》三十六卷;清雍正五年,内务府再版的南北朝史学家、学者徐广的《史记音义》十二卷。 《史记》被列为“二十四史”之首,与后来的《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更是皇家子弟必读的科目,甚至皇帝本人都需要经常翻阅。 这些皇室子弟不仅要熟读《史记》,还需要了解《史记》的辅助注释和察疑补阙文书,这两套书籍,都是属于《史记》的察疑补阙类文卷。 先说说徐广的《史记音义》。 徐广出自东晋江南大士族徐家,其祖父为三国末期名士徐澄之;其父亲徐藻,官至都水使者(察看天下山川水文的官员);哥哥是晋孝武帝司马曜的老师徐邈,属明经博士,学问深厚;徐广的侄子比徐广小一岁,太常博士,同样很有学问。 徐家可谓家学深厚,徐广本人同样成就非凡,他所著的《晋书》四十五卷被誉为“22家晋史书第一”,可惜的是,徐广编撰的《晋书》在五代时期散佚。 《史记音义》是徐广对《史记》一书中的断句、生僻字读音,某些存疑语句进行校正的工具书,一共有十二卷。 眼前这套是雍正年间,内务府重新刊印的宫本,保存完整,很有史学研究价值——卢灿此时还不知道,眼前这套《史记音义》是目前世上发现的唯一一套! 等李林灿介绍时,卢灿心底乐开了花——这价值就海了去了! 梁玉绳的《史记志疑》三十六卷同样非常有价值。 梁玉绳,字晖北,号谏庵,钱塘人,同样出自儒家大宗。其祖父是乾隆朝大学士梁诗正,叔叔是嘉庆帝的侍讲学士梁山舟。梁玉绳一辈子就研究两本史料,《史记》《汉书》。 《史记志疑》可谓他的毕生力作。 《钱塘人物志》对他有描述:“……采旧说,博搜名儒所论,兼下已意,从事几二十年,作《史记志疑》三十六卷。俱摘取正文,分条详考,据经传以驳乖违,参班、荀以究同异;凡文有差讹,注近附会,一一析而辨之;甄综探讨,实事求是,乃成!” 正因为他的专注,使得《史记志疑》出版刊印之后,立即被选做宫本,以供清朝皇亲国戚们阅读。 后世的《史记》解读,基本都会采用梁玉绳的版本。 庄士敦所藏的《史记志疑》宫本,其权威性较民版本更高,值得珍藏! 除去这些,其它的藏书也颇有价值,种类颇杂,道藏、佛经、儒家经典、医书、占卜、星象、戏曲折子等等,应有尽有,需要逐一分类研究。 庄士敦不是汉学家吗?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杂书”? 这需要从清宫藏书的方法说起。 清代宫廷藏书非常丰富,而且地点很多,内阁大库、国史馆、皇史宬、武英殿、五经萃室、南书房、方略馆、实录馆、会典馆、文渊阁是藏书最多的地方,约占宫廷藏书的八成。 此外,乾清宫、昭仁殿、上书房、懋勤殿、摛藻堂、养心殿、毓庆宫、古董房、重华宫、长春宫、景阳宫、雨华阁、翊坤宫、储秀宫、益寿斋、太医值房、斋宫、诚肃殿、景仁宫、永和宫、钟粹宫、缎库、太极殿、永寿宫、景福宫、景祺阁、萃赏楼、宁寿宫、乐寿堂、养性殿、阅是楼、颐和轩、皇极殿正殿、寿康宫、寿安宫、慈宁宫、内务府、养性斋、天穹宝殿等诸多地方,也有大量藏书! 藏书地点多,导致书籍管理混乱,从宫廷流落到民间的书籍也就非常多——庄士敦的这些古籍中,有不少是他“通过关系买来的”。 最能顺出书籍的,无非是宫内小太监、宫女,他们不识字,见书就塞进衣袖,继而带出宫售卖,所以庄士敦的杂书不少。 说完藏书,再说说字画。 庄士敦所藏三十多幅字画,也是卢灿一大收获——其中竟然有十二幅郎世宁的作品! 郎世宁是宫廷中十分著名的一位画师,他虽然是一名正宗的意大利人,但是自从在1715年的时候进入大清之后,很快就被封为了宫廷画师,从此之后住进了如意馆之中,一直为大清皇室之人服务,他在中国度过了五十多年,在此期间取得了无数的荣耀和荣誉,这是许多外国以及本土画家都无法追赶和超越的。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庄士敦对意大利前辈心怀景仰,才搜罗这么多郎世宁的画作。 郎世宁以自己独特的技法将西方的绘画技术运用到中国的绘画中,熔中西画法为一炉,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画法、新格体,他画的中国画具有坚实的写实功力,流畅地道的墨线,一丝不苟的层层晕染,外加无法效仿的颜色运用,中西合璧,让人耳目一新,堪称郎世宁新体画。在清代各大画派中独具一格,他也以其独创的新画体博得了皇帝的赏识和信任。 这也是后世他的作品备受追捧的原因之一。 郎世宁的画作不少,《清内务府造办处档案》记载,在如意馆二十一年中,他一共创作八百一十七幅作品。 这八百多幅,还只是他在宫廷内的作品,要知道郎世宁和清朝的王公贵族关系很好,经常帮他们作画,其数量虽然不明确,可肯定不少——譬如京城故宫收藏的《果亲王允礼像》等。如此算来,郎世宁的全部画作,最少上千幅! 可两大故宫中,再加上地方博物馆,合计在一起,收藏郎世宁的画作三十四幅! 剩余的郎世宁画作,去哪儿了?! 眼前这十二幅郎世宁的作品,似乎给出一点答案——因为欧洲人的身份,他的画作很有可能……被清末民初肆掠中原的欧洲人带走了! 好吧,这是推测。 卢灿的推测其实是有道理的——后世佳士得屡屡拍卖郎世宁的名画,都是来自欧洲。 这十二件郎世宁的作品中,四幅立轴,七幅横轴,一本二十四页的《蝴蝶与花》的画册。 如果加上虎园原有的七件郎世宁画作,虎博又能拿到第一——收藏郎世宁画作最多的博物馆! 此行不菲,收获大了! 卢灿有心在虎园开设一家“庄士敦藏品专馆”,以作纪念。 只是……这批古董,又该如何洗白? 正文 第731章 再见嘉里 八十年代,欧洲各国对于中国文物的出入境,管理非常宽松,只要不是博物馆定级的中国文物,各国海关基本不会过问其来由。 所以,赵太来家的大量藏品,才能如此顺利的以“工艺品”名义送回香江。 赵太来的藏品能面世,因为他的遗产继承书中,含有大量的当年购买文件,可庄士敦的这些藏品,想要面世有些难度——它属于宝藏。 庄士敦的这些藏品,并没有先关购买协议,卢灿购买的是海岛,至于海岛上发现的藏品,原则上属于英国政府与卢灿共有的。 如果卢灿是一名合法商人,他必须要报告苏格兰当地政府,然后由律师和当地政府机构商谈如何划分所得。 卢灿能干这傻事吗? 那么他就要面临一个问题——如何将这批藏品洗白。 如果洗不了,那只有藏在水中(术语:意指来历不明的文物长时间不露面)几年,再伪造欧洲文物交易记录,慢慢上岸。 虎博的文物洗白渠道非常庞大。 维德拍卖公司;英国丰利寻宝公司,是其中的两大主力,洗白的是一些高价值物品。 还有就是摩罗街及乐古道的两家古董店铺——当年的瓷王堂,以及奥门何朝英的拾碎阁古董玩具店,都被卢灿改造成古董店铺。 前者专卖润馨瓷器及某些不具备收藏价值的古瓷,后者专卖各种杂项古董。其实卢灿并不指望两家如何赚钱,它们是虎博专用“洗白”店铺——专洗入馆级别的文物。 现在又多了两项选择:温阿四做股东的艺古斋也能洗货;还有即将成立、专售卖赵太来藏品中的赝品的“时光阁”,也有卢灿的股份,也可以用来洗白白。 此外,卢灿还有几家日常合作的古董铺子,譬如张鼎辰的墨博轩等…… 大量的来自内陆、东南亚、欧洲的灰色文物,都通过这些渠道洗白白后上岸,然后堂而皇之的摆上虎博展厅或者入库。 由此可见卢灿在文物黑市上的“丧心病狂”! 可这几种方式,不太适合卢灿的想法,成立庄士敦专馆——刚买下庄士敦的海岛,紧跟着就展出大量庄士敦文物,你当英国政府是傻瓜? 现在欧洲及亚洲各国文管部门,其实已经盯住虎博,只不过目前虎博还是以中国文物为主,欧洲各国都还不算关切。 等着,一旦虎博展出的欧美藏品上量,你看那些欧洲文管部门如何出黑手干涉! 欧洲的文管制度,一直很严格,卢灿想要将虎博打造成一家综合性的世界级博物馆,未来需要迈过的坎,还很多很多。 好吧,扯远了。 “为什么要成立庄士敦的专馆?”李老爷子一句话否决卢灿的想法。 “加上虎博库存的紫禁城藏品,完全可以成立两到三个‘清代紫禁城藏品专馆’,将庄士敦的藏品作为其中一个专题版块,逐步展示这些东西……” 尽管卢灿对庄士敦颇为推崇,老头子对庄士敦,印象一般。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是来自中国,他庄士敦得到的手段……同样不光彩。 卢灿苦笑着耸耸肩,这么安排也不错,最起码庄士敦的藏品概念被模糊化,不那么引人注意。 李老和华老的到来,卢灿轻松太多。李老爷子是考古专家,对文物急救更有心得,华老帮忙打下手,配合的很好。 傍晚,戴静贤带领四名技术人员过来,彻底将卢灿解放出来。大家开始重新归类、整册记录、出初步鉴定报告,文物定级……一套流程,完全不需要卢灿两人动手。 第二天下午,这些文物便被重新装箱,送上远洋号游艇,将被送往伦敦港,与赵太来家族的藏品,一起回香江。 爱伦岛的改建工程,卢灿依旧交给寡妇理财的亚贝尔负责,不过,他还是将设计工作交给东瀛建筑设计师黑川纪章。 黑川纪章与若尾文子都在香江,黑川正在督工纳徳轩大厦的顶层花园建筑工作——这项工程设计内容不是很多,主要是拷贝他和文子的爱巢“城市原野”。 对黑川的城市原野设计,田乐群非常看好,直接将使用权拿走,未来用作“香江。尚品俱乐部”的主要活动基地,为此还加盖两个直升机停机坪。 对于住房被剥夺,卢灿只能摇头苦笑…… 七八十年代的香江,其实与九十年代的深城差别不大,商业环境、理念、方法都几乎从零起步。卢灿提出的许多零碎营销方法和概念,都被田乐群运用到实际工作中,效果出乎预料的好——去年九月份,田乐群联合丽娃游艇、嘉丽服饰、维德拍卖,共同成立的“香江。尚品俱乐部”,不到一年的时间,现在高端会员已经有两千多名,普通会员数以万计。 这些会员是卢家发展壮大的基础,为他们腾出点地方,应该! 卢灿并没有等候黑川纪章,只是吩咐留守爱伦岛的余子静,等黑川到来后,这里就交给他去折腾,相信这家伙不会坏了他自己的名头。 卢灿与孙瑞欣返回英伦,此行的目的是居住在福克郡的路易斯。嘉里教授。 虎博新的西洋馆开幕,还没找到合适的负责人呢,嘉里教授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也不知老头子这两年散心是不是散够了? 在中大借读时,卢灿不是路易斯。嘉里教授最中意的学生,但嘉里教授绝对是对卢灿影响最大的人之一。 可以说,卢灿对西方历史、文学、艺术的了解,都始于嘉里教授。 老头子很博学,对欧美各个流派的艺术特色及表现,研究很深,所以,当虎博建第一家西洋馆时,卢灿就有心邀请嘉里老头子来坐镇,可惜当时老头子还想在老家待着养老。 卢灿这次来,是因为他从许胖子那里得知,嘉里夫人已经待腻味了,两人上个月大吵一架。她想要回港或者去子女家中居住——嘉里夫人在香江居住四十年,早就不想在大雅茅斯这偏僻海港住下去。 如果没有这事,卢灿还不想来打搅嘉里教授——毕竟已经七十高龄,当年他梦回故乡的离别感言,让同学们感慨万分的。 阿欣手捧鲜花,卢灿拎着在爱丁堡买来的工艺品礼包,敲响嘉里教授家的门。 “哪位?”透过门缝传出的声音很年轻,不是嘉里夫妇的。 “博特斯?是你吗?我是维文,嘉里先生的学生。” 博特斯是嘉里教授的女婿,现在任职太古洋行旗下太古船坞的副理(副总经理)。他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和丽雅佳(嘉里教授的女儿)一起回来调解父母关系,甚至有可能想要将父母接回香江居住。 嘉里夫妇只有一位女儿丽雅佳,在香江对外贸易发展局工作,属于公务员编制,反贪局成立后,香江确定高薪/养廉,公务员的收入很高,因此,博斯特夫妇在香江绝对算得上中上层人群。他俩的收入养活嘉里教授无压力,自然也不想父母远在万里之外,再说嘉里夫妇也不需要他养活。 卢灿对孙瑞欣抖抖眉——在来时的路上,卢灿可是在阿欣面前吹嘘,这次一定能将老家伙请回香江。博特斯夫妇的回归,让他对聘请嘉里教授出任西洋馆负责人一事,充满信心。 “嗨,维文!你怎么来了?噢!还有二夫人也来了?”开门的博特斯面带惊喜,又对屋内喊道,“亲爱的丽雅佳,家中来客人了!” 卢灿和博斯特见过两面,不算熟悉,可博斯特在太古洋行工作,对这位卢家少东家的事迹知道的更多。 卢家现在俨然已经是香江第一华资代表,英资四大洋行对他们的关注度很高。 “嗨,嘉里先生和夫人决定回香江……”卢灿低声询问。 博特斯摇摇头,笑着摊摊手,闪身让他俩进门。 这次,轮到阿欣对卢灿挤眼睛…… 嘉里教授有些随性,属于嬉笑怒骂随心的那种精彩人物,别人很难为他做主。老家伙如果真不想回港,那……博特斯夫妇还真没什么办法。 “维文,你也是来劝我回香江的?”老头子眉头一竖,语气有些蛮横,乍见卢灿夫妇来访,竟然连客气都没有一句,直接质问。 阿欣正在和嘉里夫人、丽雅佳叙话,听到这话,低头窃笑——这么不给卢灿面子的,除了李林灿,现在又多一位。 真是倒霉催的,自己赶巧碰上,没想到被嘉里教授误认为与女儿女婿一伙的…… 不过,自己的目的和博特斯夫妇一致,那就不辩白了,对这老头的性格,卢灿了解的很,弯弯绕在他面前行不通,不如直接。 卢灿笑着说道,“您老精力充沛的很啊,回香江有什么不好?我前些天在英国收到四幅梵高素描,您不想去看看?” “另外,这两年我可是搜罗不少欧洲油画、欧洲老钱币还有老银器,您都没兴趣?” 嘉里教授年轻时并不爱好收藏,他收的油画,更多是为了研究,但现在老了,对收藏的兴趣反而增大——老年人玩收藏,更多的是排解寂寞时光。 一时间,嘉里教授有些犹豫。 有门! 卢灿扬扬眉,若无其事的说出今天目的,“对了,您要愁着回港没事干,可以去虎博,八月份又增开一家欧洲艺术馆,您老去坐镇啊。” 正文 第732章 太古窘境 “远洋货运的颓势已经无法避免,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节衣缩食。”阳台上,博斯特端着酒杯,对卢灿耸耸肩,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卢灿眯眯眼,笑着摊摊手,示意自己不懂。 真不懂吗?这方面他要比很多人了解更多。 1978年,香江的航运达到历史顶峰,586.66亿吨海里,单船王包老爷子一家,所拥有的远洋超级货轮,就有六十五艘。 此后,香江远洋货运便开始逐年下滑,去年更是滑落到289.48亿吨海里,仅有三年之前的一半。 香江远洋运输业为什么会如此快速衰落? 有很多研究者认为,欧洲经济的停滞,以及欧洲议会锁紧贸易条约是其罪魁祸首,其次是两伊战争对中东贸易的影响。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但不是全部。 香江远洋货运此时的衰落,是阶段性的,大约持续了五年左右的时间,到了1984年,香江远洋货运再度蓬勃,一直持续到九十年代中期,最顶峰值超过两千万亿吨海里。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一阶段的衰落呢? 与内陆实施的“四三方案”有相当大的关系。 香江国际航运中心的地位确立,是在六十年代开始——这正是中苏交恶的关键时期。 中国从苏联获取资金和技术的渠道越来越狭小,而中国经济建设、科技发展对外部资源的需求则一直有增无减。这种情况下,中国自然而然的转向西方,寻求资源的替代来源。这种转向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就是七十年代着名的“四三方案”。 “四三方案”又称为“43方案”,是中国1970年代初向美国、联邦德国、法国、东瀛、荷兰、英国、瑞士、意大利等西方国家大规模引进成套技术设备的计划。这次引入的设备的最初总预算为四十三亿美元,因此称为“四三方案”。 事实上,中国内陆在七十年代通过香江引进的各种设备,总价值超过两百亿美元,兴建了二十六个大型工业项目,包括三门峡水电站等等,至1982年全部投产,成为1980年代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基础。 不要小瞧当时的两百亿美元商贸,它直接带动香江远洋航运的快速发展。 到1978年,中国的设备引进工作告一段落,于是,香江远洋航运业务,急速跳水…… 至于到1984年香江远洋航运的重新崛起,又离不开中国内陆——内陆的经济建设如火如荼,亟需各种设备加快经济建设。 尽管中国大陆已经定下了对西方开放的基本政策方向,但在实际操作中,开放面临重重问题。中国的办事规则和西方的贸易规则互不熟悉,缺少熟悉两边状况的中间人,于是香江恰好充任这一角色——数量巨大的转口贸易让香江一举成为亚洲地区首屈一指的航运中心和贸易中心。 卢灿对香江航运业的发展,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可博特斯只不过是一位中高层职业经理,又不是太古洋行的股东,和他说这些有价值吗?犯不上。 见卢灿似乎没兴趣,博特斯另开话题,“听集团内部传闻,您的德银投资与太古城项目的谈判,陷入僵局?” “确实如此,博特斯师兄有好的建议?”卢灿点点头,笑着摊摊手。 太古城项目谈判陷入僵局,与卢灿有很大关系。 因为收购马登家族的藏品关系,德银投资以市场价拿到马登家族在太古股份公司的全部股票。结果,让卢灿没想到的是,竟然又有两家股东找上门,希望德银投资用同等条件收购其一共超过11.2%的股权。 卢灿收购马登家族太古股份公司的股权为7.9%,如果再拿下这11.2%,那就一跃成为太古股份公司中第二大股东,仅次于太古洋行所持有的36%股权。 包括庞贝。施怀雅在内的所有太古股份领导层,对德银投资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微妙——庞贝他们希望引进一位奥援,绝不希望拉来一头鲨鱼。 因为涉及到董事会席位,所以谈判变成三方会商,推进速度很慢。 太古股份公司旗下主要控制三大公司:国泰航空、可口可乐亚洲的生产销售、太古地产——再过十年,这三家公司的任何一家资产都会上百亿美元,卢灿自然想要拿到手。 想要是结果,谈判还需要一步步来,再有钱也不能被人当傻子——以市场价收购太古股份,本来就是“傻事”,可你董事会不给予以前的同等待遇,这就更过份。 卢灿更知道,香江地产的走低,现在刚刚开始,明年二三月份,会是最高峰,也就是说太古城的苦日子才开始呢。 不急,卢灿给德银投资负责谈判的安德烈去电话时亲口吩咐——股份一定要谈下;该有的权益一样不能少;可以再拖拖。 “阿灿,也许……你可以和渣打的劳丽斯联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博特斯犹豫片刻后,对卢灿眨眨眼。 “哦?”卢灿同样回复一个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师兄这话我不太明白……” 现在香江英资代表中,各家关系极其复杂,外人根本看不透,就像渣打和汇丰,两家绝对是对手,但他俩又合力死死把控香江金融业,不让华资银行插手;以怡和、置地、太古等实体英资,又分别在汇丰和渣打银行中占据一定股份,而这两家银行,又在很多英资企业中占据相当的股权…… 其关系堪称一团乱麻,但彼此并不和睦,否则汇丰大班沈弼,绝对不会突然以低价将黄埔实业卖给华人李佳成,而黄埔船坞的董事局主席、澳大利亚人韦理斯根本就不知情! 博特斯笑容意味深长,扬扬眉说道,“渣打银行董事局,在今年三月份召开年会(欧美企业销售年会都在三四月份),恰好我知道一点内幕……” 卢灿静静的看着对方,等待他说完。 “女老板(铁娘子,当时英国人喜欢用女老板来称呼她)上台后,一直强调,金融机构需要做的是调控,她和她的经济智囊们,不喜欢看到金融银行直接操控生产型企业。” 这句话卢灿知道出去,点点头——这是铁娘子为英国国营企业私有化撕开口子呢。 博特斯终于挑开面纱,“渣打银行的最大股东是英国劳保及福利基金……所以渣打准备放手太古洋行的股份。” “十分感谢!”卢灿打了个响指,心头豁然开朗。 英国劳保及福利基金的背后是英国政府,现在大老板发话,渣打银行虽远在亚洲一隅可还得听话不是? 太古洋行的股权结构中,渣打银行占据约8.33%的股权,现在渣打银行想要放手…… 呵呵,太古还真是雪上加霜! 航运不景气、地产不景气、金融投资波动大、零售百货业下滑……博特斯的建议很简单——绕过太古洋行,直接找渣打银行的劳丽斯去谈太古洋行的股份收购! 太古洋行8.33%股权可不是太古股份,它属于总公司股权,只要德银投资和渣打银行接触,施怀雅家族只怕更担心太古洋行的股权变更,至于太古股份的那一两个董事局席位,就变成“毛毛雨啦”。 卢灿微微考虑一下,便直接向博特斯发出邀请,“师兄(博特斯不仅是嘉里的女婿,也是他的学生),不如你从太古船坞公司辞职吧。” 博特斯一愣。 他说这么多,确实有“卖好”卢灿的意思——他非常看好卢家资本,可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 “太古船坞……最近两年想要重登/辉煌,只怕很难。你是一位职业经理人,没必要绑在它身上。” 卢灿耸耸肩补充道,“德银投资无论是收购太古洋行的股权,还是正在收购的太古股份股权,未来都需要一位熟悉太古业务的董事……” “你……很合适!”卢灿对他笑着点点头。 博特斯的心急剧跳动,一边是太古船坞的副班,另一边是太古洋行或者太古股份的执行董事,孰轻孰重,一清二楚啊! 可是,他还是有些顾虑——如此跳槽,公司的人怎么看待自己? 好在卢灿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有了借口——“你离开太古船坞后,正式职位是德银投资风投事业部的总监,太古洋行那边……只是兼职。” 这个职位,总比自己从太古船坞副班,跳槽去任职太古股份执行董事,要好太多。 职业经理人嘛,对得起自己的职业道德就行。 博特斯笑着耸耸肩,“看来……我需要改称你为老板?” 这是答应了?卢灿向他伸手,两人重新握握,相顾哈哈大笑。 皮尔斯被开除出德银投资后,卢灿一直在寻找德银投资风投事业部总监一职的合适人选,没想到竟然在英国大雅茅斯解决。 博特斯是否合适?还不好说。可那职位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的,博特斯毕业于香江中大,又在英国商学院进修过,卢灿对他还算熟悉,为什么不让他尝试一下? “嗨,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嘉里教授手中托着果盘,登上阳台,恰好见到这一幕,问道。 老教授没有答应担纲西洋馆馆长一职,不过,他倒是在回港问题上松口。用他的话说,权当故地重游,再会老朋友。 到了香江之后,卢灿认为自己有足够多的筹码,不愁着老家伙不答应。 正文 第733章 教授考验 看着七十岁的嘉里在海浪中搏击,嗷嗷尖叫,如果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话。家中几个老家伙,论起身体素质,还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嘉里教授,连孙立功老爷子都不行。 “走!我们也下水去!”博特斯对卢灿一挥手,将腋下的冲浪板抛向海面。 卢灿手中有一块和他一样的冲浪板,长两米一,宽六十,厚度八厘米,高压塑料板,逆水承载重量达到八十公斤。也就是说一个成年人站在上面,理论上是不会沉没的,前提是你需要精准的驾驭海浪。 见博特斯稳稳从冲浪板上起身,孙瑞欣站在浅海中,使劲喊道,“阿灿,加油!” 这丫头,一句话让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这边。不能太丢人,卢灿抠抠眉梢,只得扶着冲浪板,往深海方向游去,好在蓝湾俱乐部时,也接触过冲浪。 将冲浪板压在胯/下,整个人慢慢趴在板上,让身子跪在上面,这是上板的第一步。卢灿技术不是很熟练,他需要等浪涌过来时,才能站起身来。 看卢灿撅着腚那尴尬模样,孙瑞欣和丽雅佳两女站在远处,指指点点,呵呵直乐。 “站起来!小子!趴在那里朝拜海神呢?”嘉里教授驾着一道海浪,超过两米多的冲浪板在他的脚下如指臂使,轻松滑过一道浪痕,向卢灿这边涌来。 借力于涌过来的浪头,卢灿双腿发力,终于支起身子,想要直立起来,然后……没有然后,冲浪板一歪,他整个人栽进大海。 围观的可不只阿欣几人,还有不少来赶海的当地人,无不哈哈大笑。 丢人哪! 卢灿在海面露头,挥手将往这边游的阿木支走,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一定要成功! 很快,卢灿就发现,在这里冲浪,与蓝湾俱乐部冲浪完全不同,蓝湾那一片海域浪涌很小,而且蓝湾的冲浪板是聚酯乙烯压缩板,浮力更大,平衡性更好,这边的海面是真正面朝大海,浪涌无规律,板面很窄,不太好控制。 一次次栽倒在海面上,倒是激起卢灿心中的那股子野性,习惯了大雅茅斯海面风浪后,终于他直起腰板,找到正确节奏,迎着浪潮…… 嘉里教授就是一位老小孩,在距离卢灿大约三五米远的海面,来了个漂亮的漂移,甩出两尺多高的浪花,意图将卢灿的冲浪板再度掀翻。 孰料,这一次卢灿双脚一前一后,身体前倾,站的很稳。 “Great!”老家伙计谋没有得逞,不过他哈哈大笑,冲卢灿竖起大拇指。 卢灿今天算是彻底体验到这种运动的魅力——个人被海浪急速推动滑行时,他的确感受到至高的乐趣。 冲浪可以让人们忘却烦恼,体验一次次与海浪搏击、驰骋在海浪上的*。 这就是为什么在世界上每天都会有许多人四处寻找着一处最完美的冲浪胜地,仅为完成一次与海浪的完美追逐。 难怪嘉里对故乡如此眷恋。 阿欣和嘉里教授的女儿丽雅佳坐着小艇,远远的看着三人在海面嗷嗷叫的滑行,一直到日落海岸。 大雅茅斯有固定的海岸篝火地,从海上回来后,大家选择这里烧烤——这里的海鲜烧烤,味道不错。 “小子,听说你和赖利(许佳闻)有个海捞公司?”嘉里教授狠狠灌了口啤酒,篝火映红他的脸颊,红扑扑的。 这选择卢灿真没想到,一愣,“您打算去海捞公司?” “对啊,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伟大的渔夫……” 老家伙的话差点让卢灿口中的啤酒喷出去,可对方狡黠的对他眨眨眼,继续说道,“现在……这一愿望肯定达成不了,可是如果能成为一名打捞海底宝藏的船夫,也是不错的选择。” “NO!这不合适!”卢灿立即摇头否决。 尽管打捞业务大多在近海,可还是有很大危险性,而且嘉里教授的年纪太大,不合适久留在海面上——海面湿度大,对老年人的身体健康有着严重的侵蚀,譬如风湿关节炎。 “哦……太遗憾了,看来我还是待在大雅茅斯更适合。”老家伙的脸,说变就变,对卢灿耸耸肩,端起啤酒杯咕噜咕噜猛灌。 我去!中午说得挺好,他答应回香江,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卢灿只得将目光望向博特斯夫妇。博特斯以手扶额,显然,他对这位老泰山的脾性也无可奈何。 “父亲,您做出的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丽雅佳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反对。 “不……这是我刚刚冲浪时想到的、目前最适合我回香江的工作!”老家伙浓密的白眉毛动了动,大笑一声。 不等其他人反对,老家伙又笑眯眯对卢灿扬扬眉,“维文,如果你愿意接受我这名老渔夫……也许,我可以考虑将我的油画藏品,出售给你。” “怎么样?” 嘶!老头子这一招,一下子戳在卢灿的痛点上。 自从虎博确定要打造成世界性的综合艺术馆,卢灿就在想方设法筹集各类西方艺术品。说实话,嘉里教授的藏品,他也曾经动过脑筋,只不过下不去口啊! 嘉里教授收藏的油画,数量虽然不多,只有二十多幅,可精品不少,其中就有许胖子垂涎已久的毕加索《秋日原》,还有卢灿非常欣赏的瑞典画家安德斯佐恩的画作《农民的舞蹈》。前者的价值不用说了,后者作被称为“北欧画派”的代表作。 卢灿挠挠头。 这老家伙,不知好歹吗?不让你上船是为你好,怎么弄出这么个难题为难我? 篝火堆前,突然变得安静无比。 阿欣的眼睛转转,嘉里教授不急不慢的喝着啤酒,嘉里夫人翻动着篝火中的木柴,忽然间想到什么,博特斯似乎正在和丽雅佳低声争执着父亲的选择…… 看起来很自然,可阿欣莫名的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嗯?她忽然警醒到——这只怕不是要卢灿做出一个选择那么简单,而是一场关于心性的考核。 尽管她不知道嘉里教授有什么藏品?可看阿灿纠结模样,应该不差。可如果阿灿选择藏品……恐怕他在嘉里教授心目中,永远也只是师生关系;如果阿灿选择仁义,那他可能会失去这些藏品,但获得的也许是嘉里教授一家的友谊! 是的,获得的是他们家真正的友谊! 尽管嘉里教授夫妇对阿灿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阿灿说过,嘉里教授对许胖子,那是真正的师徒关系,而自己,充其量是比较看好的学生…… 阿灿这次来英国,先是安排嘉里教授去西洋馆,然后又招揽博特斯,只怕这已经引起嘉里教授的怀疑——他认为卢灿是奔着藏品来的。 孙瑞欣年纪虽小,可从小就在商场和人打交道,对这方面非常敏感,短短瞬间,她就将事情捋了个大概…… 可是现在该怎么提醒阿灿? 卢灿隐隐的也猜出这句话中有圈套,可是,天平一侧的砝码,太诱惑人了! 琢磨半晌,卢灿还是摇摇头,“教授先生,虽然您的藏品我很喜欢,虎博也很需要,可出海打捞这种事情,确实不适合你……” 阿欣的脸色一松,正准备顺着他的话捧一两句,孰料,卢灿又来一句。 “教授,如果你想出海,可以!等打捞公司的目标锁定后,您可以上船参观。您参观一次,卖我一幅油画,怎么样?” 卢灿对教授家中的藏品,还不死心。 他的话,让大家哈哈一乐,孙瑞欣终于松口气,脸上洋溢着骄傲的光彩——阿灿的应对,很好。 ……………… 从英国再返巴黎,已经是三天后。 卢灿和孙瑞欣身边多了一位老者——嘉里教授听说阿方索石质别墅中,有几幅黑漆漆油画,难辨真伪,还有几副烂家具,很像马萨林家具,便自告奋勇的随着他们一同来巴黎。 阿方索的别墅、巴黎红楼,这两桩房产交易,都已经走到末梢,卢灿已经算是拥有这两栋房产的主权,现在去拆卸物品,不再侵犯原房主的利益。 巴黎红楼的交易,花费了卢灿一千两百万法郎,如果加上改造成纳徳轩分公司的改建费用,将会超过一千五百万法郎。阿方索的别墅,三百五十万法郎,同样需要改建成会员俱乐部,最终费用超过五百万。 如果加上两处捐赠,以及购买“懒人拖把”的工厂投资,与海尼西共同组建立德矿业公司等投资费用,卢灿此行法国,一共花费超过五千万法郎的资金。 当大华银行的理财师艾奥里亚,将长长的花费清单递给卢灿时,卢灿自己也咧咧嘴——这钱TM太不经花了。 “卢少,作为您的财经顾问,我必须指出,您的各种,有些盲目。另外,我希望您能尊重我和我的团队……尤其是投资项目。”艾奥里亚的手指在后两项上滑过,面色很严肃。 他是英籍匈牙利人,大华银行配给卢灿的私人理财团队负责人,这算是他们第一次为卢灿提供服务。显然,他对卢灿这种不经过商业决策盲目投资行为,很不满意。 呃?很有性格嘛,也不知是真有水平还是…… 卢灿似笑非笑看着他,“投资……以成果见真章,你和你的团队,需要的是良好的执行力。” 如果自己的理财师不懂变通,卢灿不介意再换一个——尽管钱伟一再表明,这人很合适,也很可靠,可自己有太多见不得人的灰色收入,非心腹不能胜任。 艾奥里亚耸耸肩,显然对这次见面很失望。 正文 第734章 失之东隅 再次来到马恩河畔,阿方索夫妇的别墅已经被纳徳轩欧洲分公司全面接管,据说他们老两口已经回意大利。 “这座石屋……不错!有些历史了。”嘉里教授摸着大青石墙壁,啧啧赞叹。 卢灿笑笑,等待老教授看完,顺带着和葡萄园中的几人点头致意。 别墅周边的葡萄已经开始采摘,有几位工人正在忙碌,领头的两位老者,据说是嘉妮特意从奥比昂酒庄请来的资深酿酒师,陪同他们的是纳徳轩分部的一位员工。 别墅西边的院子,原本就是阿方索家用来酿造葡萄酒的工坊,新来的酿酒师傅都在那边,与卢灿一行并没有什么交集,双方礼貌的点点头便各行其是。 “你说的是那……?” 嘉里教授走进中厅,顺着卢灿的手臂,看到中庭靠门楣最上方的那五块黑漆漆相框,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如果是真品,这五幅油画只怕也损毁的很严重。 卢灿点点头,回头示意身后的阿忠和阿木,“安排人上去,把这几幅画取下来。” 他带着嘉里教授,径直上到三楼,这里的回廊,更适合观看这五幅画框。在等阿忠他们取画框的同时,还可以和老教授一起看看四层小阁楼上的家具。 阁楼中灰尘很重,两人带着口罩,蹲在被顺下来的一件家具面前。 这是一件“可摸得”,也就是五斗柜(Commobe)——五个抽屉的木柜。 柜面下檐为心形排饰,狮蹄形金属包脚,两侧镶嵌铜鎏金人头纹饰,鎏金已经磨损的很厉害,四角包金箔,以贝壳纹饰为主。 柜高一米三,四腿横间距为六十五公分,宽间距为五十五公分,有两条腿已经折断。 卢灿抬头看看嘉里教授,心虚! 其实他在擦拭时,就已经发现,这并非原版法国马萨林家具,而是十九世纪仿制品! 其鉴定点有三: 第一是木材不对。这件家具的木材为欧洲黄檀木,虽然也算是珍贵木材,但它比马萨林家具最常用的黑檀木,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第二是鎏金纹饰不对。 马萨林家具是路易十四风格的最早期表现,马萨林是意大利人,他马萨林为意大利人,为法国带来意大利品味的艺术,其对意大利艺术的收藏,影响了后来的路易十四对希腊罗马古典主义的兴趣。 当时意大利家具风潮中,更喜欢用月桂叶、厥类叶等装饰纹,与狮蹄脚搭配,而不会采取心形排饰搭配狮蹄脚……这是风格上的错误——仅此一条就可以判断这件家具不是路易十四时期的物件。 第三条则是造型比例。 整件五斗柜显得“身材修长”,这与路易十四时期流行的风格有一定出入。 路易十四时期家具,所彰显的“富丽堂皇、巨大沉重、装饰面大、完美的对称结构”四大特色,给人的印象往往是“富贵、壮实”,而不是这种“修长”。 此三点让卢灿对这件家具判处“死刑”——自己走眼了! 不过,他却发现,嘉里教授却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难道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他重新将目光落在这件五斗柜上。 路易十四风格的家具,一共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时期就是马萨林时期,时间为 1643-1661:当时的掌权者为马萨林,因此,此时的家具风格充满意大利风味; 第二时期为路易十四和勒.布朗时期风格,时间为1661-1690年。 马萨林于1661年过世,经戈莱和勒.布尔这对翁婿的努力,路易十四风格建立,成为一项绝对的标准,路易十四风格引起法国各地贵族,甚至欧洲各国王室的仿效,是宫廷艺术气派优雅的表征。 第三时期为路易十四风格晚期,时间为(1690-1715):勒.布尔过世,严正的路易十四风格为之解放,虽然路易十四死于1715年,但路易十四风格于1700年后,已经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迈进——贝杭的轻巧装饰风格,形成后来的摄政风格。 再次沉下心来的卢灿发现,这件五斗柜有着明显的“摄政风格”! 路易十四过世时,继任的路易十五仅有五岁,他的叔叔奥尔良公爵菲利普,以他的名字摄政。奥尔良公爵非常喜欢艺术并且很有见地,因此,这一时期的法国艺术风格,被后人统称为“摄政风格”。 摄政风格实际开始于1700-1710年,成熟于1720年,直到1730年才渐渐淡去。 它抛弃了路易十四时期的奢华炫丽的特点,呈现了一种更为轻盈的面貌,并且总是在追求一种平衡与对称。 摄政风格是对路易十四风格升华——这一时期的家俱混合了保守和前卫的装饰元素,使用了优雅的图形,讲求温和的对称和圆润的轮廓。 这件五斗柜,卢灿越看越接近“摄政风格”,见老先生研究的很投入,卢灿忍不住问道,“嘉里先生,这是仿摄政风格家具?” 老头子还没意识到卢灿走眼,点点头,他正入神看着第二件家具。这是一件藏宝阁——下面是四条栏杆式脚的平桌,上面放置三层抽屉的鎏金包边木箱子。这件家具依旧是残损的——联系四条桌腿的踏杆断了两根。 他的手指触摸着箱子表面鎏金家徽铜标——卢灿并不知道是谁的——法国这一时期的家族徽章太多太多。 许久,老头子才反应过来,惊愕的看看卢灿,“仿?你怎么认为它是仿品?” 呃?轮到卢灿惊诧,在木材的时间鉴定上,卢灿自认不会看错,他手指摸摸第一件的黄檀木,“这是黄檀木的……时间也是十九世纪末期。” “修补!修补你不知道吗?” 嘉里教授以一种你傻了吧的眼神看着他,随手抽出第一件五斗柜的抽屉,屈起手指敲敲板面,声音沉闷而敦实。 卢灿闹了个大红脸,这声音不是黄檀木的俏声,而是黑檀木的闷声——老教授知道卢灿精通木材鉴定,刚才这是笑话他呢。 五只抽屉被卢灿抽出,里面红色绸布蒙面已经破损,能清晰的看到实木纹理,正是黑檀木。这件五斗柜原材料是黑檀木的,桌腿是后来更换的黄檀木,桌面同样也更换过大理石。 真真是昏头了!刚才擦拭的是五斗柜的表面,而表面又被红漆包裹,所以卢灿只是从桌腿部位鉴定的,并没有看抽屉内部——这是典型的以点带面的鉴定错误。 卢灿挠挠头,尴尬得很啊——第一次和嘉里教授一起鉴定,自己就弄错了两个地方:将摄政风格家具看成马萨林家具;将修补木材看成成品木材! 这件五斗柜的正确鉴定应该是——十八世纪初的“摄政风格”家具,原材为黑檀木,有严重修补和补后破损,修补时间为十九世纪下半叶,补材为黄檀。 这个错误不仅卢灿犯了,当年阿方索同样也看走眼——他在购买这栋别墅时,也认为这是路易十四家具,想要占点便宜,结果跳坑了——以三百二十万买下这栋别墅。 全套实木原装的摄政风格家具,即便是有破损,价值依旧不菲,可惜,等他细细观察之后,不得不叹了口气,将这些破烂家具重新塞回阁楼——家具修补过,而且还残损,其价值就要低太多。 那天,当他察觉卢灿似乎也看走眼时,毫不犹豫的将对方也拉下坑! 一共七件家具,件件残损的很厉害,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漆面被刻画的面目全非,要么是上面的鎏金铜饰配件缺失…… 总之,这些东西,如果按照市场价值来核算——一堆破烂。 见卢灿的表情有些发苦,嘉里教授眉头直皱,“维文,你这几年的欧洲艺术鉴赏,毫无寸进啊!” 他拍拍最后运下来的一张扶手椅,“你看看……这张扶手椅多漂亮。它的靠背形式,是不是很像法国骑兵帽?卷轴式扶手,是不是很合乎流体力学远离?X形椅脚横档,手工刻花,美丽而稳固……” 好吧,嘉里教授说的没错,如果只听描述,这张扶手椅一定是稀世之宝。可是现实中呢?它的右侧扶手断了,X形椅脚横档是后来续接的,扶手椅的蒙面丝绒残破不堪。 但愿郑光荣叔叔能帮忙修补好,也许,它们还能上虎博西洋馆充当家具展品。 ………… “卢少,画框拆下来了,是老货,您和教授过去看看?”阿忠跟着卢灿几年,嘴中也能冒出几个收藏圈专有名词,譬如“老货”之类的。 卢灿和嘉里教授正围着那家族徽章琢磨呢,七件家具,仅有第二件有徽章,很小,镶嵌在藏宝阁的箱盖中心,两串正背相靠的铃兰,看起来像铜饰花朵——对法国家族徽章不了解的,绝对会将其当成装饰。 一时间想不起来这究竟是谁家的徽章,卢灿便起身招呼嘉里教授,“嘉里先生,走!去看看那几幅画。” 嘉里教授同样没能回忆起来,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五幅画框,靠在三楼的栏杆上,摆成一列。画面上仿佛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黑布——灰尘累积太多造成的尘垢污染,以及油画颜料的自然老化,所导致的油画发黑。 从艺术家的第一个笔触落在油画布上的那一刻起,其材质自身的特性便无法改变,其自然老化就不可避免,这是其内在的原因。 引起油画变质老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保存环境——保存环境的光照度、温湿度、有害污染物、霉菌、虫害等因素是其衰变的最主要外在原因。 另外,人们接触油画时不规范操作是油画损坏的直接原因。 从现在看到的情形——连画面内容都无法看清,这几幅油画,绝对可以称之为“高危油画”! 清理油画,第一步就是要将其从画框中取出。 卢灿和嘉里教授两人亲自动手,当第一幅油画的画框被拆开后,垫板纸和画布的夹层中,露出一张方尺的毛边纸。 这是一张炭笔素描,所描绘的内容为“风月画”——两对男女倚在一颗大树的两侧,两两搂抱,神色亲昵——这是法国路易十四时期很有名的。 “我想起来了,那只藏宝阁上的家族徽章,也是让一安东尼华托家族的徽章!”嘉里教授拿着炭笔素描,指指右下角的签名,惊喜的嚷嚷起来。 他重重的一掌,拍在卢灿的肩膀上,“小子!你赚大发了!这栋别墅,应该是华托家族的祖宅!” 让安托万华铎,法国画家,洛可可风格绘画的代表人物之一。 是他的遗物东西? 正文 第735章 五幅底稿 让安托万华铎,国内翻译为“华托”,法国洛可可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路易十四到路易十五时代,是法国历史上最强盛的时期,当时,很多平民非常希望通过各种途径,获得贵族爵位,华托也不例外。 华托出身微寒,父亲是泥瓦匠人,因为生活不充裕,他很小就辍学做工,许多传记都记载了华托一辈子想往贵族靠拢(这是当时的主流思想,并非错误),最终他成功了——二十九岁时,他成为法国美术院的会员,成为一名宫廷御用画家,开始和出入宫廷的贵族和体面人往来,并出现于优雅的贵妇人的沙龙里,并因荣获当时欧洲艺术界最高奖项“罗马奖”而受封为“圣埃蒂安男爵”。 在法国,只有受封爵位的人,才有资格制作家族徽章——华托迫不及待的设计家族徽章,以故乡(靠近比利时国境的瓦伦西恩村)的白铃兰为徽章主体。 呃,也就是藏宝阁箱盖上的印记。 卢灿和嘉里教授之所以没能想起来,实在是……华托太短命——仅仅当了四年的圣埃蒂安男爵,便在三十七岁那年去世。他所获封的是“荣勋”,不存在继承问题,而且他一辈子未婚,没有后人,因此,白铃兰徽章只存在四年。 在数以千计的法国家族徽章中,谁会刻意关注只存在四年的家族徽章?如果不是这幅素描中有着华托的标记还有徽章的简笔画,卢灿和嘉里教授依旧难以想起。 虽然还没有查明画作的真伪,但眼前到手的碳墨素描,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藏品。淡黄色纸,很厚实,尺寸为25.5×17.1厘米,四个人物一颗大树的构造,很均匀的布局,人物线条与树木的结构比例也很合理。 虽然是素描作品,可是欢娱中的男女,各色其享受的神色,依旧被很好的表达出来。野外露天、两对情侣、隔着大树——如此荒唐的做派,是当时法国贵族群体最真实的写照! 与东瀛的春宫浮世绘相比,这幅素描在某些方面的描述,并不夸张,而且神态捕捉的非常到位。 不错,算得上好东西! 将这幅素描用真空袋包装好之后,卢灿与嘉里教授将注意力放到正面的画布上。 戴着手套,卢灿在画面上轻轻触摸一圈,又连忙起身摸摸其它四幅,轻轻叹了口气——是版画而非油画! 一瞬间他想通了——也正因为是版画,所以这栋房屋几换主人,而这五幅画框都没有多少人在意。 “嘿,小子,如果是十八世纪初的铜版画,也是捡漏!”嘉里教授非常看不惯卢灿的“唯价值论”来看待古董文物——其他几老其实也看不惯。 卢灿耸耸肩,做了个我错了的姿势。 确实,版画自然没有油画值钱,但老版画依旧有些价值——如果还能恢复过来的话。 法国版画与中国版画、东瀛浮世绘等,有着明显的区别。首先,他们的雕版绝大多数使用雕凹线腐蚀铜版,与东方的木版水印相比,所版印的画作,线条更优美,但缺点是这类版画的数量往往不少——木版不耐用,铜版可重复使用,这会影响到版画的价值。 发现版画,与华托的身份是匹配的,洛可可风格最有名的绘画不是油画,而是装饰画,装饰画类别中,数量最多的就是版画。 而且,华托先后拜师吉罗特、安德兰,这两位都是当时法国著名的版画大师,华托本人对制作版画也很有心得。 在他的家宅中,发现几幅版画,不很正常吗? 在西方艺术品的处理方面,嘉里教授要比卢灿更专业。 他将版画垫在厚厚的绒布上,拿起一把柔软干燥的刷子,轻轻地扫除版画表面的浮尘。这只是第一步,最难的工作是如何处理掉已经附着在画面上的厚厚灰垢。 因为灰垢太严重,他直接使用高浓度酒精。 这种做法看似疯狂,其实基本不会对画作带来多大的伤害——他用小喷壶,轻轻喷湿一块后,立即用棉签配合棉花团,将软下来的污垢沾除。 总之,这是个非常细致而考验耐力的活计。 其实卢灿还知道一种出灰垢的做法,有点恶心,那就是用唾液配合棉签——唾液中有足够的酶能分解污垢,而不伤害画面。 当然,这种方法不适合现在——没那么多唾液……呕! 嘉里教授细致的清理出一块,是版画的右下角部位,露出几个法文字母,正是华托的版画签名,这幅版画正是以那幅素描为底图。 嗯?那是不是意味着另外四幅版画,其夹缝中都藏有素描底图? 想到这,卢灿立刻来劲——油画变版画让人失望,可如果变成版画加素描底图……那价值变得很高啊! “阿木!来帮忙!” 这事可不敢让阿忠那粗手粗脚的人帮忙,卢灿喊过来阿木,两人将第二幅画框抬上桌面,开始拆卸画框。 垫板纸除掉之后,果然,从夹层中又掉出一张毛边纸! 大喜!这幅素描稿很熟悉,华托有名的画作《狄安娜入浴》——他的代表作之一的素描稿! 厚实淡黄色纸,尺寸为25.5×17.1厘米(当时法国标准的裁切纸张尺寸),一位卷发丰韵女子,半身露出,站在河水中央沐浴。 素描的远处,可以看到人影绰绰,许多人在开爬梯。 华托一生没有结婚,但有一个女仆和他作伴,据说女佣人长得十分健美,又是一位金发姑娘,华铎常在自己的作品里以她为模特儿,两人是典型的女佣 情人关系。 这幅《狄安娜入浴》,就是以他的女佣为模特。 从这两幅素描可以看出,十八世纪欧洲的风气,真心开放! 卢灿如同大夏天洗冰水澡,爽到哆嗦! 不知道有没有华托最出名的那幅画作——《小丑吉尔》的素描? 将拆卸后的版画与零散画框挪开,卢灿迫不及待的打开第三幅画框。 这里同样掩藏着一幅素描,是他的另一幅作品《谈笑》的素描稿。 素描画面中,在树荫下执扇的贵妇人的旁边,乐师在吹笛,但贵妇人听也不听地在和另一个男人谈笑。这幅油画被公认为洛可可风格贵妇人的最佳描述——如果贵妇人在专心听乐师弹奏吉他,那就不是洛可可式贵妇人了! 什么是洛可可式生活? 洛可可既是一种风格,更是一种生活态度,它是当时宫廷生活中轻快、亲密、小叛逆的一种表现,通常以妩媚和矫揉造作为特征——为了争取男性的关注而做出的。 洛可可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它表现的就是一种宫廷艺术,也是当时欧洲女人最为向往和羡慕的一种生活,它代表着精致、唯美、楚楚动人。 洛可可风格在法国贵族群体中,无处不在,画家、雕塑家、木刻家、铜版画家、珠宝商、金银器皿商、细木家俱商、理发师、裁缝、制靴匠,所有的人都对洛可可这种,在结构脆弱的高雅文化基础上绽开的美艳之极的花朵趋之若鹜。 洛可可风格,在法国绘画大师弗朗索瓦布歇手中,达到顶峰。他在天花板、屏风、车把手、门的正面、首饰盒和瓷器上,可以说在任何地方,都绘制了牧歌式和田园曲式的爱情神话故事题材。 好吧,扯远了,回到第四幅画框上来。 第四幅画框内夹放的素描底稿为《舟发西苔岛》,又一幅名作底稿! 这幅画作,卢灿看过很多次——在出版物上,原作收藏于巴黎卢浮宫。 在西苔岛上有一个奉拜维纳斯女神的圣殿,这幅画以幻想的技法表现了在那里谈情说爱的恋人的样子。 画中描写三姐妹各自带着自己的恋人准备乘船向西苔岛,寻求天堂胜景和永恒之爱的情景。华托把人物分成三组,近景处是三姐妹及恋人,他们成双成对准备随已经动身的情侣们同行(有很多鉴赏家认为,这三组恋人,其实是一对……哦,不理解怎么鉴定的)。 华托所勾勒的西苔岛是一个没有人生空虚和诡计的乐园,象征着被美丽大自然包围的喜悦。他精心构思,由最前面坐着的男女开始把观众的视线逐渐引开,投向正在起身、起步缓行而后到违规而去的一队情侣。整幅画面形成了一个流动的时间曲线,造成活动的人物与安谧寂静的风景之间的强烈对比。 《舟发西苔岛》油画可谓绝世名作,而这幅素描稿,水涨船高! 嘿嘿,想来过段时间在虎博展出,法兰西学院的那帮教授们,不知道是怎样的惊讶! 素描底稿,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作用,那就是,它能透析创作者的最初思维! 最后一只画框被拆开,卢灿惊喜的同时又有些可惜——同样有一幅素描,是《篝火旁的欢庆》底稿,而不是《小丑吉尔》的。 《篝火旁的欢庆》油画作品现收藏于华莱士博物馆,是一幅反应法国贵妇人的在狩猎后欢庆场面的作品,很有名气,当然,它没有《小丑吉尔》有思想性。 卢灿拍拍额头,自己太贪心了——《小丑吉尔》是华托1721年为画商朋友杰尔桑所绘制的,也在这一年,他得了严重的肺病并因此而去世,哪还有精力去刻版? 五幅规格一致的素描,被安置在真空袋中,静静的躺在桌面上! 怎么看,都喜欢! 正文 第736章 叶美卿 嘉里教授和卢灿两人,整整忙和了一下午,终于将华托的那幅《野外》铜版画清理出七七八八。 这是典型的欧洲中世纪铜版画,非常漂亮,而且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那就是宏伟!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盖因为铜版画的特性决定。 线条,是欧洲铜版画的主要艺术语言,当一条条难以计数的或细密、或优美、或柔和、或粗壮的线条,被画家编织成一幅画作时,它给人的感觉就是宏伟! 细密交叉的线条,将《野外》这幅版画的洛可可风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欧洲很多油画大师,本身就是版画家,譬如洛可可风格巅峰代表人物布歇。 他的每一幅作品,都有版画——油画只有一幅,创作者舍不得出手,于是开始制作限量版画,投放市场捞钱。 这种手段在艺术圈中,很常见。 这幅版画的标号为7/20,也就是说,这种版画一共刻印二十幅,眼前这幅是第七张。铜版画翻印二十张无压力,如果是木版画,呵呵,肯定不行。 卢灿此前接触欧洲老版画不多,现在手中有一幅细细观摩,很能体会,为什么嘉里教授刚才那么生气——复制版画并不是简单的重复劳动,它完全属于一种艺术的再创造! 铜版画起源于欧洲,至今已有600多年历史。早期的铜版画被称之为“线”的艺术,德国画家丢勒以精湛的铜版画技巧和超凡脱俗的艺术才华使铜版画从复制领域分离。 到17世纪,伦勃朗则把铜版画从镂刻法发展到腐蚀方法,并进入到创作版画阶段。 17-18世纪的欧洲,金属雕版的复制版画十分繁荣。因为那时的名家油画也只是贵族、宫廷和富商们豪华奢侈的装饰品,而复制版画是一种被认为非常时髦、高雅的大众艺术品,深受中产家庭的欢迎。 巨大的市场需求使一个画家出卖版画复制权比出卖油画原作更为赚钱。因此,当时著名的画家无不雇用雕版师,复制自己的油画,而一些著名的油画也都有版画复制品。 虽然复制版画从艺术创新角度来看,价值并不高,但从美术史的角度来看,它对当时的文艺复兴思潮的传播和推进有很大功劳,并对以后各地名画的流传、保存和版画制作技巧的革新、改进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特别是现在,当你看到一件真正的复制版画,不能不为这种精湛的手工复制技术所折服。 眼前这幅《野外》,虽说是复制版画,可现在要收藏已经不容易了。 当年,这种版画是大众产品,否则也不会流传到自己手中——每一任房东不可能放过这些古老的画框,包括阿方索。这五幅版画表面的尘垢,留下好几道刮刀痕迹,应该是历任房主的“杰作”。只是,他们感觉到到是版画后,便“心灰意冷”。 殊不知,这些版画正因为是大众产品,都不被珍惜,毁多存少,特别是二十世纪以后,工业革命给印刷技术装上了动力的翅膀,照相和数字成像技术的发展。使得派生于印刷术,风行了几个世纪的复制版画艺术,退出了印刷产业的舞台也有近百年的历史。 应该说,早就已经没有了能够印制出如此绝妙精伦的复制版画技术了,所以现在称这种版画弥足珍贵毫不为过不为过。 呵呵,被自己瞎打瞎撞,拿到五幅珍贵的十八世纪早期版画,还有五幅更珍贵的“油画素描底稿”! 幸哉!虎博! 卢灿将这幅版画重新真空包装好后,见嘉里教授正在欣赏华托的五幅素描。拿到好东西,卢灿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洋洋自得,顺带着将嘉里教授栓紧:“教授,怎么样?收获不小吧!这次回香江,您老就帮我坐镇西洋馆,我保证隔三差五给您带来惊喜!” 教授抬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随即冒出的一句话,让卢灿恨不得找条地缝——“你不是说有五幅油画吗?” 呃!好犀利!他这是拿卢灿的几次走眼,点醒对方。 “挂那么高,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油画?”卢灿低声嘟囔道。 打击一下卢灿之后,嘉里教授没再穷追不舍,目光重回这五幅素描底稿上,“对待艺术的态度,一定要严谨。总抱有捡漏的态度对待艺术,这是个很坏的习惯。” 嗯?说实话,卢灿不是很懂,两辈子,他涉及到艺术研究层面都不是太深。 捡漏,不好吗? 卢灿思索良久,隐隐有点明白——过于看重捡漏,会让人陶醉于那种文物的市场价值,而忽略了文物自身的艺术价值。 这,不是正确的艺术收藏心态。 “谢谢老师指点!”教授这句话是典型的“师训徒”,卢灿的回复同样很端正。 嘉里教授点点头,将六件真空包装袋叠好,自己捧上,示意卢灿还有阿忠他们将剩下四幅没有清理过的版画、画框、底板带上。 两人并肩走出别墅,那些残损的家具,已经被安保成员装上皮卡,稍后送回巴黎红楼。 “欧洲艺术鉴定,你……还有赖利、帕托利(许佳闻、许家耀)欠缺的还有很多。”嘉里教授的步频很稳定,边走边说,“我这次回香江,如果你们三,哦,还有大卫(罗大伟),如果还有兴趣学习,每周到虎博来一次,我给你们继续讲授……” 这是同意留在虎博了?卢灿大喜! “欸!好!赖利、帕托利还有大卫,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得恨不得来法国接您回去!” “别高兴得太早!”嘉里教授眨眨眼后板着脸说道,“我可是要考核的哦?像你今天的表现,肯定不能过关!” 卢灿尴尬的挠挠头,嘿嘿不语。 七月十日,卢灿一行人,还有从法国搜罗的众多文物,乘坐包机,返回香江。 一下飞机,就看见许佳闻站在停机坪,踮着脚等候机舱开门,骚包的他,怀中还抱着一束鲜花,他身边还有许家耀、罗大伟两人。 与他们相邻的是王大柱,带领虎博的一帮员工,他是来接卢灿与孙瑞欣,后者是负责运输那些藏品的。 一见嘉里教授从舱门走出,胖子夸张的往前跑了两步,被机场守卫拦住,他又急又跳的朝教授这边嚷嚷,“老师!老师!想死我了!” 见到他们三人,嘉里教授同样很开心,不过,老先生冒出来的一句话,让许佳闻咧咧嘴,“赖利,你又胖了!” “老师,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爽?我已经两天没吃肉了!”许佳闻搞怪的苦着脸,逗得大家哈哈大小。 难怪这家伙最得嘉里教授喜欢,相比之下,许家耀和罗大伟就要稳重很多。卢灿和孙瑞欣两人走在嘉里教授的身后,笑眯眯看着三人。 “维文,太棒了!梵高的四幅素描,太了不起!”许家耀举起手臂,与卢灿击掌。 “确……确实精彩!”罗大伟的口吃,经过矫正已经有所好转,但在吐第一个音节时,还会有些表现。 “嘿嘿,可不止这些哦……”卢灿指指身后的机舱,故作神秘。 “什么?你这家伙,又捡到好东西了?老师,是吗?”许佳闻是属海豚的,和嘉里教授叙话的同时,还注意到卢灿,忍不住插口问道。 “那小子运气旺,找到五幅让安托万华铎的底稿素描。”嘉里教授笑着说道。 华托的素描?许胖子顿时满脸的羡慕嫉妒恨。 相比梵高的名气,华托虽然略逊一筹,可依旧是法国知名画家,他的素描底稿,一定非常精彩,“我去!你小子……真的结婚能走红运?” 卢灿牵着孙瑞欣的手臂,向上举举,“是啊,你这胖子和我们的院花(叶美卿)还没分手吧?那还不赶紧结婚?效果很明显的哦?” 听到这话,许家耀在旁边拼命眨眼睛!罗大伟也在微微摇头示意。 呃?怎么回事?叶美卿和胖子真的分手了? 再看许佳闻,他的脸色有些尴尬,挠挠头,径直撇过话题,“维文,教授交给我们三人,你和阿欣先回家看看老爷子吧。” 晕!自己出门一个多月,他真的和叶美卿分手了? 孙瑞欣和叶美卿也很熟,她同样惊讶不已,两人都已经订婚,怎么这么突然?究竟发生什么事? 几人都没再提这件事,他们三人带着嘉里教授先走,卢灿将机舱藏品整理运输工作交给前来的虎博员工后,带着孙瑞欣上了大柱叔的车子。 “怎么回事?怎么说分就分了?结婚那天,两人表现的挺正常的啊?”上车后,孙瑞欣立即疑惑的问道。 卢灿耸耸肩,这件事他也不清楚。 “阿灿说的是许家少爷的婚事?”大柱叔将车拐上正道后主动答话。 孙瑞欣立即趴在隔间窗口问道,“大柱叔您知道?” “嗯,前段时间传出许家少爷和最新港姐梁韵馨的绯闻,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传出许家少爷和叶美卿分手。” 大柱叔拍拍方向盘,有些感慨——他也认识叶美卿,对这姑娘印象很好。 我去!这死胖子,驾驭不了还喜欢开两条船?这下翻了吧! 今年的港姐评比是6月底,也就是最近的事,不知道能不能重新撮合?卢灿与这位“学姐”的关系也不错。 让他有重新撮合念头不仅是可惜两人的情分,叶美卿更是维德拍卖的公关部经理,挺有工作能力的。两人闹翻后,叶美卿估计要辞职。 也不知胖子有啥后手? 车厢中有些沉默,孙瑞欣倚在窗口,不知道想什么,卢灿牵着她的手,也不想说话。 车子途径红磡商业大厦时,孙瑞欣突然“咦”了一声,随即向窗外指指,示意卢灿去看。 晕!刚聊到叶美卿,现在就看见她! 只是,她身边多了一只卢灿也很熟悉的男人——郑家春,香江地产大亨兼珠宝大亨郑玉彤的长子。 因为纳徳轩珠宝与金大福珠宝的竞争关系,缅北矿产资源的竞争,还有当年纳徳轩进军钻石行当受阻等因素,卢灿和郑家春的关系,算不上友好。 他们怎么走到一起? 卢灿眉头微皱,直觉认为这件事不对! 叶美卿虽然有些拜金,可还不会如此无品——与许胖子分手十天就投入到另一位豪门弟子的怀抱? 正文 第737章 意外来客 东半山别墅,卢家欢声笑语。 田乐群怀孕,爷爷卢嘉锡不放心她每天过海回沙田,便带着孙立功还有王鼎新几人,搬到这边——这边距离纳徳轩乐古道销售中心更近,更利于田乐群上下班。 老爷子们过来居住,最高兴的莫过于管家田叔田婶——这里名副其实的成为卢家副宅。他俩早早的等在门厅前,见卢灿的车到,田叔晃着肥胖的身子殷勤的帮忙开门,田婶则指挥者其他佣人卸行礼。 住在这边的还有温碧璃,她站在门口。 看卢灿和孙瑞欣进门,她有些羞涩,低头在前厅的鞋柜前找了两双拖鞋,弯腰递给两人。她穿着的是一身居家的黄色低圆领短袖衬衣,裤子也是很简单的斑点宽松丝绸裤子,显得甜美自然。这种朴素的居家装,让她的淑女味更添三分。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孙瑞欣谢谢之后,低声在她耳边促狭的说道。 她身子一侧,躲开卢灿的目光,快速挽住孙瑞欣的胳膊,两人低头说着悄悄话。 田乐群在门内,她已经微微显怀,大方的接受孙瑞欣的行礼,还有卢灿的拥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搂得很用力。 几位老爷子都在中庭,等候卢灿与孙瑞欣进门拜见——虽然蜜月超时可毕竟还是新婚中,两人还需要进去磕头的。 中庭的人更多,福老和张老、谭老、饶老都来了,尾行烟子母女也在这边,小师妹饶宜萝更是俏生生的直接伸手,“师兄,去法国给我带什么礼物了?礼物不好,我可是要爷爷刁难二嫂子了哦。” 这丫头,还是一样的调皮,竟然拿孙瑞欣“改口”(媳妇过门后随丈夫称呼的一种风俗)来要挟?卢灿笑着伸手揉揉她的秀发,“你嫂子买了许多,你自己去挑吧。” 回家的感觉,真好。 ………… 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搂住田乐群的后背,布满汗水的后背凉浸浸,卢灿在上面轻轻抚摸。经历了三个月的等待,卢灿终于重新体会田乐群的风情了,孕妇独有的体态让卢灿感到既新奇又刺激怀孕。可惜,田乐群怕影响胎儿,非要在上面,结果发现……比以往更累。 卢灿不上不下的,只得搂着她慢慢躺下,轻轻翻了个身让她平躺在床上。 两人可以侧过身说说话,至于动作,那还是算了吧。 “田姨,辛苦你了!”卢灿重新搂紧田乐群,在她线条优雅的粉颈之间不住的轻吻。 卢灿的嘴唇在自己颈间蠕/动,像春风拂过湖面,田乐群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她喘着粗气,将脑袋往卢灿怀中使劲顶顶。 气息平静之后,俩人靠在床头,许久未见,坏事又做不了,只得聊些近段时间香江发生的变故。 “谢志超找爷爷买黄金?”听到田乐群提到这件事,卢灿胳膊肘撑起,支起身子。 谢志超是谁?香江谢利源金铺的当家人!香江金元券的发起者之一。 “谢志超二月份就来过一次,不过老爷子没答应。”田乐群也坐起来,依旧靠在卢灿的肩膀上,“这次谢志超来访,发生在前天……老爷子有些犹豫。” 上次谢志超来访,卢灿知道。 二月份,谢利源金铺就遭遇一波黄金挤兑潮,当时谢志超就来卢家求购黄金。 纳徳轩黄金存储,是卢家赖以生存的根本,老爷子自然不会轻易出手——卢家和谢家的交情很一般。 后来他们以高价从邓肇坚家族购买一批黄金,度过难关——香江有三大家族有黄金矿,卢家规模最大,金大幅郑家在缅北、南非也有金矿生意,行二,邓肇坚家族在津巴布韦有储量不小的金矿,但相比前两家,他们还是要弱一些——运输成本和开采成本太高。 正因为知道,卢灿才意识到这次谢利源金铺的危险——否则谢志超不可能再度放下面子来卢家。 1982—1984年香江经济、金融一片混乱,原因有四个:佳宁集团的崩溃、谢利源金铺金券的崩盘效应、英国移民政策的再度紧缩以及铁娘子在京城的一跤! 因为卢灿的乱入,佳宁集团已经混乱一片,将香江股市搅得一团浑水,但这家公司还在死撑——马来西亚的裕民财务公司依旧在帮它掩护。 但随着专案组的进驻,以及大来财务、多米尼加财务公司的诸多黑洞的披露,佳宁集团已经离死不远。 同样,大来财务、多米尼加财务公司的严重财务黑洞,也牵扯到谢利源金铺,香江金券兑换实物的热潮也越来越猛——香江金融乱象丛生,老百姓也不是傻瓜,他们现在更希望家中多藏些金银硬通货。 田乐群仰着脸,“今天人多,老爷子没和你说,估计……明天会和你商量的。” 卢灿挠挠头,这次……要不要出手帮一把? 他马上想到另一个问题,问道,“林家的九龙银行呢?” 要知道,二三月份的金融波动,林嘉年就曾经找到卢灿,希望卢灿能用黄金入股,投资九龙银行,而当时卢灿因为大华银行的缘故,拒绝他的请求。 不知道这第二波金融潮,九龙银行能不能度过? “林叔没过来……不过,听说林六爷身体不太好,爷爷准备过两天去看看。” 林继礼病重? 这对于九龙林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林六爷就是林继礼,林嘉义的六叔,林嘉年的父亲,一直是林家六房的“镇山石”。因为林嘉义的关系,九龙林家算是卢家在香江的“同盟资本”之一。 “明天我过去看看吧,老爷子还是不要出面的好。”卢灿想想,自己主动将这件事揽过来。除了看望林继礼,他还想见见林嘉年,九龙银行如果有事,自己还得出手帮一把。 为什么现在卢灿对九龙银行又产生兴趣? 起因还是这次的欧洲之行。 在回香江之前,华人银行钱伟率领代表团前往巴黎,与雅克。希拉克家族展开秘密谈判,目的就是收购其家族掌控的法国商业银行7.2%的股权。 谈判还在进行中。 这件收购案,让卢灿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收回到金融业。自己绝对掌控新加坡华人银行,继而参股创兴银行,现在又即将拿到法国商业银行的部分股权,那么……金融产业现在已经成为自己旗下所有产业中的老大。 在面见钱伟时,他的一番话让卢灿非常震动,并深有同感。 ——“只有掌握金融,才能掌握命运!”“如果不能拥有绝对的资本量,那么就多拥几家有绝对能体现自己意志的资本机构,才能充分保障自身资本安全。” 钱伟的意思很明确,只有布局金融行业,成为真正的资本大亨,成为棋手,才能真正保障卢家的资本安全! 之前卢灿看不上九龙银行,可钱伟这番话给他相当的触动——九龙银行再小,也是二级金融机构,能影响香江乃至东南亚数百万人,为什么不将自己的意志加入呢? “需要我陪你一起吗?”田乐群问道。 “你怀着身孕,不适合见病人。”卢灿亲亲她的额头,扶着她躺下,“睡吧。” ……………… 吃过早茶,卢灿和爷爷聊过之后,与温碧璃出门,准备前往柯士甸道林家大宅。 “艾瑞,你怎么不进去?在这獐头鼠目的干嘛呢?” 卢灿刚迈出前院大门,就看见一人,张头张脑的,整个一个披头士形象。老熟人,蓝湾俱乐部的玩家,香江有名的富四代,邓永强,他的英文名艾瑞。 香江还真小,昨晚还想到这小子,今天一大早他就来门前堵门,真是无语! “嗨!”见到卢灿,这位披头士反而显出一副大家子弟的风范,对温碧璃先挥手招呼,再回答卢灿的问题,“自然是堵你呗。” 卢灿嘿嘿一笑,“怕我爷爷骂你?” 邓永强挠挠头,没反驳。 这中间有故事的。 邓氏家族在香江算是赫赫有名,曾祖父19世纪末到香江开钱庄致富,祖父是跺跺脚港九也要震一震的二少邓肇坚,取得九龙半岛的公共交通专营权,组建著名的九龙巴士公司,光头长衫,出手豪绰,风流倜傥,福寿安康地活到了85岁,到现在香港各处也多有写了邓肇坚三字的学堂。 唔,昨晚卢灿提及的香江黄金三大户的最后一家,就是他们家。 邓永强的父亲邓伯勤,是邓肇坚的前妻所生,邓老爷子再婚后,邓伯勤举家搬迁到英国,因此邓永强和爷爷邓肇坚的关系并不好。 邓永强作为邓氏家族的嫡系继承人,曾经留学英国,很有才华,但这小子性格叛逆的的很——非常喜欢玩,尤其喜欢赌博。 20岁成年礼时,邓永强在赌场输光了爷爷给他买房子的4万英镑。七十年代,四万英镑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就在这时,爷爷的律师给他打电话,说要去看看他新买的房子。 “怎么办?”他想来想去,想到了有个住豪宅的朋友,房子价值六万。他就跟朋友借房一天,律师来之前,他把屋子里的相片都换成了自己和家人的,以此来糊弄爷爷。 结果正在接待爷爷一行时,朋友的女朋友撞上门……哈哈,谎言自然被戳破! 这家伙挺有意思,最终的结果谁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从赌场赢回六万英镑,然后真的把这栋房子买下来。 卢家发家之后,邓永强在蓝湾俱乐部认识卢灿,强拉着卢灿赌博几次,结果被卢嘉锡知道,有一次邓永强上门做客,卢嘉锡老爷子连敲带打的说了他一顿。 这家伙再也不好意思上门。 今天,怎么想到上门堵自己了? “六叔病了?我也要去看看。” 听说卢灿去看看九龙林六爷,这家伙腆着脸钻进卢灿的车中,卢灿翻翻白眼,随他。 此人虽然酷好赌博,但人品不错,刚好顺带着问问他,最近香江豪门弟子圈中究竟发生什么事?郑家春怎么和叶美卿勾上了? 孰料,这家伙先让卢灿大吃一惊——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聘书,北大邀请他入京师任教的聘书! 卢灿无语,这种浪荡子,竟然能站上神圣的北大讲台? 正文 第738章 拜访林家 历史上,邓永强生命升华,就始于这次北大执教。 1982年下半年到1984年年底,为期两年的北上执教,他被内陆的莘莘学子勤奋求学的精神深深打动,彻底洗脱一身的浪子风尘,成为一名很有成就的“香江君子”。 很奇怪,邓家什么时间和内陆扯上关系?还有就是,内陆怎么就知道邓永强的? 卢灿拿过他的邀请函,上面聘请的职位是“欧洲建筑设计”,哑然失笑,“你去教……建筑设计?” 他在英国中学毕业后,考入伦敦大学攻读哲学课程至毕业。他随即进入著名学府剑桥大学修读研究生,一直读到博士学位,期间,邓永强更应父亲的要求,到法学院修读法律。 让一个法学系的年轻人,去北大指教欧洲建筑设计?这是什么梗? 卢灿不明白! “嘿嘿,不要羡慕哥。”见卢灿懵圈的模样,邓永强得意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如果不是年轻,估计也接到邀请!” “哦?这里有说道?”卢灿很快听出弦外之音。 邓永强伸出两根手指,在卢灿面前晃晃,“二十份聘书,联络办发的,都是给香江‘有为青年’的……” “都有哪些人?” “霍家老二、罗查理、郭柄江、林周……” 这些名称,无一不是香江华人富豪子弟? 卢灿旋即一拍脑门,自己真是糊涂了!邀请这些富家子弟进京,毫无疑问是内陆通过此举加大对香江华人家族的拉拢! 别忘了这是什么时间段——中英会谈的会前会已经开始,内陆无疑是需要香江华人家族的大力支持的。 想明白缘由,卢灿将邀请函塞还给对方,笑道,“好事啊,邓教授!你拿它来我这炫耀来着?” “切!谁敢和你炫耀?”邓永强翻翻白眼。 “这是六月份的事情,接到邀请的,目前没有一家明确表态北上,我倒是有些兴趣……”他挠挠头,嘿嘿笑道,“这不,你和北边的关系不错,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们……顾虑什么?” 邓永强拉过卢灿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了两个字——“质子”。 卢灿目光凝了凝,握起拳头,在膝盖上捶了捶。 许久,他才开口说道,“谢谢艾瑞哥的信任。” “如果你要听我的意见,我建议你答应。去内陆,去北大,你能感受到另一种全新的生活。对于邓家而言,这绝对是一次跨越的机会。” “跨越?”在来之前,邓永强只是希望从卢灿这里打探一些内陆的社会情态,他根本就没料到,卢灿的建议如此直接。 邓氏家族在香江颇有资产,九龙巴士和油麻地小轮是他们家族在香江的主业,此外邓永强的父亲还在非洲拥有矿产投资公司,参股恒生银行、商业电台、友联银行、美丽华酒店、九龙发展、珠城地产、美居集团司、泛印集团及中华娱乐置业等等。 妥妥的一流豪门,再跨越?那就是进入顶尖豪门群? “跨越!”卢灿很坚定的点点头,“越早表态收益越大!” 邓永强盯着卢灿看了许久。 点点头,“行!我信你!” 轿车驶出海底隧道后,邓永强便下车,去林家不过是他上车的借口,他需要就这件事赶紧和爷爷商议。 温碧璃一直没说话,等他离开,才开口问道,“阿灿,这样好吗?” 这种建议需要担风险的,今天卢灿这番话与他平时的性格不符呢,故此温碧璃才这样问道。 卢灿笑着摇摇头,示意她勿用担心,然后闭上眼睛,往后靠靠。 温碧璃不懂,可卢灿很清楚啊,这一阶段,内陆太需要香江当地华人家族的支持,自己的这番话,也算是略尽一份心吧。 今天与邓永强的谈话,明后天就会出现在豪门圈中——邓永强不会透露但邓肇坚一定会宣扬出去,老家伙太精明,他需要有人帮他的决定分摊火力,卢家无疑是非常好的选择。 卢灿甚至都有些怀疑,今天邓永强的拜访,也是邓肇坚的授意。 反正自己身上亲中的标签已经很浓,再多一点也无所谓。 邓家第一个响应,未来能获得跨越般的利益,那作为建议者的卢家呢? 事实证明卢灿的猜测完全正确,卢嘉锡第二天就接到联络组主任周馥的感谢电话。 并且,在九月份,纳徳轩拿到允许在羊城开设内陆第一家珠宝专卖店的执照——开设在内陆与霍家投资的五星级酒店——白天鹅宾馆中。 尽管依旧属于外贸口——对外国人销售,可毕竟是专卖店,彻底脱离友谊商店体系,这就是一大突破。 这是后话。 林嘉年站在大门口,看着缓缓驶来的劳斯莱斯,神色欢喜。 在这轮黄金挤兑风潮中,九龙银行因为是谢利源金铺的担保银行之一,也受到一定影响,不过,因为去年年底的黄金巡展,倒是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信任危机。可是,这事谁能说的准呢?银行还是需要有一定的存储金的。 今天卢灿上门,自然没有比这更好的密谈机会。 “林叔,您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六爷爷身体还好吧?”卢灿早早下车,牵着温碧璃,笑容殷殷的递上礼物。 “阿灿你才是客气呢,这蜜月一回来就上门……老爷子听说你要上门,今天早晨还喝了一碗白玉羹(豆脑),精神要比前几天好得多。” 林嘉年顺手将礼物盒子递给身后的管家,笑呵呵的拉着卢灿的手臂摇摇,又亲热的和温碧璃点头招呼。 “六爷爷这次究竟怎么了?”卢灿的两次婚礼,林继礼都曾出席,那时,他的身体,看起来很不错,怎么突然就病重? “嗨!”林嘉年的神色有点尴尬,将卢灿与温碧璃让进院子后,他苦笑着摇摇头,“前些天走了一趟印尼,回来后身体便差了很多,再加上最近九龙银行也不是很如意……” “去印尼?”卢灿问道。 林继礼今年七十多岁,去那么远干嘛? 林嘉年嘴角翘翘,很无奈的摊摊手,“印尼体正法师于雅加达广化寺大发白贴,举行娑婆瑟会。老爷子接到请柬,就去了……” 林继礼崇信小乘佛教,东南亚很有名的佛家居士,接到邀请很正常。只是……参加完法会,结果回来就生病,这就有些让人无语了。 至于那位体正法师,为印尼本土第一位出家比丘,1953年祝发于雅加达广化寺,礼本清法师为师。 体正法师一直极力从事佛教推展工作,引起政府的重视与支持,使佛教在这个以伊斯兰教信仰为主的国度里,也有了自己坚实的立足之地。 因此,他在东南亚很有影响力。 说起来,佛教在印尼挺悲催的。 早在五世纪初,爪哇岛上已有佛教徒,东晋法显大师就曾经不远万里,随船访问该岛。在中国相关佛教文献记载中,其后,有比丘求罗弗文在此弘法、译经,并先后有王母后、国王及人民的皈依。 到了七世纪,佛教已经相当盛行,当义净大师在唐高宗咸亨二年(六七一)在羊城泛海南行,途经巴邻旁时,就称道印尼佛教教育的兴隆,可媲美印度的那烂陀寺(此事见于《南海寄归内法传》序文)。 义净后来又到室利弗逝(今苏门答腊东部)停留六个月,广弘法艺。回国途中,又经室利弗逝,留止两年,译出《杂经论》,着有《南海寄归内法传》、《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是我国在印尼从事译述工作的第一人。 可是,进入十一世纪,回教传入爪哇,佛教遭遇灭顶之灾,大量禅林被毁,信仰被抑制,伊斯兰大行其道,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十九世纪末,史称“末法时代”。 印尼佛教为何又死灰复燃?盖因婆罗浮图的被发现! 婆罗浮图(Borobudur),建于九世纪的赛朗度拉斯王朝时代,历时八十年才建造完成,为目前全球大乘佛教最大最壮观的圣地。 公元1006年,摩拉匹火山爆发,在火山灰的堙没下,婆罗浮图被世人遗忘了八百年之久,但也因而逃过回教传入爪哇时的劫难。 1902年,婆罗浮图被完整发掘,并开始整修与重建工作,再度展现它的雄浑与魅力,印尼的佛教也因此而重新萌芽新生。 等等,佛教寺庙?! 卢灿忽然停住脚步,用手抠抠眉角,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事! “林叔,印尼还有哪些禅林圣地?”卢灿记忆中,这件事同样与佛塔禅林有关,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对印尼不是很熟,只能询问林嘉年。 怎么突然对印尼的禅林感兴趣了?尽管林嘉年不解,他还是说出几个耳熟能详的名称。 卢灿脑袋中忽然闪过一条信息——末雅拉佛塔遗址! 对,就是它! 印尼政府1984年曾在此发现并挖掘出古陶瓷、金银币四千二百六十多件,并以此成立了印尼第一家佛教博物馆! 上辈子卢灿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这条消息。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正是因为这批古陶瓷,基本上都是来自于中国,时间跨度从晋代到盛唐,再到五代时期,绝对的高古瓷! 其中还有一尊非常罕见的越窑秘色观音像! 正文 第739章 佛供有序 印尼之行,提上日程! 无论是末雅拉佛塔遗址宝藏,还是维嘉海捞公司前期打探消息的井里汶沉船,都会在近期有消息。 末雅拉佛塔遗址宝藏最早被发现于1982年12月,其过程在网络上描述的很清楚。四位奥地利旅行家来东南亚游历,选择在末雅拉佛塔遗址上露宿,他们挪动一块老砖准备用来压帐篷,结果发现一个容积相当大的石窟,内藏六只大瓮,瓮中装满了各种古代钱币、金块、布帛还有来自远东的经书。 东西太多,这四位奥地利探险家,挑选值钱的物品,每人装满一行李包,又将石窟的洞口掩盖上——他们准备下次再来取走所有货品。 此时的机场安检非常松散,这四人都已经进入候机区,马上要离开雅加达。 结果活该他们倒霉,其中一人的行李包拉链被崩坏,老金银制品顿时散落一地。雅加达当时还没有民用机场(苏加诺-哈达国际机场1985年才开始运营),使用的是军用机场。这满地金银的,顿时引来机场驻守部队的关注。 四人都被抓起来,四件行李包中,一共查抄各类金块75公斤、各类钱币693枚、鎏金佛像2尊,还有几件金银佛供器皿。 这四位探险者依仗欧洲人的身份,死活不交代物品来源,这件事还一度引发印尼与奥地利政府之间的外交纠纷。一直拖到1984年3月,被关押一年多的四人,终于熬不住,吐露物品来源。 末雅拉佛塔遗址宝藏,大白天下! 现在是七月份,自己需要安排人前往印尼,一定要在奥地利探险者前发现宝藏——末雅拉佛塔遗址位于印尼苏南省占碑市郊外30公里处,很有名,想来宝藏并不难找。 至于大名鼎鼎的井里汶沉船,最早发现时间也在1982年底。 井里汶(Cirebon)是印尼爪哇岛上的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约有30万人口。 这个城市曾是一个苏丹(一些伊斯兰国家统治者的称号)统治下的独/立国家,但在历史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业。1705年,井里汶苏丹放弃了独/立权,这片土地成为了荷兰的殖民地,原苏丹就地受封为王。 印尼西从荷兰的统治中独/立之后,这个城市成为印尼的一部分。 井里汶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其海湾长期以来成为了与中东、印度、爪哇、苏门答腊和中国之间进行贸易活动的重要的商业海港。 一些渔民在井里汶附近的爪哇海域下网捕鱼时,打捞上来一些盘碗碟盆,疑似发现了古沉船。他们随即向当地政府汇报了此事,但当地政府对此并不在意——当时的古董文物不值钱。 一直到2003年,全球古董行情疯涨,该地区再度打捞出水大量的瓷器及印度金银器,他们才重视起来,但由于缺乏必要的打捞设备和资金,印尼政府无法对之进行任何抢救性行动。 2004年,世界海捞巨头,比利时的金融投资家卢克海曼斯,以水下研究公司的名义,从印尼政府手中接过这桩买卖。 历时十九个月,他的团队一共打捞出27万多件珍宝!这一数据还不包含印尼政府已经划拉走的“珍贵文物”! 卢灿同样需要在世界还没有认识到海底沉船价值之前,将井里汶宝藏搜罗干净。这项工作对刚刚成立的维嘉海捞公司而言,巨大而繁重,他想要亲自去盯一盯。 他的这一出神,让林嘉年足足等了五分钟,好在林嘉年知道卢灿的“坏习惯”,也不着急,甚至还阻止温碧璃准备提醒的动作。 “哦……不好意思,想点东西。”许久,卢灿回过神来,尴尬的挠挠头道歉。 等几分钟算什么?林嘉年笑着凑趣道,“这又算什么呢?小才子财思如泉才好呢。” 他很明智,并没有询问卢灿刚才在想什么。 一进林家大厅,卢灿的眉头微皱,林家的冷清让他很不舒服——菲佣以及管家,走路轻悄悄的如同鬼魅般。 林嘉年有一子一女,都在英国留学,林嘉年的媳妇王小曼去陪读,林王小曼的父亲是马来西亚百货大亨王家永。 家中人少,感觉有股子颓废的味道,让人不愿意多待。见林嘉年还要招呼喝茶,卢灿连忙摆摆手,“林叔,您还是带我去见六爷爷。做客喝茶,下次吧。” 卢灿上辈子不相信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但这辈子眼界开阔,接触面广,对那些无法解释的现象,譬如风水一说,还真的有些怯场——林家现在所呈现的气象,就是典型的衰败之相,再结合他所知道的原时空中九龙银行的倒闭…… 心底不发毛才怪! 林继礼住在后院主宅,大厅正中供奉着一尊四面佛,卢灿再度眉头微皱。 四面佛为小乘佛教诸佛之一,它代表了慈悲、仁爱、博爱和公正,但它的供奉很麻烦,只能放在厅中央——总不能让佛像一面紧贴墙壁吧。 林嘉年抢先介绍,“这是父亲这次在印尼之行,请回来的佛祖。” 说完,他朝佛像一鞠躬,又从旁边的香箩中抽出一根粗粗的檀香点上,插在香炉中。卢灿与温碧璃,也紧随其后鞠躬上香。 走出大厅,卢灿依旧忍不住回头看看——这尊四面佛的供奉,问题很多。 “林叔,六爷爷请回佛祖后生病了?” “嘘!”见卢灿的语气不甚恭敬,林嘉年连忙竖起手指轻嘘,然后指指老太爷的卧室,低声道,“这事……提不得!” 显然,林嘉年对家中供奉四面佛,也有些不满,只是拗不过老爷子。 虎博有不少东南亚的佛造像,因此卢灿对小乘佛教的供奉,有所研究。请佛回家是好事,可供佛不当,那就不好说了。 “老爷子虔诚向佛这是好事,可是……这尊佛像,还是令建家庙供奉较好。” 卢灿无法判断林家的阴冷,以及林老太爷的生病,是不是与供佛不当有关,但是林家作为卢家颇为倚重的“盟友”,既然发现有问题,肯定要说的。 “家庙?这里面有说道?”林嘉年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卢灿。 “当然有说道。” 卢灿同样站住,很严肃的说道:“四面佛在东南亚很盛行,正面拜生意兴隆,左面拜姻缘美满,右面拜平安健康,后面拜招财进宝,绝对是一尊善佛。可是……” 一句可是,让林嘉年的心顿时吊起来。 “佛供原本就需要清净之所,您这放在客厅,人来人往,肯定不合适。” 卢灿指指大厅,“其二,四面佛来自印度教,本名大梵天王,所赐福重,因此供奉时需大光明穹顶,也就是说,它需要挑高很高的屋子来供奉。您这客厅的挑高,明显不够。” 林嘉年对佛供了解不多,见卢灿卢灿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开始抓耳挠腮。 卢灿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四面佛的供品,还有礼佛的程序,都很有讲究。供品要四面同供,您这只供奉正面,是不合适的。” “供品以鲜花和素果为主,鲜花以七种不同色之花朵,代表崇高之敬意,七色花之含意为日日筑基,日日生智慧;鲜果则供奉一果、三果、五果;另外还需要清水一杯,日日更换……” “还有,礼拜四面佛,需用十二柱香,从正面拜起,顺时针走……” 林嘉年被说得冷汗直流,这供佛太麻烦了。 他挠挠头,看了卢灿一眼,忽然有了主意,将卢灿拉到墙角处,神神秘秘低声说道,“阿灿,这……佛请回家……你婶子前几天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和老爷子闹脾气呢。这不……她在家住了两天,又回伦敦。” “你能不能帮帮我……” 这事怎么帮?卢灿眨眨眼,莫名其妙。 林嘉年吞吞吐吐,“你……就在老爷子面前,就说……就说虎博……想要一尊四面佛做研究!” 我去!这是啥主意?卢灿目瞪口呆。 “不合适!”他摇摇头。 林嘉年是个伪佛教徒,这主意,怎么都都透着一股馊味。 “您一定帮帮忙!”林嘉年双手合什,冲卢灿哀求道。 “你婶子已经因为这事闹矛盾……还有,自从这尊佛像请回家,我每天下班回来都感觉浑身发冷……你就当帮帮林叔!” 见卢灿还在犹豫,他又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老爷子不高兴,是不是?” 这话还真的点到卢灿心上。 林家供奉的这尊四面佛,卢灿刚才已经看过,带莲花座高为一米二,铜鎏金,从鎏金斑驳处可以看出,大约有一百年的历史。 这应该是印尼十九世纪末,灵智会铸造的四面佛,较有收藏价值——灵智会是十九世纪一个著名的印尼佛教地下组织(当时印尼排佛),这尊老佛像对研究印尼十九世纪佛教传承,还是有些意义的。 答不答应林嘉年? 卢灿相信,只要自己开口,哪怕林继礼很为难,也会答应,只是……为了这么一尊四面佛,惹老爷子不高兴,值不值得? 正文 第740章 藏真佛像 离开特定的供奉环境,佛像就是一件器物。 饶真颐饶老对这尊从印尼苏南运回来的四面佛,非常感兴趣,挥动手臂,指挥几名员工,将它小心的从货车上运下。 卢灿陪着福伯还有张老爷子,站在远处看他们忙活。 “这是从林老爷子家中供桌上直接搬过来的,没什么忌讳的吧?”卢灿搓搓手,低声询问两老。 “从供桌上搬下来的?”福伯张大嘴,手指点点卢灿。张博驹老爷子正在捋胡须,一惊之下捋断两根白须。从人家供桌直接运走,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卢灿连忙比划着解释起来。 这件事,还算顺利。 林继礼虽然笃信小乘佛教,可这尊佛像请回家之后,自己就开始生病,又因此导致儿子与儿媳的争吵,九龙银行被挤兑……他虽然嘴上没说,可心底还是有些犯怵——自己是不是真的供奉不对?或者说林家就不适合供这尊大佛? 此时,香江尚未流行供奉四面佛(九十年代泰国白龙王兴起带动四面佛的供奉热潮),他是听体正法师在法会上说起四面佛不凡,才请回这尊佛像。 这尊四面佛原本是雅加达广化寺的老佛像,为了请他,林继礼还捐献了二十万港币的香火。没想到,到家之后,家中纠葛不断…… 所以,当卢灿提及想要收藏这尊四面佛后,他犹豫片刻后,还是点头答应。 当然,卢灿也没让林家失望,答应以一吨黄金实物,换取九龙银行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卢家也因此成为九龙银行的第二大股东。 “没事……”张博驹老爷子在卢灿胳膊上拍拍,爽朗的笑着说道,“上工台的是活;上展架的是货;上香坛的才是佛。它既然下了神坛,那就是咱虎博的藏品。” 过去三十年,他老人家见过太多的毁佛灭寺,卢灿的那点不安,被他轻轻两句就扫得干干净净。 福伯想要开口,被张老爷子拦住,只得伸手向仓库那边示意,“阿灿,有段时间没来仓库走走了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的。”卢灿点点头,顺嘴问道,“英国那边的第一批藏品,过几天到港吧?” 福伯伸出手掌晃晃,示意五天后。 四位安保推着手推车,将木框装订的四面佛像送进仓库,饶老、张老、福老,罗灿,还有活泼的饶宜萝,并肩走进巨型仓库。 虎博的仓库,是后来加建的,长一百五十米,宽度为五十米,穹顶式结构,外形并不出彩,有些类似于大市场。 如果真把它当成大市场,那就大错特错。 “大棚”仓库分为两层,地下一层的四壁,用双层八公分厚的镀锌钢板加固,一共分为四十二个单独的房间,每个房间的墙壁同样加装钢板,蜂巢结构,房间门都是螺旋杠杆装置,这种古老的防盗模式一直是银行系统最为常用的方式。 整个地下一层,可防止200公斤高强度炸药的爆破作业以及八级地震的撕裂效果。 这里才是虎博的核心,其重要性要远远超过展馆区,每个房间,盛放的是各类“精品”级以上的藏品。 地面上的一层,墙壁同样是内外两块八公分厚的钢板,穹顶下方则是双层零点八公分直径的钢丝网。相较地下一层,这里的房间比较少,只有八个分割开来的厅,每一个大厅都有独/立的门户。其中七个大厅采用桁架陈列,主要用来盛放的则是书籍以及普通藏品,另外一个大厅,则是管理员办公处、入库检验和登记处。 在这座“大棚”的外围,一共有六十四个安保点,一百多名安保队员日夜看护。至于监控装置,那就更多。 为建设仓库,卢灿可是花费了整整一千三百万美元! 虎博的四大巨头来视察,办公大厅的一帮工作人员,纷纷起立招呼。饶宜萝小丫头背着手走在最前面,一脸傲娇,似乎大家都在和她打招呼一般,时不时还和别人点点头。 也是,这里是她的主场。 她是福馆长和张老爷子两人的亲传弟子,又是饶真颐的孙女,小老板卢灿的师妹,自己长得美丽可爱,自然招人喜欢,一路上,和她招呼的人,还真不少。 “小丫头!”瞧她那得瑟模样,卢灿笑着伸手在她的发髻上揉揉。 饶宜萝一扭脖子,躲过卢灿的“蹂/躏”,斜着脑袋恼怒的瞪了卢灿一眼,“师哥,女孩子的头,不要乱碰,你不知道吗?” 呃!一句话怼得卢灿直翻白眼,三老哈哈大笑。 笑毕,饶真颐指指那尊已经被安置在桌面上的四面佛,对福伯和张博驹说道,“行了,你们和阿灿去看看藏品,我先上上手。” 饶老最近带领团队,在研究东南亚宗教艺术,这尊发现于印尼的四面佛,能够提供不少素材——它能填补近代印尼佛教发展的空白。 几人继续向前,一直到A5区时,才放慢脚步。 “阿灿,A5—A8区,都已经收拾妥当,英国来的藏品,暂时安置在这里。”福伯指指前面的几个空荡荡区域说道,“等重新分拣归类划品级之后,在归置到各个收藏间。” 一共空出四个大厅,每个大厅都有近千平米,盛放赵太来家中的藏品,应该足够。可是,如果按照当初自己所想的那样——将那些赝品也盛放在这里,只怕空间不足。 卢灿挠挠头,当初自己是按照六十万件存储量来设计这座仓库,可现在看来,还是短视……当时哪能想到,三年时间,就将这间仓库塞得七七八八? 啧啧,现在还真是收集藏品的黄金岁月!当然,前提是自己需要有足够的金钱支撑。 “福伯,仓储的二期工程,看来需要马上动土啊……”如果自己的海捞公司开始运作,会带来巨量藏品,现在的仓储,肯定不够用。 卢灿推开A4大厅的门,里面如同图书馆的书架一样,一列列的排满桁架,上面各色古籍,都用木匣分类盛装。大厅的四角是四台伽马射线杀虫机,每月会开一次,保护书籍。而贴墙的位置,装置了六台干燥机正在嗡嗡响工作着——香江湿度大,干燥机必须每天都开。 说实话,看着这些桁架上满满的藏品,卢灿的心似乎也满了! 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福伯有点惊讶,“仓储二期?现在开工?” 张老爷子也有些不理解,“是不是急切了些?现在最起码还有二十万以上的存储量呢,按照现在的进货速度,还可以保证五到十年的容积。” 卢灿回身,对两人笑笑,“福伯,张老,我的海捞公司,最近就要开航。你们猜猜,马六甲海峡,还有南中国海一带的海底,究竟有多少古代沉船?” 嗯?福伯拍拍手,张博驹老爷子则捻捻胡须,两人均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们都习惯性以陆地文物收货速度来衡量,现在,一旦加上海捞途径,那……还真撑不了多长时间。 一艘沉船十座墓,不是虚言。 以宋代五百料海船的容积来核算,它们最少能盛装八万件各类瓷器及生活用品。这种船只已经算是小船,到了明清,采用的基本都是“中国大帆船”,也就是郑和下西洋的宝船。 据《明史郑和传》以及《瀛涯胜览》(马欢著),还有明末罗懋登所著《西洋记》,都详细记载郑和船队中各种船型的尺度。其中,郑和航海宝船共六十二艘,宝船“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 折合今天的长度单位,最大宝船,长148米,宽60米,堪称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木帆船。船有四层,船上九桅可挂十二张帆,锚重有几千斤,要动用二三百人才能启航。 它的容积是多少呢? 每艘船除了三百多人,还有必要的生活用品,还盛装了各类瓷器17万六千件,各类金属器九千五百多件;各类丝帛一万九千多匹……别忘了,船上还盛装有大量的武器、炮弹等。 郑和宝船是明清两代远洋商船的模版,这种船只,打捞一只,其藏品量远胜十座墓! 福伯点点头,同意卢灿的建议,张博驹老爷子不参与经营,他关心的是沉船,听卢灿说海捞公司开业,连忙问道,“锁定目标了?” 海捞公司之所以一直拖延到现在未曾开业,其主要原因就是卢灿想要找个好目标。 马六甲海峡确实有很多沉船,这一带的水纹,黄元也很熟悉,可他们几个月的勘探之后发现,打捞马六甲沉船有一个非常大的难点——沉船物品过于分散。 这与马六甲一带海域暗流重生有很大关系。 谁都想要开门红,所以,卢灿索性将目标定在井里汶沉船上。 卢灿点点头,正准备告诉张老,就看见绕老爷子站在走廊的另一侧,对自己四人兴奋的挥手,朝这边高声喊道,“阿灿,快来!” 嗯?饶老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他这般模样。 饶宜萝跑在最前面,卢灿急匆匆赶过去。 “怎么了饶老?”卢灿问道。 饶老朝四周看看,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其他人听不见,“这是一尊藏真佛。” 藏真……佛?什么意思? 继而他狠狠的拍拍脑袋,藏真佛,就是内部藏有秘密的佛像! 佛像藏真,这在古代佛门遭遇劫难时,常用的藏真手法。 这尊四面佛,因为从林家供台上搬下来,自己心底有所忌讳,所以一直未曾亲自上手,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尊藏真佛像? 它……藏什么了? 正文 第741章 灵智佛会 既然是藏真佛,那放在仓储办公区就不合适。 不一会,这尊佛像被运到馆长办公室,也就是福伯几人的私人鉴定中心。 “在哪儿?爷爷,您从哪儿发现藏真的痕迹?”最兴奋的莫过于饶宜萝。 小丫头听过太多的藏真手法,单单卢灿,就接触过砚台藏真、笔筒藏真还有夹画藏真等等,她还没接触过“藏真”物件,这可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围着这尊四面佛转圈,可惜,她的眼力劲还要差点,根本就无法发现藏真痕迹。 几人笑眯眯看着她,都没有回答。 福伯忍不住提醒道,“阿萝,你忘了藏真物品验证常用的手法吗?” 阿萝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她意识到,这是两位师傅和爷爷考验自己呢。 很快,她就从鉴定桌的抽屉中,拿出一枚小皮锤,从四面佛的莲花座开始敲击。张博驹老爷子和饶真颐相视而笑。 丫头挺聪明的,这种藏真佛像的验证,敲击,是验证它是否空心的最佳办法。 卢灿在旁边陪着笑笑,说实话,他也还没有找到藏真的“漏点”——藏真痕迹。 他也抵近佛像,手指轻轻触摸上这尊四面佛。 四面佛,其实不是佛,而是神——原是印度教、婆罗门教三大主神之一的梵天,是创造宇宙之神,梵文字母的创制者,在东南亚的小乘佛教中,他是掌握人间荣华富贵之神。 这尊佛像,铸铜鎏金,整高一米二,莲花座约有二十公分,佛像身材纤细,正襟危坐,全身鎏金,有几许破损,东南西北四面都同一面孔,同一姿态,外形近似中国佛像。 四面、八耳、八臂、八手,他的每只手中所执之物,均有其深长意义:一手持令旗,代表万能法力;一手持佛经,比喻智慧无边;一手持法螺,代表赐福;一手持明轮,这是消灾、降魔、摧毁烦恼的法器;一手持权仗,表示至上成就;一手持水壶,隐喻赐福解渴、有求必应;一手持念珠,宣示佛教的六道轮回;一手持接胸手印,预示着庇佑。 这么多法器,以及如此众多的美好寓意,这也是四面佛在东南亚大受欢迎的根本原因——拜一尊佛像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他的香火能不旺盛? 如果按照佛像铸造所留下的锡焊线来看,整座佛像采用的是三段铸法,即莲花座、佛身、佛首三部分,然后铸浇锡焊——用锡焊来融合铜器的技术,早在中国商周朝就已经相当成熟。 如果再细分,每一部分,又采用四分范——四个子范合作一起,构成整段,譬如四面首、四面身、莲花座。 再加上单独铸造的八条手臂,这座四面佛,其实是由二十个单独部件构成。 想要在这二十个部件组成之前,设计好“藏真的洞窟”,还很的要费一番脑筋。 饶宜萝敲击莲花座,卢灿听听,声音没什么奇怪的,于是将目光挪到佛像腹部。 藏真佛像,很多时候都会选择佛像肚子来设计,可这件四面佛,不是弥勒佛,佛像身体明显偏瘦,线条很柔和,并无突兀之处。 卢灿的目光,最终落在四面佛首以及顶端的佛冠上。 这里,是最有可能储藏物品的地方。 卢灿踮起脚尖,屈指在佛冠上轻弹一下,“噹……”声音很脆,铜锣音,就是它了! 如果不是空心,哪儿来的脆响?实心铜佛,声音很闷。 找到空心处,并不意味着这就是藏真佛像——很多铜像都是铜皮焊接的,内部空空如也。饶真颐凭什么如此肯定这就是“藏真佛像”呢? 这里面自然有讲究。 一般藏真的物件,外部都会或多或少留有一丝线索,以供后人发现——藏真者自己也担心,掩藏的物品万一始终没有被发现,怎么办? “阿灿哥,让我来!”卢灿正准备对佛冠动手,衣襟被饶宜萝一拽,回头看看,她正皱着眉头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不高兴。 刚才兴之所致,竟然打搅了她的鉴定,抢先找到空洞,惹得她很不开心。卢灿挠挠头,赔笑道,“啊哈,我们的阿萝来!” 赶紧从旁边端来一张椅子,又扶着她站上去,丫头这才转怒为喜。 因为饶真颐已经动过手脚,饶宜萝再找漏点,变得很容易,小丫头站在椅子上,很快就高兴的晃动身子,“大师父、二师父,爷爷,我发现了,发现了……秘密在佛冠下面。” 一米多高的鉴定桌,再加上一米二的佛像,佛冠上有什么秘密,卢灿想看也看不见,只得问道,“佛冠是什么结构的?嵌合式还是机关式?” 丫头毕竟还嫩了点,趴在佛像上摩/挲半天,才回答道,“不知道呢,大日如来佛塔底座的鎏金,好像很厚呢。” 她所谓的大日如来佛塔,就是五佛冠中央,帽尖顶部位的塑像。 卢灿感觉,既然在佛首部位做藏真,那应该是嵌入式——就像瓶塞一样,大日如来佛塔是可以拔出来的。 几人将佛像搬下来,这尊佛像并不沉,大约六七十公斤。大家沿着佛冠仔细看过一遍,上面的鎏金,有新的刮痕,将佛冠中心的那一圈纹线刮出来——瓶塞嵌入式藏真手法。 “爷爷,您是怎么发现的?比阿灿哥哥厉害多了!”丫头扶着佛像,崇拜的望着爷爷问道。 卢灿翻翻白眼,饶真颐却老怀大慰,哈哈大笑。孙女这话问得正是时候,挠到他的痒痒肉上——确实等同于从卢灿手中捡漏。 “他们抬这佛像时,我搭把手,感觉重心不对。原本以为是空心佛,结果在检测时发现,佛像的下半生为实,头部为空,这就奇怪了……” “于是,我又仔细检查面首和佛冠,结果发现,佛冠部位鎏金要比外部更厚实。这就更不对了!”他伸手摸摸佛冠的鎏金。 “佛像高高在上,佛冠更没有信徒看见,为什么要‘重鎏金’?”饶真颐故意停留片刻,看着孙女。 饶宜萝机灵的接上话,“肯定是为了掩盖什么。” “对!一定是为了掩盖什么!”他指指那一圈刮痕,“于是,我用刮刀将这片鎏金刮去,果然发现嵌入痕迹。因此,断定它是藏真佛。” 这尊佛像虽然是卢灿买回来的,可是他并没有上手,能发现藏真痕迹,确实要感谢饶真颐老爷子。 发生这种事已经不止一次,上次李林灿老爷子从九谷烧银彩梳妆方盒的背面,发现小岛沥原家的宝藏图,这次又…… 卢灿苦笑着双手合什,对老爷子作揖。 “阿灿哥……这可是你买回来的哦?”小丫头斜着眼,似乎有些挑衅般的朝卢灿,轻挑眉梢。 好吧,得承认,自己疏忽了。 说起来真是惭愧,自己貌似不是一个纯粹的鉴定家。随着自己手头的事情越来越多,有时候想要全心全意的去验证每一件藏品,已经变得很不现实。就像购买这件四面佛,自己当时考虑太多,甚至都没有上手…… 这才导致如此重大疏忽。 发现藏真,自然要打开,看看里面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福伯用毛笔点了点润滑油,均匀的涂抹在纹线上。卢灿戴上手套,握住佛冠顶部的大日如来坐像,缓缓用力,并顺时针旋转。 嵌入式铜盖,一点点被拔起,“啵!”一声,一个直径两寸的圆孔,露出来。 五只脑袋同时抵过去,借助灯光,能看到佛像脑袋中,有一足球大小的圆洞,里面塞着一卷不知是布帛还是羊皮的卷儿。 “我来!”饶宜萝年纪小,手掌带着手套,轻松的探进去,将这卷东西掏出来。 是羊皮卷,被丝绸捆扎得很严实。 很快,这块羊皮卷被摊开在桌面上。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长嘶口气! 卢灿有点晕,上面的文字,他一个都不认识,饶宜萝更是懵圈,张大嘴巴,不明白啊。 福伯和张老爷子同样不认识。 只有饶真颐惊喜的一声大叫,“梵文,天城体梵文!” 梵文?天城体梵文? 卢灿不认识梵文,但他倒是知道印度文明的发展历程。 古印度文字,最早是笈多文,有时叫做笈多婆罗米文或后婆罗米文,是一种用来书写梵语,其记载的内容,很多都是关联于古印度的笈多王朝,因此称之为笈多文。 笈多文形成时间为公元前4000年左右,它在形成以后的数千年中,衍化发展出很多文字,譬如在印度次大陆的西部,衍生出夏拉达文,以及后来的古木基文,东部地区则衍生出“城文”。 所谓天城体梵文,就是从“城文”的基础上优化出来的种元音附标文字,常用于印度教,印度佛教、及尼泊尔佛教,用来拼写印地语、梵语、尼泊尔语等语言。 好吧,印度的文字,如同他们的宗教一样,让考古界头疼不已。无论是福伯、卢灿还是张博驹老爷子,对此一无所知。 在场的,只有饶真颐对梵文有所了解。 于是,大家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等候他的“翻译”。 “嗨!这是一篇传记!不,准确的说,是印尼佛教千年来的辛苦历程的真实记录!”饶真颐匆匆看过一遍后,兴奋的挥动手臂。 “传承记录者,是印尼苏南灵智会的达卡木长老!” 绕老爷子看到最后,忽然抬头看着卢灿,“小子,你发了!” 呃?怎么这么说? 饶老的手指,在羊皮纸的一段话上一点点移动,“这里,记录苏南佛教当年的一处佛教佛像、佛供的掩埋点。” “就在苏南省邦的东勿里洞县!” 呵呵,看来自己的印尼之行,又有新任务! 所谓灵智会,是印尼伊斯兰化过程中,佛教残留下来的一支地下坚守力量,保证了印尼佛教几百年来香火不灭。只是…… 这尊四面佛出现的历史不过百年,这位百年前的达卡木长老,记载的内容真实吗?他为什么自己不去取出?而是采用藏真的方法,将信息留在广化寺的四面佛中? 还真是……烧脑! 正文 第742章 饶老说史 术业有专攻。 在中华文物鉴定方面,尤其是古玩,张博驹老爷子水平绝对虎博最高;李林灿老爷子在中华文物考古方面,绝对大拿;福伯在文物养护、鉴定方面水平都很高,还擅长管理;可在东南亚藏品,乃至印度文物研究方面,饶真颐当仁不让,虎博第一人。 绕老爷子是南派文化宗师,无论甲骨文、简帛学、敦煌学、佛学、道学、史学、哲学、古文字学乃及印度梵学、西亚史诗、艺术史、音乐、词学、书画及理论,学无不涉,涉无不精,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他对偏隅的印尼苏南省邦的佛教灵智会,也有很深研究。 “有时间多看点书!苏南的佛教湮灭,时间没你想象的那么久远。”饶老对卢灿疑问,一脸的不屑。 卢灿摸摸鼻翼,好吧,得承认,对东南亚历史研究尤其是宗教发展史的研究,自己是小白。见他的窘样,饶宜萝在旁边咯咯直笑。 晕,这丫头……难不成你知道? 饶真颐怜爱的摸摸孙女发髻,“阿萝,爷爷今天就和你说说东南亚伊斯兰的来龙去脉,还有佛教为什么会在东南亚遭遇劫难。” “嗯!”小丫头用力的点点头,又瞄了一眼卢灿,说道,“我一定不会像灿哥那样,傻乎乎的……” 又中枪?卢灿翻翻白眼,看在饶老的份上,不和小丫头计较。 唐末,也就是公元八世纪,黑衣大食(750年-1258年阿拉伯人建立的阿拔斯王朝)国力强盛,海上贸易非常繁盛,其武装商船能抵达今天的马六甲及印尼的爪哇、苏门答腊等地区。贸易交流的过程中,很自然带来中东的伊斯兰教义。 这是目前有史可查的、最早的,东南亚伊斯兰来源。 在此之前,东南亚土地原住民,主要是信仰泛灵教,印度教或者佛教,从8世纪一直到13世纪晚期,伊斯兰教在印尼马来亚的传播非常有限,主要的原因是当时印尼马来西亚的佛教国家势力强盛。 很多穆斯林商人仅仅只被允许做生意,连清真寺都不允许修建,穆斯林难以在此落脚,这极大限制了伊斯兰教在印尼、马来亚的传播。沿海地带丝丝缕缕的伊斯兰教义,根本就无法形成规模,更无法影响统治阶层。 事情的变化,出现在元末明初,中原。 元朝攻略欧亚大陆,促进了穆斯林在中国的疯狂发展,《明史西域传》记录:“元时,回回遍天下”,可见当时穆斯林在中国之盛。 明成祖期间,有一位三宝太监郑和,他出身回族。他本人信仰佛教,但他同时还是伊斯兰教记录在案的“护教阿葡”,因此,他身边有一帮伊斯兰教徒随着他七下西洋。 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和蓬勃发展的海上贸易,从中国而来的伊斯兰教义,在东南亚强势登陆。 郑和在海外的伊斯兰教活动主要在旧港、瓜哇、满剌加等地。 第一次航行中,郑和就在旧港铲除了当地作恶多端的海盗陈祖义,提拔施进卿为旧港的宣慰使,同时以招抚的手段,在旧港建立了与中国有密切联系的华人穆斯林社区。 在瓜哇,郑和鼓励当地华人穆斯林“瓜哇化”,提倡采用瓜娃人的名字、与当地人通婚等,为伊斯兰教进一步传播打下了基础。 在满剌加,即现在的马六甲,该国的伊斯兰化与他们的第一位君主拜里米苏拉改宗紧密相连。《明史》记载,满剌加建国后受到暹罗(今泰国)欺压,有求明皇帝给予帮助。 1409年郑和第三次下西洋时来到暹罗并对其提出警告,还正式为拜里迷苏剌举行命名封王仪式,此后“暹罗莫敢侵扰”。 1411年,拜里米苏拉拜访中国,受到明成祖的热情款待,此行之后,他就改信伊斯兰教,也使得他的国家成为东南亚第一个伊斯兰教大国。 因此,到十五世纪前期,伊斯兰教因获得明朝政府的支持,已经在东南亚占据相当的势力地盘,与印度教、佛教、泛灵教四足鼎立。 原本是和平共处的局面,却因为一个国家的肆意扩张遭到改变,那就是印尼的满者伯夷国。 满者伯夷在今泗水西南,从1293年至1500年,满者伯夷王国曾统治马来半岛南部、婆罗洲、苏门答腊和巴厘岛。 满者伯夷王朝的统治时期可以说是印尼史上的文治武功的极盛的黄金时代。《元史》称之为麻喏巴歇,《明史》称之为满者伯夷。 满者伯夷的兴起,与元军入侵爪哇有着密切的关系。 1292年,即元朝至元二十九年,元世祖忽必烈命史弼、亦黑迷失、高兴率领一千艘战舰组成的海军,携带一年军粮从福建泉州渡海,登陆爪哇,和克塔拉亚萨联合攻打贾亚卡特望,灭信诃沙里国(印尼苏南的国家)。 拉登甲亮随后反戈,打退元军,统一爪哇,建立了满者伯夷。 到十四世纪末期,十五世纪初,满者伯夷王朝发展到最高峰。 以爪哇岛的政治、经济为中心的统一政权的封建国家已形成,并为以后的印尼奠定了基础,成为印尼历史上最强大的王国和当时东南亚的海上大帝国。 满者伯夷信奉印度教和佛教,他的强大,引发周边各国的心惊胆颤,其中与明朝关系密切的满剌加。 时任马六甲国王的拜里米苏拉,借助伊斯兰教徒的帮助——源源不断的穆斯林圣战者(来自印度、中国、波斯阿富汗乃至阿拉伯),在与暹罗和满者伯夷的战争中,逐渐占了上风,并最终将满者伯夷国,拖至衰落。 随后,印尼马来亚的小国,就一个个变成伊斯兰教苏丹国,包括万丹苏丹国、井里汶苏丹国、日惹苏丹国、马塔兰苏丹国等等。 之所以这么选择,是有理由的——改宗伊斯兰教明显的好处就是不用再受暹罗和满者伯夷的欺压掠夺。 最终,1527年,佛教/印度教国家满者伯夷,最终被一系列伊斯兰苏丹国联合消灭,印尼、马来亚最终完成了伊斯兰化。 满者伯夷的覆灭,意味着东南亚佛教、印度教灾难的开始! 极具排他性的伊斯兰教义,在爪哇、苏门答腊等地开始统治,他们禁毁佛教印度教卷宗,勒令僧侣改宗、驱散信徒集会、捣毁寺庙禅林。 最终,印尼、马来亚等地的佛教,遭遇彻底的、毁灭性的打击。 灵智会,就是诞生在这种环境中。 最早的灵智会,成立于1543年,由印尼、马来亚等地的十八位禅林长老发起,并担任第一届执事,他们负责保管各地禅林收集上来的各种卷宗、真经以及禅林宝物,以图复兴。 从1549年到1590年的四十年间,灵智会还是很活跃的,他们一共派出十一波使者,出使明朝,寄希望于明朝宗主出面,留东南亚禅林一条生路。 十一路使者,或遭遇风暴船只沉没,或遭遇截杀死于外海,最终只有五路抵达羊城。 这五路出使的使者都是东南亚的僧侣大德,他们前往宗主国明朝申诉,希望明君主管管,可惜,此时明代海禁政策严苛,前后几个帝王,对自家事情都不远管理,哪顾得上遥远的东南亚“屁事”? 而且,此时的明朝,道教当道,对佛教被灭,他们乐观其成,因此,五路使者只有1588年(万历十六年)的一拨,见到当时的内阁首辅大臣申时行。 《明史》记载了这次会面。 申时行八面玲珑,他当上首辅之后,没干别的事情,净忙活着和稀泥,这种首辅大臣,哪能就这种跨域的事情做出决策? 灵智会的长老们,最终都失望的老死中国。 “灵智会”一词,在中国历史上,仅出现这一次,此后再无记载,但在东南亚的许多许多文献中,多次出现。 这份羊皮卷并没有太多达卡木长老的信息,记录最多的还是灵智会的传承及苦难。 从灵智会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遭遇伊斯兰教派的残酷绞杀——成立之初,灵智会拥有三万多信徒,到1721年陷入最低谷,死走逃亡伤后,仅剩九人。达卡木长老的师祖,就是九人团之一,原本卡拉森一脉的长老,被抓于东爪哇,作为异教徒处置,活活饿死。 环境的恶劣,致使灵智会成员越发谨慎,达卡木长老,将所有秘密全部掩藏在这张羊皮卷中,也不知其他成员是否知道? 卢灿和饶真颐几人也无从判断。 “安排人按图索骥,先去看看?”饶真颐对这批藏经,还有佛门重器,最感兴趣,他提议道。 这是必然的,卢灿点点头。 “这次,我要去!”饶老最近一段时间研究的就是东南亚艺术史,这会儿被这卷羊皮卷弄得心痒痒,见卢灿答应派人去寻踪,立即嚷嚷道。 这也太着急了吧?这可是盗掘,你一个文学宗师,凑这热闹干嘛?如果真的被印尼当地政府发现,虎博可不好脱身。 好在福伯出面,他拦道,“一百年都过了,不在乎这十天半个月。让阿灿安排人先去探探底,摸摸那些东西还在不在。如果依旧完好,我们再考虑挖掘。” 饶老还要争辩,福伯抢在他开口前,直接拍板,“有具体消息,老饶你再过去。” 从虎博出来,卢灿对身后的阿忠阿木笑道,“通知缅北潘哥和陈晓,有任务,速回!” 正文 第743章 纵横上路 佳艺大楼底层,纵横影业。 两个多月没来,这里的变化还是挺大的,现有员工四十名左右。听陈羽莲介绍,各部门的架子已经搭起来,正准备筹拍一部都市喜剧片。 卢灿面前的纸张,就是这部影片,片名非常奇怪《Friend过打Band》,这是典型的港式英语混搭词汇,用大白话说,就是“哥俩好”。 编剧和导演都是李秀贤。 他原本是邵氏影业的演员及制作人,邵氏艺员班第一期学员。十年合同期满后,他和蓝乃才(邵氏电影特效制作人)开设了一家电影公司,去年推出俩人的导演处女作《单程路》,结果仆街得稀里哗啦,将俩人多年的积蓄,全赔进去。 《单程路》这部电影,绝对是香江最早的赛车电影,题材还是不错的,只是结构很简单,赛车特级不够炫,镜头表现也不稳定,才导致俩人的心血白费。 李秀贤不死心,今年推出个人第二部电影,准备自导自演,回归自己的“专业警察”路线。只是,他和蓝乃才再也不敢自己投资,找了一圈,竟然没有人愿意投资他们的电影。 那天,俩人被邵氏第二次拒绝后,正坐在无线电视台大厅发愁呢,被陈羽莲撞上。 以前都在邵氏片场工作,陈羽莲与李秀贤、蓝乃才都很熟,得知李秀贤要投拍电影,她便上心了。从对方手中拿过投资申请及剧本简要提纲,陈羽莲便有想法投资——李秀贤的警察形象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将两人带到纵横影业,李秀贤和蓝乃才这才惊讶的发现,“王语嫣”竟然悄无声息置下偌大的电影公司!两千平米的办公面积,在香江绝对算是“大公司”——声势日隆的新艺城,现在的办公面积不过六百平! 更让两人吃惊的是,这家纵横影业成立至今半年多,只投资了一部印度电影,搞咩? 尽管郑雷和陈羽莲都支支吾吾,没有说明幕后的资方是谁,可李秀贤和蓝乃才都是片场人精,很快意识到这家电影公司背后的资本不简单。 郑雷是什么人?虽然在演艺圈不算出名,可他的灰色背景俩人都很清楚。郑雷挂职总经理,可在会谈中,很多时候还是以制片部经理陈羽莲的意见为主……推测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陈羽莲才是这家公司的主宰! 让俩人惊奇的是,貌似没听见陈的绯闻,谁这么大能耐?还有,能让邵老六租赁佳艺大楼黄金位置给纵横影业……她背后绝对是尊大佛! 随即,陈羽莲便将自己的投资想法告诉卢灿,卢灿当时正在英国,他更干脆,直接让纵横影业收购李秀贤所在的比利影业——“警察专业户”嘛,他上辈子听过李秀贤的大名。 从六月的第一次接触,再到纵横影业以一百四十万港元收购比利影业(李秀贤蓝乃才的公司),再到立项拍摄影片,一共只花费十二天。 李秀贤暂且任职纵横导演部的经理,蓝乃才任职后期制作部的经理,纵横影业终于有了像样的部门规划。 卢灿今天来这里,就是应陈羽莲央求,过来看看——演员都已经挑选完毕,明天这部电影就要开机。 剧本做得还不错,很详细,纵横影业的几位小编下了一番功夫,是分镜头脚本——这是卢灿坚持的,一定要按照米拉的《早安孟买》剧本做范本,每部影片都必须出分镜脚本。 可卢灿翻了一遍之后,兴致缺缺。 故事的背景是香江,主角“挣爆”和“大口环”是一对活宝,他们一同当警察,立志要为市民服务,可惜由于乌龙百出,所以常常闹出连篇笑话。 故事开始之时,挣爆与大口环正接受特警训练——他俩要在最短时间内,冲进一间屋子里,救出被歹徒挟持的人质。两人合作成功冲入屋内,可是摆了大乌龙,开枪不中歹徒,却误杀人质。 教官于是要将他们调回原来所属警署工作,但两人一心要做特警,不想被同僚取笑,遂要求重考。教官特准,岂料他们为求合格,竟然出千,被发现,结果被逐出训练营…… 两人在随后的一次警察围剿毒贩的行动中,联手立功,最终被吸纳为特警…… 卢灿虽然不怎么看电影,可审美还是有的,这种故事情节,土得掉渣。 这玩意,能行吗? 他抬头看看陈羽莲,对方正希冀的看着自己,似乎希望能从自己口中得到称赞和夸奖。 呃!卢灿只得笑笑,点点头,违心的说道,“剧本不错,开香江警匪喜剧片的先河,应该能大卖!” 其实他想多了,八十年代初香江电影的桥段,尤其是喜剧片,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人物形象搞笑;语言对白搞笑;动作搞笑模式。暂时还缺乏后世电影的“冷幽默”和“煽情喜剧”模式,更缺乏“载道”意识——纯粹为了娱乐而娱乐,看完就忘。 这就够了! 深刻电影,从来不是香江电影的主流。 历史上,《哥俩好》这部电影,香江票房674万,虽然没能跻身票房前十,但也算不错的成绩。现在,因为纵横影业的投资,以及比前世更广的发行渠道(哥俩好原发行渠道只有邵氏院线旗下的十一家影院播放),它的成绩不会太差,说不定还能冲千万。 陈羽莲松了口气,莞尔一笑,俏丽地说:“赔了你去包场。” 包场是香江托票房常用手段,卢灿扬扬眉,笑道,“好啊,等公映的时候,我给蓝湾俱乐部的那些人下指标,每人必须给我包十场,拿下今年的票房冠军。” 这自然是说笑的,今年的票房冠军两千六百多万,卢灿钱再多,也不会干这傻事。 陈羽莲白了他一眼,媚态横生,伸手想要拿过这份剧本,孰料卢灿同时伸手,搂住她的腰间,稍稍用力。她的身子柔若无骨般跌落进了他的怀中,他的手顺势透过上衣衣角,揽住她纤细的腰。 能感觉到她的后背有些湿津津地,看来又要下雨了,空气湿漉漉一把攥得出水的来。 空中散发出一缕幽香,卢灿无法形容这种香气,如兰似麝,熏得他头晕目眩心猿意马。 “别……”陈羽莲挣扎一下,眼睛慌乱的盯着办公室门。 门外有脚步声还有说话声,这里确实不合适,有些小遗憾。 亲热许久,卢灿才将晕晕乎乎的她扶正,帮忙理理衣服,“我们一起去见邵老,见面之后,去太古城。” 港岛东边的太古城海天花园,有卢灿购置的一套高档公寓,目前交由陈羽莲打理。 清醒过来的她,脸色粉红,在他的胸膛轻捶一下,“都怪你!六叔一定等急了,我才不去太古城呢。” 今天来纵横影业,主要还是为了和邵一福见面——昨晚方一华电话邀约,可当时他正在大坑别墅与温碧玉胡天胡帝,哪管的上邵老头的约见? 一杆子推到今天,这会都十点了,邵一福估计真的着急了。 邵一福想要什么,卢灿能猜个七七八八,还是院线的那点事。 在香江,邵氏院线很有名,六十年代开始经营,其它院线分分合合,而邵氏院线一直到现在,始终屹立不倒。这与邵氏院线的经营策略有很大关系——它只播放邵氏制作或者投资的电影。 六七十年代,邵氏影业黄金时期,他们院线自然过得很滋润,可进入八十年代后,邵氏影业突然走“霉运”,院线的收入急剧下降。 问题来了! 邵氏院线最高峰时是1979年,拥有二十七家影院,约占香江正规影院的三分之一,可这二十七家影院中,真正属于邵氏自己的,只有四家龙头影院以及六家中型影院,剩下的十七家,全是加盟。 现在邵氏影业不景气,这些加盟影院死走逃亡伤,只剩下十四家!短短两三年时光,从第一院线滑落到第三,走掉的电影院,除了有三家改建成商场外,剩余的全跑到竞争对手那,譬如金公主院线和嘉禾院线。 你让邵一福,怎么不着急? 邵老六希望找到资本,收购几家影院,将邵氏院线继续维持下去。 那邵老六为什么不自己收购? 嘿嘿,答案很简单,没钱! 全香江,最名不副实的豪门,其实就是邵一福邵家。 邵家产业涵盖无线电视台、邵氏影业、邵氏片场、邵氏院线,还有南洋地产。 邵家南洋地产和南洋院线,属于邵氏家族的整体产业,收入基本划归到他在新加坡的儿子、兄弟以及兄弟后人手中,与邵一福没多大关系。 邵氏片场、邵氏影业一直在赔钱,邵氏院线也不赚钱,邵一福真正能赚钱的只有无线电视台,可无线电视台邵家只有51.7%的股权。 去年的广告招租,无线电视一共才拿到五点七亿港元。 别以为这笔钱很多,无线电视台一共有一千九百多员工需要供养;每年至少拍摄30部左右的电视剧供两个频道播出;其它有线电视节目、综艺节目制作更是耗钱大户。 简单核算,无线电视台每年的运营成本在四亿左右。 还要缴税呢?员工福利呢?其他股东分红呢?意外事件处理呢?公共关系打理呢?这一块,一个亿打不住。 因此,名声偌大的无线电视台,真正盈利率不到15%——邵家每年从电视台获得的收入,不超过三千万港元。 这点收入,可入不了香江豪门的眼,这也是香江真正有钱的,譬如船王包、船王许,地产郭、珠宝郑、金融李等从未考虑投资电视台的根本原因。 邵氏影业让人失望,邵一福想要维持对香江电影的影响力,最好的方法就是继续维系邵氏院线的存在——只要院线在,邵氏影业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维持院线,现在只能借力,借谁的力量?卢家很合适! 卢家重新崛起的过程中,无线电视台的广告功不可没,邵一福个人与卢嘉锡私交很好,两家所从事的行业并无交集,卢家资本最合适——在邵一福眼中所谓纵横影业不过是卢灿勾女的手段,半年多未曾投资一部影片就是明证。 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 所以,卢灿携王语嫣姗姗来迟,他依旧满脸笑容。 正文 第744章 太古谈判 卢灿坐在老先生的下手,方一华坐在另一侧,陈羽莲在旁边端茶倒水,无线出来的演员在邵老面前都是后辈——当初在无线时,邵老和方婶对她不错,创办纵横影业,他俩对她态度更亲近。 “邵祖,您的意思是……”卢灿揉着手中的雪茄,神色似乎有点为难。 事情很简单,邵氏院线另外四家加盟影院的老板,最近半年忙着移民,想要将影院转手给邵老六,可邵家哪有这么多资金? 找个可靠的伙伴来当接盘侠,这是邵一福与方一华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今年金公主的攻势太猛,邵氏院线被迫与多年冤家嘉禾院线联盟公映,可惜,邵氏影业的电影不争气,联合公映受惠最大的,总是嘉禾电影。 联合放映还有个弊端,那就是影院的利润被摊薄——香江拢共就那么点观影人数,两线联映,三十多家影院,势必有些条件差的影院被条件好的影院挤生意。 很不凑巧,条件不太好的影院,恰恰又是邵氏院线——他们太老了,几十年都未曾装修翻新过。 这也是庙街戏院和油麻地大戏院背后的两位老板,李金燕、吴洪生两人不愿意经营下去的直接原因。 “你不看好香江电影?还是不看好香江未来?最近你家不是还准备去羊城开店吗?”邵一福眼睛眯眯,将烟灰缸往前推推,示意卢灿可随意。 卢灿摇摇头,他对抽烟没兴趣,偶尔朋友聚会来一支,手中这支,还是邵老给的。邵老也不抽烟,雪茄偶尔会抽一支。 见卢灿如此,邵老点头笑笑,一副慈祥长者模样,“好孩子,不抽好啊!有益健康!” 方一华略显着急,随后补充道,“阿灿,无论是油麻地戏院,还是庙街戏院,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都能坐等升值。还有……” 她朝陈羽莲笑笑,“莲女成立的纵横影业,未来电影开画,手头有几家戏院,也好排片不是?” 陈羽莲连忙摇头笑道,“方姨,我那纯粹瞎闹,能拍几部电影?随便圈几家影院放一放就行的。” 邵一福看了方一华一眼,随即又扭头朝卢灿笑笑,“你小子,好福气啊,又是一个掌家的闺女。” 说实话,对于陈羽莲的精明,卢灿也有点意外。 刚才方一华的话语可能没有恶意(用未来纵横影业排片上画来威胁),不过,陈羽莲还是很*觉到自己不应该牵扯其中,话语很客气的将方一华怼回去。 邵老爷子伸手拍拍陈羽莲的胳膊,“都是好孩子,阿莲不错,原本我还想捧你做台柱子呢,结果被这小子挖了……” 说着,他还懊恼的朝卢灿点点手指。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自己做事业,前途更广。你那边有什么困难,尽管说。老头子我钱不如那小子多,可说起做电影,香江还没几个人比我早,你无论是要设备还是要人要院线,我都能给你包票。” 方一华很有能力,可要论起情商,也就是人情世故方面,差邵一福两条街!邵老爷子的这番话,绝对暖心,说得陈羽莲眼圈红红的,不停的点头感谢。 感情牌打到这种份上,卢灿还能说什么? 他连忙点头,“邵祖,影院的事情,就烦请您做个中人?” 香江地产下滑趋势越来越明显,抄底一些戏院确实是不错的投资。香江电影的盛世,即将到来,做戏院绝对不会亏本。即便未来不做戏院,也可以改建成上产或者茶楼,绝对不亏——香江戏院一般都在闹市,地理位置不差,未来只会升值。 “灿仔爽快,稍后我就帮你约李生和吴生,到时候给你电话。” 见卢灿答应下来,邵老爷子的笑容更殷切,拉着两人絮叨旧事,一直说到午餐后。卢灿对电影圈不熟,倒也不乏味。 不过,还有件事情比听故事更有意思,那就是和陈羽莲已经一个多月没亲热,上午办公室的那点口舌之欲,不过是一点甜点。 从无线电视大楼出来,卢灿便拉上扭扭捏捏的陈羽莲,两人直奔港岛东部的太古城一期海天花园,两人足足腻歪了一下午。 “阿灿,你的电话……” 一只白皙的胳膊,在床头柜上四处摸摸,探到那只笨重的手提,晕晕乎乎的递给卢灿。卢灿揉揉被压得发酸的胳膊,坐起身靠在床头,接过电话,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那乌黑的长发上。 陈羽莲侧身枕在他的大腿上,还想睡会儿。 “庞贝?你从德里回来了?正想和你见面呢。”尽管有些晕沉沉,可卢灿还是听出对方的声音——庞贝。施怀雅。 这一轮香江英资退潮,太古洋行不免受到影响,不少小股东甩股离开,德银投资正在洽谈皮特家族和维西尼家族所拥有的太古股份公司(太古洋行旗下最大的分公司)的11.2%的股权交易。 卢灿不想引起施怀雅家族的猜忌,这次回港后,立即安排人打听庞贝。施怀雅的行踪,准备约他吃饭说明自家情况,结果被告知对方前往印度新德里出差。 估计对方回港后得知卢灿找,便来电话问问。 “下午刚落地,得知你找我,这不……我向你汇报行踪啊!”电话那边,庞贝开玩笑说道,“对了,你要的飞机……我已经帮你搞定,空客A300-600R大白鲨,现货。去年十一月组装,今年三月试飞,已经试飞二百四十个小时。只需要一千六百万英镑,它就属于你的了。当然,如果你需要定制,大约要等一年左右,价格也要上浮一些……” 此时的手机漏音严重,庞贝的声音被陈羽莲听得清清楚楚。 “那就多谢了!一事不烦二主,机组人员你也帮忙找找吧!”购买飞机的事情,不过是双方谈正事的一个缓冲,这人情,卢灿领了。 飞机?陈羽莲醒过神,阿灿买飞机?香江可没几家有私人飞机呢。 她往上挪挪身子,双手拢拢那片蓬松着散开了的长发,靠在卢灿肩膀上,又拽拽被单。 陈羽莲从不承认自己是物质女,阿灿到底多有钱?她从不清楚,甚至很少去关注。可是,她不得不承认,男人的成就,有时候需要靠钱的多少来衡量! 一千六百万英镑,接近两个亿港纸,如果再加上他下午答应购买的四家戏院的八千万,今天一天,他就花了近三亿港纸! 这种花钱方式,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距离自己咫尺之遥。不得不承认,这种男人,有着另一种让人沉迷的味道,迥异于以前他所展现出来在古董收藏方面的才华。 另一边,电话依旧。 “庞贝,你就实话告诉我,古蓬。皮特家,还有维西尼,他们所拥有的太古股份的股权,是不是已经和太古洋行进行过交易谈判?”卢灿被爱迪(陈羽莲的英文名)弄得火烧火燎,说话变得非常急切,直接开诚布公的问道。 “如果真是德银投资作为第三方介入,影响了你们的谈判,那……德银投资退出。” “我也实话告诉你,德银投资参与这次谈判,并非我们主动出击,而是古蓬。皮特和爱迪生。维西尼主动找上门的。” 这件事,卢灿回港后详细询问过安德烈,几人商讨后,大致能得出结论——德银投资被利用了。 德银投资收购马登家族太古股份公司7.9%的股权时,皮特家族与维西尼家族,正在和太古洋行谈判,准备将手中11.2%的股权,出售给占股36%的太古洋行。 英资撤退,太古洋行正好压价,所以,这两家英国商人不太满意对方的报价,德银投资出现了,于是,他们主动找上门,又与德银投资展开谈判。 这是典型的一女二嫁,坐等彩礼呢。 德银投资正想着拿更多的股份,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由德巴尔负责与对方谈判。 德银投资的报价,要比太古洋行厚道很多,皮特家族与维西尼家族很有意向将手中股权出售。 可太古洋行的管理层,心中不乐意啊,于是在董事会的席位上,屡屡设置障碍,致使整个谈判变得龟速。 卢灿今天直接将所有内幕挑明,他现在就看庞贝。施怀雅怎么处理? 庞贝虽然只是太古股份的副总经理,可别忘了,他是太古洋行施怀雅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在太古股份公司中,绝对有决策权的。 “这……”庞贝那边,沉默半晌。 庞贝确实担心德银投资做大——拿下这些股份后,德银占股19.1%,虽然暂时还威胁不到大股东太古洋行(36%),可万一德银投资继续进击呢? 别忘了,太古股份中,还有不少散股是欧洲人,他们极有可能也会撤资。 “晚上八点,见面聊!上次的酒店!” 卢灿等不及了,直接挂上电话,王语嫣的撩拨,太诱人! 这一突兀的动作,让另一边的庞贝惊出一脑门冷汗,这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745章 一身冷汗 芙蓉楼二层包厢。 卢灿连着往嘴中塞了两卷鸭肉卷,一下午的实战,让他饥肠辘辘。 庞贝咧咧嘴,笑道,“嗨,维文,你……确定是去欧洲……不是去非洲度蜜月?” 卢灿咽下口中食物,然后用酽茶簌簌口,笑着说道,“有段时间没见芙蓉楼的美食,还挺想念的。没事,你继续说,我在听着呢。” “你确定在听?”庞贝摊摊手,“可我刚才已经说完了啊。” “不就是海天花园的后续项目吗?”卢灿刚才确实听进去了,只不过他认为对方所求应该更多,没料到庞贝提到的内容……其实远远低于他的预期。 他点点头,对庞贝笑道,“这是个好项目,我支持你,干呗!需要追加投资,你说话。” 港岛东部的太古城,号称是香江最大的“地产项目”,地皮来自于“太古船坞”旧址。1970年,太古船坞搬迁,余留大约三十多亩空地,被太古股份公司以1.74亿港元购得,随后,太古股份旗下的太古地产,开始规划“太古城”项目。 其实早期的太古城项目很简单,就是盖房子卖给香江的中产阶级。随着香江经济的快速跃升,太古城的规划也越来越细腻而周全,最终成为香江地产业的“标杆”! 现在的太古城项目,依旧是商住两用,总规划面积37亩(到八十年代末,太古城项目彻底完工时,总面积53亩,其中含有16亩填海造地),工程分为六期,总工期十年。 太古城真正开工是1978年,一期三栋高达二十八层的电梯观景房(海天花园),于1980年9月建成。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730个单元房,64间底商,仅用了四天时间,全部售罄! 这一成绩,给庞贝为首的开发团队无比信心,于是,二期开发立即提上日程,他们修改了部分二期规划,增加商业元素比重(商业地产比民宅利润更高)。 新的规划中,不仅设有园艺花园及绿化平台设计的私人屋苑,部分楼宇底层设有商铺及停车场,商铺包括超级市场、便利店、银行、诊所及食肆等。 可以说,二期工程,奠定未来“太古城”成为香江地产风向标的所有基因,但同样因为增加这些元素,导致二期工程的施工进度,变得非常缓慢。 首先出问题的是“好运街市”的商铺招租和售卖——在当时,岛东鲗鱼涌一带,地理位置还是有些偏,仅靠原来的730个单元住户,是支撑不起来一条商业街的运营的。 其次,就是今年开始的“地产崩盘”! 香江地产业的急剧下滑,导致太古城二期出现民宅滞销——这与当初太古城二期的房价“虚高”有很大关系——二期房价比一期贵百分之八十! 商业地产和民宅地产都出现问题,太古城三期变得遥遥无期,这让太古股份心急如焚。 庞贝在刚才的介绍中,其隐含的话语就是,我可以帮你做工作,促成德银投资与古蓬。皮特,维西尼两家的股份交易,但你必须明确表态,能继续支持我的“太古城项目”。 太古城项目,是庞贝。施怀雅亲自负责的,他肯定不希望中途夭折。 卢灿的爽快,让庞贝一愣,“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见我拿正经事开玩笑吗?”卢灿笑着反问道。 为什么不支持? 卢灿对太古城项目的了解,甚至要超过主导它的庞贝。施怀雅。庞贝刚才所说的太古城项目概况,比卢灿记忆中的太古城,要差很远。 上辈子卢灿来香江所见到的太古城,那可是建有61幢住宅大厦,共提供1.3万个单元住宅,人口超过4万,俨如一个小城市,其商业体更是港岛东部最大的商业中心。 卢灿想想后道,“如果可以,你帮我留一处底商,面积大一些,我明天安排人去交易,作为对太古城项目的支持。怎么样?够意思吧!” 卢灿想在太古城中心,圈一片产业,可以建设纳徳轩珠宝店,嘉丽箱包服饰店,还可以建影院——既然要收购影院,不妨将其做大,反正未来十年投资院线,不会亏。 “那真是……太感谢了!”庞贝双掌一拍,大喜过望。 卢灿此举,是真正帮了他的大忙!这一消息放出去,绝对会对好运街市的招商有帮助。 “砰砰砰!”三下捶门之后,许胖子端着酒杯出现,见面就嚷嚷,“庞贝,这次秋拍,你必须帮我整点拍品!”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得却是卢灿。 卢灿翻翻白眼,这家伙,又来这一套! 他已经知道自己从赵太来家中弄到不少藏品,这是典型的旁敲侧击呢!原本卢灿确实有心从这批藏品中,淘换一部分出来,在维德拍卖上拍,可李林灿老爷子一句话打消他的念头——这不是明摆着膈应赵太来吗? 是的,刚从赵太来那里买来,转手就出售一部分,你卢灿啥意思? 确实有些不妥。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老爷子的私心——他属貔貅的,什么东西都喜欢往虎博搂。 卢灿正准备怼他一句,孰料庞贝竟然真的接话茬,扭头看着卢灿说道,“维文,老皮特家有些藏品,你们可以去问问。” 他口中的老皮特,就是正和德银投资谈判的古蓬。皮特家族。他们准备离开香江,那藏品是不是也会出售? “啊呀,我就知道庞贝你够意思!这人情,小弟领了!”许佳闻肥厚的手掌,拍在庞贝的肩上,疼得后者直咧嘴。 许佳闻扭头,警惕的盯着卢灿,“阿灿,这……你不会和我抢吧?” 卢灿翻翻白眼,这明显是庞贝还自己的人情,结果被这家伙抢了,他还反咬一口?算了,看他辛苦经营香江几家产业的的份上,让他得了。 ……………… “阿灿哥,要不要去乐古道看看?我们一道出门?”孙瑞欣提着手包,和三位爷爷摇手告别,又甜兮兮的朝卢灿眨眨眼。她从欧洲回来之后,立即投入纳徳轩珠宝的工作中——北美市场拓工作张如火如荼,田乐群又有身孕。 娇俏模样惹人怜,卢灿搓搓手,貌似自己回来后都没去珠宝公司那边,忙点点头,“好的,你等等我!” 他和温碧璃匆匆换套衣服,挤上孙瑞欣与田乐群的专车。 “阿灿,你准备买影院?”车子启动后,田乐群突然开口问道,眉头微蹙。 “啊?”卢灿做贼心虚,小小惊骇一下。 他看了眼温碧璃,这消息八成是她“泄密”给田姨的——昨晚让她联系德银投资的胡生,因此温碧璃知道一些。 温碧璃低头和孙瑞欣小声聊天,完全不看卢灿。 怀孕之后,田姨的威望日盛啊!自己的苦日子来了! 他带着笑脸解释道,“收购的几家影院地段都不错,现在房价下跌,正是囤积好地段房产的时候。未来即便不做影院,我们也可以开发出商城或者卖场什么的。” “不会亏的!”他拉过田乐群略有些浮肿的手腕,轻轻拍拍。 田乐群还是一脸肃然的说道,“你说的我都相信,那些地段肯定也是好的。我担心的是你有没有这份精力兼管?” “不用!让德银投资去兼管!”卢灿摇晃着脑袋说。 “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田乐群扭头看着卢灿许久,轻声叮嘱道。 一身冷汗!她们三应该都知道陈羽莲的事情!今天这是圈套,阿欣出面叫自己,田姨出面敲打自己呢! 卢灿如坐针毡,好在东半山到乐古道,不过十分钟,转过街角,乐古道在望。 这会儿卢灿哪敢和她们三去销售中心?卢灿指指旁边的那栋高楼,“田姐,我去看看大楼盖得怎样?好久没见黑川纪章,刚好也找他聊聊爱伦岛的事!” 田乐群嘴角微翘,“早点回来。还有,阿璃去我那边,帮忙盘盘账。” 转过街区,卢灿下车的身影有些狼狈,田乐群的眉心有着淡淡的愁意,孙瑞欣却噗哧笑出声来,温碧璃的眼角挑挑,抿抿嘴,露出一丝笑容。 纳徳轩大厦的主体建筑已经完工,只剩下外墙壁的装饰。这项工程必须等顶层花园建设完毕才能施工。 现在整个工程队都在加紧修建顶层的“空中乡村”,各种树木、草皮,土壤,塑钢窗等建筑及园林用材,正在通过六架吊塔源源不断的往顶层运送。 大厦的工程承包商是永业屋建,属于郭德胜、李肇基、冯静喜筹建的永业企业的附属公司,三人闹掰后,永业屋建被划归到郭德胜的名下,其建筑实力,在香江绝对能排进前三。纳徳轩大厦招标时,永业屋建以2.19亿港纸的价格,拿下标书。 得知卢灿到来,现场监工的头头,连忙迎出来,三十来岁,郭德胜的远房侄孙郭炳喜,“啊呀,今天什么风把卢少吹来?” “怎么?不带我突然袭击?怕我检查工程质量?”郭炳喜也是蓝湾俱乐部的会员,卢灿和他还算熟悉,说话自然也就不客气。 郭炳喜嘻嘻一笑,接过助手递过来的安全帽,扣在卢灿头上,“欢迎卢少检查!不过……检查完后,你阿灿还需要准备一面锦旗。” “这么自信?”卢灿跟着他走进工地。 “那当然!你家大楼,我家老祖宗交代的,按照鸿基大厦的质量标准来盖。”湾仔新鸿基中心是郭氏家族的总部基地,也是香江的地标建筑之一。 对永业屋建的质量问题,卢灿并不担心——郭德胜老爷子的信誉值千金。 “上顶层看看吧。”卢灿指指屋顶,“黑川纪章先生来了吗?” 提到黑川纪章,郭炳喜竖起大拇指,赞道,“黑川先生是这个!我们进的每一块材料,他都要过手看看。” 这一时代的东瀛人,确实非常敬业。卢灿赶到顶楼时,黑川纪章带着安全帽,正带领一帮人用大木桶栽种香樟树。 远处的钢架结构主屋,已经建好,看来距离完工,无需多少时日。 像这种“空中乡村”,为了减轻承重,基本都采用钢架/玻璃结构,建设的难度不大,重点是设计。 “黑川先生!”卢灿对他挥挥手。 “哦?维文,你来了?”黑川纪章搓搓手,与卢灿握握,“我正准备这两天去找你。” “有事?” 黑川纪章点点头,“我的团队从爱伦岛回来,他们得出的结论不太乐观。” “怎么了?” “地质情况很复杂,山丘原本就是一个火山口,主要成份是火山岩风化物和石灰岩,沉重有问题,所以你的城堡……只怕要落空。”他摊摊手,无奈的说道。 我去!还有这种情况?那岂不意味着自己买来一块废地? 正文 第746章 珠江文化 “不过,我有个不错的想法,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黑川纪章来了个大喘气,他随手拿起一根三寸长的铁钉,在旁边的沙堆上勾画几笔,是爱伦岛的示意图,然后又在岛的外围海面上画出一根曲线,再度从岛上向外画出六根直线,与这根曲线构成一个扇面。 “喏!这就是我的构思。”他将铁钉扔进工具盒,拍怕手掌说道。 晕,这几根直线,谁能看懂? “黑川先生还是详细说说吧。” “我想打造世界上最长的海上玻璃建筑长廊!不知维文君是否有兴趣?” 玻璃长廊?什么鬼?他很快反应过来,惊讶的反问,“黑川先生准备在离岛地区建设海上玻璃房?” 黑川纪章打了个响指,“完全正确。” “那座海岛,我虽然没去,可我的同事在报告中写得很清楚,石灰岩及火山岩风化物,绝对承担不了厚重的城堡重量,如果是普通的矮层建筑,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矮层建筑放在岛上,那可……没什么创意,也没什么新意,不如将其放在周边的海岸线上,以玻璃钢架结构为主体,打造海上玻璃屋。” “建设六栋独/立的海上玻璃钢架结构的屋子,彼此之间用玻璃栈桥相连,形成玻璃长廊!你想想,碧海蓝天下,一道美丽的弧线形玻璃长廊,伴着海浪,是不是很美妙?” 爱伦岛位于海湾中,入海口的外围被另一座岛屿阻挡,海浪很小。白色沙滩、蔚蓝海水,还有齐整的玻璃长廊…… 卢灿搓搓手指,这想法……貌似不错。 不过,他还是没有直接点头,“听着很美,最终怎样,还是等黑川先生亲自考察完毕后,我们再商讨吧。” 打造一件独一无二的建筑,是每一个建筑设计师的梦想,黑川如此急切的向卢灿表达自己的想法,就是基于此。 听卢灿这般说,黑川也意识到自己急切了,嘿嘿干笑两声,“会的,我会认真考察爱伦岛的地质地貌!如果条件许可,我还是希望……维文君能支持!” 卢灿来这里,不过是躲避刚才车上的尴尬,转一圈,听听黑川和郭炳喜的介绍后,他很快就离开这里——待在这里影响工程进度。 从新楼前往纳徳轩珠宝销售中心,走路不过三五分钟,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对田姨解释陈羽莲的事,他便沿着街道,边走边逛。 古董艺术品贸易,在香江的发展势头,越来越好,有一段时间没来乐古道,这条街上,又多几家新店铺。 面前这家龙凤楼就是一家新店铺,橱窗中摆放着几尊明清风格的佛像。他眉头皱了皱,这些佛像虽然不算精致,可确实是真货,而且是江南地区民间寺庙的禅宗佛像。 禅宗是中国佛教宗派之一,主张修习禅定,因此得名,又因以参究的方法,彻见心性的本源为主旨,亦称佛心宗。 传说创始人为菩提达摩,下传慧可、僧璨、道信,至五祖弘忍下分为南宗惠能,北宗神秀,时称“南能北秀”。 禅宗六祖慧能大师,为躲避北宗神秀的迫害,远走岭南,隐居猎人队中十七年,后于曹溪(广东省曲江县东南双/峰山)宝灵寺顿悟禅,开创出禅宗一花开五叶的辉煌禅史。 从此,中国禅宗开始执掌天下佛家之牛耳! 透过窗台,卢灿看到的三尊“佛像”,分别是“百丈怀海坐悟像”“云门始祖坐悟像”以及“法眼始祖坐悟像”。 百丈怀海、云门始祖、法眼始祖是南部禅宗的三位高僧大德。 作为佛门弟子,原本是没有享受香火,塑像成佛的资格的,可中国人有着非常浓烈的“始祖崇拜”,这三位,对禅宗南派的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于是,后世的信徒便主动为他们塑像。 所以说,这三位是“被成佛”的。 也因此,他们的“塑像”与真正的佛像,区别很大,只能算是“陪像”——这有点类似孔庙的配祀和丛祀。 首先说说百丈怀海。 俗姓王,福州长乐人,追随潮阳西山寺的慧照师傅出家,从衡山法朗受具足戒(成为比丘),后往庐江(今皖省庐江县)浮槎寺阅藏经多年。 他听说马祖道一在南康(今江西赣县)传法,即前往参学,后侍奉马祖6年,得到印可。马祖圆寂后,他相继挂单石门(今江西靖安县)、新吴(今江西奉新县),最终驻锡大雄山,这里岩峦高峻,又称为百丈山。 怀海大师在这里开堂说法二十余年,人称“百丈怀海”。他的禅风朴素自然,于生活上,主张亲自劳作“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又被成为“农禅始祖”。 怀海大师首创“百丈清规”,规范禅僧组织和生活方式,对僧院禅林进行自我约束。 禅宗于唐武宗的灭佛运动中能度过难关,随后得以蓬勃发展、繁荣,在很大程度上得力于百丈怀海所提倡的“农禅并重”宗风。 他也因此被众弟子及信徒,尊为“佛”。 再说说云门文偃。 云门文偃,就是云门宗的文偃大师。 唐末五代高僧,俗姓张,嘉兴人,为云门宗初祖。 从嘉兴空王寺志澄律师出家,遍览诸经,深究《四分律》,后至睦州,因折足而开悟——断腿……还有这福利?啧啧! 他随后拜师于道明禅师门下,又谒雪峰义存禅师,依住三年,受其宗印。 最终文偃大师于云门山创建光泰禅院,道风愈显、法化四播,遂成云门一宗。 文偃大师是当时有名的禅宗“辩经大师”,其机锋险峻,门风殊绝,重在以简捷明快的语句破知见。 曾经有信徒问“如何是佛”,他说:“佛是干屎橛。” 这句话的禅机是——佛是用来擦拭你身上最脏地方的工具,让你变得更干净的物品。(干屎橛即厕筹,隐喻信徒不要只求佛而不知自净) 文偃大师所创立的云门宗,在禅林中素有“云门一字关”、“云门三字禅”之美称,我们所说的“打机锋”,就是来自于云门宗的辩经习俗。 云门宗信徒众多,文偃大师因智慧超群,创宗之祖,因而被弟子尊佛。 第三尊坐悟像是清凉文益大师。 文益大师俗姓鲁,浙江余杭(今杭州)人,七岁出家,学律,兼读儒书年轻时博学多才,也因此很心高气傲。 他十一岁拜入雪峰义存的弟子长庆慧棱大师门下,学佛十年,自以为得法,想要破门而出,四处云游。慧棱大师怜其慧根,便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前往漳州见当时的另一位佛教大师——桂琛大师。 游历到漳州后,他第一时间与桂琛论法,结果,桂琛大师接连提出十个问题,他张口结舌,一个都没答上来。 自知有欠缺,决心留下学禅法,从桂琛大师学法三年,一日,听桂琛说“若论佛法,一切现成”,领悟了“即心是佛”的道理。 晚年住金陵清凉院传授禅法,故又名“清凉文益。” 因为受到南唐国主的尊重,他先住金陵报恩院,后住清凉院,相机弘化,门徒很多。嗣法弟子有天台德韶、清凉泰钦、灵隐清耸、归宗义柔等。 周世宗显德五年(公元958)坐化,年七十四,谥“大/法眼禅师”,因此他的法系被后人称为法眼宗。 法眼宗同样不是小宗门,这位文益大师,也被弟子“尊佛”。 在佛门造像中,“陪像”基本都是坐像。坐像既可以代表开悟,同时摆放在寺庙中下手位时,也可以看作“倾听佛祖教寓”。 南派禅宗的许多寺院都有陪像,各不相同。佛门有学者统计过,大约有二十五个“陪像”,也就是禅宗二十五祖师。 这座龙凤楼,小小橱窗就摆放了三个!而且从铸造风格来看,应该出自一炉铜水。 卢灿看过几眼后,立即迈步走进这家新开业的龙凤楼——这三座陪像,价值高不高另说,它们的文化研究价值,还是不错的。 门口伶俐的伙计,立即笑着迎上来,“这位少爷,里面请!” 卢灿一怔,尽管对方的港腔很足,可话语中的“北方韵味”还是难以遮掩。 “你……内陆的?还是你们老板是内陆的?”卢灿笑眯眯打量这位二十出头的伙计。 那伙计大拇指一挑,“少爷好眼力!我们是珠江文化公司的门市。” 珠江文化公司,背后的大佬是中国海外投资基金——面向亚非拉等友好国家投资的一家内陆驻港资本。珠江公司,原本是做文化产业的,譬如有名的左派电影公司——珠江电影就是这家公司投资,它还投资了长城电影,以及夏梦所在的青鸟电影。 这家公司,怎么也开始涉足古董行? “李满生先生在吗?”他顺口问道。 卢灿和中国海外投资基金,以及珠江文化公司的领导干部都打过交道,李满生是珠江文化的现任总经理。 那伙计的表情顿时变得庄重起来,“您……认识我们处……李总?” 李满生是处级干部,他差点说出“处长”这一称谓。 呵呵,这家新开的门市,透着一股子异味! 正文 第747章 对方意图 做伙计的第一要素就是伶俐。 对方虽然年轻,可是刚才一个瘦高个探头向屋内看一眼,随后又有一名彪形大汉站在门口,这两位显然是保全——逛个古董市竟然带两个保全的人,即便再年轻,那也不是一般人。这会对方提到大老板的名字,这伙计的话语变得谨慎许多。 这种情况下,卢灿自然问不出来什么,对他摆摆手,笑着说道,“你忙你的,我自己看看……你们李总,就见过一面,别打搅他了。” 卢灿记忆中,龙凤楼的原址是一家画廊咖啡馆,老板是一位旅居香江的荷兰人,听伙计刚才所说,这位荷兰人离开香江,珠江文化的李满生看中这块地皮,从房东那里租赁下来,开设这么一家“龙凤楼古董市”。 柜台上陈列的多是小件物品,从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到各类铜器铜佛,石雕玉刻,唔,还有一侧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字画。 这里的物件,古董和当代工艺品,一半一半,虽然没有顶级古董,但真品的比例还是挺高的,单这一点,就盖过乐古道绝大多数店铺。 很像内陆的友谊商店古董专柜,想到这卢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八成是对的! 这里的陈设,与友谊商店的货品陈列,非常相似! 卢灿没少逛羊城的友谊商店,眼前这格局,这物件,都是来自羊城的友谊商店,甚至刚才主动招呼的伙计,八成也是羊城友谊商店的精兵强将。 嗯,珠江文化之所以开这家店,估计与羊城友谊商店系统有很大关系。 龙凤楼一层面积不大,只有五六十平米,长条形,除了这位伙计,还有两人。 其中一位六十岁的老者坐在最里面的柜台后。这位掌眼师傅,卢灿看着眼生,应该也是北边来的。而另一位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应该是经理,刚才正陪着掌眼师傅说话,这会儿眼睛正盯着卢灿——刚才卢灿与迎客伙计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此人姓王,全名王宏明,内陆羊城人,原本是羊城宾馆的涉外商贸处主任。这次羊城轻工厅与珠江文化联合成立“友谊商店香江门市”,可是头等大事。王宏明因为家学功底深厚,又兼英语流利,有涉外经验,遂被派来担纲门市经理。 说起来,王宏明绝对是名门之后,与香江渊源非常深。 王宏明的祖上王元琛是中国第一代基/督教徒,而且是死忠信徒的那种,所入教派为“广东省首先进教会”,这是香江礼贤会的前称。 鸦片战争后迫于反教运动,举家迁居香江,开始王家辉煌历程。 王元琛育有二子,长子煜初,次子谦如,都是香江有名的华人牧师。王煜初和王谦如子女众多,王煜初有子女十人(七子年幼夭折);王谦如有子女九人,所以王家成为香港基/督教十九世纪一个庞大的家族。 由于王氏子女在香江接受到西学的教育,以及受到教会风气的熏陶,以致王氏子女皆能成材成器,日后贡献于社会和国家。 王煜初的六子中,王宠勋、王宠光、王宠佑、王宠惠、王宠庆、王宠益均是学有所成,其中最有名气的就是王宠惠,此人被称为“中国法学之父”“近现代中国法学的奠基者”。 王宏明的祖父是王宠勋,此人同样不简单,18/95年盛宣怀在津门筹建北洋大学堂,他是第一批西医教授。而且,他和当时的国父中山先生关系非常好——18/95年10月26日,王宠勋在羊城举行婚礼,中山先生冒着被清政府追捕的危险赴王家喜宴。 王宏明的父亲王大邱,是王宠勋先生的第二子,清华物理系毕业,曾参与国家第一代核裂变的研究工作,可惜英年早逝,1970年牺牲在西北大沙漠。王宏明的母亲同样不是普通人,她是梁瀚嵩(历史学家,教育家)的幼/女,羊城三中唯一的全国优秀教师。 王宏明的古文、英语等学识,都是来自母亲的亲自传授。 珠江文化最终决定由他来担纲这家门市的经理,与他的家庭背景,有很大关系——王家在东南亚依旧有相当的影响力。 卢灿看完掌眼师傅,眼光顺势移到他的身上。王宏明站起身来,对卢灿点头微笑,“鄙人小店经理王宏明,本店开业七天庆,所有物品一律九折,今天最后一天。” 卢灿礼节性的点点头,指指窗台位置的三尊坐悟像,“这三尊法师像,可以上柜台容我看看吗?” 王宏明与那位掌眼老者,目光交流,对反眼中都有一丝惊讶——开业六天,许多人问过那三尊是什么佛,真正认识的人很少,没想到这位年轻人直接说出“大师像”。 这是瞎蒙的还是真有水平? 让两人惊讶的是,那年轻人的话语并没有结束,手指连点,“哦,这尊檀木台屏,还有那四幅白石山翁的条屏,可染大师的《烟雨江南》,也给我包上……” 王宏明半张着嘴,这在干嘛呢?这人不会是来捣乱的吧?进门到现在不过十分钟,他认真的看过这些物品吗?怎么张嘴就来? 不过,对方点名的物品名称,无一差错。 王宏明在羊城涉外宾馆接待过一二十年的外宾,也算见多识广,他忽然灵光一闪,一拍额头,急匆匆从柜台内走出,高声大笑着招呼,并远远的就递出手臂,“卢先生……是吧?真是贵客临门!” 他没见过卢灿,但有关卢灿的传闻听说太多。眼前的年轻人,保镖随身,目光如炬,出手豪阔,全香江也只有这么一位。 “冒昧了,王经理,”卢灿伸手与他握握,“我要的那些,没有你们的镇店吧?” 每一家古董店都会有镇店之物,用来彰显自家店内物品的品级,所以这类物品,一般都是非卖品。购买镇店之物,要么交情非常好,要么就是撬市——一种很不友好的行径。 卢灿所点名的几件,现在还达不到镇店水准。 白石山翁的四条风景屏,再过十年能镇店,现在他的香江市价为一千二百港纸一平尺;可染大师还在世,价位要比他师傅白石先生更低,香江均价在五百港纸一平尺。 李可染大师的作品升值,是在八十年代中后期,他在东瀛举行一系列展览,受到东瀛艺术家追捧之后的事。 至于那三尊坐悟像,还有那尊檀木座屏,更算不上镇馆。 “卢先生看上的物品,即便镇馆也没问题。”王宏明热情洋溢的摇着卢灿的手臂,分外亲热。 他又对柜台后面的老者喊道,“冯叔,来来来,我介绍一位俊杰给您认识!” 见卢灿有些诧异,他哈哈一笑,“冯叔可是和卢少,有些渊源呢。” “哦?不好意思,我没太明白。”卢灿朝那位老者微微躬身,又与对方握握手。 “冯老的父亲是冯耿光老先生,前几天,我和冯老还去虎博,拜访张博驹老爷子……”王宏明在旁边介绍道。 啊!卢灿恍然大悟,态度明显亲近几分,“冯叔,还请不知者不怪!哪天有时间我给您摆宴欢迎!” 这位冯静喜又是什么来历?一切都源于冯耿光及张博驹。 冯耿光是北洋体系内的高管(北洋军第二镇管带、协台),辛亥革命后,他参与中国银行的筹建工作,并先后担任三任总裁。 此人与张博驹老爷子关系素来交好,两人都是梅党(梅兰芳的铁粉)。 “梅兰芳初起,凡百设施,皆赖以维持。以兰芳贫,资其所用,略无吝惜。兰芳益德之,尝曰:他人爱我,而我不知,知我者,其冯侯乎!” 这是张博驹老爷子的《游春笔记》中记录的一段话。 民/国十九年(1930年),张博驹更是与冯耿光、梅兰芳、余叔岩等人组织了“国剧学会”,为京剧发展,贡献颇多。 张博驹与冯耿光,素有交情,冯静喜来港,以晚辈之礼拜访张博驹,名正言顺。不够,不知为何,上次和张老三人见面,张老没有提及此事? 攀上关系后,卢灿被王宏明请上二楼办公区,冯静喜作陪。 “冯叔什么时间来香江的?” 冯静喜似乎不太爱说话,脸盘很瘦,眼睛略显浑浊,他伸出食指晃晃,“个把月。” “卢少请喝茶。”王宏明泡好一杯绿茶,递给卢灿,顺便接过话题,“我和冯叔,还有工作组的其他几人,都是一个月前,被上级点名来这里的。以后还请卢先生多多照顾!” 卢灿微微一笑,这……说辞,很有意思。 对这家龙凤楼,他隐隐有种感觉——对方说不定就是针对虎博而来,或者说针对自己而来。 至于目的,目前还不得而知。 不过,不算难猜,不外乎两种: 往好的方面去考虑,他们看上虎博每年庞大的古董收藏资金——如果能和虎博搭上交易,珠江文化的“创汇”任务,很轻松就能完成; 如果往坏的方面去想,对方想要彻底摸清虎博究竟有哪些渠道,能从内陆走/私出口如此庞大数量的古董?虎博藏品数量增长速度太快,内陆不可能没有觉察其灰色通道。 正文 第748章 机械藏品 一楼的伙计和阿木两人将卢灿点名的几件藏品,拿到二楼洽谈室,卢灿重新鉴定一番后,便送去包装,阿木跟过去。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卢灿捻捻手指,忽然冒出个主意。 “王经理,你既然去过虎博,那应该很清楚我们虎博一直在公开招募藏品。”卢灿轻拍手掌,笑着说道,“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签订一个供货协议?” 王宏明的眼睛眨眨,“您……的意思是龙凤楼给虎博供货?” 卢灿点点头,又对冯静喜笑笑,“以后你们每次进货,能不能让虎博派人先行挑拣?冯叔家中与张老有故旧,相信你们不会在货品中动手脚。” “价格方面自然按照市场价走,不会亏待你们。这样一来,你们的资金周转也更快捷,虎园也多一条稳定的进货渠道……”他摊开双手,“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两全其美吗? 听起来是这样,可如果对方答应下来,绝对会吃亏——好东西被虎博挑走,剩下的那些平庸货色摆放在店面中,绝对拉低龙凤楼的档次。 没有“好货”口碑的店铺,在乐古道很难生存的。 卢灿想用这办法,试试对方的真实意图——如果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或者虎博,那一定会顺势答应,并籍此机会接近虎博。 “这……”王宏明的眼睛一亮,卢灿的建议,无疑是他们快速拿到“外汇”的绝佳办法,可他很快便冷静下来,想到了其做法的弊端。 一时间,他有些犹豫。 “卢先生,这事我做不了主,容我几天,和公司高层商量再给您答复,可好?” 王宏明的迟疑,让卢灿有点愧疚,也许自己小人了,对方或许真的只是开一家小店。 “那行!”卢灿起身告辞,“替我向李满生总经理带好。” 走出店门,告别王宏明之后,卢灿低声嘱咐阿忠两句,他旋即带着今天购买的物品,赶回纳徳轩乐古道营销中心,顺便捎去让田坤安排人查查龙凤楼底细的命令。 怨不得卢灿多心,他比很多人都清楚,珠江文化公司在香江扮演的角色——它就是左派集中营及指挥中枢。 香江卢家亲内陆,这是人所共知的。可卢家的亲,与霍家的亲,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时值中英谈判最激烈时期,双方为了拉拢更多更死忠的香江家族,使用一点过分的手段,并不出奇。 就像英国,为了拉拢香江本土资本势力,今年在“勋爵”上大开绿灯,从二等爵级司令勋章KBE,到末等员佐勋章MBE,一共发放了十一枚,堪称历年来之最! 如果说没有其它用心,谁也不信! 很凑巧,卢家老太爷恰好位于十一人之首。如果内陆掌控虎博的不法行径,就能将卢家捆死。 卢灿不得不防啊! 带着阿木,继续向前,阿木手中的大砖头哔哔鸣叫,来电话了。 “阿灿,在哪儿?”卢灿结过电话,便听见许胖子的嚷嚷。 昨天听庞贝的建议后,许胖子就吵吵着,这次收货,不让自己参与,免得自己争抢,这会给自己电话,又是为什么? “你没去老皮特家?” “在他家院子里呢!”许胖子的话,听着有些怨气。 “发了?” “发个屁!”许胖子嘟囔一句。 卢灿一愣,旋即想到什么,哈哈大笑,“冷门货?” 冷门货就是相对偏门的藏品,这类藏品一般拍卖公司都不愿接收——冷门货难出手。 老皮特家族肯定不愿意寄拍,那么公司必须出钱收购,许胖子多精明的人,怎么会要冷门藏品积压资金?而且,一旦冷门货上拍,拍卖不出去,肯定会影响整场拍卖会。 与其这样,还不如送给卢灿做个人情。 听到卢灿“猖狂”的笑声,许胖子急了,“你小子必须给我凑齐十件拍品!我给你整一个虎博单馆藏品,以前没有的类型。你小子要是不答应,我买下来自己收藏也不给你!” 想想他昨晚的做派,现如今的沮丧,卢灿实在是忍禁不住,半晌后说道,“好了好了,拍品的事,我帮你想想办法!” “现在能告诉我,老皮特家的藏品,究竟是什么了吧?” “老留声机和录音机!一共有三十二部!也不知道古蓬。皮特这老家伙究竟怎么想的?怎么收藏这种旧货!” “哟,老皮特还挺潮的嘛!”听到这一消息,卢灿也是一愣。 收藏机械制品,在欧洲相当流行,譬如钟表、汽车、摩托车、甚至还有自行车,但这里是香江,机械收藏非常冷门,卢灿还真没想到,古蓬。皮特这老家竟然有这种爱好。 难怪许胖子如此失望。 维德拍卖若是收购那些老旧留声机,绝对是一笔赔钱的买卖,但如果虎博出面,那就不同——机械收藏,是综合博物馆中一个很大的分项。 机械收藏中,虎博此前只涉及钟表,留声机的收藏还是第一次,三十二部留声机,还真的能劈出一家小特色馆。 等卢灿匆匆赶到九龙塘,古蓬。皮特的别墅就在这里。 也不知老家伙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两公里外就是赫赫有名的香江“九龙城寨”。 古蓬。皮特有着相当的印度血统,他的祖上在英属东印度公司长期担任董事,在孟买生活将近一百年,一直到二战后期印度独/立才搬迁到香江。 因此,他的皮肤黑黄,见到卢灿,笑着露出了满口的白牙。 “嗨,维文,见到你真高兴,相信你一定比胖子更识货!”六十出头的老皮特,看样子对许胖子相当有意见。 许胖子对卢灿无奈的耸耸肩。他今天上门时信誓旦旦的要买货,结果看完藏品后又不要,老皮特能高兴才怪。 卢灿冲着许胖子哈哈一乐,然后才与老皮特招呼,“那可未必哦!” “如果你也是这种态度,那就完全没必要……”老皮特张开手臂,似乎要阻止卢灿进入,“我还是将这些心爱的藏品,运回家乡吧。” 卢灿一错愕,这次轮到许胖子哈哈大笑。 这又是一位老戏精! 如果他真的有心运回家乡,那就不会让许胖子看藏品。这么做,不过是担心卢灿压价,仅此而已。 “皮特先生,昨天我已经与庞贝见面,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和他达成什么协议吗?”对付这狐狸,卢灿可没有客气的打算,他指指许胖子,说道。 “昨晚我与庞贝的会面,赖利可是见证者。”卢灿这是拿太古股份谈判事宜做筹码呢。 “哦!上帝,你们这帮万恶的资本家!”老家伙夸张的双手举向天空,谩骂道。 如果卢灿和施怀雅家族达成某种协议,老皮特家族和维西尼家族这些小股东,还真的没法挣脱他们的控制。 他赌气般的一甩手,“去吧去吧,就在二楼,胖子知道哪个房间。我只希望你能给我全部心血,一个公正的价格!” 卢灿以手抚胸,“这是一定的,无论是留声机,还是那些股份。前提是,您和维西尼家族,也要真诚的看待这次买卖!” 说实话,对于前段时间,德银投资被眼前老家伙摆一道,卢灿有点恼火,今天当面吐出来,心中舒畅很多。 老家伙说不上去,最后还是脸色沉郁的跟着卢灿、许胖子上楼。 二楼靠右的房间中,摆放着大大小小数十架各种各样的留声机和录音机。这些机器,年代的跨度很大,里面有本世纪初最古老的那种大喇叭形状的黑胶留声机,也有近现代一点的八轨唱片机,品种很齐全,很是有一股后工业时代的金属范儿。 “这些东西都是好的,我每周都会擦拭,回去通上电就可以用,这点我可以保证。”提到自己的藏品,老皮特颇为自豪。 不得不说,老皮特很用心。 卢灿面前的这架留声机,就像一只老旧的木柜,放在地上。虽然年代比较久远,但是这留声机保养的还算不错,最起码外面的木头柜,并没有被磕破,或者掉漆的地方。 卢灿打开柜子,最上面是掀盖,掀开来露出的里面放黑胶唱片的转盘,还有探针,那探针后面居然是铜管线路,这留声机年代应该是非常久远。 再打开下面的柜子门,下面被分为了两层,最下面是一个手摇发电机,保养的还不错,甚至还能闻到机油的味道——十九世纪末期的留声机,都带有直流发电机。 中间是一层隔板,隔板上面是一个被固定在木柜上方的大号电瓶,这个电瓶的材质是铸铁的,外面还刷了一层黑漆——这是最老式的铅板硫酸电瓶。 电瓶的外形,很像吃火锅用的小号液化气钢瓶。 整件留声机上,一共有三个地方刻录有生产时间1901年,分别位于发声铜喇叭的内壁、铅板电频以及木柜扶手处。此外,卢灿还在转盘底部发现一个金色葵花标志,这是美国维克多留声机公司的标志。 这是维克多公司在1901年生产的自发电auetophone留声机。 这玩意,绝对算是一件老古董,而且相当有收藏价值——2004年纽约苏富比春季拍卖会上,一台1906年维克多公司生产的auetophone留声机,最终成交价为244.8万美元! 眼前这台,绝对比卢灿所知道的那台,保存的更完美,时间也更早! 卢灿抬头,对许胖子扬扬眉。 晚上请客! 正文 第749章 奥运纪念 工业文明兴盛于欧洲,所以欧美在机械藏品收藏方面,要远远超过亚洲。 最为有名的,莫过于布拉格机械综合博物馆(1994年建立),其藏品分为十/六大类,六十六个小类别,大到火车头、远洋轮机,纺织机、印刷机,小到钟表、相机、打字机、留声机,钢笔,简直就是世界工业文明的发展史陈列馆。 至于各个专业类型的博物馆,譬如照相机博物馆、钢琴博物馆、汽车博物馆、钟表博物馆、留声机博物馆、打字机博物馆、电话博物馆、军事博物馆等等,那数目就更多了。 虎博自然不会去涉猎像火车头、汽车等工业机械藏品,可如果单独设置一些小而精的机械,如钟表、相机、留声机之类的藏馆,还是不错的选择。 老皮特家中所藏的留声机,很有特色,其中有一款烙印有“中原百货奥运纪念”的标志。这可是中国第一次参与并发行奥运会纪念品,因此其历史文化意义不言而喻。 1936年柏林奥运会中国派出了69名成员,比第一次参加的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人数多得多,当时社会气氛相当热烈。 津门中原百货公司,为了大力支持这次奥运会,与美国哥伦比亚公司合作推出了专门针对中国市场的奥运五环留声机,一共制作了六百件,被当时的名流抢购一空,后因为中国体育成绩欠佳,最终停止二次制作。 时至今日,此版本留声机数量极少,堪称珍贵。 这款留声机,木箱式结构,箱盖上采用的是火漆印制的荷花(中原百货的标志),还有烫印的柏林奥运会的金钟标志,外围是“1936年第十一届柏林奥运会纪念”。 打开箱盖,黑胶唱片的转盘保存良好,镀银的类似于“花洒”的唱针,依旧锃亮——老皮特对这些留声机,用心了。 箱子的下部分是共振音响以及稳压器,这已经很先进了,当时的电压并不稳定。这说明这台留声机使用的是交流电。 箱子的上部分,有一块檀木隔板,烫印有奥运五环标志。拔下插销,就可以放下隔板,它与盒盖形成单独的收纳层,专门用来盛放黑胶唱片。 “要不要听听?” 收纳层内有一张黑胶唱片,老皮特带上白手套,将其抽出来,递给卢灿和许胖子观看。 这是一张民/国老唱片,百代公司模压,田汉作词,贺绿汀作曲,百代乐队伴奏,主唱为民/国一代歌后、金嗓子周旋,歌名为《天涯歌女》。 天涯歌女是1937年中国电影《马路天使》的主题歌之一,周旋以此曲红遍天下,后来甚至以此曲为名演出一部同名电影《天涯歌女》。 真正的老唱片! 卢灿与许胖子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老皮特将唱片放在唱盘上,扭开木箱上的圆纽开关,再搭上唱针,顿时,室内响起温婉的歌声。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唱片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岁月依旧没能遮掩那委婉动听的声音!音响喇叭中传出的歌声,依旧那么甜美细腻,吐字清晰! 周旋,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两栖明星,她既是一代歌后,同时还是三四十年代的电影皇后。她在歌唱方面,不仅音色甜美、音质细腻,吐字清晰,而且还有一种很特别之处——通过麦克风传将出来更是委婉动人。 所以,周旋的唱片,在当时的销量远超过红星阮玲玉和蝴蝶等人。 “我靠!”许胖子一把抓住卢灿的胳膊,“兄弟,商量一下,这台留声机,留给我吧!” 卢灿也没想到,当年的留声机,竟然还能保持这样的效果!这架留声机,价值上可不比那台1901年的auetophone留声机价值低,卢灿哪肯答应,连连摇头。 “还要不要做朋友了?”胖子鼓起眼珠子,努力做出一副绝交的愤怒模样。 卢灿嬉笑着摇摇头,“明天再做吧,今天就算了。” 中国第一款奥运纪念品留声机,放在虎博,多有噱头,肯定不能让。 我去!做朋友还有今天不做,明天再做的?老皮特看着这对基友,翻翻白眼。 许胖子不乐意了,“那今天的精神损失,怎么算?” “给你介绍一个妹子,再多就过分了!”卢灿对他摇摇手指。 许胖子神色一黯,卢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拍拍他的肩膀,“这次我从英国带回一套皇后乐队签名版唱片《Greatest Hits》,送你了!” 胖子明显不想提女人,他立即哈哈一笑,手臂顺势搭在卢灿肩膀上,“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皇后乐队是现在欧洲最疯狂火热的摇滚乐队,《Greatest Hits》黑胶专辑,在英国整整售卖六百万张,这一数据堪称奇迹。许多香江年轻人都是这一乐队的歌迷,胖瘦二头陀也不例外。 这两天瞎忙,还没来得及过问许胖子与叶美卿的事情,能感觉到,叶美卿的离开,对许胖子的伤害,要比看起来深得多。 卢灿回头对老皮特笑笑,扬扬手臂,“古蓬先生,你的计策奏效,不得不承认,这台留声机的完美音质,打动了我。” “现在可以为你的藏品,报价了。” 老皮特愉快的打了个响指,恭维一句,“你做了个英明的选择。” “NO!我还没有听到合理的价格,现在还不能说一定成交,这些东西虽然我很有兴趣,但是……如果你想要狠宰一刀,那……”卢灿笑着摇摇头。 卢灿的态度很明确,老皮特有些失望,报出的价格不算离谱,三十二台留声机,他举起两根两根手指,示意二十万英镑。 “别扯了!皮特,你没睡醒吧?这些东西,你还是运回欧洲吧!”没等卢灿发话,许胖子在皮特面前晃动着肥硕的手指。 “这些留声机确实不错,但是……你自己想想,除了虎博,香江还有其他人接手吗?” 许佳闻自觉接过还价的任务,怼得老皮特直翻白眼。 两人一阵唇枪舌剑,最终成交价十二万英镑,折合为一百五十万港纸。 这价格,绝对不贵。 ………… 谈完交易后,老古蓬约请卢灿与许胖子前往后院品尝红酒,至于那些藏品,还需等虎博派车来装运。 皮特家族的别墅并不大,家中除了一位上年纪的印度佣人外,卢灿再也没看到其他人。 “我的夫人还有孩子们,已经回荷兰,他们在等待我的回归……”古蓬。皮特给两人倒上半杯红酒,说道。 “恭喜您心愿达成!阿姆斯特丹是个好地方。”卢灿对他举杯示意。 对方立即答道,“这还需要德银投资公正的对待这次股权谈判。” 呃,刚才卢灿透露的信息,他终究还是感到危险。 无论是皮特家族还是维西尼家族,从祖上开始就是为别人打工,其实都算不上香江豪门,他们的资本量,不过中上,他们想要在撤离香江之前,都有狠捞一笔。 于是,不惜得罪太古洋行和卢家,弄了个“竞购”局面出来。 现在看来,这一招已经被卢家破解,继续持有股权,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 太古股份的第一第二股东联手,他们这些小股东的日子会非常难过,如果德银投资和太古洋行都不购买他家股权的话。 最好的做法,就是希望德银投资本能继续收购谈判,至于结果如果……相信德银投资不会很过分,否则他们还是可以回头找太古洋行。 “后天重开谈判,皮特先生还是叮嘱您的经管团队,不要再提过分要求。”卢灿瞟一眼后,笑眯眯的警告一句。 从老皮特家中出来,卢灿将许佳闻拉上自己的车,准备去附近的森麻实道喝杯咖啡。 森麻实道以英国的森麻实郡来命名,其附近的耀中分校很有名气,不少中产阶级的子女在这里求学。 这一带的咖啡馆、粤菜馆不少,交通便利,唔,因此这一带还是香江富豪和明星的偷/情胜地,譬如著名的“理想酒店”——一家以私密性严密闻名的钟点房。 “老老实实的说,你和叶姐,究竟为什么?” 找了个包厢后,卢灿立即问道。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八婆?”许胖子斜着眼,情绪有些波动。 “我的兄弟,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卢灿搅拌着咖啡的手,停了停。 他没提上次回家的路上,偶遇郑家春与叶美卿的事。可这句话,依旧表明,有些事情他已经知道,现在需要的是许胖子的态度。 许胖子手掌在面前挥挥,似乎要扇走某些阴影,继而又有些沮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揪着头发。 许久,他才说到,“你哥哥我被人阴了!” “是郑家春吗?”卢灿没问经过,直接问结果。 郑家春?许胖子愕然,不明白卢灿为何提到郑家春。 “那是谁?” “是被一个叫做杜瑞莎的歌手!” 这女人,卢灿有些印象,小有名气的歌手,她怎么坑了许胖子? 正文 第750章 胖子反击 杜瑞莎是个小歌手,年初时曾经出席维德拍卖的新春年会,有菲律宾血统,颇为妖艳。以许胖子的风流个性,与她有点不清不楚关系,太正常不过。 不过,如果说她有胆量坑许胖子,卢灿不太相信——随着维德拍卖的风生水起,许胖子在香江,绝对的年轻俊杰,再加上家世不凡,一个小歌手无缘无故的,敢坑他? “怎么回事?”卢灿越发好奇。 “嗨,别提了……”许佳闻懊恼的挠挠头,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家伙,真正是作死! 事情并不复杂,问题还是许胖子没管好自己,这是香江富少爱玩的通病。 再过一段时间是维德拍卖成立两周年纪念日,这两年顺风顺水的,维德拍卖以看得见的速度,跻身香江拍卖公司十强,许胖子高兴,想要籍此由头,大肆庆祝一次。 于是,与他有一夕之缘的小歌手,被他列入邀请名单,两人再续前缘。 而此时,香江港姐正举行到决赛阶段,杜瑞莎忽然说这届港姐梁韵馨她认识——梁韵馨毕业于设计系,去年和她的朋友一起,帮杜瑞莎设计过第一张专辑的宣传海报。 面对电视上带着桂冠的端庄美女,许胖子兴致大发,当即吐露,想要邀请梁韵馨饭局! 自从朱令令嫁入霍家以后,港姐出席各种饭局,不再是可耻的事情——饭局规格的高低,反而成为衡量港姐是否名副其实的一种标志。 也许知道家中有个醋坛子叶美卿,这次港姐饭局,许胖子以蓝湾俱乐部的七位富少的名义,号称“蓝湾七杰”,共同邀请梁韵馨。 梁韵馨不仅来了,在杜瑞莎的撮合下,俩人还真的勾搭上。 在一次恋奸情热中,被叶美卿逮个正着! 然后,院花爆发了…… 好在许胖子不是娱乐圈中人,与梁韵馨的私会做得比较隐秘,而叶美卿终究没有彻底撕破脸,没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只是坚决的提出分手。 “你活该!”卢灿翻翻白眼,这家伙,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还学人四处沾花惹草! “我去,你还说我了?别以为你做的多干净?”胖子横了他一眼。 卢灿嘿嘿笑了两声,尴尬的挠挠头,说起来,自己和胖子还真算得上“狐朋狗友”。只不过,田姨、阿欣她们相对更传统,没有叶美卿那么泼辣,对自己只是隐晦的警告。 这,真是自己的幸运! 想到这,卢灿心底一阵惭愧! 貌似自己一直行走在一条错误的路上:不断的犯错,内疚,然后接着犯错,接着内疚,至于说改正……某一时间段确实想改来着,可不知何时又迈过底线…… 估计许胖子此时也是这种心情吧?还真是“难兄难弟”呢! 俩人各怀心思,桌上的咖啡渐冷。 “对了,你为什么提到郑家春?”许胖子突然想起刚才卢灿的话,追问起来。 卢灿盯着他的眼睛,“你真不知道?” 许佳闻摇摇头。 “那天回来……”郑家春追叶美卿的事情,得和许胖子说。刚才许胖子所述说的那些事,卢灿总感觉有些蹊跷,其中最大的漏洞就是杜瑞莎。 一个小小的歌手,敢“坑”许胖子,她哪来的胆气?虽然这件事主要原因还是许胖子自制力不够,可没有她的穿针引线,许胖子只怕不会对所谓的港姐感兴趣。 至于随后发生的“叶美卿抓奸”,如果没有人通报,以许胖子的精明,叶美卿不会成功。这个通报的人是谁? “卧槽!是这二货搞鬼?!丫的娘屁!看我怎么整死他!”许胖子多精明一人,很快把思路理顺,顿时暴跳如雷。 “别搞出人命!”尽管知道许胖子其实是个外粗内细很谨慎的人,卢灿还是叮嘱一声。 郑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从六七十年代,郑家的新世界地产,就成为港岛五大地产商之一,他们家还掌控这香江综合实力第二的珠宝公司金大福。其家族总资产,外人看不透,不过,跻身香江华人资本前五,那是妥妥的。 可如果许胖子真要对付他,还是有办法的。许佳闻家族虽然资本实力不如对方,可毕竟是扎根香江一百五十年的老家族,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卢灿都摸不透。 “不会,郑家春那傻货,我就揍他一顿出出气而已。” 一瞬间,胖子就冷静下来,两根肥硕的手指在桌面来回敲击,神色严肃。 卢灿捧着咖啡,轻呷一口,眯着眼看许胖子。许胖子的这种倏而暴怒倏而冷静的功夫,一般人真不行。 许久,许胖子抬头说道,“阿灿,我想拿一块地皮,准备筹建维德拍卖大厦,你不会有意见吧?” 怎么突然跳到维德拍卖大厦的筹建上?这思路……让人跟不上啊。 维德拍卖成立两周年,就要建设自己的大厦?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卢灿很想摇头否决——地产崩盘,直接购买一栋大楼多合适,买啥地?可看着许胖子的眼神,他迟疑片刻后还是决定支持,笑着点点头,“维德拍卖,你说了算,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谢了!”许佳闻伸手过来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你准备拿哪块地?”卢灿问道。 “湾仔!” 卢灿吸了口凉气,嗔目结舌,他这是要和郑家硬碰硬撞一把啊! 湾仔处于港岛北岸中央位置,是一个新旧并存的独特地区,揉合旧传统与新发展的精粹,是香江历史最悠久和最富传统文化特色的地区之一,这里绝对是香江的中心区域之一。 这里的地皮,从来都是寸土寸金! 即便最近地产崩盘,湾仔的地皮拍卖价格,依旧很火——香江精明人太多,许多与内陆关系良好的华人资本,可没什么担心的。湾仔这种热得发烫的地皮,政府丢一块,地产商抢一块,即便现在不适合开发,也绝对会捂着。 湾仔的空版地皮已经很少,仅有的几块,都是来自于公共设施的外迁譬如迁走公交公司,或者来自政府的填海造地。 很巧,7月10日,港府再度放出一块湾仔地皮,总面积十二亩,近八千平米,位于告士打道,填海造陆得来的一片空白区域。 地皮不算大,但绝对黄金地段,毗邻郑家的湾仔新世界商场。 许佳闻想要抢这块地皮,绝对是虎口夺食——填海工程还在进行时,新世界地产就频频放话,准备拿下这片空地,建设新世界商场的东裙楼。 “要不要这么狠啊?” “我就是要扇一扇他们家的威风!让他老子好好教训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他搭在卢灿肩膀的手掌,使劲的捏了捏,“你小子这次一定要支持我!” “支持,绝对支持!” 刚说出去的话,卢灿怎么也不能反悔,再说了,郑家与卢家的关系,原本就不好,许胖子这么干,卢灿绝对乐见其成。 许胖子非常有眼光,拿下这片地皮,不仅掐住新世界的脖子,当众狠狠扇郑家一记响亮的耳光,而且未来的升值空间巨大,作为维德拍卖的长久投资,绝对合算,只是……维德拍卖的资本体量,够吗? “我把维德拍卖,抵押给大华银行,这笔业务,你们接不接?不接的话,我去找渣打!”许胖子似乎看透卢灿的想法,盯着他说道。 “接!为什么不接?你的事,兄弟我绝对支持!如果资金不够,可以让德银投资共同参与……” 两个狐朋狗友,搂肩搭背的走出咖啡馆,新世界地产的郑玉彤,此时万没想到,儿子的一场追女闹剧,结果给新世界生生招揽一尊大敌。 ……………… 回到乐古道纳徳轩珠宝销售中心,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恰好遇到温碧璃,这丫头眼神有些躲闪,“阿灿,我……” 早晨上班时,对温碧璃的“告密”,他心中还有些恼火,这会儿,听完许胖子与叶美卿闹掰的原委,他心情平和许多——相比许胖子,自己幸福太多太多。 阿璃的选择,已经委曲求全,自己再要对她发脾气,那就是不是男人! 笑着摇摇头,卢灿伸手在她脸上搓了搓,“明天我俩回趟岭下,这次回来还没去看看你父母,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去润馨瓷厂。” “阿灿,我昨天……”她很想告诉卢灿,昨晚是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被田姐套出话,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眼泪瞬间就涌上眼眶,晶莹欲滴。 “这件事与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田姨早晚都会知道的。”手指抹过她的眼角,将泪珠抹去,卢灿捧着那张俏脸,低头亲了上去。 “哎哟,我来的不是时候吧?” 咚咚两声叩门声,是孙瑞欣那丫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人。 温碧璃脸色绯红,从卢灿怀中挣脱,假假的装作收拾办公桌。 这……搞不懂,大家都这么熟悉,坦诚相见也不是没有过,怎么这么点事还害臊? 卢灿看着依旧在嬉笑的孙瑞欣,想到早晨正是她这个“罪魁祸首”用美人计把自己勾搭上车后才有自己的尴尬境地,冷不防,将她一把拽过来,另一只手抽在她的苹果臀上。 “嘿嘿,刚才教训完阿璃,现在你自己送上门,看我怎么惩罚你?”没有田乐群在场的卢灿,是嚣张的,他“恶狠狠”说道。 两巴掌下去,孙瑞欣面红耳赤,扭着身子,妄图挣脱魔掌,“阿灿哥……别……还有事,真的。” “什么事?”卢灿扬手作势再扇。 “真的有事!刚才,孟店长,买了件东西,想找你下班后帮忙看看,田姐让我过来说一声。” 卢灿放下手臂,任由这丫头挣脱。 孟书涛,纳徳轩珠宝乐古道店的经理,销售部门的得力干将。 这里是乐古道,少东家又喜欢股东,上行下效,纳徳轩不少员工都喜欢逛附近的古董铺子,孟书涛是其中一员,而且她的眼力还不错。 她淘到好东西了? 不是好东西,她那么聪明,可不会往自己面前献宝的。 正文 第751章 小器大样 孟书涛店长带来的是一件鼻烟壶,挺有意思,典型的“小器大样”,内务府造办处的精品。 鼻烟壶为抱月瓶型制,白瓷底,青花釉面,一面绘制独钓寒江雪,另一面是学士游林图,高八厘米,非常适合握在手心中赏玩。 最为关键的是,这件鼻烟壶是脱胎瓷,非常轻薄,重量与烟盒差不离。 古玩行当中的“脱胎”,常用于漆器,其实白瓷脱胎,在明清两朝也非常盛行。 永乐甜白瓷就有一定的脱胎瓷器属性,明代成化年间,脱胎瓷器已经达到“瓷比纸薄”的极致效果。 脱胎瓷器,从配方、拉坯、旋坯、修坯、施釉到装窑烧成,工艺要求极严。旋坯最为艰难、紧要、关键时刻,少一刀则嫌过厚,多一刀则坯破器废。 这件鼻烟壶的脱胎工艺难度,要比正常抱月瓶的脱胎制作难度要大不少——越小越难旋坯、修坯。 所以卢灿夸它是“小器大样”——古玩行里评价一件器物的通俗说法。 所谓“小器”,往往是指适合手头把玩的小玩意,而“大样”则指物件虽小但气度不凡。这样的器物,其器型往往是从大器化身而来,虽小巧精致,却不失庄严大气。 卢灿说它有意思,并不仅仅是因为它是精雅的脱胎瓷鼻烟壶,而是指它的留款——“鼎祥轩玉清制”。 孟书涛正是不认识这一款号,才来求教卢灿的。 “不错,好东西!哪儿买的?花了多少?”卢灿观察片刻后,习惯性的问道。 他用带着手套的右手,不停的搓揉着这方鼻烟壶,顺势抬头看看。这一看,他连忙移开目光。 孟书涛原本是一家外贸公司担任出纳, 纳徳轩乐古道销售中心开业时,她来应聘会计,结果田乐群发现,她能说会道,而且对于管理有着相当不错的见解,于是便将她提升为店面副理,担任孙瑞欣的助手。 孙瑞欣调职后,她直接升任为乐古道纳徳轩销售中心经理。 三十来岁,颇有姿色,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成发髻,很有知性美,再加上很会打扮,海蓝色的女装,衬衣打开第二粒扣子,算是深V,翠绿色的翡翠吊坠晃荡。 孟书涛似乎也觉察到什么,左手不动声色的掩在胸前,遮住春光——屋内还有孙经理和阿璃在,如果不在,她倒是不介意让小老板占点便宜…… “昨天下班后,绿玉阁院子中小摊铺上买的,一千五港纸。这不是民窑的东西吗?” 卢灿默念三遍田乐群的名称后,才缓缓平息心头火,重新对上她的目光。 “民窑款和商号款区别很大。”卢灿将鼻烟壶的底款露出,“从包浆、青花发色还有瓷胎还有画工这四点来判断,这是康熙朝的老物件。” “康熙朝的青花有五个层次的色阶,有头浓、正浓、二浓、正淡、影淡之分。你这件鼻烟壶,采用的是滇南的明珠料,色泽宝蓝,属于二浓范畴,大致能估算出,出窑时间在康熙四十年到五十年之间。” “风格鉴定完之后,我们再来看看胎土的出处,断定它的窑口。” 卢灿脱下右手手套,用食指和大拇指在底足处用力摩擦,手上逐渐有颗粒感后,仔细捻捻,然后又用棉布擦拭底足,露出的胎体,洁白坚硬,肉眼很难发现杂质,偶有金星点。 “这是来自景德镇窑口的麻仑土。” “清朱琰《陶说》有此记载‘陶土出新正都麻仑山,曰千户坑、龙坑坞、高路坡、低路坡、为官土。’新正都的麻仑山即今景德镇浮梁县鹅湖镇东埠以东至瑶里一带。” “麻仑土是元明以及清代早期使用的高档高岭土,绝对御用!” 卢灿微笑着,将这方鼻烟壶放到孟书涛的面前,“所以,孟姐,你这次算是捡了个大漏,这东西虽然挂着商号款,事实上它就是清朝康熙朝的内务府造办处的精品。” “啊……太好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孟书涛双手掩住红唇,一双柳叶目,毫不掩饰心中的兴奋与崇拜,“卢少,能给我讲讲这鼎祥轩的来历吗?为什么它能售卖内务府造办处的东西?” 聪明的女人,问话总能问到关键点。 鼎祥轩商号款,在清代早期的瓷器中,出现的频率不算高,甚至在香江以前都没有出现过,但卢灿知道,他的记忆中,内陆有不少鼎祥轩商号款的残器被发现,有关这个款号的来历,在后世颇有争议。 争议有两点,其中一帮人以孙英洲老爷子为代表,认为鼎祥轩可能是内务府开设的“官号”商铺——当时内务府是有经商权限,其收入可补贴清朝内廷花销——清朝顺治、康熙朝战争频频,财政很紧张。 另一部分人以陶瓷鉴定大师潘嘉亮为首,他们认为,鼎祥轩商号,是康熙十三子允祥分府后,康熙皇帝赏赐给他的商号。 尽管孙老爷子更出名,可卢灿个人比较看好后一种判定,因为它能解释前者无法解释的几个谜题。 其中最重要就是鼎祥轩商号款残瓷,为什么会集中出现在康熙朝中后期以及雍正朝,到乾隆朝就彻底消失? 毋庸置疑,商号肯定是倒闭了! 商号倒闭的原因是什么?若是内务府的商号,因为盈亏问题倒闭,不太合理——乾隆朝内务府一共有九个官办商号,活得挺好。 潘嘉亮给出的解释就相对合理,主要是时间上契合。 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胤祥出生,生母是生母为敬敏皇贵妃章佳氏,自小得康熙帝的喜爱。清史稿记载,自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七月,十二岁的胤祥(这一年他分府)第一次跟随康熙帝去盛京谒陵后,直至康熙四十七年,整整十年间,康熙帝只要离开京师,无论去哪里,必将胤祥带往。 胤祥如此受宠爱,他分府别居,康熙帝赏赐给他一间内务府商号,可能性极高——清史稿记载,康熙朝的太子、四皇子、八皇子分府别居都有皇庒、商号的赏赐。 胤祥分府时十二岁,时间是康熙三十七年,而后世发现的鼎祥轩商号款,最早的时间可推到康熙三十九年。 雍正八年,允祥(避讳)去世,继承鼎祥轩商号可能是允祥长子爱新觉罗弘昌。可惜弘昌此人“秉性愚蠢,向来不知率教,伊父怡亲王奏请圈禁在家(乾隆语)”。 乾隆四年,弘昌参与“弘晳逆案”,被革去贝勒称号,圈禁——乾隆四年时发生在清朝皇室内部、为争夺皇位而发生的一起政/治夺权事件。 鼎祥轩商号款,最晚出现的时间是雍乾交际之时,这恰恰又符合上弘昌一脉彻底没落的时间。 “允祥版本”还能解决另一个谜团——后世内陆发现“鼎祥轩玉清制”商号款的瓷器,品质忽高忽低,这又是为什么? 康熙四十七年,废太子事件发生,胤祥遭受人生第一次挫折——他被康熙帝冷落。 内务府的那帮人看人下单,胤祥遇冷,鼎祥轩商号,自然很难从内务府造办处拿货,不得不转向民窑,品质降低。等雍正继位,允祥封王,鼎祥轩货品的质量再度提升。同样,允祥去世,弘昌接手,雍正和乾隆都不喜欢弘昌,鼎祥轩货品质量再度下滑…… 这种历史环境导致一家商号商品在短时间内出现巨幅波动的例子,中国瓷器史上,仅此一件! 所以,卢灿才说这件物品有意思! 卢灿向孟书涛讲述的自然是“允祥版本”,即鼎祥轩商号款,属于怡亲王允祥。 孟书涛的这件鼻烟壶,绝对是鼎祥轩商号款中的“官制”,如果要把时间再精准一点的话,应该是康熙四十年到康熙四十七年之间的内务府造办处制造,而且极有可能出自养心殿造办处。 卢灿的一番话,听得孟书涛眼前全是小星星! 小小鼻烟壶,少东家竟然能看出这么多内容? “很珍贵吗?能值多少钱?”孙瑞欣趴伏在卢灿身侧,羡慕的问道——捡大漏,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 这一问题卢灿还真的不太好回答,他所说的“允祥版本”,自己清楚,市场未必认可。现在这尊鼻烟壶还顶着商号款的名头——众所周知,商号款的价值要比官款,低很多。 所以,卢灿犹豫片刻后,给出伍万元港纸的估值。 这也算是大漏——以一千五百港纸,博伍万元,这利润可是翻了三十多倍。 “啊哈,孟姐,今晚你请客!阿璃,晚上我们一起,狠狠吃孟姐一顿。”孙瑞欣立即拉上孟书涛的手臂,敲诈起来。 “行,今晚我请几位去泰昌酒楼!少东家也赏个脸?”孟书涛爽利的站起身来,邀请道。 泰昌酒楼位于中环摆花街,是许多香江白领的最爱。 卢灿笑着点头答应,忽然想起今天胖子说的拍品一事,眼前这件鼻烟壶,就是不错的选择,如果让虎博背书,将自己的推论发表出去,这件物品一定会受到争抢,价格低不了——怡亲王允祥,还是很具有传奇性的。 “孟经理,这件物品,打算出手吗?”他笑眯眯的问道。 正文 第752章 酒楼风波 这件青花鼻烟壶,卢灿并没有交给维德拍卖,而是安排人,将它以及自己对这件瓷器来历的推断,一起送到虎博。 这方鼻烟壶,并没有太多的展览展示价值,送去虎博,只为了弄清楚鼎祥轩商号款究竟什么来源?这还需要虎园博物馆文化研究中心的研究员们仔细核实——台北故宫有大量的清宫史料,也许可以查到蛛丝马迹。 至于许胖子那边,过两天自己挑拣几件自家藏品送拍时,再告诉他。 得知卢灿参加今晚的聚会,销售中心这边不少中高层都赶过来凑热闹,最后出门时,人数已经增至十五人。 摆花街距离乐古道不算远,走路也就十分钟,田乐群提议走过去,于是,一行人在田坤安排的四名安保及阿木、阿忠的护卫下,一路说说笑笑的,前往泰昌酒楼。 因为行业特性,这支队伍中仅有四名男士,十一位女性,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颇为引人注目。 老少皆宜、贫富都来的酒楼,香江并不多,泰昌酒楼恰好是其中一家。 泰昌酒楼是香江的老字号,1901年,潮州大厨杨泰昌躲避仇家来到香江,最开始做摊贩,卖潮州早茶,1903年开始进店。 八十年来几经变迁,泰昌酒楼潮州菜依然是主打,只不过现在他们融入很多欧式西点及菜肴的做法,因此也非常受香江年轻人的喜欢。 再加上他们的菜谱价格并不算贵,因此一到正餐时间,这里人满为患,许多人站在门口持牌排队。 卢灿一行自然不需要,金银器组的销售主管钱芳进去没一会,泰昌酒楼的大堂经理迎出来,喜笑颜开的将一行人领到二楼备桌厅——饭店都会预留包厢应急。 一走入包厢,田乐群的眉头皱了皱——隔壁太吵! 二楼有九个包厢,卢灿所在的包厢,其实是一个大开间,中间用滑轨折叠屏风隔成两个包厢,屏风另一边,已经开席,有男有女,熙熙攘攘的非常热闹,听声音,人数还不少。 “卢少东,夫人,今天真是抱歉,目前只有这个备桌,还请担待。”大堂经理向卢灿及田乐群频频赔礼。 除了喜欢女人,卢灿身上还真没那些豪门子弟的娇奢毛病。他摆摆手,“没事,这挺好。代我向杨柏叔问好。” 杨柏是现任泰昌酒楼的经理、股东之一,杨泰昌的侄孙,似乎与卢家祖辈能扯上点关系,因此卢灿今年的两场婚事,他都曾经出席。 田乐群听着隔壁吵闹的厉害,本来还皱着眉头,听卢灿这么说,她脸色缓下来,指指屏风,“他们是干什么的?” 大堂经理连忙低声回禀,“电影杀青宴,凤凰的人定的。” 见田乐群不太理解,他又解释一句,“凤凰影视的人预定的。” 凤凰影视是香江一家颇为知名的电影公司,典型的左派影业机构,成立于1952年,五六十年代是其辉煌期,夏梦就是他们公司早期演员之一。 托纵横影业的福,卢灿现在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影视圈的事情。大堂经理说是凤凰影视的人,其实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准确的说,他们是银都机构的人。 今年年初的那部《少林寺》震惊香江影坛,长城电影公司便以此为据,申请合并凤凰影视、新联影业等四家左派影视机构。今年五月,谈判达成,以长城电影为主,其它三家影业并入新公司,新公司的名称为银都! 这部电影,估计是银都的开山之作,他们在这庆祝杀青呢。 卢灿无所谓,不就是吃一顿饭吗?隔壁吵闹声大一些,也能体谅。 此时香江电影圈的人,素质都不太高,杀青宴嘛,剧务、场工、摄影什么的都在,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现在可以歇一歇,自然变得很放肆,吵闹声自然要大得多。 “廖总在隔壁吗?” 卢灿所说的廖总,是银都的董事长廖原,此人在香江文化圈非常有影响力,历任《文汇》的总编、新联影业总经理,长城、凤凰、新联三家影业公司董事长,现任香港银都机构有限公司董事长,是内陆在香江文化战线上的一面旗帜。 卢家与内陆的关系良好,自然也就与廖原熟识。 大堂经理连连摇头。也是,小小的电影杀青宴,不会劳动厅局级干部出席——银都的领导人都是内陆指派的官员。 同一座包厢中,屏风两边,风格迥异,一侧热闹非凡呼喝声四起,另一侧安安静静说话轻声悄语。 田乐群有孕在身,不太喜欢吵闹,挑了几筷子爱吃的青菜之后,便没什么兴致。 说实话,卢灿也不太喜欢隔壁的那种喧闹,只不过事已至此,难不成现在就离开这里?一年也难得出来一次和员工同乐,丢下他们不合适。 有细心的人观察到俩人表情,货运组的主管薛明低声和孟书涛聊了两句后,起身离席,走出房门。 卢灿正在扮演好男人,帮田乐群和孙瑞欣俩人挑鱼刺,并没有在意薛明的离席。 田乐群低头和他轻聊北美市场开拓计划及实施步骤:纳徳轩珠宝在洛杉矶、旧金山、纽约等地,原本就有几家店面,但那些店面基本集中在华人街,这次巴黎珠宝展后,纳徳轩珠宝终于迈出跨越性的一步——这次选址建店十二家,全部选择美国纽约、洛杉矶、芝加哥、休斯顿、费城、底特律等大城市的中高档商场,直面美国本土消费者。 八十年代有个消费公论——没有得到美国消费者认可的品牌,不算品牌;没有在美国占据一定市场份额的奢侈品,不算奢侈品。 美国市场,就是这么牛! 纳徳轩珠宝这次北美拓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它对世界顶级珠宝品牌的一次冲击。因此大家都非常重视,田乐群希望卢灿能静下心来,帮忙坐镇。 都是自家事,卢灿正准备点头答应,结果隔壁传来几声怒吼。 “冚(音砍)家铲(类似于死全家的骂人话)!” “死发瘟(讨厌有病的意思,骂人的话)!老子喝酒,干你屁事!” “你都拾戆嘅(长辈教训晚辈别乱说话)!痴线找死呢!” ………… 卢灿惊愕的抬头看看,因为他听到反击的对象,貌似是自己公司的人——薛明的回骂同样声音响亮。 薛明怎么和他们闹起来了? 孟书涛一听声音,脸都白了,连忙起身,准备出门看看。她刚才确实同意薛明过去规劝一下,让对方能不能小点声,谁知他过去后,怎么和那帮人吵起来了? “阿灿,我们回去吧,吃饱了!”田乐群擦擦嘴后,如同太后般,站起身,支着腰,神色不变的说道。 卢灿看看孟书涛,又听了两句隔壁的对骂,明白个大概。田姨的处置是对的,这种场合,自己家人露面不合适。于是陪着她离席,趁着三女在整理背包之际,他率走出房门。 虽然是同一所大厅,两个包厢各有进出的门户。卢灿看到,对方包厢门口,薛明等三名男员工,带着几名安保,与一帮比阿飞好不了多少的壮汉们,正在对峙,依旧在相互对喷。 纳徳轩这边虽然人少,可怎么都是专业安保出生,各个煞气十足,在气势上占据上风。 对方虽然人多,可三五一群的各有小团伙,很明显不是一个团队——香江的电影剧组都是临时组建的,并非一家公司旗下员工。 卢灿看了看,估计打不起来。不过,他目光扫过时,在其中一条身影上略有逗留——即便他不怎么关注香江电影和娱乐圈,香江八十年代的霞玉芳红,他还是有印象的。 浓眉大眼红唇卷发,如果用在其她女人身上,绝对是贬义词,绝对不是形容漂亮的,可让卢灿惊诧的是,貌似这位,现在还真符合,可她偏偏给人一种透着骨子里的性感! 这位尚且青涩的性感女神,正和其她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倚在门边,指手画脚,正在帮助剧组的同事,喷薛明几人呢。 卢灿哂然一笑,这位也出演了这部电影? 他低声嘱咐阿木两句,让他留下来扫尾,保证自家员工的安危,顺便摸摸对方的情况。 等田乐群走出房间,安保及员工众星捧月之态,立即吸引到双方的注意,场面安静下来。卢灿作为明月身边唯一的星星,也被对方重点关照。 “是……是卢少吗?” 卢灿几人准备离开,结果走廊中传来一声略有迟疑的喊声,从另一侧传来的。 回头看了看,有点面熟,对方往前追了两步,被薛明还有阿忠带人拦住,估计是凤凰影视的某位高管。 “你是……?”卢灿确实没认出来对方是谁。 “哎呀!今天这事……真不知道您在隔壁!这帮子憨货!还不回屋?!”这位高管三四十岁模样,前面一番话点头赔笑对卢灿说的,后面的这两句,却是回头对剧组成员的呵斥! 他又回过头,快速自我介绍道,“我是文晓澜,凤凰影视的,年初有幸随廖原廖总见过你一面……” 卢灿有点印象,对方貌似是凤凰影视的制片副主任。 他主动向对方伸手,笑着说道,“今天这事不好意思……我夫……我想要清静一点。打搅你们欢聚!” “哎呀,这事怨不得你们……是我们的错,太吵了,这帮子憨货……”他是影视公司的制片大佬,责骂演员和工作人员,没人敢出头说话。 “行,不打搅了!”卢灿不想和这种人多聊,打断他的话头,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那卷发女郎身上。 这会走廊安静下来,双方距离更近,卢灿看得更清晰,没错,确实是她! 霞玉芳红最末一位! 此刻,她的眼神也盯着卢灿,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正文 第753章 老汉翻身 电影叫做《薄荷咖啡》。 这部电影卢灿没听过,听阿木说,是四家左派影业公司为合并成银都影视,所特意制作的“开山大作”,等银都影业拿到内陆审核通过的公文后,立即上线。 聘请的男女主角,分别是当红的小生歌手蔡锋华,和香江视后黄淑仪,至于霞玉芳红中的红,只是担任女二角色。 卢灿哂然一笑,三十年后,这男女主角,知道的人很少,偏偏这女二,时不时还会有人将她的照片拿出来感慨一番。 看透时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他感慨一番后,摇摇头,将其抛之脑后——自己又不是花痴,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比撩妹更重要。 再进调景岭,路况大不同。 因为岭上巴士公司的成立,卢灿几笔资金的注入,无论是油塘到调景岭,还是将军澳到调景岭的公路,都已经拓宽并铺上沙石煤渣,虽然比不上市内的柏油或水泥路面,但已经好走太多。 一路上,卢灿看见好几辆橘黄色的巴士经过,都是岭上巴士公司的。 “阿璃,岭上巴士现在有多少对公车?”有一辆小巴载满客人从车旁经过时,卢灿扭头问道。 “油塘线一共有十辆;将军澳线有八辆,都是半个小时一班;岭上到海港有十二辆,五分钟一趟……”这些数据温碧璃信手拈来,语气很兴奋,“大家其实更喜欢走渔湾,坐四十分钟小天星轮渡就能上港岛,比以前方便太多……” 这些,都是她男人为岭上带来的变化,温家也因他而成为岭上妥妥的第一家族——大哥现在是润馨瓷厂总办(总经理),二哥是岭上巴士的帮办(副总),四哥开古董铺还是维德拍卖公司的元老,阿玉是当红明星,其他几个兄妹,基本都在阿灿附属产业就职,而自己……这种家族,在岭上独一无二。 家中日子好了,有些余粮,温老汉和温母,带着三个儿媳,在岭下温家大屋,开设调景岭最大的超市,专门为调景岭住户提供各类生活用品。 开超市的主意,还是温碧玉那丫头从卢灿这里求来的,温碧玉和温碧璃投资的。 正因如此,温家老汉现在活得滋润无比,卢灿见到他时,对方正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眯着眼睛休息呢,面色红润,哪还有当年的满脸褶子模样? “哎呀,阿灿来了?”听到卢灿声音,温老汉一骨碌从椅子上爬起来,热络的招呼,还对自家闺女横了一眼,“你这丫头,阿灿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家中乱得……” 他又对西边大屋敞着嗓子喊道,“孩他娘,阿灿和阿璃回来了,去准备茶水!” 温家大屋,又往外加盖了几间,也就是现在的温家超市。他这一嗓子,出来的可不仅仅是温母和几个媳妇,连许多正在里面买东西的客人都涌出来围观——温家这位准女婿,在调景岭就是一个传奇。 卢灿站在院子里,一面和温母打招呼,一面微笑着点头和涌上来的认识不认识的岭上人致意。旁边的温老汉,一脸惬意的光彩。 尽管也有人说小话,说温家不知羞,将两个女儿塞给一个女婿,可是,这些话也就私下说说,温老汉不在乎,心底反驳过无数句,那是嫉妒…… 在场的人确实嫉妒,当阿忠和阿木从车子后备箱中搬出一箱箱来自欧洲的各色礼品时,这些人的眼睛都红了,各种阿谀,各种赞美,纷至沓来。 人太多,卢灿躲进厢房喝茶,温老汉很享受这种高光时刻,站在院中不停的吆喝儿媳妇,给人群中的孩子们散发小礼物。 这才几年?温家完成从破落户到大户的华丽转身。 温碧璃跟在卢灿身边见惯大场面,有些看不惯自家父亲的炫耀做派,可她的性子较柔,只是撇撇嘴。卢灿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拍,笑道,“大家高兴就好。” 是啊,高兴就好,管他人怎么看? 卢灿一杯热茶下肚,院中人渐渐散去,温家老二温嘉铭带着几人进了院子,见到父母,急吼吼问道,“阿爹,阿灿来了?” 温老汉斜睨了他一眼,“你个愣头青,怎么天天阿灿阿灿的?那是你妹婿!” “对啊,妹婿啊,所以我喊阿灿怎么的了?” 温嘉铭性情有些耿,不明白自己喊妹婿阿灿,错在哪里。 温老汉恨铁不成钢的举手欲打,旁边闪出一个人,低眉顺目的接过话茬,“温叔,卢东家在呢?” “你怎么来了?我可当不起你叔!”对这人,温老汉可没啥好语气,生冷的怼回去,又对自家儿子吼道,“你成天混什么混?巴士公司那边,你就没点正经事?!” 显然,他是借题发挥,说的是温嘉铭带来的这帮人。 “温叔,你看……”刚才说话的这位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他身后几人,齐齐的端着各色纸箱子,“这是我从岭上收来的宝贝,这不……听说卢东家来了,我就央求二哥带我过来,送给卢东家过过目……” “你的东西究竟真不真?你以为阿灿谁都能见的?”温老汉虽然略有松动,可语气依旧强硬。 “我请人看过,真的是好东西……” 院中的争吵终于被卢灿听见,透过窗户,认出来人,正是岭上保安总队的队长罗玉强,他的侄子罗圪垯,也在人群中。当年卢灿与郑光荣购买谭家小楼,罗圪垯还带人来捣乱,这会,他缩身躲在叔叔后面,不敢冒头。 这些人,人手抱着一个纸箱子,罗圪垯的手中更是捧着一方柳叶瓶,远远看去,红釉的,造型颇为雅致。 是古董? 卢灿看不上罗家叔侄,可和古董没仇啊。 “老爹,让二哥带他们进来。”卢灿隔着窗户向温嘉铭挥挥手喊道。 温老汉搭吧嘴,挥挥手,像赶苍蝇一般,放他们一行进门。想想他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也背着手跟着他们走进厢房。 自己的儿子还是那般大大咧咧的,一掌排在准女婿的肩膀,好在女婿似乎也没在意,两人笑嘻嘻的叙上话。在他印象中,以前一直趾高气扬的罗玉强、罗圪垯叔侄,这会毕恭毕敬的站在旁边,不敢插话。 这酸爽,温老汉恨不得仰天大笑。 只是不知道自己家的憨货,怎么又和罗家这对懵佬(混蛋)搅合在一起?稍后一定要问清楚。 和温嘉铭聊过两句话,卢灿扭头对罗玉强笑笑,示意他坐下。 随着调景岭交通的顺畅,岭上不少人家,都选择去九龙或者港岛打工,市内也有人来岭上观光,做点小生意什么的,岭上固守一隅的格局打破,安保总队的职责和义务都没了,濒临解散,罗玉强叔侄自然没了当初的气势。 “夯货!还不把东西放到桌上,让卢少爷过过眼?”罗玉强坐下后,冲着自家侄子一瞪眼,骂道。 矮墩墩的罗圪垯,陪着笑脸将手中的红釉柳叶瓶,小心翼翼的放到桌面上,其他几个安保队员,都将纸箱放在距离卢灿最近的地方。 一共四只纸箱,卢灿随意翻开两只,里面有书籍、字画、文玩、还有其它杂项。 嚯嚯,东西还不少呢! “罗队长现在做起古玩生意来了?”卢灿笑着问道。 罗玉强满脸堆笑道,“哪里哪里,卢少喜欢这些老货,我在岭上人头熟,哪家有哪些好货,我要比阿四(温阿四)熟悉得多,这不……我就出面,帮卢少收上来……” 他在岭上混到十三老下第一人,还是有一套的,这话说得多漂亮,即便卢灿对他们叔侄有意见,这会也要抱拳说声谢谢。 还别说,罗玉强还真的非常适合做这种事——温阿四的层次低了点,谁家有什么他根本不清楚;谭卫东身份合适,可他死要面子不好意思挨家挨户问。罗玉强就不同了,他是岭上一霸,都要给他一点面子,而且他也能放下身段…… “这些都是你买的?”卢灿指指柳叶瓶及那四只纸箱,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这事得问清楚,卢家现在是“养望”时期,不能坏了自家声誉——如果某些东西都是强买的,被卢灿买回后,再传出去,有损卢家声望。 罗玉强将胸口擂得咚咚响,“卢东家,你放心!每一件都是我亲自上门谈的。为这些,我可是花光家中所有积蓄。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老二。” 他还拉上温嘉铭,“老二,你说是不是?我老罗有冇强买一家?” 温嘉铭挠挠头,在旁边点点头,示意这些东西真是罗玉强买来的。 卢灿也就这么一问,他的灰色渠道多了去了,担心的不过是落人口实而已——有些事,可做但一定不能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 温碧璃递过来鉴定三套件——手套、放大镜和紫外线手电筒。 最先上手的,自然是面前红中带透黑的柳叶瓶。 介绍柳叶瓶之前,先普及一条鉴定小常识:如果你遇到宋代或者元明时期的柳叶瓶,可以直接判定它是臆造品——柳叶瓶是清代康熙朝,景德镇官窑创制特有瓶式,清代之前根本就没有这种造型。 柳叶瓶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康熙十二年平南王尚可喜进贡的一对西洋錾铜花瓶。 当时尚可喜掌管羊城沿海,羊城有着当时唯一的通商口岸。这对錾铜花瓶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人贿赂他的物品,史书/记载“侈口,细长颈,丰肩,肩下削瘦至足,器身细长,形似柳叶”。 尚可喜请求归老辽东,但请留其子尚之信继续镇守广东。这件事引发清朝“削藩”之争,并为康熙彻底平定三藩提供借口。 削藩完成,可康熙帝很喜欢这对錾铜柳叶瓶,于是嘱咐当时景德镇窑官,按照这种型制,烧制柳叶瓶瓷器。器成之后,出乎意料的美妙。造型曲线优雅,秀美多姿,若悬垂的柳叶,又似亭亭玉立的美人,故又被文人誉称之为“美人肩”。 卢灿手中的这件,就是康熙豇豆红柳叶瓶。 正文 第754章 香筒之秘 卢灿上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掂掂重量,这是有讲究的——正品豇豆红,重量对应体积大小成相对正比,这一点在康熙本朝的豇豆红瓷器中尤其明显。 这是因为正品豇豆红瓷器,基本上都是康熙朝出品,而且规定景德镇官窑第四窑口专烧,负责豇豆红瓷器制作的是盛大奎(康熙朝景德镇窑工)父子,所用的釉料、瓷土、彩料,基本相同……诸多条件限制后,才有“重量对应体积大小成相对正比”的结果。 豇豆红瓷器,雍正时虽有少量烧制,但釉色灰暗(盛大奎父子都已经去世)。 雍正后已很难见到了,光绪时期曾有复烧,但颜色神韵差太多,至于清末民/国时期的,那……只能算是粗仿。 润馨瓷厂曾经立项要仿制豇豆红,可技术还不太成熟,最终搁置。卢灿参与几次会议讨论,明白其烧制的难点。 豇豆红瓷器是典型的“上三釉”瓷器——烧制时先在坯上施一层底釉,然后吹上一层颜色釉料,再盖上一层面釉。 上三釉瓷器,绝对是陶瓷制作中的超级难题。润馨瓷器刚刚克服汝窑开片问题的烧制技巧,就是“上三釉”。 可烧制豇豆红瓷器的难点不仅仅在于“上三釉”,它还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高温还原焰烧制”。 这又是一个烧制瓷器的专有名词。 高温好理解,就是指窑内温度不能低于1200摄氏度。 还原焰呢?是指在燃烧过程中,氧气供应不足,燃烧不充分,在燃烧产物中有一氧化碳等还原性气体,没有或者极少游离氧的存在的火焰。 为什么要用还原焰? 在烧窑时,窑内通风不良,缺少氧气,含铜的釉,在还原焰中会出现红色——很多红釉瓷器,都必须使用还原焰烧制。 这种高温还原焰,不可控因素太多,因此,窑内的瓷器,釉色变化很大。 康熙朝烧制出来的铜红釉瓷器中,粉红色中略带灰色的称“豇豆红釉”,灰而色暗的称“榆树皮釉”,粉红中有绿点的称“苔藓绿釉”,带红块的称“孩儿面釉”几大类。 相比名动于世的康熙郎窑红,豇豆红釉质稍微莹润淡雅一些,玻璃质感没有那么强。常见的器形有八种,俗称“八大码”,分别为:柳叶瓶、莱菔瓶、蟠龙瓶、菊瓣瓶、太白尊、镗锣洗、印泥盒和苹果尊。 豇豆红瓷器无大器,景德镇官窑出窑记录显示,康熙一朝,豇豆红瓷器体量最高者,也不过二十八厘米,是一方孩儿面蟠龙瓶,康熙五十二年送进宫。 不过,这方蟠龙瓶最终下落不明。 卢灿手中这方豇豆红柳叶瓶的高度已经不错了,接近二十厘米,妥妥的豇豆红瓷器中的“大件”,粉红中带有白斑,偶尔还能发现一两处绿斑苔点,这是豇豆红瓷器的“缺陷美”——美人痣。 底足处一圈白胎,这是因为柳叶瓶的烧制方式决定的——它底足直径很小,为了在窑口烧制时稳当,采用垫饼加外包嵌烧制法,因此正品柳叶瓶的底足,往往露胎。 瓶底为双行“大清康熙年制”隶书款,正品,镇馆级! 卢灿仔细看过一遍后,将其轻轻放下,抬头对紧张的罗玉强笑笑,“罗队长,这方柳叶瓶,我出价十五万港纸。不知你是否满意?” 其实他可以往下压一压价格——罗玉强在岭上买这件物品,其价格不会超过五万港纸,再贵,他不会出手。 只是,没必要! 调景岭是卢灿精心打造的基地,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原因,折了自己的声誉。另外,罗玉强这钱拿的烫手——这次高价给出之后,只怕下午就能传遍岭上,下次,岭上人家再出货,肯定会直接找虎博,或者送到温家,绝对会绕过罗玉强这条吸血虫。 罗圪垯一帮手下,闻听这一价格后,手舞足蹈,嗷嗷直叫。很明显,如同卢灿所料,他们买入时的价格,要比这价格低很多。 温老汉还有温嘉铭,对卢灿报出的价格有些诧异——一个高不到一尺的小花瓶,凭什么就能卖十五万港纸? 温老汉往前一步,还想伸手阻止卢灿来着,被温碧璃拽住。 罗玉强原本也很开心,咧嘴大笑,对卢灿直点头。只不过他终究是岭上老狐狸之一,很快就想到某些事,挥手让罗圪垯他们安静。 他抱拳拱手,对卢灿说道,“承蒙卢少东家看得上,给兄弟们一份利润,我罗某铭记在心。” 他接着朝温嘉铭示意道,“这次得温二兄弟引荐,这红利,少不了你这一份!” 见温嘉铭面红耳赤的想要拒绝,他摆摆手,“这点小红利,我知道你肯定看不上,不过……” 扭头对卢灿这边问道,“卢东家,我听说古董行中,也有介绍费一说……叫什么‘出三进二’的,不知是不是?” 能在调景岭混成领导一级的,果然都是老奸巨猾之辈,没一个简单的。他这番话说得很漂亮,很仗义,同时还把温家温嘉铭圈进来,一副有酒大家喝的模样。 这么一来,大家都成了既得利益者,自然也就不会将获得巨利的事情说出去。 温嘉铭和温老汉都看着卢灿,这笔分红在卢灿看来不多,但温家才翻身几年? 卢灿对罗玉强笑着点点头,“行,既然罗队长这么客气,我就替二哥谢谢你。” 罗玉强有手段,又藉收购古董的方式,表达想要靠上自己的意思,卢灿想不出拒绝理由。再说,自己现在需要收拢岭上势力,真要把他踢出局,这老奸巨猾的家伙要是搅局,还是有些头疼的。 卢灿点头之后,屋内气氛融洽很多,温老汉安排儿媳进来帮忙倒茶,不光罗玉强,连罗圪垯也有了座位。 谈成第一件交易,温碧璃立即捧着走豇豆红柳叶瓶,自然不能让对方再上手。 卢灿打开面前的第一只纸箱,里面有七八件物品,最上面的是一方竹木香筒。 香筒,文玩类,古代读书人或者大家小姐,用来美化室内空气一种用具,比笔筒要袖珍,常用镂雕在筒壁和筒盖部位形成细密的小孔,用以散发香味。 家用香筒有盖,是古代富贵人家必不可少的生活实用品。 还有一种香筒,用来放置香枝,那就是供具,供具香筒更像笔筒,无盖。 古代对祭祀或供奉都很重视,因此,供具香筒做工装饰均有讲究,多数以各种吉祥图案装饰,以表对于神明祖先的虔诚敬意。 眼前这只香筒,分为底、身、盖三节。 器身为竹材,直通式,透雕兼高浮雕手法,刻有一幅山水图,一共有四个镂雕透点,分部在筒身四周,可以用来散发香味。 卢灿转动筒身,目光落在山水图中的某一点,眉头越皱越紧。 筒底和筒盖具为镶嵌红木,底座略厚,四周是圆雕莲花座形态,筒身嵌入其中。筒盖是黄花梨平套,透雕暗八仙图。八件八仙代表性的物品之间,各有一个微小孔洞,也是用来散发香味。 卢灿稍稍用力,檀木底座有轻微松动,这香筒是可以拆卸的。 底座镶嵌部分遮盖了器身雕刻画面,他便单手握住器身,另一手抓住底座,猛然发力,噗一声,莲花底座与竹筒器身分离,露出被掩藏的那一部分部分。 器身所雕刻画面,全貌都展现在大家面前。 这是一幅竹雕《湖舟夜行乐》,署名张希黄,还有竹刻浮雕印“希黄”,篆书。 这是明末“留青圣手”张希黄的作品。 竹刻的历史源远流长,宋时已渐繁荣,至明代竹刻艺术已达高峰,流派纷呈,精品迭出。主要的艺术流派有嘉定派、金陵派、浙派,艺术风格各有特色,雕刻手法各有千秋。 浙派竹雕艺术“留青圣手”张希黄就出自嘉兴,他所创的留青阳文刻法为特点的嘉兴派成为后来全国竹刻工艺三大流派之一。 留青阳文刻法,即留用竹子表面的一层竹青雕刻图纹,铲去图纹以外的竹青,露出竹青以下的肌肤。这种雕刻手法,讲究细工精致,非常适合表现山水纹理,雕刻中以皮层的全留、多留、少留来刻画图案色调的浓淡变化,使画面宛如一幅浓淡宜人的水墨画,世称留青竹雕,张希黄也因此被尊为“留青圣手”。 张希黄的作品很值得收藏,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卢灿惊疑的并不是作者,而是另外两点…… 其一,这件香筒并非张希黄一人所制——底座的圆雕手法、香筒盖上的透雕手法,与张希黄所负责的器身,风格各不相同。 这是……包括张希黄在内的三名雕刻高手合力之作。 这件作品最初的主人是谁?竟然能请动三位雕刻大师为自己之作一只香筒! 他怀疑的第二点,则是器身画面所雕刻的内容! 圆月方升,湖水平静,层波潋滟,树影婆娑,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良辰美景,正可行宴乐之事;聊聊数笔即生动地刻画出人物活动场景,或据案饮宴,或扇炉生火,或端茶进酒,不一而足。 卢灿关注的是,稍远处的一栋行乐图所在的阁楼。 张希黄的浮雕虽然历经数百年,可阁楼横匾上的“墨林堂”三个篆书字体,依旧能辨认出来。 “墨林堂”! 也许很少有人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可卢灿知道啊! 世人知道项元汴,知道天籁阁,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项元汴先生的天籁阁,仅仅是他的四大藏宝楼其中的一座,其它三座,分别是“墨林堂”、“白雪堂”“退密斋”。 如果说,天籁阁是项老的书籍字画楼,那墨林堂就是老先生收藏各类文玩的收藏楼! 卢灿万万没想到,竟然在岭上的一件竹雕上,窥得项老墨林堂之一斑! 正文 第755章 安保总队 天籁阁藏书画,墨林堂文玩,白雪堂铜器,退密斋印章,构成项元汴藏品大库,后三者虽然没有天籁阁知名,可藏品依旧震惊三吴之地。 譬如他的天籁古琴,就是收藏于墨林堂。 与项元汴同时代的人记载:“项氏所藏如顾恺之《女史箴图》等,不知其数,观者累月不能尽也。其他墨迹及古彝器尤多。其家累世富厚,不惜重赀以购,故江南故家宝藏皆入其手。”他遴选能工巧匠制作的各种器具,凡几榻架柜奁盒等,镌以铭识,都极精巧,如同秦汉之物。 由此可见,墨林堂、白雪堂以及退密斋所藏物品之丰! 天籁阁旧址,位于嘉兴南湖湖畔,项元汴曾有“临湖抚琴,声如雨打清荷”的感慨,由此可见,墨林堂必定是临水而筑。 这只香筒,虽然没有篆刻项元汴任何篆刻,但必定与项家有密切关系,它真实的再现墨林堂的旧貌。 将这方香筒紧紧握在手中,卢灿问道,“罗队长,这方香筒,出自哪一家?” “这只香筒……”罗玉强的眼睛瞟向罗圪垯,估计是他侄子弄回来的。 罗圪垯连忙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是楚天佑家的。” 楚天佑?卢灿没听说过,有些茫然,罗玉强正准备开口,温老汉突然插话,“保定军校五期,楚河的后人。” 楚河,卢灿依然没听说过。 温老汉又解释道,“楚河这人,晋军将领。” 卢灿并不知道,这人在历史上颇为有名,1946年大同防卫战中以一个基干步兵师为主力,坚守45天,抵挡住了聂荣真、贺珑两部十万人的攻击,一时名声大震,被傅作义邀请出任冀北省主席,1949年2月,随傅作义在北平起义。 历史上,对楚河的评价不错——来自度娘。 “1948年元月楚河在京城就任北河省主席兼保安指挥后,对加强京城地区文物、古迹的保护,做了些有意义的工作。之后在北平参加同共。产党代表协商和平解决北平问题中,他发挥了积极作用。 尽管当时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但“京城义举”无疑是和楚河这样的爱国将领对傅作义将军的劝导和影响是分不开的。 他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对和平解放北平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顺便说一句,楚河就是《亮剑》小说中,楚云飞的原型之一。 楚天佑是楚河的长子,时任金陵军训团三营营长,大同防卫战后,被提拔为新四十五师副师长,解放战争后期,随部队溃退至香江调景岭。 他父亲投诚共。党,因此楚天佑虽然级别很高,可在调景岭依旧不被重用,并没有列入最初的十八老。楚天佑家,更被安排在调景岭岭右,地理位置非常偏僻。 “楚老还在世吗?”卢灿更关心这方香筒的出去。 罗圪垯连忙说道,“还活着呢,只是腿脚有些不便,卢东家想要见他?” 这个人,一定要见见的。卢灿笑着对罗玉强点点头,“稍后麻烦罗队长。” 之所以要追寻来源,是因为卢灿怀疑,这幅《湖舟夜行乐》竹雕作品中,四个透香孔,设计的很奇怪——它们并非在同一条直线上,而是围绕着墨林堂,分布在四栋建筑的基座上。 这会不会预示着什么?卢灿心中另有答案。 “清顺治二年(1645年)闰六月,清兵攻破嘉兴府城,其藏品被千夫长汪六水所劫掠,散失殆尽,存世的藏品多归于皇宫。”这是《清史稗抄》所记录的历史史实。 具体情况又是怎样? 《玖宝阁秘录》中,项圣谟虽然语焉不详,可还是透露了一点信息——他伯父项德新(项元汴的三儿子,工山水,得荆关法,尤其擅长写生。作品流传极少,有人得其片纸,珍如拱璧),曾经分得墨林堂不少藏品。 也就是说,墨林堂的许多藏品,其实在清兵围攻嘉兴城时,已经被项德新转藏。 这四个点位,是不是用来指示项德新手中墨林堂藏品的贮藏之地? 卢灿承认自己想藏品想疯了!可是,这猜想毕竟也不算离奇——清史并没有明确记载墨林堂藏品的去处。 万一……有呢? 卢灿的推断,有没有道理呢? 张希黄同样是嘉兴人,生活年代为1368年-1645年,死于“嘉定三屠”,说张希黄与项德新或者其后人相熟,并不意外——几乎是肯定。否则不会有含墨林堂在内的《湖舟夜行乐》竹雕作品出现。 张希黄会不会是受到项德新或者其后人邀请,特意在竹雕作品留下以墨林堂周边的南湖地图?而四个点位,是项德新后人添加上去的?用以标识掩埋地点? 真实情况无法判定。 但卢灿越看越觉得有可能——从透香孔与整幅竹雕画面的契合度来看,这四个透香孔明显是后来补钻的——张希黄的竹雕作品还是很有收藏价值的,谁这么大条,在这件藏品上胡乱钻孔?香筒并非一定要在侧壁上有透香孔! 卢灿现在想知道,这款香筒是楚家家传的?还是从其它地方得到的?亦或者最初的藏家,与项家后人有什么关系? 这件香筒,拿回去和张老爷子看看,听听他的判断——《玖宝阁秘录》他看过好几遍。 卢灿将这方香筒作价两万港纸,待罗玉强点头后,立即让温碧璃单独收好。 两件藏品都不错,让他对剩下的物品多了许多期盼。 香筒下面藏品是书籍,又给卢灿一个小小的惊喜——道光十八年述德堂刊印的《履园丛话》,木刻线装,竹纸阳刻,品相良好! 好书! 先说说述德堂。 述德堂是清代余杭地区较为知名的一家刊印社,本家为吴越王钱镠(liú)后人。当时江浙钱家,绝对是南方第一大家族,——钱镠繁殖能力太强大,一共有三十八个儿子,家谱历史自唐末开始,从未断绝,钱穆、钱钟书、钱学森等人都是他的后人。 述德堂原本只为钱家宗祠内部提供刊印服务,因此非常讲究精工细雕,其书籍在江南非常受欢迎。 再说说《履园丛话》。 读明清笔记,怎么也绕不开钱泳的《履园丛话》这套书。 这本古代笔记,以内容丰富、资料翔实、文笔流畅而著称。全书分二十四卷,涉及典章制度、天文地理、金石考古、文物书画、诗词小说、社会异闻、人物轶事、风俗民情、警世格言、笑话梦幻、鬼神精怪等许多方面,堪称包罗万象,蔚为大观。 作者钱泳,吴越王三十世孙,字梅溪,号梅花居士,清乾隆、嘉庆、道光三朝著名的金石学家、书法家、学者、藏书家、篆刻家,此外他还是水利专家、戏曲家…… 著作甚丰,有《说文识小录》《守望新书》《履国金石目》《履园丛话》《述德编》《登楼杂记》《铁卷考》等三十余种,皆出版发行。 这些著作,对后人研究金石、文史、自然科学等有很好的参考价值。 钱泳晚年潜居履园,“于灌园之暇,就耳目所睹闻,自为笺记”,自谦其为“遣愁索笑之笔”。这是他自序于《履园丛话》中的话,写作时间是清道光十八年七月,时年八十。 钱泳高寿八十有六,经历清中期所有大事件,所以研究清史,必然绕不过他的著作! 至今卢灿的书房藏书中,依旧有一套民/国二十一年刊印的《履园丛话》,不过,那套书马上要淘汰——眼前这套明显要比那一套正宗,刊印时间为道光十八年,也就是成书后的第一版刊印。 初版,原味,好书! 三件物品入手,连带着罗玉强那张胖脸,在卢灿的眼中也变得亲切。 也许是因为前面高/潮迭起,或者说起点过高,导致卢灿上手后面的那些物品,总感觉品相和品级稍显不足,略有遗憾。 其实随后的四十三件物品中,还是有些不错的东西。 譬如清代乾隆芝亭款的玉握——“芝亭”是乾隆宫廷玉雕名家,其作品技承陆子冈风格,用料考究雕工精湛构思巧妙意境非凡,为文玩中之上品。 卢灿是玩玉的好手,这款玉器虽然不错,可还达不到珍藏级别,随即被他剔出来,准备交与维德拍卖上拍。 另外还有一串一百零八子水沉香佛珠手串,也很不错。 依佛家理论,普通人一生有八万四千种烦恼,可以归纳为一百零八种,日常念佛珠,能够解除烦恼,断绝坏果报(即断业报)。 故古人有曰:“一两沉香一两金”,沉香属于珍贵药品之一,被誉为植物中的“钻石”。 沉香其实来自能“结香”的沉香木,属瑞香科乔木植物,有两大种类,一种为植物沉香,另一种是白木沉香,野生价值较昂贵。 水沉香又是什么呢? 被泥沙掩埋的白木香树,因为雨水的侵蚀和浸泡,纤维逐渐腐烂,而油脂经过沉淀并形成的沉香,被称之为“水沉香”。 此时,,香江已经开始流行玩佛珠、十八子串等珠串文玩。这串水沉香,大约百十年历史,如果上拍,还是能卖出不错的价格,因此卢灿同样将它剔出来,准备送上维德拍卖。 没有特别动心的物品,卢灿鉴定速度超快,大约一个多小时,他用一百二十万港纸的价格,将罗玉强叔侄等人打发离开。 至于去楚天佑家,用不上罗圪垯叔侄——温老汉知道楚家住址。 等他们一走,卢灿立即眉头微走,扭头问道,“二哥,你想接罗玉强的保安队长一职?” 温老汉和温碧璃,大吃一惊,惊诧的看着温嘉铭。温嘉铭嘿嘿笑了两声,挠挠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卢灿是因为接到温季宸的电话——这件事原本就是温季宸策划的,至于温季宸背后有没有人……卢灿很怀疑有岭上十三老的身影。 温季宸在电话中说到,岭上安保总队虽然名不副实,可毕竟是一支现成的、无需港府报备的武装力量,如果能掌握在手中,绝对是保障卢家产业安危的一支伏兵。 温嘉铭,就是温季宸及岭上几位老者推出来,掌管安保总队的人选。 正文 第756章 岭上地产 对于温季宸的布置,卢灿不反对,只是今日一见,他有些怀疑……老二能拿下被罗玉强经营的如同铁桶般的安保总队? 罗玉强很明显已经感知到什么,所以才主动接近温嘉铭,并通过他来向自己示好。也许在罗玉强看来,觊觎安保总队位置的是自己呢。 卢灿对这件事,也仅仅是“听过”而已,既没有让田坤插手,更没有让潘云耕出面,现在看来,温季宸和岭上支持他的那些元老们,推进的并不算顺利。 今天与罗玉强见面,给卢灿的印象是——这人也许可以“收拢”过来,而对方似乎也有此意愿,那么温季宸他们的计划,是不是也应该调整一番? 卢灿掐掐眉心,能拿到岭上安保总队的掌控权,自然是好事,可罗玉强等人又该如何处置?如果生硬的将他从位置上拉下来,且不说罗玉强捣乱,单说温嘉铭上位,能服众吗?今天见罗玉强的手段,此人还真不可等闲视之。 “阿灿,大哥回来了。”温碧璃隔着窗户向外看了看后回首说道。 温季宸最近忙于润馨瓷器的专卖店开发。 在欧洲珠宝展上,润馨瓷器借助纳徳轩珠宝的两个柜台进行展览展示。虽然地盘很小,可因为全场没有什么瓷器品牌进入,润馨瓷器获得关注出乎预料——他们竟然获得五笔订单,都是为品牌专卖店定制各类装饰瓶。 其中最意外的当属西德顶级服装品牌艾斯喀达! 简洁、洗练、精明、个性,是艾斯喀达刻意创造的品牌形象,创始人玛格丽特雷,曾以一头美丽的金发和姣好的身材风靡于欧美T台。她在参观完纳徳轩珠宝展台后,对这家香江珠宝品牌使用各类陶瓷来搭配珠宝的展览风格,印象深刻。 因此,她想借鉴这种展示方式,运用到自家的品牌专卖店中,于是,她在会场商务洽谈中,直接给润馨瓷器下单,为自己的三十一家艾斯喀达专卖店,定制了四百多尊装饰瓷器,尊、瓶、坛、罐、钵、洗、碟都有。 这桩生意的达成,一下子拓宽润馨瓷器的销售思路,冯双努回港后,立即组织销售人员,开始异业联盟的销售拓张。 冯双努和温季宸两人谈下的第一个客户,就是嘉丽服饰——国外品牌都用,你是自家品牌,凭什么不用?冯双努的这句话,怼得林嘉义哑口无言。 冯双努的销售思路不仅在于奢侈品店的订单,更注重联合销售,他将各个奢侈品店面所展示的润馨瓷器都标上加码,以折让利润的形式,让奢侈品品牌店代为出售——有钱的女人买完服饰,捎带着买走装饰花瓶,并非稀奇。 是以,最近一段时间,润馨瓷器的销售情况很好,温季宸很忙。 “温哥,台北专卖店准备的怎么样了?”卢灿一边招呼他坐,一边为他倒茶。 温季宸刚从渔湾瓷厂那边赶回来,抹了把汗,接过茶杯咕噜咕噜狠灌一通后,才对卢灿及妹妹点点头,“还算顺利……台北店铺就在源森居家具城附近,正在装修,八月开业。” 卢灿的问话,不过是习惯性的关切,润馨瓷器现在已经很少要他过问。技术团队过硬,产品日臻成熟,销售团队很有进取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两人很快聊到岭上安保总队的事,上次电话中,说得并不是很清楚。 “是胡耀明胡老的主意。”对卢灿,温季宸合盘托底。 “上个月,岭上幸福二小举办慈善答谢会,岭上几老突然找我聊起调景岭安保总队的事情,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温季宸两年时间的历练,早非吴下阿蒙。 “哦……他们说什么?”卢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些年,岭上安保的作用越来越弱化,安保安保,罗玉强他们安什么?保什么?现在已经不是十多年前了,安保总队这东西,早已经名不符实。” “安保总队超过三百人的编制,每年花费岭上各商户缴纳的经费两百多万,大家早已经对他们有怨言,可是真正裁撤,十二老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卢灿也为他们悲哀,三百多人的队伍,每年只有两百多万的经费,人均一万不到,这也就是调景岭!纳徳轩安保的单人成本是他们的十倍,潘云耕负责的卢家卫队,更高! “于是,他们找到我,希望我出面说和,让您安排人接手这块……”说到这,他停顿片刻,见卢灿没有插话的意思,便继续往下说。 “岭上最大的投资产业是润馨瓷器,其次就是岭上巴士,再往下就是渔湾港,这些都……与阿灿你有直接关系。” “胡耀明胡老的意思是,我们润馨瓷器接手下来,重新整编,一部分安置到瓷器厂担任安保,一部分分配到岭上巴士,做随车安保员;如果还有剩下的,可以安置到渔湾码头,维持治安……” 卢灿揉揉嘴角,胡耀明,打过多次交道,前五十九军的副军长,这老家伙,真是只老狐狸——当然,这也许不是他一人的意思。 他这是让自己来背锅,接下岭上安保总队这块烂摊子。 难怪罗玉强今天巴巴上门拉关系,并不惜为之投入自己所有积蓄购买岭上人家的藏品,来向自己卖好!而且还借机向自己展示他的调控能力! 几个老家伙,眼睛真毒,他们看准了岭上安保总队对卢家有着一定吸引力。 “罗玉强……你准备怎么安置?” 整顿岭上安保总队,卢灿有的是办法,真不行就让田坤带领纳徳轩珠宝的安保队伍来岭上,重新整顿这支队伍,该踢的踢,该整顿的整顿,唯一的难题就是罗玉强。 罗玉强执掌安保总队近二十年,绝对根深蒂固。 “阿灿,你太心善了!”温季宸少见的调笑卢灿一句。 见妹妹瞪了自己一眼,他连忙说道,“如果你不好意思直接将他踢出局,或者担心他闹事……其实也有办法,罗玉强这人能力还是有的,不过大家都穷怕了,若是有机会让他发点小财,这件事应该不难办。” 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卢灿笑笑,“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温碧璃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这话,也只有他敢说得这么猖狂。 卢灿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后问道,“渔湾到涌水湾一带的地皮,也属于岭上管辖?” 温季宸不明白卢灿怎么突然跳转话题,有点懵,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工业用地需要审批,民用地倒是可以在岭上署理中心办理。” 卢灿倒出一点茶水,然后用手指勾勒一幅渔湾附近的海岸线,手指又在海岸周边连续圈出两片地皮,然后又在温家所在的杨家坪一带,圈出另个更大的圆圈。 “香江地产业走低,地皮不值钱,我们能不能趁着这机会,将岭下这几片地皮买下?” “阿灿,你是想……”温碧璃有所猜度,可依旧不知道卢灿准备怎么运作。 “想法很简单,地皮不值钱,我们囤积一些,然后盖房子……”他指指海边这两块,说道,“这边临近蓝湾,对面就是蓝湾俱乐部,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建立别墅区,销售给俱乐部的那些富家少爷!” 他又指了指杨家坪一带,“在这里建设围屋,平价供应给岭上家境差的家庭。” “呵呵,岭上如果指望政府的围屋,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现在岭上交通也不算差,建起来的围屋,销售不会有问题。” 他五根手指揸开,压在这三个圆圈上。 “温哥,你去牵头,找岭上十二老,成立一家岭上地产公司,他们愿意投入部分资金,可以成为这家公司的个人股东;如果不看好地产也没关系,岭上以地皮入股,我来安排资金。” “这家地产公司的利润点在蓝湾海边别墅。别忘了,蓝湾海峡的对面,就是蓝湾游艇俱乐部,我有办法将这一带的别墅销售出去!” “至于平价围屋,不亏就行,是地产公司向政府申请地皮的由头……这些老家伙奸猾的很,都知道该怎么和管理部门要条件。再说了,现在交通方便多了,岭上人家的购买需求,还是很旺盛的。” “地产公司?!”温季宸惊骇的瞠目结舌,调景岭这地,能有人来这里买房吗? 可刚刚卢灿的一番分析,貌似挺有道理,再说了,卢灿愿意投资,又打包票别墅销售,这事还有啥犹豫的? 他立即点头答应,“我稍后就去找夏老、陈老和胡老商议。” “只是……罗玉强那……”他忽然想起最初的话题。 卢灿随手抹去桌面水珠,“在这家地产公司,给他找个职位,另外再给点小股份,算作补偿。” 他最担心的还是温嘉铭能否胜任,扭头对温老汉和温嘉铭说道,“老爹和二哥,你们怎么想的?安保总队你……” 温嘉铭一拍胸口,“阿灿,你放心,这次去安保总队,我带上瓷厂十几个兄弟去。有谁炸刺,看我怎么收拾他!” 温碧璃在二哥的手臂上狠狠捶了下,狠狠瞪了他一眼,“二哥,你还是先和田坤田哥商议!这事,您听田坤哥的。” 她心底明白着呢,卢灿今天成立岭上地产,以及拿到安保总队的掌控权,这都是为八月自己入卢家,添彩礼呢。 正文 第757章 贴牌生产 放下电话的安德烈,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了?”坐在他对面的胡生问道。 今天是德银投资又一个重要项目落实的大日子——渣打银行的大班劳丽斯,将自家手中所掌握的3.95%的太古洋行股份,以及渣打银行控制的13.7%的太古洋行股份,以2.74亿港纸的价格,甩手给德银投资。 接手这一项目,意味着德银投资正式成为太古洋行第三大股东。太古洋行虽然没有控股太古股份(只占有36%的股权),但太古洋行对太古股份的影响力,从未削弱。 如果加上德银投资已经控制的太古股份,还有即将达成的太古股份的散户买卖后所拥有的股份,德银投资,在太古系的产业中话语权将极大增加,甚至不会比施怀雅家族弱多少。 这会,德银投资四巨头,安德烈、胡生、德巴尔以及新入职的博特斯,正在紧急磋商如何在太古系中安插职位,以及派驻理事等问题。 安德烈耸耸肩,“我们那位天才老板,又冒出新主意,他准备在调景岭成立一家地产公司,承包蓝湾一带的海岸地皮,顺便发发善心,建设几栋围屋,供给岭上人家。” 这话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德银投资的几人为卢灿层出不穷、看似随意的收购和投资决策,头疼不已。 “建地产公司?这时候?” “投资调景岭一带?” 德巴尔与博斯特,闻言一惊,继而皱眉! 无论是选择的行业,还是投资的地点,怎么看都不像英明决策啊! 只有胡生,五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眉头微蹙,若有所思,许久,他笑着说道,“前段时间吩咐德银购买戏院,昨天电话聊到维德拍卖准备竞拍湾仔地皮,今天又提到成立岭上地产……只怕我们的大老板,这次是真的想要进军地产业!”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表现各有不同。 安德烈疑惑。 进军地产业的计划,从德银投资成立的那天起,就有此计划。 是的,之前他曾经找卢灿谈过一次,有关投资地产业的设想,当时卢灿没有答复。不久后香江地产业崩盘,安德烈还很庆幸卢灿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 现在香江地产萧条,外资出港现象严重,怎么这会……卢先生想切入地产行当? 难道他预判到香江地产行业已经进入谷底?现在开始操底? 德巴尔的表情有些纠结。 他是负责德银投资的金融版块,更希望德银投资的目标精准,专注于金融行业,不要过于分散资金,否则很难做专做精,也很难做出影响力。 卢灿此举,就像胡生判断的那样,无疑是踏足地产行业。香江地产行业的前景怎样?变数太多,还真不太好预估。如果是个大坑的话,那……只怕会影响到德银投资金融版块。 博特斯单手衬在下巴上,表情肃穆,相对坦然些——他入职没几天,还是熟悉阶段。 他以前是太古船坞的副班,对地产行业不算陌生,在他看来,卢灿投资地产的选择没错——香江人均占地面积只会越来越少,只要香江人口总数呈增长趋势,地产行业肯定会往上走。但他有些担心的是卢灿所选择的投资地域—— 调景岭?那种鬼地方弄地产,有人买吗? 德巴尔摩/挲着下巴提议道,“要不……再和卢先生联系一下?确定他的意图?” 安德烈摇摇头,他现在已经有些熟悉卢灿的风格,这人虽然好说话,但他就不是一个按照牌路出牌的人,刚才电话中虽然没有明确说明原因,但看好岭上地产的前景,已经表述很清楚,再上门反驳,效果不大……这可不是投资东瀛游戏产业。 再说了,自己手中貌似没有能说服对方的砝码——德银投资也不能证明,此时还远未到香江地产业的谷底? “看来……我们成立一家经济研究中心……势在必行!” 安德烈所能想要,制约卢灿“肆意妄为”的投资习惯最好的办法,就是成立一家权威的经济研究中心,用研究数据来驳斥或者证实卢灿投资决策的可行性。 成立一家经济研究中心?好想法! 这句安德烈的喃喃自语,却让胡生、德巴尔以及博特斯眼前一亮,齐齐鼓掌! 此议案,立即通过,并以最快的速度递到卢灿的案头。 卢灿对这一提议,大开绿灯——拨款两千万港纸,作为东南亚经济问策研究中心的一期资金,并安排德银投资支持研究中心,成立自己的媒体——《东南亚经济之声》杂志。 让大家想不到的是,这家经济研究中心,在德银投资的支持下,很快做大。 1982年8月成立时,只有香江港大、香江中大以及新加坡国立大学经济系导师十二名,外加德银投资的十名金融投资专家,但到了2000年8月时,这家研究中心,在全球一共发展出十六家研究分院,和四十八个研究所、著名大学有着深度项目合作,拥有超过两百四十名世界知名经济学家以及超过三千两百多名专业的行业分析员。 这些经济学家在研究卢灿的投资课题时,成功预测东南亚乃至世界上多次经济危机、金融危机,以及战争危机。 十八年中,一共拿到两次诺贝尔经济学奖,四次荣获美国克拉克经济学奖。 被外界誉为卢氏财团高速成长的最大幕后推手! 2014年,安德烈退休后接受媒体专访时透露,这家赫赫有名的东南亚经济问策研究中心,成立最初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抑制大股东卢灿“胡乱”投资的坏习惯! 这条内幕,一下子戳中吃瓜群众的好奇点!无数经济学家为这条消息疯狂! 此为后话! 此时的卢灿,正在优哉游哉的闲逛,面前是润馨瓷器的产品展示柜!陪在他身边的是桂生师傅和冯双努两人。 桂师傅随手拿起一件花觚,手指轻弹觚壁,发出清脆响亮的“铛铛”声。 “我们的骨瓷,已经完全不次于英美德法四国的产品,它的强度为1.75B(与普通白瓷相比的数据),轻巧度为0.61B(与普通白瓷相比的重量值);光泽度为1.37B(折射光率)。” 白璧无瑕上点红釉梅花,灯光打在上面非常耀眼! 卢灿接过这件花觚,入手很轻,胎壁极薄,他对着太阳光看看,花觚内部映出一团团的粉色,内外皆美! 卢灿不由自主的点头赞叹。 润馨瓷器的骨瓷配方,还是他提供的,但因为桂生师傅他们,对欧洲骨瓷的烧制并不熟悉,这些年一直在摸索创新,现在的产品,要比卢灿当初制作的那一批,胜出太多。 “这几次定制,骨瓷走量如何?” 在润馨的诸多产品中,骨瓷系列自然是高端——它的成本是普通白瓷的三倍。这是因为骨瓷的超薄导致烧制时容易破裂或者变形,成功系数远低于普通白瓷——出窑率最高也只有55%,远低于白瓷的75%。 “素骨瓷的销量最好,彩瓷要差一些。”冯双努笑着答道。 这几次定制的目标对象,多为欧洲客户,他们这样选择可以理解——欧洲各大瓷器厂,在骨瓷的纹饰设计、彩料搭配方面,要比润馨瓷器更懂欧洲市场,但素色瓷(与彩瓷相对而言,指未加彩饰的白瓷)方面,就需要看瓷坯的光泽度、强度、颗粒度等等。 欧洲客户选择润馨瓷器的素色骨瓷,意味着润馨在瓷器最基本的层面,已经完全不输给欧洲瓷器厂。 真正想要超过欧洲六大瓷器巨头,润馨瓷器还有很多坎要迈! 卢灿将这一希望,更多的寄托在法国利摩日润馨瓷窑身上——他们更容易邀请到欧洲顶级的瓷画设计师和彩料搭配师。 走过骨瓷展区,前面就是白瓷展区和彩瓷展区。 这里所说的白瓷和彩瓷,都是指由中国传统技法烧制的瓷器,如果从类别上来说,它们是正宗的中国瓷。 中国瓷烧制,不加入骨粉,采用高岭土、石英粉搭配,重量上要比骨瓷压手,强度也稍稍弱于骨瓷,但它自有风格。 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中国瓷形成了光洁莹润、高贵典雅、质朴淳厚的艺术风格,并融入了中国文化思想、价值取向和审美情趣,创造了清丽隽永的青瓷、纯洁如玉的白瓷、清幽秀美的青花瓷、富丽华贵的彩绘瓷等。 卢灿本质上更喜欢中国瓷(世界瓷器行业普遍认为骨瓷不属于中国瓷),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中国瓷在世界瓷器行业中,只能屈居于中低端? 卢灿很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将中国瓷器重新托起,只是……这一宏愿,能达成吗?他心中也没底。 他多少也了解一些原因,譬如从中国瓷器品牌一开始就没有注重价格与品质之间的关系,过于看重市场占有量而忽视高端占有量;中国瓷器在技术开发方面,过去遵循传统,创新能力不足。等到三十年后人们意识到这一点时,瓷器行业的格局已经稳定,想要突破……只能一声叹息。 卢灿拿着一方青瓷笔洗沉默不语,桂生师傅在旁边欲言又止…… “桂师傅……有心事?”卢灿的眼角余光,终于还是发现桂生师傅的不对劲。 桂生有些难为情,搓着手掌,半晌才说道,“卢东家……裕昌,就是上次你不在……来咱们瓷厂考察的吴裕昌经理,你知道吧?” 卢灿点点头。六月份,赣省瓷业公司吴裕昌经理一行八人来港考察学习的对象,就是润馨瓷器,这件事温季宸汇报过。 “吴经理他们……他们……他们想通过我们的瓷厂,代售他们的瓷器……利润好谈……”说完,桂生师傅渴望的看着卢灿。 桂生师傅来港之前,是赣省瓷业公司八级技工,对老厂充满感情,吴裕昌拜托他的这件事,让他辗转反复几天都睡不着觉。 “代售他们的产品?” 卢灿一愣,随即猜到对方的想法——想借助润馨的渠道走货。 本能的,卢灿想要开口拒绝——这种事情风险系数太高,质量完全无法控制啊!到时候万一砸了润馨瓷器的牌子,怎么办? 可桂生老爷子的目光,让卢灿怎么也不好拒绝——这是桂老爷子来香江后,第一次拜托自己帮忙。 冯双努很快看出点什么,脑瓜转动的飞快,在卢灿开口之前插话,“卢少,这是好事啊!” 他伸手向桂生师傅示意,“桂师傅的人品,我们都了解。他们的产品如果太次,桂师傅肯定不会提的。” “那么……赣省瓷业公司能不能帮我们生产传统中国瓷?瓷器装箱前,我们检查一遍。” 贴牌?貌似还真可行。 正文 第758章 高仿润馨 “桂师傅,你觉得……他们的水平怎么样?”虽然清楚桂生师傅的为人,可卢灿并不清楚赣省瓷业总公司现状,他还是追问一句。 对于冯双努的提议,桂生已经很满意。 他很清楚香江生活用瓷和欣赏瓷的行情,欧洲乃至英国瓷器,始终站在最高端,现在润馨瓷器的骨瓷,也能分一杯羹。一件三十公分高的彩瓷赏瓶(瓷器市场计价标件),大约在两千到六千港纸之间。 居于中档的是东瀛瓷器、欧洲瓷,还有就是润馨传统中华瓷以及台岛的几个瓷器品牌,每件赏瓶的价格在六百到两千港纸之间。 至于低端的,大多数来自内陆,越南还有台岛。譬如内陆的赣省瓷业总公司,羊城贸易总公司,每年都会运送几十个火车皮的瓷器进港,一件赏瓶的价格也就在一百元到两百元之间,如果是生活瓷,那价格就更低。 注意,这里单件一两百元,说的是香江市场售价,它们的到港价(交付给香江本土商人的价格),大约是市场价的两成五到四成不等,也就是五十到八十港纸。如果刨除运费和关税、打点等费用,赣省瓷业总公司的出货价,大概在二十到五十港纸,折合人民币在十块到二十之间。 这是按照标准赏瓶核算的,如果是普通生活瓷,价位更是低得骇人! 润馨瓷厂找景德镇窑口贴牌生产,尽管香江人的要求会很严格,可给出的价格,未必比现在低——还不用经历重重倒手。 至于说……把景德镇瓷器卖得和润馨瓷器一样贵,桂生师傅也想呢,可他很清楚内陆目前做不到。 润馨瓷器的众多技术设备,赣省瓷业总公司可没那么多钱购置;卢灿在窑场方面的建设投入、市场投入更是空前的,最重要的,内陆确确实实要比欧美制瓷技术落后。 听卢灿的话意,应该是只要技术没问题,就能答应下来。 桂师傅笑得很神秘,“上次老吴他们过来,倒是给我带了几件新出窑的瓷器,东家稍后过去看看……” 这句话顿时勾起卢灿的兴趣,后面的展品不看了,挥挥手,对冯双努说道,“走,去看看桂师傅所说的礼物。” 二楼右侧,桂生办公室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都是那种有瑕疵的,被他带回房间研究的。 桂生从多宝阁上翻出一只木匣,笑眯眯的递给卢灿。 嘶!卢灿将那件瓷器拿出来后,不由自主的咧咧嘴! 真尼玛蛋疼!这竟然是润馨年前推出的《忠犬图》贺岁八方瓶! 贺岁瓷是卢灿提出的销售新概念,1982年是狗年,因此温季宸他们罗列了中国古代忠犬故事,又邀请虎博的画师帮忙设计一套八件的《忠犬图》,最后烧制带编号的套瓷五百套。 卢灿手中这件忠犬八方瓶,白底红釉,如同连环画,八方瓶的每个单面都绘制一张小图,彩绘内容则是三国传说,《黑龙救主》。 三国时期,吴国有个人叫李信纯,他曾养过一条犬,名叫“黑龙”。黑龙性格温顺,和主人行坐相随,饮食与共。 有一天,李信纯到城外饮酒大醉,走到一片草丛中就倒下了,黑龙也跟随着卧在他的身边。刚好在那天,太守有空上山打猎,看到山上四处都是枯草,于是就想防火焚烧。火势越来越猛,很快就蔓延到李信纯睡的地方,黑龙一看,使劲儿用嘴巴扯主人的衣服。可是因为酒意太浓,李信纯完全没有知觉。眼看火越来越近了,黑龙看到远处有一条小溪,当即就跑过去跳到溪水中,待水把浑身毛浸湿,然后跑到主人身边到处将草沾湿,来回多次,李信纯因此幸免于难,而黑龙竟因运水困乏最后累死了…… 待李信纯醒来之后,失声痛哭,极其悲恸。后来太守得知了这件事,命人备好棺椁埋葬黑龙,为了纪念,还给它立了一座“义犬冢”。 国内的山寨能力,现在就这么强大?!卢灿抱着这尊八方瓶,哭笑不得。 因为瓷瓶品质很高,寓意好,营销思路也新颖,这五百套纪年套瓷,市场销售非常好,根本不可能有剩,所以,这必定是内陆景德镇瓷器厂“山寨”的! 桂生还以为卢灿被内陆的手艺惊到了,此时的他,可没有什么“专利保护”意识,自然也就不可能认识到这种做法对润馨瓷器的危害。 “怎么样?我的那些老伙计,手艺还没拉下吧?”他的语气还有着几分洋洋得意。 卢灿苦笑,将手中的八方瓶端起来,仔细看了一遍。 釉色不错,玻化及光泽度也能达标,但洁净度要稍稍差一些,他动手搓了搓底足,瓷坯沙化(夹沙)情况还不错,看得出,这尊八方瓶应该是对方的“水准之作”。 整体质量,要比润馨瓷器所推出的贺岁套瓷稍差,但相距不远,如果由润馨瓷器提供精细瓷土,对方确实有可能仿制出与正品质量不相上下的精仿! 这玩意……太危险啊! “桂师傅,这图纸,是你……提供给他们的?”卢灿指指八方瓶上的忠犬图问道。 “你说的这些图?”桂生摇摇头,语气依旧有些自豪,“不难!景德镇好的彩绘匠,看过几遍,就能临摹出来。” 这句话让卢灿心头松了口气——如果桂生真的承认是他将设计图送给对方,卢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 可是,现在这事,又该如何处理? “赝品”竟然堂而皇之的被作伪者,送到自己的面前! “冯经理,这事……你怎么看?”卢灿将这尊八方瓶递冯双努,对方早已经惊诧的站在旁边,无语中。 桂生……这老爷子!唉!冯双努同样苦笑,“对不起卢少,以后我们会同步跟进专利保护措施和法律保护!” 冯双努很清楚这种“精仿”一旦冲进东南亚,会对润馨瓷器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这种事情,他所能想到的就是法律维护,可八十年代,内陆有专利保护的意识吗? “怎么?有什么问题嘛?”这时,老爷子才意识到,卢灿、冯双努两人貌似和自己不在一个节拍上。 有什么问题?这问题很严重!卢灿心底发寒,隐约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山寨润馨”! 不行,这事得想办法解决! 卢灿的笑容有些勉强,和桂生师傅点点头,握着这尊八方瓶,匆匆离开。冯双努的脸色也很难看,对着桂生师傅,苦笑着摇摇头,紧跟着卢灿出门。 搞咩鬼? 桂生师傅还是不明白,卢灿为什么脸色说变就变。他追了出去,伸手拉住冯双努。 “桂师傅……你想想,这东西如果出现在香江……我们润馨,怎么办?”冯双努被他缠住,低声说道。 啊?!桂师傅张大嘴,他不笨,只是从未往市场方面去想而已。 ……………… 卢家大院,卢嘉锡手中拿着这件精仿润馨八方瓶,手指摩/挲着釉面。 许久,他抬头问道,“你是说……他们已经盯住虎博?” 卢灿点点头,上次从龙凤楼回来,他就和爷爷卢嘉锡聊过自己的担心。今天这事……他刚才在润馨瓷器时,又生这种感觉——吴裕昌经理来考察,没见到自己,却借助桂生师傅的手,留下这么一件“黑武器”! 这究竟有没有其它意图?也许,他是为了让桂生展示给自己看,显示景德镇窑口的能力,可是,不能排除这里面的“政/治信号”——对付你卢家,我们还是有办法的! 别把政/治想得太干净!真实的历史中,八十年代最初五年,香江许多华人家族都接受过内陆抛来的橄榄枝,同样也接到无数隐晦的…… 只是前者知道的人多,后者无人知道而已。 不是说卢家和内陆关系“极好”吗?各种投资不缺,慈善事业也同步推进,内陆友谊商店系统也在为卢家大开绿灯,为什么还会有这种遭遇呢? 这是典型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究其原因,还是出在卢嘉锡即将领取英国颁发的爵级司令勋章KBE,也就是香江目前勋爵体系中的第二等勋章。 卢家与内陆关系好,可同时也在和欧美各国接近,与台岛的关系也不差。 内陆需要有人香江华人家族站出来,在中英会谈的关键时刻表明态度。而这种家族,最好是新家族,霍家或者罗查理家族,已经不具备代表性,卢家,无疑是最佳选择! 也许自己的感觉有错,可卢灿不敢轻忽! 卢嘉锡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后,拿起电话,拨打出去,“我是卢嘉锡,帮我接李菊胜先生……” 李菊胜是港澳工委的直接负责人,新华香江分社的社长。 老爷子这是想干嘛?卢灿一把捂住话筒,低声问道,“爷爷,是不是……再等等?” 卢家该明确站队了!卢嘉锡对他示意口型,同时将他的手指挪开——相比卢家的将来,区区KBE算什么?更何况KBE已经公示,距离颁发奖章仅有一个月,港督政府难不成还有办法调整吗? 等卢灿手掌挪开时,清晰的听到话筒中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卢生,今天怎么有兴致找我喝茶?” 正文 第759章 胖叔赌木 卢家的掌家人是卢嘉锡,他出面,要比自己更好使。 陪同老爷子喝杯茶,聊聊自己在调景岭的收获,卢灿在家中坐了片刻,便听爷爷说道,“你快去源森居看看,我听人说,今天下午,你郑叔和人赌木。” 有人上门来赌木?卢灿眉头一皱。 老爷子皱着眉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中午你田婶来电话找你,你不在。听她语气,对方来意不善。本港应该有势力掺合其中,你去看看,究竟谁家?” 卢嘉锡虽然没有表态,可语气并不好——源森居有卢家股份,郑光荣更是卢家第一盟友,这拨人上门挑衅,就是不给卢家面子。 老爷子怀疑的不是没有道理。源森居总厂就在沙田,对方竟然杀上门来赌木——这其中如果没有香江势力支持,对方真的敢吗? “欸!我这就去!”卢灿操起桌上的砖头手机,步履匆匆。 沙田大宅与源森居加工厂距离不远,开车只要五分钟,等卢灿下车时,基本已经搞清楚,对方所谓何来——这件事情的起因他知道,但爷爷卢嘉锡并不清楚。 起因不在香江,而在印尼的加里曼丹木材市场摊位争夺战。 东南亚是全球三大木材供应地之一,另外两是南美洲和非洲,因此东南亚各国的木材交易,非常兴旺,其中以印尼、缅甸的木材交易最为火热。 源森居这两年发展的非常快,家具这块不用说了,在香江一家独大,胖叔不甘心于此,开始全面涉足东南亚木材交易,他不仅在琼州大面积圈地,购置原森林苗木,更在缅北代理柚木交易,在印尼的木材市场,源森居同样混得不错。 新势力的崛起,一定会撬动原有利益版块。 六月份,源森居竞标印尼最大木材市场——加里曼丹木材交易市场的摊位时,受到印尼本土木材商的联合阻击。 加里曼丹木材交易市场是印尼政府新建的超大型木材交易所,位于印尼西加里曼丹首府坤甸。 十八世纪,此地曾建立华人自治组织兰芳公司,因此这里华裔数量众多,约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坤甸离河口23公里,河阔水深,通海轮,运输条件也好。 因此,这家被印尼政府吹嘘为“将是全球最大的木材交易市场”,从一开始就成为全球木材商尤其是东南亚木材商争夺的焦点。 源森居(印尼木材)贸易公司的合作方是胡文虎(虎豹别墅的前主人)的儿子胡四虎一脉。胡家虽然有些没落,可毕竟还是有些底蕴的,而且他们多年来一直从事木材生意,正因如此,郑光荣将竞标加里曼丹木材市场的任务,交给胡四虎胡家负责。 结果……胡家仅仅拿到一个摊位,而且还是木材市场中的二等摊位,这远远低于源森居当初制定的至少三个一级摊位的目标。 这次竞标失利,无疑是对源森居木材贸易公司,当头一棒。 郑光荣自然不舒服,于是他在参加完卢灿与孙瑞欣的婚礼后,带人前往印尼坤甸,这才得知,胡家被印尼本土木材商阴了一把。 胡四虎的长子胡彪,也就是卢灿好友胡旭的哥哥,是胡家木材公司的总经理,他同时负责源森居(印尼木材)贸易公司的投标。 胡家一代不如一代,胡彪此人看似精明,实则自大,在竞标前几天,他竟然被人激将,愤而与之赌木。 赌木的结果可以想象,他输得很惨,五场赌木,他一场未赢。购买原木再加上赌注,他输了近五十万美元,这数目对胡四虎家族而言,已经伤筋动骨。 此时,对方提出,用源森居标底抵去所欠债务。胡彪再犯糊涂——他担心父亲胡四虎以及大股东源森居郑光荣责怪,最终将源森居的标底透露给对方。 郑光荣查清楚原委后,立即向当初挑衅胡彪的那五家木材商,提出“再赌”——加里曼丹木材交易市场的摊位,对于源森居木材贸易,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郑光荣自己的赌木技术已经很强,而且源森居有两大赌木师傅,一位是缅甸的老木作(木匠)敢达,另一位是琼州看林人黎族人高德伦,两人水平都很不错。 被人挑战上门,对方不得不答应,于是,第二场事关曼丹木材交易市场的摊位归属的赌木,再度开始。 这一轮,郑胖子三人五战四胜,从对手手中抢到两个一等摊位,一个二等摊位,基本算是达到自己预定目标。 这次对方带人上门赌木,就是想要再度拿回那些摊位! 卢灿刚才打电话的对象是温碧玉的五哥温明奎。 因为上次郑胖子是上门赌,用的是对方木材,所以这次对方也来个堵门,所用的选材,也打算用源森居的囤货,理由堂而皇之——不想胜之不武。 对方竟然如此自信? 温明奎在电话中说,刚才来的人不少,但赌木师傅只有一人,是个瘦老头,刚才他和敢达师傅对赌,赌的是金丝楠木,结果敢达师傅输掉第一阵。 车子开进源森居,卢灿便看到源森居工厂中央,人山人海。 “阿灿,这边!”温明奎站在大门口,对卢灿招招手,神色焦急。 “怎么样?现在?”卢灿问道。 温明奎摇摇头,“第二场是郑老板亲自下场,两人正在选料,结果还不清楚。” 郑光荣赌木很有一套,卢灿曾经跟他学习一段时间。 赌石百分之八十考校眼力和经验,赌木百分之八十考校听力和经验,两者有着巨大的区别。可惜,在赌木方面,卢灿明显没什么天分,只是略懂入门级。 拨开人群,入眼的是旗帜鲜明的两拨人,站在一堆金丝楠木原木的两侧。 这堆金丝楠木都是他这几年从内陆、缅北、泰国、东南亚各地搜罗来的(金丝楠产于中国,但在明清时代,东南亚众多蜀国也曾经获得朝廷许可,入川采购,仅供庙宇及宫廷建筑),一共有一百三十根,堪称是源森居的压箱底宝贝之一。 今天为了赌木,他竟然全部搬出来做赌品。 楠木分为香楠木、金丝楠木和水楠木,这三种楠木从古至今都是做家具的高档材料。其中,金丝楠木一直被视为最理想、最珍贵、最高级的建筑用材,在宫殿苑囿、坛庙陵墓中广泛应用。楠木因其不宣不燥,经久耐用的独特属性,成为皇家建筑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木材,到清代时,成品的楠木已经很少。 郑光荣能搜罗这么多金丝楠木,并将它们展示出来,也带有强烈的“示威”性质。 赌木有泛赌和专赌两种,所谓泛赌,就是从木料场中挑选木材,剖开后价高者赢。今天很明显是专赌——只赌一种木料,看内部表现,表现出色者为胜。 卢灿很自然站到源森居人群的那一侧,刚才输了第一场,都有些沉闷。 田婶的脸色很阴郁,对卢灿点点头没说话。他和田婶点点头,顺手抱起阿丫——郑光荣的女儿,今年虚六岁了,小丫头搂着卢灿的脖子,这会也不闹。 敢达蹲在一旁,吧啦吧啦的吸着烟袋,脸色难看至极——刚才输的那一场,就是他出场的。敢达是缅北人,郑光荣特意从缅北腊戌东堡木材交易市场挖来的老木作,上次在印尼,他的两胜,为源森居奠定胜利的基础。这次他竟然输给对方。 场中央的木料堆上,郑光荣手拿皮锤,轻轻敲击着一根碗口粗的楠木,每敲击一次,都会侧耳倾听片刻,这就是听木。 另一侧,一位六十来岁的黑瘦老者,一身白色长纱,双手抱怀,眼睛盯着郑光荣选料。他的身后,站着十来位随员,卢灿一个都不认识。 “老家伙叫瓦希德,安卡罗木材贸易公司请来的赌木师傅,听说是泰国很有名的赌木师傅。”和卢灿低声说话的就是高德伦,琼州黎族人,他原本是琼州国营林场的巡山员。 源森居在琼州圈海黄林时,他露出一手听木辨海黄的本领,让郑光荣大为惊诧(活树听声,要比死木听声更难),遂将他带到香江,成为源森居专职赌木师傅。 东南亚很多木材的采买,都需要赌木师傅——譬如印尼的黑檀木、缅北的柚木、琼州的花梨、印度的紫檀,都容易“空心”,采买时需要“听声辨木”。 “高师傅有把握胜他吗?”卢灿回身问道。 “这次不是赌值,是赌芯……”高德伦一窒,让卢灿心思一沉。 也是,对方敢上门赌木,一定对自己的技术极其自信,否则……源森居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些金丝楠木,源森居一定已经看过很多遍,研究过很多次,对方没两把刷子,绝对不敢上门。 不过,对方还是采用一些措施,避免不利,譬如他们所采用的赌法(上门挑战者有权利挑选赌法)。 所谓赌值和赌芯,也是赌木中两种赌法。 赌值好理解,一根木材剖开后,价值高者获胜;赌芯则不同,它的获胜标准是芯材内部表现。 落到金丝楠木赌芯,就是看纹理表现和金丝分布。 郑胖子的赌木技术相当不错,可要说独步天下,那还达不到,他最终选择一根碗口粗细的金丝楠曲木。 两名工人上前,将这根金丝楠曲木搬下来,那位黑瘦印尼老者笑眯眯的对郑光荣拱手,“郑老板,好胆色!” 看见这根木头,卢灿就知道郑光荣这次真的拼了! 这根金丝楠曲木上面一共有四个树瘤。赌木上的树瘤,类似于赌石上的活癣。这玩意赌性十足——它可能有极好的内部表现,同时也有可能一垮到低。 在赌木界有“十瘤九空”的说法,树瘤的形成,与树木成长中受到外部破坏或者虫蛀等因素有直接关系。如果是虫蛀,那绝对垮了,内部芯材都会腐烂,如果是外部撞击,有三四分可能最终形成神秘莫测的纹面,赢面较大,至于是否会有金丝产生,那就要看天意了。 这颗金丝楠曲木,一共有四个树瘤,意味着郑光荣可以有四次机会,搏一下。 这种选择,绝对是超级赌博! 郑光荣脸上满是汗水,接过田婶递来的毛巾蹭了一把,对着那老者嘿嘿笑道,“输了鸟朝天!不就是几个摊位嘛?我源森居不要印尼市场,又能怎地?某些人得考虑考虑香江能不能站住脚!”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很阴冷,落在瓦希德身后的那帮人身上。 郑光荣的威胁,赤果果! 那帮人中,当即有两家神情很难看,其中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当即手指朝郑光荣点点,“郑老板,我们可是按照规矩来的!你要是坏规矩,我就不信你源森居在香江木材市场一手遮天!” “哼!按照规矩来?按照规矩来你们就不会给胡彪那二货设套!”郑光荣将毛巾,狠狠砸在地上。 正文 第760章 蛙跳战略 并不是所有的楠木都能成为金丝楠木,也不是有了金丝就叫做金丝楠木。 楠木中的金丝,实际上是树干中的胶质经过氧化后形成的,但只有上好的桢楠老料经过百年以上的氧化过程才有机会生出黄金般的条纹,概率只有百分之一二。 现在的金丝楠木标准已经宽松太多,金丝纹线覆盖率超过百分之十的木料,就能算是上等金丝楠木。而根据清朝内务府造办处当年选料标准,整块木头上的“金丝”覆盖率必须达到八成以上,才能算是金丝楠木。 那种金丝楠,在光照下有步移景换、一步一景的奇幻效果。此外,上等的金丝楠木,其花纹还必须具有祥瑞之相,譬如有虎皮纹、风纹、山峰、云海、波涛形状等。 当然,这种顶级金丝楠木,现在已经可遇不可求! 郑光荣选完木料之后,回到人群,这才看见卢灿,点点头。 他伸手在女儿的下巴上掏弄一把,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阴冷,一片父亲的慈爱之色,“阿丫真乖,看阿爹怎么把这些上门的耗子一个个踢死!” 阿丫听不懂什么意思,张开双臂,要他抱抱。这丫头,还有尾行烟子的女儿豆子,是沙田卢家大院的两个开心果,被几位老人惯的没眼看。 卢灿将孩子交给他,笑着说道,“郑叔,争不争那几个铺位,无所谓。” “哦?”郑光荣单手抹抹额头的汗珠,扬扬眉,显然,卢灿的建议,很出乎他的预料,“难道放弃印尼木材市场?” 东南亚是世界三大木材产出基地,而印尼的木材出口,约占东南亚交易总量的四分之一。很明显,放弃印尼市场,在他看来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卢灿笑着摇摇头,“印尼的重要,体现在东南亚市场。可是……郑叔,如果源森居想要成为全球特大型木材交易商……是时候去非洲圈山林了!” 尽管卢灿不精通当代史,可他也知道,从八十年代到新世纪头十年,是世界掠夺非洲自然资源最疯狂的十年。凡是后世欧美能叫出名号的资源开发公司,基本上都参与过非洲自然资源的血腥掠夺,从最高端的钻石,到最低端的硅土,从石油到木材,从黄金到铁矿……非洲已经成为“大家乐”,多源森居一个也不多。 “非洲?!”郑光荣一怔,抱着阿丫站在场边出神。 东南亚此时应用非洲木材并不广泛,但郑光荣是资深人士,他知道,中非和西非几内亚湾沿岸的热带雨林,木材质量并不比东南亚的木材差,沙比利、铁刀、紫檀、斑马、绿檀、非洲柚木、非洲花梨等木材,无论是应用到家具家装还是建筑,质量都不错。 卢灿的意思他理解,那就是“蛙跳战术”! 印尼木材市场受阻,那么就跳过它,直接在非洲圈地,等源森居真正成为全球特大型木材交易商,再回首对付印尼商人…… 很快,他就想明白,肥厚的手掌,狠狠的在卢灿肩膀扇了一记,嘿嘿大乐。 “行啊!不就是加点运输费用嘛?不是事!”又在阿丫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亲的重了些,丫头咧嘴欲哭。 卢灿站在他身边,逗弄着阿丫,“运输不是大问题。德银投资最近拿下渣打银行原有太古洋行13。7%的股权,还有劳丽斯所掌握的3。95%股份,刚好一个董事会席位。安排源森居与太古船坞签订一个年度远洋运输协议,还是没什么难度……” “太古洋行?”这消息郑光荣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自觉音量提高,顿时引起众人目光投射过来。 其中就有印尼的伍家木材商。 为首的那位老者,也就是安卡罗木材贸易公司总经理苏阳拓(Su-priyanto)眉头微皱,想不明白,今天局势明显对源森居不利,为何郑光荣还和旁边的年轻人开怀大笑? 他盯着卢灿看了看,没认出这年轻人是谁,于是回头低声问身后随从。 卢灿很少露面,这帮印尼人,还真的不认识他,不过,有一位身穿穿着伊斯兰服饰的中年男子,低声嘀咕几句。 这位年轻人,他没见过,可卢灿的大名,他听说过不止一次。 苏阳拓的眉头立即紧锁,盯着卢灿看了许久——面对源森居郑光荣,和直面香江卢家,那是两个概念,卢灿出现在这里,苏阳拓就得考虑这年轻人是否会出来搅局! 这位说话的中年男子,被刚才靠近的阿木,瞬间锁定——掏出香江本土谁在背后支持这帮印尼人,就要从他身上找突破口——这中年人,不出意外应该是香江本地人,熟悉卢家。 苏阳拓盯着卢灿,可卢灿的注意力从未落在对方身上,两人的目光没有交集。 并非卢灿轻视,而是……这种人物现在已经不值得他去交往,即便对方是印尼木材大亨又如何?卢灿对场内赌木的瓦希德的兴趣都比对他的兴趣大。 那毕竟是实打实的“赌木精英”!是真正的人才! 瓦希德确实有一手,他并没有使用任何工具,而是用五根手指,轻轻敲击原木,是不是还将耳朵贴在木材商,听声辨木。 这种在外界听起来差不多的“梆梆”声,在赌木师傅的耳中,就能辨别出其中的千变万化,这就是能耐!这就是技术! 卢灿本质上也是个“技术工种”,能让他心折的,还是技术人员。 瓦希德的鉴定,用时刚好二十分钟,大约鉴定了二十根原木,一直到读秒时,他挥手示意工作人员从木料中搬出一根长约四米,粗约两尺的粗壮木料。 他的选择很明智,这是金丝楠木的主干部分,而主干部分因为贴近地面,土壤营养供应充分,出好料的可能性非常大! 没了输赢包袱的胖叔,骨子里透着豪迈,他将阿丫递给旁边的田婶,探头在爱女的脸上亲亲,大手一挥,抖着眉头吼道,“阿丫,看阿爹怎么教训那个老小子!” 铲车进场,将那根巨木装起,运往旁边的电锯间,同时还有两名源森居的员工,一头一尾扛着郑光荣选择的那根满是树瘤的曲木。 整个人群,又往锯木间涌去,好在电锯间两侧打通,空间足够大。 在赌木行当中,有着“三分木七分解”的说法。这一说法并不适合“赌值”,而是“赌芯”类的专用语。 这说法,其实也好理解:赌芯赌的是木纹表现,一刀解下去,若是下刀位置不对,差之毫厘,其木纹表现谬以千里。 瓦希德所选金丝楠木在铲车上,自然先上电锯台。 这种木料相对好解,大多数都是采用剖开——如果不是空心料,越接近材芯,木纹越致密,其表现也就约好。 唯一可供选择的,就是从那里下刀! 这块木料呈不规则的椭圆形状态,瓦希德手掌顺着原木表皮的小裂(干木材表面有细微裂纹)走了一趟,最后确定从直径最窄处平劈下刀。 这又能看出他有着丰富经验——最窄处,其材芯纹理往往非常密级,很容易出“特效”木纹,譬如虎皮纹和山峰纹,如果一旦树木内部形成金线,那么他的获胜,将变得十拿九稳。 想要胜出金丝虎皮纹或者金丝山峰纹,那只有传奇的“金丝水滴纹”! 粉笔画线完毕,瓦希德随即站到电锯台的一侧,而另一侧则是由苏阳拓负责——解木同样需要经验,不仅手要稳,而且要避裂。 滋滋的刺耳声,很快响起。 这种粗壮的原木,想要一劈两半,大约需要十分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电锯台,听声音——是否空洞,有经验的人能从电锯切入的声音中判别。卢灿听了会,没什么意外发生,这根金丝楠原木品质非常好。 他随即将目光投向郑光荣。 呃?郑胖子蹲在地上,拿着皮锤,一点点敲击他所选中的树瘤,神态极其专注,那烦人的噪声,似乎对他没有一丝影响。 他这是在判断稍后下刀的位置。 相比起瓦希德的解木,他所选择的树瘤处下刀,难度要大得多——树瘤其实是树木的病理结构,它的生长,不规则因素太多,想要精准判断其内部纹理,非常难。 卢灿自问是没这水平。 在他身旁蹲下,卢灿没敢打搅他,之间郑光荣拿着小皮锤,轻轻敲击一下,另一只手掌的掌心,快速贴上敲击部位。 这又涉及赌木的另一种技巧——感知内部震动的不同。 这一招,卢灿同样不会。 一直等到他判定完毕,卢灿递过粉笔,这才问道,“感觉如何?” 郑光荣用粉笔,在四块树瘤上画出四道斜切痕,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上面两块……悬!靠近树根和树干的两块,有希望。” “哇!太漂亮了!”“真他么太美了!” 卢灿准备再问时,电锯台那边,传来一阵惊叹——瓦希德的那块原木已经有结果,而且结果不错! 两人连忙回到电锯台,此时,两爿半圆形的金丝楠木,静静的躺在精钢台上。 灯光打在还冒着热气的木面上,太美了! 卢灿的眉头立即紧皱——虽然他已经决定放弃印尼木材市场,可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看到源森居输了这场赌木。 色泽浅橙黄,金丝细腻通达、木纹理淡雅紧凑,原木最窄处,灿若云锦,高贵华美! 这是典型的云锦纹! 云锦纹的特征如同其名,像云彩一层层堆积,细密的金丝纹线为这些云彩勾勒金边。 虽然比不上虎皮纹、山峰纹以及水滴纹,但足以排进金丝楠纹理的前五!再加上密集的金线,卢灿目测覆盖面积足以超过百分之六十! 这是一块接近顶级金丝楠的原木!比第一场赌木的表现,还要精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郑光荣的身上! 想要赢得这第二场赌木,实在太难! 正文 第761章 胖叔威武 众人的目光,郑光荣浑然没在意。 他双手搭在发烫的木面上,痴迷的摩/挲着,嘴中还不停的喃喃自语,别人根本听不清楚什么。这场赌木,无论输赢,瓦希德算是帮了源森居一个小忙——他完美的将这块金丝楠原木解/开! “咳咳!郑老板……是不是该你了?” 说实话,苏阳拓有些嫉妒——玩木料的谁不希望拥有这样的好货?可他更在意输赢,见郑光荣依旧在看,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对方。 郑光荣抬头眼睛斜睨了对方一眼,神情有些鄙夷,又回过身,对瓦希德拱拱手,“多谢了!” 瓦希德知道这句话啥意思,他的脸色有两分得色——能开出这种级别的原木让他自己也很满意。不过他依旧回了个礼,汉语有些生硬,“还是郑老板的货好!” 郑光荣笑笑,收下他的这句赞美。 等四名员工将这两爿金丝楠抬走,郑光荣亲自端着自己选择的那根原木,架到电锯台上,又挥手叫过一名电锯师傅,“阿邦,照这里片一刀。” 他选择的原木,因瘤而曲,所以只需要“片”而不是“剖”。 赌木赌材芯,如果对材芯纹理不满意,原则上可以一直切下去,横切竖切随你,但只能以最后一刀的表现为对象,已经切过的树断都算是放弃,不可捡起重来。 因此,郑光荣第一刀,选择片在曲木最顶端的树瘤上。 这一刀只有盘口大小,斜切在树瘤上。 锯入树瘤中断,卢灿就感觉不太好——电锯发出噗噗的声音,这是锯在已经粉毁树芯上所发出的声音。 这块树瘤已经空心了! 围观的有不少的行家,都能听出不对,就连阿邦都抬头看看郑光荣——已经空心的树瘤,再锯下去……有这必要吗?空心截面露出来是不是有些丢人? 卢灿同样抬头看看郑光荣,郑叔的神色不变,也没有出言阻止,阿邦只得继续往下锯。 三分钟后,半个足球大小的树瘤,从曲木上滚落。 “哎呀!”无数的叹息在这一刻响起。 树瘤截面平躺在电锯台上,灯光照在上面,金光闪闪,一条条金丝纹线,曲折度极大,像极了山谷——这是金丝山谷纹! 可惜的是,截面中央部位,呈现深灰色,这就是“空心”! 通常意义中,树木的“空芯”并不是内部没东西,而是指树芯因为营养供应不足自行粉毁粉化——东西还是有的,只是已经“腐烂”。 这个词不准确,更准确的是粉化,也就是像现在这样,郑光荣的手指都能轻轻抠出一块树芯,手指一捻,就变成块状粉末。 这种树芯,完全不能用了! 非常漂亮的一块金丝山谷纹树瘤,如果没有中心位置上这块网球大小的空芯,还真的能和刚才那块大料金丝云锦纹一拼! 郑光荣的脸上,也有些可惜,他将空芯位置掏出,手掌抹去截面上的树沫,递给身后的员工——这种金丝山谷纹树瘤截面,还是能车出不少珠串的。 “阿邦,这边再来一刀。” 郑光荣的语气中,基本没什么情绪波动,他朝第二块树瘤指指。 这道下刀斜线,与刚才那一刀的方向恰恰相反,它是反向由上而下。至于为什么这么选择,卢灿隐隐有所猜度。 第一块树瘤的形成,极有可能与树虫有关,虫子钻洞,习惯性由下而上;第二块树瘤,很可能是鸟类啄出的伤口——啄树木的鸟类很多,并不仅仅是为了吃虫子,更多的是为了磨鸟喙(音会)——鸟喙的早期生长很快,会让幼鸟不适,它们会选择在树干上磨嘴。 由此而产生的树瘤,下刀位置自然不同。 这其中的区别,卢灿早些年听郑光荣说过。 第二锯下去,声音要比第一锯脆,可大家依旧皱眉——滋滋声还是能听到不和谐的噗噗声——依然空芯。 也许是第一刀让大家有了心理承受力,第二刀切下来的树瘤截面,没那么多惊叹。尽管它依旧是密集的金丝山谷纹,中心位置约有乒乓球大小的空芯。 瓦希德探头往这边凝神观瞧,眉头越皱越紧。苏阳拓几人也跻身过来,结果被源森居的员工,硬生生挡在外围。 空芯直径变小了,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树瘤,极有可能是实心无损的! 一旦在接下来的两个的截面实芯无损,依旧是山谷纹……山谷纹是山峰纹的一种形态,不过它的纹线要比山峰纹松散,其市场表现,要比山峰纹差,但若是和云锦纹相比,那……胜负还真的很难界定。 这一锯依旧输,郑光荣没再纠结,将手中的截面瘤木交给员工,“第三刀,我自己来!” 他从阿邦手中接过曲木,神色肃穆。 这一锯是平切,紧贴着树干下刀。 他按下电钮后,手掌紧握树干,肘部夹住,用力均匀,稳步前推。 现场一片安静,只听见锯木的滋滋滋滋! 气氛凝重得能出水。 电锯在树瘤中艰难前行,树瘤的硬度要比树干高出很多,这次,始终没有那令人生厌的噗噗声。 成了! 直到树瘤截面自行滚落到台面上,卢灿终于松了口气,紧握的拳头也松了开来——不是空芯! 如果在第三块树瘤,直接击败对方,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因为第四块……风险同样不小。第四个树瘤,距离地面一尺五左右,这种树瘤的风险不在于营养不足,而是它真的有可能“空芯”。 很多古树为什么根部有大洞?就是因为距离地面近,树皮被腐蚀,树芯纤维化严重,逐渐粉毁形成空洞。那……可是真真的空芯! 这棵金丝楠的根部树皮虽然完好,但纤维化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所有人都围拢过来,视觉中心,绝对是正在摇晃的树瘤截面! 橙黄色截面,一道道金丝纹线,诡异的向中部汇集,最后在截面下半部形成焦点,非常亮眼!因为树纹由外向内,形成山谷,这截面,依旧是金丝山谷纹! 这根曲木,今天和金丝山谷纹杠上了,接连三个截面都是金丝山谷纹! 这种情形在赌木过程中,非常少见!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越来越响,最后夹杂着不少呼哨声,似乎这一局已经稳赢。 苏阳拓挤进来,看看截面,上手摸了摸,忽然抬头说道,“郑老板,这一局算打平,怎么样?” 这话就有些无耻了! 截面花纹,虽然依旧是山谷纹,但很明显,这片山谷纹非常密集,要比瓦希德刚才劈出的云锦纹,密集很多。除此之外,这一截面上,金丝的覆盖面积,接近百分之八十,绝对算得上顶级截面! 这两点,都要超过刚才那块大料! 他的话音未落,嘘声四起! 郑光荣冷冷的盯着对方,抬手制止手下员工愤怒的围攻,“苏阳拓,你好意思?” 瓦希德低头不语,苏阳拓却如同疯狂的老母鸡,张开双臂,梗着脖子,“怎么着?郑老板有意见?这里是你家主场我也不怕你!你也不看看我们刚才的截面?如此大面积的云锦纹,它是区区碗口大小的山谷纹所能比的?!” 这就强词夺理了!赌木赌芯,赌的是芯材表现,并非大小! 郑光荣一声冷哼,“苏阳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无赖到这种程度?不就是几家铺位吗?原本我还想卖给你!现在,你做梦去吧!” 苏阳拓等人一愣,卖?对方竟然存着心思要将加里曼丹木材市场摊位卖掉?那他们前几个月这么疯狂的抢购,又是为什么? 很明显,郑光荣的话语,被苏阳拓等人当成“临时措辞”,没太在意。 卢灿在旁边一挥手,示意丁一忠等人将对方围住,“郑叔,这帮无赖,没必要多说?直接扣人,送到沙田警局,就说这些无赖上门闹事!” 他这一手,顿时让苏阳拓几人安静下来——卢灿的蛮横,超出他们的想象,真要被押送到沙田警局,在香江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们几人都得吃苦头。 “你……我们按照规矩上门赌木,怎么是闹事?”苏阳拓作为领头人,气得手指抬起,朝卢灿点点,结果被阿木一掌扇了下来。 “你们想干嘛……”那帮人顿时不干了,可真正开撕又不敢,一个个粗着脖子叫喊! “这一局,我输了!开第三局吧!”瓦希德同样被丁一忠拦住,他扯着嗓子高喊。 “哼!第三局?第三局可以有!不过,我提前声明,这是最后一局,一局定胜负,我没时间陪你们这些无聊货色玩闹!” 苏阳拓刚准备开口,立即被他打断,“苏阳拓,你们要么进警局,要么就一局定胜负!没有第三种选择!” 还是接着赌吧,真要被卢家送到警局,他们背后的人,肯定不会和卢家撕破脸! 苏阳拓脸色漆黑,不甘心的点点头,“那就一局定胜负!我赌的是我的两个一等铺位,你源森居也必须拿出两个一等铺位!” 郑胖子神情多了两分讥笑,“阿邦,过来搭把手,我们把最后一刀给开了!” 呃?!还真开第三局? 郑胖子选择的第三局原木,就是这根材料上的最后一个树瘤——原则上是允许的! 只不过,真的这么有信心? 电锯的滋滋声再度响起!这一次是竖切,电锯从树干一侧切入,从树瘤的另一侧切出,将树瘤分成上下两爿! 锯木速度很快,根部的那端,很快被郑光荣竖起来,截面暴露在灯光下! 嘶!一阵齐整划一的吸气声响起! 太漂亮了!灯光下,金丝覆面,三角状线条在金丝楠木板面上构成的一座座形似山峰的图案,山峰崎岖陡峭,高纵入云,俨然一副展开的美丽的山水画卷,行云流水,自然天成,美不胜收。 山峰纹!极品山峰纹! 苏阳拓脸色灰白!瓦希德瑟瑟发抖,随员几人如丧妣考! 想要胜出极品山峰纹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除非传说中的瘤疤纹!可是,这堆金丝楠木中最好的树瘤曲木,已经被郑光荣切开,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正文 第762章 田姨捡漏 计划赶不上变化。 尽管最后一局,瓦希德剖开的金丝楠木截面,呈现的是华丽的凤尾纹,可依旧扛不住极品山峰纹的凌威。 此次香江之行,不仅没能拿到对方的摊位,还将自家的摊位送给对方两个! 苏阳拓双目喷火,又能怎样? 一帮人只得在源森居员工的呦呵嘲讽中,灰溜溜的离开。 阿木向卢灿打了个手势,随即离开,不远不近的缀在这帮人身后——他去探查刚才说话中年人的身份,即便卢家现在不出手,也要弄明白谁对自己有敌意。 源森居欢天喜地,各种惊叹、赞美、兴奋如同沸水之镬。郑光荣却拉着卢灿单独进入办公室,掩上房门后得意的笑出声来。 “苏阳拓,这个傻货,敢和我赌金丝楠木?也不打听打听,我郑胖子来自哪里?” 呃?卢灿一拍脑门,对他竖起大拇指! 难怪郑叔将他收集的金丝楠木全部拿出来做赌木?难怪他今天的赌木表现,如此神勇! 金丝楠木自古出川地!郑叔出自川地木匠世家,能不了解金丝楠木的表现? 卢灿等他笑声停歇,才问道,“现在……郑叔您怎么打算?” “怎么打算?”郑光荣抬头看看卢灿,拳头握起,“印尼市场的事情基本摆平,自然不能放弃。这次他们上门赌木,因为我们上次去堵门在先,不应战会掉身份。现在一来一往已经打平,他们再敢上门,我直接大耳刮扇过去!谁有闲心和他们赌木头?” “至于你说的非洲圈山林,主意很好!即便现在不开发,格老子,我也要圈一大片地,慢慢砍!”他的拳头砸在桌面上,很有川地军阀的味道。 “你在缅北淘汰了不少黑子?” 潘云耕前几个月在整顿护矿队的事情,郑光荣一清二楚。黑子是香江对东南亚的小伙子的一种统称,贬义,他这么称呼倒不是看不起,而是习惯。 说起这事,卢灿直摇头,十二家一共五六千人的护矿队,结果最后只留下不到三千人!剩下的全被潘云耕踢出护矿队,作为迈歪牛头山基地后勤乃至建设人员。 别看护矿队只有三千人,可人数卢灿还真不着急——后年,八四大裁军,要多少职业军人没有?而且还有许多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 这不,皮振军在整训完成后,已经回内陆,再次联络战友集结。 “你要人?”胖叔孤身闯非洲,没有安保肯定不成的。 卢灿伸出一根手指晃晃,“目前缅北局势缓和,我可以给您一百人,够吗?至于那些裁退的,还是算了。” “当然,是有报酬的……您圈山林时,如果有合适的地方,帮他们建立一个非洲训练营地,顺便帮您看守山林。”卢灿笑嘻嘻说道。 他不懂军事,可也听说过,非洲热带雨林很适合做特种兵训练。 郑光荣笑着朝他点点手指。 ……………… 七月的香江,潮湿闷热,并不适合白天户外活动,于是,夜晚亮起来了。站在东半山的别墅楼顶,俯瞰港岛灯红酒绿,人群如海,车群似潮。 “阿灿,去铜锣湾海边走走?”田乐群趴在栏杆上,忽然兴起,扭头问身边的卢灿。 田姨很少这种要求,必须得答应,卢灿忙不迭的点头。 铜锣湾一带,从港岛开埠以来,就是商业中心,古称盐船湾。18世纪戴氏家族于海湾东岸建立了一座“盐船湾红香炉庙”,即今日的铜锣湾天后庙,19世纪,这里更是怡和洋行总部驻地,商贾云集,现在的铜锣湾广场,重心东移,即维多利亚公园一带。 港岛年轻人喜欢逛铜锣湾,是因为它的周边聚集了大量东瀛商业元素。大丸、松坂屋、三越、崇光这四家东瀛知名的百货公司,在铜锣湾都有商场大厦,出售大量“物美价廉,有生活品质”的东瀛消费品。 另外,这一带还有着数量众多的东瀛餐厅,就像知名“千之代”“安琪”“樱之花”等日式餐厅,无数次出现在八十年代香江的电影中。 田乐群所谓的溜腿,其实就是去维多利亚公园转转。 天色微暗,也无虑有人认出来,两人执手,漫步在沿海大道。 作为香江最大的公园,这里的人很多,情侣更多,或牵手、或拥抱、还有不少年轻人卷发沙滩裤,坐路边的草地上,疯狂的喯着吉他,在夜色将上未上之际,狂躁的发/泄。 这就是八十年代初最真实的香江。 卢灿晚上很少出门,兴致勃勃挺新鲜的,这一切,与他记忆中九十年代末京城后海公园一带,无比相似。所不同的是,香江嬉皮士弹唱的更多的是英文歌曲,而后海的那帮歌手,则是摇滚。 “Buddy you are a boy make a big noise Playing in the street gonna be a big man someday You got mud on yo‘face ……” 这是皇后乐队吉他手,在1977年宾利大厅表演时,看到全场观众跟着一起唱的场面,产生了创作《We Will Rock You》的灵感。 这首曲子创作出来后,立即受到热烈追捧,被大量的体育赛事,甚至政/治场合借用,更成为1994年美国世界杯的主题曲,于2004年被《滚石》杂志评为历史上最伟大的五百首歌曲第三百三十名。 这首经典曲目,在香江的传唱率一直很高。 海风习习,一帮子年轻人围着这支乐队,在草地上又唱又跳。卢灿不自觉跟着他们的脚步,扭起腰肢,旁边的田乐群掩嘴直乐。 音乐是有魔性的。 卢灿合着节拍,抖动肩膀,忽然间,脑海中再度泛起一些非常熟悉的节奏!这些音乐元素,原本他根本就不可能回忆起来,但此刻却清楚的让他哼唱出节奏!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咦?阿灿,这首曲子是摇滚吧?挺有味道的呢!你刚想到的?”卢灿边走边哼,田乐群听出点明堂,惊诧的问道。 卢灿轻拍脑门,靠!脑袋瓜中还有存货? “好听吗?”他喜滋滋问道。 见田乐群笑着点头,他打了个响指,“那回去哼给阿玉听,这丫头最近成为华星唱片的股东,还挺上进的,准备出新专辑呢。” “可你这首歌,挺沧桑的……怕是不适合阿玉。”田乐群一语中的。 还真是……卢灿想想后,无所谓的摇摇头,“那就便宜他们公司的歌手吧。” 前段时间,温碧玉负责联络,卢灿出资,接手利家甩卖的华星唱片26%的股权,现在小丫头已经不仅是华星的歌手,更是小老板一枚,最近傲娇着呢。 这首歌曲交给她处理,也算她的新股东成绩吧。 至于说国语……没关系,八十年代初,香江乐坛,英文歌曲、粤语歌曲及国语歌曲比例差不多,远没有九十年代粤语歌曲独霸香江的程度。 崔建大师大名鼎鼎的《一无所有》就这样被卢灿无耻的剽窃……事实上,这首曲子最终创作出来,与崔版差异较大。崔大师在1988年还是根据这首曲子的前半部分,重新创作出《一无所有》,但他只能算是“改编”…… 卢灿也没想到,这首歌曲最终交给华星一哥罗闻来演绎,就是那个唱《狮子山下》的罗闻。彻底奠定他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香江歌坛一哥的霸主地位。(有人说许冠文很牛,其实当时东南亚,罗闻才是真牛。许冠文的歌神上位,要到八五年左右。) “有时候,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瓜看看,怎么装那么多的杂货?”对于卢灿时不时“创作”歌曲,田乐群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今天,她算是亲历“神奇”。 “嘿嘿……”卢灿傻笑一声,很快岔开话题,指指公园人行道两侧的小摊位,“田姨,热吧?我去买两把折扇……” 晚上维多利亚公园人多,于是,各种小摊贩也随之而来。卢灿手指的方向,正有一家地摊,售卖各种团扇、折扇和芭蕉扇的,新旧货都有。 “别瞎叫!一起去,我自己挑。”听到卢灿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田姨,田乐群白了他一眼,看看四周,幸好周围没什么人。 摊主是位四十来岁的妇女,见卢灿和田乐群夫妇穿着不错,顿时眉开眼笑,热情招呼,“啊哟,靓仔靓女好登对!真是羡煞人了。来来来,我这里的公主团扇、公子扇都有,两位要的话,我给您二位便宜……哎呀,有宝宝了?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她亲热的拉着田乐群的手,就田姨腹内的小宝宝,问东问西,各种奉承话脱口而出。 典型的香江大婶! 好吧,不买一把都不好意思!田乐群笑笑,卢灿耸耸肩,买吧。 摊位一分为三,团扇在最中间,左边是旧折扇,右边是新扇,有折扇和蒲扇。 “两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这里还真有宝贝。”见卢灿站在右边,挑选新团扇和折扇,这位大妈有些着急——新货没多少钱,这两人明显有来头,怎么也要让他们“放放血”,于是,主动从旧折扇的摊位上,拿出一把折扇,递给田乐群,低声神秘的说道。 “宝贝?”田乐群接过这把折扇,打开、收起,然后注意力落在扇缨上。 扇缨是旧时候的读书人,特意为折扇所做的璎珞,摇摆起来很有逼/格,为了不让璎珞乱飞,往往使用珍珠或者玉石作为缨缀。 这把旧折扇的缨缀碧绿,很像玻璃制品,田乐群手掌心握了握,随即点点头说道,“宝贝?什么宝贝,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哎呀,您仔细瞧瞧……我家那位说,这可是什么陈继儒的扇面呢。听说这人的画,值钱的很呢。如果不是看两位顺眼,我可不拿出来……”这位大婶立即攀着田乐群的手掌,指指扇面上的山水和字迹,滔滔不绝的说道。 陈继儒的扇面?卢灿连忙探头望过去。 这个名字在卢灿购买蒋时英所制的天籁阁壶时提到过。 陈继儒是明代文学家、书画家,号眉公,隐居昆山之阳,后居东畲山,工诗善文,喜欢收藏,书法苏轼、米芾,华亭派书画家代表之一,善写水墨梅、竹,山水,气韵空远,名重一时,与董其昌齐名。 他的扇面? 此时,夜色将上,光线不太好,卢灿看看画面的布局及运笔,轻咦一声。 正文 第763章 偶然发现 这是一幅墨梅扇面,几枝虬枝,七八朵墨梅,横亘在扇面上,构图自然随意,笔触意态萧疏,真的很有陈眉公风范。 卢灿一惊,伸手准备去接这把折扇,“我看看……” 倒不是说陈眉公画作有多值钱,他的画作,要比董其昌低两档,市价大约六千港元每平尺,不算贵,卢灿惊讶的是……逛个公园都能遇到真迹,这运气……。 田乐群递交的手势也有些奇怪,竖着折扇递过来,然后松开手掌,露出掌心的翠绿缨缀。卢灿一愣,靠,还有这种事?这东西他不用上手都知道是啥! 折扇缨缀竟然是满绿玻璃种翡翠,通体满色,像极了老琉璃! 卢灿朝田乐群笑笑,耸耸肩,田姨这运气,真心很牛啊!这颗祖母绿玻璃种翡翠珠,市价不下于拾万港纸。 翡翠珠,绝对比陈继儒的扇面价值更高。 握住这颗缨缀,卢灿展开折扇。 扇骨为桃丝木,这是明末清初江南文人非常喜欢的一种木材,取桃心所制。十三根小骨,两根大骨,都是采用水磨之骨,滑润如玉,再加上多年来手捏汗揩,其表面产生一层浓郁光亮的包浆。 骨真! 扇面推开,这次,卢灿一览全貌。 三枝虬枝,五六朵梅苞,七八朵墨梅,笔墨湿润松秀,颇具情趣。旁边一共有四枚印押,分别是“麋公”、“印空”、“吟坛耆老”“雪薖(音颗)”。 纸质为宋、明非常盛行的冷金纸——发明于唐代的一种带白色泥金或洒金的高档用纸。 纸真!画真!印押也真! 麋公就是陈眉公,印空是陈眉公的禅林老友。这幅扇面,最初是陈眉公送给印空大师的作品。吟坛耆老是“处世三大奇书之一”《围炉夜话》的作者王永彬的字号。 王永彬字宜山,人称宜山先生,一生经历了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五个王朝。生平喜欢大声吟诵佳作,与高安周柳溪、彝陵罗梦生结诗社,号“吟坛三友”,他自号“吟坛耆老”。 至于雪薖(音颗),是晚清学者,收藏家王柏心的号。 有作者钤印,有受赠者印押,还有收藏者的鉴赏章,这件折扇,传承有序! 卢灿翻过扇面,背面是陈眉公的七绝《山中》,“空山无伴木无枝,鸟雀啾啾虎豹饥。独荷长镵衣短后,五更风雪葬要离。” 行书,书风萧散秀雅,颇有出尘脱俗之意! 鉴定之后,卢灿变得小心很多,对大婶的丈夫不免吐槽两句——这算是一件传承有序的“小极品”,怎么能如此随意的安置? 这是可以上拍的物件! “多少钱?”卢灿合起折扇,捏着扇头,没打算再还给对方。 这位大婶伸出手掌晃晃,“这么多……我家那位说,这见折扇不能少于这个数!” “五百?”卢灿用折扇大骨,敲敲掌心,故意装作没看明白,反问道。 其实卢灿这话,也有试探成份——对方这种手势,如果你报伍仟,她很有可能说五万,这种事在香江古玩市场很常见。 “你还我!”这下,这位大婶不高兴了,伸手欲夺。 “阿婶,别着急,你到底要多少?我看这扇子,有点古意,像是真的。”田乐群假假的瞪了卢灿一眼,出言问道。 两人以前经常配合,很熟稔。 果然,这次大婶没在敢报虚价,“五……千港纸,一分不能少的!” 按照行情,陈眉公的画,一尺大约在六千港纸,这幅扇面不足一平尺,而且画面构图简意,加上背面的字,差不多也就伍仟港纸上下。 不用说,对方走眼了,那粒祖母绿玻璃种翡翠珠,他们一定当成老琉璃了! 这枚祖母绿玻璃种翡翠珠,极有可能是王永彬或者王柏心后来装上的——清代中后期,翡翠的市场接受程度已经很高,而那时,玻璃种祖母绿翡翠,还真不是什么稀罕货色,所以才被拿来做扇坠缨饰。而恰在此时,彩色琉璃也已经很普遍,经常被用于装饰上,故此,这位大婶的老公自动忽略了。 卢灿对田乐群摊摊手,示意她拿主意。 如果按照以前田乐群的性格,一定要再还价的,可今天这位大婶,说了太多的奉承话,尤其是对腹中胎儿的无限赞美,她犹豫片刻,“谢谢大婶,这把折扇我们要了。” “哦哟,天后娘娘一定会保佑您的!” 伍仟港纸,对方竟然一点价格没还,那位大婶顿时双手合什,赞美之词再度喷涌。数完钱数后,还热情的附赠卢灿一把新折扇! 富家少奶奶在摊位上花伍仟港纸购买一把旧折扇,后果来了,周边几家摊主,顿时围拢过来,争相卖好,阿臾连篇。阿忠和阿全两人连忙将人群分开,护着卢灿与田乐群离开。 带保镖出门?这下真正坐实卢灿两人的身份,身后议论声一片。 这一带是没法呆了——过不久就会有狗仔露头。 两人顺着石径,穿过公园,没再停歇,一直上波斯富街才缓口气。田乐群叉着腰咯咯笑个不停——有些日子没这么爽快了,再说,今天出门的彩头真好! 波斯富街上东瀛餐厅众多,面前就是一家东瀛茶馆,招牌上名称叫做“昌里茶道”。 东瀛茶道馆最大的特色就是静,凉气也给的足。两人进去时,榻榻间已经全部安排出去,田乐群也不挑剔,拉着卢灿在前厅找了个座位,要了两杯奶珍,又帮阿忠和阿全两个要了两杯冰果昔。 前厅还有一桌,被虚屏风隔开,三男一女低声说话,察觉隔壁有人后他们的声音更低。 卢灿原本没在意他们,与田乐群轻声聊着白天源森居赌木的事情,可是对方话语中蹦出的一个人名,让他不自觉顿了顿话语,凝神倾听隔壁的对话。 “老池现在胆子忒小了……押了这么多货,怎么处理?”其中一位男子,似乎在抱怨一个朋友,声音不自觉有所提高。 “二哥也有难处,现在管的很严……”那女子出言为“老池”辩解道。 “嘘!”另一名男子连忙制止他们继续往下说,还回头往卢灿这边看看。 卢灿低头,呷了一口奶珍,脸上带着笑容,附和着田乐群的话语点点头。 老池?卢灿心中咯噔一下。 池姓在香江很少见,很巧合,虎园博物馆采购部有位经理就池,今年四十来岁,鉴定眼力很不错,为人也很亲和,员工都叫他“老池”。 池贵生是福伯招聘进来的,在虎博两年了,现在是虎博的一筛(第一轮筛选)经理。 他们口中的老池,会是虎博的池贵生吗? 如果是,这其中有什么蹊跷?押了这么多货,又是什么意思? 三男一女此后再也没有谈论相关内容,不过,卢灿仍然听出点线索,这四人中,至少有一男一女是台岛人,他们的粤语虽然熟练,可还是夹杂有一丝台腔。 卢灿还是觉得,有必要摸摸这四人的底细。 “我们回去吧。”等田姨喝完奶珍,卢灿对她眨眨眼,说道。 借助掺扶田乐群起身的机会,卢灿的目光从屏风的间隙中扫过。这三男一女,年纪最大的约有五十,年龄最小是那位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几人身上都有一股江湖味。 如果池贵生有问题,倒腾一些赝品进入博物馆……这危害大发了。 一出门,卢灿就对阿忠努努嘴,示意他去查查这四人的来历。 抵达家中时,阿木已经站在门口,帮卢灿拉开车门,顺带着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他已经查到谁在背后支持并怂恿那帮印尼木材商。 呵呵,有意思,卢灿撇嘴一笑。这背后的人家,竟然和卢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黄家的产业,虽然大多数都在印尼,可在香江,最大的甘蔗糖贸易公司黄记红糖,就有黄家股权,属于黄渭源这一房;新加坡那边则是金广纸业公司,同样也是黄记产业,属于黄一聪一脉。 说起来黄家的黄栌,还是蓝湾俱乐部成员,与自己关系还不错呢。 黄家两房,势力不小,卢家不惧他们,只不过暗箭难防,稍后把这情况和郑叔说说,让他注意着点。 黄家为何要怂恿印尼木材商? 不难猜,无论黄家的造船业还是造纸业,都与木材有直接关系。 源森居进军印尼,抢的不仅仅是木材商的市场,同样也有可能会让印尼木材的平均价位上涨,有损于黄家利益,更何况,黄家原本就与自家有隙。 当年,因为自己插手施家造纸集团的事情,无意中破了黄一聪兼并施家造纸公司的阴谋。没想到,黄家如今还耿耿如怀! 因为隔行,一时间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卢灿摸摸嘴角,且等着! 卢灿又和阿木低声嘱咐几句,让他去接替阿忠,相较阿忠,他更适合做这类工作。 至于那位池贵生经理的过往,同样交由他去查办。 卢灿隐隐有种感觉,虎博不仅被欧美、内陆相关部门盯上,只怕还被那些作伪团伙盯住了。 正文 第764章 掌控 卢灿撂下电话,刚才与福伯就虎博收购渠道以及藏品遴选流程,再度深聊一番。 最近一段时间,赝品闯关的事件,频频发生,今年上半年,就发生近百起赝品闯关事件,好在虎博鉴定师目光还不错,但这种现象,也已经引起福伯的重视。 这件事说起来与卢灿的关系很大,正是因为他的充沛资金导入,才使得虎博的发展变得异常骇人! 发展过快,势必会招人猜忌,更何况虎博藏品来源,本来就不甚干净;资金流旺盛,也会招来不法分子的觊觎。 可是真要让他埋头默默去发展虎博,卢灿绝对不会同意——八十年代,无疑是博物馆做大做强最好的十年。如果真的等到九十年代再发力,那这家博物馆在内陆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将更加难以消除。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二三十年后内陆收藏界对境外收藏中华文物的“非议”——这种非议,大有“境外博物馆收藏文物,一定来源不正”的趋势,已经远远超过正常博物馆藏品收购范畴。 这是不正确的! 确实,国外博物馆中有许多,都存在大量不合法的收取方式,导致国内古董文物流失,但不可否认,有很多博物馆收藏的文物,它的来源与途径是正规合理的。 正如我们现在看待东瀛收藏的藏品,它们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从汉唐宋时代就已经流传过来的,难道说这些中华藏品,东瀛也没有资格展藏? 卢灿想要壮大虎博,现在有着最好时机——内陆的“艺术品创汇”风潮。此时从内陆收购大量“精品藏品”,合理合法! 内陆艺术品创汇最后的落幕在1995年,那时,相关部门终于清晰的意识到,这些摆在柜台上展卖的东西,可不仅仅是艺术品那么简单! 每年从内陆各大友谊商店体系收购到的,以及灰色渠道入库的藏品,是虎博快速扩张的最佳途径,卢灿能放弃? 巨额资金的流入,导致虎博就像一个黑洞,吞噬着一切它自认为有价值的古董文物…… 作伪团伙,不盯上才怪! 至于池贵生,福伯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常现象。 这就有些奇怪?难道“老池”不是虎博的池贵生? 不管是不是,加强藏品甄选的把关,总没有错。 就在刚才的电话中,卢灿出了个狠招——建议福伯引入香江警务处商业罪案调查科驻场办公——一旦发现有赝品闯关,将直接交付商业罪案调查科,没收赝品并介入调查。 福伯有点犹豫,这种做法,并不符合古董行交易的惯例。可卢灿现在想要给那些赝品制造团伙一点颜色看看!香江没有文物保护部门,最靠近的就是商业罪案调查科。 福伯答应最近两天,问询法务部的意见后,再向警务处递交申请。 卢灿在书房独坐片刻,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阿忠,阿木回来了没有?”电话的对象是阿忠。 “没有,不过有消息传回来,他说对方的据点在大屿山。” 大屿山?这是香江最大外岛,其面积要比港岛大一倍,人口却只有港岛的十分之一,濒临珠江口,在香江新机场未曾开建时,这里可以说是香江的偷渡天堂。 “你和阿木说一声,他可以调用数字K杀堂坐馆大澳的人马,明天打草惊蛇,看看对方有什么动向?”卢灿还是觉得有必要探探对方的底细——那四人给他的感觉非同一般。 具体什么感觉? 卢灿本人也算得上是江湖人士,对方身上的那种下九流门派味,他还是很熟悉的。 一大早,卢灿准备前往虎博,结果被阿忠引进来的人堵回书房。 见到来人,卢灿大喜,拍着对方的肩膀,将他推进房间,“潘哥刚回?” 站在他面前的潘云耕,皮肤黝黑锃亮,眼角中带着浓浓笑意,“刚下飞机。” 与潘云耕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他甚至连卢灿结婚都没有参与,只为了稳住卢家在缅北的产业。 上半年因为缅北护矿队与缅军的对峙,他不能离开。双方和谈后,他又忙于重新整顿护矿队而走不开。 “缅北……”卢灿比划个手势,目光询问。 潘云耕点点头,同样比划了个ok的手势,“基本搞定。” 缅北组织的八二攻势,最终虎头蛇尾,三路大军,除了东北路与缅共东北区、八一五区打得很热闹外,其他两路更像旅游。 当然,发生在缅军北方战区边防警察指挥中心的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一定是这场武装“旅游”中最让对方不愿回忆的痛点。这场战斗,也使得缅北氏族势力与缅政府之间,深深的埋下一根刺。 缅北护矿队,也在对抗的路上越走越远,他们的实力,只能壮大。最近一段时间,从滇缅边境运送过来的武器,越来越多,跨境的退役军人,也越来越多…… “卢少,我想……拿下果敢!” 卢灿支着手臂,听完潘云耕的介绍,结果被他最后一句话惊得手肘一滑。 割据?卢灿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从商人的角度,他并不希望这种情形出现——一旦有事实上的割据,意味着彼此的纠纷将绵延不绝。 如果放在去年,卢灿打心底不愿意被这种事情纠缠过甚,可现在…… 经历今年上半年缅政府的出尔反尔事件之后,他又感觉,这么做,似乎更能保障卢家以及盟友在缅北的利益。 揉了揉眉心后,卢灿盯着潘云耕,“说说理由。” 潘云耕搓搓手,“您知道,罗家已经从那里撤走……杨家想要接手,必须得到我们的支持。还有,缅共那边……也希望有个缓冲区。” 他的三句话,貌似很凌乱,卢灿却听懂了。 杨家一直是该地区的坐山虎,可随着最近十年的战乱消耗,他们已经名不副实,想要拿到那片地的管辖权,必须由缅北氏族的共同支持,尤其是缅北护矿队的支持。 至于罗家……之前果敢一直是罗家控制,可惜上次缅政府军南路军抵临时,罗家为保存实力,主动撤走,加入缅共,现在被划归为八一二区,驻地在腊戌。 缅共现在对果敢地区,也不愿投入兵力——这一地带氏族势力强大,不可控,且容易腹背受敌。 缅政府军更不敢孤军深入占据这片地盘。 于是……果敢变成“三不管地带”。 如果从时机上来说,这绝对是进入彻底掌控缅北的好时机! “你容我想想……” 卢灿摸摸眉梢,护矿队进军占据?看似可行,但这绝对不是好主意!看似一时痛快,可绝对会成为缅政府的心头恨! 支持杨家? 杨家与卢家关系确实很好,可是……卢家现在在缅北的盟友已经不仅仅是杨家一家,可以偏向杨家,但缅北十三家氏族势力,需要均衡,这就是商业! 支持其他家族? 在缅北,即便是桑德拉家族,也还没有达到杨家这样的紧密战略同盟关系。 这绝对是自己掌控缅北的绝佳机会!没有之一! 可是,有什么办法不用自己操刀上阵,同时还不让缅政府面子上太难看,但又能实际掌控缅北地区? 卢灿搓着手指。 想了足足十分钟,他有了主意,算不上多好,但目前是最合适的! 抬头看看潘云耕,“潘哥,护矿队可以派驻一支队伍进驻……” 潘云耕大喜,可惜卢灿接下来的一盆凉水,让他又有些失望,“但不是我们占据。” “为什么?” “那地方势力太复杂!” 卢灿摇摇头,笑着说道,“割据,意味着我们彻底和缅政府对立,成为新的火力吸引点,这完全没必要;另外,缅共那边只怕也会担心我们坐大,给我们的压力也不会小;再说,当地像杨家、罗家这样的大家族,只怕也不愿意看见我们一帮外乡人坐大……” 潘云耕挠挠头,想要开口反驳,可卢灿所分析的这些,都是实情。 卢灿没等他开口,继续说道,“你派队伍进驻,其实就已经掌控,真要我们管理,麻烦事多着呢。” “我的建议是……成立果敢地区共管会!” “共管会?”潘云耕迟疑的问道,“十三家共管?” 卢灿摇摇头头,“不,十四家共管,名义上承认尊缅政府,实际管控权都在共管会。” “设立十五位共管会成员,每位家族可以出一名代表,一共十三名,他们可以参与当地最高行政长官的选举;另外两名我们派驻,不参与评选,但可以保障当地治安。” “哦……我明白了!”潘云耕轻拍额头后,对卢灿竖起大拇指。 卢灿的共管会策略,看似公平,其实从代表数目上,就可以看出,卢家拿到很大控制权——无论哪一家上台,都需要卢家帮衬。 而且,这种方式,并不会给缅共或者缅政府带来太大压力。 “那……杨家?”潘云耕又问道。 卢灿笑着摆摆手,“我会给天和叔电话,我们继续支持杨家……这共管会并不排斥连续选举!” 他的这种安排,就有些意思了——杨家如果有实力连续赢得共管会内部评选,原则上可以一直在管理者的位置上坐下去,可真实情况会这样吗? 正文 第765章 杨家之争 想成立共管会,第一个要说服的,就是杨天和,乃至杨家。 对自己的决定,杨家肯定会有疙瘩的,毕竟,卢家在缅北能够站住脚,最初全靠杨家帮衬,现在,杨家有机会重新拿到祖地的管辖权,偏偏自己弄出个共管会,杨家要是没有疙瘩才奇怪。 别看卢灿在潘云耕面前说的头头是道,可真当拿起电话打给杨天和时,他迟疑了半晌,这话该怎么说?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卢家在缅北的产业,都需要杨家继续鼎力支持! 电话终究还是拨通,另一头响起杨天和爽朗的声音,“哪位?” “杨叔,我……阿灿。”卢灿定了定神,笑着问候。 “啊,阿灿呐,我还琢磨着明天给你打电话呢,刚巧你来电话。”杨天和的笑容很真诚,让卢灿咧咧嘴,陪着呵呵笑了两声。 “阿灿,有事?” 这五年和杨家的相处一直很愉快,杨天和的为人很四海,对卢家生意照顾颇多,尤其是最初的两年,可以说纳徳轩珠宝能成长起来,与杨家有直接关系。当然,卢灿对杨家的提携也不少,譬如正在筹备阶段的Cooperation Mineral Products(合作矿产资源)公司,就有杨家一份。 “嗯,合作矿产资源公司,已经在大开曼完成注册,我们几个股东,是不是也要找时间聚聚?你们也认识认识阿瓦希。”卢灿找了一个相对愉悦的话题开场。 说起来,这也是正事。 阿瓦希虽然并不清楚卢灿的目的,但是有机会介入到一家投资三千万英镑的矿业公司运营中去,他还是非常乐意的。在德银投资财务人员的配合下,从七月份,就奔赴开曼群岛,运作注册这家矿业公司的事情。 昨天,终于有好消息传到香江——合作矿业的前期注册已经完成,他本人将尽快赶到香江,找卢灿磋商下一步计划。 “啊哈,那是好事啊,我今天将事情安排一下,争取明后天去香江。” 新的矿业公司究竟要干啥?杨天和并不知道,卢灿也没有对他细聊,所以,新成立的矿业公司,他也是抱着“掺合”的心态投资的,究其原因还是信任卢灿。 现在卢灿要揭盅,他很有兴致,立即答应下来。 电话中,卢灿倒是随意的提了两句,当杨天和听到阿尔达汗已经抵达印尼,并开始着手圈地,准备勘探巴布亚省米米卡县的金铜矿时,有些傻眼,脱口而出,“靠,投资股份少了!阿灿,你怎么不早说?” “杨叔,不少了。”卢灿被他说乐了,这是典型的占便宜没够啊。杨家的娃达公司,在新的合作矿产公司中,占据10%的股权,在缅北十三大家族中,独一份。 合作矿产公司的股权分配中,德银投资占据百分之五十,卢氏矿业百分之十,阿瓦希所在的海尼西金属冶炼公司,占据百分之十,阿尔达汗及家族投资百分之十,他所联络的穆斯林联盟,占据剩余的百分之十。 听卢灿这么一分析,杨天和在电话另一侧嘿嘿笑了两声,“行,听你的!” 潘云耕一直在旁听,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一点,但同样不清楚卢灿的整体布局。这会,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近期他麾下的人马,被卢灿分派走两百多人前往印尼,由陈晓带队,原来准备在巴布亚地区发力呢。 气氛很融洽,卢灿开始切入正题,笑着问道,“杨叔,潘哥刚从缅北回来,在我这,他刚提到果敢……你们杨家对果敢,什么想法?” 电话中,杨天和的声音一窒,继而哈哈大笑,“果敢?我杨家确实有些人想要重回那里,不过……我不太赞同!” 缅北杨家,现在的当家人依旧是杨金秀,但秀姑身体不太好,在仰光修养,基本不怎么问事,再下来就是杨天和与杨启志,杨天和主商,杨启志主政,共同把持杨家大权。 重回果敢的想法,一定出自杨启志一派。 杨天和的反应基本在卢灿预料中,他笑着反问道,“杨叔这又是为什么?” “那就是四战之地,无论是谁占据,都难受!别说你小子看不出来?” 卢灿暗自点头,杨天和头脑很清楚。 他应该猜到自己电话的真正目的,所说的同样是实话——杨家重新占据果敢,就真的能立足吗?只怕比罗家或者缅共占据更难受! 且不说会成为缅政府的眼中钉,也不说其他十二家势力的不服,单是罗、彭两人的队伍,就足以让杨家难以立足——如果没有卢家掌控的缅北护矿队全力支持的话。 缅北护矿队可不是杨家私产,卢家才是这支队伍背后的真正掌控者,这点缅北十三家都很清楚,杨天和更清楚。故此,他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家族会议的提议。 杨天和的话,让卢灿松了口气,他呵呵笑道,“杨叔,你这就过了。” 杨天和一愣,“怎么?你赞成杨家重回果敢?” “那就看怎么回了……”卢灿将自己的计划,对他和盘托出。 末了,卢灿特别强调道,“杨叔,您和六老爷子(杨启志)说一声,他重新掌政没问题,但共管会是利益共同体,需要保障大家的利益,如果还能就当地的民生做出一些成绩,杨家执政才能长久。” 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可以看作卢灿的警示——杨启志曾担任过果敢地区前任主席,之所以杨家被拱下来,实在是……此老过于看重杨家利益。 “你看我二哥杨茂……怎么样?”杨天和忽然提出一个新人选。 杨茂?卢灿眼前闪过一位黑瘦汉子,杨启志的长子,一直担任老街市管委会主任,也是自己好友杨坤的父亲。 此人一直很低调,但风评还不错,至于能力……不知道,这很重要吗? “唔……我看行!”卢灿认同杨天和的选择。 卢灿在电话这边,能清晰的听到杨天和吁了口气。为什么他宁愿选择杨茂而不希望杨启志再度上台?原因卢灿能猜度一些,这涉及到杨家的权力争夺。 杨金秀身体有恙,寿数不多,杨天和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掌家人选,准备未来接班的,可事情并不那么顺畅。 杨天和准备将杨家彻底变成一个商业家族,可这一计划在杨家族老会中,遭到杨启志为代表的一拨人强烈反对,这些人更希望再现杨家辉煌——成为果敢地区的土霸王。 这种反对,随着杨金秀的病重,逐渐变成对杨天和接/班资格的否定。 按照卢灿所说的计划,精于政务的杨启志无疑是新一任果敢共管会领导的最佳人选,杨天和担心他重新上位后,真的会对自己接掌杨家产生影响。 故此,他一听卢灿话语中的警示后,立即建议调整人选——别看杨茂是杨启志的儿子,可杨茂与杨天和的关系一直不错。 老街这些年有所发展,都得益于杨天和的支持,尤其是近两年,随着杨天和与滇省合作加深,老街(地处中缅边境)的发展受益不浅。现如今,老街最大的资本企业,就是杨家投资的玉器制作厂,其成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滇省玉雕学校。 所以,杨天和认为,杨茂上位,要比六叔杨启志上位,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卢灿和杨天和在电话中就共管会的架构,做了一番探讨,譬如四年一选,缅政府报备,如何利用地缘优势加速与滇省合作,缅北玉石交易会是否可以落在果敢等等。 之所以讨论这么多,杨天和需要用这些,去找杨茂谈判……卢灿也愿意多说点,不仅仅希望杨天和能在杨家继续占据主动,还有,他对果敢这片多灾多难的地区,充满同情。 一通电话,整整聊了一个小时,成立共管会,杨家这道坎应该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罗家。罗家虽然对外宣称与罗星汗一刀两断,可事实究竟如何,大家都明白,幌子而已。 对待合作伙伴,有时需要怀之以柔,有时还需要凌之以威。罗家是典型的利益合作商,卢灿不准备这么客气,这个电话,不着急! 潘云耕功高劳苦,卢灿拉着他,两人聊了一上午。不仅聊到印尼的事,未来对澳洲、加拿大以及非洲的资源投资想法,都对他有所透露,这一切,都需要潘云根及早准备。 潘云耕的手掌不停的松开,握紧,再松开,这还是他第一次全面的听到卢灿的规划。啧啧,原来这位平时话不多的少爷,心中竟然有着如此庞大的投资计划! 交流是双向的,潘云耕也细聊一遍他对于缅北据点、菲律宾据点以及正在建设的巴布亚据点,还有即将推进的非洲据点的建设及安排。 他认为,卢家卫队现在又到分拆时候,需要组建一直最核心的队伍,人数不需要多,但一定是最可靠的,来操持卢灿最秘密的一些事务。 这支队伍,可以以菲律宾为据点。 真是个不错的建议!卢灿立即同意他的计划。 与两年多前潘云耕组建卢家卫队时的拘谨不同,现在的他,有着独当一面的统帅风范。 午餐安排在东半山别墅,卢灿和田乐群正式宴请。 现在的潘云耕,对卢家而言,当得起。 正文 第766章 老辈趣事 张老爷子一只手推推老花镜,另一只手在三河香筒上轻抚,雕刻的牌匾上,墨林堂三字,清晰可见,字体为秦隶,也就是古隶。 办公桌上,还零散的摆放着几张打印纸、照片,全都是项元汴先生常用的印签押记,像“墨林山人”“墨林居士”之类,这是老先生准备用来对比的。 在办公桌的另一侧,则是高高堆积的资料,张博驹老爷子自己常说,生平最后一件大事,就是将当年项元汴先生的天籁阁藏品,整理收录成册,以供后人瞻仰。 这本《天籁阁珍品集萃》,现在已经汇编了六百六十七件藏品,都是虎博收集上来的,以及南北两宗历代人遗留下来的珍品。 眼前这件,虽然肯定不是天籁阁藏品,可它与墨林堂关系重大,老爷子同样小心翼翼——终于能通过这件实物,一窥当年天籁阁项家的盛景。 老先生明显不是在鉴定,而是……在出神,卢灿坐在旁边,没敢打搅老先生遐想。 许久,老先生放下手掌,轻声叹了口气。 卢灿知道他这是在感怀而并非这件香筒有问题,问道,“张伯,您看……我的推测,有没有可能?” 老先生没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一张墨林山人的印签照片,放在香筒雕刻牌匾旁边,两相对比,“东西没问题,画面上的内容,就是项老的墨林堂。” 他这么说是有因由的,“项元汴的天籁阁匾额,书写者是文嘉(文征明的二子,明代书画家),匾额执刀雕刻的是方古林……” 这事卢灿还真没听说过,若不是有渊源,谁会没事情去研究天籁阁匾额的题写者和雕刻者是谁? 方古林是谁?这个人,卢灿知道。 明代江南的雕刻大师,而且是全能型雕刻大师——牙雕、木雕、竹雕、漆雕、根雕无所不精,同时他还是治印高手。 “能琱琢犀象、香料、紫檀图匣、香盒、扇坠、簪纽之类、种种奇巧,迥迈前人。取材工巧,别有精思。如所制瘿瓢、竹拂、如意、几杖,其就物制作,妙用入神,亦称明朝妙技。仿效倭器亦精。” 请注意最后一句话“仿效倭器亦精”——说明此时东瀛雕刻技术并不差,而且在江南一地很受欢迎,明代雕刻大师也会仿制。 “那……墨林堂的牌匾呢?”卢灿今天又被上了一课。 “墨林堂的牌匾雕刻,同样出自方古林,牌匾上的字嘛……出自高濂。” “高濂?”卢灿有些好奇,追问道,“您老见过高濂的书法?” 高濂是谁?喜欢戏曲的可能知道,他就是中国古典十大喜剧之一《玉簪记》的作者,同时还是明代有名的养生专家,其养生著作《遵生八笺》是中国古代养生学的集大成之作,据说宋美龄对这本书推崇备至。 此人高才,他的香道功夫,名震江南,茶道与花道同样很牛,编撰有《牡丹花谱》和《兰谱》传世,还是与项元汴同时代的江南藏书大家、鉴定家。 他建有两栋收藏阁,分别是“山满楼”和“妙赏楼”,其中,山满楼用于藏物,妙赏楼用于藏书。同时,他的诗词、书法/功底也不弱,不过,他存世的书法作品很少。 张老点点头,“当年我在国图整理卷宗时,曾见过一本他撰录的《道门十诫》,对他的秦隶,有所了解。” 他又抬头看看卢灿,笑着说道,“如果你仔细阅读过他的《遵生八笺》,应该记得住,他的《燕闲清赏笺》中,曾经提到过‘秦隶仿古道,宜于养气’。” 这句话再度让卢灿脸色微红,《遵生八笺》这套书看过,可卢灿对养生没太大兴趣。 这句话啥意思呢? 高濂认为秦隶书的笔画架构蕴有一丝天道,在心思平静时书写,有助于养生。 顺便说一句,此人还是龙虎山正一道的护教真人。 好吧,扯远了。 卢灿的“墨林堂藏品被掩藏”的猜测,老爷子认为不无道理,只不过,他不太指望那些掩埋点能有收获。 三百多年的变迁,嘉兴县城又是怎样的沧海桑田?想要从万人居住的县城中,找到当年掩埋物品?这近乎不可能。 见卢灿似乎心有未甘,老爷子笑道,“你小子……一向运气好,去试试也罢,兴许还能找到点线索。” 从张老办公室出来,刚好遇到潘奶拎着食盒,匆匆而来,见到卢灿,她笑着点点头,“阿灿来了。” 潘苏现在是香江艺术基金会成员,最近重拾画笔,和岭南派赵少昂等名家切磋丹青,顺便帮卢灿监管艺术基金,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潘奶好!”卢灿侧身给老太太让路,微微躬身施礼后问道,“老爷子的肠胃,现在没好点没?” 潘苏拎起食盒示意给卢灿看,“调理这些日子,已经好很多了。” 上次体检,发现张博驹老爷子有着一定的肠胃功能退化迹象,保健医生建议他少吃多餐,可以适当做点海鲜汤,这不,潘奶煲汤为他加餐。 “那就好!” 卢灿正准备离开,却被潘苏留住。 “阿灿,你在楼下等一会,我有点事和你聊聊。” 他一愣,潘奶这是有事,而且还需要避开张老爷子?卢灿与张老一家关系胜似亲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没听说他们家最近有什么事啊? 卢灿在一楼小会议室等了十分钟,潘苏拎着食盒下来。 “阿灿,我……”她将食盒放在会议桌上,话语中有些犹豫。 “潘奶,有事您说话。”卢灿连忙起身,帮她面前的椅子,伸手示意她就坐,语调带着一股子京油子的味道。 “呵呵,你这一口地道京片子,乍一听还以为你是皇城根儿来的。” 果然,卢灿的一句调侃式话语,立即让潘苏刚才的犹豫消失殆尽,很爽利的说道,“阿灿,最近君翁来港参加艺术基金举办的岭南画派艺术展,你知道吧?” 君翁是中国当代著名画家黄君璧的号,羊城南海人。 此人在当代画派中,非常有名气,致力于山水画,尤以画云水瀑布为长,与张大千、溥心畲以“渡海三家”齐名。 同时他还是中国现代画派画技的融合者与革新者,当代艺术教育家。1929年任广州市立美术专科学校教务主任、1937年后历任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教授等。1949年迁居台岛,任今台岛师范大学艺术系教授、主任,现如今的“岭南画派”中许多年轻人都是他的门生。 香江艺术扶持基金最近屡屡举办当代艺术展,渐成规模,黄君翁虽身在台岛,年事已高,但依旧热心中国艺术的推广,因此,前段时间特别赶到香江参加最新一起画展。 “君翁老先生的身体还好吧?我还想着上门拜访来着呢。” 卢灿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并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拜访并非虚言——君翁本人就是一位收藏大家,家中藏品,涉及书画、瓷器、铜器、玉器近三千件。 君翁八十有五,这些藏品如果虎博能拿下……那再好不过。 “君翁的身体不错,你要是去拜访……他的住址你有吧?” 这个好打听,稍后给赵太来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卢灿点点头,笑着问道,“潘奶,该不是君翁老先生邀请您去台北吧?” 潘苏惊讶的抬头看着卢灿,“你知道了?” “这事……好办吗?”潘苏紧跟着问道,有些急迫。 呃?这下轮到卢灿惊诧了,刚才还真的是胡乱猜的,没想到还真是这事! 说实话,这事不太好办。 尽管张老和潘苏都是民革中央人士,可别忘了,他俩都在内陆担任学术机构的职务,现在还挂职。入港常驻没问题,但要是入台,那审批手续就太繁琐…… 卢灿也不敢说一定能成功,他试着问道,“张老也一道……?” 潘苏摇摇头,“我带你小苗姑(潘苏的小女儿)去,老张的身体……还是不要四处走动吧。” “您老这是……”卢灿挠挠头,怎么突然就想着去台岛转转?这事……有点蹊跷啊。 “嗨,我就是去看看故人。” 见卢灿犹豫,潘苏索性挑明,“我听君翁说,大千居士今年两次住院,身体很差,我想去看看老友。” 哦,这事啊!卢灿笑笑,难怪潘奶要躲着张老。 这中间还有点趣事,那就是潘苏与大千居士的“画缘”。 潘苏二十一岁学画,四十年代已经崭露头角,尤擅长工笔重彩山水画,承继了细密严谨,金碧绯映的一派。1942年,她陪同张老游历山川,偶遇大千居士,俩人曾经联手创作《千荷图》《碧峰翠岚》,相互之间颇为欣赏,据说张老爷子颇不高兴…… 见卢灿笑得有点暧昧,潘苏脸色一肃,扬起手臂,作势欲打,“笑什么?我就是去看看老友……” “是是……我明白!”卢灿抱头一闪,站起身来,笑道,“潘奶,这事我来安排,不过,要点时间。” “皮猴子!”见卢灿闪身出门,潘苏也站起身来,笑着骂道。 孰料,卢灿没走,又探头进来,笑嘻嘻道,“潘奶,这事啊,我琢磨着,还是您和张老一起去吧。反正是找人办事,你俩一起办了,挺好。” ………… 回家的路途中,卢灿嘴角笑容怎么也隐不去,张老爷子刚才的反应,太有趣了! 老小孩,还真是! 正文 第767章 三地巡展 张老夫妇前往台岛旅游,肯定需要和新华驻港分社报备。 新华驻港分社总部位于湾仔皇后大道东387号,距离虎博不算远,卢灿吩咐丁一忠直接开车前往。这种事情如果走常规渠道,最少一个月,想要加快进度,就只能卢灿亲自出马找王框社长办理。 接到卢家少东家卢灿登门拜访讯息时,王框正在审阅一份文件——香江体育总会拟邀内陆武术代表团在八月中秋时节访港表演。 香江体育总会会长是霍营东,港岛头号亲内陆派系代表,铁磁的盟友。霍老这么做的目的,无疑是在中英谈判之际,深化两地交流,加深港岛民众对内陆的了解。 王框挠挠地中海,诧异片刻——他昨天刚刚面见卢嘉锡,这会儿卢灿登门? 尽管有疑惑他还是挥挥手,示意自己的秘书去楼下接人,而他自己,则快速的在这份邀请文件签上“同意,请港澳工委李菊胜审阅”。 事实上,现在的新华香江分社,李菊胜在某些方面的权力,要比王框更大。 将文件合起,推到一旁,王框又挠了挠地中海。 虽然他不是港澳工委的人员,但对最近内陆出台针对香江几大华人家族的“拉拢”策略,他还是略知一二的。其中,对卢家而言,拉拢是一定的,但是港澳工委也有不少同志认为,卢家的虎博,从内陆偷运各种文物艺术品的事情上,完全可以做点文章。 昨天他和李菊胜面见卢嘉锡时,能感觉到,卢嘉锡的态度要比以前更亲和,姿态更低。 今天卢家长孙来此,还是为这件事? 等到走廊传来那年轻人和秘书谈话的声音时,王框站起身,拉开房门迎了出去。 “哈哈,卢少东家可是稀客啊!” 卢灿拱拱手,“王社长,还真有事请您帮忙!” “哦?快进房间说!” 王框可没敢直接打包票,而是引着卢灿进了自己办公室,又吩咐秘书去泡茶,坐定后,他才问道,“卢先生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 邀请武术代表团访港表演?是记忆中少林小子的访港表演吗? 卢灿坐在王框对面,收回目光,就在刚才,他的眼睛瞄到那份邀请文件。进门前他还在琢磨该如何让对方为自己卖力,现在有办法了! 卢灿眯着眼睛,略略沉思了片刻才开口说道,“王社长,虎博有计划在今年中秋,组织一场香江虎博、台北故宫、京城故宫,三馆精品巡游联展。故此,我过来问问您,这计划有没有可能成行?”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这就安排人去做计划,准备去台岛故宫商谈合作事宜。” 是的,卢灿这是在公私兼顾。 诚然,卢家在对方眼中很值得结交,也值得帮忙,但肯定不是最迫切的那种,对于官员而言,最迫切的还是政绩。 新华香江分社的政绩是什么? 自然不是新闻报道,而是港台的统一战线工作是否有实质性突破! 卢灿抛出的计划,似乎只是一场很寻常的“三馆联展”,去年虎博就弄过,可是,王框很清晰的听到其中非常关键的一个词汇“巡游联展”! 巡游联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京城故宫的展品,会在建国后首次登录台岛!同样也意味着,京城故宫的工作人员,在建国后,将第一次以官方身份登录台岛! 这还不是突破?这还不算政绩? 王框立即身子前探,目光迥然,盯着卢灿,“卢先生说的是……巡游联展?” “是啊!”卢灿搓搓手掌,笑着点点头。 “去年虎博和台北故宫,举办了中秋高古画作联展,又与京城故宫合作联展,反响不错,不过……台岛文博界人士一直都很遗憾,台北民众没机会欣赏京城故宫的藏品……” 这话并非借口。 去年八月中秋,虎博与台北故宫举行的高古画作联展,在台北反响不错,按照约定,所有藏品随后又在虎园博物馆进行展览。在香江的展览中,虎博又从京城故宫借来十六幅元代之前的高古画作,其中就包括唐朝韩滉创作的黄麻纸本设色画《五牛图》。 香江虎园博物馆,算是完成建国后第一次真正的三地联展,许多台岛收藏家,慕名来港,欣赏内陆的十六幅高古画,其中,《五牛图》更是让台北故宫揪心不已。 这其中,还有一段小故事。 韩滉《五牛图》,根据画卷上的诗文题跋等可知曾流入南宋内府,元代时经赵伯昂、赵孟頫、元太子等人之手,明代项元汴天籁阁收藏过,入清,曾藏于江浙桐乡汪氏家族的求是斋,金农曾两度观赏《五牛图》,最后一次是在乾隆十一年(1746年)十二月,此后《五牛图》流入清宫。 1900年,八国联军洗劫紫禁城,《五牛图》被劫出国外,几经辗转,被香江企业家吴蘅孙买下,五十年代初,吴氏企业(吴家布料)濒临破产,吴薪孙忍痛决定出售《五牛图》。 海峡两岸,基本同时得到这则消息。 周总理当即就给新华社香港分社发出紧急电报。香江分社秘书黄作财收到这封电报,马上向他的哥哥,时任新华社驻香江分社社长黄作梅汇报。当时,拿在黄作财手上的这封电报,只有八个字:不惜代价,抢救国宝。 与此同时,蒋钟正也想得到这幅画,还成立了抢救小组,甚至连把国宝运回去的轮船都准备好了,并安排KMT特务紧盯黄作梅的行踪,意图抢先一步。 谁知,黄作梅兄弟玩了一手“瞒天过海”:由弟弟黄作才出面,与拍卖公司接洽,一本正经的与拍卖公司商谈购买《五牛图》事宜,吸引KMT特务目光,而哥哥黄作梅隐形匿迹,突然“失踪”。 失踪的黄作梅去干嘛了?他通过工委同志,找到吴蘅孙的下落,直接与对方洽谈购买《五牛图》一事。 最终在黄作梅兄弟的机智配合下,拿到这幅传奇名画,让台岛空欢喜一场。 有关这幅画的双方斗智斗勇故事,在港台文博界老一辈人士中,流传甚广,所以,当《五牛图》重临香江,引来巨大震撼。 鉴于去年中秋展效果不错,今年虎园博物馆有计划操持第二届,不过,福伯的意见还是以香江展出为主。就在刚才,卢灿冒出三地巡展的念头…… 别看政/治壁垒很严密,可卢灿知道,两岸双方,其实都有接触的念头,只是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更没人敢将这种交流摆上桌面。 现在,以文博交流突破,无疑是绝佳的借口。 这对于虎园博物馆还有卢家而言,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尽管有一定难度! 这绝对是一次巨大突破,王框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他摩/挲着脑门,沉吟许久,才抬头问道,“卢生,你和对岸……聊过这事?” 自然没聊过!不过卢灿还是微笑着回复道,“李林灿馆长比较感兴趣,他愿意就此事牵线搭桥,难度有,不过,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王框轻哦一声,点点头。 李林灿是虎博的副馆长,文化研究中心的负责人,以前是台北故宫的资深工作人员,在台北文博界很有影响力,这一点,他很清楚。 卢灿趁机说道,“王社长,如果内陆对这件事感兴趣,虎园博物馆可以先行排遣李馆长和张馆长夫妇,前往台北探探路,您往上面汇报一下,是否合适?” 张馆长夫妇,自然是张博驹夫妇,可谓内陆文博界的扛鼎人物代表,由他以虎博副馆长的名义,走访台岛,既能代表内陆,又能代表虎博。 还有比这更好的人选吗? “这事我稍后和李菊胜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送卢灿离开时,王框与卢灿的握手,很有力度! 这件事能成功,对于他,对于新华香江分社而言,都是一大成绩! ……………… “你小子,还算有点气魄!我定最近一趟航班返港!”李林灿老爷子在伦敦接到卢灿的电话后,难得夸奖一句。 嘿嘿,老家伙这脾气,还是这么急。 赵太来在伦敦的藏品,分类工作已经结束,李林灿原本还等着装船工作结束,他押队乘船回来,现在听说这事,等不及了,准备马上返港! 福伯和张老听到卢灿的建议,也没有反对。 文化交流嘛,内陆一直找突破口,想来反对声音很小,至于台岛……只要蒋复璁老爷子支持,问题也不会太大。 老一辈,谁也不希望两边一直僵持下去! 在卢灿拜访新华香江分社的第二天,他终于接到王框社长的电话——原则上同意这次三方巡展,不过,香江虎园博物馆,必须为京城故宫展览藏品提供安全保障。 这都不叫事! 就在内陆回复抵达的一小时后,福伯接到蒋复璁院长电话,他详细询问这次由虎博组织的三方巡展具体细节。 看来,台岛方面也没什么问题。 大事成矣!就等李林灿老爷子今晚到港,再拟定张老夫妇赴台计划。 正文 第768章 琥珀藏蜂 目送空客A300-600R大白鲨掠空而起,卢灿放下挥动的手臂,暗叹了口气。如果记忆没错的话,相距大千居士离世,已经不足半年。 其实他也很想走一趟台岛,与这位百年一出的大师见上一面,可是……这不,距离与温碧璃的好事,只有区区三天,他是万万走不开的。至于张老夫妇还有李林灿老爷子他们,会在后天下午赶回来参加小宴席婚礼(妾室婚礼)。 好在大千居士应该还有半年时间,自己在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去拜访,还来得及。这一次,只好让李林灿老爷子带上自己的一份心意。 说起大千居士,卢灿见过两次,一次是台岛源森居家具城开业,楚原带他去拜访的,第二次则是去年中秋绘画展,卢灿去台北故宫见过一面。 老先生白髯飘飘,一袭中国式长袍,精神矍铄,彷如神仙中人,孰料,短短一年,他竟然病重如厮,确实令人感慨。 据同机回台的黄君翁老先生所言,大千居士这次病重,是因为创作长幅巨作《庐山》而引发的。 去年七月,八十三岁的大千居士,应东瀛横滨著名侨领李海天之请,为其旅馆大厅绘制《庐山图》,然而大千虽然游踪遍及中国,庐山却是从未亲履之地,故选择此题材是对他艺术事业的一种自我挑战。 也正如此,他可以获得神游式的想像自由,创造一幅合乎理想的胸中庐山,而且纵情咨意尽性挥洒,甚至超越“师自然”的范畴,进而达到中国山水画所谓“师心”的最高境界。 这种“师心”创作,极其耗费心神。 这幅画作,卢灿上辈有幸见过一次。 全幅长度近十米,绢本,以实景为主,虚实结合,实多于虚。右首起段,云雾飘渺,峰峦隐现,谷底生烟;接著云散烟消,细皴密树,亭桥屋宇,历历可见;再而峰树深沉,如黑云蔽日;转眼却晃飞瀑及左方山冈屋树,又似沐浴在明丽的阳光之中;末段峰峦明灭,层次分明,山势直落幽深;最后以水天相接的平湖作结束。全画铺陈,时而雄伟,时而细腻婉约,几经起伏转折,进入昂/扬的高/潮后,终了以悠远宁静收尾。 卢灿还知道,大千先生作此画时,身体状况很差,常住医院冶疗,时画时辍,而且由于画面太大,还得整个人被抬上画桌趴著画,极为吃力。 甚至有时心脏不适,吃药休息后,仍继续搏命作画。后来由于台北故宫博物院要求在明年(1983)将此画及其近作联合展出,于是大千先生作了最后一次赶工,只题了两首诗而没有署款。博物馆展毕归还之后,大千居士原拟在身体状况许可下,作进一步的润色修饰。可惜他在一九八三一年三月八日进医院,于四月二日去世,终究没能完成润色和落款。 一代大师,最终遗憾陨落! 张老夫妇还有李林灿老爷子,这次台岛探视,还被卢灿寄予一件重要任务,那就是向李海天提请购买这幅惊世巨作。 一旦虎博购买下这幅未完成润色的作品,就无需如此急迫的让大千居士赶工,也许能改变点什么。 想到这,卢灿摇摇头,成不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轿车从机场滑出,沿着海堤公路,向西前行二十分钟,最后停在西半山一栋别墅前,这里是香江收藏名家孔余任的住宅。 如同华辉邶华老喜欢道藏用品收藏一样,孔余任喜欢收藏佛宝。 所谓佛宝,广义上指的是佛教的各类饰品、佛具等,狭义上则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七种珍宝,另一类是七种王宝。 七类王宝通常意义上是指轮宝、象宝、马宝、珠宝、玉女宝、主藏宝、典兵宝这七大类。而供养七宝的种类,在不同的经书中,有着不同的解释,譬如《佛本行经》讲七宝为∶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珊瑚、颇黎水晶;可是在《般若经》中,供养七宝则为∶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玛瑙。 现在的佛教供养七宝,基本上采用《般若经》中所规定的类别。 卢灿来孔余任家,就是为了对方收藏的诸多供养七宝中的一件品质不错的琥珀。 温碧玉与温碧璃姐妹的母亲,这些年开始诚心信佛,温碧璃想要在出嫁之前,求一件佛门至宝,转赠给母亲,以报答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这一愿望,自然要靠卢灿来实现。 卢灿找人打听,得知孔余任家中藏有一枚非常珍贵的虫珀,也就是业内鼎鼎大名的“琥珀藏蜂”。虫珀非常少见,因此,他今天特意登门拜访。 如果能购买,那自然最好不过,如果孔余任不想出手,他也准备了后手——用他在泰国采买的那件吞武里王朝五钴金刚杵进行交换。 琥珀藏蜂与五钴金刚杵的价值孰高孰低,那就看孔余任的选择。 孔余任算是名家出身,祖籍羊城佛山,祖父是香江佛教协会的创办者孔义东,香江老一代佛教名家;父亲则是香江戏曲协会的董事孔半村,与京剧俞派(俞润仙、俞振庭父子)关系非浅——孔半村与俞派俞振庭的外甥孙毓堃交情非常好。 孔家一脉单传,孔半村英年早逝,孔余任便被祖父接到香江。长大后,他喜好钻研佛宗教义,现任香江佛教协会的副会长。 此刻,孔余任已经站在别墅台阶上。 他并非出家人,顶多算是居士,今年五十不到,皮肤红润,短发,对襟短褂,手持一串十八子珠链,笑盈盈的对卢灿摆摆手,“卢生稀客啊!” “孔伯、婶子好!”卢家与孔家交往很少,可这会儿,卢灿自动放低姿态,很客气的对孔余任及身边的富态中年妇女点头问好。 这种示好,必有所图,孔余任看了眼媳妇蒋晓月——蒋晓月打破孔家一脉单传的传统,为孔家添了两子一女,所以,孔家真正的掌权人他的媳妇。 蒋晓月笑容满面,拉着丈夫的胳膊,走下台阶,“哎哟,阿灿这么忙,来我们孔家坐坐已经是屈尊,还这么客气!” 说完,她伸手接过卢灿递来的随手礼,又示意老公,招呼卢灿进屋。 孔余任学佛,心性淡泊,可架不住媳妇有着中年女人的通病——势利眼。卢家现在如日中天,卢家少东家登门,即便是瞧上孔家的稀罕藏品,那又怎样?那些藏品不过死物件一件,哪能比得上和卢家攀上关系? “哦哟,阿灿太客气了,带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受之有愧啊!” 在客厅中坐下后,蒋晓月打开卢灿带来的礼物,随即发出一声惊喜的感叹。卢灿的随手礼自然是卢家特产——两只手镯,一只是冰种飘红宽镯,送给孔余任的十三岁的小女儿孔月的礼物,另一只是冰种秧苗绿的贵妃镯,送给蒋晓月的。 两只翡翠手镯,市价不会低于五万港纸,孔余任看了一眼后,立即将其从夫人手中拿过来,推给卢灿,“卢生……这礼物太贵重,我孔家……” 孰料,蒋晓月一掌扇在孔余任的手背上,瞪了他一眼,又回头对卢灿笑着说道,“阿灿,你别介意哈,我知道你登门,怕是相上你孔伯伯的藏品吧?” 没想到就这样被蒋晓月戳破心思,卢灿搓着手呵呵笑了两声,“这是送给婶子和妹子的见面礼,当不得贵重二字。” 见卢灿有些不自然,蒋晓月自我解嘲的笑笑,“哎哟,不是我醒目,实在是……我孔家但凡还有一些吸引你的地方,也就剩他的那些藏品了。” 卢灿发现这蒋晓月特喜欢用感叹词,几乎每一句都会带上,另外性格相当强势,自从自己进屋,基本上都是她在替丈夫做主。 卢灿还真没想到,孔家会是女子当家,心头暗笑,自己这两份礼物,还真是选对了。 见蒋晓月直接挑明,他忙笑着说道,“婶子太客气了,这次登门,确实想要孔伯伯手中的一件物品,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其实我是来邀请孔伯伯担任虎园博物馆的佛教小组研究员的……” 这不是卢灿临时胡诌,虎园博物馆确实需要这类人才参与进来。孔余任学识不高,但家学渊源颇深,担任虎博研究员还是可以的。 “啊呀,这真真是没想到啊!我家老孔的才学,终于有人欣赏了!” 蒋晓月双掌一合,冲孔余任说道,“这事……老孔,我替你答应了。” 呃!孔余任尴尬的笑笑,对卢灿点点头,“多谢卢生看重,这研究员……我答应了。只是不知卢生看中我的哪件藏品?” “一直听说您有一件琥珀藏蜂,不知您……”卢灿搓搓手说道。 孔余任嘴角抽抽两下,果然是为这东西来的。 琥珀藏蜂,其实就是虫珀,也就是琥珀中含有一只栩栩如生的昆虫。如果琥珀内的昆虫,能达到一厘米长度,而且肢体结构完整,就能称得上“琥珀藏蜂”。 这种虫珀非常难得,目前收藏界没有发现长度超过两厘米的昆虫琥珀,而孔家的虫珀,内中长度能达到16公分,绝对是琥珀中的精品。 再加上,琥珀在佛教中的在佛教中有“戒、定、慧”三用,孔家的这件琥珀,他确实不太舍得出手的。 正文 第769章 木匠制赝 琥珀与珍珠、珊瑚,并称三大有机宝石。 孔家的琥珀,型制上就是一柄手槌,也就是敲击木鱼铜罄的那种短槌。 带槌柄长约十五公分,槌头长约四公分,最粗处直径两点五公分,枣形,被工匠镌刻八道沟纹,成锤;槌棒只有一公分粗细,长约十公分左右,手槌尾部带有灰色皮壳,被雕刻成虎口,为手槌手挡。 通体半透明,由红色到血红,再到到金色渐变,属于精品血珀! 在槌头部位,能清晰的看到两只肢体略显蜷缩的蚊蚋食人血的蚊子叫蚋,食植物汁的蚊子叫蚊,其中一只蚊蚋,长度足有一点五厘米,这绝对是卢灿所见过最大的琥珀。 隔着琥珀的树脂化石,能清晰的感觉到,两只蚊蚋曾经做过垂死挣扎——它们的两条后腿旁边,有着模糊的蹬踏痕迹,那只较小蚊蚋的后腿,还因此脱落在一旁,而那只大蚊子的翅膀,更被树脂折叠起来,这也是挣扎的标志。 侏罗纪公园中所谓的从蚊蚋腹中提取高古血液,纯粹骗人。 眼前这两只蚊子,腹内空空如也,几近透明——虫子被树脂粘住并最终包圆,至少需要几天时间,它们腹内血液早已经被消化。 整件琥珀,原本呈流体长条状,现在被加工成佛门手槌,当得起佛宝称呼,确实是一件好东西,难怪孔余任不舍。 “孔伯,这件佛宝,匀给我吧。”卢灿两手食指相交,比划个拾万港纸的手势。 这价格,相比市场上的虫珀价格高出三成,如果加上五万港纸的礼物……绝对算得上高价。 孔余任不舍的摩/挲着手槌,别看价格很高,可这种好东西,这次失去也许就意味着一辈子很难找到第二件。 卢灿见状,又笑着说道,“阿勇哥的出租公司,不是有扩张的计划吗?您和他说一声,去九龙塘大华银行邀贷,两三百万的贷款,应该没问题。” “哎唷,阿灿……太麻烦您了!我替阿勇谢谢你的好意!”没等孔余任说话,蒋晓月直接从他手中抢过这件琥珀手槌,用红绸包好,放在木匣中,麻溜的递到卢灿面前。 阿勇的全称为孔厚勇,孔余任的长子,掌管孔家最大产业——孔门租车公司。 八十年代初,随着香江旅游业的逐渐兴盛,政府对出租车行业规范越来越严——小心私租、小规模出租车公司逐渐被淘汰出局。孔门出租虽然规模还凑合,大约有二十辆出租车,勉强算是中等规模,但谁也说不好哪一天就被政府取缔或者被兼并,因此,孔厚勇一直谋求银行抵押贷款,购置出租车牌号(香江八十年代出租车是牌号制)来扩大规模。可现在香江金融风波不断,银行放贷都很小心,哪有那么容易拿到贷款? 现在卢灿提到大华银行能放贷,蒋晓月能不着急? 卢灿没有接盛放琥珀的木盒,眼睛盯着孔余任。 孔余任轻轻叹了口气,轻轻点点头——眼前这年轻人的筹码太厚,拒绝不了啊! “谢谢孔伯!”卢灿这才拂拂木匣表面,心头大定! 虽然蒋晓月有些势利且很强势,但不失是个掌家的女人,见丈夫与卢灿交谈甚欢,她便独自去忙碌,并没有掺和其中。 卢灿与孔余任聊得最多的,还是佛具。虎博在东南亚收拢回来不少南传佛教的佛供,而这方面,一直是饶真颐负责,可惜他没有三头六臂,也需要帮手,尤其是印尼佛教两大藏宝地——末雅拉佛塔遗址以及东勿里洞县灵智会宝藏发掘后,这类研究工作的任务很重。 孔余任不愧是香江有一号的佛教研究者,他对东南亚佛教、藏传佛教以及汉传佛教的理解,都相当深刻,卢灿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今天的两件事都很圆满,卢灿看看手腕,已经中午十一点了,便起身告辞。 “哎呀,瞧不上我家的吃食还是怎么滴?”问询赶出来的蒋晓月,立即瞪了丈夫一眼,伸手拽住卢灿的胳膊。 “我家阿勇,正在往回赶!阿灿,你也见见你阿勇哥,以后还指望你多多提携他那个榆木疙瘩呢!哪能走呢?怎么着也要尝尝婶子的厨艺啊!” 蒋晓月一顿拉扯,上纲上线到不吃午饭就走那就是瞧不起孔家……孔余任在旁边搓搓手,也劝说卢灿留饭。 卢灿只得重新坐下。 蒋晓月进厨房继续忙碌,孔余任又被妻子白眼,气氛略显尴尬。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卢灿的鉴定天才之名,在业界流传甚广,便开口问道,“卢生,你……能不能帮我看一幅老画?朋友借款抵押在我这儿的。” 老画?卢灿正盘弄着茶杯,闻言来了精神,“谁的作品?” “落款钤印是郑燮的……” 孔余任边说边往后屋走,看样子是去取画。 郑燮就是郑板桥,康熙年间的秀才,雍正年间的举人,乾隆元年的进士,一生只画兰、竹、石,自称“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 这人很传奇,四十岁老秀才,儿子饿死,中年发迹,做了整整十二年的县令,在当时,他的声誉超过乾隆朝的几任大学士(等同宰相),一幅画换了个粉丝老婆,他的“难得糊涂”更成为官场至理名言! 其诗书画,世称“三绝”,是清代比较有代表性的文人画家。 他的作品在港岛颇有市场,今年维德拍卖的春拍,就有一幅郑板桥的《竹石图》竖幅,落槌价为六十五万港纸,创郑板桥作品拍卖价记录。 专门收藏佛宝的的孔余任,竟然有一幅郑板桥的画作?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不一会,孔余任抱着一只套盒出来,卢灿帮忙将桌面整理干净,又铺上一层沙发枕巾,两人联手,将这幅画打开。 卢灿摸了摸裱边,底衬较薄,这是苏装,老款。 他心头松了口气,看来正品的机率较大。 竖轴装裱,裱宽越六十公分,轴头卷有十多层,裱长约在一米三四左右。呃,按照苏装的格式,这幅画作宽大约在五十五公分,纵高约为一米一左右。 这就是经验,多看多接触就能积累的经验。 卷轴推开,印证卢灿的猜测,完全正确,老款苏装,纵高一米一,宽幅五十五,清代文人最喜欢的纵幅尺寸。 纸张黄中泛白,画作内容为墨竹,旁边题跋是郑板桥的六分半体(大体是隶书,但掺杂了楷,行、篆、草等别的书体,俗称板桥体),内容为“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右下侧钤印四方,第一方钤“郑燮”白文印;第二方同样是作者印,钤“直心道场”朱文印;第三方是收藏印,钤“藏园”——这是清代江右三大家之一蒋士铨的收藏印;第四方钤“邻苏老人”,这是清末民初杰出的历史地理学家、金石文字学家、目录版本学家、书法艺术家、泉币学家、藏书家杨守敬大师的印签。 乍一看,这幅画作传承有序,正品无疑。 郑板桥的画作、书法,虎博收藏不下于十幅,卢灿对郑板桥的一笔一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卢灿怎么看,这幅画作都有些“飘”! 所谓“飘”,就是画作起笔连笔不流畅,没有那种画家一气呵成的连贯感,有刻意仿制的嫌疑。 卢灿的眉头越锁越紧。 他低头重新捻了捻纸张,没错啊,这是清代江南常用的生宣竹,历史年代足够老;再用手指轻轻捻捻六分半书的字迹,还有钤印的红泥,也没错啊,是到代的墨色和朱泥。 怪事!难不成自己看错了? 孔余任性格偏懦,可不是笨人,见卢灿如此神色,心中顿时疑云四起,忙低头重新审视这幅画作,尤其在那两枚收藏章上仔细观瞧。 没毛病啊,这位鉴定小天才为什么皱眉? “卢生……这幅画有问题?”见卢灿神色严峻,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卢灿揉揉眉心,并没有回答,他的眼睛落在墨竹图的那片狰狞的岩石上,只见岩石旁边,散布着五六个相当大的墨迹,心头忽然一震,这是“谭木匠仿”? 所谓谭木匠仿,是指清代乾隆年间的谭云龙仿。 谭云龙,一名化龙,清乾隆年间的著名的木匠艺人,书画家,幼学木工技艺,所作精细典雅,人称“谭木匠”。 他出生于潍坊市潍城区,而郑板桥曾经在潍坊担任县令,声明颇佳,因此,谭云龙从小就非常景仰郑板桥,喜仿郑板桥的书画,几于乱真。 谭云龙又酷爱金石、治印,博采众家,别具匠心。曲阜桂馥教授莱州时,惊其书画酷似郑燮,曾以“子犹”字之。 普源先生曾有诗讥讽他:“三绝郑虔孰与俦潍滨谭氏足风流。工师解学才人笔,不让前朝仇十洲。” 谭云龙仿郑板桥的作品,虽可乱真,但他有个习惯,画完石头后,爱用浓墨点,而郑板桥真迹中从未见过这个特点,从而提供了鉴别的依据。 卢灿的目光很快从岩石转移到题跋的六分半书上,心中有疑惑,很快就他就长吁口气——谭氏的书法,笔力软弱,缺乏隶书韵味,艺术水平远低于郑板桥。 这幅画作,确实是谭木匠仿制的! 乾隆本朝,谭木匠仿制郑板桥,难怪自己看不出纸张有问题!这种本朝仿很少见,难怪清代江右三大家之一蒋士铨也被蒙骗!而另一个被蒙骗的杨守敬大师,他主攻金石,对字画收藏并不精通,估计见有“藏园”印章便信以为真! 这妥妥的是一幅赝品,谭木匠仿制郑板桥的作品! 不过,它虽然是赝品,可依旧有些价值。 卢灿抬头对紧张的孔余任笑笑,“孔伯,这幅画……您的朋友从您这抵押多少资金?” 正文 第770章 新的产业 孔余任坐在那里,神色木讷。 原本以为价值超过五十万港纸的郑板桥名画,竟然是一位慕名的木匠仿制? 虽然这位谭木匠也算小有名气的画家,可毕竟是赝品,市场价不会超过三万港纸,而他更因为这幅画作借给朋友二十万元。 万一朋友不偿还这笔借款,怎么办?孔家虽然算得上中等人家,可二十万依旧算是笔不小的损失…… “孔伯,我估计您的朋友,也不知道这幅画作的真相。”卢灿看着对方的失神模样,有些可怜,安慰道,“您应该留有借款单据吧?有单据,就没问题。” 孔余任的笑容,极其苦涩,指指这幅画说道,“阿宽当初想要卖给我,三十万,可当时我家没那么多余钱……这不,他拿走二十万,留下这幅画,没留字据,我当时也没在意……” 这下连卢灿都觉得危险,要说对方是无心之举,可能性不大啊…… “这……阿宽是什么人?”卢灿问道。 “是我老友,佛教协会前任副理事长裴继忠家的孩子。”孔余任摇摇头,叹了口气,“老裴在世时,那孩子经常来我们家,谁能想到,怎么会这样?” 听他这么一说,卢灿有感觉,这件事八成就是“杀熟”! 这位名叫裴敏宽的“侄子”,算不上争气,在他父亲裴继忠在世时,就喜欢吃喝玩乐玩摇滚。裴家与孔家交情不错,他也知道孔余任喜欢收藏佛教用品,但对字画等传统收藏并不在行。他如果有心弄来这么一幅老仿作品来哄骗孔家钱财,还真不难! 这些猜测,卢灿自然不会拿出来打击孔余任。他委婉的说道,“也许,这只是一个意外……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安排人查查这位裴敏宽最近的动向。” “那真是……就太感谢了!” 孔余任搓搓手,感激的说道,卢灿能插手这事,他很意外,正要再说些感激的话,厨房那边传来蒋晓月的脚步声。 孔余任连忙对卢灿摆摆手,示意这件事可不能让他夫人知道。 这位孔伯挺有意思,卢灿笑着点点头。 ………… 孔厚勇竟然是位一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既没有孔余任的文气与安静,也没有母亲蒋晓月的机灵与白净,这是卢灿万万没想到的。在与对方握手的一瞬间,他心底忽然冒出个可笑的念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像街坊”? 卢灿将这种奇怪的念头按下,笑着回答对方问题,“今天上门,是为了邀请孔伯伯加入虎园博物馆文化研究中心。” 接下来,孔厚勇的回答,立即打消卢灿那奇怪的念头,别看对方长得五大三粗,可那副伶俐的心思,还是酷肖他母亲的。 “哎呀,我爹地总算找到组织了!他在家总是念叨,香江佛教协会只是个名义机构,对佛家经义的解读,根本不上心。” “现在好了,爹地加入虎园博物馆,得偿所愿啊!” 瞧瞧,这番七窍玲珑的话,哪是莽汉能说出口的?这不得不让卢灿高看他一眼。 孔厚勇的回家,很快从父亲手中接过招待卢灿的话语权,他对香江的公共运输系统很了解,就卢灿投资的调景岭巴士公司发展,给出几条不错的经营建议。 例如,他提出可以让调景岭巴士尝试“计次消费”就很不错。 此时的香江,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都是收取现金的,这其中就会涉及到“贪墨管理”问题——售票员和司机联合贪墨,是很难杜绝的。 他提议的计次消费,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月票制度”,一次性收费,既能预收拢资金,对常年乘坐岭上巴士的乘客而言,也有相当的优惠,同时还能让巴士售票员主要工作变向,成为专职的服务人员,从而减少贪墨的可能。 不得不说,这位络腮胡老哥,有些见识。 卢灿对岭上巴士的投资并不在意,但并不意味着全然放手不管。 这么好的建议,为什么不采纳? 他立即眯眯眼,重新审视对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岭上巴士公司的那波人,基本上都没什么经验,都是在摸石头过河式的经营,而眼前的孔厚勇在出租体系摸爬滚打十年,显然要比张国怡、陈录生等人经验丰富。 卢灿笑着表示感谢后说道,“孔哥对巴士行当很熟嘛?” “嗨!”孔厚勇摸摸脑壳,自嘲道,“我从小看见书就头疼,中三毕业后,就去了九龙巴士当售票员,当过车长,也当过线路调控组组长。” 他说这番话,孔余任的脸色并不好看,看来当初因为读书一事,他父亲没少置气。也是,孔家算得上书香传家,结果长子全无读书基因,孔余任的失望可想而知。 “孔哥现在不也挺好吗?”卢灿朝孔余任笑笑说道。 孔厚勇同样注意到父亲的脸色,尴尬的笑道,“我结婚那年,想要创业,还是父亲给了一笔资金,才有现在的阿勇的士,所以,特感谢我爹地妈咪!” 一句话就大小孔余任的不快,蒋晓月更是眼圈发红。 呃,孔厚勇的情商很高啊,这更加坚定卢灿将此人收罗到门下的决心。 “听说你准备扩张的士公司……”卢灿捻捻手指问道,“能说说你的打算吗?” 刚才母亲在电话中就说过,卢家少东家来访,愿意促成公司贷款,让他喜出望外,匆匆赶回来,这会卢灿主动提及,孔厚勇立即答道,“当然没问题。” “香江一共有三十七家正规的士公司,还有大约五千三百块零散运营卡(私人运营牌照),最近十年,港府每年新增三百块左右,今年的总牌照数量为一万三千九百多块。” “今年的政府发牌日是九月十五日,我想筹集部分资金,拿下十块,如果不出意外(香江出租车牌实行拍卖制),大约需要三十万港纸;添置十台火柴盒(丰田430系)的费用是一百万港资;安装计价器还有改装费用,在二十万左右……” 卢灿对出租车行业并不了解,孔厚勇一点点给他介绍自己的打算。 香江出租车运营,其实是分区域的,譬如市内出租、新界出租以及大屿山出租,收费模式各不相同,各个区域都有自己的出租龙头企业。 一般情况下,的士司机不会主动跨界载客。现在的香江的士龙头企业,是怡和洋行和三菱控股作为幕后大股东的摩利士租车,第二才是香江本土的九龙巴士控股的九龙的士。 “怡和洋行?”卢灿轻声嘀咕一句。 孔厚勇感觉相当敏锐,他停下话语,等待卢灿回神。 最近一段时间,外资逃离香江现象很严重,怡和洋行同样有动作,不知道这摩利士的士公司,他们有没有出手的打算? 投资香江出租车行当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未来二十年香江旅游业很兴盛。如果怡和洋行愿意出手,卢灿很愿意做接盘侠。 “孔哥,摩利士最近有动向吗?”卢灿抬头问道。 “前些日子我确实听摩利士的人说过,他们股东会有变动……具体情况,我还真不太清楚。”孔厚勇络腮胡子抖抖,心头暗惊,这富家子弟就是不一样,自己想要扩张十辆车需要四处找关系贷款,可对方呢?听这意思,他竟然直接拿下香江第一大的士公司?那可是拥有一千四百多台车辆的的士巨头啊! 他挠挠前额继续说道,“您要是……我可以找人帮您打听。” 卢灿点点头,“那……辛苦孔哥。” 想要收购摩利士,最终肯定需要资本团队来操盘运作,如果能找到精准的内部消息自然更好——摩利士并非上市公司,它的财务信息很难查证。 在孔家吃过午餐,与孔余任约定进馆时间,卢灿便在孔厚勇的陪同下,离开孔家。 在临上车之前,卢灿与孔厚勇握手时开诚布公的说道,“孔哥,如果我收购摩利士……阿勇的士能不能合股进来?你来担纲新公司的运营主管。” 孔厚勇一愣,这也太突然了吧?他不过十多辆出租车公司的老板,怎么就入了对方的法眼? “当然,如果收购不成功,你在大华银行的贷款业务,我的承诺依旧有效。” 卢灿原本还想说未来会将岭上巴士一并并入新的运输集团,可想想后还是没说——暂时没必要。 “为……为什么是我?” 在卢灿登上车,放下车窗时,孔厚勇这才醒过神,惊诧的问道。 “因为你合适!”卢灿扬扬眉,话说得很任性。 因为我合适?看着卢灿的车扬尘而去,孔厚勇依旧难以置信。 投资的士公司是卢灿偶然间的想法,但并非冲动。 所有的一切,都基于他对历史潮流的准确把握——从八十年代初到九十年代,香江的外资企业,都在外迁。 他们所留下的巨大资产和市场空间,需要有人接盘和弥补,这就是商机! 有机会,为什么要放过? 至于说投资分散,卢灿从来没想过自己运营——做资本的幕后推手,才是真正大亨。 三天后,在他与温碧璃的大喜日子,摩利士的士公司总裁丹尼尔皮尔斯的办公桌上,收到一份收购洽谈申请书! 正文 第771章 机场偶遇 蜜月度假,选择美国西部城市洛杉矶。 大白鲨无法从香江直飞洛城,需要在夏威夷短暂停留。火奴鲁鲁机场是横跨太平洋的枢纽机场,很多航班都需要在这里中转或者添加油料。 卢家的大白鲨,需要在这里逗留三个小时。 “阿灿,我们去机场内部转转?”温碧璃摇摇卢灿的胳膊建议。 尽管私人飞机的空间很大,要比普通航班强太多,可经历九个多小时的空中旅程,依旧无聊憋闷。 卢灿点点头,温碧璃欢快的去主卧换上一套白色短袖连衣裙,两人和乘务员谢丽莎招呼一声后,带着丁一忠和阿木,走下舷梯。 火奴鲁鲁机场并不大,站在舱口一览无余,停机坪上停放着六架客机,等候红色的加油车“送奶”。不过,停机坪远方五公里处,是美国在太平洋上最大的空军基地,那片军事基地停机坪,要比这座机场大五倍。 前世今生,卢灿还是第一次踏足北美土地。 候机厅与乘客出站通道也就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墙,两边的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因为大白鲨的装饰迥异于普通航班,一看就知道是私人飞机,这年头私人飞机太少见,所以,卢灿与温碧璃走进出口通道时,顿时引来无数的关注。 就在隔壁候机大厅一角,大约十来位年轻女孩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还在指指点点,说的自然是卢灿与温碧璃俩人。 其中一位鹅蛋脸女孩,推推鼻翼上的黑框眼睛,出神的盯着卢灿。 这个年轻的男人,她认识。只不过,自从当年因为奶奶摔倒,俩人产生一次交集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时,她还小,而今年,她已经十六岁了。 当年的那件事,是她第一次接触香江有钱人的圈子,奶奶对他的印象很好,在那件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奶奶还在念叨这年轻男人的知礼守信。 也许……是奶奶的唠叨吧,她也曾经做过几次春/梦,梦中出现的身影,和那位年轻人总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这次来夏威夷,是同学们组织的中五毕业游,为了这次游学,花费了她小心积攒起来的五个月的钢琴外教薪酬。只是……没想到竟然在夏威夷机场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卢家在香江如日中天,她很明智,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怕要比太平洋还宽,可是不知为何,眼睛落在挎在他胳膊的女郎身上,心底依旧酸酸的。 直至他和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走道尽头,她才回过神来,摘下眼镜,手背揉揉发胀的眼睑。 “薇薇安,你累了?”说话的是她的同学茱莉亚。 显然,茱莉亚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自己出神的那一幕,邹慧敏连忙借助戴眼镜的机会,手掌遮住半边脸,低声道,“没……眼镜花了,我去冲洗一下。” 交代一句后,她就匆匆抛开。 少女情怀总是诗,她也不清楚自己要去哪儿?那就逛逛吧。 八十年代初,没有911,没有恐怖主义袭击平民的风潮,火奴鲁鲁机场的候机厅、售票厅还有出站通道,彼此并没有严格的规划。几名机场安保,闲散的站在那里,时不时与路过的美女搭两句讪。 机场内有不少商店售卖当地特产,譬如夏威夷草帽,卡普人的流苏短裙,还有夸张的酋长服之类的。 温碧璃很喜欢,卢灿陪着她挑选那些鲜艳夺目的各色服饰、小首饰,很快他手中多了许多手袋。 夏威夷生产火山石,就是那种带有各类孔洞的火山灰机构石,这种石头质地很轻,可以漂浮在水面上,当地人称之为“浮石”。 夏威夷人将这种火山石简单包装一下,就作为礼品出售。卢灿与温碧璃现在正在这样一家商店中,挑选“神奇”的浮石。 都是灰白色石头,卢灿真心不明白,为啥阿璃说“挑选好看的”? 好吧,和女人不要讲道理。卢灿有些无聊,探头向隔壁店铺看过去。 隔壁店铺是一家书店,想想还有六个小时的航程,买几本书放在飞机上翻翻,是个不错的主意。轻声在温碧璃耳边说了一声,卢灿便来到这家书店。 书店面积不大,摆放着各色书籍还有一些老旧杂志——欧美人有收藏杂志的习惯,老杂志的售价未必比新杂志低。 将手中包装袋递给阿忠,卢灿随手在这些旧杂志中翻动。 还别说,这批老旧杂志中有不少好货。卢灿很快翻出一本1949年美国《LIFE》四月刊,封面是现任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十三岁时生日照。尽管当时的摄影技术很一般,可年轻的伊丽莎白,站在一辆雪白的马车前,依旧风姿绰绰,仪态动人。 “带上手套!”卢灿准备拿起这本杂志时,那位一直不言不语的摊主,突然说话,并扔给他一副薄膜手套。 卢灿脸色一红,自己也算收藏大家,竟然连这都忘了! “很抱歉!”他连忙向对方道歉。 店主的年纪很老,夏威夷卡纳卡人,卢灿猜度不出具体年纪,短短的发桩雪白,红黑色的皮肤,沟壑纵横交错,那是被海风和烈日常年吹晒的结果。 老家伙耷拉的眼皮抬了抬,摆摆手示意无所谓。 卢灿戴上手套,重新检索这些老旧杂志,呵呵,好东西! 第一排是《RADIO STORIES》杂志,三十年代初到三十年代末,一共有上百本,每一本下面都有签名“洛朗斯科尔”,估计是收藏者的签字。 《RADIO STORIES》就是大名鼎鼎的《广播故事》杂志。 1920年6月15日,马可尼公司在英国举办了一次以梅尔芭太太主演的“无线电——电话”音乐会,远至巴黎、意大利、挪威,甚至在希腊都能清晰的收听到。 这就是广播电台商业运作的开始,从此以后,无线电波主导全世界整整四十年的娱乐时间,收音机成为当时主流娱乐工具。 相应的,创刊于1923年的《广播故事》杂志,也大受欢迎。 因为电视机的快速普及,收音机很快落伍,现在的《广播故事》杂志社已经黯然无声,连卢灿也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倒闭。 眼前这些基本涵盖三十年代全套的《广播故事》杂志,无疑极具收藏价值! 卢灿习惯性的搓搓手,语气热切,“嗨,老人家,这些《广播故事》,怎么卖?” 那位老先生抬头,狐疑的看看卢灿,似乎在确定对方话语的真实性。许久,他才淡淡的说道,“一本十二美元;如果购买年套(十二本),可以便宜点。” 十二美元一本老杂志,难怪卖不出去!现在最新版的《LIFE》,市场售价也不过一美元。当然,这批老杂志如果落在收藏者的眼中,他的报价并不贵。 所以,卢灿的手指,在第一排的《广播故事》上一划而过。 “这些……我都要了。” “都要?!”老先生再次抬头,这次打量卢灿的目光,变得严肃很多。 “嗯。”卢灿重重的点头,然后又在其它杂志上方画了一个圈,“这些……我也会挑选一部分。” 这些杂志的收藏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升值上,更体现在它的资料性上,可以说,它们是一个时代的记录者,其研究价值甚至要比某些历史书籍更重要——当时的杂志记者,可没有后世那么八卦,他们的记录态度很严谨。 “你……收藏老杂志?”见卢灿不像说笑,老先生扶着书架,缓缓站起身来,对卢灿露出见面的第一次笑脸。 “是的!”卢灿扬扬眉,“我喜欢这些旧东西,如果您家中还有,我可以长期收购……” 老先生摇摇头,“就这些!我给你每本十美元的价格,你看怎样?” 摊位上也不过四五百本老杂志,这点东西不值得还价,卢灿随即点点头,开始挑选。 老先生拿出一个纸箱,开始按照卢灿的需求,往里面装这些老杂志。 “这些杂志是您老收藏的?”卢灿越翻越惊讶,这里面的杂志,全是三四十年代的,有些成套,有些是零散的,每本都标有“洛朗斯科尔”签名。 老先生直起腰,手指搭在这些杂志的书脊上,眼神中充满回忆,“是啊,当年我是个不安分的小伙子,和你一样年轻,可是这里……我只能从杂志中看看外面的世界。” 也是,二三十年代的夏威夷,可不是现在夏威夷,地理位置偏僻,贫穷荒凉。 二战后,夏威夷因为战略支点的重要性,才获得美国政府的重视,并于1959年列入美国第五十个州。 当时他收集这些杂志,一定耗费了不少精力、财力。 正在感慨时,旁边响起一声怯怯的招呼,“是卢生吗?” 卢灿一抬头,呃?她怎么在这? 尽管眼前的这张脸稚气未脱,可少女已经长开,已经有后世的六成模样,标准的鹅蛋脸,直直的长发,还有那瘦弱高挑的身材。 “你怎么在这?你母亲呢?”卢灿脱口问道。 少女听到卢灿的话语,脸颊绯红,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似乎为卢灿还能记住自己而暗暗高兴。她掩着嘴低头说道,“我和同学们一起来夏威夷游学。” 正文 第772章 植入广告 温碧璃很快注意到这边多了一个少女,轻巧的走过来,“你认识?香江的?” 卢灿很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礼品袋,点点头,将邹慧敏介绍给她,“两年多前,我开车路过油麻地,不小心撞上薇薇安的阿婆……” 这事她还真没听说过,感觉卢灿对小姑娘一家人的评价不错,而眼前这位少女给她的印象也不错,从对方身上,温碧璃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的眼神放松下来,很热情的与有些拘束的对方,握握手,“这趟夏威夷之旅,一定很愉快,是不是?” 薇薇安也伸出纤细的手臂,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且成熟,握着温碧璃的手掌,“这是我第一次境外旅行,感觉不错。” 温碧璃嘴角微微上翘,眼前这女孩,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倔强,这一切不过是包裹在她外围的一层硬壳,当年自己似乎也是这样。 这种发现,让她对眼前女孩有着不错的印象,两人很快聊了开来。 卢灿低头帮洛朗斯科尔装箱,从他的摊位上,一共挑选出四百七十二本杂志,都是三四十年代欧美畅销杂志,可惜的是,除了《广播故事》是当年科尔成年订阅因而很完整,其它杂志基本上是散买的,价值要缩水不少。 两人将这些老旧杂志,分装在五只纸箱,卢灿很爽快的支付对方四千七百美元。 在阿木去找机场手推车之际,卢灿站在一旁,听了几句薇薇安和温碧璃的聊天,当他听到薇薇安今年已经中五毕业,准备上班时,眉头皱了皱。 香江的中五毕业,等同于内陆的两年制高中毕业。此时的香江,上大学负担很重,而且大学录取的条件很苛刻,因此很多年轻人在中五毕业后,选择走上社会,譬如早两年出道的钟楚虹,周闰发等人。 眼前的薇薇安,卢灿隐隐有些印象,她毕业后,参加了华星唱片举办的一次歌唱大赛,结果没能进入复赛,最后去了香江商业电台担任一名晚间节目的DJ主持人,几年后卷土重来,拿到名次,跻身演艺圈。 与钟楚虹、周闰发等人成绩不好上不了大学不同,薇薇安的成就非常优秀,她之所以没上大学,更多的是因为家庭压力。 自己要不要出手帮她一把? “不上大学?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家人的意思?”想了想,卢灿还是插嘴问道。 眼前的女孩,他还是很欣赏的,绯闻很少。如果不是她那位不安分的丈夫的话,她可能是香江玉女掌门人的完美代表。 “是我自己的意思……” 少女将垂在脸庞的发丝掠到耳后,一丝淡淡的生活所带来的愁意,被嫣红的嘴角挤出。 见卢灿还要开口,温碧璃暗暗伸手拽了他一把,又对他挤挤眼——再说就涉及到对方隐私了,不太合适。 卢灿很快意识到这点,便没再开口,以阿璃的聪慧,肯定猜到自己想要帮她一把。 果然,温碧璃挽着对方的手臂,轻声问道,“找到实习公司没有?” 薇薇安迟疑了片刻,摇摇头,这次,她没有硬撑——在香江,中五毕业生想要找一份不错的工作,难度相当大。 温碧璃思绪转转,又看看女孩子的身材后,对卢灿笑着说道,“阿灿,薇薇安还真是个美人坯子,你说让她去做陈姐的助理,是不是很合适?” 陈姐,就是林嘉义的夫人陈钦丽。 随着香江国际时尚周连续举办,今年六月份的时尚周,就吸引了全球两百三十多个知名品牌的参加,已经成为亚洲唯二的时尚盛会(另一家是东京时尚周)。 香江也因此有了媲美巴黎、东京、米兰和纽约的“时尚之都”的赞誉,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称呼还名不副实。 陈钦丽是“香江国际时尚周”的组委会理事长,她现在主要精力都投入到这一年两届的时尚盛会中。前段时间,她还在卢灿面前抱怨,可用的人太少。 这不,温碧璃现在就想将薇薇安塞到陈钦丽身边。 这样的安排,挺妥当的,卢灿笑着点点头,示意温碧璃和对方去说。不过,因为提及香江时尚周,卢灿脑海中闪过另外一个女人——当初央求他从大陆带到香江的刘茜莉。 刘茜莉现在担任香江时尚周组委会的公关部经理。 陈钦丽旁敲侧击的问过,自己和刘茜莉究竟什么关系?还调笑着说道,如果没有那层意思,就别耽误人家青春。 听她的意思,刘茜莉似乎一直在等待,而且她的那些男同事,也没人敢追这位美女。 现在自己又塞一位美女进去,不知道这回陈姐又该怎么想? 香江的风气很奇怪,一个女人,给一个普通人做情人,会被人指责堕落;给一个普通富豪做情人,或许会被人骂做拜金;但给这样一个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男子做情人,大部分人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 只见温碧璃轻声和女孩耳语两句,那女孩立即睁大双眼,惊喜的掩着嘴巴——中五毕业就能进入香江最大的时尚集团工作,而且还是理事长的助理,这也太幸运了。 “薇薇安,你需要的是学习,而不是工作。”他不知道,对方被自己改变生活轨迹,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卢灿忍不住给她泼了瓢冷水。 “谢谢您的忠告,我会认真学习的,谢谢阿璃姐!” 薇薇安虽然想要在他们面前竭力保持“平等心态”,可是她还是太年轻,而这,实在是个大惊喜,她向俩人连连鞠首,连带着刚才心中的那点臆想,都不那么重要。 看着卢灿与温碧璃离开的身影,薇薇安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嘴唇,不知道想些什么,一直到好友茱莉亚的喊声传来。 “你在看什么呢?” 茱莉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没……”醒过神的薇薇安,低头搂着怀中的挎包,嘴角怎么也掩饰不了笑意。 ………… 经过五个半小时的飞行,大白鲨终于抵达洛城,已是深夜。 超远程的航行,实在是一场噩梦,脚步沾地时,有些发软。不但温碧璃神色萎靡,连一向自诩体力不错的卢灿,都已经提不起精神,恹恹的和前来迎接的嘉妮摆摆手算是招呼。 嘉妮原本还想向卢灿介绍纳徳轩珠宝北美分公司情况,见俩人这般模样,便直接将他们送到酒店。 见到洛杉矶日出,卢灿终于恢复过来。 洗了个澡之后,披着睡衣,帮阿璃盖上被单,她是真的累坏了。卢灿来到会客厅,桌上放着一堆文件,都是昨夜嘉妮留下来的。 红色文件袋中,盛装的是纳徳轩开店资料;蓝色文件袋,是市场推广计划,这些都需要卢灿代表田乐群签字的。 嘉妮成为纳徳轩的股东之后,爆发出百分之二百的热情,因为北美分公司成立不久,诸事繁多,这次卢灿与温碧璃的喜事,她都没时间赶回去道喜。 这次卢灿与阿璃来北美度假,也是她在电话中撺掇的,并承诺一定让温碧璃满意。她以这种邀请向温碧璃道歉,同时还可以让卢灿过来帮忙签字决策。 开店资料没什么内容,目前,洛杉矶、旧金山等西部沿海城市地,已经开设的九家纳徳轩店铺,东部以纽约市为中心,也开设有六家,基本都毗邻华人社区。 嘉妮团队的主要工作任务是带领纳徳轩珠宝走出华人社区。借助巴黎珠宝展的影响力,这次她们完成谈判的繁华商贸区的店中店九家;正在谈判中的还有六家;还有她们今年准备涉足的城市十一家。 如果真的成功,纳徳轩珠宝在美国,就拥有超过四十家的珠宝店铺。 这数目,能排进北美珠宝品牌前十强。 势头还不错,只不过步子有点大,也不知纳徳轩珠宝能不能运转起来,卢灿很利索的在每一份文件后面签上自己的大名。 这不算惊喜,真正让卢灿惊喜的,出现在蓝色文件袋中。 这份市场推广方案,前面是标准开店流程,这没什么可看的。可当卢灿翻阅到最后一部分时,他注意到一条不错的建议。 建议者提到,好莱坞在美国文化圈中的影响力日益加重,可以考虑在著名导演的影片中,以商业化的模式,将珠宝产品“代入”,让观众潜移默化的接受产品。 放到后世,这根本不算什么高明的营销点子,可是,现在是1982年,根本就没有“植入营销”的概念。 此时的好莱坞影视制作者们,还是很有追求的,他们很希望保持作品品质和纯洁,本能的不喜欢商业元素的乱入。 卢灿看了看建议者的名称:拉福特奎恩。 他在这条建议下画上重重的横线,并在这个姓名上,画了两道圈。 卢灿并不知道,真正电影植入营销,来自于1985年,007系列中阿斯顿马丁跑车。而促成这桩植入合作的,正是现如今担任洛杉矶分公司品牌部副经理的拉福特奎恩。 拉福特奎恩,今年夏天毕业于南加州大学广告系,原本他很想进入好莱坞谋一份工作(历史上他加入米高梅),结果因为毫无经验,四处碰壁,最后遇到纳徳轩珠宝北美分公司大规模招聘,他因为专业学识不错,获得宣传部副经理一职。 于是,植入广告的建议,被他早三年提出,又恰好被卢灿慧眼识珠。 他的想法,与卢灿不谋而合——立足洛杉矶,宣传资源当然要瞄准好莱坞! 正文 第773章 保罗盖提 “维文,早啊。吉尼亚,今天气色不错。” 走进餐厅的干练女郎,正是嘉妮,她对这卢灿和温碧璃摆摆手。 嘉妮的容貌只能算中上,可现在一身职业装,勾勒出的S型曲线相当美妙,卢灿点头之际,忍不住在那窄窄的腰姿上掠过。 她很自然的拉开椅子,在两人身边旁坐下,伸手掠掠垂下来的长发,侧过脑袋,声音很低的和温碧璃开了句玩笑,“昨天看你疲惫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胡说八道!”温碧璃嗔笑着,在她手臂上捶了一记。 呃,原本还想说话的卢灿,只得低头吃饭。 昨晚阿璃身子疲惫与自己有很大关系——在来洛杉矶的飞机上,想着记忆中薇薇安的模样,想着想着,结果和温碧璃来了一场空中*,将她折/腾的疲惫不堪。 许久,等两人嬉闹告一段落,卢灿才抬头调侃一句,“嗨,嘉妮。我和阿璃是因为绕地球半周,生物钟紊乱,才这么晚起床。你呢?怎么现在才过来早餐?” “切!”嘉妮挑挑峨眉,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可是没吃早餐,一大早就去精英模特公司谈合作,结果还被你这资本家埋怨?” 呃!她都已经谈完合作回来了?卢灿放下手中的牛奶杯,灿灿的笑笑。 在北美拓展市场,用张文英的亚洲模特,明显不合适,因此纳徳轩珠宝亟需要签订一家北美乃至欧洲的战略合作公司。 “精英模特?合作已经签订了?” 温碧璃的问话,完美的遮掩了卢灿的尴尬,嘉妮的态度也端正不少。 嘉妮有些小得意,翘起的下巴,傲娇的对卢灿点点。 这次合作谈判,其实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之所以出现拉锯情况,是因为纳徳轩珠宝北美分公司想要控制这家公司,嘉妮的谈判方案中提到,准备以两千五百万美元的投资以及未来的十年雇佣合作为条件,拿下这家公司四成的股权。 精英模特公司值这个价,它是好莱坞名列前三的模特公司,旗下一共有一千多名欧美模特,此外在洛杉矶、米兰、巴黎、伦敦、纽约以及里约热内卢,都有分部,模特类别涵盖时装、珠宝、汽车等多个时尚行业。此外,她们在还有一家综合类别的模特培训学校。 能在卢灿抵达北美之前,搞定这次或作,对嘉妮来说,自然是件有面子的事。 “不错,我家的嘉妮,越来越能干了!”卢灿笑道,顺手在她的手背上拍拍。 嘉妮心跳似乎加快了几分,却不甘示弱地说道:“谁是你家的?吉尼亚才是你家的!我不过是看在股份的份上。” 温碧璃的眼神,狐疑的在两人身上扫了扫。作为卢灿的贴身助理,她很清楚这两人没什么关系,可这说话的语气…… “Sorry!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我们的……”卢灿连忙举手投降。 嘉妮鼻孔中带出一丝不满意的哼哼。 温碧璃的眼神再度在俩人身上扫过,这次,她没插话。 桌面短暂沉默,嘉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头喝了口牛奶后,主动打破沉默,“两位……稍后怎么安排?先去分公司视察一番……” “嗨,嘉妮,我们是来度假的。”温碧璃不满意的打断她。 “OK!我明白了!” 虽然说是度假,可北美分公司刚成立,卢灿和温碧璃俩人想要彻底远离工作,那是不可能的。 早餐之后,三人重新回到房间,温碧璃去泡茶,嘉妮和卢灿直接走进小客厅。她瞥了眼桌上重新规整的各类文件,诧异的看看卢灿,“哟?都批阅完了?” “那当然,可不只是某一人努力……”卢灿耸耸肩。 嘉妮白了他一眼,挑出几份重要文件,翻了翻后问道,“卢东家,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你的团队很不错。” 卢灿赞赏的点点头,然后将那份标注的市场推广文件挑出来,递给对方,“这个拉福特奎恩的建议不错,你可以组织人马,琢磨琢磨。” “植入广告?” 嘉妮对这条建议有印象,马上翻到那一页,“像《蒂凡尼的早餐》那样?” 卢灿感慨的摇摇头,“那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我们的植入,有些类似。” 《蒂凡尼的早餐》是奥黛丽赫本在六十年代初主演的一部喜剧片,改编自卡波特1950年出版的同名小说,影片中出现大量蒂凡尼珠宝、服饰。 很多人以为这部电影是蒂凡尼赞助的,看完电影一直就有这种疑问,里面的台词暗示性太强了,感觉比现在很多电影的植入广告还要直白。 可事实上不是。 卡波特写这部书,开始连载在《纽约客》上时,蒂凡尼公司要《纽约客》杂志取消该连载,认为故事侮辱了它的名声。 卡波特很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他们日后会在店堂里摆放我这本书,作为感激。 结果,同名电影大卖后,蒂凡尼真要感谢原著作者——卡波特,他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名声和财运。 拍摄《蒂凡尼的早餐》时,制片人Martin Jurow、Richard Shepherd可是花费巨额资金,订做蒂凡尼的服饰、衣帽乃至珠宝。 蒂凡尼算是白捡一个大便宜! “对于某些电影,我们可以主动出击,提供免费赞助;当然,如果有些电影切合我们的市场,也可以花费一些赞助费用。” 卢灿补充说道,“当然,我们花钱赞助的,那就必须有镜头展示的时长要求!” “花钱赞助?这合适吗?”嘉妮有几分疑惑,摊手说道,“我们免费提供昂贵的珠宝给他们使用,已经让这些制片人占尽便宜。如果再花一笔钱……” 嘉妮的说法,就是好莱坞制片的现状,而这,也恰好是纳徳轩珠宝的机会! 卢灿没等她说完,扬扬眉,“你把它当成电视广告就行。” 这下明白了。嘉妮点点头,目光落在提出这一建议的拉福特奎恩名字上。 能得到卢灿的赏识,这人不错,她记得拉福特貌似今年刚毕业。稍后回公司,就安排他带领一个小队,专门负责这件事。 拉福特奎恩,这位历史上的里奥贝纳广告公司第三任掌门人,从此偏离轨道,走上另一种人生巅峰。 ………… 来洛杉矶,好莱坞是一定要去的。 “Hollywood”白色大标志,高达十三米多,坐落在洛杉矶山顶之上,已经成为国际公认的美国电影产业故乡的代表。 听嘉妮安排的公司导游兼司机潘德森介绍,这个标志的故事始于1923年。当时房地产开发商伽利略决定用巨大的标志为一个新的高档社区做宣传广告,那时的标志是“Holly-wood land”。 伽利略的地产公司在大萧条时期破产了,公司对标志的维护到1939年结束。 此后的好莱坞标志饱受毁坏、老化和白蚁的摧残,1944年,好莱坞商业委员会接管了标志。因为1932年一个新女演员经受不起失败的打击,曾在这个标志的最后字母“D”字上坠崖自杀,商业委员会最终移去“land”四个字母,把原来的字母用全钢结构代替。 温碧璃唏嘘不已,好莱坞的明星虽然看似光环四射,可内中的残酷竞争,丝毫不弱于商场博弈。 今天温碧璃和卢灿撒欢了,让司机开车,从落日大道,到中国剧院,再徒步星光大道,然后又从华纳、米高梅等摄影大棚外围,整整兜了一大圈,算是过了把瘾。 尽管很多景点只是一掠而过,可温碧璃依旧累的腰酸腿软。 “明天不逛了,太累!还不如去分公司看看。”趴在沙发上,享受卢灿按摩的温碧璃嘟囔着。 “明天只去盖提艺术中心一个地方,会好很多的。”卢灿蛊惑道。 卢灿提到的这家艺术中心,别看它没有大都会的名气大,可它在世界文博行业中,极具影响力,是美国最重要的艺术机构之一。 它的创始人为美国六十年代首富保罗#8226盖提,美国实业家,盖提石油公司所有者,身价大约120亿美元,1976年去世时,他的遗产超过200亿美元。 此人酷好收藏,为了收藏,可谓不择手段。 无论是非洲部落艺术品,还是中东的壁画、欧洲的油画、家具、亚洲的字画、铜器,他都有分门别类的收藏,其中,他收藏的东瀛和中国艺术品,超过三千件,全部藏品数量达到六万件。 盖提艺术中心,就是盖提基金会所修建,展示他收藏品的艺术馆。他去世后,其基金会继承他的遗嘱,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四处网罗风格独特的艺术作品,并积极致力于各种艺术项目的开发。 卢灿很清楚,这家机构,是中国内陆未来几十年文物走/私的幕后推手之一! 之所以要去盖提艺术中心,除了欣赏馆藏之外,卢灿对距离盖提艺术中心不远的布伦特伍德艺术品市场,非常感兴趣。 洛杉矶之所以能成为美国第二大艺术品市场交易地,就是因为布伦特伍德艺术品市场。 而布伦特伍德艺术品市场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保罗盖提的疯狂扫货,许多艺术品交易商带着物品来这里展售,最初的目的,就是希望能被保罗盖提看中。 这和卢灿的虎园博物馆有些类似,虎博所在的香江大坑区,已经形成一个小有规模的“文物交易市场”。 正文 第774章 楚王庐车 卢灿和温碧璃所乘坐的轿车,沿着山道缓缓而上,直抵艺术馆的停车场。 盖提艺术中心坐落在洛杉矶市的布伦特伍德,整栋建筑位于圣莫妮卡上。 此时的它还没有经过历时十二年的大规模修建改造(1984—1996),只有两栋老式别墅改造成的艺术馆。 这里原本是保罗盖特的私人庄园,周围环境很不错,当年盖提种植的海量英国梧桐,张开阔大的优美树冠,拥簇着这两栋建筑。当年盖提花费巨资,从圣莫妮卡另一侧引过来的小溪,为这里的自然景观,增添五分亮色。 站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布伦特伍德,连远处的洛杉矶市,都在眼皮底下。卢灿的目光,落在山脚另一侧的红灰建筑群上,那里就是布伦特伍德艺术交易市场。 交易市场建筑群能让强迫症患者抓狂——全是那种的高低和年代都极度参差不齐的房屋,而且整体布局透着一股子“乱来”气息。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每年的艺术品交易金额,大约能达到香江每年交易额的六成,世界各大拍卖公司在这边都有分部。 当然,这里的艺术品交易量,远远赶不上世界第一艺术品交易城市——纽约! 纽约的艺术品交易金额,在1982年前六个月,就已经超过107亿美元,今年全年超过两百亿无压力。而这一数据,仅仅是纽约艺术交易备案记录,可不包括数量同等庞大的私下交易还有无法预估的小店铺交易。 香江的艺术品交易虽然称雄亚洲,可在纽约面前,它只是个小弟,七兄弟(纽约、伦敦、巴黎、罗马、洛杉矶、东京、香江)排行末尾的那个。 盖提艺术中心不收门票,也没有捐款箱,这一点让卢灿颇为汗颜——虎博的门票可是十五港币,比大影院电影票还贵。 单馆十二厅,一共展出四万多件藏品,以欧美艺术品为主,分别是油画、雕塑、家具、非洲文明、中东文明、名家手稿、摄影作品、亚洲厅等。 从公元前六千五百年到公元四百年的希腊、罗马和伊特鲁里亚文物,再到近现代的摄影、雕塑、波普艺术品,这里都有展出。 此时距离盖提去世不过六年时间,盖提基金会尚在整合中,还没有对艺术品市场张开那张可怕的大嘴,这里所有展出的艺术品,全部是保罗盖提生前所搜罗的。 正厅是雕塑厅,欧美人认为,雕塑是一切艺术的来源,这种观念是罗马时代传下来的。这里陈列了四十多件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清一色出自名家之手,譬如罗丹、米开朗基罗、拉斐尔等。 潜意识中,卢灿还是更喜欢中国古董,亚洲文物,被集中在亚洲厅展示。温碧璃挽着他的胳膊,两人逛过油画厅之后,便径直来到亚洲厅。 一进门,一件巨型青铜器便映入眼帘。 这是一件高达两米五的春秋战国风格的马器——马拉的青铜车架,非常完整的一架。 这就是著名的楚昭王庐车(顶部带有圆盖的车)。 楚昭王,芈姓,熊氏,名壬,又名轸珍,楚平王之子,春秋时期楚国国君。他十岁继位,一共在位二十七年,是楚国的中兴之主。 历史记载的“吴楚争霸”,基本上就发生在楚昭王的年代。 这辆青铜车,型制上已经与后世的双轮马车没什么区别,双辔杠,单横轴,曲臂扶手,腰靠、帐撑、弧顶俱全。车轱辘是包铜的,是老货。里面的木材是后来添加的,显新。 如果在顶棚上面蒙一层薄纱,换上橡胶轮胎,就是一辆现代马车。 楚昭王庐车,历史记载中一共出现两次。 第一次记载见于《史记》。 公元前514年楚昭王二年,吴王僚趁楚平王驾崩,楚国国内局势动荡之机,派兵攻打楚国。吴王僚的弟弟公子掩余和公子烛庸,兵分两路,攻打楚国。 结果吴国发生宫廷政变,吴国大军被楚国/军队抄了后路,吴军大败。两位吴军主帅公子掩余和烛庸吓得不敢回吴国,公子掩余逃奔徐国,公子烛庸奔钟吾今宿迁。 公元前512年楚昭王四年,新任吴王阖闾,要求徐国引渡公子掩余,要求钟吾引渡公子烛庸,二公子无奈,向楚国请求避难。 楚昭王得到消息后,非常高兴,立即命令监马尹大公,用自己的“庐车”,前往迎接二公子,把他们安置在养邑今河南沈丘县。不仅如此,他还为二公子筑城,并以城父和胡邑割田,扩大二公子的封邑。 这就是“楚昭王庐车迎公子”事件。 当时的吴国很牛的,统兵将领可是有孙武这位大军事家,另一位伍子胥也是留名青史的名将。他的这一举措,势必招来吴国报复,楚昭王为什么这么干呢? 楚昭王这么做自然不是同情这两个吴国王子,而是存心给吴国添乱。除此之外,这一举措还能彰显楚国的“泱泱大度”风范。 果然,此后十年,楚国的国力日益强盛,再度成为南方第一霸主。 不过,楚昭王的好日子没过多久。 楚国强盛,吴国自然不舒服,由吴王阖闾支持,公元前506年楚昭王十年春天,楚国周边的晋、齐、鲁、宋、蔡、卫、陈、郑、许、曹、苔、邾、顿、胡、滕、薛、杞、小邾共18国在召陵会盟,商议伐楚。 在吴国水师和十八国联军的联手攻击下,楚国大败,甚至连楚都郢都被吴军攻破,楚昭王不得不向西出逃。 为了挽回败局,楚昭王再度献出自己的“庐车”。 这次献给谁呢?当时的秦王秦哀公。 楚国大夫申包胥向秦王哭泣道,“这辆庐车是我王最后的脸面,现如今都献给秦王,贵国如果有意保存敝国,敝国将世世代代服事贵国……” 最后秦楚联军,终于打败吴军和十八国联军,重新恢复楚国领土。 可以说,这架庐车,在历史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印记,其历史文化意义,非同凡响。 卢灿能不眼红? 这件东西又怎么到了保罗盖提之手?这又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记录。 1937年5月,略阳沮水南岸的小山坡上,一位农民在开荒刨地时,偶然发现一个地洞。他刨开土层,一条堆积沙土的坑道出现在面前。 此时盗墓之风风行中原、陕西一带,孙姓农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座大墓,于是,喊来几个堂兄弟,大家一起清理干净坑道,再打着火把溜进看了看,大失所望。 这是一尊残破的墓穴,墓体虽然很大,可是因为临近沮水,山体滑坡已经将墓穴的主体全部破坏。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仅有的几件,还损毁严重。 这位孙姓农民垂头丧气,将其中一件相对完整的铜架子带回家,准备做晾衣架用。 当时在秦岭灵岩寺(略阳县境内)考察的英国学者艾瑞克洛克斯,闻讯后赶来,找到这位孙姓农民,以五十大洋,买走了这件晾衣架。 隔年,这件“晾衣架”出现在保罗盖提的面前,保罗盖特为它支付了八万美元! 原来,这座不知名的土丘,就是楚昭王墓。 这件青铜“晾衣架”,就是大名鼎鼎的“楚王庐车”。 卢灿来盖提艺术中心,就是为了欣赏这件物品。 “好……漂亮的车子!”看着车辕上精美的花纹,温碧璃琢磨半天,只能用漂亮来形容这架青铜庐车。 确实非常漂亮。 欧洲文博界对青铜器的保养,可不同中华文明圈。他们认为铜锈是对文物的破坏,会使用大量化学药剂清除的干干净净,这种观念一直到2010年也没有改变。 因此,这架青铜庐车看起来非常新,车辕、车轱辘、庐顶的铜圈,都镌刻有细密的龙云纹,弧形的腰靠,很有现代的流线美。而青铜车辕上,篆刻的“多脚凤”图案,则显示它就是楚昭王庐车。 战国时楚人歇冠子在《歇冠子》一书说:“凤,鹑火之禽,太阳之精也。” 他描绘出了“凤”的基本特征:鸟类,高大,五彩金,能歌善舞,吉祥安宁,被奉为楚人氏族图腾,凤不仅是神鸟,而且还是楚族、楚国尊严的象征。在楚国的文物中,凤的图像、绣像和雕像不胜枚举,楚人衣服上的刺绣图案也是以凤为主要内容。 正是基于这两枚凤形徽章,英国学者艾瑞克认为这是楚昭王庐车。这一结论有些地方值得推敲,不过,这是楚国王族庐车这一点,没人否定。 即便不是楚昭王亲自乘坐的那辆庐车,也让卢灿羡慕不已。 可羡慕又能怎样?进入盖提艺术中心的藏品,想要让他们吐出来,难于登天。 拍了几张照片后,卢灿有些兴趣索然——在别国博物馆观赏被非法掠夺或者流失来的本国文物,心情都不会太好。 这也是卢灿不太喜欢去英国博物馆的原因。 “走吧!”溜达一圈后,卢灿提议。 温碧璃冰雪聪明,她能感觉到卢灿的情绪变化,跟在他身后,走出艺术馆。 站在停车坪,她忽然指着山下的交易市场,笑着说道,“阿灿,稍后你大发神威,去下面的交易市场,淘点欧洲艺术品回去,放在虎博展览,也让那些欧洲人眼馋!” 呵呵!这丫头,还真会……想办法逗人开心。 捡漏,哪有那么容易的? 正文 第775章 变形金刚 在文博行业,总抱着捡漏的心态,是不对的,可是,所有人对捡漏总是怀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当然也包括现在的卢灿。 布伦特伍德艺术品市场分为两大片区:大棚区的二手市场和艺术品交易商业街。 想要在艺术品商业街的店铺中捡漏,那近乎……天方夜谭!所以,卢灿与温碧璃,现在逛的是大棚区的二手市场。 世界上所有的二手市场基本类似:都是那么杂乱而陈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化学药剂味道。 这里是美国第二大艺术品贸易集散地,因此,即便不是约定俗成的每月逢七交易日,依旧有大量摊主在向过往游客兜售兜售各类艺术品。 听导游潘德森介绍,每旬逢七的交易日,这里四座大棚全开,两千五百个摊位,能接纳来自国内外六万多的游客和淘宝者。 今天的游客不算多,有几个摊主,见卢灿和温碧璃路过,还在卖力的摇着手中小皮鼓,这是一种印第安民族的手鼓,有些类似中国小孩子玩耍的“拨浪鼓”。 有点意思。 卢灿停下脚步,探头看看摊位上的陈设。 东西一般,说艺术品也没错,其实更多的是工艺品,来自印第安土著的工艺品。 北美印第安人属于蒙古人种,更接近东方人种的肤色,他们是两万五千年前从西伯利亚,经白令海峡,抵达阿拉斯加,然后在美洲迁徙,最终散布到美洲各个角落。 到公元十六世纪,印第安人在美洲大陆约有四千万人口,可惜的是,随着欧洲人的扩张,印第安人数量狂减。1980年统计的美国最新印第安族裔,不过136万人。 印第安人,在北美创造了灿烂的文明,其手工制品非常受欢迎。譬如,传统彩绘马雕工艺品,就是印第安人著名的手工艺品,制作精美,造型独特,深受人们的喜爱。 不光是传统彩绘马雕工艺品,印第安人还有许多其他的手工艺品例如陶瓮、泥塑、首饰、布艺等,全都带有印第安土著文化的特色,是十分难得的手工艺品。 这台摊位上,摆放的基本上都是这些,看着还不错,温碧璃弯腰开始挑拣。 不一会,她的手中多了两件东西:一条彩绘树皮布包头巾和一件羽毛冠,放在身上比划两下,让卢灿评价。 那位摊主不停的在旁边竖大拇指,“Beautiful!” 似乎担心这笔生意黄了。 卢灿拿过树皮布包头巾,放在鼻子前闻闻,还不错,不是用化学药剂浸泡的。 树皮布是印第安特色工艺织品,顾名思义,这就是树皮做成的布料。 传统的制作工艺较复杂,首先将长大的树砍下来,树有两层树皮,将外面那层较硬的树皮扔掉,取用内层树皮,将其放在海水中浸泡大半个月,树皮就会变得柔软、韧性十足。 浸泡完之后将树皮拿到太阳下开始用木棒敲打,使之颜色变白,纤维变得柔软,最后在放在清水中浸泡,这样树皮不就差不多做好了。 为了美观,匠人会在布上打出花纹,这样做出来的布既薄如轻纱又十分美观。 近些年,有很多利欲熏心商家,为了缩短工期,采用大量化学药剂浸泡树皮,对人体有相当大的危害。 其辨别方法,只有靠闻——植物颜料和化学药剂的味道,区别很大。 这件工艺品上,卢灿没有闻到异味,他又搓了搓头巾一角,树皮纤维无论怎么处理,都会比丝绸棉麻要硬,很好辨认。 还不错,这是一件地道的手工艺品,当然,它肯定不是出自印第安人之手,而是现代工坊的流水线产品。 “多少钱?”卢灿抖抖手中的包头巾问道。 闻言,那胖摊主立即眉开眼笑,举起五根肥肥的手指,在卢灿面前晃晃。“两位真有眼光,如此精美的一件纯手工艺纪念品,它值……五十美元!” 这就假了! “十美元一件,我可以买两件!”还价,温碧璃是老手,她撩起包头巾的边角,示意给对方看,“另外,我纠正你的一个小错误,这封边的针脚,可是留下机器的痕迹,所以这肯定不是手工织品……” 那摊主确实存心不良,想要糊弄自己两人,没想到阿璃更牛,直接抓住对方话语中的漏洞,直接侃到五分之一。 这价格还的……卢灿都心惊,那摊主更是NONO的连连摇头,“SORRY,我承认刚才犯了个小小的的错误,但是,您提到的这个价格,是不可能的……” 估计盛意一般,这位摊主和温碧璃开始漫长的“侃价拉锯战”。 这是温碧璃的乐趣。 刚好旁边有一张马扎,卢灿进入看戏模式,坐了下来。 摊位下面有一只纸箱子,里面塞满了各色工艺品,卢灿将这只箱子往外抽出几分,里的东西都是旧的,而且很杂,估计是二手市场开放时,摊主收来或者准备处理的。 伸手拨了拨,里面大约有二十来件旧玩具,随手拿起一件公仔,保存的还不错,编码在公仔的腰部,是汉森菲尔德公司1964年9月生产的第一批“特种部队”公仔。 卢灿知道孩子宝公司,那是大名鼎鼎的“变形金刚”的生产商。 没想到这家汉森菲尔德公司竟然在六十年代就已经可以生产可改变姿势的人偶玩具——这种可改变姿态的结构,就是变形金刚系列玩具的最核心原理。 漫不经心的扭动着公仔的手臂、头部还有腿部,将其变成一个个奇怪造型,卢灿想得到的是孩子宝这家公司,想到变形金刚这款玩具。 变形金刚电影影响力太大,这也让他对孩子宝公司有所耳闻。 见摊主和温碧璃达成交易——六十美元四条树皮布包头巾,再加上二十美元的羽毛冠,让摊主不得不屈服,卢灿晃晃手中的玩具问他,“嗨!你这孩子宝公司的玩具吗?” 卢灿想找一件孩子宝公司的公仔玩具仔细对比一下。 “孩子宝?”摊主眼神很奇怪,不过态度还不错,努努嘴,“知道,你手上就是。” “汉森菲尔德就是孩子宝?”卢灿一愣,他根本就不知道,汉森菲尔德玩具公司就是孩子宝的前身——1968年,汉森菲尔德更名为孩子宝玩具公司。 听完摊主解释,卢灿拍拍脑袋。 难怪孩子宝公司,在1984年从东瀛的TAKARA公司今TAKARA TOMY收购了可变成机器人的原模合金汽车和飞机版权后,当年就生产出第一代变形金刚! 原来他们的技术基础如此雄厚。 花三美元买走这件公仔,卢灿又帮温碧璃拎上包装袋,脑袋中还想着孩子宝公司的事情。 未来孩子宝公司,可是世界第一大玩具生产商! 而且,变心金刚的版权可是真正的宝藏。 要不要插一脚? 卢灿有些犹豫,主要是担心产业太分散了,如果自己投资,估计回家后,虎博的那帮老人,又说自己不务正业。 “阿璃,你说我买一家玩具公司,好不好?”卢灿摇摇左手的公仔玩具问道。 “玩具公司?为什么?”温碧璃莫名其妙。 卢灿嘿笑两声,“专门给我们的孩子玩,不好吗?” 这理由……没谁了。 温碧璃翻了个白眼,“你喜欢就好,孩子玩具以后我……们自己买。” 好吧,这话题不值得讨论。卢灿准备交给大华银行理财师艾奥里亚团队负责——他是大华银行组建的专门负责卢灿的私人服务团队。 逛完一个大棚的摊位,卢灿一无所获,倒是温碧璃买了不少工艺品,准备回家送人。 并不是说这里的东西看不上眼,而是……卢灿现在的眼界高了,有几件东西确实有一定的增值空间,但不具备多少收藏价值。 刚刚经过的一个专门售卖老海报的摊位,其中就有一套六张费雯丽1938年主演《乱世佳人》的电影海报。 这套海报,如果是手工稿,还有点收藏价值,可惜是印刷品,又没有签名。摊主要价六百美元,卢灿估计,如果十年后出手,这套海报大概能卖到六万美元,增值一百倍。 六万美元对于现在的卢灿而言,毛都不算,更何况还需要存放十年。 吩咐阿忠将手中的物件存放到后备箱,两人再度空手出发,准备去第二个大棚摊位看看,如果再没有收获,卢灿准备打道回府。 “费雯丽的海报,你确实不想买?”正准备走出大门,温碧璃忽然站住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呃?这丫头,想多了吧? 她该不是以为自己迷恋性感的费雯丽,之所以不买,是因为她在旁边而不好意思。 “想什么呢?”卢灿捏捏她的耳垂。 门口人来人往,温碧璃脸色绯红,挥手打掉他那不老实的手掌,瞪了一眼,“我觉得那些海报还不错……你想想啊,如果我们带一些好莱坞老海报回香江,贴在什么……纵横影业的公司里,是不是能提升点档次?” 嗯?如果刨除话语中的的酸味,丫头这主意,貌似不错啊! 现在的纵横影业公司内部,一片白墙,如果贴上好莱坞海报,那家摊位上,还有不少老海报……过几年也算一笔资产,而且很应景。 “还是我家阿璃聪明!”卢灿自动忽略她言语中的酸味,探头过去,在她白净的脸庞,亲了一口,笑嘻嘻的挑眉说道,“那些海报,算是你送给阿莲的礼物。” 正文 第776章 电影海报 摊主是位年轻的白人,听他自我介绍,是洛杉矶大学经管系毕业生。 这个小摊位,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产。 他父亲年轻时曾经是雷电华(好莱坞一家老电影公司)发行部的一位员工,生平喜欢收藏海报。五十年代,雷电华电影公司倒闭,他父亲失业了,于是用积蓄在这里买了一个摊位,利用当年发行时接下的人脉,专门从各大电影公司的库存仓库中淘弄电影海报,放在这里销售。 这信息,应该是真的。 卢灿在这堆电影海报中,发现大量的雷电华公司RCA标志的电影海报,就像凯瑟琳赫本的《离婚账单》《小妇人》《寂寞芳心》,以及马克#8226桑德里奇导演的《柳暗花明》《礼帽》《随我婆娑》等等。 这些海报,都是三十年代的老海报,黑白版,挺有意思的,自然要收入囊中。 卢灿一共挑选出一百六十一张,约占摊位货品总量的一半,全部都是七十年代之前的老电影海报,被阿忠打成厚厚的一捆,准备明天寄回香江。 “嗨,你是个真正的好莱坞影迷!”年轻的摊主,笑迷了眼,一边数着手中绿油油的一万多美刀现钞,一边阿谀奉承卢灿两句。 卢灿扬扬眉,好莱坞迷?自己连好莱坞明星的大名都叫不出一个,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你手中还有好货吗?” 既然已经入手,将这些海报当成“保值品”,那就不在乎再多几张,卢灿断定,这种小摊贩手中一定还有好东西——这与香江摩罗街每个摊主都会有几件压箱底宝贝是一样的。 果然,那年轻人顿了顿,也许是手中厚厚的一沓钞票诱惑力太大,也许是卢灿的爽快,让他犹豫片刻后,说道,“您……稍等。” 猜测没错,卢灿便不着急离开,笑眯眯看着对方数钱。 今天的收获能抵上半年的收入,这位白人小青年,心情不错,吹着口哨,很快清点完毕钞票。 将钞票塞进腰胯牛角包中后,他对卢灿耸耸肩,“看在你是一个真正海报收藏爱好者的份上,稍后我拿出的这张海报,可以转让给你,但价格不能低于……” 他伸出手掌,张开五指,向卢灿示意。 伍仟?对方明显希望卢灿先答应下来。 这价格已经很高了,刚才摊位上价格最高的海报,就是那套费雯丽的《乱世佳人》,那可是1938年的海报,完整成套的,不过六百美元。 卢灿没给对方肯定答复,而是扬扬手,“这我不能答应,我需要看货。” “嗨,那可是手稿海报,你一定会迷上它的!”年轻人依旧试图劝说卢灿先答应。 “NO!如果你坚持,那就算了……”卢灿盯着对方,双手一摊,坚决的摇摇头。 对方的坚持,已经引起他的警觉。虽然这为年轻白人看似人畜无害,可这里是洛杉矶,美国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 “好吧好吧,你赢了!”年轻的摊主连忙说道。 他弯腰从摊位下面的柜子中,抽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看模样,有些像油画框。 将包裹平放在摊位上,他一边解开外层的包装纸,一边摇头叹息,“这可是我父亲的最爱之物,没想到我竟然将它售卖,希望上帝能宽恕我的罪过……” 这种表演,卢灿见过无数次,不过是为了抬高物品价值的小手段,无需搭理就行。 见卢灿不插话,独角戏没啥意思,那年轻人加快动作。很快,一幅被橡木框裱好的彩色海报,呈现在卢灿与温碧璃面前。 这是一幅大度四开57cm× 84cm手绘彩色电影海报。 最上面是电影名称“安娜#8226克里斯蒂”,正中部位是一位金色卷发的美女半身像,眼神微微上挑,神色中透着一股媚意。 二十五岁的嘉宝,真的很迷人! 这是葛丽泰#8226嘉宝饰演的《安娜#8226克里斯蒂》,导演是二三十年代美国著名导演克拉伦斯#8226布朗,另外两位主演是查尔斯#8226比克福德玛丽#8226杜丝勒,发行公司为华纳。 海报中所写的电影上线日期为1930年2月21日。 卢灿随即又在最下方,找到这幅海报手绘作者签名——塞德里克吉本斯。 还真是好东西!卢灿暗赞一句。 塞德里克吉本斯是美国本世纪上半叶相当有名的画家,后来曾经担任过十多年美国黑山学院的院长。 不知道他? 没关系,只需要知道两点,就明白此人在美国当代艺术中的地位:其一是黑山学院,素有“美国艺术的西点军校”美誉;其次,他有个学生,名叫安迪#8226沃霍尔,是美国波普艺术的代表人物。 这幅海报应该是塞德里克年轻时在华纳电影工作的手绘作品,这件作品已经隐隐有些“波普艺术”的拼色和拼线风格。 波普艺术作为对抽象表现主义的叛逆而登上了艺术舞台,本身就是一种商业美术形式的艺术风格,是美国就重要和独特的艺术形式。其创作特征是直接借用产生于商业社会的文化符号,进而从中升华出艺术的主题。 塞德里克吉本斯的一幅三十年代初的手绘电影海报,确实值五千美元,如果没有…… “嗨,怎么样?”那位白人青年,一只手撑着边框右上角,话语中有些骄傲。 “NO!”卢灿再度摇头,眉角挑了挑。 又伸手拨开对方的那只手臂,指向刚才他有意无意遮挡的电影海报右上角的彩绘部分,“如果这里没有填色的话,这幅电影海报确实值五千美金。” “现在嘛……我只能出一千!” “哦!上帝,你的眼睛可真够犀利的!我真的不是有心欺骗……”那年轻的摊主一拍额头,丝毫没有为自己刚才“欺骗”行径感到羞愧,反而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该死的咖啡,这幅海报的价格,应该是一万美元或者更高。” 是的,这幅电影海报,确实不错,可是,它有瑕疵——十年前,罗杰的父亲在欣赏这幅手绘海报时,不甚打翻咖啡杯,沾染了海报右上角,大约有三十平方厘米面积的彩绘,彻底糊了。不得已,罗杰的父亲找艺术修复师,重新补色。 补绘的手艺不错,一般人看不出来,罗杰原本还想在卢灿面前糊弄过去,没想到对方眼睛非常犀利,一眼就看出来了。 卢灿笑着耸耸肩,“它破损而且修复了,这是事实!所以……它就值一千!” 尽管手艺不错,可这依然是这幅手绘海报最大的瑕疵,一幅有破损的大师作品,价值要低得太多,所以,卢灿毫不客气的将价格降到一千美元。 “三千,不能再低。这是为我刚才疏露信息致歉而做出的决定。”罗杰举手投降状,可价格却不便宜。 卢灿摇摇头,“一千二,我确实很喜欢这幅海报,但不意味着我愿意买一幅残缺的海报回去。” 这话就假了。 他所扮演的角色是“好莱坞迷”以及好莱坞电影海报收藏者的身份,事实上就在刚才看到这幅海报被装帧成油画框的形态时,他又产生一个念头。 也许,开设一家好莱坞老电影海报收藏馆,是个不错的选择。 单张电影海报,确实没有什么收藏价值,但是,一百六十多张老海报,如果集中展示呢?还是有些意思的,相信那些去香江的欧洲和北美游客,一定会有兴趣的。 也正是这一念头,才让卢灿不愿意放弃这张手绘海报——它可以成为电影海报收藏馆的镇馆之一——镇馆未必需要贵重,但一定是稀有的,这张塞德里克吉本斯手绘的葛丽泰#8226嘉宝电影海报,有这方面的属性。 几轮还价之后,价格最终落在两千美元这一中间线。 卢灿没在纠缠,点点头同意这一价格,不过他没打算便宜对方,“好了,罗杰,我同意你的价格,也愿意和你交易,只是……你能告诉我,这些海报的来源吗?” 见对方很警惕,他摊摊手说道,“放心,我是游客,不会来这里摆摊抢你生意,只是想要收集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电影海报而已。” 罗杰笑着挠挠头,“你知道仓储拍卖吗?” “是仓库集市吗?” 仓库拍卖卢灿不知道,但知道仓库集市,它是欧美非常盛行的一种处理过期仓库废品的方式,在英国奥本小镇,卢灿还曾经在仓库集市捡到一份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手稿。 “很相似。”罗杰点点头,解释两者的区别。 在欧洲,过期仓库由统一的仓库处理公司来打包处理,在美国,是由仓储协会的买手参与竞拍,以“个体户”的形式,来买下这些密闭仓库并负责处理仓库内的物品。 罗杰这些年除了走父亲的渠道获得一定的老海报外,更主要的是通过洛杉矶仓库拍卖,拿到仓库中的老海报——洛杉矶的电影公司实在是太多了,每家电影公司的仓库拍卖,都有大量的电影海报。 罗杰负责销售,他还有个同伴,负责在各大仓库拍卖现场,收购买手竞拍下来仓库中的“老海报”。 这行当,利润应该不错,可这和自己没关系。 卢灿叫来潘德森,将他介绍给年轻摊主,“罗杰,这是我朋友潘德森。我喜欢老电影海报,你这里如果有货的话,可以联系潘德森,我全权委托他负责交易。” 潘德森,洛杉矶马布里人,大老板能称呼自己朋友,美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对罗杰也客气几分。 “对了,如果有老剧照、脚本,或者摄影资料,老式摄影机,你都可以帮我留着。潘德森会给你一个不错的报酬。”告别之前,卢灿耸耸肩说道。 是的,就在刚才,罗杰无意中提到,好莱坞竟然没有一家电影博物馆,卢灿便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趁着这机会,将电影海报厅,再扩容一下? 卢灿自己也没料到,这一无意识的举措,竟然带来如此丰硕的成果——2011年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准备建设美国电影学院博物馆,不得不求到香江虎博,从他那里置换走一千多件有关好莱坞电影的道具、影像资料以及老海报、老照片。 当然,换回来的东西也够份量——全是电影学院号召好莱坞电影人捐赠的各色文物。 有媒体评价,这是八十年代,好莱坞被一位香江年轻人,捡走最大的漏! 真是这样吗? 正文 第777章 尧头黑瓷 金钱与权势,永远都是最能刺激男人感官的元素。 潘德森干劲十足,协同阿忠,将这些沉重的电影海报,搬运到车厢中后,又匆匆往二号大棚方向走去。 就在刚才,卢灿口头聘请潘德森,成为他的私人助理,负责北美珠宝行业之外的事务处理,这一职位自然要比现在的纳徳轩珠宝北美分公司市场经理一职,更值得期待。 潘德森算是北美分公司的老员工,他从纳徳轩珠宝北美市场开拓时,就已经加入,算起来有两年了,对来自香江的卢氏资本,还是有所了解——今年卢氏加大对北美市场开发力度,其调集的资本,超乎想像。 嘉妮对他的评价不错,这也是卢灿敢直接任用他的原因。 卢灿看重潘德森的另一点,则是他的“注册会计师”身份。 在美国,注册会计师可不仅仅代表着记账,其实更偏向于财务管理与投资管理,甚至还扮演着部分应对财务诉讼的律师角色。 北美作为世界最大的资本市场,卢灿的资本,肯定要涉足的,这次布点潘德森,不过是悄无声息的落下一枚棋子而已。 当然,这些想法,卢灿并没有对潘德森透露。 等潘德森和阿忠赶到二号大棚时,远远就看见卢氏夫妇,蹲在进门口的第二个摊位上,似乎在低声讨论什么,阿木则站在门口,十步远的距离,观察着两人周边的情况。 潘德森掏出香烟,随手递给阿忠一根,笑着问道,“听说维文先生,在香江的收藏馆很大?” 对卢灿,潘德森有些了解,不多,而且都是传闻,现在自己成为他的私人助理,自然要更多的去关注老板信息,所以才想到从这两位身上套点信息。 丁一忠也知道眼前这位身份的改变,有些事情可以让他知道,于是接过香烟,就着对方的打火机点着,对着他比划个大拇指,“超乎你想象!” “啊……真是让人钦佩!”潘德森适时的表示惊叹,又问道,“卢家在香江……应该是个很大的家族吧?” 丁一忠看了他一眼,看来对方真的对卢家不算了解。 卢家算是大家族吗?肯定不算,要知道,在今年之前,卢家只有祖孙两人。现在老爷子“发疯”,一口气给孙子找来三个孙媳妇,何尝不是担心家族苗裔不旺?这在香江,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支吾着点点头。 潘德森确实不清楚卢家现状,他加入纳徳轩珠宝两年,听说这家品牌在香江有二十多年历史,很自然的就以为卢家是个大家族,怎么也不会想到,纳徳轩的高速发展,不过是近五年的事情。 “那……卢家资本掌权……是维文先生?”他最终还是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是当然!”丁一忠毫不犹豫的肯定。 潘德森心头松了口气,那就好,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那位年轻的老板身上。 卢灿手中拿着一柄花锄,没错,就是非常小巧、用来为花草盆栽松土的锄头。这只花锄很有意思,铜制,十来公分的样子,扁平,跟玩具差不多。 这东西有收藏价值吗? 如果没有锄头把部位镌刻的那四个字,肯定不会有丝毫收藏价值。 “无否自作”四个字,即便卢灿博览群书,涉猎广泛,他也花费足足十分钟才想起来。 无否,是明代造园师计成的字,无否自作,就是他自己所做的一把花锄。 计成,字无否,明代人,生于万历十年,祖居苏州吴江同里会川桥。与他同时代的造园家,有名震天下的松江华亭人张涟。 张涟一直被认为是中国古代最杰出的江南园林风格派的造园大师。他负责的园林项目,有松江李逢申横云山庄,嘉兴吴昌时竹亭湖墅、朱茂时鹤洲草堂,太仓王时敏乐郊园、南园和西田、吴伟业梅村、钱增天藻园,常熟钱谦益拂水山庄,吴县席本桢东园,嘉定赵洪范南园,金坛虞大复豫园等等。另外,张涟的后人张然,还参与了康熙朝皇家西苑瀛台、玉泉山行宫及畅春园的叠山及规划,成为著名的园林世家——山子张。 这些园林,即便是今天,依旧是中国园林的杰出代表。 相较张涟,计成并没有造成太多的园林(代表作汪士衡的寤园、吴玄的东第园),但他做了一件张涟一辈子也比不上的事——他写出中国历史上第一本园林建筑专著《园治》。 《园冶》由郑元勋题词,阮大铖作序,堪称是一部旷世奇书。 这本书原本名称是《园牧》。 当时有进士曹履吉字元甫来江都访汪士衡,汪在寤园招待曹,约计成相陪。曹元甫对寤园很欣赏,询问计成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可将关仝、荆浩的画境实现成真? 计成遂呈著作手稿于曹。 曹元甫过目,脱口而出:“此乃前无古人的开创,称牧虽不失谦虚,称冶却当之无愧!”计成终于崇祯甲戌年将书付印,更名《园冶》,时年五十有三。 计成这人有个怪毛病,他认为,铜器要比铁器高贵,所以喜欢在建筑中大量使用铜制构建,同时他自己的许多园林治具,都是铜器。 眼前这把铜制花锄,显然就是他当年为自己制作的一柄工具——计成还是一位盆栽园艺师和塑形师。 也不知道这只花锄,怎么就飘扬过来来到北美,还被人送上二手市场。 卢灿与温碧璃谈论的,就是这只花锄可能的辗转经历。阿璃认为,一定是计成的后人搬迁到北美。 花锄不贵,五美元,卢灿收入囊中。算不得精品,只能说是个奇品,放在展厅中,多点文趣。 有了阿璃的判断,卢灿暂时不着急离开,与摊主攀谈起来,“请问有没有和这柄花锄一道收来的物品?我对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 摊主四十来岁,很胖的一位中年白人,五根手指,使劲的挠着耳根,似乎想要将脑海中忘却的记忆,全部搅动。 倏然,他的手指停下来,“哦!我想起来了!” 一惊一乍的,“两位能等十分钟吗?我去打个电话!这柄锄头是我夫人从旧金山收来的,家中仓库中还有一些……对了,还有几箱来自东方的书籍,您感兴趣吗?” 当然感兴趣! 要知道,计成不仅是造园师,更是当时颇有名气的画家和收藏家,喜欢旅游。 《江南人物志》记载,计成年轻时善于绘画,师法五代山水宗匠关仝、荆浩的笔意,并且小有名气,喜欢新鲜事物,离家外游,足迹远及燕、楚,中年时回到江苏,定居于润州今镇江,建“珖鉴楼”。 如果这几箱书籍是珖鉴楼传下来的,那绝对有收藏价值。 卢灿立即答应道,“行,你去打电话,我们随便看看!” 那胖子和旁边的摊主低声嘱咐两句,拜托他照看摊位,然后对卢灿两人点点头,急匆匆晃着肥硕的肚子,去找电话亭。 卢灿扯过一张马扎,让温碧璃坐下,自己则无聊的翻动着摊位上的小杂件。 此时中国艺术品在世界上基本没地位,也就不具备市场价值,这个胖子的摊位上,除了刚才那件花锄竟然没有发现第二件来自中国的古董。 卢灿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花锄是铜质的,它也很难出现。 “嗨,两位也可以看看我家的货品!”胖子刚走,刚刚他拜托的摊主,开始撬生意,热情的拉拢卢灿过去。 这种行为,如果胖子在这,那绝对会引来一场争吵。 “有来自东方的工艺品吗?”卢灿可不在乎这位摊主的职业素养,直接开口问道。 “东方的?”这位摊主同样四十来岁,褐色的眼珠转动两圈后,对卢灿搓搓手指,“我没有,但我知道一个地方肯定有!” 搓手指的动作,估计世界通用,要好处费呗。 卢灿看着他搓动的手指,笑笑,“中介费肯定有,不过……我需要看到东西。” 这摊主立即睁大眼睛,身子也向卢灿侧过来,食指交叉,“十个点!” “五个点!”卢灿摇摇头,换了个价。 对方很快兴趣缺缺,他又补充道,“至于你找售货方要几个点,我无所谓。” 那摊主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眼睛一亮,对卢灿比划个OK的手势。 他从摊位下面拿出一只对讲机,扭开开关,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语速很快,还带有浓厚的洛杉矶方言,卢灿听得半懂不懂,猜测他大概在招呼朋友将东西送到他的摊位上来。 又过去五分钟,胖子还没回来,先来了两个胳膊上带有刺青的年轻人,推着手推车,上面放着两只木箱。 阿木立即走过去,将温碧璃和卢灿隔开,阿忠和潘德森也跟过来。 那摊主和两位年轻人的目光,立即落到新来的三位男子身上,眼神狐疑。阿忠和阿木的保镖风格,这些小摊贩还是能辨识出来的。 “没事,我的同伴。”卢灿向摊主摆摆手。 随即也不理会这三人的惊诧,掀开最上面的一只木箱。 嘶!只看了一眼,卢灿便暗暗吸了口气! 木箱内的一侧,竖着六幅卷轴,另一侧则直立着两件瓷器,中间用泡沫隔开。 两件瓷器,都是黑瓷! 卢灿伸手抽出一件,立即认出,这是正品尧头黑瓷猴头大罐! 正文 第778章 鸟居后裔 黑瓷在中国瓷器中,占比很低,最出名的莫过于定窑黑瓷、建窑黑瓷、吉州窑黑瓷,可惜依旧不是主流,但并不意味着黑瓷不美或者没有收藏价值。 有很多文博专家,将黑瓷划归为青瓷的一个分支,其理由是二者都采用氧化铁作釉的呈色剂,区别在于剂量的大小——黑瓷釉料中在三氧化二铁的含量在5%以上。 这一观点并不妥当,黑瓷很早就出现在历史记录中,它绝不是青瓷的附属。黑瓷更应该是黑陶的直接发展产物,早在商周时期,黑瓷(或者说黑炻)就已经出现,东汉的上虞窑黑瓷更是闻名中外。只是后来黑瓷并不符合上层社会的审美观点,才逐渐淡出而已。 黑瓷,应该是中国瓷器的一个类别,并不能将它囊括到青瓷类,之所以有这样的误区,是因为黑瓷在烧制过程中,更多的是许多窑口将它看作一种附带的、面向消费大众的、低端生活瓷。 事实上,在中国制瓷史上,有一座窑口专烧黑瓷,那就是陕西尧头窑。 尧头窑源于仰韶文化,而仰韶的黑彩陶举世闻名,从这一点也可以证明,黑瓷并非青瓷分支。 后世考古学家在尧头窑遗址(澄城、白水、蒲城三县交界)发掘过程中,发现堆土的层次结构异常鲜明:最底部的夯土层,掩埋的黑陶残留,能上溯到春秋战国末期,证明当时窑口烧制的是黑陶;在第二层堆积层中,发现大约几十件黑色类瓷器碎片,那应该是炻器(陶器与瓷器之间),证明在汉代初年,尧头窑就已经摸到瓷器制造的门槛;至于最上面一层,则是唐代末期的黑青釉瓷器。 尧头窑,可以说是中国瓷器史上,最被忽略的早期民窑窑口,它的存在时间,从春秋战国末期,一直延续到唐末,历时一千五百年。 这与它的产品有直接关系——黑瓷从来没有真正走上社会高层圈子,基本都是以当地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用品为主。 但这并不意味着尧头窑黑瓷没有收藏价值,卢灿记忆中,2006年香江佳士得春拍,一尊唐代尧头黑瓷刻花鼠头大罐,最后成交价1172万港纸,从而掀起尧头黑瓷的收藏热潮。 手中的这尊大罐,高度约35公分,口径十五公分,平底,底径二十公分,腹径约三十公分,器形敦实简约,釉色黑亮厚重,罐盖为猴头纽,罐壁厚实。 罐身刻画花铁锈花,青黑对比,这是尧头窑一绝。 匠人们做好的毛坯施釉后,以刀代笔,随意娴熟的寥寥数刀,一幅简约的桃林图,就跃然其上;铁锈花、青花则色彩对比强烈,明快清晰,质朴大方,所绘纹饰淋漓畅达,精致潇洒。 这是尧头窑黑瓷中的精品,不知怎么流落到洛杉矶。 卢灿欣赏片刻,随即盖上罐盖,不动声色的将大罐,放在一边,又拿出第二件。 这一件依旧是尧头黑瓷,三耳敞口罐,颈部收缩,口部阔大,是一尊唐代取水器,造型相当别致,可惜的是,这件取水黑瓷罐的檐口有冲,对其价值有些影响。 这两件都是真品无疑。 手指在冲口摸摸,卢灿对那位摊主做了个示意——这是为杀价做准备的。 马丁#8226斯科塞斯在洛杉矶从事艺术品交易二十年,虽然生意规模不大,可圈层网络不小,经历也颇为丰富,他能感觉出来,这位东方年轻人对这两件黑瓷还是颇为满意的,心中正盘算着,稍后如何给自己的两位朋友提示一下,该怎么抬高价位? 忽然见卢灿望过来,而且还在冲口上示意,马丁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旋即笑道,“这也是历史的证明!岁月的印记!不是吗?” 呵呵,还真会说话。 卢灿笑笑,没接茬他的言语,又拿起一幅卷轴,示意阿璃搭把手,将其撑开。 这是一幅典型的东瀛浮世绘装帧风格,刚才卢灿说要来自东方的古董,这两位年轻人估计也不懂得中国绘画与东瀛浮世绘的区别,将它也带过来。 虽然略有些失望,不过,这件东西还真不错,是东瀛江户时代的黑白绘。 黑白绘是东瀛浮世绘的早期产物,最著名的人物,莫过于“菱川师宣”。 此人在东瀛,素有浮世绘的创始人的美誉。 浮世绘来源于早期木版画,菱川师宣是当时有名的版画师,他所作绘本的特点是大画面,跨页对开,文字被压缩到上方五分之一左右的位置,形成了与传统版画截然不同的风格。改变有史以来插图从属于文字的传统形式,强调画的视觉冲击力,使得版画成为出版物的主要内容——从这一点来说,他还是东瀛漫画的创始人。 到了1680年,菱川师宣将画面从册装图书的形式中彻底独立出来,创造了单幅版画,日语成为“一枚摺”(“摺”意即“拓印”),这是浮世绘的典型式样。 这幅浮世绘是背竹纸装帧(背面贴厚厚的竹纸),典型的东瀛装帧风格,因为底衬很厚,导致画面有相当的折损痕迹,另外,画面黑白色保存的不是很好,有两处晕染。 这些都需要急救。 整个画面,是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式称呼应该叫做“花见之宴”。 花见是东瀛的一种民间习俗,意思即赏花。在日文中,花字单独用时多指樱花,因此,花见若无特定,多指观赏樱花。 整个画面中,弹唱两人,起舞艺伎一名,观赏者三五成群,远处还可见两名身着补丁服饰的役者,构图很雅致。 这幅浮世绘,有菱川师宣之风,卢灿连忙将画幅展开,果然,在画面右下方的签章,清晰无比——“师宣”,旁边还有两枚收藏章“清倍”“凫水”。 师宣自然是菱川师宣的钤印。 清倍,同样不凡。 前文曾提到过鸟居清信(东瀛浮世绘役者绘的创始人),这位“清倍”就是鸟居清信的弟弟,同样是江户时期的鸟居画派重要的画家,而“凫水”则是鸟居家族第三代画师。 这幅浮世绘,菱川师宣创作,后流落到鸟居家族收藏,并留存好几代。 也不知为何,流落东瀛。 要了,东西不错,八月中旬东瀛馆开馆迎客,想来这幅黑白绘,会引来不少东瀛文博人士的参观。 打开第二幅画卷的布套时,卢灿再度惊讶一把,竟然又是东瀛浮世绘! 与第一幅的装帧模式一模一样——竹纸衬底,贴边框,竹片压轴。 难不成这批货是从移民美国的日裔后代收来的?而那两件黑瓷,则是先流传到东瀛,然后被这家日裔移民带到美国的? 他抬头看看送货的两个年轻人,不禁问道,“你们这批货,来自日裔手中?” 马丁#8226斯科塞斯从摊位内走出来,笑着点点头,“您猜的没错,怎么?东瀛的古董,您不感兴趣?” 说起来,东瀛的艺术品虽然冷门,可因为东京这些年很有钱,他们的老东西,在北美市场要比中国古董行情更看好。 “那倒不是,只是感觉……我想要披萨,你却硬塞给我一块汉堡。”卢灿耸耸肩。 马丁哈哈一笑,然后指指木箱内其他几件物品,“你是个有眼光的艺术收藏者,而且是东方人,相信通过您的运作,一定有很大收获。” 然后摊摊手,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如果我有东京的渠道,我想……这些东西在那里一定很受欢迎。” 这也是为了抬价。 “你可以试试。也许……你有成为国际艺术品交易商的潜质呢?”卢灿同样笑笑。 “那需要上帝的垂青,可惜,过去几十年,上帝睡着了。” 马丁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卢灿深深的看了眼这位不知名的摊主,这人……有必要让潘德森以后加强联系。 从他快速与自己搭讪,并在五分钟调来货品就能感觉得出,很有手腕。至于说他过去二十年中为什么没能成功,那原因就太多了。 这世界被埋没的人才,远比露头的人才要多。 如同卢灿所猜测,箱子另一侧的卷轴,全是东瀛浮世绘,而且都是鸟居画派的作品——鸟居清倍二代的作品。 鸟居清倍二代虽然算不上宗师级人物,但也是鸟居家族关键人物之一,他是鸟居清倍的儿子,不仅继承了鸟居画派所长,更独创东瀛装饰画中被大量应用的“蚯蚓线”——东瀛现代装饰画的基本元素之一。 清倍二代的后人鸟居长清,同样是著名画师,被称为东瀛装饰画的创始人。 总的来说,这些鸟居画派的作品,都很有收藏价值,其展览展示效果,一定不错。 手推车上的另一只木箱,则是东瀛的两件漆器,同样非同凡响。 其中一件是东瀛有名的“云台雕”。 所谓云台雕,与中国漆器工艺渊源深厚。 明末清初时,中国江南剔红匠师欧阳云台,为躲避战乱移居长崎。他在长崎开设漆馆,售卖自己的作品,轰动一时。欧阳年老时,他又收纳两位门徒,传授剔红手艺,并公开朱砂拌生漆的配方,最终形成东瀛漆器中的绝品类别——“云台雕”。 云台雕与中国剔红,有着五分相似,但又被东瀛匠师添加了很多变化,融雕刻、莳绘、髹漆、填金于一体。 云台雕、镰仓雕、轮岛涂,现如今被称为东瀛三大漆器工艺巅峰派别。 卢灿愈发肯定,这些物品,来自鸟居后裔。 正准备开口问询,这些物品的来源,门口气喘吁吁进来刚才那个摊主,擦着额头的汗珠,“上帝保佑二位还在!抱歉,赌车,东西送来了!” 正文 第779章 再遇迷画 马丁和胖摊主迪勒很热心,帮忙叫来一辆货车——六只箱子虽然不重,但占地方,卢灿所乘坐的卡迪拉克,已经装不下了。 四万美元,购买了马丁介绍来的两箱物品,三万四千美元,购买迪勒娶回来的四箱书籍,主客皆大欢喜。 胖摊主迪勒送来的四箱书籍,如同卢灿所猜想,正是珖鉴楼的藏书,每一本书的首页,都钤印“杪否道人”(计成的藏书号)。四箱书籍,一共三百一十四卷,种类繁杂,多为明万历之前的各类“经义”与“解诗”,还有几套不完整的道藏书籍——计成本人是龙虎山正一道清微派的挂名弟子。 书籍中,还有一套三卷,崇祯七年镇江豫园坊阳刻《园治》的完整版本,很稀有。 因为保护不当,这些书籍残损非常严重,这也是计成后人丢弃它们的主要原因。 可惜卢灿没能打听到计成后人现在的踪迹,迪勒夫妇以收垃圾的价格,拿到这批旧书,他们只知道,书籍主人似乎要搬迁到温哥华,具体地址他们不清楚。 甚是遗憾! 如果卢灿没猜错的话,计成后人手中,应该有关仝、荆浩两人作品。 《江南人物志》记载,计成少学关荆,其园林制图,多有关荆之风,因此他曾经“倾珖鉴楼半藏,换荆浩的《笔法记》;又倾尽财货,得关仝《秋山图》。” 荆浩、关仝是五代后梁的著名画家,荆为关的师傅。 此人在中国绘画史上,地位很高,所著《笔法记》为古代山水画理论的经典之作,提出气、韵、景、思、笔、墨的绘景“六要”。 他还是中国水墨山水画演变的关键人物,他将唐代吴道子的笔描与项容的泼墨技法结合,扩展出笔墨描写山水的能力。 也就是说,水墨山水就是从五代的荆浩开始,成为中国艺术的主流。 计成为了得到荆浩的《笔法记》手稿,倾尽珖鉴楼一半的藏品,终于得手。在交换时,又得知对方拥有关仝的《秋山图》,于是又倾尽所有财货,换得这幅画作。 他的交换对象是谁呢?也是一位著名的收藏大家,明末书画及收藏鉴赏大家袁枢。 睢州的袁枢袁可立子是收藏荆、关、董、巨作品的集大成者,可惜的是,随着明亡,袁枢在金陵绝食忧郁而死,其收藏品流失无算,后人再也无法统计。 关仝的《秋山图》,以及荆浩的《笔法记》手稿,历史的最终记载,到计成这里戛然而止,因此卢灿非常怀疑,两者依旧保留在计成的后人手中。 只是,这次无缘得见。 虽有遗憾,不过,卢灿随即便放开心怀,这次收获已经非常不错,还奢求什么? 阿忠看车,潘德森与马丁、迪勒套交情去了——他想要帮卢灿在美国收集藏品,势必需要地头蛇帮忙,卢灿夫妇身后缀着阿木,再度来到集市上。 刚才走的是西门,因动静挺大,卢灿夫妇这次选择南门进入。 艺术品交易,堪称世界经济晴雨表,此时的亚洲,除了东瀛,基本上都处于第三世界,因此,亚洲艺术品在这个市场中,非常少——亚洲艺术品的收藏基本上都是博物馆在玩,私人收藏家不多见。 这里的艺术品,以欧美现当代艺术为主,至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一件也没有。十八到十九世纪的油画,都被摊主视为宝贝。 有几件卢灿挺感兴趣,问问价格后,吓一跳,只能感慨现在美国佬真心有钱——这里的欧洲油画,价格要比伦敦、巴黎、威尼斯等地,高出两到三成。 历经多年收藏,卢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见货就收的毛头小子。举个简单例子,一幅拾万美元的油画,珍藏二十年后,它的价值也许能达到二百万美元,看似增长了二十倍,可是别忘了,1982年的拾万美元,未必就比二十年后的二百万美元价值低。 所以,卢灿在挑拣藏品时,也会有所衡量。 走到第三排右侧摊位时,卢灿停住脚步,这是一家欧美油画作品交易摊位。 眼前摊位的最里面,悬挂着一幅拉斐尔《圣体的评判》的临摹油画。 《圣体的评判》原作是梵蒂冈教皇办公室的穹顶壁画,其作者拉斐尔更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这幅壁画堪称拉斐尔的扬名之作。 十六世纪初,负责圣彼得大教堂与宫的总建筑师是拉斐尔的叔父布拉曼特。为了让拉斐尔来罗马一显身手,布拉曼特说服了当时的教皇朱理二世,让自己那年仅25岁的侄子拉斐尔前来罗马完成教皇办公室内一系列壁画。 拉斐尔不负叔父所望,花费整整六个月的时间,完成这一宏伟工程。 壁画中,描绘的是基/督教中三位一体的神圣不凡与神甫们在隆重圣事上谈论圣典细节的场面。这里有作为圣餐即圣体象征的圣饼,它放在全幅构图中间的祭坛上。 画上展开的事件共分两大层次,即两个不同场面——人间与天上。 在天上,象征圣父的形象是在圆拱形画面的最高处,两侧有诸神与天使长加百列;在他的下面是处在光芒万丈的圆形光环之中的耶稣,他以果体形象展现。在耶稣两边,是圣母与施洗约翰,在耶稣的云彩下有一球形,内有一只鸽子,它是圣灵的象征,如此来构成三位一体即圣父、圣子、圣灵。圣经中所述的各路先知与使徒们分坐在两侧,气势十分庄严,脚下彩云翻滚,形成一个天上/人间的大间隔。 在这一长条的浮云下面,乃是数量众多的人间著名人物形象。这里有神甫、主教、祭司、老人和年轻人。每个形象都画得极其生动,观者可以从中找到但丁、萨伏纳罗拉、虔诚的僧侣画家安哲里柯等等历史人物。 《圣体的评判》壁画完成之后,拉斐尔立即扬名欧洲,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宗师级画师。 眼前这幅,是十九世纪意大利画师安德斯顿的临摹油画。 安德斯顿的知名度并不高,成就有限,他是威尼斯画院的画师,其作品匠气浓厚,一辈子也没有突破到大师境界。 但作为临摹油画,他的匠气却恰到好处——不敢肆意去修改内容,正好完美的呈现原作的风采,因此这幅临摹作品,还是具有相当高的收藏价值。 《圣体的评判》创作于1509年,距今已经近五百年,因为年久残损脱色,几经修复,现存壁画,与原本的存在,有着巨大差别。眼前这幅,是十九世纪的临摹品,相对更接近原作,因此,卢灿想要拿下。 “嗨,那幅画,什么价位?”卢灿指指,向坐在摊位看杂志的摊主问道。 “嗨,你好。”摊主年纪不大,二十来岁,抬头看看卢灿两人后,合起杂志,封面上写着“Marvel Comics”,是北美颇有名气的《惊奇漫画》。 “你说的是哪一幅?”他将漫画放到摊位台上,站起身问道。 “那幅……”卢灿向里面指指,“《圣体的评判》临摹品……” 金发年轻人讶异的看看卢灿,似乎很吃惊对方能一眼将自家店中最贵重货品挑出来,然后笑着耸耸肩,“非常抱歉,那是非卖品。” 卢灿笑笑,他太清楚,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非卖品,无非是价格没到位。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金发摊主面前晃晃,“也许……你应该听听我的报价再做决定。二十万……” 安德斯顿并不是大师级人物,他的作品很少有超出二十万美元的,卢灿这是顶着作者作品最高价位报的——这幅画作不能简单的以市场价来评估。 果然,那金发年轻人犹豫起来,他挠挠头,“对不起,我需要打个电话。” 卢灿摆摆手,示意可以等他片刻。 “米勒,起来,看摊位!”金发年轻人对柜台下面嘀咕几句,里面竟然钻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晕,这个叫米勒的弟弟,刚才竟然躺在摊台下面睡觉。 哥哥叮嘱两句后,出门打电话,估计是询问父母的意见。 米勒,呃,也就是那位弟弟,揉着松醒的眼皮,抬头看看卢灿两人后,也不招呼,靠在摊位上,像磕头虫般,继续打瞌睡。 卢灿拿过刚才金发年轻人看的漫画书,是惊奇漫画杂志的一个子系列《超胆侠》合订本,作者是惊奇漫画旗下的弗兰克米勒。 即便是他不关心娱乐界,大名鼎鼎的漫威超级英雄,卢灿还是知道的。 翻着手中的漫画杂志,卢灿与脑海中的漫威超级英雄相对照,惊奇漫画与DC漫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很喜欢“黑暗风格”,而这位超胆侠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属于黑暗、冷血类型的“反英雄”,不在合适青少年观看,这直接导致惊奇漫画越来越小众。 惊奇漫画的苦日子到了,要不要抄抄底?记忆中漫威漫画可谓名誉全球的。 正琢磨着呢,“哄……咵嗒”一声巨响,吓了卢灿一跳,连忙拉着温碧璃向后闪去。 “咯咯!”温碧璃笑得跟一只烧红的大虾,弯腰直咳嗽。 卢灿也忍禁不住,哈哈大笑。 真是……奇葩!感情这位小伙子打瞌睡,直接将里面半截摊位压倒! 眼前的摊位,里半边直接垮塌下去,那位米勒,此刻正在慌乱的将覆在身上画框、画布拂开,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恼怒的瞪了看笑话的卢灿夫妇一眼。 “嗨,需要帮忙吗?”卢灿忍住笑,向前一步。 这家摊位一半搭在水泥台上,里面一半只有两只支脚,大部分是悬空的,这不,被这倒霉孩子打瞌睡压塌,地上散落的全是油画框和油画筒。 那孩子低头捡拾掉落的物品,没搭理卢灿,还是十来岁孩子,能和他一般见识? 卢灿看他手忙脚乱的,赶紧帮忙将倒塌的半边摊位,重新支起来,又和温碧璃两人帮他重新摆好那些货品。 摊位下面有一张凉席,上面滚落着一卷画布,卢灿弯腰将其勾出。 入手后,卢灿眉头跳了跳。 这是一幅小版油画,其长度不过四十来公分,按照卷层来估测,不过二十多公分宽,怎么重量要比普通油画重三分之一? 手指在画布上捻了捻,有些粉化,这幅亚麻画布,应该有三四百年的历史。 这一发现,倒是让卢灿很是惊喜,难不成自己要捡漏? 他匆忙将这幅油画摊开,顿时傻眼,这尼玛就是一幅乱糟糟的彩料堆画!画布上,有些地方能清晰的看见油彩的裂纹! 所谓彩料堆画,就是画家在创作时不满意,发泄般的将油彩堆积得满满一画布! 难怪不被摊主重视,这就是一幅有几百年历史的“废画”! 大失所望,卢灿准备将这幅废画重新卷起,大拇指指甲一不小心撬起这块画布边角的一块堆料。 这幅废画,竟然有签名——“勒南”! 我去! 正文 第780章 德拉佛斯 卢灿一瞬间,便想到——勒南兄弟将卡尔卡松宝藏信息,藏于六幅小型画作中! 这一宝藏传说,是托马斯告诉自己的,这些年,自己也没怎么用心打听,可今天这幅,越看越像是六幅中的一幅! 这幅画作,高四十八公分,宽二十六公分,与自己手中所藏的那幅勒南兄弟画作,尺寸大小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眼前这幅、自己手中藏有一幅《割草归来》、当初卖给托马斯一幅《幸福家庭》,威尼斯蕾丝博物馆馆长戈巴维扬手中一幅《收获季节》……四幅了! 不管是不是,这幅画,自己买下。 “嗨,这幅画怎么卖?”卢灿不打算等那金发男子回来,直接问那小男孩——反正这里的画作都应该有标价。 那男孩探头看看画作,又从画布背面找到编号,然后从摊台旁边拿出一本笔记本,仔细核对后,咧嘴笑笑,“五百美元……呃,谢谢您刚才的帮忙。” 卢灿很爽利的抽出五百美元,递给对方。这幅画作,他准备回宾馆,好好研究——他很怀疑,这幅画是被人为的“堆料”,也就是在一幅完好的油画上,盖上一层色料。 这是欧美油画很少见的“藏真”法。 交易完毕,卢灿就吩咐阿璃将这幅可能“藏真”的油画送走。 那位叫做米勒的孩子,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有些疑惑卢灿为什么对这幅油画这么看重?可交易完毕,他也不好再问什么。 卢灿自然不会和他解释什么,继续拿过那本超胆侠翻看。这一期合订本中,讲叙的是超胆侠与他的女友,联手惩治隐藏在纽约地狱厨房的邪神兽的故事。 “你喜欢……复仇者联盟?”那孩子往卢灿身边凑凑,问道。 所谓复仇者联盟,是惊奇漫画创立的一个全明星阵容集合体。 这孩子,挺有意思,这是想要套话?卢灿想要看看,他究竟有没有那么妖孽,于是笑着答道,“是啊,我觉得复仇者联盟要比正义联盟更有人性。” 听卢灿这么说,小男孩连连摇头,“NO!我更喜欢超人……还有闪电侠,他们才是完美的超级英雄!” 超人和闪电侠,那是DC漫画中的英雄人物,属于正义联盟。DC漫画与惊奇漫画,都有着巨大的漫画迷矩阵,两者之间可谓泾渭分明。 相比惊奇漫画,DC漫画日子要宽松许多,他们背靠华纳兄弟公司,有庞大的发行渠道(华纳影院书柜)以及不菲的资本支持,因此,DC漫画的发行量,要超过惊奇漫画。 卢灿对他笑笑,耸耸肩,“也许……你哥哥不这么看。” 两人就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究竟谁更厉害,辩驳两句,那位小男孩似乎觉得时机成熟,问道,“刚才……那幅油画,你知道来历?” 还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人,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就知道套话! 卢灿摇摇头,“那是一幅老画,我准备带回去研究它的色料和画布。”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明显不相信卢灿的话。见卢灿不说,他没了兴趣,走回摊位后面:“那幅画我父亲说有些年头,可是一直查不到来历。所以……” 他趴在摊位一角说道,“如果你知道来历,我父亲一定很高兴认识你的。他是布伦特伍德市场最出色的艺术品鉴定师。” 最出色的鉴定师?这倒是个意外的信息,自己想要拿到安德斯顿临摹油画《圣体的评判》,怕是不容易。 “哦?这么说,你父亲很出名?” “那是!我父亲是卢卡斯画廊的首席鉴定师。”提到父亲,小米勒一脸崇拜。 “卢卡斯画廊?很有名?”卢灿问道。 “你不知道卢卡斯画廊?”显然,卢灿遭鄙视了。那小男孩指指大门,“卢卡斯画廊是布伦特伍德最大的油画店……爸爸,您来了!” 这小男孩没说完,就对着大门口喊道。 卢灿扭头看去,刚才那金发年轻人,带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正朝这边走来。 这男人就是米勒的父亲?卢卡斯画廊的首席鉴定师? 至于说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开设一家摊位,这不难猜测——以权谋私哪里都有。画廊是中上层市场,摊位是底层市场,他可以用摊位来承接或者出售一些画廊看不上的艺术品。 “杰尔斯布鲁斯,很高兴认识你。”这位中年男很快越过他的儿子,笑吟吟的向卢灿伸手过来,愿意在摊位上花费二十万美元的顾客,绝对是优质客户。 “很高兴认识你,可以叫我维文。”卢灿与他搭搭手,又对那位金发年轻人点点头。 “爸爸,刚才他买走了那幅3019……”那位米勒的小男孩,从摊位中挤到父亲面前,快速说道。3019,是那幅废画的背后编号。 “哦?”杰尔斯眼光在卢灿身上扫扫,问道,“您……知道那幅画的来历?” 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啊! 卢灿耸耸肩,“我只是觉得它够老,买回去琢磨琢磨。” 杰尔斯眼神闪了闪,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追问,于是快速切入正题,让长子迈德恩将那幅安德斯顿临摹油画取下来,放到卢灿面前。 “这是十九世纪威尼斯画院的安德斯顿作品,临摹的是《圣体的评判》……” 他一开口,卢灿便知道想要拿下这幅画作不容易,对方用这幅画做饵呢。 卢灿对艺术品交易这一行当太熟悉,在香江,无论是瓷王堂店铺,还是乐古道店铺,其中很大一项作用就是收集优质客户信息,然后将他们集中到维德拍卖行。 很明显,这家摊位,也兼有这种作用。 卢灿举手打断他的介绍,“请问布鲁斯先生,这幅画作转手不?” 杰尔斯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举起三根手指,“当然出售,不过您说的价位……” 这是示意要价三十万美元。 这一价位,够黑的! 卢灿摇摇头,“去年八月份,伦敦佳士得拍卖会上,与安德斯顿同期的威尼斯画院画师,迭戈-哈里森的《圣母之辉》,落槌价也就二十四万美元。您应该很清楚,迭戈的身价,要比安德斯顿更高,他毕竟是威尼斯画院的首席画师。” 卢灿的还价,让杰尔斯脸皮扯了扯,这位东方年轻人,还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连迭戈-哈里森的作品拍卖价都一清二楚。 不过,让他主动降价,这是不可能的,杰尔斯很快笑着回复道,“不不不!这里是美国,美国艺术品交易行情要比欧洲更看好。另外,这是一幅名人仿名人的画作,它的意义,格外不同,否则您也不可能看上,是不是?” “是的,我很喜欢这幅画,但并不意味着我愿意用超出范畴的价位买下它。我的最高价位,二十二万美元,再多……”卢灿摊摊手,表示遗憾。 “一口价,二十五!”见卢灿真的要走,杰尔斯拍拍手掌,说道。 他已经看出,眼前的年轻人确实是个行家里手,这种客户,值得长期维护,再说了,这幅画作二十五万美刀,已经超过市场价位两成,有什么不满意的? 二十五万美元买下它值不值?这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如果从行价来说,肯定贵,如果从研究对比文艺复兴三杰作品来说,它还是不错的。 卢灿犹豫片刻,还是认可了这一价格。 卢灿拆开画框,仔细检查画作——这是防止画作有隐伤。 还好,这幅画保存的很不错,同时对方应该做过油画护理,画面染料层基本看不见细纹——老油画保护不当都有细小的裂纹。 杰尔斯笑盈盈的接过支票,检查完毕后问道,“维文先生来自东瀛?” “NO!香江。”卢灿重新将画框装上——油画能用框表,那就不要用画筒。 “哦,亚洲艺术品交易圣地,难怪您有着不错的眼光!”杰尔斯感慨的奉承道,“听说香江有家私人博物馆,上半年还收集到梵高的素描?您一定听说过这事……” 他这是在猜度自己的身份? 卢灿笑笑,回答依旧模棱两可,“知道,可惜还没公开展出。” 这句话打消了杰尔斯的推断——卢灿还是太年轻,在杰尔斯看来,那位新闻中备受称道的虎博年轻老板,怎么也应该有三四十岁吧。 “如果……如果维文先生对欧洲名画有兴趣,欢迎前往卢卡斯画廊。我们最近刚刚入手一幅法国十七世纪宫廷画师德拉佛斯的《维纳斯》,欢迎品鉴。” 他笑着再次对卢灿伸出手,“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卢卡斯画廊的鉴定总监。” 德拉佛斯是路易十四的宫廷画家,一直致力于巴黎宫廷的内部装饰,在凡尔赛宫的太阳殿和巴黎拿破仑纪念宫殿的顶部,都有他的作品。 虽然论名头,安格尔、德拉克洛瓦、塞尚、马奈都要比他大,可佛斯作为宫廷画家,在肖像及装饰壁画等领域都是当时很有影响力的官方画家。 他的作品,尤其是宫廷画作,还是值得收藏。不过,今天不合适——现在去,肯定会被狠宰一刀! 卢灿耸耸肩,指着走过来的温碧璃,“很荣幸接到您的邀请,不过,我今天的任务是陪女友逛市场!明天……明天我应该有时间,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说起来,他对接触北美中高端艺术品交易层,还是很有兴趣的——欧洲艺术精品,大多数都藏在博物馆或者实力强劲的专卖店中。 至于说想要在市场摊位上捡漏油画,概率比流星砸破脑袋还小! 市场中,银质物品不少,可这些东西同样也难以捡漏——欧美银制品都打有银标,其银标不仅有含银量,还有工匠标、品牌标,价格非常透明。 转了一圈后,温碧璃买了不少工艺品准备带回香江送人。至于卢灿,只淘到一款不错的男包——比利时Delvaux皮具店1848年产的第一款男士公文包。 比利时Delvaux皮具,始于1839年,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它就成为比利时王室的专用皮包供应商,历史要比爱马仕、路易威登神马的更早。 卢灿手中的这款皮包,算是个小漏,摊主愣是没认出这个品牌的标识,他花费三百美元,如果定向出售给比利时Delvaux皮具博物馆,估计能卖到三万美元左右。 不过,谁会卖呢? 这玩意收藏起来装个比,还是真牛的! 正文 第781章 华裔老者 时值正午,还有一个半的大棚没有逛完,温碧璃有些疲惫,两人便找到一家不错的意式餐厅。这家意大利餐厅生意不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都是布伦特伍德市场摊主和游客。 没有包间,卢灿与温碧璃便选择大厅靠边角的位置坐下,点上一份芝士披萨和两份空心粉,还有两份冰饮。 “阿灿,我腿酸……”新婚燕尔,即便是一向自诩有主见的温碧璃,言语中也带着几分娇气,微翘唇角,鼻音哼哼道。 “我给你捏捏。”卢灿伸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脸颊,示意她抬腿过来。 温碧璃抬头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腔,眼睛向四周瞄瞄,俩人对面而坐,饭桌有桌布遮挡,倒也不虞别人看见。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和温碧玉性格差异,换成阿玉,只怕早已经钻到自己怀中,撅嘴叫苦了。 见她跃跃欲试却又不敢的小心模样,卢灿想笑,直接弯腰捞起她的两条小腿,架到自己大腿上。 温碧璃今天穿着一条月白色过膝裙,卢灿一提,整个小腿都露出来,肤白纤细,秀足也不过卢灿的巴掌长,盘玩在手中,仿佛一件玉器般,难怪有很多男人恋足。 被卢灿一番搓捏,丫头脸色羞红又不愿挣扎,女儿态十足,一直到侍者送来冰饮,她才慌慌张张的抽回秀足,低头不语。 意大利冻奶茶是世界有名的冰饮佳品,只是鲜乳稍显甜腻,显然更适合欧美人口味,卢灿呷了两口解解暑气后便放在一旁,抬头向大厅望望。 阿木和潘德森选择门口附近的一桌,整座大厅只有自己三人是东方面孔,略显突兀,不时还有人扭头过来好奇的看一眼。 美国远没有想象中开放,卢灿记得2012伦敦奥运会时,英国《泰晤士报》公布一则世界出国旅游调查资料显示,美国有出国旅游经历的人口占比还不到总人口的百分之五,位于世界旅游出行国第七十五位。 2012年如此,此时估计更低,所以说美国人是井底之蛙,还真没错。 卢灿正在感慨美国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时,温碧璃手指杵杵他,“阿灿,你看,那边是不是华人铺子?” 卢灿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还真是……在对面的街角位置,悬挂这一个硕/大的“當”字方旗,这是一家华裔人开设的当铺。 洛杉矶到旧金山一带,华人很多,但他们基本上都是群居,其生意店铺,多以饭店、布料行、海鲜市场、中医馆和武馆为主,形成所谓的“唐人街”。 布伦特伍德一带,应该没有华人产业才对。 许是看上这里艺术品市场很红火,提前占位也说不准,另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家当铺,其实是连通香江和洛杉矶之间的艺术品交易中转站,当然,也有可能是台北。 卢灿目光闪了闪,他很怀疑,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这种交易中转站,如同自己在摩罗街和乐古道的古董店铺一样,其实就是文物走/私洗白的另一高大上名称。 呃,稍后去看看。 如果是实打实的华人当铺,那里一定有不少华夏古董;如果不是,那自己更应该摸摸底,毕竟现在虎博是香江文博界的大户,对于香江古董情况应该掌控更多。 用过午餐,卢灿已经有了计较,与温碧璃歇息片刻才起身,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前往当铺,而是安排潘德森带上那件尧头窑黑瓷猴头大罐,前去探探底。 这件尧头窑黑瓷,非常冷门,很适合探底:其一,尧头窑很生,能测试对方鉴定师水平;还有一点就是这件黑瓷典当行未必会喜欢——难出货,如果他们走货对象是博物馆,那就另说——博物馆比较喜欢这种生僻东西。 等潘德森抱着猴头大罐离开,卢灿与温碧璃才转身回三号大棚,上午只看了一半摊位。 仅一个中午时间,三号大棚空落许多,不少摊主已经离开,卢灿也不奇怪,欧美艺术品摊主大多都是干半天歇半天的德性。至于买家和游客,那就更少。 这样也挺好,卢灿与温碧璃加快脚步,有些摊位一扫而过。很快,两人就兴致缺缺,看来今天没什么收获了,倒不是说没遇到好东西,而是不值得。 看看时间,潘德森差不多该回来了,卢灿对阿木打了个手势,随即拉着温碧璃从南门离开。 “卢少,你来看看那!” 卢灿一出门便听见早一步出门的阿木,站在大门右侧连连招手。 咦?三号大棚与四号大棚的巷子阴凉处,竟然有一位白发黄皮肤的老者,坐在那里抽着烟袋,面前放着一块野餐布,上面摆着十来件明显来自华夏的古董。 卢灿一眼扫过去,六把紫沙壶,十来方印章,还有两幅卷轴以及一摞古籍,颇有古韵。 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卢灿大喜,三两步走过去,“老爷子,您也是来自华夏?” 老者足有七十往上,白发白髯,一口大烟袋,正在吞云吐雾,听卢灿的招呼,他瞥了眼,并没有回答卢灿文化,淡淡答道,“小小年纪也玩古董?你家大人呢?” 嗯?这什么态度?卢灿一愣,做生意不是应该喜欢年轻莽撞人吗? “行规知道吗?”那老者再度冷冷说道,“这一行靠眼力吃饭,出得我手,入得你收,概不退货,你清楚吗?” 老头子不坏! 他这番话没有恶意,应该是把自己当成纨绔子弟,古董行的菜鸡了!所以提前告诫自己,他的货品中有假。 见温碧璃想要开口,卢灿拉住她,正式的对老者拱拱手,“那是自然。” “那就看看你的眼力。”见卢灿执意要买,老者也不多说,从身后的蛇皮袋中抽出两只马扎,随手递给卢灿和温碧璃,算是异国他乡一点友好表示。 温碧璃撇撇嘴,没接,站在卢灿身后,她依旧有些不忿老者看低卢灿的态度,目光紧紧盯着卢灿,看他怎么教训这位“看不起人”的老者。 卢灿右手带上手套,上手的第一件就是蟹黄泥紫沙壶。 蟹黄泥紫沙壶很少见,真的蟹黄泥又叫芒果泥,颜色非常漂亮,像儿童的橡皮泥,但是这种泥料的产量比较小,多采用宜兴乌泥调制,因此相比黑沙、紫沙和红泥沙更贵。 如果不是紫沙壶高手,奉劝一句不要买,因为后世的黄泥紫沙壶,多数是为追求利润,直接用原矿泥调色,然后降低窑温烧制的次品,使用一段时间就会吐黑。 当然,这种商家要比添加化工原料的商家还多点良心,起码不会对健康产生负面作用。 家中卢老爷子爱紫沙,有十几件私藏紫沙壶,都是卢灿帮忙淘弄的,如果算上虎博的紫沙壶藏品,他经手的各色紫沙不下百件,其中蟹黄泥紫沙壶,也不过区区五件。 所以,卢灿上手第一件就是蟹黄泥紫沙瓜壶。 整壶型制为瓜形,瓜纽为蒂,做工小巧精致,两肩平整,卢灿上手掂量片刻,重心很稳,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揭开壶盖,内嵌盖口平滑,有拉线纹,卢灿低头闻闻壶内,没有异味,这说明是真品蟹黄泥。左手手指在壶内壁轻轻滑过,指腹有轻微的拉刺感,很均匀,这再次说明这把壶的紫沙泥料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一把好壶! 虽然没有看铭记,卢灿已经为这把壶做了初步判断。 这是一把光壶,壶壁没有铭文和图绘,非常素净,卢灿覆过壶底,却愣了片刻。 底部款识,竟然是“时大彬”! 壶是好壶,可说它是时大彬的作品,卢灿并不认同。 时大彬的紫沙壶,卢灿上手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其风格定式,早已经深深刻在脑海中,这就是鉴定多上手的功用。眼前这把壶,从包浆、拉线工艺来看,怎么也不会超过清末民初的范畴,怎么会是时大彬壶? 卢灿暗暗摇头,绝好的一把蟹黄泥紫沙壶,竟然是赝品! 赝品并不代表没有价值,尤其是这种“仿名家精品”赝品,刨除底款所带来的“虚荣”,它本身还是一件好东西。 因为这是典型的“冒款赝”! 时壶难得,因此有些玩家,定制一把好壶后,特意加上时大彬的款识,用来充当门面,当然,也有可能用这种方式来牟利。 卢灿将这把壶放在一边,稍后问问价,如果不贵,这把壶还是值得入手的。 上手第二把红泥紫沙棱壶,这次鉴定更快,当他看向底款时,又愣住了,这TN的又是一把精品“冒款壶”。 这把壶的底款是“友泉”——徐友泉、李仲芳为时大彬高足,皆行大,因此又有“壶家妙手称三大”的美誉。 徐友泉年轻时制壶张力十足,直到年事已高时,才领悟其师时大彬所制之壶朴雅含蓄、不事雕琢的内涵,才真正深契中国茶器文化的精神,可惜那时他所制壶器,少之又少。 眼前这把壶,壶线有力,但偏偏在造型上典雅,有些矛盾,再看看包浆,卢灿百分百确定,它是民/国年间的名家精仿。 当然,这把壶同样有收藏价值,如果不是以友泉壶的价格入手的话。 卢灿将六把紫沙壶全部翻看完毕,才吐了口气,这六把壶都不错,不过……这其中,竟然有五把“冒款壶”,只要一把黑色紫沙方壶,是真正的鸣远壶! 抬头看看这位吞云吐雾的老爷子,卢灿嘿嘿一笑,如果自己真的是纨绔子弟,一定会被狠宰一刀。 他将那把陈鸣远方壶单独提出来,放在最前面,将剩余五把,排成一列,至于其后。 完成这一切后,他这才开口,笑着问道,“老爷子,您老尊姓汤?” 老头子正眯着眼陶醉在烟雾中,闻此言,烟袋锅一抖,一口烟呛住,顿时不停的咳嗽。 “你……你……”似乎被卢灿的话语吓到,话都不利索。 他真被卢灿惊到! 正文 第782章 二泉山馆 温碧璃瞪大双眼,如果说只是鉴定真伪,她自信卢灿没问题,可是竟然连对方姓什么都能猜到,这就太让她意外了。 “玉长儒泽、世多学宗、有光道崇、尚守政兴……不知老爷子序几?” 卢灿笑眯眯说出来的话,温碧璃一句也没听懂,可那老者却一激灵,猛地探手抓住卢灿胳膊,惊喜问道,“你小子是明玉那位师兄的后人?” 卢灿笑笑没否定——福伯待自己如同亲人,这些年没少传授独门秘法,说自己跨明玉宗半个宗门也没错。 是的,眼前老者是明玉宗,也就是墨家术宗残余,行内称呼“明鬼派”的传人。 卢灿刚才说的“玉长儒泽、世多学宗、有光道崇、尚守政兴”是明玉宗从明代开始的辈分序号,这些都是福伯告诉他的。 “家中有位老人,尊福讳井泉,崇字辈,陆心源先生一脉,马复兴弟子。”卢灿再度对他拱拱手。 福伯全名福井泉,是明玉宗陆心源的徒孙。 “原来是二房陆叔祖的门人,哎呀,真正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福老身体还好吧?”老爷子热情至极,拉着卢灿的手腕,连拍几下,异常感慨,却没提自己的师门辈分。 他这么一说,卢灿大概能猜出对方的辈分,笑了笑,心道,你要是见到福伯真正弟子饶丫头,估计会更不好意思…… 是的,如果算起来,卢灿还真和对方同辈。 明玉宗到咸丰朝时,话事人为马庆云大师,此后,明玉一脉三分,分别是大弟子王炳荣,二弟子陆心源,小徒弟方廷辉。 方廷辉没听说有传人,陆心源只有弟子马复兴,王炳荣一脉传人最多,一共收了四名弟子,但弟子辈水平一般,倒是王炳荣的徒孙辈出了个妖孽,也就是眼前老者的二伯汤临泽! 福伯是陆心源一脉,马复兴的弟子,卢灿算是他的传人,这不……两人辈分平肩。 你让一个七十岁的老爷子主动说出和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同辈,面子上挂不住啊。可又没办法,谁让尼玛辈分就是这么排的(这种同辈可年纪相差极大的情况很正常)。 “福伯现在香江,身体康泰着呢。” 见卢灿没叫师傅,汤笙俞还以为卢灿就是福伯的后人,直接开口道,“福小兄弟年纪轻轻,眼光厉害,只是……你怎么猜到我姓汤?难道你师傅说过我二伯的事?我二伯一家子还好吗?” 他二伯就是民/国作伪圣手汤临泽! 卢灿怎么知道对方姓汤?还得从汤临泽汤安说起。 汤临泽,单名安,字临泽,祖籍桂省柳州。家族曾参与太平天国起事,其祖父还曾经做到天国冬官又副(太平天国工部的副副职,大约等同于现在的厅官级别)。洪杨失败,其祖父带着家人逃至嘉兴,隐姓埋名,经营中药店谋生,逐渐成为嘉兴大家族。 汤安年轻时非常调皮,不愿意学医,经常被父亲责打,十五岁那年,其父强迫他和邻村杨家女结婚,他不从,逃婚到尚海。 他在尚海的一家照相馆当职员时,遇到前来照相的潘兰史,潘是王炳荣大师的三弟子,当时颇有名气的诗人、书画家。 潘兰史非常喜欢这位机灵的照相馆职员,又得知这小伙子喜欢学习字画、篆刻,于是介绍汤安加入西泠印社当员工。 从此,汤安涉足艺术领域,他先拜师潘兰史学画和诗词歌赋,然后又拜胡菊邻清末篆刻大家,西泠印社发起人之一学金石书画。 汤临泽天资聪颖,潜心钻研、触类旁通,居然在各个类别都有很高的造诣。 1910年任《商务日报》编辑。时狄楚青号平子创有正书局,发行珂罗版画册和碑帖,由汤临泽主持,同时兼治篆刻,临摹名家印刻,并拓裱伪作古画,技法高超,几可乱真。 从此,汤临泽开始涉足精仿领域。 与一般的单一类别临摹不同,汤临泽是个典型的高仿全才——他精通篆刻仿制、字画临摹作伪、瓷器紫沙的制作,甚至玉器木器的作伪水平都异常高超,他还有一门独门技术,那就仿制古代纸张——张大千的大风堂纸就有他的功劳。 进入二十年代,他已经成为尚海有名的“艺术大家”,他在尚海租界内,设立自己的书斋“二泉山馆”。许多文人墨客都来请他或临摹、或刻印、或制壶、或订纸。 他和同门师弟潭敬的关系非常好,民/国后期潭敬作伪集团的一系列行动,都能看到汤临泽的身影——赝品的各类朝代纸张都是他提供的。 卢灿为什么能推断出眼前老者是汤临泽的后人?就是因为看出那些壶器上的密记。 民/国中后期,二泉山馆最大的作伪业务,就是制作冒名款紫沙壶! 早在民/国十九年1930年,宜兴川埠潜洛紫沙高手蒋彦亭1894-1943华夏工艺美术大师蒋蓉的伯父,就被汤安聘至尚海,在汤家秘密仿制紫沙古器达五年之久。 所仿古董,品种较多,方器以“四方”“八方”“六方”“四方如意”为主;塑器多为“三友”“南瓜”;杂器有水滴、水盂、盖杯、笔筒等,而所制最多的是“三兽壶”和“莲蓬壶”,所用款识多为“时大彬”、“友泉”、“陈鸣远”等。 汤临泽从不收徒,其自身绝技只传授给汤家后人,这也是卢灿一口认定白发老者姓汤的原因。 对家族后人,汤临泽可谓竭尽心力,不仅在仿古作旧的技巧上他亲自给予了口授手教的指点,甚至在永康路自己寓所的庭除间,亲自设计打造了一座烧紫砂壶和摆件的小窑炉,并专门请了宜兴一位姓戴的师傅(戴竹明,紫沙壶高手)来帮配料、捏泥、烧窑,循序进行,以便于家族弟子上手。 汤壶,在民/国最后十年,可是紫沙壶精仿赝品的代名词。 他一生中有几件逸闻趣事,很有意思。 其一是戏弄吴湖帆。 吴湖帆家藏有曼生壶一把,1937年,湖帆请汤临泽仿制一把。四个月后,汤将壶归还,湖帆将一新一旧之壶分别贮藏,异常心喜。 不几天,汤又持一壶来,湖帆大为惊异,问他“哪来第三把?” 汤安笑着告说道“这把才是尊藏原物,前二把均仿制,聊以戏探而已”。 其二是笑侃徐森玉。 建国初,华东军政委员会文化部文物处处长,兼尚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主任徐森玉1881-1971,中国著名文物鉴定家主持尚海博物馆筹建工作时,征得十二把宜兴名家款的紫砂壶,请汤临泽鉴别。 汤临泽当场指着陈列品说:“这十二把紫砂壶,其中有八把是我仿造的。” 老徐气得跳脚! 其三是死去活来。 1963年他抱病住入尚海第六人民医院,医药无效,医生判定他已经死了,家族后人也在判定书上签字,被送进太平间。 半夜,汤安忽苏醒,哇哇大叫:“我没有死,你们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 出院后就好像根本没生过病,照旧访亲觅友,直至1967年6月4日,才病逝大华医院,终年八十一岁。 汤安汤临泽,绝对的一代奇人。 如同所有大家族一样,解放前期,汤家一分为二,汤安一脉留在内陆,而汤家三房,也就是汤笙俞的父亲,带着另一拨汤家族人,经香江,远渡北美。 这算是他乡遇故知! 卢灿与汤笙俞聊起汤临泽旧事,不胜唏嘘。 听闻二伯是老死床榻,汤笙俞虽有悲意,但还算平静——在那个年代,汤临泽能善终,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 “汤老,您怎么在这里做起买卖?怎么不去大棚里面?家里人呢?”彼此熟悉之后,两人话语亲切许多,卢灿问话也相对随意。 “嗨,别提了!异国他乡,低人一等。”汤笙俞忽然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有着多少离乡背井的感慨。 汤家刚来旧金山时,家境殷实,于是汤笙俞重操旧业,在旧金山唐人街开了家古董铺子,生意还凑合。可是汤笙俞的孙子不争气,整天在社会上胡混,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了唐人街的帮派堂口一个大人物,于是旧金山待不下去了,只得来到布伦特伍德县,这里离儿子的上班近一些。 汤笙俞的儿子还不错,在哥伦比亚片场做灯头(灯光师傅),可要照顾一大家子开销,依旧有些吃力,于是老爷子便出来摆摊,兜售点家中老物件,帮衬一二。 布伦特伍德艺术品市场规模虽大,可华夏艺术品并不怎么受欢迎,老爷子为了省点摊位费,便躲在小巷子中摆摊零售,赚一点算一点,聊胜于无。 “汤老,咱们生意继续?”摊位上这五假一真的紫沙壶,确实不错,卢灿想要入手,另外,毕竟是故人,他也有心帮点小忙。 “啊?那怎么好意思?”汤笙俞磕嗑烟袋锅,想想家中境况,又点点头,“那就多谢卢兄弟照顾生意了。” 卢灿又从那些印章中,挑出两款,一款是青玉朱文印格“陶庵”赏章(沈贞吉的号,明代画家,吴门画派领袖沈周的伯父),另一款是明代藏书大家毛晋的藏书章“目耕楼”,材质为岫玉。 至于其它印章,都是赝品,材质多为骨牙,没什么价值,至于那两幅字画,也是赝品,卢灿自然不会收的。 冒款壶,一把一万,那把真品鸣远壶,卢灿给了四万,两方赏章,各伍仟美刀,交易整金额刚好拾万。价格相比市场价要高一些,卢灿这么做,也算是帮老爷子一把。 “去我家坐坐?就在马里布!”好东西都被卢灿挑走,汤笙俞自然也就不想再摆摊,他卷卷野餐布,塞进身后的布袋中。 “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今天我还有事。”卢灿指指远处走过来的潘德森。 卢灿忽然问道,“对了,汤老,您知道街角当铺什么情况?” 汤笙俞脸色骤变,连连对卢灿摆手,“卢兄弟,那家……你可别去!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千万别沾!” 呃?他知道那家当铺的背景? 正文 第783章 油画揭画 潘德森所说,再加上刚才汤笙俞的劝诫,证实了卢灿的猜测,那家华人当铺并非正当买卖,就是走/私中转站——将东方的古董运到北美,然后倒手给各大博物馆。 中国文物,欧美私人藏家没有兴趣,可博物馆有啊。 美国没有历史,却非常喜欢收集和研究别国历史。截至到1982年3月,美国各类注册博物馆,高达1142家,绝对的世界之最。这些博物馆藏品中超过九成都来自他国——欧洲艺术品约占三成,中东、非洲和南美国家的艺术品约占三成,剩余三成则来自亚洲。 近十年来,从世界各地涌入美国的各类艺术品,包括各种文物,大约有一千三百万件,年涌入量超过百万件。这其中,有着近一半的物品,是通过灰色渠道走/私入境。 那家华裔当铺,就是这些渠道中的一条,其背后的利益团体,是赫赫有名的海外洪门组织。 卢灿的母族那边,也就是数字K,严格说起来也是洪门组织(葛肇煌继承洪发山忠义堂成立的,后更名洪门忠义会),因此,他对海外洪门非常了解,那就是一个庞大、无序、各自为政而且疯狂的集群组织。 正因为各自为政,即便卢灿打出葛辉外甥的牌也未必有用,所以卢灿琢磨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触碰这条线。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没啥底线的黑道组织之难缠。 望着温碧璃担忧的眼睛,卢灿拍拍她的手,最终点点头,吩咐潘德森开车回洛杉矶。 望着车窗外倒走的街景,卢灿揉揉眉心,筹谋着稍后是不是可以给田哥去个电话? 他在香江建收藏博物馆,本能的就不希望艺术品通过香江走/私到海外,这是典型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抢食!虽然没办法砍断这条线,但给他们挖点坑、添点乱,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这种事情,卢家卫队和纳徳轩安保,都不太方便出面,交给谁呢? 舅舅葛辉那边,倒是不错的选择,可是最近香江黑道组织很不安稳。 香江的三大洪门组织(数字K、义安以及和胜和,都属于洪门组织),最近两年战火纷飞。义安公司与和胜和之间,因和胜和的“大佬原”(和胜和的二号坐馆人物黄俊)转会义安公司,导致和胜和丢失大浦、屯门两区的地下控制权一事,双方明争暗斗就没停止过。 别以为数字K就能趁机做大,数字K的内部,现在也一团乱麻。 外部,他们与义安公司则因为尖沙咀一带的控制权之争,双方矛盾很深。 内部,数字K帮派中另一大组织英联社(其成员最早多为霍家沙场工人,所以一直有传说霍营东是数字K的领导人,说法不准确——也许黑金支持是有的,但霍营东从未参与过数字K管理权之争),正在大力拉拢很多字头,抢班夺权,葛辉那边压力不小。 好在有卢灿牵线,数字K元朗话事人田心鹏(田心约田家族系),在田乐群婚礼时与葛辉私下摊牌,彼此结为奥援,总算顶过这阵风波。 想到这,卢灿忽然觉得,这事也许田心鹏出面更合适。 首先,田心鹏与卢家关系在外人看来,并不像葛辉那样密切,即便事发,很难想到自己身上;其次元朗的位置很好,与宝安南山区隔海相望,海面很窄,波浪平稳,是内陆泅渡走/私要道,只要掐住这里,自己基本就能掌控内陆流港文物总数的一半还多。 卢灿轻拍额头,自己还真是……缺少大局眼光,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呢? “累了?”旁边响起温碧璃柔柔的关心。 卢灿笑笑,握住她的柔荑,大拇指在那白嫩的手背上轻推,示意自己没事。 爷爷和王鼎新爷爷都力主自己迎娶温碧璃,并特别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原本卢灿还有些不理解,这两年相处,证明两位老爷子看人的目光,真准。 这丫头的好,不在肤白貌美,而是那种恬淡与安静,相处越久越能感受。 她平时话很少,典型的影子人,但当你需要时,她总能第一时间让你感受到。还有就是,温家这两个儿女,都有内媚体质,堪称男人的禁脔。 温碧璃是真累了,靠在卢灿的肩膀,很快睡熟,一直到车子停在宾馆地下停车场都没有醒来。 卢灿侧身准备叫醒她,只见这丫头长长的睫毛紧紧的闭合在一起,嘴角微翘,似乎做着美梦,两只手握住自己的胳膊,这是个安全感极低的姑娘,此刻却睡的十分甜美安稳。 挥挥手示意潘德森和阿木离开,将后座角度稍稍调整,卢灿又轻轻侧过身子,让她的头部靠在更舒服的肩窝里。 温碧璃进门,温碧玉未来也会是卢家人,这在许多人看来是温家攀上高枝,只有卢灿知道,自己的付出,与她们姐妹还有田姨阿欣的付出,远远不能比的。 心底有些惭愧,可这种生活,他从未想过放手。 逛摊位是个体力活,卢灿也有点累,闻着温碧璃发髻的香味,很快迷瞪过去。 等他醒来时,温碧璃正偎在他的肩膀上,左手探进他解开两粒扣的衣领中,轻抚着他的胸口,银色的指甲滑过肌肤,挠的卢灿心痒痒的。 丫头找打,卢灿突然低头,噙住粉红色的双唇,将突兀的惊呼堵在嘴中。 温碧璃的两只手很快攀上他的脖颈,回应热切…… 回到酒店,两人洗了个鸳鸯浴,卢灿精神百倍,温碧璃恹恹欲睡,等她睡后,卢灿来到前厅,今天买回来的那幅签名勒南的废画,已经被放置在客厅茶几上,旁边还有刀片、镊子、挑针、喷壶、毛刷、盏碟等工具,这些都是按照卢灿吩咐买来的。 将这些工具一一上手熟悉后,他又扭亮壁灯,让光线更充足。 再度摊开这幅迷画,没有镇纸,卢灿只能用沉重的水晶烟灰缸压角。因为见过三幅勒南兄弟的同类画作,所以,这一次卢灿很轻松的从画面堆积色料中找到规律——这同样是一幅田野农庄图,只不过画幅上有些景色被色料遮挡,导致画面脏乱,看起来像一幅垃圾画。 卢灿弯腰研究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判定整幅画作,大约有四大两小,合计六块的色料二次堆积。 他小心的用刀片,从勒南签名上方,切下黄豆大小的颜料,手指轻捻成碎末,然后放在鼻子下仔细闻闻,有点亚麻仁油味道,心头顿时松快很多。 看来,这些二次堆积的颜料,还真是有人故意涂上用来遮掩这幅油画。 为什么会有这种判断?这需要从颜料速干性说起。 绘制油画时,最常用的稀释剂是松节油,它具有高挥发性,这让油画定色变得很轻松;也有画家喜欢用亚麻仁油做稀释剂,但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需要色料速干,便于画作塑形时。 因为色料干燥度不同,速干型稀释剂所调和的颜料,覆盖在老油画上,彼此之间不容易产生粘连,彼此之间会留下细微的缝隙。 也就是说,如果小心一点,是完全可以清理干净的。 这一发现,让卢灿对接下来的工作充满信心。 话虽如此,清除覆盖颜料的工作依旧让人头疼,卢灿用挑针,沿着勒南签名处,一点点向上挑起来那些他认为是废料的颜料。 这一工作,有些像用耳挖勺掏开裂的石灰墙壁,需要极其细心。 一直到洛杉矶华灯初上,卢灿不知不觉工作了三个多小时,才将右下角两寸方圆的废料清理干净,露出完整的勒南签名,还有一条曲折的从远方流过来的河流。 呼!卢灿放下工具,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甩甩酸疼酸疼的手腕,抬头扭扭麻木的脖颈,眼光撞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温碧璃的眼光。 “你醒了?饿了吧,怎么不喊我一声?” “不饿。”温碧璃依过来,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这幅画……有秘密?” 卢灿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骨,“这是法国勒南兄弟的一幅田园油画,不知为什么被人用颜料遮盖,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修复过来。” “和家中那幅勒南一样?” 温碧璃马上想起卢灿书房中挂着一幅大小差不多的勒南油画,那幅画作李林灿老爷子盯上很久,可卢灿一直没交给虎园博物馆展藏。 “嗯,应该是一个系列的,所以当时我看到它时有种熟悉感,便买了下来。” 修复油画要比中式揭画更麻烦,需要开启免打扰,这会显然不合适。 拿过旁边的毛巾,卢灿擦擦手,“晚餐后我们去感受一下洛杉矶夜景?” 温碧璃迟疑了片刻,从诺丁山酒店顶层落地玻璃窗向外望望,还是摇摇头,“算了,洛杉矶夜景还不如香江的。晚上我帮你打下手,我现在很好奇这幅画究竟什么样子?” “这算不算红袖添香,夫唱妇随?” 卢灿难得贫一句,却被温碧璃似笑非笑的白了一眼。 在卢家,阿璃算不上“妇”,那是田乐群的专属,这可能也是她的心结吧。 卢灿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连忙举手投降,“OK!晚上有你帮忙,肯定能完成工作!” 正文 第784章 活的宗师 soho这个词国人第一次听到,应该就是国内那位房地产大亨在京城开发的建外soho,而这个词最早的起源,就在洛杉矶布伦特伍德。 布伦特伍德县曾经是美国豪客比奇飞机公司的技术试验中心,二战后,国际航空业重新洗牌,以近岸搜救飞机和支线飞机为主要产品的豪客比奇日渐衰落,不得不放弃西海岸生产基地和试验中心。这些空出来的工厂,便被日渐增多的艺术“家”们,用来“soho”——艺术家嘛,总要有着别具一格的时尚、轻松、自由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吧。 为了生活,洛漂们把这些建筑的一层临街的房间改造成商店,出售千奇百怪的艺术品。 这里的店铺基本都是租赁来的,所以那些店主,并不愿意花钱去装修如此巨大的店铺,于是,这种工业建筑本身的特征被充分的展示在外面——大方块状的几何体、红砖外墙、老式防火梯、又黑又旧的水塔、狭窄的街道、墙上到处可见涂鸦与海报。 绕过世界最早的soho区,车子停在卢卡斯画廊前面。 卢卡斯画廊也是soho建筑,高挑的屋顶,纵横的钢管架梁,不规则的空间结构中,或悬挂或支撑着大大小小近百幅画作,还有几尊耸立在大理石台上的雕塑作品。靠内间,还有一架铁质扶梯,盘旋着连接上悬空的二楼办公室。 见卢灿进门,立即有一位年轻的侍者上前两步,微微着说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听说你们新进了一幅德拉佛斯的《维纳斯》,带我去看看。” 听卢灿这么说,那位侍者表情有些诧异,重新看看这位东方年轻人,对方的衣着透着一股子上位者的风仪,于是态度更恭谨的回复道,“这……不在我的权限内,请问……您预约了哪位AE或者AB?” AE就是客户经理,专门负责大客户服务,属于卢卡斯画廊员工,只有他们才能带领客户去观摩那些贵重商品。 AB(Art broker)则是指艺术品经纪人。 美国艺术品交易与香江有很大差异,在高端艺术品交易时,经常会有艺术品经纪人参与,他们既帮助画廊牵线客户,同时也帮助客户处理购买合同以及提供艺术品投资建议,本人并不属于画廊而是属于第三方经纪公司。 卢灿遂即报出杰尔斯的姓名。 今天来此,其一是想看看德拉佛斯的画作,另一原因就是看看能不能从杰尔斯这里探探底,他从何处得到那幅勒南兄弟的油画? “您稍候!”侍者变得越发恭谨,这让卢灿意识到,杰尔斯只怕还真是这家画廊的顶梁柱级别鉴定师。 侍者去联系,卢灿在一楼画廊中闲逛起来。 美国无历史,这是全球公认的,可是,近现代美国美术,却在全球艺术领域,尤其是西方艺术领域中,占据着独特的地位。 卢卡斯画廊展出了近四百幅各式画作,就可以略窥美国美术一斑。 卢灿的脚步,在一幅灰蓝色的表现冬日城市的油画面前停下来。 这幅画,值得出手! 在二十世纪之前,美国艺术一直依附于欧洲艺术,即便是有着众多杰出画家涌现的“美国艺术黄金时期”——十九世纪下半叶,美国涌现出风景画家FE丘奇、G英尼斯静物画家WM哈尼特风俗画家WM亨特等人,也未能改变美国艺术是欧洲艺术流派分支的现象。 直到美国诞生第一支本土画派——“垃圾箱画派”,才真正实现艺术上的“独/立”。 垃圾箱画派,又称为八人派,包括R亨利、GB卢克斯、W格拉肯斯、JF斯隆、E希恩、AB戴维斯、MB普伦德加斯特、E劳森。 八人以罗伯特亨利为核心,把视角投向社会底层,描绘底层小人物为了生计如何奋斗,描绘各地移民的艰苦生活,描绘杂乱琐碎的生活场景,描绘肮脏的城市角落,因此他们的写实主义被称为城市写实主义,当时的欧洲评论家们却称其为“传播丑陋的人”,又将他们的画派,嘲笑为“垃圾箱画派”。 垃圾箱画派对于美国艺术的发展具有深刻的意义。 它的最大的意义不在于画作的艺术价值,而在于突破,敢于突破欧洲艺术对美国艺术的桎梏与藩篱。当时的美国艺术水平总体上落后于欧洲,垃圾箱画派无疑为美国的绘画界带来了革命性的改变。 这一场革命并不是在艺术形式上有所突破,而是以传统写实主义在绘画主题上进行了一场革新,它体现了美国艺术的独/立性与创新性。 眼前这幅阿尔伯特勃朗特戴维斯的《冬日城市恋歌》,就是垃圾箱画派作品之一,标价十一万美元,与现在的市价相比,略有超出,可卢灿很清楚,这种美国本土画家的代表作品,世面上会越来越少,这种情况到二十年后更严重。那时,纽约各大拍卖会上,一旦出现一幅美国十九世纪或者二十世纪哪位著名画家作品,都会引发“疯抢”! 都去哪儿了?自然是美国各大艺术博物馆! 美国“本地户口”的绘画大师作品,向来受追捧,像眼前这幅八人派的代表作品,基本上不可能出现于画廊中。 卢灿拿起油画框旁边的小粘板,上面写着“售出”,贴在画框一角。代表这幅油画,已经被人选定,后来者只可参观。 又一位侍者,主动走过来,伶俐的把这幅油画从墙上摘下来,反扣着放在一边,等候卢灿稍后去付款。 巨大的惊喜接踵而来! 转过一个墙面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画作专区”——专门为一位画家所设置的独/立展售区域。 这里一共有九幅画作,其中八幅是各种花卉,不管是曼陀罗、康乃馨,还是玫瑰、蜀葵、牵牛花,这些花朵,是被放大了的。有些作品,甚至只是一朵花的局部,用微妙的曲线和和渐层色,组成神秘又具有生命力的构图。 至于唯独一幅不是花卉的作品,呈现的是红色山岗与蓝天白云。 这是大名鼎鼎的美国女画家,乔治娅欧姬芙(Georgia O’keeffe,内陆翻译为奥基芙)的花卉系列,还有她的《红色山岗与白云》。 如果说美国现当代画家中宗师排位的话,乔治娅欧姬芙绝对能排进前五,最为关键的是,这位女宗师,至今还活着! 算算年纪,她今年差不多九十五高龄了。 《欧洲艺术史》1975年第九版,大约有八页文字与图片,专门介绍这位北美宗师级绘画大家。这对于一位尚在人士的画家而言,可谓殊荣无俩。 1887年 11月15日,乔治娅欧姬芙出生在美国康斯威星州的一个小镇,这个天性倔强独/立的天蝎座女孩,从小对学校里所有的课程都十分反感,只有艺术课除外。 当时学校里的美术老师非常欣赏她,只是对她总有一种把物体画得比它实际尺寸还大的倾向感到有点无可奈何——这种天性,真实的反应到她的作品中。 1924年,37岁的她,与60岁的摄影家史泰格列滋结婚,正式定居于纽约,并找到了新的艺术题材,也是让她扬名世界的题材——花卉。 从植物学的角度来看,欧姬芙的描绘并不算精确,这些花卉作品造成的感染力基本上是情感上的。她把这些花朵的尺寸放大到观者无法忽视的程度,迫使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它们存在的意义。 1933年,她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1936年丈夫去世,这两大打击,让她开始选择一种旅行和隐居的孤独生活方式。 似乎是涅槃,又或者是度厄。度过这一难熬的阶段后,她的画作中,开始呈现出一种谜式的平静和幽思倾向,抽象的语言表达孤独意识和压抑感,充满神秘主义色彩。 自带光环,让人情不自禁的沉迷进去——这就是宗师画作的魅力。 今天竟然在卢卡斯画廊,遇到她的画作展售,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些画作……出售?”卢灿愣了片刻之后,指指这些画作,问刚才那位侍者。 也难怪他有这种疑问,欧姬芙的作品,一直是各大博物馆追捧的对象,怎么可能放到画廊中销售? 可那位侍者却笑着点点头,“是的,出售!” 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向旁边的资料架示意,“我们有欧姬芙先生的助手,胡安汉密尔顿先生的独家授权!” 卢灿拿起那份塑封的授权书,仔细看过一遍。 1971年起,年老的欧姬芙视力减退,并患有“中枢性视觉障碍”,终至失明。失明后,她爱上陶艺,并邀请陶艺家胡安汉密尔顿担任生活助理。 授权书没问题,可卢灿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妥。 汉密尔顿作为她的助理,确实有权处理帮她处理这些画作,可是……为什么不去各大博物馆?而且,这些画作展售肯定有些时间,北美的买家,眼瞎没发现?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卢灿豁然惊醒! 只有一个解释——这些画作的归属,存在争议! 欧姬芙先生并没有血脉继承人,她的作品,如果没有特别遗嘱,就应该归属于她的临终关怀人,这人可能是助理,也有可能是医护人员。 自己手中这份授权书,看似写得清楚,其实在法理上已经不具备法律效率——欧姬芙先生年事已高,神智不怎么清醒,其他人完全可以申请法律废止这种授权——欧姬芙先生身边的助理和医疗人员,应该不止汉密尔顿一个人。 卢灿很快明白过来,如果现在买下这九幅画作,那么极有可能卷入老先生的遗产纠纷中!这也是美国各大藏主,一直没敢下手的主要原因! 买下?还是放弃?真让人纠结! 正文 第785章 山达基教(大结局) “维文先生,欢迎光临!” 远远走过来的杰尔斯,伸手与卢灿握握,笑容满面,随即又问道,“维文先生也对欧姬芙大师的作品感兴趣?那你真是来巧了。” “哦?”对方明显把自己当“凯子”,卢灿抽回手掌,微笑着看着对方,想听听他是怎么解释。 画廊销售画作有两种方式,第一种就是卢灿刚才购买的阿尔伯特勃朗特戴维斯的《冬日城市恋歌》,画作的所有权属于画廊的,所以直接贴牌销售;另一种则是寄售,也就是所有权并不属于画廊,画廊只是抽取销售提成。 寄售是大多数画廊经常采用的方法,不用积压经营成本,同时对作品的来源无需有太严格的要求,一般只需要看得过去的授权书即可。欧姬芙这九幅画作,都是属于寄售,也正因为寄售,卢卡斯画廊才不太关注它们未来所带来的争议。 当然,从中也能看出卢卡斯画廊老板的贪心——这种事情毕竟还是有风险的。 杰尔斯并没有料到卢灿已经猜到内幕,依旧热情洋溢,扬扬眉说道,“能拿到欧姬芙大师作品的寄卖,遍数西海岸艺术市场,也只有卢卡斯画廊有这实力。” “怎么样?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帮你电话邀约胡安汉密尔顿先生……” 名家字画的寄售,画廊是没有议价权的,需要买卖双方自行议价。 “是嘛?看来我还真是来对了!” 卢灿的话,带有两分讥讽,可惜对方根本没听出来,反而哈哈一笑,“那是我们彼此的幸运,不是吗?如果需要,我现在安排电话……” “NO!”卢灿摇摇食指,打断杰尔斯的话。 尽管很想要这些画作,可他并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再说了,和欧美人做交易,没必要藏着掖着,有些事情看透就必须说破,这有助于将争议摆放于桌面上共同解决。 “我听说欧姬芙大师至少有四名生活助理,这里只有一位胡安的授权,你确定不会沾上麻烦吗?”卢灿笑眯眯的看着他。 杰尔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至于说为刚才话语脸红,那是绝对没有的,他依然笑着挥挥手,指指面前的那幅《白色木槿花》说道,“汉密尔顿先生已经向我们保证过,这些画作确实是欧姬芙大师赠送给他的,准确的说,是作为他教授陶艺的报酬。” “有书面馈赠文件吗?”卢灿立即追问。 杰尔斯摊开双手,无奈的耸耸肩。 这就是口头馈赠啰?这种事情做不了证据。 “不过……胡安先生上次电话中说道,他正在聘请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专家团队,为欧姬芙大师做一次全面的健康检查。”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杰尔斯故作神秘的对卢灿眨眨眼。 这不难猜——也许胡安确实关心欧姬芙大师的健康,但同时他也能得到很多。 约翰霍普金斯医院JHH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位于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建立于1879年,一直被成为美国最好的医疗研究机构。 他们出具的证书,具有很强的权威性,如果专家团能证明欧姬芙大师尽管九十五岁高龄,依旧神智清晰——而这,恰好能成为他继承欧姬芙大师遗产的最佳证明。 “鉴定结果什么时间出来?”卢灿反问道。 估计北美的博物馆和藏家,都在等这份医疗诊断结果吧。如果诊断结果对胡安有利,那帮人只怕会一窝蜂的涌来…… 要不要提前赌一把?被杰尔斯一说,卢灿的心再度变得火热。 卢灿并不记得上辈子欧姬芙大师遗产究竟归属何人,但他依然觉得这笔买卖值得干。 胡安为什么不等结果出炉再展售? 原因很简单,估计他自己对诊断结果也没什么把握。 这些画作早点出手,他能占据先机不说,还有大笔资金可以用来找强大的律师团,为他打遗产官司。 如果自己买下这些画作,算不算帮他一把? 而自己的东方人身份,则是另一个优势——八十年代,地理位置的沟壑,远远比想象中大。自己买走画作,美国司/法部还真的前往香江找虎博麻烦? 那又将是一场耗时日久的官司…… 这也是杰尔斯一直在向自己推销这些画作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卢灿转身拍拍杰尔斯的胳膊,“你的销售策略……成功了!” “啊哈,你做出一个聪明的选择!” 杰尔斯立即双手一拍,高兴的眉头直抖,连带着身后两位侍者也眉开眼笑——九幅欧姬芙画作不便宜,画廊拿到一大笔交易费,他们三人参与销售,都会有一笔不错的奖励。 两位侍者陪同卢灿去收银台签订《冬日城市恋歌》交易合同,杰尔斯则去他的办公室致电胡安汉密尔顿,阿忠同样也在打电话,联络大华银行洛杉矶分行总经理——这种大宗交易,支票不管事,只有银行担保才能快速有效。 卢灿记得貌似女艺术家作品拍价的最高世界纪录,就是欧姬芙创造的,那是2014年纽约苏富比秋拍中,她创作于1932年的《曼陀罗/白花一号》以4440万美元价格拍出,加上交易费,超过五千万美金,轰动世界。 当然,现在她的画作还没那么贵,卢灿预估,这九幅作品最终成交价只怕不低于五百万美元! 另外,这种交易合同的签订,肯定需要律师在场,大华银行有专门的律师服务团队。 杰尔斯需要等候胡安的答复,卢灿则要等大华银行的人到来。 小型会客室中,两人品着咖啡,谈笑甚欢。 卢卡斯画廊的古巴水晶山咖啡,相当不错,几乎可以媲美牙买加的蓝山咖啡。水晶山出产的咖啡中,最出名的品牌就是琥爵——在二十年后的中国,就是高品质咖啡的代名词。 别看古巴和美国政/治上不对付,美国却是古巴的第一贸易大国,他们的咖啡、雪茄与甘蔗(古巴三宝),百分之七十都销往北美。 “维文先生,昨天那幅油画,你看出什么吗?”杰尔斯忽然抬头问起。 见卢灿微笑不语,杰尔斯摊摊手掌,耸耸肩无奈的说道,“那幅画作一定有什么秘密,可是我和我父亲都没有研究明白,最终……我放弃了!” 他向前探探头,以肯定的语气问道,“它……一定有秘密,是不是?” 卢灿转动着咖啡杯,“那你为什么还要标价出售?” 杰尔斯很沮丧,“因为它已经开裂……再不出手就一文不值!我是个商人,追求的是利润,所以……” 他的话也许是真诚的,但卢灿还是不准备告诉他真相,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幅画有些奇怪,才买下它。如果……如果以后我发现什么秘密,一定会告诉你的。” 杰尔斯盯了卢灿三秒,忽然笑了笑,“非常感谢!” “可以告诉我……”卢灿划拉一下手臂,“你们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吗?” “没问题!” 杰尔斯显得很真诚,他说道,“这幅画是我父亲从一位分析会牧师家中收来的……” 分析会?卢灿的眉头轻微的抖动一下。 分析会,这名称听起来非常陌生,但是,提到它的另一个名字“山达基教”,或者“科学教”,一定有不少人知道。 山达基教是由北美科幻小说家L罗恩贺伯特在1952年创立的信仰系统。他们认为,人所以不幸,是心的问题。心由两种组成,分析心和反应心。 分析心是积极的理智的,和完美的工作机器,如果不受到反应心的破坏,生活会非常美好。而反应心储存的信息是人处于无意识和痛苦状态下发生的事情,这些记忆不存在分析心内,只有当与记忆的环境相似时,它们才被触发,表现出精神上的低能和对正常活动的破坏。储存在反应心的记忆是发生在今生或前世的烦扰,包括身体和精神上的,被哈伯德称为恶积,表现为精神创伤。 尽管山达基教披着新宗教外衣,但在北美,他们的认可度并不高,很多人斥之为“邪教”。北美政府更是在1963年、1971年,两度查抄这家教派的总部。 准确说,分析会只是山达基教的前端机构,通过“分析心理问题”的方式来吸引会员加入的,因此也有很多人称之为这一教派为“分析会”,他们的后端,还有更高级的海洋组织——保卫和宣传机构。 此时,他们还只能算是北美小有影响力的新式宗教,真正闻名世界还是因为“汤姆克鲁斯”! 卢灿对山达基教了解不算多,不过,他本能的有点排斥这一教派。 “分析会的牧师?”卢灿追问一句。 “您听说过分析会?”杰尔斯停顿下来。 卢灿点点头,“略有耳闻。” “说起来,时间过去有二十年了。”杰尔斯搓搓手掌,“1960年的夏天,和我家同在一个小区的安济尼牧师去世,他的遗孀搬家去新泽西州。” “我父亲就是做仓库拍卖的,拍卖下他家的旧货,其中,就包括那幅废弃的油画。” “虽然它一文不值,但是,却被安济尼牧师单独放置在书房书柜中……”他摊摊手,笑着说道,“所以,我父亲认为,这幅画说不定藏有什么秘密。” 难怪杰尔斯认定这幅画藏有秘密,原来如此。 卢灿笑笑,“等我发现秘密,一定对你说一声。” 正在这时,会客室玻璃门被推开,刚才的两位侍者,抬着一幅橡木画框进来,正是德拉佛斯的《维纳斯》。 这一切的谜题,既如此在展现中又隐晦开去。 一段传奇到此戛然而止,也预示着下一段传奇的即将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