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之爱》 正文 第 1 章 演员之爱 作者:抹茶朱古力大福 第 1 章 《演员之爱》作者:抹茶朱古力大福 文案: 一个努力想入戏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掰弯的演员的故事 写在前面: *娱乐圈,但前期只有两个人,后期才有圈 *请注意区分庄鹏 谢家敏 与 庄坪 陈明旭 *没有替身 *有荤菜 互攻 注意避雷 *与任何三次元rps无关 第1章 看了一部讲爱情故事的电影,屏幕已经开始放起了演员表,观众还稀稀拉拉坐着,似乎在等一个最后的结局,其实已经没有了。戏演得太真,观众出不了戏。所以他们会在网络上搜索两个主角的生活,想找出一些相爱的蛛丝马迹。他们纷纷说,那两人一定爱上了,你看他们的肢体语言,你看他们的眼神,等等等等。戏演得太好,演员也出不了戏。既然已经诀别在了这场戏,那么我们下一次相遇的时候,希望都是陌生人。 小时候,在别人都想成为科学家、大老板的时候,我却一直说,我想当一名演员。那时候,演员梦都是属于那些长得像天鹅一般的女孩子的,而我,傻傻愣愣的,个子不高,瘦骨嶙峋的。大人们摇头,笑着拍我的肩膀,说,你这小子。 高考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拿笔的力气都没有,根本起不来床。那天我躺在白色的床上,病房里的电视在放海绵宝宝,旁边有个小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妈妈压着声音哄他,我知道她很生气,也很想哭,因为嗓音都是抖的。我也是。我的中戏梦戛然而止。那天高考,我的印象里只有海绵宝宝张开双手和派大星说话的图像,配音都听不见,全是那小孩的哭声,吵死了。 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就好象有一段记忆从我的脑海中抽离了,模模糊糊的,像透过磨砂玻璃往里看。我的病应该是好了,妈妈感激万分地去握医生的手,旁边放了一篮家乡带的鸡蛋,篮子上还缠了根破红布条,红都红得不正宗。医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那是她从亲友那里一个一个收来的,也不知怎么求的别人。后来那篮鸡蛋还是给带回家了,放在厨房的角落里,堆出一个不太规则的弧形。 但我没有吃完那篮子鸡蛋,我告别我的父母,去了一个离家乡有很多很多道铁轨的地方。火车鸣笛的声音响起,让人耳膜鼓震。 我带着父母给我筹的生活费,不舍得用多了,在一个青年旅舍安了家。房间不大,一个大通铺可以睡下几十号人。我脑袋上的风扇总坏,摇头的时候就咔咔嚓嚓地响,扇叶转起来,不像在吹风,反而像是不断地把我脑袋上的空气吸上去,有点缺氧。在夜里,你总能欣赏到不同的鼾声,有些是吹出来的,让人担心他的嘴唇第二天是不是麻的;有一些是瓮在鼻子里,还有一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像是一场华丽的音乐会,此起彼伏,争奇斗艳。不过习惯就好,平日里也累得够呛,沾枕头就睡着。哦对,那枕头也有点臭,我拿枕巾洗了几回,那味道如蛆附骨,索性算了。 很多时候我站在这个大城市的马路边,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行人顶着面具一般的脸来往匆匆,总会感到一阵眩晕。起初我以为是我的病还没好,后来我才意识到,这就是孤独。就像在3D影院里播放黑白默片电影,安静地不带一丝人气,只有演员卖力做出滑稽表情,格格不入。 我打了很多份工,穿着可笑的玩偶服装派发传单,系着围裙在KFC炸鸡腿,搬运工、清洁工……薪水不高,勉强让自己看着像个人样而已。得了空,我会去旅舍旁边的黑网吧,我知道有一个网站是专门公布演员招募的,没事就去碰碰运气。有一次走在街上,被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拦住,上上下下打量我,笑眯眯地问我想不想加盟他们的拍摄。我内心一阵狂喜,以为自己终于被命运之神眷顾,走到门口才意识到那是个黄片黑店,仗着身强力壮拔腿就跑,差点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生死时速”,贞操意义上的生死。回想起来,那男人眼睛全在下三路打量,看来自己还是有一点资本的,阿Q精神爆发,沾沾自喜了好久。至少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矮子了。 第2章 就这么蹉蹉跎跎了不知多少时光,我迎来了我的第一场试镜。我试的是个小角色,大概就是主角身边的炮灰那种。递交简历的时候我琢磨了好久,毕竟之前参演过的角色都是各种各样的群演,演员经历总结起来就是一百种死法,中毒吐血而死,中弹倒地而死,还有高级一点的,被主角施法魂飞魄散……怎么说,我如今特别清楚怎么死得比较真实,血袋要藏在舌头底下,咬的时候舌头一抵一压,做一个呕吐的动作,让液体自然从嘴角流下效果最佳。就是扮演尸体要难一些,呼吸得小心翼翼,镜头移过来的时候必须屏息,不然你就成了会呼吸的尸体,可惜也没有公主来把你吻醒。 试镜的时候身边的一个摄像机嗡嗡工作着,正前方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颇不耐烦的样子。日头太大,不巧房间里的空调又罢了工,热得几乎要把人融化。皮肤都是烫的,我觉得让我来演一个融化中的雪糕,我大概能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演技。男人看了我一眼,我那时估计是拘谨的,表情大概胆怯得带上了些许谄媚。他应该被我的狗腿表情取悦了,终于发话道:“不用紧张。”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一个连紧张都没办法掩饰的演员,他应该是想说出门左转的。没错,出门左转有个卫生间。 基本试镜这种小角色都不会给你剧本的,你没法揣摩角色,试镜全靠眼缘。他缓缓道:“你第一次进夜店。”我其实没怎么去过这种消遣的地方,唯一有一次是替人催债。我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又一次站上了那被人踩踏得有些泥泞不堪的台阶,夜店里人很多,我的肩膀不时被陌生人撞上,我微微侧了侧身,从缝隙往里钻。音乐声很大,真正置身其中听不见什么音调,只有嘭嘭嘭的节奏,往胸口震动,我不自觉抚摸了下胸口。我撑住吧台,眯着眼看酒单的价格,要了杯最便宜的,拿在手上一饮而尽。 等我回过神来,对面那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后来他又说了几个具体的场景,待我表演过后,他点点头,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知道自己大概又被失败女神亲吻了,却不服输地还想争取一下。于是,我站在场中央,嗫嚅着表示,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他们把空调修好了再走。这方面我还是有工作经验的。 那个男人撑着脑袋,错愕了一秒,突然笑了起来。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的长相,毕竟,当你的目标完全在某一件事上之时,那件事与之相关的人物都成了抽象化的特征。比方说,他身上的西装和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给了我一个面试官的形象。他其实长得很好看,不是如今市面上流行的那种奶油小生的好看,而是有着如沐春风的沉静感,有点像我们家门口种的那棵树,常青常绿的,眼睛累了一瞧,赏心悦目。 他撑着脑袋笑了好一会,我只好手足无措地等他笑完,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招手让我过去,笑着道:“说真的,你很不错。我几乎想让你现在就去片场报到。但是,我们还是得按照流程走,不是吗?”他的普通话很标准,还有一点播音腔,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在遣词造句上有些奇怪。后来我听他讲英文,才恍然大悟。 他对我说的这句话给我的震动太大,以至于等我回去都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一路上像是踩着云彩。两天以后,一个电话打进我的二手手机里,邀我商谈参演事宜。我穿上自己最齐整的衣服,照着地址找到了那个临时租来的小办公室。推开门,里面乌烟瘴气的,净是香烟味。里面围坐着几个人,看样子是刚刚抽完一轮烟。我的面试官也在,今天倒是没有穿西装,只是普通的白T和牛仔裤,凭空年轻了好几岁,像个大学生。他冲我点头,随意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介意同性恋吗?” 我愣在了当场。既不敢问为什么也不敢点头,暗暗绷紧了肌肉,要是这是一个GV拍摄场地,我打也要打出去。 面试官看我戒备的样子,弯着眼笑起来,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肩头:“是这样的,我们打算让你当主角。” GV主角也是主角。不是歧视这一行,就是没兴趣。 他拉了一张凳子示意我坐下,从旁边拿出一个纸杯,拎过桌上的铝壶给我倒茶,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我们正在筹办一个电影,文艺片,讲两个年轻打工仔的历程。相遇,打拼,成功,争吵等等。里面……可能有一些同性恋的色彩。” 第3章 我张了张嘴,他径直说下去:“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很适合,而事实也是如此。我没有找到一个能取代你的人。我知道你很想表演,当演员,这是一个机会。但是,”他顿了顿,看向我,我知道他在观察我的表情,“我遵从你的意见。要是你不愿意,我们就江湖再见。”他大概觉得自己用了一个绝妙的词来,表情透出一点幼稚的得意。 我盯着氤氲着热气的纸杯,没有说话。他也不急着催我,转而跟我聊起天来,说近年这个城市的天气越来越热啦,昨天他在东门的公园里碰上一个提鸟笼的老大爷,一手一个大蒲扇,看见他脖子上挂的单反,偏要拉着他教他怎么拍鸟好看啦,又说起打工越来越不容易了,门口的快餐店又涨价了。他的语气太随意,像个老朋友,我竟然有勇气打断他:“谈谈你的电影吧。” 他突然住了嘴,身体稍微前倾,认真地盯住我:“你看,这个世界的日常生活这么琐碎,鸡毛蒜皮,嚼之无味,为什么生活在其中的人却不能单纯地享受这种平淡呢?倘若命运是注定的,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苦苦挣扎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呢?上帝在上,如果忏悔有用,为什么人类还要被原罪束缚呢?”他说得很缓慢,我却似乎窥到了一丝不平,一点隐藏得很深的怒意,从尖锐的棱角中渗出:“我不想教条主义,我只是想表达。”桌边的女人探过头来,夸赞道:“阿坪你上句话那几个成语用得真好。”他恢复了笑意:“多谢多谢。” 于是,仿佛被蛊惑了般,我在那狭窄的办公室里,在烟味还未散去的旧茶几上,喝完了那纸杯里的半杯茶,点头说:“好,我演。” 那个男人揽住我的肩头,满意地拍了把,伸手道:“那自我介绍一下,导演,庄坪。合作愉快。”我握住他的手:“陈明旭。幸会。” 接下来就是琐碎的签合同和介绍。屋子里那几个人差不多是整个剧组团队了。我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嚼口香糖的副导演,仰头靠在椅背上神游的制片主任,打扮得十足失足青年的美术师,还有刚刚发话的女人,人高马大的,脑袋上别了一个大蝴蝶结,笑嘻嘻坐在沙发扶手上,自我介绍说:“文学指导邱婷婷。”我握住她的手,目光不自觉被她手臂上的纹身吸引。一只瞪着大眼睛的小猫。她用力拍了拍,骄傲道:“我家猫。可爱吧?” 我就这么迷迷瞪瞪地上了贼船,不知是那半杯茶太香还是穿白T的男人语调太过于温柔,竟不惧艰险去尝试一个自己从未了解过的角色,去探寻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再心甘情愿地沦陷其中。 第4章 我以前对同性恋这个群体知之甚少,起初印象中就是那种抹着夸张眼影,穿着紧身裤,搔首弄姿的那种人。能止小儿夜啼的。可是小时候山那头住了一户人家,家里没一个女人,除了养的一群鸡鸭,就只有两个老男人。不是同宗兄弟,一个叫老周,一个叫老徐,都是宽厚老实的样子。家中大人却不让我们到那里玩,讳莫如深地说:“他们是那种人。”但是每次我们从门前路过,他们就会给我们几颗糖。糖纸花花绿绿的,甜得普通而平淡。 临走的时候,庄坪叫住我,问我现在住在哪里。我报了个地址,他“哦”了一声,下一句就是:“搬来与我同住吧。好揣摩角色。”我一愣,他补充道:“毕竟另一个男主,我演。” 庄坪的住处,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当然我也说不清我想象中应该是怎么样的。我把背包放下,里面装着我的全部家当,站在门口有些无措。这是一个标准的单身出租屋,一室一厅。厕所和厨房都狭窄得惊人,不过还是我原来的住处略胜一筹——原来那可是连厨房都是几十个人共用的。他见我站在卧室门口进退不得,从我身后轻推了一把:“我当时也没考虑那么多,要是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睡地板。进来看看。”我看着卧室里唯一的那张床,也不知是该介意还是庆幸,算起来,我之前应该是和十几个人同床共枕的,听上去还蛮劲爆。 等我把我少得可怜的那几件衣服整合进他的衣柜,就听见他在外间唤我名字。我飞快地合拢衣柜门,一股檀香味被煽动起来,想来凑近了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我趿拉着拖鞋走出去,他正坐在一个塑料凳上,凳子太矮,显得坐姿有些别扭。他弓着背掏出两个小瓷杯,广东人那种很讲究的绘着梅花的白瓷茶杯,提着茶壶往里斟茶。茶水注入的声音很好听,淅淅沥沥的,像梅雨时节细雨砸上青石板路的声音。他抬眼看我,眼里闪过笑意,又低头去看他的茶杯。我坐上他身后的沙发,看着他涮了涮,又把杯子里的水倒掉,重新斟了两杯。液体是黄澄澄的,细小的茶叶根沉在杯底,很山水很写意。 他把茶杯推到我面前:“尝尝。”我拿起来,看着那一口不到的容量,有些纠结。他端过自己那一杯,微微抿了一口,又放了下去。我学着他喝一小口,茶挺浓的,入口微苦,但吞入喉中,才觉察出逐渐蔓延开的甘甜。我又接着喝了一口,有些上瘾。 桌上还摊着两张白纸。他伸长胳臂去够茶几边上的一支圆珠笔,笔离我更近些,我于是换了只手端茶杯,把笔拿过来了。他接过笔,说:“谢谢。” 他在纸上写:“谢家敏”,“庄鹏”,字体很流畅漂亮,看得出来是下狠力练过的,又或者是写过无数遍的熟悉。他指第一个名字,“你。”,再指第二个名字,“我。” 我于是和他握手:“初次见面,我是家敏,庄先生多多关照啊!”他勾了勾嘴唇,“敏敏,要叫我阿鹏。”我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猛地抽出手,仰头把桌上舍不得喝完的茶一饮而尽,推还给他:“你的敏敏喜欢的是无忌。” “我觉得敏若更配。”他摇头叹气:“茶不是这么喝的。你这叫牛饮。”但还是重新给我添了。我端起来抿湿嘴唇,舌尖一舔,发觉茶泡久了,更苦了,但是回甘像令人欲罢不能的馈赠,引我接连喝下去。想了想,比起“牛饮”,“牛嚼牡丹”要更恰当一些。 第5章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演员之爱 作者:抹茶朱古力大福 第 2 章 我不知道别的导演是怎么拍电影的,但是庄导绝对可以在不靠谱上位列前茅。我们所有人手中都没有剧本,剧本是一边拍一边写好的。开拍的前一晚,我坐在床上,看他强行要求的一沓书。床头灯幽暗地亮着,昏昏然催人入睡。书和同性恋没什么关系,都是些文艺书,有些甚至有些过分堆砌词句,华丽地空洞,像是吃了过多的年糕,齁得慌。他盘腿坐在床尾,腿上搁着一个厚皮的笔记本,看着价格不菲,与此时的场景格格不入。我看他沙沙地奋笔疾书,也不知在写什么。于是我换了个坐姿,把手中的一本书丢给他:“这本书你花了多少钱?”他取下眼镜,往书脊处瞥了一眼,随口道:“二十块吧,怎么了?”“作者就喜欢你这种人。”他大概是听出了我话中的嘲讽之意,终于挪过来,把笔记本丢到一旁。合上的时候,我看见里面群蚁排衙,黑压压的一堆洋文。我英语不好,只认得个你我他。哦对,还有个LOVE。这年头大家喜欢酷一点,用洋文表白很流行。动不动就是句,爱老虎油。大概是中文的我爱你太沉重了吧,说出来只是又慌又怕,还有几分羞耻。 等他坐过来,这张床就显出它的逼仄来了。他清了清嗓子:“那我来给你讲一下明天的内容吧。”简直像个老师的开场白。他缓缓道:“你从家乡来到城市,没什么钱。你是来打工的,好不容易在工厂里找到一份工,但是很辛苦。”我深以为然。他把脖子靠在床头上,继续道:“于是周末你去了夜店。”他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然后遇到了我,一见钟情。” 第一幕就是夜店内景。“你第一次试镜那会,就是那种少年的紧张与焦虑感表现得很好,保持这个。但是要更加好奇,对你看到的东西,遇见的人,兴奋起来。”我回忆了一遍出门之前庄坪对我说的话,深呼吸,在场记说完“Act”之后走了进去。光影,音乐,色彩,还有迷乱而自在的人。这是夜的世界,这是远离周遭烦恼,逃离现实艰难的空间。这里只属于每一个人,放纵、舞蹈、旋转。我的心狂跳起来,我嗅到了狂想曲带来的热气。 我向前走,我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我的目光被那个人吸引。他其实是静止的,手上端着一杯酒,半倚着栏杆,从背后能很清晰地看见他的身体线条。我眼里闪过一丝微讶,说实话,他今天穿得真的有点骚,紧身裤,半长的宽松上衣,不过不娘。那眼神被正对着我的摄像机真实地捕获。下一秒,我扬起嘴角,露出欣赏的神态,看着他感受到我的靠近,逐渐转过身来。 这是庄坪的主意。他今早走得早,说完那番话之后,又嘱咐我说:“我到时会换一身衣服,你开拍之前就不要来找我了。”我在床上还有些迷迷瞪瞪的,眯着眼瞧他来来回回收拾东西,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他伸手在我凌乱的头发上摸了一把,简洁地回答我:“保持新鲜感。” “想再来一杯吗?” “为什么不呢?”这里被喊停了。邱婷婷风一般地跑过来,气汹汹对着庄坪道:“叫你纠正翻译腔,翻译腔!我都能直接译出你的‘why t’了!我们这是中文电影,请不要让我脑补英文字幕好吗?没有哪个中国人约酒会‘为什么不’,想优雅一点用‘为何不可’,或者就‘乐意至极‘!我给你的书你都看了吗?”她炮仗一样把自己的顶头上司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顶头上司倒没介意,虚心点头,指挥摄像机“前面很好,不用重来。最后一幕只用我的单人镜头,咱们补拍一个‘乐意至极’就好。”我在一旁偷笑,严重怀疑庄导折磨我的那一沓书是邱婷婷布置给他自己的任务。 前几条都过得很顺,庄导很满意我这种恰到好处的羞涩和欣赏,情感表现很适合初遇的浪漫和暧昧。除了中途偶尔邱婷婷跳脚,嫌弃庄坪的翻译腔,中断了一两次,其他都算是一路绿灯。本来的设定初遇应该是419,一个从床上发展起来的爱情,所以庄导按照时间顺序拍,床戏是必须有的。但两个大老爷们拍床戏,其实还比普通的那种容易些,毕竟不用考虑起反应什么的尴尬情况,也不用担心冒犯了女演员。 只是庄坪压下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种危机感,有点像小时候打架技不如人,被人压在身下,下意识地要抬腿出拳。好在我还是忍住了,缓缓放松紧绷的肌肉,任由他抱着我在床上滚了几圈,又拉近镜头拍了个别的肢体动作,就结束了。床戏这种东西,其实多半还是靠剪辑和配乐,本身是件乏善可陈的事,偏要放在公众眼前表演出来,所以要强行带上些色气和享受,让人浮想联翩就算成功了。我这么说的时候,庄坪在旁边笑得颤抖,凑过来问我:“你很有经验?”我语塞了一秒,讷讷道:“以后就有了。” 第6章 确立关系以后,场景就换到了他们的同居房间。我一开始还在想,这两个人也算是社会底层人士,同居估计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好房子。晚上我顺嘴问庄坪,他正穿着件跨栏背心,拿着他的磨砂玻璃杯喝水。闻言也不理我,慢吞吞喝完一整杯水,把杯子放到床头,一边往床上坐一边说:“明天你将会知道。”我伸脚去踹他的大腿,笑嘻嘻地学着邱婷婷的口吻道:“翻译腔啊翻译腔,你应该说‘你明天就知道了’,故弄玄虚也要说好中文才有效果啊!”他一把抓住我的脚腕,手像钳子一样,估计我们俩要是真的打架,我是真的会被他压在身下的。他瞥了我一眼,“我会让你的。”我猛地抽回脚,没想到不知不觉说出来了,怪不好意思的。 第二天我果真又迎来了一个大惊吓,再次佩服庄导的异想天开。一大早被庄坪从床上拽起来,我顶着满头乱发在厕所刷牙,口齿不清地说:“所以今天去哪里?我自己搭公交去吗?”他在客厅,听见他的声音传过来:“不用出门,他们就来。”果真话音未落,门铃就响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漱口,他丢下一句话:“你慢慢刷,咱们不急。”去门口放进来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 “要想拍出富有生活气息的电影,与其费尽心思地去猜想他们会用什么家具,会如何摆放桌椅,会拿什么杯子喝水,还不如把自己融进去,生活在场景里,让所有布景都自然地,随意地,由主角自己摆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庄导如是说。 于是我坐在我坐了好多天的沙发上,屁股下是我最喜欢的那个海绵宝宝的软垫,拿起自己的那个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和庄坪,不对,庄鹏对话。两位主角住的是合租房,理论上应该还有一半,由另一对情侣租去。庄导他说要想影片更加真实,我们需要参照物,另一对青年男女是很好的选择。我问他那另一半去哪里拼起来,没想到这难不倒庄导,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走出门,打开了对面的一户出租屋的门。 我原本以为这种日常生活的场景很好拍,毕竟我和庄坪在这里也住了不少时日,随便拿出来就是日常。拍摄过程中,却频频NG。我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够好,庄导一直在强调眼神,情绪,我觉得我已经演得够好了。他摇头,冷下表情:“你看我的表情不对。我们可以是兄弟,可以是很亲密的朋友,但是我看不到爱情。”我以为我眼中的缱绻爱意已经展现得很明显了,为什么他偏偏看不到呢?我不想做一个满脑子恋爱的花痴男,我想表现那种日常的,普通的深情。我们发生了争执,他靠在书柜上,把手中的玻璃杯狠狠砸在地上,我看见细碎的玻璃渣蹦起来,像雾气,可是里面有尖刺。他用力捏住我的下巴,强行抬起我的头:“是的,你爱我,但是你不想要我。我看到你眼里的深情,连他妈我自己都要被你打动了。可是,你的爱没有欲望,你不想我操你,你也不想操我!这他妈是爱情吗?”他转身离去,泪水在我的眼里积蓄,但我无法反驳。我做不到,我不知道如何对一个男性的身躯产生欲望,一个比我更高大、更强壮、更有力量的身躯。我没有法子。 我跌坐在地上,想把地上的碎玻璃捡起来,这明明是他最喜欢的杯子,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喝水的杯子。我听见邱婷婷叫了一声,但我没法抬起头,我太挫败了。连情人都演不好,还谈什么演员。也许妈妈说得对,我应该好好学习,当一个普通的学生,或者安安分分打工,而不是奢望站在大屏幕里边,让人们为我鼓掌。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我有些难过。直到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此时握在我的手腕上。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心急。是我太强求你了。”我抬起头来,看见他苍白的嘴唇,他把我拉起来,伸手把我脸上的泪水擦去:“我们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出去散散心。”他把我推出房间,剧组的人都走了,于是我贴着墙壁站着,余光看见他去厕所拿出笤帚和垃圾铲,笤帚有些短,他弯着腰把地上的玻璃碎屑扫成一堆,然后一并铲进去。出来的时候他看到我,叮嘱道:“你先不要进去,小心扎脚。”我盯着我的拖鞋看,和他一对的厚底拖鞋,上面贴了一个米奇图案,正夸张地笑着。 第7章 下午阳光从窗帘的空隙里透出来,一道暖洋洋的光。我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看他起身把窗帘拉开,他的肩很宽,腰腹处收紧,是一个完美的倒三角。此时他穿着松垮垮的家居裤,但依旧显得腿很长。阳光洒在他的发梢上,我知道他的发色是纯正的黑色,但此时看来,却成了栗色,有点像动画片里面的小孩。他回过头:“现在的太阳已经不热了,夏天也不能总躲着阳光。”他身边的电风扇嗡嗡转着脑袋,他经过的时候吹起他衣服的一角,露出藏在衣服底下的腹肌,线条很流畅,然后再度看不见。 他坐到我身边,重量把沙发的软垫压下来,连带着我也陷了陷。他伸手拍我的背:“在想什么?今天冰箱里的菜吃完了,要不要一起出去买?” “……在想怎么爱上你。”我呆呆冒出这一句。我纠结了很久,企图说服自己,身旁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爱人。我爱他的宽肩、爱他的腹肌、爱他的长腿,爱他纤长的手指,还有……他的翘臀。想到这里就想不下去了,竟然有些羞耻。这算是在意淫吗?可是我必须,而且不得不爱上他。话说他的臀翘吗?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很兄弟情的拍肩,笑道:“不要太逼迫自己,这样努力入戏是好,就怕到时候出不了戏。”出不出得了戏我不在意,我只希望在这个拍摄期间,我的状态能保持在最佳。这是我参与的第一部 电影,我想成为谢家敏,现在我只属于他和庄鹏的世界,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我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理解我的这种执着,但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影帝惊才艳艳的演技,那我就只好把自己变成电影的人物。这样至少,能诚实地叙述出这个故事。 下午我和庄坪去超市买菜,他推着购物车,我往购物车里扔菜。他皱眉看我丢进去的西兰花,不满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不喜欢这个吧?”我把他的手拍开:“这个健康,要吃一些蔬菜。之前没吃是因为我没出来买菜。”他悻悻妥协,然后地把购物车推到荤菜区,指挥道:“猪肉、鱼肉。”我于是乖乖挑了他点名的肉类,又跑回来问他:“我记得你喜欢吃桂花鱼,但今天卖完了,不然我们买黄花鱼?煎起来很好吃。”他点头,于是我又去称了条黄花鱼。我不太敢杀鱼,所以让人先杀好,去了鳞片,包在塑料袋里,丢进购物车里。他点了下数量,偏头问我:“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要不要零食?”我催他去买单:“你看队伍都那么长了,我们先去排队。” 他把车推到打价的地方,顺手拿了旁边货架上的一盒佳宝丹。就是那种一小粒圆圆的,吃起来大概是甘草和陈皮混合的味道。我原本想掏钱买单,被他用佳宝丹打发走了:“哪有帮导演买单的?吃你的佳宝丹去。”这会他倒是想起自己是导演了。我抿着酸酸甜甜的零嘴,觉得空气里也有一点甜。嗯,和男朋友一起出去买菜,我对自己说,我要喜欢他。我好喜欢他。 晚上他做饭。两个人的厨艺都说不上好,不过能凑合就行。我们本来是轮流着做,但后来发现两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互相帮助反而更有效率。就是厨房太小,站进两个大男人,进出都很不方便。他这会穿着一个Hell ktty的粉色围裙,显得异常滑稽。他原本想给我穿,被我逃掉了,结果后来最怕油烟的还是他,乖乖给自己套上了。我刀工很差,但是他不喜欢吃青菜,我只好自己攥着刀与那棵西兰花较劲。他切好猪肉之后,看我忙得满头大汗,切出了一坨不知道什么东西。叹了一口气,站在我身后,连着我的手一并握住刀把,在我耳边低声道:“你看,这棵菜的纹路在这里。所以我们要顺着纹路切,像这样……”我一侧头,他的唇险险擦过我的耳廓,有些痒。他的声音其实很有磁性,贴着我说话,胸膛挨着我的背,我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腔内的震动。我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无措,这种亲密,太过于自然,心咚咚跳起来。我把刀留给他,说要上个厕所,飞快地跑了。我在厕所里洗手台的镜子里看见我的脸,耳朵红彤彤的,像是在害羞。我低下头,又默念了一遍我爱他,走进厨房看见他已经把花菜切得齐齐整整,像路边的行道树。 第8章 第二天,他果真带我出去散心了。像我们这种廉价出租房,楼下是绝没有什么绿化小区的。下了楼除了商铺就是马路。不过好在附近有一个公园,坐两站公交车就能到。大概是很不巧赶上了上班高峰期,公交车里挤了满满当当的人。庄坪自己先挤上去,然后向我伸出手。这样显得也太弱势,我假装没看到,自己拉着扶手钻进去,丢两枚硬币,叮当两声很清脆。 我被人群挤到车厢正中间,前后不着边的,既拉不到头顶的拉环,也摸不上两侧的栏杆,随着车摇摇晃晃。庄坪站在我旁边,直得像一堵墙,我站不稳就只好往他身上靠。司机一个急刹车,我就狼狈地摔进了他的怀里。他伸出一只胳膊来环我的腰,凑过来说:“没事,站不稳就拉着我。”车里闷热得很,臭汗味食物味混杂在一起,但我却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檀香味。想了想,我现在的衣服和他放在一处,估计自己也差不多是这个味道。 公园不大,也不用买门票。平日里没什么人,到了周末,小孩子就多起来,大部分是家长下了班带着小孩来的。此时正是工作日,公园林木寂寂,小鸟倒是伶俐得很,在树枝间叽叽喳喳地上蹿下跳。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一路向里走去,一条小河逐渐显露出来。城市里如今已很少见河流,此时这条河还汩汩淌着,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像碎玉,又像砸碎的镜面,但美得恬静而生机,怕是古诗文里的“迁客骚人”也生不出寥寥感怀之心。 此时小路上就我们两个人,他落后我两步,我转过去看他,偏了偏头,问他:“有没有诗情大发,庄导?”他走上前,蹲在地上,手从溪水中穿过,他道:“Frewell, thu ltter Sprg! frewell, Allhllw Suer!” 我之前没听过他说英文,但似乎他的母语并不是中文,所以邱婷婷才老是揪着他的“翻译腔”不放。此时他蹲在河水边,吟出一句英文诗句,水光反射上他的白色衬衫,竟让我有些许恍惚。有点像我多年以前看过的一幅油画,静谧而温暖,可惜忘了名字。 他冲我走过来,手一挥,我被他溅了一脸水。好吧,我反悔,油画什么的是不存在的。于是我也蹲下去,捧了满满一捧水,走到他面前,从他的衬衫领子里灌进去。他躲得很迅速,但是依旧湿了前襟。是的,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幼稚,大概是那天阳光太好了,我们都需要凉快凉快。到了最后,两个人衣服都半湿不干的,他穿的是白衬衫,湿了就变成透明的颜色,能很清楚地看到胸口的形状——两块胸肌练的很好。我盯着瞅了一会,竟然觉得脸上烧得慌。每天他换衣服都没有避人,天知道我是怎么熟视无睹的。我们两个面面相觑站了一会,一个兜圈的老太太从我们这边路过,面无表情地用手咚咚捶自己的腰,再拍打肚皮,慢悠悠过去了。我俩愣了一秒,哈哈笑起来。笑到眼泪流出来。他向前一步,我们俩的距离就被迅速地缩短。我盯着他的下嘴唇看,刚刚被水沾湿了,晶莹剔透。我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但他只是轻轻拉住我的手,说:“走,我们再往里面看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礼拜就过去了。这一个礼拜大概是我过得最悠闲最愉快的日子了,我们偶尔会出门转转,天气太热的话就窝在家里。家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立式风扇。我们两个就像向日葵一样,风扇在哪人就在哪。如果庄坪起得早,他就直接把风扇拎到厨房,哼着歌做早餐,完全不担心我赖床。因为我很快就会被热醒,支着乱毛跑到厨房去,美其名曰监督他做饭,其实是为了蹭风扇。吃完饭他就坐在沙发上看是邱婷婷拿来给他提高文学素养的,于是现在逼着他看的成了我。我切几个水果,摆在盘子里,在上面插上牙签,他嘲笑我是小资生活做派,可是自己也吃得很起劲。我从二手书店淘了几本关于同性恋的,除了小说,还有一本专业医学书籍。里面的内容佶屈聱牙,但大意就是,这个不是病。我拿去给庄坪展示,他理所当然道:“本来就不是病啊。”我感到有些挫败,于是把那本砖头厚的书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当然没用力,但后果就是被庄坪追着满屋子跑。他也很喜欢泡茶,我看他的手法颇专业,于是撑着脑袋暗自偷师,他也不着慌,把瓷杯推到我面前,自在道:“我等你什么时候学会,能给我泡个满意的就算你出师。”我不想当他徒弟,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笑嘻嘻和他说:“我用不着学,反正有你泡给我喝。” 第9章 重新开拍的前一晚,我特别紧张。我其实有点怕他,怕他再以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对他不是爱情,我对他没有欲望。我真的很想演好这部电影。我蜷在被窝里,一直睡不着觉,但是又怕把他弄醒,也不敢翻身。过了一会,我感到背后窸窸窣窣的,一条手臂伸过来,搭在我的腰上。“睡不着吗?”他是声音有一点沙哑,像是还没全醒。我转过去,和他面对着面,他睁开眼看着我。月色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闪着光。“我有一点怕……”我小声说,我真的很害怕NG,害怕休息了这么久还是达不到你的要求。那你会怎么办?你会把我踢掉换别的演员吗?我们还有时间吗? 他把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长长的睫毛扫到我的脸上。我感受到他鼻尖的气息,暖暖的,带着热度。太近了,但我却莫名地感到心安。接着,他的唇贴上了我的额头。软软的,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然后是鼻尖,人中,最后贴上了我的唇。我从未与人接吻过,我幻想过我的第一个接吻对象,也许是一个有着大大酒窝的女孩子,也许是一个严肃的姑娘,会和我讨论接一次吻会交换多少细菌,但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和我有着同样性别的,男人。但是美好地令我心醉,我喘息着,体味他舌尖探入我的嘴唇,摸索我的牙齿,把他自己的气息充满我的口腔。他的一只手捧着我的后脑勺,我的胸膛紧紧地贴着他的,气血激荡,心像是要蹦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几乎快要窒息,他推开我,等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我大概是流了一些汗,发梢黏在脸上。听见他说:“现在呢?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坐起来,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激动了,走到床角的电风扇面前,吹了一会风,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过来拉我,“流了汗不要对着吹,会感冒的。”我觉得我现在没法好好地面对他,被他摸过的皮肤都带上一阵战栗。但是他的动作很强硬,他把我推到床上,掖好被子,像包春卷一样伸过一条胳膊,揽过来。我在他的怀抱里,明明有点热,却飞快地睡着了,像是有什么魔力。 第二天我是在他的怀里醒的,一夜好梦。自我来到这座城市,晚上总是睡不太好,总觉得那孤独的幽灵附身于我,如影随形。小的时候我就喜欢挨着东西睡觉,把脸紧紧地贴着冰冰凉凉的白墙,或者深深地把脸埋进沙发的皱褶里,像是把自己藏起来,就能确保待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现在的鼻梁顶着他的胸膛,额头贴着他睡得有些皱巴巴的T恤上,竟然觉得很安心。 拍摄的时候真的变得顺利多了。就连邱婷婷都在拍摄的间隙跑过来问我,你是不是报了什么短期的表演速成班,进步也太大了吧。我转过头去看庄导,他一本正经地在看拍摄样片,感受到我的目光,就招手让我过去:“你来看看这一幕,我觉得第三条和第五条都挺不错的。”于是我把头凑拢,几乎和他的脑袋靠在一起。屏幕里是他半躺在沙发上看书,坐在我的大腿上。开着一盏暖灯,橙黄的灯光下,我低头看他,手无意识地缠绕他垂下的发丝,目光缱绻而深情。 “你该去洗澡了。” “好。” 两个人这么说着,可是谁都没有动。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和喜悦,将爱意融进永恒的旧时光里,在泛黄的纸页中翩跹。我看见屏幕里的我将目光从他的手中书,移到鼓起的喉结,再移到半张的嘴唇上,我脖颈微倾,像是要低下头含他的唇,转而微笑起来,把他从自己的膝头上推起…… 我微赧,问他:“这是第三条还是第五条?”他倒突然卖起了关子:“不告诉你。快去准备,下一幕要开拍了。” 第10章 晚上送走了剧组,我钻进厕所里哗哗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庄坪在电视机前捣鼓。碟片机放在电视柜下层的,很矮,所以他很随意地坐在地上,两条长腿叠着。我踢了个矮凳给他:“坐在凳子上弄。”他仰起头看我,把遥控器递到我手上:“我们今天看霸王别姬。”我以前看过这部电影,看完良久,脑子里依旧回旋着“小尼姑年芳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这个唱段。演起戏,蝶衣成了真虞姬,小楼却是假霸王。我不为蝶衣伤心,我真正羡慕他,至少他得以窥见当时战火沸天,西楚霸王手持丈八枪,座下乌骓马,意气风发,征战四方,尔后英雄末路,乌江滚滚东流,送去垓下歌一曲。壮烈何几!震撼何几! 我总觉得,子长老先生对项羽是偏爱的。著史记之时,心中多少悠悠愤懑,多少难述辛酸,皆被他赋给了历史上追不得溯无能的悲剧英雄。他面对铁栅铜栏,拖着残破的躯体,午夜梦回,许能听见金戈铿锵,于是他把头深深地埋进掌心,落下一滴泪来。“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什么意思?”庄坪从厕所里拿了一条毛巾,手法很不轻柔地给我擦头发,听到这里手略停,插嘴问了一句。“到死都没有出名,君子就会很难过?” 我给他搓得满脸是水,好不容易挣脱开了,抢过毛巾自己擦。我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摇头道:“你觉得孔子会发表这样的二`逼言论?”话音未落被他敲了一下脑袋。 “君子不是别人给的名号,而是人对自己的要求。你不能说我想要别人叫我君子,而应该说我要成为君子。那么,这句话就应该这么理解:我以成为君子为目标,可是要是到死都没有达到这种要求,我才会很难过。” 他饶有兴趣地点头,蜷起一条腿换了个坐姿,“我倒是想起我曾经看过的一本书,The Fere Queee,西方的美德要求,像巴洛克风格的画。可惜作者没写完。” 我拿枕头扔他:“饶了我吧,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鸟语。” 他哈哈大笑:“你是说鹅语?Я люблю тебя?”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演员之爱 作者:抹茶朱古力大福 第 3 章 我下定决心要让这家伙说人话,把他往沙发下挤:“我管你什么六不六,说人话才能上沙发!你还想不想看电影了啊?” 我一屁股压上了遥控按键,没想到竟然把电视打开了。先是片头,然后进入正片。我直觉这并不是霸王别姬,我印象中的开头不是这样的。接着我看见了两个赤裸的男人出现在了画面中央。很直白,没什么剧情,眼睛一对上就啃在了一起。 我气急败坏地转向庄坪,发现他和我一样无措:“对不起……我大概是给卖碟片的骗了……” “你怎么和他说的?想要那种片?”我就知道他的中文总有一天会出岔子。 “……因为霸王别姬是禁`片啊,不然呢?” 我无力叹息,电视屏幕上的两个男人还在卖力地表演,很诚实的肉体反应。他们的喘息声很大,间或夹杂着几句粗俗的脏话,放在只有两个人的小空间,却多了些不明不白的情动和爱欲,像是爱之深恨之切,爱你的同时,想把你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也比任何人更恨你,用最不堪的语言骂你,让你露出脆弱的神情,在我的身下臣服。 但他们明明不是爱人。他们只是演员,肉体上的演员。他们也能够入戏吗?把自己代入两个陷入情欲的爱人,疯狂地交媾,与所有人分享自己的高潮,自己的迷乱和初始的欲望。 第11章 我偷眼去看庄坪,却发现他没有看电视,定定地看着我,像是在观察我的表情。我把手叠在他的手背上,他微僵,然后反手握住,我的手指被他捏得紧紧的。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的锁骨就在我的脸边。我一动,半干的发梢就扫在他的脖颈上。他伸出另一只手把我的头推回去,起身拿遥控器,摁左上角的那个红色按钮。于是小电影啪地关上了,电视机黑色的屏幕映出我们两个人的身影。喘息声骤然消失,房间里就猛地安静下来,让人有一丝不适应。他挣脱我的手,说要去洗澡睡觉了,走进厕所去,还不忘把那条给我擦头的毛巾拿走。我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竟然觉得他的脚步有一些匆忙。 卧室的灯泡啪的一声熄灭,他窸窸窣窣地爬上床来。我闻到了空气中洗发露的薰衣草香味。我从枕头上抬头问他:“你也洗了头?擦干了吗?”他发出一个单音:“嗯。”我伸手去捋他的发梢,果真是湿的。 我认命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只穿着条内裤,跑去拿毛巾。把毛巾丢到他的脑袋上,没开灯,房间很黑,没想到我准头还不错:“头发还湿淋淋地就想爬上我的床。”说完才意识到,这话说得太有歧义。我瞥了他一眼,他看上去没听见的样子,正用力搓他的发梢,于是我欲盖弥彰地找补了一句:“不擦干头发睡觉会头疼的。”他过了半晌,说了一句:“咱们抽时间去超市买个吹风机吧。”我说:“好。” 对于性事,我一向没有什么热情。但不知是睡前看了那半集小黄片还是空气中薰衣草的香气有催情的功效,我竟然做了一个梦。我和一个人抱在一起,以极尽亲密的姿势,赤身裸体。对方的身体我很熟悉,没有一点陌生感,我摩挲着那人的皮肤,感受对方落在我颈侧的吻。我笑起来,小声道:“痒。”那人贴近我的耳朵,热气醺红了我的半边脸:“来,我们做。” 我猛地惊醒,因为梦中和我抱在一起的人是庄鹏,或者说,是庄坪。我的呼吸很急促,我知道下面已经硬了。但我动弹不得,我正被庄坪紧紧箍在怀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睡姿已经开始不分你我地纠缠在一起,像真正的情侣。庄坪呼吸绵长,睡得很熟。我微微动了一下,那处和身下的床单轻轻摩擦,一阵战栗的舒爽。我又摩擦了几下,忍住了,因为我没法在这里射出来。大概是我的动静惊扰了庄坪,他嘟囔了几声,没有醒,长臂收缩,把我像是抱枕一样往里搂了搂,紧接着我被他的胯挨上了。血猛地涌上脑袋,我脑中一片空白。因为他正顶着我。灼热的、和我一样硬。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天际已经开始泛白,穿破黑暗。我觉得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混乱的,胡思乱想一遭,竟就那么昏昏然重又睡过去。等我重新睁开眼睛,床上只剩了我一个人。卧室门开着,他正拿着笤帚打扫卫生。看见我从床上爬起来,笑着道:“早上好!”我几乎要以为傍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个梦境。 谢家敏和庄鹏住的小破出租屋隔音效果不好。我们的卧室就在那对男女情侣的隔壁,一周总有那么几天就要被迫听隔壁的墙角,隐约传来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他们达到了生命的大和谐,我们感到了生活的恶趣味。当时租房的时候,咱们对那对情侣说,咱俩是哥们,愿意和他们合租来节省租金。没敢说咱俩一对的事。毕竟这个社会对我们这种人群的接受度并不高。结果想做的时候,发现那床还特别聒噪,稍微一动就是嘎吱乱响。他们无所畏惧,可我们却得躲着他们。 庄坪讲到这里,我噗嗤一笑:“感情你是要在这里加笑点啊?” “可不是。”他老神在在拿笔在纸上划了一道。 “所以你是打算让何秀梅发现咱们……那个?”何秀梅就是那女孩子的名字。 “孺子可教也。”转而他又得意起来:“这个引用很Chese吧?” 他张开手:“来吧!让第二场床戏来得更猛烈些吧!”被我一个枕头糊在脸上,“如同黑色的闪电”。 第二场床戏真的很猛烈。谢家敏刚刚下班回家,在门口鞋才脱了一只,就被庄鹏一把攥住,推在墙上。我的脸挨着泛黄的墙,皲裂的一条细纹从墙脚延伸上去,然后他的吻就落下来。我张了张嘴,被他捂住,在我耳旁道:“他们出门了。” 他狠狠地撞上我的唇——这次完全没有借位,一个结结实实的深吻。他的舌头探入我的嘴唇,舔舐口腔,极具侵略性,像是递出一个挑战。我开始不自觉地回应他,吸`吮他的上唇,我体内的好战因子使我战栗,这个人,对面这个人,我要让他看着我,让他的眼中只有我,为我迷乱,让他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克制。他的手掌在我的腰间逡巡,酥麻蔓延而上,我把他搂得更紧,剧烈地喘息,被他用力压着,像是要挤到墙里面去,我感到了眩晕。房间里只开了一盏顶灯,晕黄的光像水粉颜料,在我的眼中晕染、扩大,我觉得我在坠落,落入我从不曾造访的深渊。我探头窥视,幽深曲折,致命的吸引力。直到那一幕拍完,我都没有缓过神来。我只是恍惚地知道,庄鹏把我轻轻推开,我本能地抗拒,但他的力道不容置疑。我抬头看他,我猜他大概在我的眼里看到了水光。他拍了拍我的肩,把我带到厕所,低声道:“自己去解决一下。”我脑袋轰的一声,脸大概是红了。 “我的表现怎样?”我问他。 “完美。” 第12章 还有一次深夜,谢家敏和庄鹏不敢在床上做,怕床脆弱的骨架发出呻吟吵醒那对情侣,只好滚在地上。过了一会,两人渐入佳境,没想到差点被敲门声吓软。我们心惊胆颤等门那边的反应。没想到那姑娘只是清了清嗓子,平平道:“你们想做就做,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等两人收拾齐整打开门,门外已然空无一人,何秀梅鬼魂一样飘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一幕拍的很有戏剧性,庄导发言,说要环境和色彩渲染。和邱婷婷两个人捣鼓了半天,成果出的布景就差一个鬼魂作为惊悚片的主角了,还硬是要人家扮演何秀梅的小姑娘渲染恐怖气氛,没把人吓坏都是万幸。我坐在沙发上喝橘子汁,凑热闹凑得津津有味,点评“论一个怀抱执导恐怖片梦想的文艺片导演用力过猛的后果”。 何秀梅的反应是邱婷婷要求加入的。我去问她,怎么不让她扮黑脸,比方作为一个同性恋歧视者来加深电影的矛盾性,将情节推向高潮。她把她那头深红大波浪卷发一撩,冲我眨眼道:“生活如此艰辛,讲故事何苦要那么现实主义?”我竟无语凝噎。 不过这注定不是个童话故事。平静无波的生活是圣人过的,凡人会无可奈何地拘泥于鸡毛蒜皮,在吃喝拉撒里消磨掉最初的爱意和热情。我们开始争吵,争得面红耳赤,青筋毕露。他不像他,我不像我。这段时间是我最难熬的一段,我每拍完一幕,都觉得心口缩紧,疼痛难忍。我想我大概是真正入戏了。这很好。像那本畅销外国小说所言,疼痛有益。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他要追随这波创业潮流,把我们的全部积蓄都投入了一个所谓高回报项目。结果可想而知,我们几乎要一无所有。没想第二天我就丢了工作,仅仅因为我与别人可笑的不同。有人举报我是同性恋,于是我被一纸礼貌的解约合同打回原形。得知消息的那天,我和他在楼下几乎要打起来。我整个人都崩溃了。一边打他一边流泪,像个疯子,泪水把眼睛糊得模糊不清,连带着他的脸。第一次,我觉得他是如此陌生,那个和我耳鬓厮磨的人彻彻底底成了陌生人。雨下起来,暑气未消,那雨却惊人地冰冷,冷到人的心底,战栗、颤抖。他恶狠狠地看着我,他妈的像是看一个仇人。他认为我理解不了他。是的。我理解不了他,我甚至已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心已经向我关闭。我一无所有,连路人一点可怜的怜悯都不吝施舍。他大吼着让我滚。我听不见。我只能听见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山崩地裂,不外如是。 那一幕拍完了很久,我的眼泪都没有止住。我从未像这次一样哭得那么歇斯底里,那么万念俱灰,有那么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抛下我,请不要留我一人。拍完戏之后,刚刚让我滚的男人冲过来抱住我,亲吻我的眼睛,我的面颊,我的嘴唇。我的眼泪淌了满脸,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味道一定很苦。他紧紧把我揽进怀里,贴着我湿透的衣服,在我耳边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让你走,我爱你……”我哭得直打嗝,任他抱回出租屋。他为我打好洗澡水,让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拿毛巾给我擦脸。我怔怔抓住他的手,用力收紧,就是不让他动作。我知道我很过分。任性得过分。有点像在撒娇。可是我一回想到他对我说的那个字,我就痛彻心扉,无法自抑。我已经分不清了,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演戏。我在戏里演出现实,再在现实里演戏。 我执着地要握住他的手。他苦笑,可是没有挣脱。于是我得寸进尺地钻进他的怀里,半张着嘴巴,向他索吻。他无法拒绝这样的我,我知道。我如愿以偿地尝到他的味道,温暖的,安心的,熟悉的。我像个向家长索要糖果的孩子,不知餍足。 第13章 我的浴袍松散下来,里面空无一物。我伸手去扒他的衣服,去舔他的胸膛,含他胸前的两点。他很快就硬起来。和我一样的男性躯体,但是修长,美丽,富有力量。让我想起在画册里看到的大卫。我抚摸他的每一寸皮肤,像个发情的小疯子。我感到我的心空了一块,所以我需要更多的触摸来让我满足。我想占有他,我一幻想他在我身下呻吟的一幕,就兴奋得发抖。一切都失控了。 当我把手伸向他的臀部,开始向那个隐秘的地方试探,手被他抓住了。他没有动,只是睁开眼,认真地看着我。他的瞳仁很大,黑得纯净,此时我只能在其中看到我自己。他的眼里只有我。这就够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你想上我也是可以的。我让你上。”这没有关系,我打不过他,我也甘愿被他压在身下,干到哭出来。做`爱让人愉悦。真是打脸,我为我之前对于做`爱大发厥词的无知道歉。去他妈的剪辑和配乐,去他妈的乏善可陈。我都要疯掉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捏我的下巴,温柔道:“我说过,我会让你。”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欲望,于是他的下半句话淹没在汹涌的亲吻中。他没说完的那句话大概是要求我戴上套子。这个我们床头柜最上层的那个抽屉里多得是,有差不多整整一打。买的时候不是真的打算做,而是需要在影片中做“安全性行为”的示范。有一幕是庄鹏用嘴撕开套子,霸道狂狷地让我给他戴上。NG了很多次。因为他的牙没怎么经过这方面的训练,有一次差点把套子吞进去,笑得我肚子疼。但这次他已然训练有素,撕得又帅气又迅速,尽管中途我一直在打断他,我忍不住,我只想同他交换津液,我不允许他的嘴干除了亲吻我的嘴唇以外的事。 进入的时候,我舒服得只想骂脏话,就像那个小黄片里面一样。他里面很紧,很热,是天堂。我从没有和男人做过爱,唯一相关知识指导还是我从那个二手看来的,所以我知道我的前戏做的很烂,润滑大概也没有很充分。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然后他努力地放松。他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所以他一定会让我。我怕他疼,只敢一点点地进入,但他差点把我夹射。 对于第一次,我的记忆真的很混乱,我只知道我那天很疯狂,把他翻来覆去做了好久,我的情绪很不稳定,似乎一边哭一边大声叫“庄鹏,不要丢下我”,还是叫了“庄鹏我爱你”,反正是差不多一样羞耻的话。做到他后来几乎射不出东西来,小声哼叫着,我就低下头含住他半软的性器,让他大声叫我的名字,叫谢家敏。我真的很过分。但是我忍不住。 他拼命摇头,我以为他故意作弄我,于是愈加变本加厉。后来,直到他喃喃地重复着“明旭”,我才终于放过他。明旭这个名字,我都几乎有些陌生了。我突然害怕起来,因为明旭和庄鹏属于两个世界。我做了太久的家敏,深爱着那个庄鹏的家敏,可是作为陈明旭,我却手足无措。我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这么对他。可是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谢家敏,他只属于庄坪的电影。我占着那个虚拟人物的可怜的名分,享受着从未属于过我自己爱情和快乐。偷来的爱情,虚幻的快乐。甚至,也许谢家敏根本就不是一个虚拟人物,而是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生活在这个社会的某一处。我被自己的这个假设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庄鹏,庄坪,如果这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把这美好得令人落泪的爱情故事记录下来呢?是为了纪念他曾经的恋人吗?还是他的白月光,他的朱砂痣?我嫉妒地发狂,可是我无从参与他过去的时间,我一无所知。我只有把自己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汗水黏腻,床上一塌糊涂。可是我不想动,梦想着永远留住这些痕迹。至少在这一刻,他是属于我的。 第14章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看他。一回想到那个糜乱的夜晚,我就臊得满脸通红。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柔地看着我微笑。我找不到这个世界上比他更好的人。他穿着一件半长的家居服,领口不大,但他倾身的时候,我还是看到藏在衣服底下的红印子。他见我目光直直的,有如实质,就伸手弹我的脑袋:“你昨天简直像只小狗,到处乱咬人。”我被他说是小狗,可是我一点也不生气,傻傻地笑,像个白痴。今天没有拍摄任务,大概是被他推掉了,毕竟他现在有些“身体不适”。我看他每每坐下时,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就很后悔,我的技术一定是烂到家了。 后来我跑到楼下的药店,去买了一支药,止血化瘀的。于是他趴在沙发上,玩手机上的贪吃蛇游戏,我给他搽药。我撩起他的衣服,他的背部线条流畅,腰很细,臀形诱人。我想起我曾经盯着他背后意淫他的臀翘不翘,现在破案了,是挺翘的。我用食指抹了些药膏,伸进他的臀缝,触到那个被我昨天蹂躏了一晚上的地方。完蛋,我觉得我又要发情了。他那里已经经不起再折腾了,我要学会控制住自己。操,真他妈难。 过了一会,他把手机砸到了地上,飞快地穿裤子起身。我一愣,他指着我生气道:“你这小兔崽子!”我低头一看,他那里已经顶起了帐篷。怪我的手指让他太浮想联翩,操,我比窦娥还冤啊。 庄坪从来不告知我们拍摄进度,大概是为了真实感,我们只是被卷入到事件中央的客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一个小坐标点,既摸不着x轴也看不见y轴,被随波逐流地推着往前走,从未知走向新的未知,直到故事终结。有一次我问他,你的故事是完满结局吗?他的目光投向远方,虚无的一个点,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甘心,追问他:“那他们永远相爱吗?”他突然笑了起来:“我想是的。”我却无法再控制表情,心缓缓沉下去,没顶的窒息。 最近在走感情线的副线,就是那对青年男女,所以我们相对轻松一些。我常常会跟到对面的那个出租屋, 看他们对戏。沈导真的很会选角,我们都不是最有经验,或者演技最好的,但一定是最适合的。演何秀梅的那个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但每每她的爆发力都让我钦佩。我记得有一幕是她被单位里的上司拉到酒会去,酒过三巡,有些人就开始手脚不规矩。有一个大概是什么老总,见何秀梅乖巧可爱的样子,于是就撅着满口酒臭的嘴要强吻她。她一个巴掌扇过去,口舌尖利,夹枪带棒,把那人骂得狗血淋头,听得我叹为观止。这个一条过,拍完之后邱婷婷跑去夸奖她,说自己这个文学指导自愧不如,要向她好好学习。那小姑娘突然蹲下去,泪流满面,说她早就想这么做了,想了一百次一万次。她恨曾经的自己,不言不语,任其摆布,懦弱得不堪。她后来抱着邱婷婷,说邱姐,我太谢谢你了,这一直是我的心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邱婷婷罕见地沉默了很久,用手拍她的背,最后说:“我会努力的。” 一开始我没弄懂她的意思。和庄坪聊天的时候,他说起邱婷婷,她似乎还是国内某高校的高材生。毕业的时候写过一篇论文,专门讲女性权利的,虽然略显稚嫩,但其中字字泣血,刀刀剜心,口诛笔伐,得罪了好一批人。他遇见她的时候正值她沦落异国,看中她的文笔,于是把人又骗回国来当文学指导了。我笑他忽悠人的功力登峰造极。他突然正色,哪里是他的忽悠,说白了她还是想回来,想当那救世主,救一帮人于苦难之中。救世主一般都没有好下场,真是太天真了。我却突然想起她揽住那小姑娘,认真说“我会努力的”那一幕,确实像个救世主。 有天下午庄坪跑去监工去了,说是道具组那边出了一点什么问题。索性我一个人在家里没什么事,干脆找邱婷婷去对剧本。楼下有个大排档,生煎做得特别好吃,我们两个于是坐在烟雾缭绕的小店里,烧得发红的铁板沾上软面发出滋滋声,生煎的肉香味萦绕鼻尖,敲碗等店老板给我们上菜。我问起她平权相关的事,她眼睛猛地亮起来,如数家珍。她说她如今在筹办一个网站,专门用来科普的。现在正在集资出小册子。她托着脑袋,很认真地说:“为什么这个很难搞起来,因为很多人都没有这个意识。很多人自己都觉得,自己生而卑贱,生而要为别人服务,生而要为家庭付出全部。”她转而给我讲她的家庭,她的母亲去得很早,等她有了印象,认得的只有后母。后母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每次面对她和她哥,总是低人一等似的。后母承包了所有的家务,一手把她和哥哥带大,是个伟大的母亲。她把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放:“人人都在歌颂母亲伟大,好像那种低到尘埃里,默默为家人奉献一切值得所有人称道似的。我最讨厌这种歌颂,装裱得金碧辉煌的道德绑架,沾满了封建臭蛆的贞节牌坊。为什么要她们无私奉献?为什么要他们放弃自我?”她瞥了我一眼:“LGBT也是一样,凭什么与众不同就是有病?凭什么恋爱对象不同就活该受歧视?凭什么那些人自己就是lw屌一个还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食客纷纷侧目。我赶紧把刚上的灌汤生煎往邱婷婷那推:“邱姐先尝尝,这个味道很好……”她冷笑一声,拿筷子猛地戳了一个,咬牙切齿地吃了,看着像是恨不得对某些人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这大约是我吃过最胆战心惊的一餐饭。 第15章 之后我和庄先生的拍摄基本上没有同框。自从谢家敏和庄鹏雨夜分手之后,我从那间小出租屋搬走,隐藏性向重新找了一个工作。那家公司待遇不错。我拼了命地工作,像是要把所有从感情中失去的用工作补回来。这样就没有时间让我悲伤。上司很喜欢我这种埋头干实事的员工,于是我提升得很快,渐渐也有了不少存款,日子好过了不少。 庄鹏的创业之路也逐渐顺畅起来。他投资了一个互联网产业,很快上了市,成了个大股东。终于不再需要与人合租,住在那小破楼里。也许也从某种意义上印证了,当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窗,也许在另一边给你开了扇门。只是有些珍贵的东西永远留在了那扇窗背后,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了。你知道它就在那里,可是与你永远隔着一道锁,封得死死的,天衣无缝。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演员之爱 作者:抹茶朱古力大福 第 4 章 这段拍摄的背景都是灰色的,为画面笼罩上一层沉沉死气——一些鲜活的东西已经消逝。移居美国的庄鹏每日都要写一封信,写给他曾经的恋人。可是他不曾寄出,他也不知该寄到哪里去。他早已与谢家敏断了联系。庄坪坚持要自己写这些信,说是道具要真实。他写信的时候,我就趴在桌子上看他写。他拿钢笔沾墨汁,在白纸上工整地写下:敏敏吾爱 他的手一抖,墨积成团,在信纸上晕出一块墨渍。我伸手把他的这张信纸拿走,扳过他的脑袋,严肃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拍两人分居这段时日,他的精神很差,几乎是魂不守舍的。起初我以为是他入戏太深,但似乎牵绊他的更像是某种真实的记忆。因为他往往会目光失去焦距,像是陷入一个他难以接受的回忆。我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故事到底给他造成了怎样的打击,也不知如何让他走出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迷宫里打转,这个迷宫叫做画地为牢。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有时他是恨着谢家敏的。当我是谢家敏的时候,他每每呼唤我的名字,似乎都带着某种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怒意,我看着他的眼神,凉意从背后爬上来。 此时他看着我,像是回了神,缓缓露出笑意:“对不起,我没事。”我失望了。他不愿说。我只好把他手中的笔抽去,走过去坐在他的大腿上,抱住他,去亲吻他的嘴唇。他突然发了狠,把我按在他写信的台子上,伸手扒我的衣服。我两条腿缠住他的腰,被他扒得精光。他用脸与我的鬓角磨蹭,像是小动物寻求温暖的动作。我于是心软了,问他:“你想做吗?”他抱着我,声音闷在我的颈窝里,小心翼翼的:“可以吗?”我拍他的背,说:“好。” 他很有耐心,润滑了很久。起初我以为男人之间做这种事,下面那个人应该是没有快感的,就算有应该也是心理上的。不过我发现我错了。他把手指伸进去,一开始确实很难熬,我差点陷入了小时候用开塞露通便的回忆。但过了一会,不知他捅到了哪里,我腰猛地一软,几乎要叫出声来。等他伸进三只手指时,我前面已经硬得流水,不能自控地收缩着穴口,想让他快点插进来。他却突然收了手,我顿时感到一阵空虚。他说,他要去房间里拿套子。我气得拿脚踹他,箭在弦上,还要去管那些劳什子破规定。他无奈,伸手抓住我的脚腕,倾身去吻我。我别过脸去赌气不理他,他于是伸出舌尖舔我的耳垂:“电影里都有‘安全性教育’,宝宝我们要以身作则呀。”简直像哄小孩子,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叫“宝宝”,还怪害羞的。 他起身去房间,我被他勾得浑身燥热,于是索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伸进去摸索他刚才找着的那处软肉。等他拿着套子出来,看到的估计是我两腿大张,一手在前面撸动,一手操弄自己后`穴的淫糜画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平日正人君子的庄先生瞬间化身虎狼,狠狠撞进我的身体。还挺疼的。但没顶弄一会儿,我就得了趣,跟着他的节奏摆动屁股,爽得要上天。就是身下的桌子沿有点硌腰,我于是用手勾着他的脖颈,坐起来抱住他的背。他的肌肉紧绷,随着运动能感受到他跳动的筋脉,我觉得我要拜倒在他的男性荷尔蒙下了。等我射了一次,他于是放慢速度,温柔地缓缓进出,没想到成了新一轮的折磨。天知道这人竟然在这种时候突然敬业。非要我读他写给谢家敏的信。饶了我吧。他把信纸摊在我的脸边,他念一句:“你还好吗?我很想你。”我被他抓着命根子,只好服软:“你还好……啊!”结果他用力顶了一记,硬生生把一个问号叫成了感叹号。 他耐心道:“我很想你。”我乖乖重复:“我很想……”他严肃道:“不对,还有一个‘你’没说。”我心头火起,也不管这人还在我的身体里,破口大骂:“操他妈的我很想你,我操死……啊!”他勾起唇角,突然加快速度,专往那处研磨,喘息着说:“不要说粗口,而且现在是我要操死你。”我他妈……反正到了后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骂了他什么,最后只能溢出破碎的呻吟。心里把这人狠狠记了一笔。今天算是见到活的衣冠禽兽了。 第二天我果然没起来床,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理直气壮地赖掉了今日的拍摄:“工伤啊庄先生。有没有赔款啊?”我趴在床上哼唧。他搬了个小凳子,伏在床头柜上继续写他的信。我现在看到他的信就来气。他闻言,放笔起身,作势要趴到我身上去:“要钱没有,不如肉偿?”我胆战心惊,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收受不起,您还是自己留着吧。”他笑了一声,坐回去继续工作。我于是歪着头看他,眼帘半垂,睫毛微微颤着,鼻梁挺直,嘴唇微抿着。难怪人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至理名言呀。他伸手遮我的眼睛:“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忍不住的。”呸,去他的魅力,牲口还差不多。 下午我翻杂志,看到一张玫瑰蜜茶的广告页,看着像精修图,那玫瑰花简直假到没边,但没人能抵挡高清精致实物图的诱惑。左右是闲着没事,我便钻进厨房,宣布要做出一杯“令人惊叹的玫瑰蜜茶”。太幼稚了。玫瑰花瓣没有,只好拿橘子皮替代;蜂蜜没有,于是我加了满满两大勺白糖;感觉还少了点什么,我便自作主张又去客厅偷了些茶叶,放了几瓣橘子,还有昨天喝了一半的雪碧。大功告成! 我沾沾自喜地拿给庄先生品尝,他喝了一口,咽下去了,表情耐人寻味。真的那么难喝吗?我试探性舔了一口,唔,这杯饮料不属于人间。心疼庄先生的舌头。下一秒我就被庄先生捏住下巴,嘴巴和庄先生的舌头来了个亲密接触,塞了满嘴的又酸又甜又苦又辣,橘子的酸、白糖的甜、茶叶的苦、碳酸分解二氧化碳炸开在舌尖的辣,也算是尝足了人生四味。 第16章 再来说回电影,这边谢家敏和庄鹏隔着茫茫大洋,那边何秀梅和她男朋友终于修成了正果,开始筹备婚礼。有一天一个电话突然打到庄鹏手机上,是何秀梅。她告诉他,一个偶然的机会联系上谢家敏了,知道他一直在找他,特意把谢家敏的联系方式告诉他。 庄鹏在他的办公桌边坐了一晚上,第一次觉得便签纸上的那串数字有如此力量,让他甚至不敢去触碰。他终于还是打出去了,电话那边接得很快,一声熟悉无比的“喂?”让庄鹏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过了半晌,对方以为是打错电话,准备挂上的时候,他哽咽着说:“家敏,我想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只回了一个字:“好。”回过神来,早已泪流满面。 演完这一幕之后,我也知道我们的电影已经基本到了末尾。整个剧组都笼罩在浓浓的不舍之情里。我和庄先生倒是依旧云淡风轻,该干什么干什么,似乎丝毫意识不到即将到来的分别。不是不害怕不留恋,而是自欺欺人的淡定,粉饰太平的无谓。说到头来,最难以割舍的,应该还是我们两个主角,同吃同住,拥抱亲吻,甚至做`爱,像真的一样。又或者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知道这是场必散的筵席,不论是爱情还是快乐,都不属于戏外的我们。我们可以在戏里哭泣落泪,到了现实,似乎连这些都是不应该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敢想。每天睁开眼睛,都在祈祷,时间慢点吧。 不过这不是最后一镜。影片的最后,是何秀梅的婚礼。她穿着白色婚纱,手捧花束,一步步走向新郎官。 谢家敏搭上前往美国的飞机,庄鹏在机场等待接回他的爱人。 司仪面对着新郎新娘,庄严道:“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飞机剧烈地颠簸着,乘务员混乱地奔跑着,乘客开始尖叫。 新娘对着新郎微笑,眼里盛满爱意。 飞机开始坠落,火光冲天。 “是的,我愿意。” 飞机沉入海底,残骸漂浮,血肉模糊。 “好,我以圣灵、圣父、圣子的名义宣布:新郎新娘结为夫妻。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蔚蓝深海,一片寂静。 全剧终。 我丢下笔,冲过去找庄坪。我操,这是什么操蛋剧情。我对着庄坪:“你他妈这是想被观众寄刀片还是想报社?”他抬起头来,苦笑:“有时候,现实永远比艺术更操蛋。”“什么意思?”他就不回答我了,只是把我轻轻拉过来,握住我的手:“对不起,不要逼我。”我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杀青的那天,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晚上我们去酒店吃了一顿饭,庄坪请客,点了很多菜。但是点了更多的酒。到最后,我们所有人都喝醉了,胡言乱语、手舞足蹈、哇哇大哭。邱婷婷握着我的手,眼神哀怨:“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被庄先生一把推开,低下头强吻我,我被他的酒气醺得喘不过气来。邱婷婷在旁边捂眼大叫:“啊啊啊,当众搅基,成何体统!” …… 17 分别的那天,夏天已走向末尾。秋的凉意已起,行道树的枝叶早不复盛夏的光景,瑟缩着蜷起来,等待成为枯蝶,从树枝坠到泥土里去。庄坪穿着一件黑色的薄风衣,风把他的额发撩起,我注意到他的嘴唇有些发白。大概是冻的。他很怕冷,在夏天风扇都不敢对着吹,所以我们家的风扇都是摆头摆得不亦乐乎。我想去吻他,给他热度和温暖,可惜已经不行了。我们已不是谢家敏和庄鹏。我们只是陈明旭和庄坪。 我和他面对着面,隔着一尺的距离,是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他笑了笑,抬起手来,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摸我的头。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我上前一步,握住那只空落落的手。我说:“保重。”他上下晃了晃,也道:“保重。”他握得有些紧,我们应该握手超时了。于是我抽出手,摆了摆,向他道别。我转身离去,没有回头。我怕我眼中的泪落下去。 没有多余的话可说。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太过于入戏。我们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让对方走出自己的生活。我想起他曾提醒过我的话:“这样努力入戏是好,就怕到时候出不了戏。”可惜我当初想的是什么?当时我只是个努力让自己爱上庄鹏的小演员。这场爱情太过于深刻,刻骨铭心,痕迹有些难清理。不过没关系。时间能消弭一切。我可以慢慢来。 我打开手机,翻到最后,点开庄先生那一条,长按,选择,删除。手机弹出:是否确认删除庄先生?我用手捂住心口。那里有点难受。我点下“是”,于是Z那一条下面,就空空如也了。 这部电影没有在大陆播出,确实,也没法播出。但是似乎在国外拿了什么奖,挺厉害的奖。我没有去参加颁奖典礼,庄先生去的。我在电视上看见他穿着白色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上台领奖。领奖台上的灯光很耀眼,把他也照得闪闪发光。他拿着奖杯,顿了顿,说的是中文:“这是一个用真实的感情表达的真实的故事,感谢每一个参与故事的人。”雷鸣掌声中,我看见他眼角落下一滴泪。我下意识地伸手,面前只是坚硬的电视机屏幕。 因为这部电影,我也莫名有了人气。很多公司来找我签约,我挑了一家最劳模的。是的,我需要很多很多的工作,像谢家敏一样,忙起来自然就没有时间来思念。 我的助理是个年轻小姑娘,每天都在担心我的身体,定时定点监督我吃饭睡觉,年纪轻轻成了个唠叨老妈子。有时候我调侃她:“你再这样下去会嫁不出去的。” 她哼了一声:“我怕我嫁出去之前你就过劳死了,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我伸手想揉她的脑袋,被她先一步逃开了,捂着头控诉道:“姐姐已经成年了,能别天天像哄小孩一样揉别人脑袋吗?” 我的手停在半空,想起这个习惯是向那个谁学的。她见我骤然僵硬的表情,赶紧跑回来:“好啦好啦,给你揉,你你你别哭啊!” 我赶她走:“谁哭了,你不是要去给我拿剧本的吗,怎么还在这里?” 她一拍脑袋:“是哦!”急匆匆跑走了。我仰头倒在沙发上,手背搭在眼睛上。就一会,一会就好了。 第18章 那部电影之后,我继续着我的演员道路,庄坪彻底转向幕后,一心一意当起了导演。据说也曾有人找过他,让他演戏,不过都被他婉拒了,说自己志不在此。他导演了很多部作品,不少成了经典,也有几个烂片。但凡是他的电影,我都一个人去电影院,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完。看到播放演职员名单,观众开始离座,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渐大,座位的走道熙熙攘攘,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等待放到“导演 庄坪”,然后再静悄悄离场。成了一个习惯。 我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从古代公子到现代偶像剧男主,从人人喊打的邪魅反派到为国捐躯的正义革命领袖。所有人都夸我的演技好,入戏快,出戏也快。我总是笑笑,说多练习就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出戏快是因为我永远在某一个戏里,难以自拔,不曾出来。所以现实对于我来说,也只是一幕戏。我是谁?夜深人静,我常常被这个命题缚住,挣扎而不得出。我只好用力蜷缩起来,把泪水藏进我的枕巾。 我们一个演员,一个导演,从未合作过。我合作过所有与他合作过的演员。像个绕口令。这是刻意避开的。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他。这么多年过来,我从偶像到影帝,花边新闻寥寥无几,不是公关得好,而是真的基本上没有。我曾试着谈过一两个女朋友,但结局都是一样的,我依旧是一个人。她们离开我的时候,措辞是惊人的相似。“我与你分手不是因为你不好。你很好。但是你爱的不是我。”那我爱的又是谁呢?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弯了,试着买过几张GV,可是我看着在床单上翻滚的两个男人,只能回想起那天晚上,庄坪给我手法很不轻柔地擦头发,碟片机嗡嗡响着,我与他谈论西楚霸王的爱与恨,司马迁的偏爱与愤懑。结果因为一场乌龙放出的是小黄片。后来呢?晚上我梦见了他,在他的怀里硬了。我有时会不经意和其他演员谈起他,他们说他是个很敬业的导演。也有人说他很严格。但是对于我来说,他就是庄坪。会叫我宝宝的庄坪。能消磨一切的时间在他面前,真的很无力。 但我一直和邱婷婷保持着联系。她一直致力于各种公益事业。她的那个平权组织办得很成功,每年都有定期的活动,成员遍布全国。我偶尔也会给她的新项目投一些钱,作为友情赞助。我们日程空闲时间对得上的时候就会约着出来聚聚,随便找个人少的咖啡厅,聊聊天话话家常。她不是圈内人,不担心泄露八卦,很多事聊起来反倒不用遮遮掩掩的,也算是成了我不可多得的一个知己朋友。就是有几次给狗仔拍到,差点成了我的绯闻女友,还被她当笑话嘲了好久。 不过她真的假扮过我女朋友,也不算冤枉了她。是为了我母亲。我的经济宽裕之后,在市中心买了套大房子,曾想过把母亲接过来住。我父亲去得早,我基本上是她一个人带大的,如今在乡下孤苦伶仃的。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只说在城市里住不习惯。我只好一有空就回去看她,希望能尽点孝道。可惜我没能尽多久。前年她被查出了大病,医不好。我知道她一直盼着我结婚生子,我做不到。后来我找到邱婷婷,不好意思地请求她,希望她陪我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她二话不说同意了。出发前还仔仔细细把她手臂上的刺青盖住,我纳闷,她解释说,如今还有很多人接受不了纹身,说纹了身就是不检点,是小三。我大为吃惊,她无奈一笑,说她一直致力于平权,同样也见识到了各种各样女性自我限制的现象,男性对女性屡试不爽的荡妇羞辱,不可理喻得好笑。但是她说:“但我不想给你母亲添麻烦,让她好好地去吧。”我母亲很喜欢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是笑着的。 第19章 有一次不知怎么突然聊起庄坪,她叹了口气:“你们俩也是有趣,多年既不合作,也无联络,就连微信好友也没加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互相是撕破脸成敌人了呢。结果没一段时日这个旁侧敲击问那个,过会儿那个暗戳戳打听这个,也不给我这个传信人付工钱。忍了这么多年我真忍不住了啊,话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对于这个我也没打算瞒着她,苦笑道:“也没怎么回事,我就是忘不了他……”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演员之爱 作者:抹茶朱古力大福 第 5 章 她瞪眼盯着我看:“你不会吧?这么久都没出戏?” 我摇头,缓缓搅动面前的那杯玫瑰蜜茶,粉红色的花瓣在玻璃杯里浮浮沉沉:“我也不知道是没出戏还是真的爱上他了,毕竟吻也吻过了,做也做过了,戏里戏外已经分不清了。” 她拍我的肩膀:“这种事情我们局外人也真的看不透,这是个心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看你们还是找个时间约着见个面,把话说开了也许就好了。这么多年他也还一直单着,怕是也没走出来。” 我摆手:“这个还是算了。” 过了一会,她突然回过味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我操!” 我:“???” 她一把握住我的手:“我操你刚刚说什么?你俩真做了?卧槽搞到真的了?你他妈不是直男吗?” 我简直无语,赶紧去捂她的嘴:“你给我小声点,我还不想在这里出柜。我确实是直的……我现在也对别的男性没兴趣,只和他做过。” 邱婷婷简直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我操可是他也是直的啊!开拍之前还来找我取经问我怎样克制和男性接吻产生的反胃冲动,于是我分享给他几G脆皮鸭小说……你俩谁上谁下啊?” 我抓住了这句话里的一个重点:“所以谢家敏不是他前任?” 邱婷婷做了一个夸张的震惊表情:“谁和你说的!当然不是啊!” “那……他说的真实故事……” 邱婷婷正色道:“我不知道他竟然没告诉你这个。我只能和你说,庄鹏当年在美国收养了一个亚裔小孩,取名为谢坪。” 谢坪,庄坪……埋藏多年的真相,已然呼之欲出。这一刻我的脑袋异常混乱,我几乎理不清我自己的情绪,有喜悦几分,惊惶几分,恐惧几分。 她捏紧我的手:“我不好给你说太多,以后……要是你们有机会见面的话,庄坪应该是希望亲自给你讲这一段过去的。” 我昏昏噩噩地点头,听见邱婷婷喃喃道:“我的妈,只为你一个人弯,这是什么感动中国神仙rps……坪明cp我对不起你,我今晚就回去填坑……” 她这一句话里十个字有站上搜索几十年前的坠机事件。要是是真的话,一定有不少报道的。我不敢往深了想。倘若他真的是庄鹏的养子,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比方说那次做`爱他死都不愿喊谢家敏这个名字,比方说他对谢家敏隐隐的敌意和愤怒……那要是这是真的,那他对我是不是……我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怕我会对某段不应存在的爱情重新燃起希望。而迎接我的,是更大的绝望。我已经经受不起这种打击了。 想来邱婷婷说我俩微信从未加过好友,确实如此。我注册了一个微信号,用来和朋友亲戚联系,我知道他也有,但我从未去找他的账号。只是有段时间我的日子实在难熬,整夜整夜地失眠,工作压力也很大,我有两个手机号,于是自己又多注册了一个号。命名为庄先生。把头像换成百度出来的他的官方个人照。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发消息给那个号。 【庄先生我好累。】 【庄先生我好想你。】 【你还好吗?】 【我爱你。】 【我想亲吻你。】 …… 我在另一部手机偶尔会回复自己。不敢发得太露骨,我觉得这么做甚至有些罪恶。 【加油。】 【相信你可以的。】 于是我就会在自己的账号上看到提醒:庄先生给你发送了一条消息。 我的心砰砰跳快,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 第21章 他的痕迹渗透在我的生活中。我休假时去报了个英语班,是班上最认真的学生。单词不太好记,不过老人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把很多废剧本的反面拿来当草稿纸,反复一遍又一遍抄单词,竟然还挺有用的。我想起我们曾经去出租屋附近的小公园玩,他蹲在水边,说了一句英文。我可怜的记性只想起了个什么well,sprg,suer。我找了很久,最后才知道这句话摘自莎士比亚的亨利四世:“再会,桐月暮春为汝,再会,万圣仲夏为汝。” 一个道别,王子向福斯塔夫的道别。他其实早就知道,我们的相遇等待的本就是一场分别,身在其中,不知不觉陷了进去,蓦然回首,春夏都是你的影子。只是成了镜中花水中月,摸不得,终究只剩虚无缥缈的记忆。 Frewell,永别了。这是我学会的最美丽,也最忧伤的英文单词。 还有一次,我扮演一位隐居山林的高人。为此,我特意去学了茶艺。别人都夸我敬业,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为谁学的。我第一次知道泡茶还有那么多规矩,水质、水温、茶量、茶具等等都有讲究。他曾经说,要我能亲手给他泡一壶茶,就算出师。可是我现在泡了很多壶茶,手法愈加熟练,可惜再没机会给他泡了。就让我一辈子不要出师吧。 我以为一辈子和他也就这样了。不联络,不去想,等年纪真的大了,也许哪一天放下了,各自结了婚成了家,也就淡忘了。可是命运真的很有趣,偏等我已经绝望了,快要放弃了,又把希望递到我的手上,把巧合强硬地横插进我的生活。 这次我们剧组要去魔都宣传新戏,临行前剧组那边突然通知我说,这次时间赶得紧,没有飞往上海多余的航线了,正好隔壁剧组也要去上海,订了架大飞机,问我是否介意拼一下。这种小事我一般都不会放在心上,要不是担心引起轰动,我平日都宁可自己坐客机的经济舱。于是我也没有多嘴问隔壁剧组是哪个剧组。 等到了机场,我们一行人上了飞机,我僵在了当场。我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前排的那个人,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那个人。但如论如何都没有亲眼看见来得令人惊慌。是庄坪。他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回想自己的穿着打扮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转瞬又哑然,从前穿着背心短裤在他眼前晃荡,也不是没有让他见过我邋遢的样子。更何况剧组出门绝对会有街拍的,怎么可能没有精心做过造型。 我大概是同手同脚走到他身边的座位上坐下,屁股才挨上座椅,才意识到我不应该坐在这里。后座有人开心地叫我的名字,是圈内的一个流量当红明星,叫徐湛。我们曾经合作过几部剧,关系还不错,他性格活泼开朗,很有人缘。我这才想起来,他当初和我说过他刚刚杀青了一部电影。导演严格得要死,处`女座的典范,希特勒的翻版,这下终于逃出魔爪了云云。我还笑话他,让他当面给导演评价。他立马怂了,说导演工作负责,做事认真,让我千万不要把他卖了。我心说我连他那导演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去告状。 现在他把手从椅背伸过来,捏我的肩膀:“小旭旭!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是你们和我们拼机!哇塞!高兴死了!”小旭旭是什么要命称呼。庄坪转过头去,估摸着是瞪了他一眼,他就蔫头耷耳地敛了声。我心里也是好笑。 我坐在他身边,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两人无话可说,后座的话匣子又给禁了言,就成了死气沉沉的寂静。我与他只有一指的距离,他身上的檀香味顺着飞机的冷气飘了过来,熟悉得让我想哭。我还试图让自己睡着,因为这样也许我就能顺势靠上他的肩膀。可是心里越是紧张越是精神,枯坐了两个小时,我愣是坐如钟,脖子都没有移动一下。 下飞机的时候,我们剧组先下飞机,我走下云梯,回过头来,正看见庄坪和他们全剧组站在出口,庄坪举着一只手,简直像个鹤立鸡群的指挥。我心念一动,举起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蓝天白云,你灿烂如阳光。 第22章 过了一会,徐湛追过来,勾着我的肩膀兴致勃勃:“你刚刚是不是给我们拍了一张照!快点发给我们导演,他从来没有和我们整个剧组合过影,当纪念,明天宣传可以用!”我无奈,心说你想要宣传片大可找专业摄影师拍,作甚要我这个三流摄影师的照片。 他凑过来,理直气壮:“就是要陈明旭影帝亲手拍的来作势啊!”我偏过头,一眼撞见庄坪走过来。他温柔地冲我笑:“陈先生。”他明明不应该这么叫我的。我不喜欢。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演员之爱 作者:抹茶朱古力大福 第 6 章 后来我准备发照片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的庄先生的微信。我们终于加上了好友,我看着自动回复:“你已添加了庄坪,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原来开始聊天这么简单,只是需要做一个“添加”的动作。可是现实生活中不是这样的。我想了想,发了一个笑脸过去。紧接着又把照片发过去。我看他屏幕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很久,我只收到了一句“谢谢。” 回到酒店,我打开手机,认真地看我拍下的那张照片。我现在才注意到,我按下拍摄键的那一秒,他正巧转过头来。目光不在镜头上,而是稍微偏上。按照角度,那他应该是在看……拿着手机的我。 我去翻他的朋友圈,里面发的很少,经常只是一张景物照片,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但我却看得津津有味。像是沿着这条时间线,就能追溯他过去的日子,从只言片语中窥见他内心的一角。我的心中升起隐秘的快乐。我的手停在点赞的那个大拇指图标上,犹豫了很久,最后给他拍下的一条小河点了赞。河水清澈,似乎是一条夏天的河流。 等我在朋友圈里逛了一圈之后,打开微博,发现我的消息一栏竟然被t爆了。从前确实也有很多消息,但今天尤其多。我纳闷地点开看了,发现竟然是被导演庄坪t了。他发了一条新微博,文字是“感谢影帝陈先生陈明旭 为我们剧组拍摄的宣传照【愉快】【愉快】”配图正是我发给他的那张照片。底下评论除了“欢迎剧组!【憧憬】【憧憬】【憧憬】”,“为新电影打cll!!!”“庄男神嫁我!!!【捂脸】”还有被点赞了几千的“卧槽有生之年系列!!我坪明cp竟然发糖了!”“我的妈活久见!坪明女孩今天过年了!【哆啦A梦吃惊】”我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趴在桌上笑。笑了一会,笑出了眼泪。我抬手去抹眼泪,却越抹越多,像是停不住了。 上海之行之后,我们会偶尔在朋友圈里互动,不时互相点赞对方的相册。有一天我在咖啡厅里坐着,忙中偷闲读了一本诗集,嘚瑟地拍了一张书本内页,发到朋友圈里去。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庄坪给我评论了:Lyrcl Blls?这人眼神也太好了,天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总不能是把图片保存下来放大了一个一个单词辨认的吧?我回了个:Bg!【得意】【得意】他秒回了个笑脸。简直乱我心神。 只是有一次我莫名其妙收到他的消息。没有文字,只是一个表情包,把我的小心心捧给你.jpg。我以为他是发错人了,而且已经很晚了,我都打算上床睡觉了。我本输入了个“???”,但又觉得秒回太刻意,特意打算等三分钟之后再发。还未发出去,他又赶紧给我发了条:“对不起啊,我们玩大冒险,打扰到你了。【笑哭】【笑哭】”我回了个“没事”,他又发了个可怜兮兮的熊猫表情给我。 我去翻朋友圈,果真看见自己列表里的一个编剧发了条朋友圈:哈哈哈庄导输了!让他给票圈消息列表第一个人表白。配图就是他发给我的那个表情包。按理说我不应该是第一个。我上次和他聊天应该是上海发照片的时候,这都两三个月过去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把我置顶了。我被我这个猜想吓坏了,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把我的助理小姑娘吓坏了,她指着我的黑眼圈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可是这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那个编剧。 其实这种不咸不淡的交流放在几个月之前,我都是想也不敢想的。可是人总是贪心,有了这个,还想要更多。我控制不住地去想,他是不是对我还有那么一点旧情难忘,还有那么一点难以割舍。但是我们两个都不敢向前迈出那一步,再往前去,就是无尽深渊。 第23章 后来有一次去拍一个戏,取景很偏僻,飞机都飞不过去,只能停在省会城市,然后坐大巴上山路。那时正赶上雨季,连下了几天大雨,行程被迫耽误了好久。终于开了晴,于是我们一行人就赶紧收拾行装,扛着摄像头就上了大巴。没想到车开到半路,天气突然又阴下来,雨水瓢泼而下,当时司机就道不好,怕是会滑坡。话音刚路,山路左边一块大石头就砸了下来,紧接着是泥土和树枝,劈头盖脸往下落,耳边都是噼噼啪啪的声音,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司机避开了那块巨石,却没避开那些碎泥,车的玻璃都被打碎,也不知是祖上积了什么德,车内乘客竟然没什么事。只是我们被困在山中,进退不得,手机什么的通讯设备信号全无。 司机是本地人,干脆让我们弃了车,抄近路去他家暂避。于是我们装备从简,拿着矿泉水直接往山里走。风大雨凉,打到我的脸上。我竭力睁大眼睛,前面黑黢黢的一片树林和天空,揉作一团,辨不清轮廓。我甚至在想,要是我真的埋骨此处,是否有人为我哀悼。 庄坪会思念我吗?我跨过一截倾倒的树木,改变主意,还是算了,庄坪还是忘了我最好。我怕他找别人拍一部他曾经合作伙伴的死法。承受不起承受不起。我们真的算福大命大,要知道现在往山里走是最危险的,要真的再来一次泥石流,估计会被埋得尸骨都找不到。 我们这边窝在司机的家里,身上脸上全是泥水,有惊无险捡来条命。那边泥石流新闻一出,我们手机电话都打不通,完全成了个生死未卜,吓坏了好大一批人。据说粉丝直接挤瘫了网络平台,网上一片鬼哭狼嚎,淡定点的纷纷发蜡烛祈祷安全。我们在村民家里待了两天,被派来的解救队找着了,这才向外面报了平安。我们直接坐直升机先到省会城市的酒店里安顿一宿,再随着大部队回去。飞机刚降落的时候,烟尘飞扬,我还以为自己是被尘土迷了眼,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庄坪。我从打开的机舱中跳下来,就被人猛地抱在了怀里。 双手箍得很紧,我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是他的怀抱。久违的温暖。我几乎要落下泪来。我抬起手去抚摸他的背。许久他才放开我,我看见他胡子拉碴的,眼中布满红血丝,眼眶也是红的。我们周围站了一圈人,我有点不好意思,两个大男人在路中间抱那么久,丢死人了。我拉他,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们先进去。他却置若罔闻,张开手臂又一次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把头埋进我的肩窝,小心翼翼地说:“你不要骗我。”我说:“好。” 后来我才从邱婷婷那里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庄坪正在开研讨会,他没看新闻。手机一震,看见邱婷婷问他知不知道我在哪里,打不通我的电话,听说那边有泥石流。结果这人当场摔了笔,第一次提前离场。他找熟人问我们这一队的方位,结果更令人害怕,说是早上上了山,山体滑坡的那一段就是必经之路。这个人当时就疯了,买了机票直接飞了过去。还要叫车往事发地点赶。那边前线把我们毁弃的大巴照片发过去,说是生死未卜,当然话里大致意思就是存活可能性不大了。邱婷婷是这么给我说的,这个人简直化身疯狗,拼死说要见那个谁最后一面,拉都拉不住,整整两天没合过眼。我手握听筒,说不出话来,泪水从眼角流进嘴唇,苦的。 那天他直接攥着我的手把我拉进了他的房间,门一关就又把我搂紧了。简直抱不完了。他把脸紧紧贴着我的脸,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让他大声点。他垂下眼笑了,说:“我能吻你吗?”笑得像个少年。我直接按着他的后脑勺,含住他的嘴唇,用力吸`吮。我憋得太久了。我向往他的嘴唇,就像在干涸土地上向往河流的鱼。他把我推到床上,一只手撑着床,弯着腰蹂躏我的唇。强硬地把舌头塞进去,不由分说地夺走我的空气。吻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比跑完马拉松还要喘。他躺在我身边,转过头来紧紧盯着我,盯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扫得我的手痒痒的,我本以为他会推开我的手,却没动。过了一会,我的手掌感到湿意。我把手移开,才发现他在哭。颤抖着,无助地像个孩子。我靠近他,用一只手拍他的背,说:“我回来了,没事了。”他抽噎着,把手搭在我的腰上,过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他把我的腰圈得很紧,我没法动。我用脚把旁边的被子勾过来,搭在他身上,静静地看他的睡颜。月亮升起来,银光洒在床头,温柔得像童话故事里的插图。 小男孩和他怀里的熊宝宝,都睡得香甜。 第24章 今天早上,有人过来敲门,给我们送了些换洗衣服。我要起床去开门,他却还没醒,下意识地收紧手臂,不让我离开。我无奈,只能亲吻他的眉心,小声说:“我去拿衣服就回来。”他似乎是听进去了,把手劲松了。我去开门,门口是我的小助理。她挤眉弄眼把衣服往我手上一塞,笑嘻嘻地说:“你们继续,下午才出发,不急不急。”然后燕子一样飞走了。我无奈,经过这两天,我们算是把柜门炸了个底朝天。 我把门关了,转过身来,庄坪已经起床了。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衣服被他折腾成了条咸菜干,呆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我竟然从中看出了档的编辑窗口,露出一个微笑。明天要参加联合国妇女署的会议,得早点休息。 【全文完】 第 6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