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号]船票》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书名:[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文案 莱斯特的父亲曾说过,生命始于意外。 莱斯特捏着手中的泰坦尼克号船票,恨不得把乌鸦嘴的老头揍成一条狗。 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死状,莱斯特的心都要稀碎了。 为了能长久地活下去,莱斯特不得不开始为求生而奋斗。 可是...... 露丝小姐,你这么不配合,咱们还能不能一起好好地玩耍了? 卡尔先生,还能不能行了,你的未婚妻在那儿呢,看我干什么! 这张船票是我一生中最为珍贵的收藏,他使我们相遇,使我们相爱,使我最终找到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莱斯特·罗兰。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异国奇缘 情有独钟 历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莱斯特·罗兰 ┃ 配角:卡尔·霍克利,露丝·布克特,杰克·道森 ┃ 其它:爱谁谁 晋江银牌编辑评价: 莱斯特一醒来就被迫穿越成为泰坦尼克号三等舱中的一名落魄小提琴手,现状使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寻找出求生的方法,然而阶级困境却使得他举步维艰。眼看死亡迫在眉睫,高富帅卡尔的出现给了他一条充满无限可能的生路,同时二人也在短短两天的相处内渐渐靠近……作者笔下的泰坦尼克号世界瑰丽雄壮,同时也不乏细腻的情感刻画,使得出场人物形象鲜明、跃然纸上。主角莱斯特和卡尔的日常互动温馨可爱,然而面对生死大义却同样展现出了令人钦佩的忠贞勇敢,且看穿越人士如何运用特殊的逃生技巧改变历史。 ================== ☆、Chapter 1生命始于意外 莱斯特的父亲曾说过,生命始于意外。 莱斯特恶狠狠地盯着苍白的天花板,仿佛非要从上面抠出一个那该死的老头的剪影,半晌才蠕动着嘴唇轻声说:“这狗娘养的意外。” “嘿,罗兰,别躺着了,外面的风景——我是说那一等舱来的美人儿,百年难见!”一个头戴苏格兰软帽的棕眼睛年轻人从房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三步两步地蹿到他床边,挤眉弄眼——带着一种是男人都懂的轻佻猥琐。 莱斯特翻了个身,脸朝墙壁:“别烦我。” “嘁,装腔作势的英国佬!”年轻人卷了一下嘴唇,显然对这不冷不热的反应厌恶极了,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出房门,几个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纷纷围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 年轻人呶了呶嘴,摊着手说:“我早跟你们说了,那个英国佬从上了船就没怎么和我们讲过话。要靠他去泡妞,等下辈子吧!要我看,他也就靠着那张脸,谁知道这船票怎么来的呢?” 年轻人挤了挤眉毛,右手大拇指同食指搭了个圈,左手中指朝里一捅,几个小伙子立刻会意地大笑起来,附和道:“瑞恩说的不错,嗨,那些英国佬——” 房间外的喧哗声渐渐远去,莱斯特翻身坐起,长腿搭在上下床冰冷的栏杆上,右手从床铺与墙壁狭小的缝隙中取出一只黑色的皮质琴盒——这盒子看上去年代久远,表面斑驳的皮屑粘在莱斯特的手指上——这让他颇为不适地皱起了眉毛。 莱斯特打开琴盒,红色天鹅绒包裹着一具同样年代久远的小提琴,棕褐色琴身上有被人长期使用而打磨出的漂亮暗光,莱斯特的眼神稍微放柔了一些,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琴身和面板。 这算不上一把好琴,甚至因为主人家的贫穷和长期使用而使它音色失准,但它是一把有故事的琴,它的主人珍爱它——这毋庸置疑。 莱斯特拿起小提琴,从天鹅绒的夹层里取出一张被压的十分平整的纸张。 “......which chargeatS.S.Titanic......” 当这几个预料之中的英文单词冲入莱斯特的脑海,他感觉顶着喉咙的那块沉重的铁块终于坠到了胃里,他的四肢像被填入水泥,僵硬得无法动弹。 杜宾·罗兰还有句话说的很对。 上帝就是个狗娘养的婊子,你可别指望他能主动对你好。 莱斯特咽着口水,他那固执而粗鲁的父亲,恐怕从未奢望过那个似乎永远也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的儿子会在短短一个小时内频繁地想到他。 倘或不是身处危难关头,就连莱斯特自己都要忍不住为他喝彩。 “上帝,我需要一杯白兰地......”莱斯特捂着额头,他的手心冰冷一片,以至于似乎连心脏都冻结起来。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在经历过一场痛苦的死亡之后,若无其事地迎接另外一场的到来。 火舌舔舐皮肉的触感依然鲜明无比——炽热滚烫,就像从身体内部涌出岩浆那样的疼痛,而他此刻却身处北大西洋,仅有一件破夹克同一床薄棉被蔽体,阴冷的水汽透过钢铁的船舱侵入他的骨头缝——这滋味儿可真是难受极了。 “莱斯特,你看上去不太好,你最好来上一杯伏特加。”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从下铺探出头来,险些被莱斯特青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他飞快地爬上楼梯,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并不是发烧才松了口气,“感谢上帝,我以为你生病了。要知道咱们三等舱可没医生愿意来。” 莱斯特半撑起身,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张口:“......阿什?” “是我。”娃娃脸年轻人挠了挠脸颊,仍然颇为担忧地说,“你确定你还好吗?” 莱斯特挥了挥手:“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陪我去外面吹吹风吧,你知道的,我还没好好看过这艘船。” 阿什看上去一下高兴起来,碧绿色的双眼如同两块熠熠生辉的宝石:“哦,天呐,我可真没想到,莱斯特你愿意出去了!哦,天呐,这样的好运,没准还有贵族老爷肯赏我们一杯樱桃白兰地,我知道你爱死了它!” 看到他跳脱愉快如同一只兔子的背影,莱斯特扯起嘴角,稍稍散去了一些笼罩在心头的阴霾。 莱斯特半倚在舢板的铁栏杆上,眸光安静而悠远地注视着天空。 此时正值黄昏,深紫、幽蓝、玫红的晚霞一层层笼罩在北大西洋上空,薄暮的夕阳在沉重的云层后折射出金橘的光线,泰坦尼克号行走在背光的阴影里,如同一条身形矫美的人鱼,充满了力与幻想的色彩。 然而看在莱斯特眼中,这壮阔无比的巨轮,又无疑多了一丝悲壮——仿佛诸神末日的绝唱,它正在一步步接近死亡。 “嘿,莱斯特,快看我拿到了什么!一杯上等的樱桃白兰地!”阿什在不远处兴奋地挥手,他的身侧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的年轻男人,容貌看不太清,但是目光犀利精明,此时正富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 莱斯特将被海风吹乱的金发别到耳后,拎着琴盒、脚步从容地向一等舱富人群居之地走去,身边不时传来窃窃私语——显然对这妄图打破规矩的穷小子抱以无限好奇和恶意,然而这在莱斯特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莱斯特渐渐看清了那男人的相貌。 这男人长得十分好,棕色头发,眼珠的颜色略浅,嘴唇红润,皮肤是时下少见的深蜜色。然而他强硬的气势却弱化了五官的优势,使得整个人都像一张紧绷的弓弦,看上去危险绝顶,也不知道阿什是怎么从他手中讨得一杯白兰地的。 莱斯特率先伸出了手,温和地说道:“莱斯特·罗兰,三等舱的提琴手。” 男人抿了抿嘴唇,傲慢地微微抬起下巴,语带睥睨地说:“卡尔·霍克利,一等舱的富商。” 为泰坦尼克号经典男配角这睚眦必报的个性,莱斯特轻笑出声,手臂毫不生硬地伸至阿什眼前,娃娃脸年轻人吞咽着口水把酒杯塞进他手里,然后仿佛赌气地扭开头,看上去委屈极了。 莱斯特没指望这时候的白兰地酒能有多好,然而高脚杯里纯金色的酒液却出乎意料的纯净芬芳——看来做贵族也并非一无是处,年轻人淡淡地微笑起来,轻轻晃了晃杯子,便将一整杯白兰地一饮而尽。 卡尔·霍克利阴沉地盯着眼前动作放肆随性的年轻人,心中因为露丝在饭桌上的失态而升起的怒火越发狂炽。 “这是你朋友向我要来的酒!你怎么敢全部喝光!” 莱斯特用拇指抹去嘴角湿润的水痕,将高脚杯放进经过侍者的托盘里,略带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的认知里,这可不是一个愿意为三等舱贫民说话的人。 不管是因为什么,莱斯特仍然感激这杯使他整个人都温暖起来的白兰地,于是好脾气地解释说:“阿什对酒精过敏,这样高浓度的烈酒,会要了他的命。” 卡尔·霍克利被噎得肺腔生疼,就听见一旁的阿什兴奋地喊道:“看呐,看呐,大美人儿!上帝,我从未见过比这更好看的女人!” 莱斯特朝着他手指的方向微微仰头,女孩儿绿色镶满蕾丝的裙角在海风中轻轻飘荡——她有着一头秀美的红发,身材丰满而结实,宛若披沐着夕阳余晖的美神阿芙洛狄忒,也难怪阿什为她失神,这可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卡尔·霍克利冰冷的目光几乎能吃人,莱斯特轻笑着:“霍克利先生,为了感谢您的白兰地,可否赏光听我演奏一曲?”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哦,天呐天呐,拉那个!拉那个!求你了,莱斯特!”阿什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了回来,绕着莱斯特又蹦又跳——他简直没一刻能安静下来。 “不。”莱斯特狡黠地微笑着,“很明显,我们的霍克利先生需要一支更合适的曲子。” 金头发的年轻人举止优雅地从琴盒中取出那具已经十分古旧的小提琴,架在肩上,右手松松地握着琴弓,半阖着双眼,感受着湿润的海风从他脸颊上轻轻拂过。 当弓身与琴弦相碰时,一支低柔甜美的曲子从其中倾泻而出,仿佛是仲夏夜萌芽的苹果树苗,又或者是圣诞节倒垂而下的青翠槲寄生,满溢着酸涩甜蜜的情绪,然而却又因为爱人近在咫尺而无比满足、流畅活泼。 《致爱丽丝》是一首钢琴曲,用小提琴演奏未免显得单调无趣,但所幸眼下的场合也不需要精妙的弹奏技术,追女孩子嘛,鲜花音乐烛光晚餐,只要气氛到了,哪还有人管你牛排是否果真七分熟,小提琴手本身又是否专业呢? 卡尔·霍克利欣喜若狂,他几乎是有些赞赏地看了莱斯特一地走上台阶,来到露丝身边,女孩儿沉迷地侧耳倾听着这宛若来自夕日的曲调,注意到他的到来,也只是向旁边微微侧了侧身,并未如同先前那样一言不发的离去。 “露丝,我向你道歉。”卡尔·霍克利牵起女孩儿的手,目光诚挚地说道。 露丝却仿佛被触怒了一般猛地回过来,那力道大的几乎让飘扬的几丝红发甩到卡尔脸上,她满脸讥诮地说道:“你存心不让我听完这支曲子是吗?霍克利先生,你哪里有错?你们男人——哈——” ☆、Chapter 2为了生存 注意到周遭来自一等舱其他有钱人的戏谑目光,卡尔·霍克利整个人都像一块僵硬的石雕,怒火疯狂地舔舐着他的理智,以至于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卡尔狠狠地咬着舌尖,艰难地控制着面部肌肉挤出一个笑:“露丝,你知道——我爱——” “得了,卡尔,别说那些话,你知道的,我们都不相信这个。”露丝扭过头,眼睛里蕴含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淡漠,朝着他强硬地挥了挥手便离开了露台。 周遭的有钱人在窸窣谈论着什么卡尔已经全然不在乎了,他茫然地垂下眼睛,只觉得露丝说出的每一个单词都化作路易十六颈上的巨斧,将他的心脏劈砍得千疮百孔。 《致爱丽丝》早已停下,莱斯特微微皱起眉,阿什撇了撇嘴:“女人的把戏。哈,看来这富家公子一头热。” “别这么说,阿什,他好歹给了我们一杯白兰地——慷慨大方的有钱人。” 莱斯特将小提琴收进琴盒里,阿什嘟嘟囔囔的:“伙计,那可没我的份。嘿,你干什么去!上帝!莱斯特,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收收你的好心!” 莱斯特转头将琴盒塞到他怀里,俏皮地眨了眨眼:“所以这事儿也没你的份。带着我的琴回房间去,我会给你捎晚饭,没准儿会是一等舱的顶级美味——想想你的蓝鳍金枪鱼和恺撒沙拉,那能好吃的让你吞掉舌头。” “你看上去不太好,霍克利先生。” 莱斯特从侍者盘子里捞过两杯伏特加,侍者狐疑地看着他——绝不敢相信这一身穷酸的人能享受一等舱的待遇,莱斯特比了比卡尔·霍克利,那侍者才满心不甘地走开了。 “喝杯酒吧,我觉得您需要这个。” 莱斯特递过酒杯,倚靠在栏杆上,眼神里有一种沉重的怜悯。 这有钱人当真是可怜,非得爱上这么露丝·布克特这样的女人。倒不是说露丝小姐有什么不好,只是她离经叛道、痛恨世俗,俨然与这社会格格不入,更不要提能够成为卡尔·霍克利这么个社会佼佼者的妻子。 她与杰克·道森的爱情故事也当着美丽,只是对莱斯特来说,眼下没有什么是比活命更重要的,露丝和杰克固然是这场悲剧电影的主角,却对他毫无作用,远不如眼前这个人——只要把握住他,想必总能有一线生机。 莱斯特浅浅啜饮着高脚杯里的伏特加,脸上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好些了吗,霍克利先生?” 卡尔轻舒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一贯的犀利精明,注视着眼前安静饮酒的金头发青年,口气微缓地说:“感谢你的帮助。” 莱斯特扬了扬酒杯:“我可没有这样的善心——要知道,一等舱的酒可比三等舱的好太多了。” 卡尔扯起嘴角,仿佛也同意这样的说法,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刚才,你都看见了?她有些不太高兴——你该知道,女人总是与机器无缘,她们普遍不喜欢这些地方。” 莱斯特表情温和地点了点头:“可以理解。霍克利夫人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您或许该给她找位医生瞧瞧。” 卡尔似乎松了口气,摸了摸鼻尖,学着他的动作靠上栏杆——只是那从小的教养根深蒂固,他的肩背崩得笔直,看上去不像是放松,更像是受刑。 “......露丝她是个好女孩儿——她念过大学,知书识礼,又是个贵族——我想你能明白贵族对我们这些商人的意义。我确实有些——按她的说法是既自私有市侩的想法,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她,你说是不是?”卡尔表情迷蒙地说着,他向来不是个愿意吐露内心的人,只是莱斯特看上去太过温和无害——他只是个三等舱的,到了美国便要分道扬镳,哪怕说给他听又能怎么样呢? 莱斯特摇了摇高脚杯,轻声说:“的确如此。霍克利先生,女人的想法通常与我们不同,她们想要的——或许是一份更纯粹、更圣洁的爱情。露丝——抱歉,我是说霍克利夫人,她看上去与众不同,受过教育——您知道,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她懂的越多,心里的想法就越多。” 莱斯特垂着眼睛,忍不住对自己嗤之以鼻。 这话说的简直比唱的还动听呢! 爱情,那是个什么东西?比得过严冬里一件廉价的羽绒服吗? 就像他母亲,一个红灯区出身的婊子,偏要同大家闺秀一样追求那些所谓的爱情,结果冻死在纽约街头——死的时候通身光裸,如同一条案板上的鳕鱼。 莱斯特绝不相信爱情,那是世界上最无趣最奢侈的东西,是毒药,是猛兽,而眼前这个陷入怪圈的有钱人在他眼里无疑是个可悲到了极点的蠢货。 怎么还能指望这些有钱人的智商上限呢? 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而已。 卡尔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说的不错。同我走走吧,罗兰先生,我想我需要一些你的帮助。” “我的荣幸,霍克利先生。”莱斯特举起杯子,将伏特加一饮而尽。 卡尔·霍克利果真是个慷慨大方的有钱人,同时也细腻体贴,他并未带莱斯特贸贸然进入一等舱有钱人的世界,而是将他直接带回了房间。 “洛夫乔伊,给我和罗兰先生准备一份晚餐。”卡尔大步走进房间,一边松开领带,脱下身上的西装,一边对管家吩咐着。 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接过西装微微弯腰:“是的,少爷。布克特小姐呢,不需要也为她准备一份吗?今晚的鱼子酱十分不错。” 卡尔冷笑道:“不用管她,她有她的弗洛伊德就足够了。” “是的,少爷,请您稍等片刻。”老管家再次弯腰,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请随便坐,罗兰先生。”卡尔摆了摆手,整个人都倚进了沙发里,他看上去有些罕见的疲惫——看来露丝果真对他影响巨大。 莱斯特脊背挺直地落座于一张镶有猩红天鹅绒的圈椅上,双手闲适搭在描着金色浮雕的圆桌边。 客厅里温暖如春,他只穿着一件带着中世纪风情的仿古白衬衫,颜色有些古旧的发黄,但看上去质地不凡,宽大的袖口和领口都有褪色的刺绣——英国佬一贯偏爱这些华而不实的精致。 莱斯特的头发并非纯粹的金色,看起来更偏向于一丛铂金的月光,眼睛是漂亮的浅灰色,他的五官轮廓柔和优美——微笑起来尤为如此,直白的说,哪怕是卡尔·霍克利也没有见过比他长得更好看的男人。 原因不明的,他因为露丝而沉淀了有一段时间的怒火和愤怒消散了一些。 想必他会有一个愉快的晚餐时间,卡尔有些高兴地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杰克·道森 晚餐意料之中的丰盛,二十世纪的旧贵族们总有这些特权——新鲜的鱼子酱,松软的羊角面包,还有林林总总的牛排浓汤甜点,莱斯特毫不怀疑,仅是这一顿晚餐,他就吃掉了普通人家半年的花费。 “恕我冒昧,你的用餐礼仪十分规范,罗兰先生。”卡尔用放在盘子里的白色餐巾擦了擦嘴角——他的动作看上去优雅又刚硬,一顿愉快的晚餐无疑使他身心放松,颜色稍浅的眼睛里卸下了厚重如铅云的层层防备,反倒兴趣盎然——他当真是对面前这位莱斯特·罗兰先生好奇极了。 莱斯特慢条斯理地将他最后一口牛排咽下肚才不急不缓地说道:“罗兰家,曾经是贵族——不过如今大概已经没落得连祖坟都被人刨光了。” 他略带粗鲁的回话并没有使卡尔心生反感,这有钱人神情严肃地想了一会儿才审慎地说:“抱歉,罗兰先生。” 莱斯特全然不放在心上地笑了笑:“这没有什么可值得抱歉的。前人的光荣是前人的,如果我连为自己赢得荣耀的能力都没有,又哪里有资格去享受这些财富呢?如今我虽然生活清贫,至少不必为了这些白得的东西而提心吊胆——我可忍受不了时时刻刻保持着绝妙的风度和严苛的礼仪。” 倘或不是身份所限,卡尔简直忍不住想为他击节赞叹,他固然不能够赞同莱斯特对贵族地位的不屑一顾,却实在该死地赞同他这自立自尊的想法。 他身为钢铁大亨之子,老霍克利的强势专横有时也让他难以忍受,他已经29岁了,不是一个抱着奶嘴要奶喝的襁褓婴儿,他可一点儿都不喜欢他父亲过多的插手——尤其是他骨子里同样流淌着霍克利家族贪婪冷酷的血脉。 “敬你精妙的言辞。”卡尔举起酒杯,露出一个真心诚意的笑容。 莱斯特微笑着与他碰杯:“敬我们相识。”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 等到洛夫乔伊进来时,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相当融洽热络,卡尔惊讶地发现莱斯特·罗兰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地方出身的没落贵族。 他博学、聪慧、优雅,见识不凡,甚至在对待大部分事物上的观点与他十分契合,如果罗兰家族没有没落,他一定能够成为他最好的合作伙伴甚至是挚友。 “少爷,无意打搅您愉快的谈话,可是已经到了晚宴时间。”老管家略带歉意地微微弯腰。 卡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揉着肚子埋怨道:“我都忘了这事儿。上帝啊,洛夫乔伊你可不该给我准备如此丰盛的晚餐,你应该及时提醒我!” 这种贵族云集的晚宴向来是应酬、攀谈的好场所,没几个人会将时间浪费在吃东西上,提前吃一些东西果腹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但今天的气氛显然过于美妙,以至于极为自律的卡尔都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洛夫乔伊耸了耸肩,满脸遗憾地向他道歉,卡尔少爷难得有个称心合意的朋友,哪怕他是为霍克利这个资本家姓氏服务的管家,也偶尔会有一些这样的私心,他可不希望一顿不圆满的晚餐毁了这样的好气氛。 “看来,到了我告辞的时候了,卡尔。”莱斯特望着卡尔温和地微笑起来。 撇开别的不谈,卡尔·霍克利实际上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男人——他长相英俊,出身高贵,虽然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但不难看出见识也颇为广博。如果换做是别的时候,莱斯特当然会十分欣赏他,并愿意同他交个朋友,只是眼下的局面,却让他没有这样的闲心。 最多不超过三天—— 莱斯特稍稍握紧了右手,这真是一个叫人绝望的前景不是吗? “我很抱歉,莱斯特。”卡尔拍了拍莱斯特的肩膀,转头吩咐洛夫乔伊,“给莱斯特打包一份晚饭,我想你的朋友需要这个。” “布克特小姐早晚会为你的体贴细心所感动。” 卡尔的眼睛闪了闪,叹着气说:“但愿如此。” ...... 瑞恩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盘腿坐在床上享用美食的阿什——上帝,他吃的那些好东西,他可见都没见过,还有一瓶白葡萄酒,他用他的裤裆发誓,那可绝对是瓶价值不菲的高级货。 这见鬼的爱尔兰小子,哪来的好运道! “嘿,布莱克,我说,你哪儿弄来的这些好东西?上帝,十九世纪的葡萄酒!”另一个室友埃尔文从床上探出头来,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这可比我的全部家当都值钱了!” 阿什大口大口地嚼着羊角面包,头也不抬地说:“埃尔文,别动那瓶酒,那是莱斯特的。你一道吃点吗?要我说,这羊角面包可实在不错!” 埃尔文毫不客气地抓着面包往嘴里塞,呲着牙齿含混不清地说:“感谢莱斯特——哈哈,感谢一等舱的有钱人。” “走了狗屎运的英国佬!”瑞恩摸了摸鼻子,恶狠狠地咒骂着,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却让他顿时浑身僵硬。 “如果你眼红,你也可以去一等舱走个狗屎运,鲁道夫先生。” 莱斯特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润的金发一边柔声说话,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些别的洗浴用品,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泰坦尼克号三等舱里只有男用和女用两个公共浴室,要不是没有选择,莱斯特可绝不愿意踏进那地方。 瑞恩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上帝,你去洗澡了!” 莱斯特脸上露出一些嘲讽的神色,推开他径自向床铺走去:“是啊,鲁道夫先生,我就快得肺病了,您可得离我远着些——阿什,从我的床上滚下来!上帝的胡子,你吃了一床单的面包屑!” “嘿嘿,sweetie,保持风度!保持风度!”阿什一下子蹦了起来,莱斯特推了他一把,并手脚利落地把上下铺的床单换了个个儿,“我现在要去甲板上练琴,看好我的葡萄酒,阿什,我可不希望回来就看到你躺平在床上等着我给你演奏圣歌。” 阿什小声地同埃尔文交头接耳:“看呐,莱斯特的嘴巴可真毒。” “看在食物的份上,听他的没错。”埃尔文同样小声回答。 ...... 练琴当然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事实上莱斯特只是为了现场围观露丝·布克特同杰克·道森历史性的初次会晤罢了——没谁规定绅士非得守着那一套,何况这是1912年,除了八卦,他可没别的乐趣了——这真叫人绝望。 莱斯特穿过一个特别的楼梯通道,那里铁门紧闭,他给看门的船工塞了五便士才能够如愿进入一等舱的甲板——天晓得在电影里道森那小子是怎么来去自如的,尤其是夜间这样敏感的时刻,莱斯特看着船工那贪得无厌的嘴脸,心里简直疼得滴血。 他来得有点儿早,甲板上空无一人,腥咸冰凉的海风吹得脸颊生疼,但眺望着黢黑的海面,莱斯特却罕见得有些激动。 他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架在肩上,思索了一会儿才把琴弓放到琴弦上。 沉郁凄婉曲调如海水一般流淌在夜色之中,莱斯特侧着头,拉得有些漫不经心,他喜爱在拉这首曲子时思索问题——打从睁眼开始他就面临着数之不尽的难题和生存的压力,演奏无疑能使他放松很多。 莱斯特十分看好卡尔,倘若这个人愿意听信他的话,那么他们必然能够在这场海难中生还。但目前最要紧的问题显然是获得他的信任并非一件易事——尤其是在他为了自己任性美艳的未婚妻焦头烂额之际,他必须得做些什么,好使得那精明狡诈的商人放下戒备。 卡尔这个人本身当然存在很多问题,但这有什么要紧,无论表现得如何,莱斯特本身也绝非善类,为了活下去,大多数人都愿意牺牲一切能够牺牲的东西! 哦,我们的情圣道森先生当然是那少有的例外。 莱斯特勾起唇角,他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当然会给卡尔一些甜头——比如说救下他的命? 比如说适当地提醒他一下十年后即将发生并牵连甚广的经济大萧条? ...... 莱斯特猛然收住弓弦,余音在空气里回荡,响亮的鼓掌声自背后响起,一个年轻阳光的声音毫不掩饰夸赞地说道:“真是绝妙的演奏!我向上帝发誓,英国最红的音乐家也不能做到更好了!” 莱斯特转过头,打量着已经走到近前的年轻人,眼睛里带上了一点笑意。 “莱斯特·罗兰,感谢您的捧场。” 年轻人大笑道:“嘿嘿,伙计,别那么严肃,你会让我想到那些一等舱有钱人的做派!杰克、杰克·道森!” 莱斯特耸了耸肩膀:“做我们这行的,总得学着点儿礼仪,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有人请我去皇家大剧院表演呢?” 杰克看上去乐得快不行了:“哦,天呐,你可真有意思!莱斯特,刚刚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lt希伯来的天堂gt。很高兴你能喜欢它。” 杰克挥舞着手臂:“哦,天呐天呐,千万别这么说!没人能不为这美妙的音乐沉迷,艺术是相通的,我是个画——” 一阵高跟鞋敲击甲板的狂乱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杰克不由自主地别过头,一名身穿黑红色蕾丝裙子的女郎飞快地跑到了栏杆边上。 “嘶嘶——上帝,她要跳海!”杰克小声叫道。 ☆、Chapter 4跳海未遂 也许是因为莱斯特的存在,杰克并没有同露丝聊那番关于海上冰钓的话题,他几乎是有些强硬地拽着露丝的手臂朝里拖,但逆反劲头上来的露丝小姐明显不愿意服膺于这莫名其妙的年轻人——她几乎是又叫又闹地挣扎着,不出意外的,她滑了下去! “上帝!莱斯特,你还站着干嘛,快过来帮忙!”杰克艰难地拖拽着悬在栏杆外的露丝——看在帕瓦罗蒂的份儿上,她的尖叫简直快把杰克的耳朵震聋了。 莱斯特摊着手从甲板的阴影里走出来:“我以为你们的气氛刚好——好了好了,别瞪我了,听我数三个数,布克特小姐,相信我,你能做到的!一——二——三!” 杰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抱着露丝的腰把她拉到了栏杆内侧,莱斯特向后跳了几步才避免了被滚做一团的悲惨结局。 “嘿,伙计,帮我一把——我感觉我的腰——哦,上帝......”杰克呻吟着伸出手,他被露丝整个人压在了下面——那姑娘几乎被吓傻了,整个人颤抖地躺在地上,眼妆被眼泪晕成了黑色的糊状——啧,这要是叫卡尔看见。 莱斯特嗤笑着伸手把杰克拉了起来—— “嘿,你们是做什么的!滚开,退到一边儿去!你要是敢动弹一下我就要叫保安员了!”三个听到尖叫的船员飞快地从里舱跑出来,恶狠狠地呵斥着他们——眼底满是对三等舱贫民的厌恶和轻蔑。 莱斯特举着手退到了一边:“别紧张先生们,这位女士刚才想要跳海——是我和我的朋友救了她。您应该叫卡尔·霍克利先生来,布克特小姐需要他的安慰。” “......你认识霍克利先生?”船员迟疑着问道。 莱斯特耸了耸肩,露出一个略微有些傲慢的笑容:“您应该叫他来——准备好毯子和白兰地,而非在这种小问题上与我争辩,不是吗?” “上帝,他看上去可真像个一等舱的该死的贵族。”船员在心里抱怨着,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地去找人了。 ...... 夜雾冰冷而湿重,莱斯特摸了摸贴在脸颊上凉飕飕的金发——见鬼,它摸起来比出门前更湿了,然后狠狠地搓了搓手臂:“真见鬼,这天气简直要把人的手指头都冻掉了。”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4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所以你就该把你朋友的外套也穿出来。”卡尔·霍克利傲慢的嗓音自后方传来,一条温暖厚实的毯子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上——这可绝不是洛夫乔伊的手笔,向来谦逊有礼的老管家可干不出这么没礼貌的事儿。 莱斯特吸着鼻子把毯子卷紧,温和地笑道:“你来了啊,快去瞧瞧布克特小姐,她有些不太好——你知道的,刚才可真是千钧一发。” 卡尔皱了皱眉,一把攥住他的手臂:“你跟我一块儿去,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莱斯特想要挣开——这男人的手指坚固得像是钢铁,他翻了个白眼嘟囔道:“Ssh,你们小两口的事儿,干嘛非叫上我。卡尔,这是你绝佳的表现机会。” 卡尔冷冰冰地扯了一下嘴角,大步走到露丝身前,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露丝,你就不能学着那些贵妇人一样安静些,听话些吗?要知道,我刚为布克特夫人签下一张巨额支票——为了你们几大箱子的衣服首饰,看在钱的份儿上,你能少给我制造一些麻烦吗?” 裹上厚大衣、还在抽噎着的露丝几乎立刻就僵硬了,她猛地跳起来——活像一只暴怒的母狮——抬手就给了卡尔一巴掌:“走开!你这虚伪的有钱人,谁要你的钱!这就是你说的爱吗——” 她几乎泣不成声,捂着脸一路跑进了船舱,卡尔向洛夫乔伊使了个眼色,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立刻会意地追了上去。 “Hmm——你怎么说也该委婉一些。上帝,你的脸看上去可不太好。”莱斯特皱着眉不赞同地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蘸了点白兰地,轻柔地按在卡尔脸上——露丝的长指甲在上面划出了三条口子,她下手当真不轻。 卡尔嘶着冷气,双手按在莱斯特肩上:“我气昏了头,她从晚宴上跑出来——我沦为了整个一等舱的笑柄。她母亲——那贪得无厌的布克特夫人向我狮子大开口,我真是受够了这种日子——哦,莱斯特,轻点儿轻点儿!” 莱斯特把手帕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扬了扬下巴:“别和我说这些——听上去我就快为了被迫倾听霍克利先生的坎坷心声而被灭口了一样。看看那金发的小伙子,杰克·道森,是他救了布克特小姐。” 卡尔漫不经心地说:“哦,给他二十块。” “这不太好,卡尔。他是布克特小姐的救命恩人——让一等舱的先生夫人们都看看,你愿意为了你的未婚妻做所有的事。”莱斯特摇着头,凑近他耳边,“所有人——卡尔。他们会觉得你是个好男人,有错误的当然是你可爱迷人的未婚妻不是吗?” 卡尔偏了偏头——金发年轻人的呼吸绝妙,他感觉自己的耳廓有些发烫,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莱斯特——年轻人灰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上帝,这真是比大西洋上空的星辰更加美丽。 卡尔清了清嗓子:“你说的对,稍后我会让洛夫乔伊向他发出邀请。现在,你跟我回房间去,你需要一个热水澡——也许还要加一杯白兰地?” 莱斯特微笑起来:“我喜欢这个提议。” ...... 卡尔带莱斯特回到房间时,洛夫乔伊和几名女仆正守在女主卧室的门口,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迎上来:“少爷,您回来了。” “还在闹?”卡尔嗤笑着问了一句,眼角好笑地瞄着莱斯特活像只懒猫一样团进沙发里,湿润的头发枕在靠背上,将一小块淡绿绣花的布料浸成了暗色。 洛夫乔伊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布克特夫人进去半个小时了,露丝小姐仍然不肯妥协,要我说——您伤到了她的心。” 卡尔挥了挥手,满是疲倦地说:“过会儿我会去的。你先放下这里,去给莱斯特准备热水和换洗衣服,他今天得住在这儿。” 洛夫乔伊恭敬地回答道:“是的,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5海洋之心 洛夫乔伊的活儿做的细致周到,莱斯特从浴室里出来时,浑身的骨头都已经呻吟着躺倒,感谢上帝,他可真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先生,您需要擦干头发。”一名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仆轻轻推了推他。 “麻烦你了。”莱斯特笑了笑,从床上爬起来在沙发上坐好,那满脸雀斑的年轻姑娘一边偷瞟着他,一边动作轻柔地替他擦着头发。 “你叫——” “玛丽,先生,我是玛丽·菲尔德。” 年轻姑娘有些手足无措——她看上去还不满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好岁数,不是吗? 莱斯特温和地指了指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不用擦了,我们聊会儿天,没半个小时它自己就干了。” 玛丽红着脸摆了摆手:“我站着同您说话就好,先生。” “那么叫我莱斯特吧,好姑娘,三等舱可没这么多讲究。” 莱斯特眨了眨眼,年轻姑娘顿时放松了许多——他的脾气可真好。 “卡尔呢?” 玛丽指了指女主卧的方向:“去露丝小姐那儿了。他们一贯如此。” 女仆的笑容看上去带着些轻蔑,她大概是从霍克利本家来的,而非在上船前临时招募。 卡尔摩挲着沙发柔软的绣面,轻声说:“是的是的,谁能比我们的卡尔少爷更体贴温柔呢?我听说,他给露丝小姐买了不少名画?抱歉,玛丽,能给我一杯热茶吗,我感觉有些冷。” “哦,当然,先——不,我是说莱斯特,这是我的疏忽,你的嘴唇都冻得发白了。”女仆惊呼了一声,连忙走到茶柜前,上下看了看,“莱斯特,来杯热可可吧,晚上可不是喝茶的好时候。” “请随意,只要是热的。”莱斯特打了个呵欠,拉过放在沙发另一头的毯子盖在身上——有钱人就是这点好,永远不必为了吃饱穿暖而忧心。 这么看来,杜宾·罗兰那个狗娘养的倒也不算一无是处。 女仆很快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马克杯回到了沙发边上,莱斯特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抵在嘴边喝了一口,难过的时候喝些甜的总容易叫人精神放松,年轻人捧着杯子懒洋洋地想着——这小女孩儿说的话有时候也不无道理。 玛丽用围兜擦了擦手,继续刚才的话题:“名画儿?一定是少爷跟你说的——他可拉不下这个脸,嗨,露丝小姐尽喜欢些毕加索、莫奈,谁知道那些穷鬼拿什么来迷惑了她?” 莱斯特用手指摸了摸马克杯温暖的杯沿,垂下睫毛:“这谁也说不好,没准儿他们中就有人能成为下一个梵高?” “那也就是个下等人。”玛丽轻声抱怨了一句,明显不愿意再说这些,“要我说,这些画算的了什么——有布克特夫人在,少爷哪怕再拥有三家工厂都不够。” 莱斯特挑了挑眉毛,示意对这话题有些兴趣。 玛丽左右看了看,凑到沙发边上:“布克特夫人说,要迎娶露丝小姐非得要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与她匹配——the hearto——” “海洋之心。” 莱斯特同玛丽相视而笑—— “请柬都发出去了——五百份!五百份!整个美国的上流贵族都会来!你现在说不干,你发的什么疯!” 巨响如同炸雷般响彻了整个豪华套房——其中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声音,玛丽惊恐地提着裙子跑出门去:“上帝啊,发生了什么?” 莱斯特懒洋洋地披着毯子翻了个身,他对小两口吵架可没兴趣,谁敢往暴怒的卡尔·霍克利枪口上撞,嫌命长了吗? ...... 卡尔满身疲惫地回到房间,把自己往单人沙发里一丢,额头搁在交握的拳头上一言不发。 漫长的沉默之后,莱斯特终于挠了挠头发坐起来,拍了拍睡迷糊的脑袋“嘿,卡尔,你还好吗?” 卡尔没有回答,莱斯特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茶柜前,学着玛丽泡了杯像模像样的热可可放到他面前:“喝一点儿吧,甜食能让你好过些。” 卡尔出神地望着马克杯口散发出的袅娜白雾,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的嗓子沙哑的不像话:“......谢谢你,莱斯特。” 莱斯特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的扶手上,声音温和地哄道:“卡尔,你没必要——我是说别这么为难自己了。要知道,你可是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呢!” 为他这超前的言辞,卡尔噗嗤一声笑起来。 莱斯特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伙计,你总算笑了,要讨你欢心可真不是一件好差事!” “任何人——你比任何人做的都好,莱斯特。”卡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缓下来,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非要形象地说,那好比舒伯特的小夜曲在琴弦上回旋,使他整个人都像浸在了一团缓慢荡漾的碧波之中。 莱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说说吧,你俩没和好?” 卡尔又出了会儿神,才轻声说:“露丝想解除婚约——她说她受够了我,我拿出了海洋之心——撒旦知道我的本意只是想叫她高兴,她却愤怒得一发不可收拾,声称我是侮辱了她。我一向是个坏脾气——没长大的孩子,洛夫乔伊总这么说。” 莱斯特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搭在眼睛上的头发,含着气音模糊不清地说道:“她是个好女孩儿——她不贪爱你的钱财,卡尔,倘或她真的爱你,那你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我知道,所以我不顾一切地追求她。”卡尔揉了揉肩膀,满脸沮丧,“可我克制不住,莱斯特,她永不肯回应我。替布克特偿还债务、发出去五百份请柬、送她天价的珍宝,我做的还不够多吗?莱斯特,我——快崩溃了。”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5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莱斯特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了这些话,随后他就意识到了这就是卡尔·霍克利的浪漫。 他是个生意人,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又身处一个女人依然未脱离附属品的时代,谁还能指望他做得更好呢? 若说露丝·布克特是上流贵族圈中的怪胎,那卡尔·霍克利无疑是冷血资本家中的另类。 天生绝配。 可惜—— “卡尔,露丝小姐还年轻,她只是不明白你的好。”莱斯特神情温柔地说道——他是真拿眼前这人当朋友了,而非一个冷冰冰的电影配角——他出人意料的讨人喜欢,至少是莱斯特的喜欢。 卡尔抬起头,眼神深沉地打量着沙发里的年轻人。 莱斯特的轮廓很浅,在西方人眼中便显得罕见的年轻,他看上去更像个男孩儿,却绝不如露丝那样不通世事——卡尔·霍克利几乎是在第一眼看到他起就看出了此人的世故圆滑。 但此刻,对方的灰色眼睛里却满含温情和真诚,他果真是觉得自己好—— 卡尔的心几乎不可遏制地酸软了一下,粘稠温热的糖浆从里面汩汩流出,驱散了之前所有的冰冷和灰心丧气。 “谢谢你,莱斯特。”卡尔轻声回应,走到他身边弯腰揉了揉年轻人已经干透的发丝——月光从指间倾泻而下,将他从里到外都洗涤得干净明白,“谢谢你,莱斯特。” “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霍克利先生。发发慈悲,快去洗澡吧,能早些睡觉才是对我最好的感谢!”莱斯特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6船长史密斯 这一觉莱斯特睡得并不太安稳。 他的四肢都被一些冰冷粘稠的东西缠绕着,那梦很深,他无限制地下落,头顶稀薄的日光渐渐成为虹膜上模糊晕开的白点,一些游动的黑色影子在他周身盘旋,如同摄魂怪那身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破碎衣袍。 深黑的海水浸入他的四肢百骸。 你将在这深渊中死去,莱斯特·罗兰。 他听见有人在阴影中叽叽咕咕地轻笑、窃窃私语,那阴影来自于他破碎的腹腔、漏风的思维—— “莱斯特!” “上帝啊,哦,卡尔......” 莱斯特眨了眨酸涩的眼皮挣脱了梦境,台钟敲了五下,借着壁灯,卡尔脸上担忧的表情纤毫毕现。 “我没事,我很好——哦,得了,一个噩梦——它不能把我怎么着,卡尔!”莱斯特烦躁地搓了搓脸颊,偏过头去躲避男人精明狡黠的视线,“哦,得了,卡尔,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卡尔拍着他的背,轻声说:“你得告诉我,就像我告诉你一样,别那么不公平。任性是女人的权利,sweetie。” 莱斯特笑出了声,干脆转过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卡尔的眼珠颜色很浅,衬着昏黄的壁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柔软的、甜蜜的东西,年轻人的精神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卡尔,我梦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泰坦尼克号将会沉没,我会死。” 年轻人的声音沉稳平静,但上帝知道他有多么害怕,害怕到仅仅说出那么几个单词,他就难过得快要哭出声来。 莱斯特的出生并不光彩,用杜宾·罗兰的话来说他就是那个该死的、狗娘养的意外。 但他从未渴望死亡,没人愿意——尽管上帝那个婊子似乎格外青睐于他,愿意一次次乐此不疲地看他在抹了清洁剂的滑梯上摔着跟头。 “莱斯特。”卡尔将不停颤抖着的年轻人抱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上下摩挲着他的背部——他的身体冰凉,那已然并非单纯的恐惧,而近乎是无边无际的绝望,“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一切都会好的。” ...... 一个霍克利的保证能值多少钱,莱斯特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卡尔如今信任他,关照他,俨然以至交好友自居。 这很好,倘或要死,至少他并非白活了这么些天。 “一切都会好的......” 金头发年轻人微笑起来,脚步从容地走向不远处的一张白色小圆桌:“今天的天气不错,史密斯先生。” “确实,这阳光真叫人身心舒畅——对老年人尤其如此。”爱德华·史密斯眨了眨眼,“您认识我,先生?” “泰坦尼克号鼎鼎大名的船长先生,有谁没听说过您呢?要知道,我们能如此安全平静地享受阳光,这都是托了您的福。我是莱斯特,莱斯特·罗兰。”莱斯特彬彬有礼地说道,他一向有这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天生的上等人胚子。 爱德华·史密斯摸了摸修剪得精致漂亮的胡子,大笑道:“坐吧,年轻人,甜言蜜语,哈!” 莱斯特耸了耸肩膀,在椅子上坐定,问侍者要了一份柠檬蛋白挞和一杯蓝山咖啡,然后才转向爱德华·史密斯:“抱歉,船长先生,我有些饿过头了,一些琐事使我错过了早餐时间。” 史密斯爽朗地笑道:“你可以随意,罗兰先生。年轻人能吃是好事儿。” 莱斯特点了点头,看上去像个羞涩美好的大男孩儿,他脸上带着一些热烈地同史密斯讨教开船那些事儿,并声称自己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个纵横马六甲的海盗”,史密斯似乎被他勾起了一些相当美好的回忆,等到卡尔做完礼拜找过来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相当热络亲密。 “早上好,船长先生,早上好,莱斯特。” “早上好,霍克利先生。” “早上好,卡尔。”莱斯特笑眯眯地为他拉开椅子,“要一份早餐吗?这里的柠檬蛋白挞当真是绝顶美味。” “要是我就推荐这里的芒果冻芝士。”史密斯先生咳了一声,“撒旦知道,老年人总是不被允许摄入太多糖分。” “显然我赞同船长的意见。”卡尔好心情地笑起来,“你们刚刚在聊什么?看上去气氛不坏,能允许我也加入这个话题吗?” 史密斯笑道:“当然,荣幸之至。莱斯特正向我询问倘或一艘巨轮撞上了冰山,我们该如何应对。” 卡尔一下想起了那个使莱斯特痛苦不堪的噩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年轻人的反应——然而莱斯特只是端着他的蓝山,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脸上带着一些懒散的笑容,似乎看上去一切都好。 “是的,史密斯先生,您还没告诉我呢。” 船长点了点头,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好为人师,而泰坦尼克号里这些自负骄傲的贵族们显然并不能满足他的小乐趣,莱斯特的出现无疑使他倍感高兴:“假设是一艘泰坦尼克号吨位的巨轮,那么我认为应该加速转向避开,要知道泰坦尼克号的钢材百分之八十由霍克利家族供应——他们一向有好名声。” 卡尔矜持地颔首:“承蒙您的夸奖,这是对霍克利最大的赞美。” “我认同您的说法。”莱斯特放下杯子,瓷器与杯托碰撞出细微的轻响,“可是据我说知,泰坦尼克号上的铆钉却并非霍克利生产。您刚刚也提到了,船头部分由于特殊原因铆钉都是由人工镶嵌——为此白星公司还付了一笔不菲的雇佣费用,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它们在关键时刻遭到毁坏,那么整个底舱都会进水,恕我直言,上千条人命同这梦幻之船,都会于毁于一旦。” 史密斯的脸色十分难看——脸盘像一只涨红的气球,他受到了绝无仅有的侮辱,这是对他名声和能力的侮辱,他几乎想站起来转身就走,但卡尔及时制止了他,这男人近乎是无礼地对莱斯特低吼道:“道歉,莱斯特!你不该质疑泰坦尼克号,也不应该质疑船长!为了你的无知,马上道歉!” 莱斯特沉默地凝视着卡尔——他眼里的着急清晰可见,显然他是为了自己而担心。 “我很抱歉,史密斯先生,我不该提这些。服务生,给我一杯白兰地。”莱斯特打了个招呼,然后举起那杯被送到眼前的白兰地酒一饮而尽,“为我的无知。” 年轻人认错的态度诚恳而真挚,又有社交手段高明的卡尔·霍克利在其中斡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史密斯船长很快便平静下来——但也不尽然,他同样要了一杯白兰地,显然觉得这玩意儿能让他更清醒些。 船长思索了很久才审慎地说道:“为我的失礼道歉,莱斯特。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泰坦尼克号永不会沉默,绝不会。” 莱斯特放松地微笑着:“我当然同意。我们只是在做一个假设不是吗?我以后会做上别的船,或许奥林匹克号——它可不一定有您这样能力高超的船长。何况运气一向是个不听话的婊子,没人能叫她在乖乖躺下不是吗?” 卡尔和史密斯会意地大笑起来,史密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到了那个时候,拼死告诉你已经失去理智的船长——降速度,航向不变,那也许能为你求来一线生机。” 卡尔适时地插嘴:“我想稍后船长先生能给我们做一番演示——当然,只需要教会我们一些理论就好。莱斯特一向好奇心重,我可不希望被他用成堆的唠叨和哀求淹没。” “当然。”史密斯船长举起高脚杯,“敬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敬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7晚宴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6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莱斯特站在甲板上拉完了练习曲,黄昏时刻的海风温柔多情,海面是瑰丽的幽蓝色,波涛暗卷,轻波慢摇,简直比之贵妇人精细美丽的裙摆也不遑多让。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别说的跟多了解我似的,卡尔。”莱斯特背靠着栏杆坐在甲板上擦琴,两条长腿交叉着伸直——它们几乎抵到了卡尔的脚边,有钱人叹了口气,体贴地顺着他一道坐了下来。 “Uhha,不去为你的宴会做准备,尊敬的霍克利先生?” 卡尔皱着眉,挤出个皱巴巴的笑:“露丝不在房间,我出来找她。” “有布克特夫人和女佣们在呢,别把脑子系在女人的裙摆上,卡尔。”莱斯特向后靠了靠,金发和白衬衫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他看上去美得简直像一幅画儿——当然不是露丝钟爱的毕加索风格。 卡尔有些恍惚地想着——天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出来找露丝,那女孩儿的不听话他早已领教,要她像个懂规矩的贵族小姐一样安分地呆在房间里等着男主人领她去晚会,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今天上午,谢谢你,卡尔。”莱斯特闭着眼睛,眼底有显而易见的黑眼圈——他没睡好,并且时刻精神紧绷,这个事实几乎使卡尔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 难道莱斯特当真以为泰坦尼克号会沉没海底吗? “不是一个梦?” “当然,不仅仅是一个梦——至少对我而言。” 莱斯特轻声说道,海风划过他的脸颊,年轻人拿手拨开了额前凌乱的刘海,灰色的眼睛在阴影下近乎深黑,卡尔看到了他的绝望——深深地、深深地坠落无底。 沉默在甲板上蔓延着,几个三等舱的船客站在不远处大声嘲笑着他们—— “要我看,一等舱的,准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操,谁说不是呢!好事儿都让他们占了,哦,但愿那些一等舱的都像他们一样才好呢!” “真他妈见鬼!滚远点儿,你们这些下等人!”卡尔忽然愤怒地跳了起来,从怀里随便掏了一个什么狠狠地砸过去,几个船客顿时丢下几句粗鄙的脏话四处逃开——他们绝不敢在泰坦尼克号上同这些有钱人作对,万一卡尔发了疯,恐怕他们这辈子也别挨着美国的土地了。 莱斯特上前几步蹲下身查看,金质怀表已经被砸得变了形,表面摔出了一片细密的裂痕,这精致的小玩意儿看上去彻底没戏了:“卡尔,我、我很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不该同你说那些。” “不是你的错。”卡尔揉了揉眉心——他被海风吹得有些头疼,年轻人垂着头,金发覆盖了他的脸颊,但他能想象到莱斯特有多愧疚,“上帝,别捡它,你的手——” 卡尔粗鲁地抓起了年轻人的手——它远不是看上去的纤细修长,实际上,它足够有力,而且因为练习了很长时间的小提琴而保持着一种讨人喜欢的温度,“全是老茧,嗯?” 男人摩挲手指的动作亲昵热烈,莱斯特不适应地抽回手:“你知道的,音乐家们一向如此。” 卡尔拉着他站起来:“该回去换衣服了,我的音乐家,虽然不比女人,但我们总要使自己更得体一些。” “不找你的露丝了?”莱斯特调侃道。 卡尔耸了耸肩:“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别把脑子系在女人的裙摆上,卡尔。很显然,我正学着这么做。” ...... 大概在晚会开始前的一小时左右,布克特夫人气冲冲地带着露丝回到了房间,她甚至没工夫给问一问卡尔的动向——上帝,她就剩一小时了,她得在一小时内把她该死的女儿塞进那件该死的紧身衣里,然后挑选裙子和珠宝、化妆——很好,真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布克特夫人的摔门声大的隔壁都能听见,莱斯特一边对着镜子整理领结一边说:“不去看看?” 卡尔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背对着他的年轻人。 20世纪初的衬衫笔挺坚硬,虽然穿着并不太舒服,却很能修饰出男性的身体线条。莱斯特无疑属于那种脸长得漂亮,身体却足够健康修长的类型——没有过于发达的肌肉,线条却优美圆润得不可思议。 天生尤物。 卡尔并不想那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朋友,但事实上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合适的。 贵族里好这一口的可不是少数,卡尔皱着眉,神情阴沉地思考着,因此对莱斯特的问题很不上心地随口答道:“她们母女俩的吵架,我一向不掺合。” “哦,上帝啊,我穿着这个——简直像一块僵硬的墓碑,真见鬼。”莱斯特摸着硬邦邦的袖子,满脸无奈地抱怨道。 “事实上,我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卡尔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保险柜,俯下身打开锁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黑丝绒盒子。 “哦,闪瞎我的狗眼,哈!”莱斯特动作夸张地挤了挤眉毛,“说真的,伙计,我仇富了。” 卡尔拉过他的手为他戴上一副银质袖扣——罕见的蓝色钻石细碎镶嵌,闪烁着叫人心动的光芒,这有钱人学着他翻了个白眼:“得了,你要真喜欢,下了船这整盒子都送给你,莱斯特。” 莱斯特盯着男人低垂的后脑勺微笑起来,他喜欢这种不分彼此的感觉——这让他在深海中也感觉温暖。 ...... 莱斯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忆起上流人士的生活了——从他有能力脱离罗兰这个姓氏开始。他并不缺少野心,却未必愿意为那盛名所累,何况他是那样憎恶杜宾·罗兰,以至于哪怕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叫他倍感难受。 杜宾·罗兰对甩门而出的他下过如此评论:“他是我的儿子,无论身在何处,无论现状如何,他始终是我的儿子。而杜宾·罗兰的儿子——注定不凡!” 莱斯特表面上对此不屑一顾,但心里头十分明白——在对待女人以外的方面上,杜宾·罗兰简直像一条警犬——受过专门训练的那种,简直该死的灵敏。 他总是对的。 莱斯特同卡尔肩并肩走进头等舱的大厅,一瞬间就像从画框外走进了一幅活生生的油画之中,水晶吊顶的灯光在面前铺陈开来,穿着考究得体的一等舱船客们互相微笑致意,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丝优雅都像精心算计好的——莱斯特感觉自己这块墓碑总算找到了组织。 瞧瞧这一整个墓园! “史密斯船长说的真是不错,这可是整艘泰坦尼克号上最好最贵的地方了。” 卡尔转头去看他的朋友。 莱斯特的神色平静,眼神却温柔明——他适合这里,更准确地来说,如鱼得水,他是个天生的上等人。 两人从楼梯上拾级而下,卡尔是一等舱的名人,他几乎是一路寒暄过去,同时不失时机地将莱斯特引荐给他那些有身份的伙伴。 高莫爵士亲热地拍了拍莱斯特的肩膀:“一看就是个好小伙儿,泰坦尼克号怎么样?”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船,这里有我见过最好的有钱人。”莱斯特礼貌地微笑道。 莱斯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阅历深厚的高莫爵士一眼便瞧出了这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卡尔,我真羡慕你,你这样坏脾气的人,不仅有个甜美可爱的未婚妻,还有如此的贴心挚友,哦,霍克利家的运气!” 卡尔不无得意地笑起来:“真诚感谢您的称赞。” “说起你的未婚妻,怎么没见到露丝和露芙。”一旁的路斯尔夫人温和地问道——她身材削瘦,但看上去魅力十足。 “女人总需要一些时间来打扮自己,没准儿她们突然变心,不再喜欢之前挑好的裙子呢?”卡尔毫不在意地说。 路斯尔夫人深以为然:“确实如此——” “嘿,亲爱的,让你们久等了。” 说曹操曹操到,露芙轻柔的嗓音自不远处传来,这处处要求体面华丽的贵妇人领着自己满脸不甘愿的女儿款款上前,卡尔和她交换了一个面颊吻,她有些嗔怪地说:“卡尔,你应该等等我们,罗兰先生可不能做您的女伴。” 莱斯特挑了挑眉,手指按了按卡尔紧绷的腰侧:“您认识我,夫人?” 露芙瞧了他一眼——这位不愧是整部《泰坦尼克号》中最看不惯杰克的人——她简直仇视所有三等舱的生物,她的眼睛是一种浅淡的苔绿色,因此更叫人觉得那目光冰冷:“当然,罗兰先生,从您自三等舱来到我们的房间以后,我就一直听到有关你的事。” 莱斯特同样报以冰冷的微笑:“实际上,我救了您的女儿——同样挽救了您岌岌可危的账单。” 露芙的脸色顿时阴沉得能够拧出水来,露丝却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他说得对,妈妈,您得感谢他。要我说,一个纡尊降贵的贴面吻怎么样?” 布克特夫人的表情看起来马上就要吐了,莱斯特冲着卡尔轻声说:“看来她不怎么喜欢我......” “你是我的朋友。”卡尔傲慢地扬起下巴,用一种充满审视的阴冷眼神打量着布克特夫人——他早已受够了这贪得无厌的女人,从某方面来说,她简直像一条蝗虫,而她的女儿—— 卡尔将眼神转到露丝身上,这桀骜不驯的姑娘不出意外地高高扬起了头,正巧打扮得耳目一新的杰克从台阶上走下来,她立刻气势汹汹地走向了他——那背影简直像一名充满斗志的女武神。 也许,也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卡尔垂下眼睛,冷冰冰地想到。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7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8刁难和舞会 “卡尔,我看见了史密斯船长,我们得跟他打个招呼,白天我对他够不恭敬了。”莱斯特跟着卡尔逛了大半个大厅,他觉得有些累了,面前这个新兴资本家没完没了地试图和一个霍克利搭上关系的伎俩又着实可笑烦人,他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这个局面。 卡尔会意地微笑,礼貌地对面前的小个儿男人说:“很抱歉,斯坦利先生,我一向不能拒绝莱斯特的要求,请恕我失陪一会儿。” 小个儿男人显然想到了一些不太正经的东西,赤红的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当然当然,您请便,霍克利先生。” 莱斯特和卡尔走到一个僻静的暗处,年轻人转过头,双手抱在胸前:“你是故意的,霍克利先生。” 卡尔目光柔和的看着他——上帝,莱斯特翻了个白眼,简直跟看他不听话的、偶尔发发小脾气的小女儿一样——假如他真有。 “我说的是实话,莱斯特,我确实不能拒绝你的要求。” 莱斯特皱巴巴地假笑道:“那是因为我绝不会提对你不利的要求,霍克利先生。” 卡尔一脸“天呐我的小女儿你真是太贴心了我爱死你了但这时候咱们就别发小脾气了”的表情勾上他的肩膀:“Sweetie,我可以把我的鱼子酱给你。” “去你妈的鱼子酱,你这个见鬼的卡尔·霍克利!”莱斯特哭笑不得地骂道。 卡尔状似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你可以带给你的朋友,我敢打包票他会跪下来亲吻你的脚尖表示感谢。另外,你说的没错,sweetheart,我在别人眼中确实是该去见鬼——包括刚刚那位蠢的像只马来西亚狗熊的斯坦利先生。” ...... 莱斯特坐在卡尔的身旁,八风不动地啃着他的牛角面包,任凭对面的布克特夫人再如何瞪视,硬是头都没抬一下。 “嘿,莱斯特,你当真要把我这份也吃了吗?”卡尔无奈地看着埋头大吃的年轻人,眼底却含着一丝笑意——莱斯特明白他该在哪里做哪些事情,明面上他是个没什么身份的三等舱船客,在这桌面上自然没有主动发言的权力。 不过他这个样子,可真是够——可爱的? 布克特夫人用软巾擦了擦嘴,厌恶地看了莱斯特一眼——杰克就坐在她女儿的旁边也丝毫不能引开这位贵妇人更多的注意力,优雅地问道:“罗兰先生,三等舱的环境怎么样?您看上去好似饿了三天,真抱歉,您知道,贵族一向吃得不太多。” 莱斯特抬起头,眼神无辜,笑眯眯地说:“还不错,吃得饱穿得暖,我们那儿的人惯来如此,浪费食物可不是美好的品德,夫人。要知道,上帝将它们赐予我等,是为了使我们感恩,而非叫我们随意丢弃,否则,土地将长满荆棘和蒺藜来,血与肉也将成为不净的毒恶。” 布克特夫人被噎得胸口发堵,满桌子都是基督教徒,她没法儿反驳这些话,正巧一个年老的侍者端着鱼子酱走过来,她轻声要了一些。 “我可不知道圣经里还有这段,莱斯特。”卡尔凑过去小声说。 莱斯特仍然摆着一副无辜的神情:“你读的时候不够虔诚,回美国了再看一遍吧,亲爱的。” 卡尔摇了摇头,将声音提高:“罗兰先生是我在三等舱认识的朋友,他是一个出色的音乐家,救过我的未婚妻——哦,还有这位,道森先生。” “道森先生是一位出色的画家。”露丝积极地说道——显然她已经在下午欣赏过杰克的大作并为之深深折服,一个良好的开始,莱斯特一边举杯一边想到。 布克特夫人仿佛又找到了一些好词,不失时机的接口:“Ssh,都是艺术家,哈!那么你们以前住在哪儿?” “很好,目前我住在泰坦尼克号上,以后住在那儿,那要看上帝的安排。”杰克落落大方地回答,并且暗中向莱斯特眨了眨眼。 布克特夫人气得直拧餐巾,看上去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上帝”这个词了。 卡尔皱了皱眉:“露芙,换个别的话题,我邀请了他们二位。” 布克特夫人冷笑了一声,但她不敢太得罪卡尔,她看出了这位准女婿对莱斯特的重视,因此只得将怒火迁移到同是三等舱出身的杰克身上,但这穷小子有一种天生的幸运和精明,直到满桌为他举杯,布克特夫人才一副马上就要得心脏病的表情气喘吁吁地靠在了椅背上。 “聪明的男孩儿,不是吗?”莱斯特轻声夸奖道。 卡尔神色不虞:“你对他——一见钟情?” 莱斯特简直是受到了惊吓:“你的英语是数学老师教的吗,卡尔?我只是欣赏他,一见钟情是个什么见鬼的形容!” 卡尔微笑着同他碰杯,毫无诚意地说:“原谅我。” 很快,宴会就到了尾声,卡尔右手搭在莱斯特的肩膀上:“过会儿就是男人的谈话时间了,你来吗?” “去干嘛?”莱斯特满脸无聊,“你们的生意经?美国的时事政治?得了,我还得给阿什送饭呢!” 卡尔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让洛夫乔伊跟你去,早点回来” 莱斯特看了他一眼,才卷起嘴唇:“充分领会了您的意思,警察先生。” ...... 洛夫乔伊拎着饭盒跟在莱斯特身后,三等舱里寂静无声,两人的脚步就越发明显:“少爷非常喜欢您,罗兰先生。” “我的荣幸,我同样喜欢他。”莱斯特温和地笑了笑,他对这位英伦做派的老管家颇有好感,他的手段高明,能将一切都打理得仅仅有条,最重要的是——他忠诚的无与伦比。 洛夫乔伊微笑着,仿佛在怀念一些十分美好的东西:“当然,我看得出来。我很少见到少爷这么开心。您也许不知道,他的父亲总是忙碌,而母亲则柔弱多病,少爷从很小的时候就被要求独立,他有这样的坏脾气,是我的失职。” “您做的够好了。”莱斯特劝他,他们已经到了房间门口,他停下脚步,“您做的够好了,不管别人怎么想,卡尔他很好——我的意思是,在我的眼里,他足够好。” 洛夫乔伊慈祥地看着表情诚恳的年轻人:“谢谢您,罗兰先生。” “阿什,你在吗?” 莱斯特打开灯,出乎意料,房间里空无一人,洛夫乔伊探头看了看:“没准儿他们在公共休息室?一个宴会——我猜。” 莱斯特抚着额头,他想起来了,那段号称泰坦尼克号里最经典的剧情之一——三等舱的欢乐酒会——贵族小姐震撼人心的贫民之旅,哈,这简直是灾难! “洛夫乔伊,我去就好,您回去陪着卡尔吧。”莱斯特试图将这位卡尔的心腹调开,但显然老管家的固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有一些事情是必然要发生的。 莱斯特看着洛夫乔伊的背影,忧心忡忡地想到,他得把卡尔劝住,他不能对露丝发火,他那么爱她——却是从这儿彻底地把这姑娘推到了别的男人的怀抱里——他准会追悔莫及。 ...... 热情洋溢的苏格兰音乐是最适合跳舞的拍子,整个公共休息室里的人都跟发了疯一样地转圈、扭动,莱斯特和洛夫乔伊艰难地在人群中寻找着,索性无论在哪里,阿什都是最抢眼的那个,这孩子在一块木板上简直跳得快飞起来了! “阿什!阿什·布莱克!你给我滚下来!” “哦,天呐天呐,莱斯特,你回来了!”阿什欢呼一声,以一个干净利落的侧翻动作从台上下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莱斯特,脸上满是尚未褪去的高兴和快活。 莱斯特无奈地递给他一块手帕:“擦擦汗吧,宝贝儿,你简直像刚从海里游完泳上来。我给你带了些吃的,这位是洛夫乔伊先生——你该对他表示感谢。” “我爱死你了,莱斯特!谢谢您,您真是再好没有了,洛夫乔伊先生!”阿什不顾莱斯特的挣扎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湿漉漉的拥抱,看上去他也想对洛夫乔伊如法炮制,身手灵活的老管家连忙躲开了,他可不想弄得满身汗味儿。 阿什找了张桌子,用五美分叫其他人都滚蛋,然后打开他的饭盒开始大快朵颐,洛夫乔伊和莱斯特喝着劣质黑啤,一起交谈一些有关卡尔的事情。 “哦,瞧啊,大美人!杰克那小子可真是好运,幸运杰克,听说他的船票也是赢来的!” 旁边有人吹起了口哨,莱斯特心头一跳,顺着那人的手指回头看去——哦,得了,那破木板有什么诅咒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在上面跳得要飞起来一样! 阿什一边嚼一边抽空看了一眼:“哦,那不是莱斯特你认识的那有钱人的太太吗?露丝?听说是这个名字?” 桌子脚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洛夫乔伊满脸铁青地站了起来,阿什差点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噎死,连忙喝了一大口橙汁把卡在喉咙口的鳕鱼咽下去,同莱斯特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明白恐怕将有一场好戏。 “冷静,洛夫乔伊,想想卡尔的名声。”莱斯特右手按在洛夫乔伊肩上,老管家显然比卡尔要理智沉稳得多,他很快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坐了下来。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少爷能处理。”洛夫乔伊笑了笑,然后将一整杯黑啤一饮而尽,其风卷残云的气势把阿什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 洛夫乔伊很快回去了,莱斯特走到正同一群人跳集体舞的杰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喊道:“嘿,伙计,停一停,我有话跟你说!” “What?莱斯特,你说什么?”杰克同样大声发问——这小伙儿挂着满脸兴奋的微笑,蓝眼睛亮得惊人,难怪露丝为他倾心,除了他的样貌能力,还有他这个人——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8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简直像一束阳光,使同他亲近的人都忍不住微笑。 “操他妈!我让你停一停!”莱斯特粗鲁地拉了一下那个小提琴手的弓弦,一个尖利的高音使得所有正在跳舞的人都难以忍受地看过来,年轻人冷冰冰地说道,“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杰克。”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9表白 “我爱上她了。” 这是两人在寂静的走廊里站定后杰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预料之中。”莱斯特背靠在冰冷的铁皮上,感觉到一种更深层次的疲惫将他笼罩。 他本来就不该插手这事儿,承认吧,没谁能插手这个,他们注定相爱。 寂静中传来嘲讽的低语,那笑声冰冷,冻得莱斯特神经末梢突突的疼痛。 杰克有些关切地走前一步:“你还好吗?” “没事——”莱斯特摆了摆手,“告诉我,杰克,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男孩儿热烈地大笑起来,明亮的蓝眼睛简直像流星一样不要命地燃烧着:“当然!你绝找不到比她更可爱的女孩儿了,我爱她,这是必然的!命中注定!” “事实上,她是一个贵族......杰克,你明白我的意思,她的母亲不是好惹的,连卡尔——我是说霍克利先生都对她敬而远之。”莱斯特试图劝说他,他知道这多半是徒劳,但相较起挚友可能会得到的痛苦而言,哪怕真正将这对有情人拆散对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莱斯特·罗兰不是一个好人。 从来不是。 杰克依然微笑着,眼神坚定沉稳——莱斯特却敏锐地从其中看出一种并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一瞬间这大男孩儿就像倒流了走廊里的时光,化身为一名拿剑的骑士,无所畏惧,坚毅果敢:“我爱她,如果她的母亲愿意,那么我们可以一同生活。如果布克特夫人不愿意,我也不会为了她改变立场。我爱她——用我的生命起誓。” “精妙,道森先生。”莱斯特艰涩地笑了笑,他早该知道这位主角先生不是一个简单角色,走南闯北、颠沛流离的生活给了他太多磨练,同时也让他收获了一些宝贵而有趣的东西,莱斯特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开口,“我不愿意看到卡尔受伤,但目前看来这似乎在所难免。杰克,你足够聪明,你得明白一个霍克利在这船上能起到的作用。你爱她,却不一定能得到她。” 杰克摊了摊手:“莱斯特,你站在什么立场说这话?卡尔的朋友——又或者一个巴结权贵的伪君子?” 莱斯特揉了揉头发,有些烦躁:“随你理解。你仅仅只需要......” “从露丝身边远远地滚开?”女人古怪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露丝提着裙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她甚至没穿鞋——表情看上去很想照着莱斯特的脸给上一巴掌。 “上帝,露丝?我以为你应该已经回到了一等舱温暖的床上!”杰克大呼小叫地走过去抱住她,“天呐,你冷的像块冰,披上我的外套,你这不听话的姑娘!” “谢谢你,杰克。”露丝握着杰克的手,眼波温柔明媚。 卡尔迷恋她是有原因的,倘或她愿意对你敞开心扉,那么你就获得了一整片玫瑰园。 莱斯特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他们,瞧瞧,这都凑成一锅大杂烩了,可惜卡尔还在同那些绅士们谈论无聊的经济。 以前也提过了,莱斯特绝不相信爱情这玩意儿,但眼前这一对爱侣如胶似漆、甜蜜可人,好像世界上没谁能阻止他们——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至少对卡尔·霍克利来说,绝不是。 “你——莱斯特·罗兰,我知道你,你住在我未婚夫的房间里,他显然重视你甚于我!” 女郎双手环胸——这是一个下意识地捍卫动作,露丝·布克特本就是贵族中的异类,她用最激烈的手段自我保护——撇下那见鬼的嘤嘤哭泣和破口大骂,而是用将尖锐的言辞化作攻歼的利剑,直插敌人的心口。 莱斯特冷冰冰地说:“你误会了,布克特小姐。卡尔只是——” “只是什么?怜悯、同情?罗兰先生,问问你自己,这话你相信吗?”露丝卷起唇角,脸上挂着散漫的嘲讽的笑容,她固然桀骜不驯,却着实聪慧精明,她早已看出了卡尔的本质,这质问几乎叫莱斯特无法反驳。 莱斯特握紧了拳头,他感觉到了冷气强烈地冲刷着他的血肉,头疼得马上要裂开来。 露丝嘲讽的笑容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 有些事情终究是注定好的,而他所做的、所希望的不过是痴人说梦、徒劳无功。 走廊尽头的黑色阴影突然像舞台上厚重的法兰西丝绒幕布一样席卷而来,莱斯特感觉自己被迫着后退、陷落,直到浑身僵硬地躺在一片血腥之中。 有人封死了德库拉的棺木,开始庆贺他的死亡。 ...... 莱斯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自己的房间,杯子潮湿而单薄,他抱着双肩瑟瑟发抖,牙齿冷得直打颤。 这不对,这很不对。 莱斯特悲哀地想着,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但他没办法,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死过了,现如今,他又要死了。 他逃不开这些——就像他母亲死后那些无止境的噩梦、黑影和尖叫。 一杯白兰地,或者一个心理医生,随便谁,来个人帮帮他! 莱斯特紧紧地闭上了眼,他不敢睡,但那苍白的凝着水汽的天花板能让他绝望。 “上帝,他发烧了!你是怎么看好他的!”卡尔以一个不太优雅的姿势攀在上下床的楼梯上,眼神怜惜,表情愤怒得却像随时随地能变出个闪电来毁灭世界。 阿什缩了缩脖子,他敢打包票,这会儿他要是说错了一句话,这有钱人下一秒就能把他生吞活剥! 可这怪得了他吗? 诅咒撒旦,莱斯特刚刚还好好的呢! 洛夫乔伊冲阿什使了个眼色,然后关切地说道:“少爷,我们必须给莱斯特找个医生,这没准会引发肺炎的。” 卡尔“嘶嘶”抽气,上帝知道那个单词几乎让他的心脏都绞起来了,他飞快地抱起莱斯特把他塞进自己的大衣里,然后脚步匆匆地走出房门朝一等舱赶去——他并不觉得三等舱能提供医生想要的东西——这一切都得怪这该死的地方。 操! 洛夫乔伊忧心忡忡地看着卡尔的背影远去,然后从怀里掏出十块钱塞到阿什手里:“打听打听,总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儿。” ...... 医生很快被找来,他给莱斯特开了药,提了一些常规性意见便走开了。 卡尔满以为这样就该平安无事了,可到了后半夜,莱斯特却开始毫无征兆地哭泣,他睁着一双黯淡的灰色眼睛,任由眼泪像溃堤的海水一样从眼角淌下,他并没有清醒,蜷缩在白色的床单里活像一只死气沉沉的木偶。 “操他妈||的!洛夫乔伊,医生还没找来吗!他妈的他是怎么看的病!”卡尔靠在床头紧紧地抱着莱斯特,一刻不停地替他擦拭脸颊——但这一点作用也没有,年轻人依然无声无息地哭泣着,看样子简直先把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借由泪腺排出去。 “我带他来了,约克医生,请您原谅少爷的无礼,他只是关心则乱。”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医生看着床上相拥的卡尔和莱斯特,声音轻柔地说:“I know,一对璧人——他们的感情看上去不错。” 洛夫乔伊摸了摸鼻子,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快给他瞧瞧!”卡尔一把拽过约克医生——所幸他的理智还没有全部离家出走,否则这老医生必然要被他的不知轻重拉脱臼。 约克医生借着灯光仔细地看了看莱斯特的瞳孔,又取出听诊器按在他胸口,皱着眉说:“情况并不太妙,罗兰先生的精神出了很大的问题,他恐怕正在幻想着死亡和恐惧——极有可能——” “我不想听那个可能!治好他,现在,马上!”卡尔暴躁地吼道,他看上去完全失控了,洛夫乔伊不得不反剪着他手臂,以防那可怜的老医生被他直接揍进坟墓。 约克医生双手交握,温和睿智的目光透过镜片传来:“我很抱歉,霍克利先生。我并不擅长这个,我只能给您一些提议。罗兰先生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问题,他有病史——我恐怕那并不是一个短暂的、美妙的回忆,倘或他不能依靠自己,我们只能借助外力。” 卡尔平静下来,他挣脱开洛夫乔伊,在原地转了两圈:“说下去。” “找到他的朋友或亲人,您应该明白,只有这些才能给罗兰先生安全感。您得给他一些温暖的东西——或者是话语,或者是抚摸和亲吻,使他飞离幻象。” 卡尔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我明白了,洛夫乔伊,送医生出去。”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9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 卡尔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光源,仅在床头柜上摆着一支蜡烛——带香薰的那种,飘荡在夜色中的冷香叫人心神安稳。 他换上柔软舒服的丝绸睡衣躺到了莱斯特身边,将他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 “他看出来了。”卡尔仿佛是笑了一下,浅棕色眼睛温柔无比,“我父亲说得对,旁观者清,但我也不笨,你说是不是,莱斯特?” “我一开始可不太喜欢你,坏男孩儿。看到你眼睛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你是个老谋深算、精于世故的下等人——这样的人可从来不太讨喜,但你长着一张好相貌,而且知情识趣,这为你加了分。恰巧我又为了露丝的事情焦头烂额,你挑这个时候出场,可真是再狡猾没有了。”卡尔依然微笑着,他的心情好极了。 在他最迷恋露丝的时刻洛夫乔伊曾毫不留情地泼他冷水:“少爷,一见钟情是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您坠入情网有多快,变心就有多快。” 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哦,想起来了,他说:“这绝不可能。” 霍克利家生命不息、奔腾不止的傲慢,哈! 但卡尔一点也不觉得难过或是别的什么,他变心了——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认清了着迷与爱情的区别,前者如同冬日里的烈焰,靠近时炽热逼人,离开后却又瞬间失去温度,而后者却是醇厚的美酒,温润地流淌在他的喉间,使他由内而外的温暖舒服。 “我不爱她,或者说我对她的爱难以同时间相抗衡。”卡尔清醒地意识到,然后一瞬间明白了露丝如此抗拒他的原因,那聪明的女孩儿早看出了他的本性和态度——他需要一个妻子,一个能撑得起门面的女人,最好容貌美丽、易于拿捏。 不是非得露丝不可,只是她恰好长着一张讨卡尔喜欢的脸和一副叫他觉得新鲜的叛逆脾气。 卡尔替莱斯特拂开额前的刘海——他已经不哭了,有钱人温柔地微笑起来:“醒过来好吗,莱斯特,我还有话没同你说呢。后来我们是怎么熟悉起来的,嗯?你的善解人意、刻意讨好?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愿意,没谁不会喜欢你,莱斯特。” 年轻人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似乎并不喜欢听这话。 卡尔垂下睫毛,专注地看着他:“我是认真的,男孩儿。想想如果最开始我没去那甲板,没良心发作给你朋友一杯白兰地,你也许会投入他人怀抱——这决不能发生,莱斯特,我只是想想,都要发疯。” 房间内一片沉默,很长时间以后卡尔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信这个,男孩儿,你的戒心,比白宫的墙壁还要厚重。我得告诉你,无论如何,你绝不会死——绝不会。”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莱斯特很快闭上了眼,卡尔目光深沉地在他额上亲吻,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直到烛火渐熄。 ...... 露丝刚醒时玛丽就过来通知她,卡尔准备好了早餐请她在露台一道享用。 露丝还没从昨晚上刺激兴奋的舞会中缓过神来,精神上的亢奋使她格外疲累,卡尔·霍克利这两个单词念在嘴里就像一块索然无味的黑面包,叫她有些本能的不舒服和厌烦。 她从箱子里找出一件宽松的绿色蕾丝裙子,随意地扎了扎头发,就跟着玛丽来到了露台。 卡尔半靠在椅子里,手上拿着一本书——他看得全神贯注,严肃得就好像在对待什么生死大事。 露丝有些惊讶了,她从没见过卡尔读书——他通常更喜欢看报纸——为了判断市场的前景和获得谈资,露丝烦透了这个。 “你在读书,谁的?” 卡尔抬起头,早晨的阳光足够明亮,自他饱满的额头开始被分割出了鲜明的光影——那是比杰克的作品更传神的景象。 卡尔英俊绝伦,半点儿不逊色于杰克,露丝不动声色地想着,侧开身子方便女仆给她添加咖啡。 “你昨晚怎么没回来?半块糖,我不喜欢甜的东西。”卡尔皱了皱眉,放下杯子不愿意再喝一口。 天杀的有钱人! 露丝垂下眼睛:“我太累了。” “因为什么?和一个穷小子在三等舱里跳舞跳得筋疲力尽?”卡尔冷冰冰地笑着,“或者还做了一些别的什么事儿助兴?” 露丝顿时感觉自己僵硬得就像一具尸体,卡尔逼近了她的脸,手指凌空抚过她丰腴的脸颊:“容我提醒你,我亲爱的布克特小姐,你如今还是我的未婚妻,哪怕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也请您收敛一些,霍克利家的名声重逾千金!” 卡尔直立起身,阳光从天顶落在他的身后,露丝看清了他的眼睛——那透明的瞳孔让她想到了一些冰冷的、可怕的生物,像是毒蛇或者别的什么,她抱着肩膀开始止不住的发抖,她从来没见过卡尔这副可怕的样子。 “最后一句,别再冒犯莱斯特,你不会想知道那后果的。” ...... 卡尔拎着属于露丝小姐但被他暂时征用的《梦的解析》回到了房间,一把将它丢掉了沙发里。 诅咒撒旦,他真是受够了弗洛伊德有关灵魂、梦境的鬼话,这简直比报表上那些没完没了的赤字更令人心烦。 “好吧,莱斯特,为了你。”卡尔叹了口气,把书捡回来放在桌上摆正,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 “少爷,莱斯特醒了!”洛夫乔伊脚步轻快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我得为他准备些吃的,厨房有新鲜的鱼片粥,我猜。” “为我也准备一些。”卡尔喜形于色,想也不想地就拔腿冲进了卧室里。 洛夫乔伊温和地笑了一下,体贴地替他们关好房门。 “莱斯特,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卡尔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年轻人探出被子的手掌,神情担忧地问道。 莱斯特避开视线,并试图抽出自己手——很显然他失败了:“很好,就......一点低烧,没什么大不了的。” 卡尔垂头猝不及防地贴上他额头:“我得叫约克医生再来给你瞧瞧,这不保险。” 莱斯特简直受到了惊吓,他猛地往后一退,脑袋不出意外地撞在床头上,他抱着头“嘶嘶”地吸着气:“上帝啊,卡尔,都怪你。” “原谅我。”卡尔毫无诚意地道歉,伸手为他轻轻按压着后脑勺,掌心下的金发质感好极了,卡尔有些爱不释手。 莱斯特垂着头,隔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开口:“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你都知道,莱斯特,我的男孩儿,你足够聪明。”卡尔意有所指,嘴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 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商人,逼迫人的手段高超娴熟,莱斯特表现得真是太明显了。 活像个什么,一个可爱的处男? 为了这个美妙的假设,卡尔耸着肩膀轻笑起来:“我不会强迫你,莱斯特。你终究属于我,心甘情愿。” 莱斯特刻薄地卷起嘴唇:“这是什么说法,嗯?有钱人该死的自信?我得给自己找把伞,某些人的牛皮都快把天吹破了!” 刚醒来的困窘和不舒服消散一空,莱斯特摸了摸胸口,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不讨厌卡尔,当然不。 但要说爱,那还言之尚早。 卡尔·霍克利无利不起早,而他又不是那种为了爱能豁出去的类型,谁也说不好他们会走到哪一步。 但不可否认,卡尔的体贴细致让他感觉温暖,是那种真正被人重视、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卡尔和莱斯特共同享用了早餐,有钱人似乎全然忽视了该有的礼拜和宴会,一个劲儿地赖在床边,莱斯特抱着双手嘲讽道:“尊敬的霍克利先生,您难道要给我讲个晚安故事吗?” “如果你喜欢。弗洛伊德怎么样?”卡尔捧着书,挑衅地说道。 莱斯特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那是什么见鬼的东西?一个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头随口编造的鬼话你也信?” “不。”卡尔轻笑,“我以为艺术家们总是品味独特?” “显然不包括我。”莱斯特满脸无聊,“我热爱金钱、权势、美酒,我是个俗人。” “男孩儿,别这么说。人人——至少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卡尔顿了一顿,显然是想到了他那个特立独行的未婚妻,“要看看海洋之心吗?我打赌你会喜欢它的。” 莱斯特皱了皱眉:“行行好,我二十一岁了卡尔,不是牙牙学语的婴儿,别叫我男孩儿,我要吐了,sweetie。” 卡尔避重就轻:“披上件衣服,我把它拿给你看。” 莱斯特就着光打量着手上这颗稀世奇珍——他从没见过比这更美丽的钻石,世界上大部分事物与它相比都会黯然失色,幽邃的蓝色在他手指间流淌,美艳得近乎逼人,莱斯特手指捏得发白,轻声说:“这就是布克特夫人要求的与她女儿相匹配的珍宝?” “事实上,它永远不会有女主人了。”卡尔假笑道,“它会成为霍克利家珍贵收藏之一。” “不,卡尔,不,它是不祥的,你不能留着它。想想路易十四和他那些倒霉的继任者们,这是一颗染血的钻石。”莱斯特把钻石放回了盒子里,海洋之心久负凶名,它前后经历的数任主人没有一个得到了好下场,有关泰坦尼克号的沉没也曾有人归罪于它,莱斯特并不相信一颗钻石能有如此魔力,但他确实心有忌惮。 卡尔皱着眉:“我花了大把的金钱买它,总不能把它沉在海里。”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0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约翰·阿斯特不是在船上?没有女人能拒绝它,卡尔,还是说,你准备留着送给未来的霍克利夫人?”莱斯特挑了挑眉,惊异于卡尔的反应——他看起来当真是毫不在意,自己一说他就同意...... 不知为何,莱斯特喉中隐约生出一些微妙的甜意。 卡尔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你们英国人总是爱多想,得了得了,过会儿我就去找阿斯特谈,你知道我多不喜欢他——贵族里的耻辱。说真的,你当真不愿意——” “没门儿!你想都别想!我绝不会像个女人一样把这玩意儿戴上它以便能勒断我脆弱的脖子!”莱斯特恶狠狠地喊道,整个人都像要从床上跳起来咬他一口,“卡尔·霍克利,别逼我发疯!” ...... 卡尔的心情挺不错,莱斯特坚持要到甲板上散步,哦,算了吧,谁能拒绝男孩儿那一脸“我要无聊死了我要发霉了发发慈悲快带我出去”的小表情呢——他比自己想象地更喜欢他。 但这好心情也仅维持到与露丝一行人迎面撞上为止。 “哦,上帝啊,卡尔,你来陪我们参观泰坦尼克号吗?真是太贴心了,露丝你认为呢?”布克特夫人热络地走上前,她看上去十分想要个贴面吻以示亲密,但卡尔彬彬有礼地拒绝了——理由是他得扶着大病初愈的莱斯特。 上帝啊,莱斯特发誓布克特的眼神简直想把他摁进海里。 “安德鲁斯先生,您的船设计的很不错——我的意思是,无与伦比,惊人至极!”莱斯特口气诚恳地说道,他表现得就像是这个年纪的大男孩儿,热情单纯,对所有事物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 安德鲁斯温和地回应道:“谢谢您的赞美,罗兰先生。您看上去有些欠妥?”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0随想曲 莱斯特摸了摸头发,有些腼腆地说:“一些小问题,我一向身强体壮。” 安德鲁斯看上去简直被他逗得发笑,这位生性温和的好好先生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我可不这么觉得,罗兰先生,恐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同意这事儿。说实在的,您看上去甚至不如露丝小姐——嗯,我是说健康。” 莱斯特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发誓这老好人在不知不觉间给他来了个会心一击。 上帝的内裤,卡尔简直快笑疯过去了,还有露丝,这姑娘转过脸去,肩膀抖动得如同遗传性癫痫突然发作——假如布克特家真有这见鬼的毛病。 安德鲁斯一边笑一边抬手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无意冒犯。环境的改变容易让人得病,何况我们正身处寒气逼人的北大西洋之上。罗兰先生,请保重您的身体,虽然现在它们只是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问题,然而一旦当您老去,这些小可爱们没准会叫您追悔莫及。” “谢谢您,安德鲁斯先生。” 三人行顺理成章地成为“泰坦尼克号旅游团”,卡尔抓着莱斯特的手臂——这该死的有钱人坚持这么做——在莱斯特再三拒绝了他的勾手指、拉小手要求之后,安德鲁斯则与露丝相谈甚欢,除了始终阴沉着脸的露芙·布克特夫人,一切都看上去气氛刚好、其乐融融。 露丝在和安德鲁斯说有关救生船的问题了,莱斯特一开始还听得十分认真,但等到后面就陷入了不断的走神之中。 ...... 他想起了一些细节。 泰坦尼克号上救生船的数量实际上是完全符合国际标准的,但之所以仅有三分之一的人获救,更大的原因在于船沉没得太快以至于一些救生船甚至来不及投放到海面,而获救的那些救生船内也并未满员——所有人都害怕因为多载一个人而沉没海底。 莱斯特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他看过很多遍这部电影,在十六岁之前,他有冗长的空闲陪同他偶尔休息的母亲挤在电视前头当两只沙发土豆——苏珊爱死了这个。 但实际上,他更多的能记起的是那时候两个人第一次坐在电影院最后一排分享爆米花的情景,那是在他整个人生中都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回忆之一。 苏珊是个非常感性的人——这点和莱斯特截然不同——为此她常叫他“又一个没心肝的罗兰“,她几乎整场都在哭,为了露丝·布克特的身不由己,为了杰克·道森的忠贞不渝,总之是你能想到的一切理由——天知道苏珊是怎么把他平安养到十六岁的。 大概她唯一一次表现出红灯区女人本性的,也就是在布朗夫人号召救生船回援却被狠狠拒绝的场景,她吸引了整个电影院的注意——感谢她那些精妙至极、长篇累牍的脏话——她真应该为美国总统的政敌去写演讲稿。 兵不血刃,哈! Whatever,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在这些救生船上为自己搞到一个座位——卡尔有钱,但这到最后似乎也派不上用场,更何况还得捎带上洛夫乔伊、阿什和他——倘或那最坏的结果当真发生。 莱斯特专注地思考着,直到有人用大力气将他拉进了一个地方,然后被狠狠地按在了墙上:“Piss off!我感觉我被摔成了千层面,认真的,你又发什么疯!” 莱斯特愤怒地挣脱他,卡尔没有松手——撒旦才知道他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这有钱人的眼里有着一贯的傲慢和冷酷,修长有力的手指牢牢钳制着他的下巴,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像一尊线条古朴硬朗的雕像。 操! 莱斯特狼狈地别过脸去:“别他妈这么看着我,霍克利。” “嗯哼?你硬了,显而易见。Really,你有这么喜欢我?当真是受宠若惊。”卡尔笑意盈盈,但脸上仍维持着那副能排上花花公子前十的性感表情,“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滚开,至少与你无关。”莱斯特感觉自己的下巴就快被捏成了一堆废弃物,那冷血的资本家显然已经烦透了。 他讨厌看不到别人的心思,莱斯特当然明白这个——他自己就是这么个操蛋玩意儿,当他不明白卡尔的时候,想想自己,那就都有了。 但显然,他对卡尔·霍克利了解得还不够透彻,那面目冷肃的有钱人突然就盖了上来,嘴唇贴上自己的,舌头也锐不可当地伸进来——他看上去简直不像来个吻,而是更想要他死——用个谁都没听说过的新方法——比如用舌头叫他窒息什么的。 “你——” “我知道你想骂我,宝贝儿,但你今天骂得够多了——而且你显然搞错了操这个词的主语和宾语。”卡尔贴着莱斯特的嘴唇轻轻磨蹭,他看上去高兴极了,一对浅棕色活,“感觉还好吗?我知道你不讨厌它,别想着敷衍我,男孩儿。” “是的,挺好!非常好!我敢说我简直要给卡尔·吻技出众·霍克利的高超经验跪下了。看在你干过的那些女人份儿上,别接受得这么毫无压力,把你的手从我裤子里拿出去,卡尔!”莱斯特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再一次诅咒这具还不如露丝小姐健壮的身体,他摸着滚烫的嘴唇翻了个白眼,有钱人大声笑起来,又凑过来细碎地吻他。 那些轻柔的触碰落在眼睛、鼻梁和嘴唇上,就像苏珊赚到钱或是心情好——通常这两者具有直接联系——会给他的一个稀有的吻一样,有些痒,但足以让人安心——或者非得用个女人的说法,挺幸福的。 真的。 莱斯特眼睛里带上一点笑意,他没有回应卡尔,但霍克利一向耳聪目明,卡尔看出了他的高兴,愿意同他抱在一起分享着这些叫人心中温暖的小动作。 “告诉我,莱斯特,我希望你对我敞开心扉。”卡尔又一次发问,显然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莱斯特靠在他肩上:“上帝,你还是个七岁男孩儿吗,非得刨根问底,嗯?这没什么可说的,我想起了我的母亲——一个红灯区婊子,她用卖身钱给了我一些好东西,那让我一度高兴,直到窗户纸被人毫不留情地捅破。你知道的,我猜得到那些,但拒绝去想,我仅仅是——” “你只是爱她。”卡尔吻着他的额头,柔声安慰,“我明白我明白,莱斯特。你不明白当你想到这些时的表情——” 脆弱得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卡尔知道,终有一日,他会为了这个表情送上一个霍克利所能给予的全部——哪怕是世界。 “像个什么,来吧,让我见识见识卡尔·霍克利先生惊世骇俗的比喻。”莱斯特斜着眼睛轻声说。 卡尔摸着下巴想了想:“像个等着被||操的失足少女,就这样。” “操你。” 两个人为这谈话笑了一会儿,卡尔揉了揉年轻人漂亮的金发问他:“想听我弹钢琴吗,男孩儿?” 莱斯特打起了精神:“你当真会?” “别小看一个贵族的必修课,宝贝儿。” 卡尔走到钢琴前坐下——现在莱斯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是早有预谋——一个贵族专用的乐器房,看看这房间挑的,简直是神了。 莱斯特拎起放在墙角的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帕格尼尼第二十四首随想曲,可以吗?” “当然。” ...... 与此同时的餐厅里,布鲁士·伊斯梅正气急败坏地扯着自己脖子上价值不菲的丝巾:“史密斯船长,你得明白,这对我——对白星公司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的,钱——一大笔的钱,名声,或者再加一条蓝飘带?”史密斯不急不缓地喝着茶,语调讥讽地开口,他显然已经忍耐了很久,伊斯梅的胡搅蛮缠真是让他烦不胜烦。 “别说的这么事不关己!这是我们大家的成功,摩根先生的,我的,还有你的——爱德华·史密斯船长!你能凭借它当上真正的海军准将,而非一个预备役!”伊斯梅一边注意着周围人的反应,一边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强调道——如果真有可能,他简直想用餐刀切开这老东西的脑袋,看看里面都填满了一些什么东西。 他怎么能不明白这事儿背后带来的利益?白星公司必然会为了泰坦尼克号首航史无前例的大成功而名声大噪、股价飞涨,他们所有人都会发财,整个上流社会都会哭着喊着来分一杯羹! 史密斯船长依旧不为所动:“不,先生,我不需要那些,我的年纪足够大了,没有如同您一样的野心和抱负。我得对这全船人负责——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所有,先生。”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1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但泰坦尼克号是永不沉没的,哪怕是上帝亲自动手,也弄不沉它!”伊斯梅终于忍不住大吼道,很多人都听到了这话,他们甚至遥遥举杯为他喝彩,这使得伊斯梅底气更足,他双手撑在桌上,半俯下身威胁道,“想想你的家人,船长。你的儿子,他仰慕你,而你却会成为一个人人耻笑的懦夫。你的妻子,她依赖你,而你极有可能因为触怒整个董事会而被解雇,你们都会过上一贫如洗的生活。这绝不是你想要的,我发誓。” 史密斯船长猛地握紧了杯子,他看上去正在挣扎着,名声当真不那么重要吗?泰坦尼克号当真会沉没吗?莱斯特·罗兰说的话没准儿不过是个耸人听闻的假设呢? “不......先生......”史密斯船长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单词,感觉自己胃中拖拽的铅块终于沉到了底部。 伊斯梅眼神阴冷地丢下一句“你会后悔的”便愤愤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1谈判 卡尔和莱斯特回到房间时,露芙·布克特夫人的脸色非常不好——他们都知道原因,可谁都不怎么愿意搭理这位卖女求荣以维持奢侈生活——拿腔拿调的——贵族夫人。 “卡尔,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布克特夫人用手帕按了按唇角——莱斯特猜她刚喝过一杯顶级的锡兰红茶,空气里全是那股浓郁的香味儿,而玛丽正在她端坐的沙发后面使劲地翻着白眼。 莱斯特耸了耸肩,说真的,他一向是个识趣的人,布克特夫人完全不需要用那种——哦,怎么说,像是防范勾引她女婿的男婊||子的眼神看着他,虽然他目前确实很可能在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不,留在这儿。”卡尔拽着莱斯特的手把他按在沙发上,在失去了对露丝·布克特的兴趣之后,他显然再拿不出绝佳的耐心与好脾气来同布克特夫人说话。 布克特夫人掩饰地叹了口气,苔绿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卡尔——活像是看她不听话的男孩儿:“卡尔,我的意思是——单独——” 卡尔把嘴唇卷成一个刻薄的弧度,冲玛丽打了个手势,才拖着讨人厌的贵族长腔慢吞吞地说:“我和莱斯特一道——要么免谈,夫人,我们都明白你女儿做了什么。” “一个巴掌拍不响,卡尔,你显然也不太忠诚。”布克特夫人气得直发抖,甚至连手上的杯子也拿不稳——里头已经没有茶了,而玛丽显然拒绝再给她加一些。 老实说,莱斯特其实挺佩服这女人。 罕见的精明,罕见的冷酷。 她可以手也不抖地把自己的漂亮女儿待价而沽,莱斯特敢打赌,倘或不是卡尔出现得早——没准儿此刻露丝已经是扬名贵族圈的交际花——倘或那刚烈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母亲心软。 她同样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淹死在北大西洋深处,或许他们能得救,但有时候世事难料,像布克特夫人这样的女人理应对卡尔和露丝二人了如指掌,但她却选择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她是一位活着的女版克洛诺斯——那些举动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叫人发指。 卡尔捏着莱斯特的手,这是他新添的小习惯,他真是爱死了这些小动作,一边挑高了眉毛懒洋洋地说:“所以呢?我有这个权力,露芙——或许如今称呼您为布克特夫人更加合适。我花了大笔的金钱——本以为能买到一个听话美艳的妻子,谁知道却买来了一头白眼狼?哦,还有您,一个把我当做无限印钞机的附赠品,嗯?” 莱斯特抽回手,含糊地提醒:“卡尔,你不会希望这时候叫约克医生来的——为了布克特夫人就快被你气出的心脏病。” “原谅我。”卡尔漫不经心地道歉,“布克特夫人,发发慈悲,告诉我重点好吗?我有点儿困,而你这会儿正该忙着把露丝找回来打扮好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 布克特夫人按着胸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莱斯特——年轻人能举着双脚发誓他是无辜的,上帝啊,她难道不该怪这个口出恶言的有钱人吗? “卡尔,我想——我的意思是——你们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露丝不会让你失望的。倘或你真喜欢罗兰先生,我想她也不会介意你在结婚后养个——养个情人,她是个大方得体的好姑娘,一向体贴入微。” 布克特夫人就像做出了什么巨大的牺牲,苍白着脸颊言辞恳切地说道,她避免去看莱斯特——一眼也不,就像这样貌绝顶的年轻人在她眼中还比不过一堆账单——也许是垃圾或另一个玛格丽特·布朗? 玛丽送上了茶,莱斯特从她那里接过属于自己的热可可——自从卡尔宣布罗兰先生是个体弱多病的美人儿后,这姑娘就只愿意给她的小乖乖上杯这个了——真叫人绝望。 年轻人一脸无所谓地蜷在沙发里喝着热可可,卡尔眼巴巴地看着他,于是他赏脸地从热气里掀了掀眼皮:“她说的不错,这是最通常的办法。我能做很多事儿,但没法为你生孩子,当然,我觉得也许露丝小姐同样不能。” 这话简直把露芙·布克特气得暴跳如雷,但她没办法,她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卡尔:“罗兰先生说的对,卡尔,你需要一个孩子。” “不。”卡尔冷冰冰地放下茶杯,浅棕色眼睛里满是怒火,看得出来他恨透了这个话题。 看在他妈的布克特的份儿上,他还没把莱斯特追到手呢,这贪得无厌的女人就要来棒打鸳鸯了? 莱斯特是一个厉害角色,如今要不是在泰坦尼克号上,这年轻人未必愿意同他交好。 温和优雅只是他用来欺骗世人的小把戏,卡尔看得很明白,他连骨头都敲碎打上了骄傲乃至于傲慢的烙印。 卡尔有时候也会有些不安,倘或下了船,他的男孩儿是否会因为厌烦于应付种种琐碎而干脆地弃他而去。 上帝知道,一个霍克利从不为儿女情长而操心。 如果这病状当真开始了,那么约克医生大概就能给他开一张终生病危通知书——为了那该死的、一天比一天严重的“莱斯特需求症”。 “如果我真需要一个孩子,我只接受莱斯特和我的。”莱斯特翻了个白眼——卡尔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手腕,“但实际上这无关紧要,霍克利家有许多孩子——我能从其中挑一个最好的——远胜于比天气还任性多变的遗传基因。” 布克特夫人无话可说,她甚至开始瑟瑟发抖,但在场的没人会同情她难得流露出的恐慌和柔弱。 谁知的她在为什么而害怕—— 没准儿是下了船后铺天盖地的账单。 没准儿是从高高在上的羽毛垫里跌掉纺织女工的廉价铁丝床。 她注定承受这些,善恶终有报。 ...... “莱斯特,别介意好吗?我一点都不需要那见鬼的孩子,我给不了他爱。”卡尔揉着头发,他早上起来忘了涂发胶,以致于棕褐色的头发柔软顺服地搭在脑门上,莱斯特甚至发现它们有一点卷,这使得卡尔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莱斯特替他拨开头发,笑眯眯地说:“你当真以为我在意那些?得了吧,卡尔,她只是一个终日同珠宝裙子打交道的女人,能懂什么呢?如果我想得到你,那就是耶和华亲临也不管用。” 年轻人站在维多利亚风格的墙壁前微笑着,阳光从他的额头跳跃而下,那眼神宁静而有力,如同一只尖锐的铁爪狠狠地扎进了卡尔的心房——他控制着它的跳动——如果他说离开,那么它转瞬便要死去。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降......”卡尔轻声呢喃,无法自控地走向他,“你不想得到我吗?” 莱斯特垂下眼睛,在温柔的阳光里给了他一个比那更温暖的吻:“说心里话,每时每刻都在想着,霍克利先生。” 他们顺理成章地加深了这个吻,粘稠的水声在空气里轻轻荡漾,谁也说不准是谁先发的疯,他们互相推挤着滚上了沙发,差点就在这窄小狭仄的地方打上一炮。 在卡尔脱下莱斯特裤子的时候,他不辞而别的理智终于买了张回程机票归家赏了他一拳,年轻人用力地把卡尔推开——他没办法,那白痴大概觉得自己是片口香糖,难道要用撕的吗? “Gosh,非得在这时候?”卡尔暴躁地嘟囔着。 “非得在这时候,上帝也同意。”莱斯特翻了个白眼,用手指抹干净了唇边的水渍,“我们得去解决点事儿。” 卡尔压着他,存心不让他起身,懒洋洋地说:“比如说?” “海洋之心。Sweetie,劳驾您翻个身,你他妈重得像只西伯利亚棕熊!” 卡尔终于爬起来,大咧咧地半靠在沙发上,男孩儿背对着他穿衣服,刺绣精致的白衬衫一点点盖住了他青涩的腰线和美妙的蝴蝶骨——比起那些硬板板的分分钟能把人变成墓碑的衬衫,莱斯特显然更适合这些,回了美国他可以给男孩儿准备上一衣柜。 “宝贝儿,你真美。”卡尔从背后抱住他,为他拉上裤子拉链,充满赞叹地感慨道。 莱斯特给了他一个不留情面的肘击:“感谢卡尔·色情狂·脸皮比城墙厚·霍克利先生告诉莱斯特·罗兰先生他原来并非一无是处。行行好,让你可怜的小宝贝儿去甲板上透透风行吗?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你呆在这房间里虚度光阴。” 卡尔呲着牙笑了笑:“当然,你陪我去吗?阿斯特是个败类,但无可否认,他当真有钱。” 莱斯特想了想,摇头拒绝:“不,我不希望和玛德琳夫人相对无言。卡尔,你知道——” “当然。保留你的骄傲,男孩儿,终其一生我都不会使它退出你的生命。”卡尔郑重地吻了吻莱斯特的额头,然后从保险柜里取出海洋之心走出了房间。 莱斯特摸着那一小块滚烫的肌肤柔声微笑。 门外传来了一些细碎的笑声。 “为我画张画,杰克。就在这里,行吗?” “这是我的荣幸,我亲爱的姑娘。” 莱斯特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握成拳头的手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手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之中。 他想起来了,一切都将在今夜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2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Chapter 12天赐恩宠 莱斯特表情不安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他和刚打开门的露丝两人撞了个正着,这姑娘难得的有些尴尬,手臂僵硬地悬浮在空中:“嗨——uhhh,我得说中午好,罗兰先生。” “精确。倘或您愿意给我让个路,我会用毕生来感谢你。”莱斯特给自己套上外套,然后看了看柜子边的落地钟,“你们可以随意,卡尔有事要忙,可能回到三点或者更晚一些——小心洛夫乔伊,他一向是个尽忠职守的好管家。” 然后他就走了出去——对露丝和杰克脸上的震惊熟视无睹,上帝,他有太多的事要忙,白富美要和高帅穷谈恋爱? 得了吧,就好像谁他妈在乎一样! “天呐,他提醒我们?我没听错吧,杰克?”露丝抓着头发,脸上的表情大概就像是看到了布克特夫人脱光了跳草裙舞之类的。 杰克耸耸肩膀:“我早和你说过,莱斯特是个好人。” ...... 莱斯特脚步匆匆地穿过了走廊,来到了三等舱,他没敲门,打开房间的一瞬间像狗皮膏药黏糊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影快速分开,瑞恩·鲁道夫的表情看起来简直想杀人,这一向看他不顺眼的年轻人大声吼叫起来:“操!你他妈不知道事先敲敲门吗?” “如果我没记错,我拥有这房间四分之一的使用权。而现在——”他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自己床铺的方向,窄小的床板显而易见地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占满了——他拒绝去想其中构成——他发誓他没看见垂在床沿上一只打满了补丁的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毛线袜子。 他冰冷漂亮的眼珠子微微转动,角落里的女人已经整理好了自己鲜艳廉价的蓬蓬裙和姜黄色卷发,她的手脚利落——大概是干惯了这样的事——甚至好整以暇地给自己补了点口红,见莱斯特看过来,她搔首弄姿地抛了个媚眼:“嗨,我是杰西卡,瑞恩的——hmmm,好朋友,我猜?” 莱斯特勾勾嘴角送上一个刻薄的笑:“杰西卡夫人,我可不觉得瑞恩喜欢这个定位。毕竟,他可是个有头有脸的——哦,让我想想,小杂货店继承人?” “你这狗娘养的婊||子!我发誓我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瑞恩像一条疯狗一样冲了上来,莱斯特维持着轻柔的笑容伸出手,整个人揉身上前,一拳狠狠地砸在他柔软的腹部,年轻人顿时蜷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一副下一秒就会因为疼痛而死的怂样。 “干得漂亮!”杰西卡吹着口哨,拎着裙摆在原地跳了段恰恰,“哦,男孩儿,你简直棒极了!要知道这可是个无赖,他从不给小费。要和我来一场吗,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抱歉,杰西卡夫人,我喜欢男人。”莱斯特用丝绢擦着手指,冷静地说道。 杰西卡看上去失望透了:“这世道真叫人绝望——人人都是死基佬,总有一天我得去和女人做生意!” 莱斯特轻轻微笑起来:“不,夫人,我想眼下就有一桩绝好的生意等着您。我发誓只是一些小事,我知道您在三等舱中交友广阔——再找不出比您更合适的合作对象了。我会给您十块钱,给我我想要的,剩下的都归你。” 杰西卡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来,莱斯特发现这妓||女其实长得十分漂亮——尤其是那双罕见的勿忘草色的眼睛,这让她看起来有些不合年纪的天真烂漫,他更加确信她在这里比自己吃得开的多。 “成交,先生。” 杰西卡咯咯地笑着,她提着裙子从瑞恩身边走过,高跟鞋毫不留情地踩在这年轻人的手背上——瑞恩疼得发疯,但他毫无办法,除了色厉内荏地骂着脏话他只能像个木乃伊似的躺在地上——上帝知道他甚至连稍大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莱斯特不必在三等舱耗费太多的时间,他有了一些功夫,但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三等舱的房间?诅咒上帝,他可不愿意花费几个小时去整理床铺就为了在船沉前多坐一会儿值回票价,何况那地上还躺着一个瑞恩·鲁道夫呢!可怜透顶,任何意义上的。 卡尔的房间?显而易见,他丝毫没有观赏“伟大艺术家是怎么炼成的”这种劣质纪录片的兴趣,要是给它打个标签,没准是18岁及以下禁止观看? 他走到船头。 天色已近黄昏,暖橘色的光洒落船身,一些响亮的鸣叫在耳畔悠扬响起——是海豚,莱斯特抓着栏杆望下去,那些漂亮机灵的小东西在海水里互相追逐,甚至有几条跃出了海面,优美的尾鳍在油画般色彩鲜明浓重的风景中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剪影。 莱斯特不由自主地拿起琴,一些生涩的音调从弓弦下流泻而出——他不太练习这首曲子——并非因为不喜,而是罕有演奏的兴趣和心情。 很快生涩感退去,典雅柔和的音乐沉入夕阳,海豚们高声鸣唱,仿佛在为他和曲。 莱斯特拉了一遍又一遍,灵魂和思绪深陷其中,似乎想要追随着时间的脚步,就此远离。 他看到一些光,从很远的深海里透出来,慢慢摇曳着,简直像极了天蝎星从夜空坠入凡尘。 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世有一切,终不会叫人绝望致死。 ......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孩子,你拉得不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莱斯特耳边响起,年轻人的思维停止了陷落,他有些尴尬地放下了琴弓——他知道自己刚刚那动作挺蠢的——就像想在泰坦尼克号上当一辈子的沉思者雕像一样。 “承蒙夸奖。您好,先生。”莱斯特确信自己不曾与面前这位穿着得体的老绅士交好,他的臂弯里挽着一个年纪同样不小的老妇人——他的妻子,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好极了。 老先生亲切地微笑起来:“哦哦,别紧张,孩子。我是伊西·施特劳斯,一个——一个上了岁数的有钱人。”他眨了眨眼,带着一些活泼。 莱斯特紧绷的肩膀顿时放松下来,他眯着眼睛笑起来:“绝妙的风趣,施特劳斯先生。” 老绅士拍了拍妻子的手,他看上去得意极了:“当然——为了这个,艾达愿意爱我一辈子,不是吗,亲爱的?” 老妇人一脸无奈,宛如琥珀的褐色眼睛里却沉淀着甜蜜的笑意:“天呐,你别逢人就说这个——小伙子,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一向有些不着调。” 莱斯特轻声说:“夫人,我很高兴,也很——羡慕——” 老施特劳斯挑了挑眉,口气温和:“怎么,霍克利那小子对你不好?” 艾达捂着额头,一副“天呐这老头怎么敢这么直白他简直用了半辈子在作死”的表情,莱斯特忍俊不禁:“并非如此,他对我很好,事实上,超出想象的好。” 老施特劳斯大概嘟囔了一句“那小子看着可不像我这样深情真诚的好人,和老霍克利一个样”,莱斯特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但这就显得不可思议,他是个小人物,至少目前是,没道理这位老先生会纡尊降贵地同他谈话,何况他表现的和颜悦色、平易近人。 艾达轻轻地拍了拍莱斯特的手臂,柔声说:“我认识你的父亲。我们在英国的海德公园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个相当的好人——老好人脾气,有些古板,但非常负责。那时候他正在演奏天赐恩宠——不错,就是方才你演奏的那首。我们一眼认出了你,上帝,你绝想不到那种仿佛时光倒流的感觉,你看上去和他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莱斯特笑了笑——没什么感情的,他没有那部分记忆,他始终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杜宾·罗兰。 一个狗娘养的。 “金很爱你和你的母亲——他把所有赚到的钱都存下来,想给当时还是个baby的你买一把最好的琴,他说你有一双很美的手——上帝恩赐,它们得有最好的琴相配。”艾达像是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天知道当时你还只是个婴儿呢,伊西说他简直是爱子成狂。” 莱斯特摸了摸手上的小提琴——这是一把好琴,毋庸置疑——但在真正的罗兰死去之时,它的来历就再也无可考证,但这并不妨碍他说一些好话来安慰这个老人:“他做到了,他是个好爸爸——即便他缺席了我大部分人生。” 艾达温柔地看着他,眼底闪烁着水光,她甚至伸出有些轻微颤抖的手指摸了摸莱斯特的头发:“我能明白.他始终是对的,你当真有一双很美的手。亲爱的,你输了。” 老施特劳斯满脸懊丧:“哦,是的,哦,诅咒撒旦,碰上他就没好事儿。” “伊西——”施特劳斯夫人拖长了声调,显然已经有些生气了。 老施特劳斯顿时挤眉弄眼地哄她高兴:“哦哦,艾达,我亲爱的,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知道的,我心甘情愿。来吧,孩子,我得给你点什么,我欠他的。” 莱斯特摇了摇头,他看到卡尔正朝他走来,男人满脸不愤——但莱斯特却从其中敏锐地看出了一些委屈和懊丧——简直像条耷拉着尾巴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年轻人的目光温柔美好,仿若凝视着此生的珍宝:“一个祝福,先生,倘或您当真要给。”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3冰山警告 “他们的感情真好,让人羡慕的一对,不是吗?”艾达把头靠在伊西的肩膀上,小声而甜蜜地说着,“你应该祝福他们,理所当然。” 老施特劳斯先生的表情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当然是在艾达看不见的角度——不太能形容那是惊讶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大概莱斯特的表现大概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看上去可不像那么甜蜜的家伙——我是说,哪怕他本性不坏,也绝不太好?” 老绅士嘟嘟囔囔,但音量放得很小,以至于艾达以为他只不过是又在发发牢骚——对着某个早已经死去的流浪音乐家——过去他也没少干这个,尤其是在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相册时。 “哦,说到相册,我理应把金的照片给他。可怜的莱斯特,他恐怕连金的样子都快记不得了。”艾达惋惜地说,“都怪你,我早说了要把它带上船,上帝总爱在不合适的时候同我们开玩笑。”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3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施特劳斯先生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用一种甜的腻人的口气劝她——说真的这对一个老年人来说要求真是有点高不是:“亲爱的,我觉得它更适合呆在你的保险柜里。要知道,那些粗手粗脚的女佣没准儿会毁了它,回到美国你可以把小罗兰先生邀请到家里——我是说你们可以在共进晚餐之后分享这个愉快的小回忆。” 艾达给了他一个脸颊吻,微笑着说:“你可真是善解人意,我时常为了嫁给你而自豪。” 施特劳斯假模假样地鞠了个躬:“我的荣幸,美丽的艾达夫人。” ...... “你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卡尔。如果我能知道,你或许能同我说说。” 和施特劳斯夫妇道别后,莱斯特和卡尔两人漫步在甲板上,有钱人的脚步拖拖拉拉的——他用一种非常明显的方式在表达“我非常不高兴我需要安慰”的讯息。 莱斯特忍着笑满足了他,表情看上去一派严肃,活像能随时举起小提琴同惹怒了卡尔的罪魁祸首决个斗什么的——假如他是认真地想考证一下用琴弓戳死一个人的可能性的话。 卡尔停下脚步——上帝,他的眼神简直称得上哀怨了:“阿斯特那个杂种,他狠狠地嘲笑了我,你知道的,为了露丝——并声称绝不可能用高于二十万的价格买下一个送不出去的订婚礼物。该死,等回了美国,我早晚要让他见识见识霍克利的厉害!” 卡尔暴躁地揉着头发,脸色显出一种浓郁的阴沉,就像风雨欲来的前奏。 莱斯特有些好笑:“他知道了?” “别以为这事儿传得不够广似的。谁都看得出来,她对我没意思。”卡尔抱着手臂,嘴角卷着刻薄的弧度,顿了顿又补充道,“玛德琳看到了露丝和那三等舱小子出双入对,阿斯特让它变成了整个一等舱的笑柄。” 莱斯特皱巴着脸,有些说不出话来——为这些有钱人的无聊。 说真的,他们就好像成天没别的事儿干了一样,不分性别的热衷于这些八卦流言,莱斯特有时候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哪怕下一秒他们知道了泰坦尼克号即将沉没,这些见鬼的有钱人也一定坚持把上一秒的八卦谈完才会站起来各自逃命。 “他有什么毛病?”卡尔有些羞恼地继续喋喋不休,“他和玛德琳的事儿——哦,那才是真正的丢人,整个上流社会都在笑话他大概是被女人的束胸衣夹了脑袋。他怎么还有脸来取笑我?” 莱斯特简直被他逗乐了:“别傻了,孩子,早在你们偷着笑话他的那一天就该想到是这样了。斤斤计较,锱铢必较,这是你们的通病。” 卡尔挤出个假笑:“别让我觉得你是站在他那边儿的,sweetie,是你让我卖了它,记得吗?” 莱斯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没准儿早上他还有些神经质的紧张,现在诸事落定后他却反而有些罕见地放松了,身处未知总是让人感觉像只漂浮在半空中的气球,有了着力点后——哪怕明知有可能会变成一张破破烂烂的橡胶皮,他至少可以不再忍受那种轻飘飘的无力感了。 “卖不成就算了。他总得为这事儿后悔,我保证玛德琳不会让他太愉快的。” “你说的对,你真得看看那女人在我离开时的表情——活像她真以为我会答应这见鬼的生意似的。”卡尔嗤嗤地笑起来,他看上去又高兴了,揽着莱斯特的肩膀,“你们刚刚聊什么呢?我是说施特劳斯先生,他可不怎么同我们这一辈交流——用我父亲的话来说,那可是只精于事故的老狐狸,从不打胜面低于百分之五十的仗。” “天赐恩宠。”莱斯特眯着眼睛,低头把袖子拢好——他觉得有点冷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首曲子引发的共鸣?他们和我聊了聊我父亲,上帝知道我已经有挺长时间没记起他了。” 卡尔拍了拍他的手臂,替他将垂在脸颊边的金发别到而后:“别想太多,男孩儿,都过去了。” 莱斯特笑了笑:“当然,我从很久以前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有点冷了,你不觉得吗?” “不,罗兰先生,我身强体壮。”卡尔挤挤眼睛,满脸戏谑地说道。 莱斯特翻了个白眼:“上帝,你想把这事儿记多久?” “很显然,一辈子,亲爱的。” ...... 莱斯特和卡尔回到房间时,玛丽已经体贴地准备好了晚餐——老实说,这年轻姑娘当真不错,做事体贴,性格也沉稳可靠,卡尔已经考虑等回了美国后给她涨点儿薪水了。 “少爷,有您的电报。” 卡尔用银质的小夹子往莱斯特盘子里添了几个蓝莓馅的酥皮点心,用丝绸帕子擦了擦手才接过管家手里的东西,漫不经心地抖开来:“谁的?罗德船长,这是谁,我不记得我同他有过交集。” 洛夫乔伊审慎地回答道:“事实上,老爷同他打过交道,这是个过于保守自负的人。” “一封冰山警告。”卡尔把白纸拍在桌上,有几滴咖啡溅在上面,几行黑色的手抄花体字显得格外醒目,“瞧瞧这措辞,就好像没了他泰坦尼克号立马就要沉没一样。” 莱斯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银质叉子在餐盘上划过——那声音极其刺耳,卡尔立刻撩起袖子搓着手臂:“老天,莱斯特你怎么了?” “......让我看看。”莱斯特几乎是用抢得从卡尔手指底下把那张纸抽了出来,“见鬼,他已经发了好几次冰山警告,史密斯船长什么都没说!” 莱斯特有些神经质地揉动着那张纸,卡尔握着他的手,浅棕色的眼睛宁静而有力地看着他:“冷静、冷静,亲爱的。冰山警告——在这个季节实在是常见,这不是什么大事。你记得吗,泰坦尼克号永不沉没。” “不,卡尔,我有预感。求你,陪我去趟船长室,我们得找船长谈谈,求你了。”莱斯特睁大眼——上帝,卡尔发誓他从年轻人漂亮的灰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水光,那简直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早就说过,总有一天,他会为他献上一个霍克利所能给予的一切——哪怕是全世界。 “吃完这些我们就去,哪怕船真的就要沉了,你也得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力气。”卡尔温柔地探身吻了吻莱斯特的额头,口气不乏强硬地要求道。 ...... 哪怕卡尔再三要求,莱斯特仍然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就让洛夫乔伊收走了餐盘。 他没有那么好的定力,死亡就像无时无刻不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捂着胃,感觉身体内部的脏器抽搐着拧成了一团——他很想吐,非常非常想吐,他知道这是由强烈的紧张引起的不适,谁都没法缓解得了这个。 “莱斯特,喝下去,你看上去苍白得像个鬼魂。”卡尔端着一杯颜色柔和的杜松子酒。 莱斯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口灌下了它,吁了口气:“没法更感激你了,卡尔。我们能走了吗?” “当然。”卡尔欣然点头,莱斯特脚步匆匆地走出房门,有钱人犹豫了一会儿对站在一边的老管家说,“给卡帕西亚号的船长拍个电报,洛夫乔伊。收拾一些有用的东西——我保险箱的密码你知道,尽量挑那些值钱的。” 洛夫乔伊皱了皱眉:“少爷,你真的相信这事儿?” “不知道,大概是莱斯特对我的影响太大了——你看见过的,他当真是害怕,那绝望不像假装。有准备的仗总是好打些,这毕竟算不上太麻烦的事儿。”卡尔叹了口气,眸光微微闪烁——他有些头疼,撒旦知道恐惧这玩意儿简直像一种新型的操蛋瘟疫,他都觉得有点胃疼了,真是活见鬼。 “一切将如你所愿。”洛夫乔伊恭敬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个能完美执行任务的好管家——哪怕主人家的要求有时候看起来荒谬绝伦。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4一张画引发血案 等到了舰桥塔,莱斯特才发现这里的情况一团糟,史密斯船长看上去简直气得发疯,一副威廉·梅铎直挺挺地站在墙角——他是个气质非常地道的英国人,脸上伸展着两条深刻的法令纹,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既古板又严肃。 “......看来我们拜访的不是时候。”卡尔皱了皱眉,保持着一种并不怎么愉快的表情,他向来是非常注重礼仪习惯的贵族老爷,而这乱哄哄的、活像个菜市场的船长室明显让他觉得受到了冒犯。 史密斯船长很快注意到了他们,难说他脸上一瞬间闪过的神色是尴尬还是焦虑更多,他几乎是有些急迫地迎了上来:“霍克利先生,莱斯特,你们怎么来了?” 卡尔轻声笑了笑:“我听见了一些消息——你知道的,一等舱里总是流言传得飞快。” 史密斯船长的眼神变得有些慌乱:“是、是的,是这样没错。我们这里没什么事,霍克利先生,至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我可不这么认为,看起来您的一副有话要说。”卡尔扬了扬弧度锋利的下巴,这见鬼的动作有一种叫人没辙的傲慢,他的声音甚至显得有些甜腻,“史密斯船长,您不该剥夺他的申诉权利,不是吗?” 这位年老的船长有些拿不准主意,他私下里焦虑地打量了一下莱斯特,奢望他能给自己一些微末的提示——但这年轻人冷着脸,浅色的睫毛覆盖在同样冰冷的眼珠子上,那目光显得非常复杂和深沉。 爱德华·史密斯感觉到了心虚,上帝知道这让几乎想起了年轻时头一回接受贿赂被他的船长发现后那种来自同僚间的批判的审视。 “......老天爷,这并不是威廉一个人的错......”老船长摘下了帽子,红润的面色似乎一下子灰败下来,他有些提不起精神——也很可能是愧疚,吐出每一个单词时都像口中咀嚼着一块硬邦邦的面包片,既含混又艰难,“我没看好他......我得负全责......” 威廉·梅铎像是突然从一具尸体变成了活人——他几乎是粗鲁地撞开了史密斯船长,语气僵硬,但不难听出其中的哽咽:“这和您有什么关系?是我,是我收取了伊斯梅先生的贿赂,史密斯先生是最好的船长,我该死地瞒着他做了这一切,我把良心卖给了魔鬼!” “哦——感动的我都快哭了,催人泪下的情谊,不是吗?”卡尔嗤了一声,神情显得有些漠然,“伊斯梅的小把戏。他让你做什么?提高船速?好确保泰坦尼克号的处女航惊天动地的足以拿下一条蓝飘带?” 一副紧紧地咬着嘴唇:“是的,先生。” 卡尔脸上讥讽的表情简直像是涨潮时的海水,就要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流泻出来溺毙这些不堪重负的船员:“倘或我的记忆没出错,霍克利同样在白星的董事会占有一席之地。而与伊斯梅具有同等地位的一个霍克利,正因为你——或者你们的贪婪和愚蠢正把脑袋系在全速前进的泰坦尼克号之外逼近地狱吗?哈,要不要我给撒旦拍封电报,好让他在门外倒履相迎?” 一副先生的脸皮不断抽搐着,他看起来没话可说了,莱斯特甚至看见他双手颤抖地去摸别在腰间的枪套——这让他觉得厌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梅铎先生?” 威廉哆嗦了一下,枪几乎从他的手指中滑出去——所幸他握住了,但史密斯船长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这位老先生近乎暴怒地夺走了他的武器,倘或不是气氛非同一般,他恐怕会把这个妄图轻生的年轻人狠狠教训一顿。 “早上。”威廉轻声说,“他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定得尽可能的全速前进才行。我趁着船长不在买通了那些烧锅炉的工人......就是这样了,史密斯先生始终被蒙在鼓里,直到他不久之前回到船长室才发现了我做的这些手脚。”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4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精妙。”卡尔毫无诚意地拍了拍手,接着他就发现莱斯特的脸孔白的有些不正常了,他粗鲁地把年轻人揽在怀里——上帝,他简直冰冷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嘿,莱斯特、莱斯特,你还好吗?随便来个谁,给我杯酒,没看见他快昏过去了吗!” “不,我很好。”莱斯特推开卡尔,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史密斯船长,请下令减速。事实上,半个小时前我们收到了来自加州人号的冰山警告,船长罗德告诉我们,出于国际人道主义,他已经数次发出提醒,但所获得的不过是一些‘滚蛋吧’‘别骚扰我’的责骂。” 卡尔注意到几个年轻船员的脸红得像是猴屁股,莱斯特冷静理智的声音仍在继续——“当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泰坦尼克号安全抵达纽约,我想随便谁都愿意原谅这些无礼。史密斯船长,我衷心地希望这是一次快乐的、能够叫我铭记一生——说不定还会在晚年回忆录中大放异彩的旅行。” “这是我的责任。”爱德华·史密斯敬了个礼,他的眼圈有些发红,“我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们减速。这一夜会平安过去的,莱斯特,我用我的荣誉担保。” 莱斯特笑了笑——那并不是一个美好的表情——卡尔打包票他从里面甚至看出了一种冒着冷气的绝望:“我相信您,您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船长,完完全全的。” ...... 莱斯特的心中一团乱麻。 现在已经是深夜八点,冰冷的云气缭绕在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海水平静得有些吓人,他的眼中一片黑暗——那些无垠的夜色如同墨水在他的心中层层渲染,思绪被人撕开一条长长的裂缝,一些冰冷而深沉的东西倒灌进来——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每一次呼吸都艰难而且隐隐作痛。 “和我说点什么,求你了!”卡尔一把拽住埋着头拼命往前冲的年轻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别跑了,莱斯特,我在你的身后。转过头好吗,我会保护你的,我发誓。” 莱斯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指如同痉挛一般死死地抓着卡尔烫得笔挺的衬衫:“我试图改变这一切,卡尔,这没用,什么用都没有,你明白吗!我要死了,这艘船上的很多人都要死了!” 莱斯特的声音沙哑而绝望,他把额头靠在卡尔温热的胸膛上,如同梦呓般呢喃着:“我弄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卡尔......” “抬头看着我,男孩儿。”卡尔捏着莱斯特尖细的下颚逼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我听不懂你的那些话,我也不需要任何解释——至少现在不。Whatever,我敢肯定你至少改变了我,而现在,我们在一起!” 莱斯特沉默地凝视着这个表情冷硬的男人——他才29岁,可是看起来却坚不可摧,从身体到意志,真正意义上的绝对强大,此刻恐怕没有人能够想象,他会死于二十年后的股市大萧条——而原因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自杀。 “卡尔。”莱斯特捧着他的脸,微微仰头和他接吻,舰桥塔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就像从一片彩绘玻璃里折射出的加百列剪影。 “什么?” “无论如何,活下去。”莱斯特和他碰着额头,干燥的嘴唇相互摩擦,卡尔看见他的男孩儿的目光——带着一些温暖明亮的情绪,就像一场永恒的星空梦境,“无论遭遇多么困难的事,活下去。以及,永远别忘了我,好吗?” ...... 卡尔是一个人回到房间的,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个吻和男孩儿的目光,直到洛夫乔伊满脸尴尬地拿着一张纸走过来:“少爷......hmm——我觉得,您应该看看这个......” “什么——”卡尔漫不经心地接过——这纸头有些厚,不是自己书房里常用的那些——画纸上冷不丁呈现的东西突然夺走了卡尔所有的发声能力,他张着嘴——像只可笑的金鱼或者一个白痴什么的,愕然地将目光从画纸转到洛夫乔伊脸上。 老管家痛苦地点了点头:“他们把它放在您的保险箱里。” “见鬼!”卡尔怒吼出声,如同旋风般扫落了一整张桌面的摆设和饰品,“她要干什么?向我挑衅,带着她那个见鬼的穷佬情人?哈,布克特,天杀的布克特,难道我曾有一刻亏待过她吗?” 洛夫乔伊没有一刻比这时候更希望莱斯特在场——但那年轻人显然不可能突然成为一个随叫随到的家养小精灵,老管家觉得自己真的快到退休的年龄了——好歹庆幸布克特不会成为霍克利家未来的女主人吧——瞧瞧,找个男人也并非一无是处不是? 卡尔阴沉沉地抬起头,洛夫乔伊发誓他几乎是从牙齿里咬出了这句话:“把——他们——找回来!” “是的,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5前奏 莱斯特找到杰西卡的时候这姑娘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和人打牌——是的,没错,一张桌子,红色蓬蓬裙被撩到膝盖以上,那些支楞着的蕾丝和里衬显得肮脏而情||色,一只黝黑粗壮的手埋在她的裙子里面,手腕轻轻弹动着,很多人为此发出了下流的呼哨声和叫好声。 杰西卡懒洋洋地冲莱斯特打了个招呼,然后扔掉了手里的牌,大叫道:“好了,你们这些蠢货,是时候结束了!” “操他妈||的!婊||子,这小白脸是你的新情人吗,你急着去让他上吗?”那个被狠狠地甩开手的混血黑人显然不满意极了,他推开桌子站了起来——头几乎顶到了天花板,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莱斯特,很快这目光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天啊,这个狗娘养的长得简直他妈漂亮极了!嘿,小子,跟我一晚上,我能把你操哭!” 莱斯特冷冰冰地掀了掀眼皮:“滚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年轻人轻蔑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这名混血黑人——他从英国到美国,就是为了摆脱肤色带来的种种歧视和不公,而莱斯特的神情举动无一不使他想起他曾经遭受的屈辱和暴力。 他像只金刚猩猩一样从原地跳起,巨大的拳头狠狠地向莱斯特的脸颊挥去——杰西卡看到了他手指中的冰冷寒光,那是一枚锋利的薄刀片,倘若他真成功了,莱斯特必定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莱斯特飞快地捞过一只装着黑啤的玻璃杯往墙上一敲,满溅的啤酒使混血黑人歪了歪头,当他转过脸来时,尖利的玻璃片正抵在他柔软的眼球上,只需要在往前一毫米,他就有可能因为眼球破裂感染而去和上帝调情。 “我说过,别让我说第二遍。”莱斯特的声音轻柔而愉快,眼睛里的东西阴森沉冷的让混血黑人几乎想要浑身打颤——这小白脸简直是个真正的疯子,他好像真的乐在其中。 妈的!他就是嘴贱一下而已,难道这世界已经进步快的人人都能变身剪刀手陶德了? 莱斯特俯下身,口气温和地问他:“明白吗?” “......是的,对不起,尊贵的先生。”混血黑人咽了口口水,见莱斯特似乎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连忙夹着尾巴跑到了休息室的另一头,他的同伴们没敢嘲笑他——上帝知道,那小个儿的气势简直都快把他们吓尿了。 莱斯特歪了歪头,随手把玻璃杯扔在了地上——很多人如同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这挺好笑的不是,至少杰西卡笑得肆无忌惮,她高调地挽上莱斯特的手臂,鼻子翘到了天上:“走吧,罗兰先生。我想我们还有要紧事办。” 莱斯特宽容地笑了笑:“您说的没错,杰西卡夫人。” “老天,他叫她杰西卡夫人,恶,这可真体面不是?”一个爱尔兰小伙子大呼小叫,他扒着脸颊不断往下拉,做出一副快要呕吐的样子。 混血黑人的同伴则卷着嘴唇嘲笑道:“那狗||操的婊||子,过了今天晚上,她保准能连鲁伯特鸡||巴的大小都忘光了,瞧瞧他刚才那怂样!” “闭嘴,你这狗娘养的。” ...... “我真没想到,这可当真是——杰西卡夫人,您简直出乎了我的意料。”莱斯特看着用防水帆布包裹起来的一大堆东西,毫不吝惜溢美之词,毕竟他虽然想到了这姑娘的能耐,却还是远远低估了她。 杰西卡脸蛋微微发红——真见鬼,她多久没有感觉到害羞了。 哦,上帝,那就跟她逝去的童贞一样稀罕。 但这怪得了谁,面前这年轻人又英俊又和善——他还真心实意地夸奖自己——一个淑女,说真的,要不是他喜欢男人...... 操,喜欢男人! 杰西卡痛苦地嘶了一声:“罗兰先生,恕我冒昧,您准备的这些东西在这船上看上去毫无用处,而且,我说不好,但就觉得这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为了逃难最准备是吗?”莱斯特一边整理手上的粗麻绳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这不奇怪,我希望最坏的那些永远不会发生,哪怕我因此被你当做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也无所谓。” 杰西卡翻了翻裙子,从里面找出一支抽到一半的烟头,没有点燃,仅仅是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闻着,隔了好久她才说话:“不,先生,我相信您。所以我也为自己准备了一些,还有三套救生衣,我猜您也许会想要那个。” 莱斯特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了:“Gosh,这世上不可能有比你更贴心的姑娘了!我确实需要它,我以为那太显眼了——” “三等舱人会不惜一切得到他想要的——只要有钱。”杰西卡耸了耸肩,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 ...... 莱斯特和杰西卡相谈甚欢,这姑娘实际上去过很多地方,阅历丰富而且直觉精准,她声称愿意相信莱斯特正是靠了她那比女人月信还准的“第六感”,而非年轻人这张漂亮的少见的脸蛋儿。 莱斯特简直被她逗乐了,他一边准备推门一边笑着说:“哦,我要伤心了,杰西卡夫人,你知道的,长得好的人通常比较自恋。” 门冷不丁被人从里面打开,年轻人一点儿没被吓着,他甚至愉快地打着招呼:“哦,老天,莱斯特,你回来啦?” “晚上好,阿什。你准备干什么去?”莱斯特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个爱尔兰男孩儿有一头漂亮的金棕色短发,刚沐浴完垂在眉骨上显得柔软又干净。 阿什蹭了蹭他的手掌,笑嘻嘻地说:“去洗衣服,一起来吗?” “不了,不。别做这些活了,穿上外套同我来,阿什,我有点事要交给你。”莱斯特顿了顿,补充道,“外头有点冷,多穿点,男孩儿,你没准会感冒的。” “上帝,我可比你强壮得多。”阿什翻了个白眼,弯着手臂秀肌肉给他看,“你说是不是,漂亮的女士?” “杰西卡。要我说,这还真是。” 杰西卡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莱斯特耷拉着眼角,显得有点儿沮丧——他真是受够了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真的,尤其是卡尔·霍克利这个见鬼的家伙宣称要记一辈子的时候。 ......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5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露丝和杰克正一路奔走着躲避仿佛无所不在的警卫人员和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他们跑到了甲板上,这里空无一人,杰克一边替露丝披上自己厚重的外套一边小声责备:“你应该多穿件外套出来的,好姑娘,真是见鬼的冷。” 露丝满脸甜蜜地说:“我不需要那些,有你就够了。等船靠了岸,我跟你走。” “这简直是疯了。”杰克呢喃着,明亮的蓝眼睛里蔓延着浓郁的温柔和爱意,“但我爱死你这疯劲儿!”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吻在一块儿—— “Uhha,莱斯特,要我说这可是今晚上见过的最好的节目了不是吗?” “上帝啊,这世道没活路了。好男人不是爱男人,就是有女人了,天呐我的心要碎了,真心的。” “我恐怕——我们该保持点礼貌安静地看完在说话,先生们女士们。” 两个人私会可以称之为浪漫,而当私会中出现了围观者时这事儿可就显得不那么美妙了——尤其是围观者数量比私会者数量更胜一筹的时候。 露丝的表情简直碎到了地上,杰克反应很快,侧过身猛地挡住露丝的脸:“什么——莱斯特?” “晚上好,杰克。”莱斯特给了他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同样很高兴见到你,布克特小姐。” 露丝抱着手臂嘲讽道:“我可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罗兰先生。” “我以为——一场甜蜜的性||爱不说能让一个女人变得柔情似水,至少也不会让她变得像只脾气糟糕的刺猬。”杰西卡冷冰冰地说道,她勿忘草色的眼睛罕见的阴沉,近乎是失礼地将露丝从头打量到脚,“我也从来不知道一名贵族小姐会愿意在露天野地和男人——干那事儿!老实说,我都没这份胆子!” 露丝一向是个叛逆桀骜的姑娘,但她所处的圈子注定她罕少听到这样粗鲁的用词和低劣的形容,她气得眼圈都有些发红了:“你这个——这个——” “狗娘养的婊||子,我知道你想说这个。”杰西卡露出一个虚伪而甜腻的假笑,“请随便说,布克特小姐,别搞得跟谁他妈在乎一样!” 杰克按了按露丝的肩膀,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瞭望塔上就传来了高昂的尖叫:“冰山!冰山就在前面!” 沉郁的钟声划破夜色,甲板上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呼啸的海风夹着一些冰冷的碎屑拍打在脸上,渗人的凉意仿佛要将他们整个儿连同灵魂都冰冻起来。 莱斯特只是趴在栏杆上看了一眼,就一手拉起一个向着一等舱飞快跑去。 “我、我的天——”露丝结巴着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别傻站着!快过来,露丝,跟紧他们!”杰克疯狂地吼叫起来,他强硬的态度令女孩儿不由自主地顺从她一同飞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6让他活下去 “嘿,嘿,你们这些蠢货们!船就要沉了,快跑!” 阿什的声音在扑面的风中变了调子,显得古怪的尖锐和飘渺,但好歹有一些人听到了,但他们只是抱以嘲讽的微笑或脏话。 “哦,天呐,他说泰坦尼克号就要沉了?快洗洗睡吧,孩子,到做梦的时候了!” “瞧瞧那小蠢蛋,他跑的连脑子都丢了!” “真他妈见了鬼!这帮白痴,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智商,被狗啃了吗?” 他们花了一点时间才穿过人满为患的通道,脚下的地板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船身发出让人不安心的巨响声,五人无一例外地紧紧贴在墙面上,感觉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阿什拽着一个门把手不死心地抱怨着,看起来对此耿耿于怀。 杰西卡翻了个白眼:“现在好了,他们恐怕会为了刚刚没采纳你的忠告而抱头痛哭。说真的,这船怎么了,难道它想在海上跳个芭蕾什么的?” 莱斯特皱了皱眉,以他们目前的状况来看,泰坦尼克号是减速正面撞上了冰山——史密斯确实做到了,但这并不能确保这船不会沉,至少在救援到来之前,他们一刻也不能放松。 “还算好,我们还有一些时间。阿什,你和杰西卡在这儿等一切过去——牢记穿紧救生衣,我得回去找卡尔。” ...... 如果有人能够以上帝视角俯瞰这艘船,就会发现整个北大西洋上正在呈现一副奇景,泰坦尼克号的头部几乎整个撞进了冰山里,毫无疑问船头破裂了,冰冷的海水涌入舱内,而船的尾部却因为庞大的冲力而向上翘起,颤颤巍巍地停顿在半空中——所幸那距离并不算太高,哪怕它猝不及防的落下也不至于使船内的乘客们受伤。 舰桥塔上的人已经忙疯了,爱德华·史密斯船长高声大吼:“去把安德鲁斯找来!Gosh,白痴,别动那舵!去放下救生船,威廉,傻站着等上帝吗,蠢孩子!” “他在这儿,船长。哦,我的老天爷,我来帮您拿这些。” 安德鲁斯抱着数卷图纸跑过来——忙乱中有人撞了他一下,那堆东西扑啦啦散了一地,一个年轻的船员推开他,弯腰帮他收拾:“去船长那儿,先生,您有更重要的活儿要做。” “什么情况了,托马斯,我的老伙计?” 史密斯船长连忙走过来,安德鲁斯一边给那个船员道谢一边把手按在图纸上——他忙得甚至没时间抬头:“我得说,这情况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船头整个开裂,两个水密舱进水,目前看来似乎不错,抽水泵也开始工作了——但老实说,我很怀疑这艘船能不能撑得住,你知道的——那些平时看起来无关紧要但放在此刻足以致命的小问题,船要沉了——或早或晚。” 史密斯松了口气:“不算——” “放屁!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泰坦尼克号永不沉没!”匆匆赶来的伊斯梅先生只来得及听到那么一句,他暴躁地大吼出声——就像只得了狂犬病的、急红了眼的疯狗。 安德鲁斯毫不客气地对吼了回去——上帝知道他简直快要被内疚和痛苦给逼疯了:“不,她会的!只要是铁做的,她就会沉没!” 史密斯咽下了那句“不算坏”——并且决定终其一生都任由它烂在肚子里,他冷冰冰地看了看颓然倒地的伊斯梅,然后大声宣布道:“泰坦尼克号即将沉没,快活动起来,我们得救更多的人!” ...... 要莱斯特说句心里话,地心引力这玩意儿有时候可真是太操蛋了! 上帝知道,在听到他的小妹妹称体重发出这样的感慨时,他甚至还漫不经心地微笑了一下。 去他的漫不经心,真要命,他简直是掐死从前的自己了! 莱斯特艰难地在走廊里往上爬——对,没错,爬行!感谢有钱人的慷慨,他们好歹铺上了地毯,摩擦力足够吸附住他的手脚,还不至于出现倒着朝下滚的惨状! 他敢发誓大部分人都在看着他,甚至有人特意打开门只是为了欣赏欣赏他这样的丑态,莱斯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真够闲的是不是,还以为这是饭后消遣吗? “妈妈,他为什么在地上爬?”一个满身蕾丝的小姑娘拽着身旁女人的睡裙大声问道。 贵族女人紧张兮兮地捂住小女儿的眼睛,轻蔑地说:“这些穷人就喜欢这样——哦,宝贝儿,别看,你不能学这些。” 活像多看我一眼能让你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儿更上一层楼似的! 莱斯特喘着气一个挺身一把扑倒在门上,很快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哦,上帝,莱斯特!上帝,你干了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卡尔搂住年轻人用力往里拽——但目前而言这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两个人滚作一团,卡尔把男孩儿护在怀里一头撞在沙发脚上,发出一声响亮的痛呼。 “我的老天爷,你还好吗,卡尔?” 莱斯特飞快地爬起,卡尔摸了摸头发,手上有一点黏糊糊的——“见鬼,出血了!” “别叫、别叫,男孩儿,我有点晕。”卡尔握住莱斯特的手,“让我缓一缓,很快就好。” “我去找急救箱。” 莱斯特撑着手臂想要站起来,但卡尔硬把他拉回了胸前,有钱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不是现在。告诉我,船要沉了是吗?” 莱斯特沉默了一小会儿,才柔声说:“没那么糟,没那么糟,卡尔。我们得相信史密斯船长的能耐,他多次驾驶船只穿越北大西洋,声名远扬,记得吗?” “但那些都不是泰坦尼克号。”卡尔懒洋洋地拨弄着莱斯特柔软的头发——它们被汗水打湿了,也可能是空气里越发厚重几乎要叫人窒息的水汽,他的男孩儿紧张得活像一个马上就要上战场的大头兵。 但该死的却是那么—— 温暖、忠贞、勇敢。 卡尔吻了吻他的眉眼:“我已经提前给卡帕西亚号拍了电报,相信我,男孩儿,我们能得救。” “当然。”莱斯特微笑道,“现在,放我去拿急救箱好吗?看到你这个样子,没准我会先死在洛夫乔伊的枪下——是的,我知道他有那玩意儿。”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6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 卡尔和莱斯特很快到了甲板上,但情况并不如现象的乐观,泰坦尼克号仍然在半空中悬着——船身之间发出可怕沉闷的响声,非得来个形容,那大概就像雷神托尔那个傻大个正在挥着锤子,使得天地间一片狼藉。 “穿上救生衣,莱斯特,霍克利先生!”安德鲁斯正在紧张地指挥着,“天太冷了,那好歹能给你们点儿温暖和安全保障。” “事实上,我们穿得足够多以至于北极熊看到我们大概都要掩面逃跑,安德鲁斯先生。”莱斯特开了个玩笑,“怎么样了?我是说泰坦尼克号。” 安德鲁斯叹了口气:“她要沉了,超重始终是致命的。我没想到它的尾部会翘起来,真是要命、真是要命——这都是我的失误。” 莱斯特连忙劝解他:“这不是您的错,先生,您做的足够好了。先让妇女儿童上船是吗?我们能撑到救援来临,相信我,安德鲁斯先生。” 这位地道的英国绅士凝视着莱斯特的眼睛——见鬼,他看上去还那么年轻——人生刚刚开始,然而目光却如同最锐利的利剑,有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勇气,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并选择了这个看上去青涩无比的年轻人。 他给了他一个拥抱——男孩儿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仿佛有一种坚韧之力自其中勃发生长——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熄灭的—— “谢谢你,我的朋友。” 卡尔罕见地保持了沉默,他漂亮的浅棕色眼睛微微眯着,他看上去正在思考着一些事儿——一如往常,但放在这时候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你想什么呢?”莱斯特目送安德鲁斯远去,一转头就对上了有钱人阴沉复杂的眼神,这把他吓了一跳。 卡尔笑了笑,揉着他的头发:“没什么,宝贝儿,你抱他,我不高兴了。” “上帝,安德鲁斯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莱斯特喷了喷鼻息,“我不信这个,你最好从实招来。” 卡尔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天空却忽然爆出几声鸣响,白色的礼花在夜色中炸开,星辉般的火焰拖曳在水面之上,每个人都仰头看着,暂时忘却了所有的恐慌和悲伤。 那很美,真的,非常美。 年轻人的表情在明亮的火光映衬下纤毫毕现,那些温暖的光泽在他金色的发尾上跳跃,几乎将它们染成了白色。 “莱斯特。”卡尔轻轻地叫着,目光温柔地洗礼着男孩儿脸上的每一寸细节。 “什么?”莱斯特回应着。 “不,没什么。你喜欢这些是吗?等回了美国,我给你放一晚上好吗?” “土豪,你真可爱。” 莱斯特傻乎乎地笑了,卡尔给了他一个吻,听见自己的心脏按照同一个节奏持续有力地跳动着—— 让他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7因为爱情 三艘救生船被投放到海面上——没有一艘满员——毫无意外的全是一等舱的贵族女眷,那些金贵的夫人小姐们满脸惊恐,却掩盖不住眼中的冷漠和侥幸,她们静静地看着甲板上大呼小叫、前仆后继的乘客——或许其中还有她们的亲人也说不一定,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提出出让自己的座位。 莱斯特摸了摸手臂:“真是生动一课不是?往后谁还敢娶这些女人?” 卡尔皱着眉,浅棕色的眼珠满含审视地看着那些救生船在白色的烟火下摇曳渐远:“......也许。但有时候为了更高的利益,贵族们总是愿意牺牲一点儿什么。” “包括一个体贴靠谱的真爱?” “包括一个体贴靠谱的真爱。”卡尔卷着嘴唇嘲讽道,顿了顿后又补充道,“当然,我想他们并不介意按着这个模板找个切合心意的情人——如果必须,甚至一打也没什么问题。” 莱斯特翻了个白眼:“听上去真是——完完全全的你们的风格。” 卡尔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正要说点什么——或许是表个决心之类的,一个冷漠的女声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这声音锐利得刺耳,以至于在嘈杂的大背景中足以使人清晰地听到它每个拖长的音调和圆润的转音—— “卡尔,我不明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露丝呢?” 布克特夫人捏着一双手套——上帝,她甚至还戴着参加宴会用的羽毛小礼帽和全套的白钻石铂金首饰,表情冷静而矜持,活像她并不是站在一艘即将沉没的邮轮上,而是一个发言台什么的。 卡尔掸了掸领子,脸上露出一些刻薄的表情:“很显然,你的女儿在给我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羞辱后不知所踪——也许和那三等舱小子在一起,也许和她的弗洛伊德毕加索,你知道的,她爱他们爱得发疯。” 为卡尔的语言艺术,莱斯特简直想立刻像个傻狗熊似的抬起手拍上两下。 说真的,他从没想过如何遣词造句能把一个追求真爱的女孩儿表述成一名脚踏三条船或者更多的婊||子——而且他说的还是事实,每个字儿都真诚得好比黄金, 布克特夫人显然也气得不清,她哆嗦着嘴唇看样子想要问点什么,但她了解她女儿的个性——这使他失去了诘问卡尔的所有勇气,她对跟在身后的女仆轻声说:“给我准备一杯茶好吗?我过会儿回去喝。” 卡尔看着她,目光啼笑皆非:“布克特夫人,你在说什么蠢话呢?没看出来这船要沉了吗?人人都在往外跑,而你呢——哦,让我想想,回去喝杯茶?波塞冬大概更愿意请你去海底喝上一杯新鲜的墨鱼汁。” 布克特夫人大吃一惊,很快她就有些维持不住这样冷漠端庄的姿态了,绝大多数的人都挤在船边上,力争能把自己的妻子或是儿女送上船去——她甚至在其中看到了约翰·阿斯特,这位第一等的有钱人既要争抢座位,又要护着自己怀孕的小妻子不被人撞翻,看上实在是狼狈极了。 布克特夫人慌乱地回过头,顾不上任何礼仪地拽住卡尔的袖子:“天呐,天呐,卡尔,你得把露丝找回来,我们要快些离开。” 莱斯特抱着手臂懒洋洋地说:“别蠢了女士,他现在是我的了——我俩是一对,明白吗?” 卡尔飞快地抹平了上翘的唇角,揉了揉年轻人柔软的金发,轻声说:“确实如此,布克特夫人。您的女儿现在不归我管了,您可以选择先走,或者勇敢地——独自一人——找到她。” 布克特夫人苔绿色的地划过一些什么,她很快地转身,动作粗鲁地从女仆手里抢过自己的毛皮大衣——然后步调从容地走向了一副——威廉此时正在把人往救生船里塞,他看上去烦极了,布克特夫人似乎想跟他打个招呼来着,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进船舱里:“好了好了,还有空位,随便谁,快上来!女士小孩优先!” “......我觉得我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莱斯特目光冰冷,嘴唇微微张着——他在电影里看过无数遍这个画面,但那毕竟只是演技不是,但事实显然毫不留情地摆了他一道。 演技来源于生活,这话真是该死的对极了! 卡尔笑了笑,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想就此发表言论,半个字也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系在莱斯特脖子上:“别看了,我们得先找到洛夫乔伊,然后赶紧上船。” “......我说过绝不会戴上这玩意儿以便它勒断我脆弱的脖子,卡尔。记得吗?”莱斯特抽了抽嘴角,纠结地用手指抬起那根项链—— “我想他说的很对,霍克利先生。莱斯特与海洋之心,这组合听上去糟糕透了。” “施特劳斯先生——啊,还有施特劳斯夫人,晚上好。”卡尔转过头,那对老夫妻就站在他们身后不太远的地方——手牵着手,刚才说话的正是伊西·施特劳斯。 艾达温柔慈和地微笑着:“晚上好,霍克利先生。晚上好,莱斯特。现在可不是个太适合问安的时候不是吗?我听说你有意出售海洋之心?” 卡尔耸了耸肩:“事实上,是莱斯特想。但阿斯特给了个低价,老实说,我不能接受那个——这生意告吹了,顺理成章。” 艾达阻止了想要说话的老施特劳斯,目光殷切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我想买下它——用我手里那部分梅西百货的股份,您觉得怎么样?” 卡尔简直吃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可、可我听说,您有百分之五。” “是的,全部。”艾达俏皮地眨了眨眼,“你还没到我这老眼昏花的年纪,霍克利先生。” “我不明白,艾达夫人。海洋之心确实昂贵,但却远比不上全美第一的梅西百货的股份。” 莱斯特轻声说,如果仔细一些,不难看出年轻人灰色眼睛中流淌的情绪——那全然是疑惑、不解,或许还有诸如担忧之类—— 然而却没有一丝贪婪之意。 艾达温柔地说:“我得说,你真的像他——瞧啊,这就是我愿意这么做的原因。” 这位面容苍老的妇人松开紧握着丈夫的右手,款款走进愣神中的年轻人——她唇角的笑容柔软美丽,哪怕岁月流淌,她仍旧有着难以匹敌的魅力和优雅,她为莱斯特摘下那条如今已是天价的项链,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曾经喜欢过他。” 艾达给了他一枚做工别致的金钥匙,老妇人有些挑剔地看了看,然后满意地微笑道:“看起来它更适合你,莱斯特,金钱的魅力,哈。” 伊西抿着唇,生硬地说道:“现在我满足你了,施特劳斯夫人。假设你能对陪伴了你半个世纪的可怜丈夫发发慈悲,上船去吧,你必须得离开了!” “不。”艾达捧着项链走到他跟前儿,眼神柔和——却像是本尼维斯山峰一样狠狠地压在施特劳斯先生心上,“为我戴上它。如果你不走,我为什么要走呢?我以为你明白——我爱你,深如海水。” 伊西先生看上去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死死地抱着艾达,像个小孩儿似的大声哭喊起来,但他没叫她走——这就是全部了,他们一道葬身在北大西洋,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躺着要好。 这就是尽头了,无论年轻的时候有过怎样的争吵和不顺,无论他们曾有多少次对别人动心,他们始终未曾离弃彼此,从前是这样,往后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7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我们的爱刻骨铭心直到生命的尽头。”艾达一边笑一边落泪,轻轻地拍着丈夫已不再如年轻时挺拔坚硬的脊背,就像在安慰一个终于找到了归处的孩子。 伊西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将另一把金钥匙塞到卡尔手里,把站在他们身后哭得像个泪人儿的女仆推到他们面前:“她是罗莎莉,艾达的贴身女佣。带着她和这把钥匙去梅西,你们会得到你们该有的一切。” “不、不,先生,夫人,别让我走!” 伊西皱着眉,神情傲慢:“别打扰我们,你们打扰了一辈子了,现在我们终于只有两个人了。” ...... 隔着很远,莱斯特看到老绅士低下头给他的夫人佩戴项链的背影,神情有一些罕见的茫然: “他们......很般配,我是说很好——真的很好,海洋之心终有归宿是不是?” 卡尔握住他的手,唇角紧抿,他们听见不太远的地方传来洛夫乔伊的喊声——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大概已经快急疯了,毫无形象地正在甲板上又蹦又跳,试图看到他们两个。 “我们得走了。” 莱斯特轻轻地应了一声,再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C&b&<"/" target="_blank">/<> 文字首发无弹窗&/b&变故 卡尔拉着莱斯特的手,有些艰难地在人群中穿行着,每个人都被吓坏了,他们尽可能地朝救生船挤去,好几名船员已经鸣枪示警,但这仅仅能作用一时——也许十分钟都没有,而且这种影响力正在逐渐削弱。 洛夫乔伊很快就看到了他们,他动作粗暴地一路挤过来,看起来简直像只气坏了的霸王龙,卡尔小声地和莱斯特抱怨:“上帝,长这么大我都没见过洛夫乔伊露出像这样的表情——看着简直像是要吃人,你说是不是?” 洛夫乔伊显然听到了这话,他朝卡尔行礼,然后面无表情地将湿漉漉的刘海撩到头顶:“很抱歉,少爷,我想哪怕是再过三十年,我也不会在我食谱里加上人肉这道菜。” “这可有点嘲讽了。”卡尔笑眯眯地说,“情况怎么样了?” 洛夫乔伊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垂下头压低声音说:“不太好,少爷。三等舱已经出现了局部进水的现象,有几位船员自作主张地封闭了通道。我恐怕,我们得赶快上船。” 卡尔点了点头,人群中一个穿着制服的身影让他眼睛一亮,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船身却忽然猛烈震动起来,沉闷响亮的破裂声在耳边响起,整艘泰坦尼克号都往下坠去,他几乎是瞬间觉得自己仿佛采空了一步,将要顺着几千英尺高的悬崖掉落进深渊里去。 各种各样地尖叫和哭喊划破了夜色,巨大的拍水声里似乎酝酿着某些足以让人绝望和崩溃的恐怖。 卡尔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一片呼呼的风声中下沉——那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风,也许是荒野,也许是更遥远的阿努比斯御下的神殿,慌乱之中有人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那手指紧得似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就像一只牢牢的钢箍,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坚不可摧的力量,有效地将他从那令人绝望的坠落感中拽了上来。 是莱斯特。 震动很快就过去了,许多人狼狈地从甲板上爬起来。 莱斯特的动作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他整个人都像被拉成了一个数字八,一手拽着卡尔,一手则紧紧地拉住洛夫乔伊的手腕,身体悬空卡在栏杆中间。 卡尔几乎是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就扑过去把莱斯特从外头扯了回来,发了疯一样上下摩挲着他的背部,他能感觉到莱斯特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拼命颤抖着:“老天爷啊,你怎么能?你怎么敢这么做,你的手臂会断掉的,白痴!” “嘿,放轻松好吗?很显然,幸运女神还站在我身后呢,卡尔。” 莱斯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实际上他更想抬起手拍一拍卡尔的肩膀——但诚实而糟糕的身体状况此时显然不太乐意这么个代表亲密的小动作,年轻人有些隐蔽地皱起了眉,在卡尔注意到之前又被飞快抹平了。 ...... 洛夫乔伊浑身都已经被澎湃的海浪打湿了,他的神色突然变得警惕起来,右手甚至不露声色地揣进衣服里面——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正提着裙摆飞快地朝他们跑过来,真是活见了鬼,她脚上那双十二寸高跟鞋难道只是个摆设吗? “站住,你是什么人?” “哦,天呐,让开些——好吧好吧,放下那把枪,我绝无恶意!” “洛夫乔伊,她是我的朋友!上帝啊,卡尔,快扶我起来!” “好了,先生们女士们,显然我们需要一点正常的、理智的沟通。” 莱斯特有些头疼地挡在两拨人中间,紧跟在杰西卡后头的杰克和露丝也同样赶到了,他们显然让气氛变得更糟,卡尔的表情硬梆梆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可怕的攻击性。 露丝抱着手臂,剑拔弩张地冷笑着:“难道我们还有工夫闲坐下来喝杯茶吗,罗兰先生?” 杰西卡响亮地嗤了一声:“闭嘴吧,婊||子。” 莱斯特的灰色眼睛毫无感情地扫过她:“假如你早一刻来,就会看到布克特夫人这么要求来着,露丝小姐。现在,来个人,劳驾告诉我一声,阿什呢?” 杰西卡烦躁地拨了拨杂乱的姜黄色卷发,她的脸上有些显而易见的愧疚:“......是我没拦住他,莱斯特。我们在来的路上听到了三等舱通道被封闭的消息,他坚持要回去找他的室友——” “埃尔文。”莱斯特抿着嘴唇,神情严肃得吓人。 杰西卡胡乱地点着头:“是的,没错,就叫这个名字。我阻止不了他——”女人的声音略微提高,显得尖锐而沮丧,“我很抱歉,莱斯特。” “这和你无关。” 莱斯特按了按她的肩膀,目光转向杰克,那甚至显得有点儿咄咄逼人了。露丝敏锐地察觉到了年轻人坏透了的情绪,她猛地往前倾了倾身,活像只护崽的母狮将杰克拦在了身后,恶狠狠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莱斯特的神情冰冷,嘴唇弯着一个如同刀片的、毫无温度的弧线,那表情显然把在场的人都吓着了:“为什么不拦下他,道森先生?显然你有这个能力。” 杰克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漂亮的蓝眼睛里却满是郑重,甚至连声音都有些发紧,就像一只发条拧过了头的八音盒:“你说的不错,我有这个能力,但我却没有资格这么做。事实上,既然露丝已经平安到了这里,那么我就要返回三等舱去救我的朋友了——如果有可能,我会带着他回来。” 露丝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上帝突然现身在她跟前然后狠狠地给她来了一巴掌似的,卡尔则抱着手臂,刻薄地评价道:“哈,一个活着的圣人,当真叫我大开眼界!” 杰克眯着眼睛,一丁点儿都不介意地微笑起来:“随你怎么说。”然后他转过头去,轻轻地拂开女孩儿落在肩头的红发,“听着,好姑娘,你得上船。我保证我会平安获救,我保证。” 露丝抓着他的手,神情慌张而无措,一个劲儿地说着:“不,你不走我也不走,杰克,别想让我一个人——” “我爱你。我发誓,我会回来。”杰克不断亲吻着她的嘴唇,两个人抱在一块儿,就好像过了今天没明天了——当然如果情况太坏,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 莱斯特从杰西卡手里接过了包裹,他的手臂已经好些了,至少不会随时抖得活像癫痫发作,他抱了抱卡尔:“上船去,亲爱的,我知道你有法子。” “你要去哪儿?”卡尔嗓音沙哑地说着,他整个人都像卡在没涂润滑油的齿轮中间,动作一格一格僵硬得厉害。 莱斯特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丢下阿什一个人,他是我的朋友。” 那我呢? 卡尔几乎忍不住就要这么问了,年轻人安静的灰色眸子却在一瞬间遏制住了他已经滚到喉咙的单词。 莱斯特·罗兰始终是一个鲜活的个体,而且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他会害怕、会紧张、神经质起来能把人逼疯,并且始终有着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却永远不能跨越的底线。 阿什·布莱克站在这条底线上,卡尔·霍克利亦然。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张开仿佛重逾千金的嘴唇,去迫使年轻人因为爱情而放弃其他的那些同样宝贵的东西。 卡尔·霍克利或许是莱斯特·罗兰这个个体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却绝非唯一。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或许就不该在那个傍晚心血来潮地去甲板散心! 卡尔悲观地想着,然而灵魂深处却有一个有力而清晰的声音狠狠地反驳了他。 不,如果没遇到他,那么你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 “给我一个拥抱好吗,男孩儿?我很害怕。”卡尔轻声说着,浅棕色眼睛里流露出的哀伤和疼痛令人心悸。 他妥协了,再一次。 莱斯特听到深沉的叹息从黑色的海水中翻滚着涌起,他走上前紧紧地抱住了男人,刚想要开口向他承诺自己绝不会“弄丢自己的小命”,后颈却猛地一痛。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8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卡——” “睡一会儿,sweetie,等你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卡尔小心翼翼地把昏倒在他怀中的年轻人交到洛夫乔伊手中,然后径自走向了不远处的威廉·梅铎,这位面容严肃的一副在见到他时便开口说道:“上船吧,霍克利先生。你们帮助船长做了最正确的决定,我愿意给你们开这个后门——哪怕这对其他人来说并不那么公平。” 一副先生显然已经自我厌恶到了极致,他的手指牢牢捏着枪,有人听到了这话,一边愤怒地吼叫着一边试图冲破防线,威廉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开枪打中了这个男人的右腿——他是船上第一个真正朝乘客开枪的船员,聚集在周围的人群陡然陷入了寂静。 “我说,上船,霍克利先生。”威廉冷冰冰地说着,眼神里透出一种大无畏的英勇和强硬。 倘或即刻便要死去,至少他得对得起自己仅剩的良心。 卡尔看着他郑重地说道:“终生感谢您的帮助。洛夫乔伊,带着莱斯特上船去。” “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少爷?”老管家皱着眉不赞同地问道。 卡尔温柔地在莱斯特额头上落下一吻:“如果我没救回他的朋友,他将永远不会原谅我——那对我来说,远不如余生都活在他心中更有意义。照顾好他,你明白我的意思。” 杰克走上前一步,把脸上还挂着泪痕的露丝推入船舱,语气诚挚:“同样恳求您,看在她始终不曾伤害过任何人的份儿上。” 自上船以来,卡尔终于舍得给了这三等舱穷小子一个正眼,大男孩儿分毫不让地和他对视着,那种相似的简直像在照镜子的感觉让卡尔不太爽快地皱起眉:“别拖我后腿,小子。” “这话同样送给你,有钱人。”杰克双手环在胸前,懒洋洋地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9夺船 卡尔和杰克很快就沿着通道到达了三等舱。 几个船员拿着消防斧堵在铁门前,并不停地恐吓着:“退回去!只放妇女和孩子,你们这些三等舱的猪!” “放我们出去,狗娘养的!这船马上就要沉了!”一个金棕色短发的年轻人攀在铁门上大声叫喊着,同时动作灵敏地避开不断砸来的消防斧柄,看上去活像只马戏团出身的猴子。 “见鬼,他还玩儿的挺高兴。”杰克嘟囔了一句,然后小声说,“你拦下那个带枪的,我解决其他人。” “用不着你发号施令,道森,一个霍克利永远不会服膺于一个三等舱的穷鬼。”卡尔皱巴巴地假笑着,掸了掸西装领子以示他的决心。 “保持您的傲慢,先生,但愿莱斯特能忍一辈子。”杰克翻了个白眼,尖酸而刻薄地说道,然后一丁点儿都顾不上卡尔的反应,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入了人群之中。 哪怕卡尔再讨厌杰克·道森,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副难得的好身材,走南闯北的生活使他绝不如普通的画家那样羸弱可欺,拧起的手臂和腰腹都有着非常漂亮的肌肉曲线,他狠狠地放倒了一个叫嚣得最凶的船员,两条长腿同时扫中另外两个——大男孩儿干净利落的动作让被关在铁门那头的三等舱乘客止不住地大声叫好。 非常专业的格斗术。 卡尔用挑剔的眼光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揉身上前,卡住那名持枪船员的胳膊向后一扯——很显然船员的鬼哭狼嚎让本来就心情不太好的霍克利先生越发暴躁,他干脆一掌劈晕了他—— “哇哦,真棒,就和对付莱斯特时一模一样。”杰克毫无诚意地拍这手,然后从地上捡起一串钥匙打开通道大门,“说真的,你挺有两手,有钱人。” 卡尔一脸“上帝啊我居然沦落到一个三等舱穷鬼来夸奖这可真是太掉价了”的表情,假模假式地微笑道:“Hmm——这只能充分地说明你的无知,小子。格斗术可是贵族的基础课程之一,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偷学到了几手。” “嘿,杰克,上帝,真该感谢你!”一个卷发的意大利小伙子冲出来和杰克拥抱了一下。 杰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那些没用的,菲比,我当然得回来救你。” “霍克利先生,杰克,你们怎么来了?莱斯特呢?”阿什在人群散去后才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拖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显然这就是埃尔文了,他似乎受了点伤,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卡尔皱着眉,将这个满脸怯懦的男人打量了一遍,然后默不作声地和杰克交换了个眼神才慢吞吞地开口道:“他上船了,我们来找你。布莱克,你得快点儿跟我们走。” “可是瑞恩还在下面,他被砸晕了,我带不动两个人。” 阿什目光闪亮地看着他们两个,杰克叹了口气,卡尔则沉着脸冷漠地说道:“别太任性了,布莱克。我是来救你的,其他人对我而言,甚至不值一个美分。” 阿什张了张嘴,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埃尔文适时地开口:“是啊,阿什,船就快沉了,再回去救他肯定来不及了。我们走吧,算我求你了!” 阿什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杰克:“你怎么看?” 杰克摸了摸鼻子,他不愿意去做打破希望的那个人,但他答应过露丝,他得平安无事地到达她身边—— “我很抱歉。” 这个金棕色头发的爱尔兰年轻人一下子便爆发了:“我得去救他!随便你们,他是我的室友,我不可能放弃他!” “......”卡尔烦躁地捋了把头发,他看上去简直想把这个脑袋被驴踢了的蠢货按到铁质的墙板里去,“阿什·布莱克,你想害死我们——” “上帝、上帝,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救救我,随便谁都好,带我出去!埃尔文、阿什!”通道转角处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个人影,他的脸上满是慌乱和恐惧——额角上带着一片可笑的红肿,阿什一看到他就变得高兴起来。 “嘿,瑞恩,这里,我们一起走。” “上帝啊,你没抛弃我!你没抛弃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瑞恩红着眼眶跑到他们跟前,看起来简直想跪下去亲吻阿什的鞋尖。 卡尔敲了敲墙壁,沉闷的回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现在,能走了吗,先生们?布莱克,你是不是还要检查检查每间房,把所有能带的人都带走?” 阿什脸孔涨得通红,但除了不明真相的瑞恩,现在没人愿意搭理他了,年轻人沮丧地摇了摇头,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离开。 杰克放慢了步子,故意落到最后同不屑于与三等舱人并行的卡尔身边,小声问道:“......嘿,哥们儿,我瞧见刚刚上传时那漂亮姑娘给了你一样东西——” 卡尔看了他一眼,右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里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器物:“管你什么事儿,穷鬼。” “你不每句话都开地图炮会死吗?”杰克终于有些憋不住了,满脸阴沉地问道。 卡尔微笑道:“整个晚上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真理,谢谢您,杰克·穷得像条狗·道森先生。” ...... 莱斯特醒过来的时候救生船已经划出了一段距离,以至于庞大无比的泰坦尼克号只能够成为视线中一个轮廓模糊的剪影,凄厉的喊叫声和哭号声也只是隐隐绰绰地传进他们耳朵里。 年轻人躺在船舱里睁着眼,灰色虹膜倒映着远处微弱的白光,冰冷得像两颗沉淀于夜色的黑曜石。 “嘿,莱斯特——”杰西卡爬过几个座位来到他身边,“喝点水吗?” “我们在哪儿了?”莱斯特嘶哑着声音问道。 杰西卡不怎么确定,划船的船员回答了这个问题:“一海里左右,先生。” 莱斯特撑起身体,双手揉捏着疼痛不已的后颈,看上去如同体力不支般倒在杰西卡肩上,轻声说道:“我们得回去——他肯定有枪,见机行事,好姑娘。” 杰西卡不动声色地跟他比划了个手势,伸脚将放在另一边的包袱拖到他们中间。同时莱斯特朝坐在角落里的洛夫乔伊递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船身忽然猛烈地摇晃了一下,一个体格健壮丰满的女人站起身来,声音洪亮地说道:“我们要回去救他们——这船还远远没坐满!” “布朗夫人,一等舱里远近驰名的大好人——她说的对,但很显然没人愿意听她的。”杰西卡抱着手臂,这样的动作使她的胸部越发饱满,但一船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显然没什么心思去关注这个。 船员狠狠地威胁了这位夫人,同船的有不少人开始哭泣,但他们始终未发一言,莱斯特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他在一堆女士的身后发现了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布鲁士·伊斯梅——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布朗夫人看上去还不甘心,但船员已经拿出了枪,她只能乖乖地坐下。 沉浸在夜色中的泰坦尼克号忽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整个尾部都重重地拍进了水里,巨大的浪花遮盖了众人的实现和那些不绝于耳的呼救声——在坚持了三个小时后,泰坦尼克号终于断裂了! 莱斯特的心跳乱了一拍,但此时他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猛地从地上蹿起,狠狠地扑向站在船舷边上观望的船员——这个消瘦的英国佬出人意料地突然扭过头,并且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将手枪抵到了莱斯特的额头上——他眼里的凶光让人不寒而栗。 杰西卡却娇喝一声,蓬松的蕾丝裙子遮天蔽日地扬起,一双雪白的大腿从里面伸出,精准地踢掉了船员手上的手枪,尖利的高跟鞋细跟还在他手上划出了两道血痕。 “将军,先生。”莱斯特举着手枪戳进船员的嘴巴里,声音漠然地宣布,“现在,一切听我指挥。至于您,滚下去清醒清醒是个不错的选择。” 年轻人毫不留情地把吓得说不出话来的船员推到了水里,然后将手枪在手心里打了个转,懒洋洋地对准了恨不得藏到女人裙子里去的伊斯梅:“出来吧,先生,我看见你了。杰西卡,让他也滚下去,尝尝这海水的好滋味儿。” 杰西卡粗鲁地剥下了对方厚重的大衣披到自己身上,然后用那双十二公分的细高跟大力地把人踹了下去——那可真够疼的不是:“操,真是暖和,要我说有钱人也就这点好!”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19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莱斯特笑了笑,不远处手电筒的光晃晃悠悠着靠近,有人在大声喊着:“靠过来,我们得把船连到一块儿!” “怎么办,莱斯特?”杰西卡蹲在船舷上,神情警惕地问道。 年轻人捻了捻手指,目光落在半截沉没的船头和不断冒着巨大涟漪的海面上:“把女人都并过去,我们得回去救人——救更多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20沉没 “先生,我是泰坦尼克号的五副哈罗德·罗威。晚上好,先生。”救生船很快划到了近处,船头上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局促地自我介绍着——他胡乱地放下了手里乱晃的手电筒,明亮的黑色眼睛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尤其是看到浸泡在冰水里哆嗦个不停的同僚和伊斯梅之后。 “莱斯特·罗兰。”莱斯特半抬着头,侧脸在浓郁的暗光里显得立体而苍白,“您是回来救人的吗,罗威先生?” 哈罗德更加不安了:“是、是的,先生。” “那很好,我想我们有了一个共同话题。” 莱斯特和善地勾着嘴角,冲他伸出一只手,五副先生感激涕零地点着头——活像刚收到了来自撒旦的死亡缓刑书似的,他甚至提都没敢提泡在海里的那两个可怜虫。 ...... 卡尔从未比这一刻更加庆幸自己曾经把游泳当做一项必要的健身运动并投入了不少心血,三等舱里已经进了不少水——至少到他的腰部,刺骨的冰冷让他的胫骨突突抽疼,而阿什和菲比没完没了的嘟囔也终于让他的理智走到了尽头。 “别张嘴!我知道你要骂什么,伙计,好歹让我们安安静静地走完这一段。”杰克跟在他旁边,眼角敏锐地瞥到了有钱人脸上即将爆发的情绪,飞快地开口阻止了他将要宣之于口的怒骂或者嘲讽或者随便什么——他一点儿都不想在逃命的时候还得兼顾劝架。 卡尔·霍克利的嘴炮根本是满点的,除了莱斯特,没人治得了他。 卡尔厌恶地捞起自己的大衣拧了拧水:“所以——我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Gosh,华盛顿都不敢说这话。” 杰克假装没听见这话,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 一等舱的大厅也被水淹得差不多了,但所幸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麻烦,杰克和阿什跑得最快,卡尔则不慌不忙地从碧蓝的海水里沿着描金的台阶走上来,步调从容优雅,神态傲慢难驯,恍若时光倒退至中世纪油画里那些面目模糊的贵族,毕生以追求细节为乐,一举一动精致到了近乎靡丽的地步。 杰克一边将头发捋到脑门上一边半眯眼睛打量着他。 说老实话,卡尔当真没哪儿不好,这装腔作势的贵族调调儿给他一辈子恐怕也学不到精妙之处,这个有钱人自信到甚至有点自负——但这没别的什么原因,他有足够的本钱。 杰克自认比不上,他不觉得自己差在哪儿,仅仅是一种人生态度,阶级性决定了这个,他们都是匍匐在这座罪恶丰碑之下的奴隶——也就谈不上谁比谁高贵了。 杰克嗤嗤地笑起来。 卡尔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大概是“你有什么毛病我们还没获救傻乐个什么劲儿蠢孩子你该醒醒了”之类的。 杰克拍了拍脸,试图让被冰水泡的发白的肤色泛起一点健康的红色:“听好了各位,从这里上去随时都有风险——我是说这船明显就快撑不住了。我们需要一些东西能把我们绑在一块儿——是的,你没听错,霍克利先生,就是那个你想的那个意思。” 卡尔面无表情地回应他:“很好。解释得相当精确,我确定我的表情就是在说这些。” 菲比和阿什两个傻蛋笑着抱成一团,杰克挑着眉毛:“鉴于在场的只有霍克利先生您一个人穿着外套——这个艰巨的任务当然非您莫属。”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直以来诸多挑剔的卡尔并没有对此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哪怕一个单词也没有,那件价值不菲的羊毛大衣最终变成了系在他们腰上的丑陋粗糙的绳结。当他们六个人以这种前所未有的造型出现在甲板上时,并没有招来多少目光,事实上每个人都忙翻了。 泰坦尼克号已经开始倾斜了,海水漫过甲板,几艘救生船都停滞在空中,一些人不顾危险地攀附在滑轮上试图用小刀割断绳子,但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们得赶紧上船!”卡尔提高了音量,目光在一艘即将被投放下去的救生船上打转。 “不!它们会翻!”杰克大声吼道,他被周围慌乱蜂拥的乘客撞得几乎站不稳,“去船头!我们得去船头!菲比,你他妈在干什么?” 意大利小伙子脸上沾满了冷汗,双手哆嗦着从一个死人身上扒下带血的救生衣扔给他:“我们需要这个,穿上它!哦我的耶稣基督老天爷,对不起对不起,天呐,上帝原谅我!” 阿什看起来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懊丧地垂下了头,他意识到这一切恐怕都是他的错,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不、不,那儿有船,我要上船!”瑞恩疯狂地喊叫起来,他开始不顾一切地解开围在腰上的布条,偶尔抬起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别想带着我去死,我知道你们、我知道你们不怀好意......” 阿什试图阻止他:“上帝,别这么想,我们一定会活下来的——瑞恩——见鬼,清醒一点儿,鲁道夫!” 卡尔抱着手臂,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个差不多就快疯了的可怜男人:“你怎么看,道森?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除了我以外,恐怕就你还剩点儿脑子。” 杰克耸了耸肩:“每个人都有选择出路的权力,我可不能阻止他——华盛顿也不能做这事儿不是?” “听上去真够讽刺的。” 阿什伸手去抓瑞恩的手臂,但那急红了眼的年轻人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了一把银质小刀狠狠朝他比划了几下,然后割开了那些难缠的羊毛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救生船。阿什捂着被划伤的手掌,眼睛里带着点儿弄不清楚事态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一等舱的东西,那个可耻的小偷。”卡尔厌恶地皱着眉,“您呢?先生,跟我们走还是像他那样一头奔向死神。行行好,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 埃尔文手足无措地来回看着,最终将哀求的目光投向阿什——后者在他在注视下抹了一把脸,一些血迹粘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将他的眼神衬托得坚硬锋利——阿什近乎强硬地拖拽着埃尔文的手臂向船头走去。 “我们会活下来的,我保证。” 杰克从善如流地跟着他们跑了起来:“他看上去长大了。” “没有人能够永远为他的愚蠢和无知买单——哪怕是他最好的朋友。”卡尔冷冰冰地接上话茬,并且用力地推开了一个挡在他面前哭个没完的中年女人。 杰克扶了一把那差点摔倒在地的夫人,毫不客气地指出:“但你始终是个混蛋。” “忠诚感谢您的评价,我从不否认这一点。”卡尔傲慢地扬着下巴,简直像个不可一世的国王——嗯,毫无疑问的“混蛋霍克利式”暴君。 ...... 泰坦尼克号沉没得越来越快,沉重的船尾拽着船头一起往下,无数人像勤劳的工蚁一样拼命往上攀爬,卡尔不想承认,但杰克的点子帮了大忙,尤其是在看到身边好几个人因为脚下打滑而直接沿着甲板一路滑进海水里之后。 船上的气氛沉痛而悲壮,卡尔看到了很多东西——那些他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目睹的、让人心里难过的场面。 吟唱着圣经的牧师,安慰着孩子的母亲,还有一个吊在桅杆上前一秒还冲他不安地微笑了一下,后一秒却坠落深海的金发姑娘。 卡尔闭了闭眼,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忘记这些——甚至可能将用余生来回味这一日,但此刻,他必须前进,直到回到莱斯特身边。 他承诺过。 五个人随着人群终于到达船头,杰克扶着阿什和埃尔文在栏杆上站稳,刚想伸手去拉卡尔,泰坦尼克号终于因为受力不均而从中间断裂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响起,无数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而掉进水里,由于强大的惯性杰克整个人从悬空的栏杆上往前倾出,卡尔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双腿。 系在腰间的布条猛地绷紧,两个人像一串熏腊肠似的悬挂在半空,阿什咬牙切齿地拼命拽着布条另一头:“帮忙!” 埃尔文趴在栏杆另一头用力将人往上提,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对比起杰克和卡尔,他们两个有些瘦过头了,阿什和埃尔文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们拉到了栏杆上——可恨那两个混球还有空开着玩笑—— “你差点把我裤子拽下去,卡尔·霍克利先生!”杰克愤怒地拍着栏杆。 卡尔毫不在意地把自己挂在外边,冰冷的空气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你以为我愿意吗,道森先生?我可不是布克特小姐,急着去看你内裤的花色。老实说,想想都够——恶——” “嘿,伙计们,别吵了行吗?船头正在往下沉。”阿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这两个人幼稚无比的吵架。 卡尔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神情却极为严肃。 一分钟之前他们都还挂在几十英尺高的天空上吹着海风,而现在他们已经离海面近得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些腥咸的泡沫飞溅到脸上的冰凉感,他厌恶地皱着眉,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利落地割断了系在众人腰上的布条:“不想死就千万别松手!” 杰克浑身肌肉紧绷,抓着栏杆的手用力得青筋迭起,他的声音也因为紧张而颤抖不稳:“漩涡会把我们都吸进去,听我口令深吸口气,脚下不停踩水,掉进水里后拼命往上游——” “哦,上帝!哦,上帝!我就要死了,我还不想死!”埃尔文崩溃地哭泣着。 卡尔一把拉住阿什的手臂,不耐烦地吼道:“别他妈像个娘们儿似的!布莱克,抓紧我的手,就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0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Chapter 21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刚入水的一瞬间,卡尔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同无形的沉重的铁链锁住了他的四肢——肺叶仿佛置于火上,那是与海水截然不同的滚烫,以至于他将从每一个肺泡里喷出焦黑的鲜血。 卡尔觉得自己或许终于有一点儿理解莱斯特那些神经质一样的恐惧了——他那些永无尽头的噩梦,就像这深黑的海底,光点在遥远的视野尽头,而四周,寂静至死。 往上游!用力!霍克利你他妈别磨蹭! 他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在脑子里鸣响,一遍一遍、不屈不挠,就好像他不这么做就愿意一直说到他死,卡尔有些无奈地摆动四肢,以一个绝不好看的姿势浮上水面,像只蠢鲸鱼一样从嘴里吐出不少水,腥咸的空气终于驱散了他思维里那些阴郁、绝望的负面情绪。 “上帝,我差点就这么死了......”卡尔浮在水里,努力稳住因为激烈的水流而不断晃动的身体,惊诧莫名地喃喃低语,后背上冷汗淋漓,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后怕来。 “噗——”阿什在他身边冒出头来,年轻人茫然地四顾了一下,“感谢上帝,我还活着——杰克和埃尔文呢?嘿,杰克!埃尔文!听到了回答我一声!” 周围都是哭喊声和惨叫声,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 “你在这儿待着——” 卡尔皱了皱眉,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钻进了海底。 不远处有两个身影正在纠缠着下沉——是埃尔文和杰克,后者被人扯着脖子,看上去简直痛苦极了。 真是蠢到没边了! 卡尔在心中嗤笑一声,如同一条灵活的海鱼般游向他们,然后拽着杰克的手臂示意他同自己一起向上使劲儿,大男孩儿翻着白眼拼命点头——他没办法,埃尔文是把他当成了一根桅杆怎么着,他看起来下一秒就能窒息了。 “哦,天呐!”两个人拽一个人总是容易一些,卡尔费了些功夫终于把人带到了水面,杰克立刻张开嘴吐掉水狠命地倒吸气——同时一把推开了看上去还不愿意放手、抖得活像只鹌鹑的埃尔文,“滚开,你他妈简直弄得我不能呼吸了!” “我们得找点漂浮物,这海水冷得不行,我们撑不了多久。” 卡尔冻得脸色发青,杰克看上去也不太好过,他很快点了点头,然后蹚水朝人少一点儿的地方游去。 只用了一小会儿时间,他们就找到了一整块门板和一些破碎的桌椅,杰克的脸孔在黑暗中苍白得有若滑腻的石雕,牙齿碰撞着轻声说:“你怎么想,霍克利?” 卡尔漠然地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人,老实说他已经没什么心思去管他们了——从没人规定一个霍克利能当个圣母玛利亚什么的,事实上他今天发的善心够多了,不管是为了谁,至少在这会儿,没谁能阻拦他活命。 “上去。”他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单词。 杰克压抑着笑了一下:“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十分艰难地爬上门板——它看起来有点不稳,但大概还撑得住,阿什愣愣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迅速地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他有些难过,但也不是非常难过——潜意识里他大概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以至于这种伤心很快就被求生的本能所掩盖了。 他一面小声鼓励着埃尔文一面朝更远的海域游去,大概是上帝垂怜他那些可笑而罕见的善心,遣下了一艘又破又简陋的诺亚方舟——一个看上去还挺大的碗橱,他扶着埃尔文小心坐稳,然后整个人都仿佛脱力一般躺在一侧。 有人试图上来分一杯羹,阿什却懒洋洋地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意动弹了,埃尔文立刻变身成一只被激怒的火烈鸟毫不犹豫地把人打了下去——他甚至有些自得地朝阿什笑了笑。 男孩儿闭上了眼,任凭冰雪覆盖自己的眼眉和灵魂。 一切,一切都只是为了活命而已,上帝宽恕他们。 ...... 卡尔警惕地盯着满脸跃跃欲试地杰克,牢牢裹着自己的大衣开口道:“别想靠过来,道森!我绝不可能像那些白痴一样同你抱在一块儿取暖——永远也不可能——死都不!” 杰克的表情简直要结成冰碎到海里,他哆哆嗦嗦地瞪了他一眼:“你他妈都在想些什么见鬼的东西?恶——我他妈就是想看看杰西卡给了你什么?她那么郑重其事的,没准儿是能救命的东西!” 卡尔眨了眨眼睛——上帝知道零度以下的海水有多么可怕,他感觉自己的睫毛都要因为这个小动作而整个儿掉下来,他摸进口袋,取出了一个相较他体温更显冰冷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铁质的哨子。 ...... “先生,我没想到您还会划船。”哈罗德有些崇敬地看着莱斯特,他手里同样操持着一艘救生船——两个人身后还跟着几艘,只留下几个会划船的男性,彻彻底底的空船,莱斯特的船上倒显得有些特别,露丝·布克特在船舱一角窝着,看上去如非必要一句话都不准备和他们说。 “业余爱好。” 莱斯特换了一下手,杰西卡从水壶里倒出一点朗姆酒:“我来替你。” “没比你更能干的了,好姑娘。”莱斯特简单地抱了抱她,然后裹着毯子蹲在船头拿手电筒照明,他喝了一口酒,眼睛俏皮地眯起,“高级货,一等舱来的?” “瑞恩那小子搞到的——花了我一些功夫,但愿他还能活着,我迟早得把钱要回来。”杰西卡大声笑着,哈罗德看她的眼神简直像觐见英国国王。 “夫人,我没想到您还会划船!” 杰西卡瞥了这生涩的年轻人一眼,满脸好笑:“所以呢?罗威先生,您夸人就这么一句?还不分男女?” 哈罗德涨红了脸,抿着嘴唇不敢说话了。 杰西卡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答话——又或许是这样难得寂静的夜晚使她产生了一些倾诉的欲||望:“我是个意大利人,先生,生在威尼斯。那真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非常非常美,我父亲是个船工,我们攒了很久的钱,终于买了一艘小小的贡多拉,它很漂亮,您真是想不到我们全家有多么喜欢它。我每天都坐着阿戈斯蒂诺——我的小妹妹给它取得名字——没有比它更可爱的了是不是,上帝,我至今仍然记得那些地方,我们穿过叹息桥,在圣马可广场上卖花或是跳舞——最后在黄金宫看落日照耀世间......我非常非常怀念那些。” “听上去是个十分美好的故事。”莱斯特轻声说道。 整个儿盖在毯子里的露丝眼睛里冒出向往的神色,不着痕迹地朝他们靠近了一点儿。 他眼神柔和地看着姜黄头发的姑娘,仿佛透过了她看到了一个扎着麻花辫穿着棉布裙的小女孩儿在古老的方砖地面上蹦蹦跳跳,白鸽停驻在她的脚边,沙利叶为她献上百合、月桂和勿忘草编织的花环,那是遗漏在时光里最最珍贵不凡的宝物。 杰西卡提着裙摆行了个礼,脸上满是快活的笑容:“是的,那当然是。但我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我是说—— “嘟——” 尖锐的哨声冷不丁打断了她,但杰西卡没有任何不满,反而立刻挺直了腰,直到那哨声又一次响起,她才欣喜若狂地说道:“是霍克利先生!是他,我给了他哨子,莱斯特,他还活着!” “去救他们!杰克一定也在那儿!”露丝一下子站起来,有些激动地叫道。 杰西卡不耐发地拨了拨头发:“闭嘴,婊||子,轮不到你指挥我!” 莱斯特握紧了手里的银质酒壶,紧抿的嘴唇拉出一条严苛的弧线:“朝那儿划——罗威先生,希望您别介意我的私心。” 五副先生抹了把冷汗:“是的,当然——我的意思是救生船足够大,只要是活人,我们都得救。” ...... “我、我觉得、我就快、冻死了。”杰克抖个不停,头发和眉毛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花,睫毛也站着冰粒,他感觉到浓浓的疲倦从身体深处涌上来——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卡尔仍然拼命地吹着哨子,但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息越来越短、越来越轻,他还得保证杰克不会随时睡过去——这在他全身都被冻得懒洋洋的时候可有些难了:“别他妈睡——道森——莱斯特就、就快来了。” “你、你总是、相信他。”杰克嗤嗤地笑着,声音低得都有些听不清了。 “但我恐怕他是对的,除了我,还能有谁来!” 一股巨大的力气从他的后颈传来,两个身材壮实的男性伸出手把他们弄到了船上,然后是阿什和埃尔文,每个人都被分到了一条毯子和一小瓶朗姆酒,几个人发出感激涕零的哭声,喝了酒便一头栽倒在船舱里。 莱斯特坐在船头,他的毯子给了别人,金发在风里飘飞,背影看上去单薄而脆弱——尽管他穿着厚厚的大衣和救生衣——但卡尔就能看到这个。 “嘿,莱斯特。”卡尔挪到他身边,把毯子分他一半,小声而忐忑地叫着。 莱斯特掀了掀眼皮,偎进他怀里:“别以为就这么算了,霍克利先生,咱们有一麻袋的账要算。” 卡尔用冰冷的嘴唇亲了亲年轻人的额头,哼哼着轻笑:“一辈子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就希望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22生还之夜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1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卡帕西亚号在半个小时后抵达了这片海域——这比预料的要早,同时也带来了福音。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们才终于有时间在公共休息室里坐下来并且享用一杯能让人身心温暖的热茶。 “我当真没想到,救生船居然回援了。”船长亚瑟·罗士强满怀感慨地握了握莱斯特和哈罗德的手,后者涨得脸颊通红,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莱斯特温和地笑了笑:“这不算什么,罗威先生在其中起了大作用——他才是真正无私的人,而我,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我的爱人和朋友。” 亚瑟快活地眨了眨眼:“小霍克利先生是吗?我看到你们一同上船了,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谢谢您的赞美。” 莱斯特目光柔和,这时候门被人推开了,刚洗过澡的卡尔和一个中年船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有钱人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湿润的棕褐色头发搭在光洁的眉骨上,显得既年轻又懒散。 “嗨,亚瑟。” “夜安,霍克利先生。”船长笑眯眯地同他打了个招呼,“您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卡尔在莱斯特身边坐下来,右手随意地搭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这显然是个宣告味儿十足的动作:“我得说,你这船条件不错。热水、香薰、一杯白兰地,我可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这是我的荣幸。”亚瑟摸了摸下巴上修剪得精致得体的胡鬓,心满意足地收下了这讨人喜欢的恭维,微笑着端起了桌上的红茶杯子,”名单出来了吗?拿给我看看。” 中年船员连忙递上了手里的东西:“是的,船长。最好的结果,三分之二的人获救,等回到美国,我们能上头条。” 亚瑟翻阅着夹在硬皮本上的几张名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并不光荣,我的孩子。如果我们能救下所有人,我将会把这个当做毕生的荣誉——并将它深深镌刻在我的墓碑上。霍克利先生,要看看吗?我衷心希望你每个朋友的名字都在上面。” “如果我能的话。”卡尔接过了那份仿佛重逾千斤的名单,一目十行的扫过,翻到最后的时候他的目光顿了顿。 “没有施特劳斯先生和艾达夫人是吗?”莱斯特轻声问,卡尔有些担忧地握住了他的手——年轻人的指尖非常凉,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就像有一些东西从他本来就不够温暖的身体里面流失了,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儿苍白无力。 “我早有准备,别担心。我没事,我是说真的。” 卡尔抱了抱他:“我们会永远记得这一切。记得吗?海洋之心永伴他们身边。” “是的,这样就非常好了。”莱斯特靠在他怀里,温柔地回道。 ...... 亚瑟船长很快把他们赶出了公共休息室——那里足够暖和,却显然不是饱受惊吓、死里逃生之后最好的去处。 “你看上去......有些不一样。”莱斯特看着卡尔,现在他才有功夫打量起有钱人的穿着,而这一发现却使他几乎憋不住笑。 卡尔身上穿着一套并不太合身的旧衣服——浆洗得干净发白,工装裤、白衬衫、灰夹克,它们显得有点儿太大了,脚上那双短靴倒是相当贴合,只是透着一股廉价的人工皮革味儿。 “从三等舱买来的,洛夫乔伊可没给我带一件换洗衣服——糟透了,你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能毫无障碍地穿上这些——布料。”卡尔厌恶地皱了皱眉,他很快就脱下了这些旧衣服,换上了一件毛茸茸的睡衣,这也挺可爱的不是。 “看着——挺平民。我是说,也算难得的体验了,没准你以后会爱上它们也说不定。而且紧绷了那么久,我想你需要的也不是一套能立刻让你去参加晚宴的西装,大概洛夫乔伊也是这么想的。”莱斯特爬进被子里,卡帕西亚号的一等舱当然比不上泰坦尼克号——但也不算太差,好歹是富人专用的羽绒被,年轻人舒服地咕哝了一声,一歪头就差点睡着。 卡尔亲了亲他的额头:“晚安,男孩儿。” “晚安,有钱人。” 电灯被关上了,房间里很快陷入了静谧的黑暗之中,莱斯特的呼吸绵长而细微——就像蝴蝶柔弱的振翅声,却让卡尔有些睡不着觉。 “你睡了吗,莱斯特?” 年轻人叹了口气,翻过身,背对着他:“说吧,我知道你有话说。” 莱斯特淡金色的头发被子里探出来,零散地落在枕头边缘,那是一种安静而美好的颜色,就像溶洗干净的月光,卡尔的心里十分平静,探出手去握住了他的,低哑的声音就像美好的和弦轻轻流淌:“......我本不想说,但我不希望骗你,永远不希望。我曾经后悔过,我应该同你一起走,而非为了救一个蠢货险些搭上自己的命——你知道的,一个霍克利总是足够值钱。这片海洋太过富有了,一个古根海姆,一个阿斯特,还得再加上两位施特劳斯,我没必要非得给她的履历表再添上一笔。” 莱斯特沉默着,手指微微捏紧了卡尔的手掌。 “但在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已经值回票价——我不可能看着你死去,更不可能愿意你——离开我。”卡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我为我曾有过的念头道歉——并且允许你在我的一麻袋劣迹中再加上一些。” “不,你没必要做这个。”莱斯特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太任性了,但我没办法看着阿什遭难,他是我的朋友——最好的那种,至少目前是。” “当然,我明白。” “你救了他,我很高兴。但我绝不希望那代价是你的生命,卡尔——你比任何别的什么都重要——重要得超乎你的想象。”莱斯特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他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卡尔了——他以为他们站在对等的位置上相爱,实际上卡尔付出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这让他感到难受,并且羞愧。 卡尔伸手盖住莱斯特的额头,把他从床铺里面捞出来抱在怀里,无奈地说道:“别像只鸵鸟似的试图把脑袋扎进床板里好吗,蠢孩子。听好,没人能决定一个霍克利必须要做什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看,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现在,你对我愧疚了,然后我就能得到一些甜头了不是吗?” 莱斯特轻声笑起来:“你想要什么,卡尔·无所不能·钱多的能征服世界·霍克利先生?” “听听这形容,真够讽刺的不是。”卡尔微笑着亲了亲年轻人的嘴唇,然后在那双灰眼睛的注视下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我要你的全部——从身到心,明白吗,男孩儿?”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莱斯特搂着卡尔的脖子,轻声承诺。 卡尔扬了扬下巴,眼神傲慢:“当然,那是一个霍克利应得的。” ☆、Chaptehr 23回到美国 莱斯特醒的很早,微蓝的天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斑驳地落在床上,卡尔睡的很沉,脸颊在凌乱的头发下鼓起一团——看上去有些不和年纪的可爱,年轻人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这样的感觉真是不错, “早安,霍克利先生。”莱斯特凑上前在卡尔额头上吻了一下,便尽量以不会惊醒他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挣脱开他怀抱爬下床去。 “早安,莱斯特。你起得可真早,我还没准备好早餐呢,先生。”玛丽正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扫除装饰上的灰尘,她假模假样地抱怨了一下,然后赶紧拿来了一条羊绒毯子给莱斯特披上。 年轻人微笑着在椅子上坐下,小圆桌上铺着干净整洁的苹果绿蕾丝桌布,桌子上摆着一个细长优雅的花瓶,莱斯特伸手摸了摸瓶中娇艳欲滴的花朵,神情惊叹地问道:“阿古妮丝之花?这是非常稀罕的品种,我在书里看到过它——长得可真美。” 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年轻女人端着托盘走过来,小心地放下茶杯和一个白色三层银质小台架,然后小声解释道:“是罗士强船长更早一些时候派人送来的,他说这是船上温室里培养出来的雪片莲——恰好正是花季,听说在英国非常少见,所以希望您能够喜欢。” “象征新生的花,我恐怕需要亲自道谢才能表达我的感激。”莱斯特笑了笑,“你看上去适应得不错,罗莎莉。” 年轻女人局促地垂下手,挽了挽掉在耳边的头发:“是、是的,玛丽小姐帮了我很多。这身衣服也是她借给我的。” “别紧张,好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莱斯特喝了一口茶,然后在盘子里挑了一块看起来松软甜蜜的曲奇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完才缓慢开口,“这是好事。你还愿意回来找我们,这证明施特劳斯夫妇眼光卓绝。” 罗莎莉羞涩地笑了笑:“没有我,您和霍克利先生也能处理得很好。维克特少爷——我是说小施特劳斯先生,他是个和善人,孝顺有加,他会非常感激你们的。” 莱斯特耸了耸肩,他有点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老实说他还没决定好那把金钥匙的去处——是自己留着还是交还给施特劳斯家族,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圣人,但施特劳斯夫妇待他不错,百分之二点五的股份听上去挺少,但对于梅西百货这个业界巨头而言,未必不能起到关键作用。 莱斯特可不相信这位早早接手了家族产业的小施特劳斯先生是个善类,二十世纪的资本家,那可是美国社会真正的掌权者,能指望他们偶尔做做慈善就算不错了,谁敢奢求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独||裁者永远披着那件伪善的外衣? 玛丽在这方面一向贴心得体,她很快走了过来,轻声说:“布莱克先生和杰西卡夫人来了。” 莱斯特放下茶杯,瓷器间细微的碰撞声清脆悦耳,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请他们进来。假如可以的话,请再帮我准备一些吃的。谢谢你,玛丽。” ...... 阿什的脸色十分憔悴,他始终垂着眼睛——一点儿也不敢看莱斯特——浓密的睫毛下覆盖着深深的阴影,像两团浓得化不开的黑墨水,他看上去一晚没睡。 杰西卡一语不发地吃着早饭,她一个人几乎解决了桌面上大部分的事物,而且丝毫没有停嘴的打算——说真的,这时候她找不出除了吃饭以外还能干什么事儿了,瞧瞧这两个人,表情凝重得就像一句话能决定这一任美国总统是谁一样。 “......你想说什么,阿什?”莱斯特揉了揉眉心,语气温和地问道,他的脸上透着一些疲惫,并非是身体方面,更像是从灵魂里蔓延出来。 金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浑身抖了一抖,隔了好一会儿——杰西卡差点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打算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干涩:“......莱斯特,我必须、必须来跟你说抱歉。我差点害死了霍克利先生......他说的对,我是个蠢货,totally.” 莱斯特的口气依然温和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劝解的意思:“你不应该同我说这些,我没有任何立场代替卡尔收下这句道歉。假使杰西卡已经解释过一切,那么阿什你就该明白,我也是这场事件里需要向他道歉的蠢货之一。” 阿什的表情看上去简直称得上惶恐,他甚至失态地站了起来——险些打翻桌上的茶杯,杰西卡手忙脚乱地扶着茶杯提醒他小心,生怕这些难洗的茶渍沾到她崭新的裙子上,但年轻人显然已经听不见了,他黯淡的蓝色眼睛紧紧地盯着莱斯特,语气近乎是哀求了:“求你,莱斯特,别这么说,求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瑞恩他死了,他不在名单上,我本想救他——我也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阿什捂住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想到了最后漂浮在冰水上的场景,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所遇到过的最为漫长最为痛苦的一段时间,身心皆在黑暗,连心中的希望也毫无光亮——他所信仰的全知全能的上帝不曾因为他与人为善而施以援手,反倒将一切苦难加诸他身。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2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他想了一整个晚上。 倘或莱斯特没有来,他们是不是甚至撑不到卡帕西亚号的救援。 又或者如果他能用更强硬的姿态逼迫瑞恩和他们一起,那最后他会不会得救——或者他们三人因为争抢一块浮木而一道葬身于冰海。 那碧水深处如此寒冷,以至于他只是想象,便感觉连灵魂都会被凝结成冰雪,永远禁锢于漆黑的海底。 他很害怕,然而这害怕中却又隐藏着一些使他羞愧和罪恶的侥幸。 莱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瑞恩的死并不是你的错——哪怕你真的把他当成朋友,你救不了所有人——别想抢上帝的活儿,蠢孩子,他可就剩这么点消遣了。” 杰西卡傻乎乎地笑起来,阿什却依然愁眉不展,莱斯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伙计,你应当好好想想了。没人能看顾你一辈子,杰西卡不行,我也不行——很快就要到达纽约了,你想做些什么呢?” “......I don’t know.”阿什茫然地眨着眼睛,用力地拽着莱斯特的衣角,“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有自己的生活,亲爱的。”莱斯特宽容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些叹息,阿什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些不对,但他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最后他被莱斯特哄走了——他需要一个饱足的睡眠,他看上去整个人都像一条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张着嘴,气都喘不过来。 杰西卡倚在门边上,看着那年轻人像踩着一团棉花晃晃悠悠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撇着嘴嘲讽道:“你真残忍,罗兰先生。杀人不见血,他被你吓坏了。” 莱斯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抚弄着瓶子里的雪片莲:“不然怎么办?如果有的选,我不会挑这样的人做我的朋友——阿什没哪里不好,天真、热情、善良,符合一切至交好友的标准,可我需要的——远远不是这些。” “Yonna kill him.”杰西卡弯下腰,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莱斯特漠然地微笑道:“我并非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女士。” ...... 卡帕西亚号在三天后抵达纽约,很多人在双脚踏上土地的那一刻便大声哭泣起来,大量的报社记者守候在码头,但这声势浩大的场面使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老实说,这种悲伤的情绪简直就像是一种强效传染病,让围观者既震撼又体谅。 卡尔和露丝从拥挤的人群里穿过,布克特夫人步调从容地跟在他们旁边——右手挽着卡尔的手臂,显得关系亲密——她在第二天早上就找了过来,声称难以忍受二等舱的糟糕环境,出于一些原因,卡尔把她安排在了身边。 莱斯特和杰克跟在他们身后,兴致勃勃地说着些什么。 一个纽约时报的记者试图采访他们。但霍克利先生显然没这兴趣——天知道他强忍着不能甩开露丝·布克特花了多大的劲儿,尤其是那位记者问出“这场海难会影响到二位的婚期吗”这个蠢到家的问题时。 “......三百多人罹难于这场变故,我恐怕短期内没这心情,先生。”卡尔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从胳膊上捋下布克特夫人的手,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甚至没愿意给忙不迭举起相机拍照的记者一张冷硬的正脸。 露丝耸了耸肩膀,她的脸色也不太好,但好歹没这么直白,甚至还体贴地为卡尔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您知道的,经此一事,白星公司的股价必然猛跌,您不能指望他的心情好到哪儿去了,我敢说整个白星公司的股东们大概都不会愿意给别人好脸色了。” 布克特夫人则摆出一个优雅的微笑——配上她那些昂贵的首饰和考究的衣着,当真称得上最合格的上流社会贵妇:“婚礼会如期进行。” 她柔声说道,唇角笑容甜蜜得能上纽约时报的头条儿。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24白杜鹃庄园 “嘿,别皱着脸了,卡尔,你看上去简直气愤地恨不得把刚刚那个记者大卸八块似的。”莱斯特不着痕迹地和露丝换了位置,他们上了同一辆马车——布克特夫人看上去满肚子牢骚,但露丝非常有眼力介儿地把她拖走了,天知道才下船五分钟,她就给他们招来了一堆麻烦。 卡尔把他按在马车座位上狠狠地啃了一遍,皱着眉问道:“你一点儿都不在意?” “我们都知道那是骗人的,sweetie.这是这个社会的规则——如果我们硬要对着来,很可能我们将在囹圄中度过余生,我不希望看到这个。”莱斯特温和地劝解道,他看上去真是太理智了,这让卡尔觉得异常沮丧。 有钱人缩在马车一角,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然后愤愤地转过头去,看起来再也不想跟他讲哪怕一个单词了。 老实说,他比莱斯特更明白现状,这是一个相对而言还太过封闭守旧的时代,哪怕是在美国,能给他们的也不是理解和支持,而是沉重的枷锁与罪名,但这不妨碍他生气。 莱斯特第一脚踏上这片土地时,就好像变了个人,他的那些冷漠、世故甚至是高超的社交手腕毫不掩饰地浮到了表面,就像一层又一层厚重的石膏把他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 那就让他去爱这个社会吧,反正他看起来也适应得挺好! 莱斯特当然明白卡尔在气恼些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坏毛病——但改不了,谁可能用三天来改变三十年的习惯,这座城市里林立的楼房和烟囱在下船的那一瞬间就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了哪怕时光倒退了一百年,这也仍然是一个真实的社会。 他行走在人群造成的乱流中,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无论那手段有多么卑劣和不讨人喜欢。 “我们要去哪里?” 莱斯特搭上卡尔的手背,他的手指很凉——实际上它们一直如此,卡尔习惯性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这些小动作他已经称得上得心应手,卡尔沉默了一会儿才妥协地叹着气:“白杜鹃庄园,坐落在长岛,那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地方,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我保证你会喜欢的,那是个可爱的地方。” “Gosh,出了名的富人区,嗯?看来我当真绑上了大款,真该开瓶香槟庆祝庆祝。”莱斯特挑了挑眉,“听上去真是不能更期待了。” 卡尔低声地笑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莱斯特的脸颊,戏谑地说道:“别趁机讨我酒喝,男孩儿,你糟蹋了不少瓶了。” “行行好,卡尔,别用这种‘你糟蹋了不少姑娘’的口气说这话,,我会被NYPD抓走的。” ...... 白杜鹃庄园如同卡尔所说,是个非常可爱非常讨人喜欢的地方。 庄园里所有的女仆和男仆早早地在大门口等着了,洛夫乔伊跟为首的一名面容严肃的老管家抱了抱,他们看上去关系不错。 鹅黄色和乳白色卵石铺就的小路清新雅致,篱笆上爬满了嫩绿色的蔷薇藤,房子的一些窗户是十分具有特色的拼接彩色玻璃,从外面甚至能看到圣母玛利亚慈悲的面容,卡尔一边把行礼交给管家,一边向他解释道:“我母亲是个极其虔诚的基督教徒,她留下了这些,出于所有人对曾经女主人的怀念,我留下了它们。” 就占地面积来说,白杜鹃庄园算不上太大,但是霍克利家同时拥有四周广阔的草地,他告诉莱斯特,庄园后面养着一些马,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每天在这里跑上两圈。 走进窗明几净的门厅,莱斯特几乎被熠熠生辉的装饰品闪瞎了眼,一向自诩甚高的布克特夫人也难得的显出了一些不安,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打扮,然后才小心翼翼却又故作从容地踩下了一个巴掌大就值一盎司黄金的古董波斯地毯上。 ”小心脚下,穷鬼。”楼梯上传来一个轻柔悦耳的嗓音,莱斯特抬起头,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双手搭在扶手上,与卡尔相似的浅棕色眼睛毫无顾忌地打量着他们这一群人,她长得很漂亮,稚嫩的脸庞上却有着比这漂亮更盛的傲慢——看上去简直是个缩小版的卡尔·霍克利。 她似乎终于看够了,缓慢而优雅地走下楼梯,缎面的裙子在地毯上划过——她灵巧的就像一只俄罗斯蓝猫,哪怕脚上穿着厚底的高跟皮鞋,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响声,小女孩儿走上前和卡尔抱了抱,口气轻快地说道:“欢迎回来,哥哥。” “身体好些了吗,凯瑟琳?”卡尔吻了吻小姑娘的手背,她大方地提着裙子还礼,每一个动作都精细到了极致,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感谢你的关心,哥哥。白杜鹃庄园是个养病的好地方。梅和亨利管家都非常细心。”凯瑟琳眨了眨睫毛浓密的大眼睛,然后转过头拖着贵族长腔慢吞吞地说道,“你似乎有话要说,布克特小姐。别这么瞧着我,我当然听说过你的名字——毕竟你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能成为我嫂子的人选,离经叛道的露丝·布克特小姐。” 露丝一脸被冒犯的表情:“我真是不明白——你还这么小,为什么非得像这样,刻薄、冷漠、恪守仪礼。” “听上去没一个好词。”凯瑟琳冷冰冰地假笑道,“感谢您的恭维。” 露丝看上去就快放弃跟每一个姓霍克利的人讲话了,她响亮地喷了口气:“霍克利小姐,不得不说,您的情报已经过时了,现如今,我可没可能成为你的嫂子了。你哥哥的真爱——哦,听听这高贵的名号,我可不敢和莱斯特抢是不是?” 杰西卡揪住她的头发往后猛地一拽:“闭嘴,婊||子。如果你敢送莱斯特去坐牢,我就会把你淹死在哈德逊河里,说到做到——哪怕再来一百个杰克也不管用。” 两个女人看上去就快上演全武行了,杰克和阿什连忙在旁边拉架,凯瑟琳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她就好像完全没看到眼前这一切似的,拉着卡尔的手走向餐桌,轻声吩咐道:“让厨房上菜吧,梅。哥哥一定饿坏了。” 晚餐的菜色十分丰盛,但除了少数几个人,没谁吃出了滋味儿,当凯瑟琳擦了擦嘴规规矩矩地坐好时,几乎满桌子都松了口气。 “亨利管家,房间都安排好了吗?”凯瑟琳向一旁笔直站立着的管家柔声询问。 面容严肃的老管家简短地回答道:“是的,小姐。” “那很好,带他们上去吧。”凯瑟琳的表情冷淡而矜持,随意地向卡尔点了点头,“在图书室给我留一盏灯,我想把昨天的书看完。” “好的,小姐。” ...... 莱斯特被分到了三楼的一间客房,相较整个白杜鹃庄园的环境来说,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但是毫无疑问地和卡尔的主卧离得最远——看来这位不露声色的凯瑟琳小姐对他并非表面上的毫不在意。 年轻人坐在床沿一边擦着湿润的金发一边想着,脸上挂着一丝充满兴味的笑容,门被人敲响了,那位颇受凯瑟琳倚重的贴身女仆走了进来,说老实话,她就像捧着女王的信函似的,神情威严而高傲地通知他“小姐在图书室等您”。 “您甚至不打算让我在白杜鹃里过夜是吗?”这是莱斯特抵达图书室见到人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那位年纪轻轻就举止不凡的霍克利小姐举着一支烛台站在满地书本间,轻薄的睡袍裹在曲线柔美的身体上,烛光与阴影交错,她整个人都像笼罩在黄昏中的阿芙洛狄忒。 年轻人相当懒散地靠在门边上,他甚至不打算再往前多走一步——他在红灯区里度过了十六年,有一些手段恐怕他甚至要比面前的女孩儿纯熟得多,说到底凯瑟琳始终是个矜持有度的贵族,她不可能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赔上全部在赌注。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3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凯瑟琳安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回答道:“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比这房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要聪明。” 莱斯特轻声微笑:“听上去是至高的赞美,就是不知道卡尔会不会同意这话。” 凯瑟琳并没有搭理他,仅仅是自顾自地说道:“母亲体弱多病,从生了我以后几乎不能下地行走,她很爱哥哥,父亲却并不允许哥哥时常打扰她,她只能将全部的爱投注在我身上......” “所以呢,他是你的厄洛斯?” 凯瑟琳顿了一顿,那对如同烟雾的浅棕色眼睛认真地看着莱斯特——这可能是她今晚第一个给予外来人的正眼:“......新鲜的比喻,但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也不算错。我拿走了什么,必然归还什么。” 莱斯特站直了身体,大步跨进房间里,目光冰冷地逼近举着烛台的小姑娘——直到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些与她年龄相符的恐惧和不安之后,年轻人才重新温和地笑了起来:“你该睡觉了,凯瑟琳——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为了你的健康,也为了你哥哥真诚的担忧。那么,晚安,小姑娘。” 莱斯特走出了房间,他听见小女孩儿在他背后说了一句话。 “You are what his sins enclose.” 莱斯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么就堕落吧——别弄得跟谁他妈在乎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er25庄园琐事 莱斯特还没睡下去卡尔就从自己的房间摸过来了,年轻人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从床单嫌弃到枕头,从摆设嫌弃到灯光,莱斯特甚至怀疑若非身份所限,他很有可能会钻进每一个角落揪出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面的灰尘和虫豸挨个数落一遍——就为了他那没个穷尽的完美主义强迫症。 “我当真要睡了,霍克利先生。如果不想我把你赶出去,收拾收拾,劳驾到被子里躺好行吗?”莱斯特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歪在枕头上,“顺手关个灯,谢谢。” “你应该睡到我房间里去。”卡尔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终于愿意把手里那个十七世纪的银质百合花装饰放回原位,慢吞吞地爬到床上,环着莱斯特的腰,把头埋进了他的脖子里。 莱斯特有些怕痒地偏了偏头,轻笑道:“假设你不希望凯瑟琳小姐明天就把我赶出白杜鹃,别做的让她太难看,卡尔。” “现在有什么区别?” “大概是男主人的风流韵事、情不自禁同男客人饥渴难耐、意图不轨的区别。晚安好吗,亲爱的,我当真困的不行。” 卡尔傻乎乎地偷笑了一会儿,伸手关上灯,在他脸颊上吻了吻:“晚安,男孩儿。” ...... 大概是因为高床软枕,莱斯特头一次违背了生物钟几乎睡到日上三竿,他下楼的时候只剩下卡尔和凯瑟琳还坐在餐桌边上,前者正翻阅着一份至少有五公分厚的报纸——估计是个三合一什么的——并且脸色相当难看,后者则正在编织一条看上去花纹繁复的果绿色镂空蕾丝手链,并且有些困恼地拧着眉头,看上去同样陷入了僵局。 “早安,两位。” “早安,莱斯特。”卡尔的目光柔软了一些,同莱斯特交换了一个亲昵的脸颊吻,才吩咐一边站着的女仆去准备早饭——梅看上去简直如蒙大赦,天知道她几乎快被自己最最敬爱的小姐弄得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好的,我们一个个来解决。”莱斯特绕道凯瑟琳身后,小姑娘真专注于手上的活计,但老实说这可真是一团乱,她恐怕编了一早上了,成品甚至还没有一个指节长,并且花纹错乱,难以想象霍克利家一脉相传的强迫症居然没有逼得她发疯。 “一早上拆了十几次了,男孩儿。我看得都替她着急,要我说,霍克利家真没这手艺。”卡尔翻过一页报纸,今天早上大概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的目光锐利得像一把刀,看起来恨不得把这叠厚厚的报纸扎个对穿。 凯瑟琳头也不抬地回道:“可是我答应了艾米丽,我会亲自给她做一个生日礼物。” “没必要非得这个,抄首诗——雪莱的或者随便谁,你们不就喜欢这些吗?”卡尔不耐烦地小声咕哝着。 莱斯特拍了拍凯瑟琳的肩膀——这小姑娘可真够瘦的,温和地说道:“别听他的,想要什么花纹?” “香根鸢尾,那是范宁子爵家的象征。” 莱斯特接过她手里的钩针,飞快地挑了几下,将原来那堆错乱的都拆掉,然后重新编织了几行递给小女孩儿——那鸢尾花栩栩如生,凯瑟琳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惊喜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个?” 莱斯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小时候日子过不下去了,母亲和我就会靠做点儿手工活挣一些生活费,还有打毛衣和长围巾,如果你喜欢,我以后也可以教你。” 凯瑟琳的眼睛闪了闪,小声说:“抱歉,我不该提。” “都过去了,现在我过得挺好不是。”莱斯特毫不在意地答道,“看懂了吗?我再教你一遍?” “假如您愿意的话。”小女孩儿矜持地点了点头,目光殷切地盯着莱斯特的手指,那表情难得的可爱,甚至连卡尔都侧目了一下。 莱斯特花了一些功夫才让凯瑟琳记下了编织的方法,卡尔的那份报纸已经翻到了头——他看上去还准备看第二遍,莱斯特端着牛奶杯子坐到他身边,看到纽约时报的其中一个版面时眉毛微微挑起,表情看上去有些稀奇:“Hmm,我可真没想到——他们什么时候改做的娱乐八卦?要我说,布克特夫人还算上相,照得不错。” “这个愚蠢又贪恋的女人,她永远不知道收敛。”卡尔将报纸拍在了桌上——那动静不小,莱斯特的吐司盘子狠狠地震了几下,连带着凯瑟琳的红茶叶翻出了一些。 莱斯特细长的手指微微点着桌面,想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并不算太坏,至少能稳住你的父亲,亲爱的。” 卡尔抬起脸来看着他,目光精明而锐利,凯瑟琳也皱了皱眉头,似乎对此有些看法。 莱斯特捡起报纸随手翻了两下,金发垂在眉骨上,让人不太看得清他的神情:“你真以为我心里半点都不介意?卡尔,如果她没有利用价值,我为什么要留着她。” 凯瑟琳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审慎地开口道:“......至少在这一点上,你符合霍克利家的审美。” “感谢您的夸奖。”莱斯特笑了笑,看上去是不怎么真诚的那种。 卡尔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清了清嗓子,扬起压在报纸底下的一张请柬:“施特劳斯家发来的,邀请我们下午在梅西百货一聚,这可实在没什么创意了,actually.” 莱斯特接过来看了看,然后随手放在了一边:“管家会妥善安排好这些,是吗?” “Of course.无论是洛夫乔伊还是亨利,他们都是难得的好人才。”卡尔不无得意地说道。 ...... 中午的时候,露丝闹着要和杰克离开白杜鹃——她显然也看到了那份报纸,并且陷入了“有八成可能她仍然要和卡尔·霍克利这个满身铜臭并且一点儿都不爱她的资本家结婚”的深刻惶恐之中。 卡尔和莱斯特无疑是相爱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够当真像是夫妻一样随心所欲地同住一个屋檐下,时间久了总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而倘或这事儿捅到了老霍克利那里,这可就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一个表面上的妻子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了,只要保全了家族名声,老霍克利那里睁一眼闭一眼也就当不知道这么回事儿——更何况露丝还不爱卡尔,这可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我和杰克必须得走——现在——马上,尽可能快!”露丝急匆匆地冲进客厅,杰克跟在她身后,看上去一脸无奈,莱斯特同他打了个招呼,并亲切地询问了一下是否需要共进午餐。 卡尔慢条斯理地把盘子里的小羊排切碎,要了一小杯黑胡椒汁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布克特夫人,您觉得呢?” 坐在餐桌另一头的露芙狠狠地瞪了露丝一眼,声音甜蜜轻柔地仿佛含着蜜糖:“她只是一时昏了头——我们怎么会希望离开白杜鹃呢!这里是个如此美好可爱的地方,还有凯瑟琳——” “霍克利,谢谢。我和您还没亲密到这份儿上。”凯瑟琳掀了掀眼皮,她的不满就快从脸上溢出来了——布克特夫人张着嘴发出几个愚蠢的、毫无意义的语气助词,然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卡尔终于吃完了他的午饭,冲着露丝挤出一个僵硬的假笑:“亲爱的布克特小姐,我想你当真是忘了你们积压在我这里的巨额账单——具有法律效力,我想您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哪怕布克特夫人当一辈子的纺织女工,也换不清上面的零头。” 露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颊涨得通红,眼睛里怒火高涨:“你要我做什么?” 卡尔微微扬了扬下巴:“演完这场戏,直到我不需要你为止。在此期间,你和道森可以住在白杜鹃。By the way,没事大可不必出现在我们面前,怪让人倒胃口的。” 杰克拽住了想要发火的露丝,硬梆梆同卡尔对视:“你确定不会娶她?” “视情况而定。”卡尔勾着嘴角,眼神冰冷。 杰克瞟了一眼看上去毫无反应的莱斯特,学着他的样子露出一个假笑:“别后悔说出这句话,霍克利。另外,哪怕是死,我也不会让她嫁给你。” ...... 卡尔坐上马车的时候还在同莱斯特说“道森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他能得到露丝大概全靠一张嘴”之类的评价。 莱斯特靠在车窗上,法兰绒的帘子掀起了一点,他眼神淡漠地看着热闹的街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卡尔终于愿意翻过这一篇时,莱斯特才懒洋洋地开口道:“别幼稚了,卡尔。每次你和杰克对上,就好像智商没足月一样。” 卡尔牢牢地闭上了嘴,隔了一会儿莱斯特才仿佛有些困了的靠到他身上,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一抖一抖,卡尔看着年轻人眼底两团浓密的浅色睫毛,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 “到了叫你好吗?” 莱斯特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4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26维克特 梅西百货在美国具有相当的知名度,甚至直到一百年后也依然堪称业界的常青树——莱斯特打开车门,用目光逡巡了一遍这幢坐落在第七大道和百老汇街交汇处,看上去崭新高调的大楼,深刻地认识到他手里的那些股票当真不是一般的值钱。 “小心些。”莱斯特伸手想把排在最后的罗莎莉扶下马车,年轻女人局促不安地提着裙子,她不敢沾莱斯特的手——卡尔像个偏执症似的在一旁狠狠盯着——这时候他就把见鬼的美国式开放丢在北大西洋那边了。 “我自己能行,谢谢您,罗兰先生。”罗莎莉抿了抿嘴唇,然后从马车门口一跃而下,要莱斯特说,幸亏她穿的是一双厚底的平跟靴子,否则这高度足够她把自己送进下城医院了。 莱斯特没法理解这种奇怪的坚持,罗莎莉比玛丽要内向得多,懂规矩,并且安于本分——很难说是不是环境造就人,她有时候看起来更像个步入暮年的老人,要是没谁需要她,她能好好地在一个地方待一整天。 刚走进梅西百货的大门,一个穿着职业套装、身材娇小的女人就迎了上来,她的容貌惊人的漂亮,稠密的烟金色头发在脑后盘成精致的发髻,脸颊是漂亮的玫瑰色,还有一双如同湖泊般的蓝色眼睛:“霍克利先生、罗兰先生,欢迎来到梅西百货,我是施特劳斯先生的私人助理克莱拉。” 她客套地向每个人问好,脸上摆着和善得体的笑容,莱斯特和她握了握手,并且敏锐地发现她纤细的手指上有一个长年佩戴戒指才会产生的印子,克莱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神看上去意味深长:“您的观察力非同一般——刚离婚,我受够了将每个月辛苦赚来的工资都花在替一个烂赌鬼还钱上。” 莱斯特温和地笑道:“您做的对,没人非得承受这个——我是说,人人都能反抗命运的不公。” 克莱拉被他逗笑了,他们一路上了顶层,中途气氛愉悦,卡尔的脸色称不上太好看——事实上简直是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山雨欲来,他看上去就快不顾一切地发作了—— “我说,哪怕只是十分钟,您能稍微正常一些吗,霍克利先生?别跟个要不到糖的熊孩子一样,not Halloween,ok?”莱斯特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冰凉的手背碰了碰卡尔的手指——他向触了电一样缩回手,这让年轻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脸上有一丝稍纵即逝的疲惫,就像因为容忍着一些什么而渐渐逼近底线。 卡尔感觉自己的手指隐隐发烫,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克莱拉——她正在专注地同罗莎莉说话,两人看上去像是一对旧识——或者也可能这位精明过头的秘书小姐只是为了从罗莎莉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卡尔管不了这个,他别过头——用一种能拧断脖子的力道和果决,恶狠狠地张口:“别和她走得那么近,她绝不是善类。” “那么罗莎莉呢?卡尔,别以为我没看见那些。”莱斯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明亮的灰眼睛安静地凝视着表情讪然的有钱人——这种尴尬也持续得不太久,很快就变成一种隐约的傲慢及理所当然。 “我有权利要求你和她们保持距离,你是我的爱人,remember?” “Totally.”莱斯特冷冰冰地掀了掀唇角,看上去不想再和他说上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单词也不。 克莱拉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站在橡木长桌后面的年轻人放下手里的听筒,目光如同利剑般将他们扫了一遍,然后拉开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维克特·施特劳斯,欢迎各位来到梅西百货。” ...... 聚会地点很快换成了风景宜人的天台温室,克莱尔给他们煮了咖啡——不得不说这手艺简直绝妙,莱斯特心满意足地端着杯子,懒洋洋地靠在藤萝编织的秋千椅上,看上去就像一只因为晒够了太阳而马上就要陷入深沉的午觉之中的皮毛蓬松的猫。 卡尔有些好笑地瞟了他一眼,但这是外面——尤其是在对维克特·施特劳斯此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一点儿都不敢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只能将脸转向坐在对面,自从听罗莎莉讲完话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人:“施特劳斯先生,我希望您已经完全明白了前因后果。” 维克特点了点头:“感谢你们。” 卡尔皱了皱眉,说真的他可不太满意这位小施特劳斯先生的态度。 无动于衷——虽然这么说或许稍显失礼,但就他所见,这位年轻的百万公司的继承者确实称得上如此表现。维克特的表情如同一潭平静的死水,就好像无论是他父母的死还是部分股份转让他人的消息都没办法让他产生一点儿情绪似的。 “先生,我想我们需要谈谈那些股份——” 卡尔耐着性子开口,维克特却不太客气地打断了他:“给你了,就是你的。” 他站起身,这个美国人有着近乎维京海盗一样高挑健壮的身材,盖在头顶上几乎漏不出一点儿光:“三天后,会有葬礼。” 维克特向卡尔和莱斯特点了点头,又说道:“抱歉,去趟洗手间。” 卡尔耸了耸肩示意他可以尽情的,等维克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时,他才探身和莱斯特小声说道:“你瞧见了没——他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关心施特劳斯夫妇的死活。还有那些股票,要我说,我们这趟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反正葬礼邀请迟早会发到白杜鹃庄园。” 莱斯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卡尔,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情商负数的白痴?去趟洗手间,别跟来,别逼我揍你。” 年轻人站起身脚步匆匆地走了,卡尔目瞪口呆地看向除了他以外唯一一个剩下的活人:“......他出了什么毛病?当然没有,谁他妈敢这么说一个霍克利!” 罗莎莉腼腆地点了点头,表示不能更赞同这说法了。 ...... 石斛兰细长翠绿的茎叶从流理台上低垂而下,花苞微微含着,看上去如同一位可爱明媚的淑女。莱斯特在盥洗室里洗干净手,轻轻地碰了碰那些像涂了蜡一样光滑肥厚的叶片,嘴角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 “你喜欢它。”维克特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对比他方才而言,沙哑得有些不像话了,“我母亲照看它——曾经。” 莱斯特转过身:“小施特劳斯先生,我以为你——” “找个借口出来哭?”维克特慢慢走上前,半倾着身子逼近他——他真是太结实了,压迫感重得像山,还有那双色泽极淡的苔绿色眼睛——这让他的目光既冷酷又严苛。 没一样叫人觉得舒服的。 莱斯特双手撑在流理台上,脊背弯曲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脸孔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Y,dull boy.” 维克特下意识地摸了摸意识到自己被莱斯特给耍了,但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火,反而后退了一点,让年轻人足以摆脱那个叫人不舒服的姿势。 维克特抱着手臂,目光充满审视地盯着莱斯特:“你不觉得奇怪?” “为了什么?就因为你没在得知父母的死讯后眼泪多得能淹没整个曼哈顿?”莱斯特又洗了一遍手——刚刚按在台子上时他清楚地感觉到了那些因为很少有人使用而长出的滑腻腻的苔藓,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是卡尔,倒真有可能——他会试图用怒火烧了白星公司,我打赌。但不是人人都愿意做一个drama queen,你这样,也没哪里不好。” 维克特垂下眼睛:“你喜欢他。” 莱斯特顿了一顿:“话题跳得有点儿快了,伙计,这不合规矩。” 维克特勾了勾嘴角——那几乎不能称之为一个笑,但看得出来他的心情还算不坏:“在梅西,我定规矩。” “哦——听上去真像是你们这些人说的话。”莱斯特拖着讨人厌的长腔慢吞吞地说,“简直让我想把你们套在麻袋里沉进哈德逊河的欲||望空前高涨。” 维克特挑了挑浓密的眉毛,大概是因为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显得有些兴趣,然而莱斯特似乎打定主意不想让他好过,他站直了身体,终于收起了脸上那些慵懒且不正经的表情,神情认真地看着他—— “我想和您谈笔生意,施特劳斯先生。” ...... 莱斯特和卡尔离开梅西百货的时候已近八点,维克特留他们吃了晚饭,在街角的中式餐厅里,莱斯特喜欢那里的素包子和红烧肉,顺便给守在庄园里的洛夫乔伊同凯瑟琳打包了一份。 初春的夜晚寒意料峭,刚走出温暖的百货大楼,莱斯特就有些畏冷地缩了缩脖子,卡尔还来不及说好,维克特就解下了自己围巾替他一圈圈地绕在了脖子上。 轻薄的羊羔绒上还带着维克特常用的香水气息,既温暖又干燥,施特劳斯先生替他理了理那些柔软的布料,然后就用提出一个明天去什么地方郊游的提议的语气说道:“做我的情人吧,莱斯特,卡尔·霍克利没什么好。” 莱斯特简直不敢回头去看卡尔的表情了,这是维克特一整天以来说的最长的一个句子——并且成功的用一句话黑了卡尔三次,从遣词到语气,都能把那个心眼小的像针孔的有钱人气得发疯。 卡尔甩上了车门,黑色的蓬顶在夜色中充斥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愤怒感,幸好他没气得让车夫转身就走不是? 莱斯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维克特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看,他哪儿都不如我。” “Piss off.别开这种玩笑,你会害得我出不了门,更别提我们的生意。”莱斯特干巴巴地回答道。 维克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莱斯特,别让那个蠢货禁锢了你。” 他转身上了台阶,艳丽的霓虹灯光从他头顶悬挂而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拉出了层层叠叠的黑影。 “还有,我从不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27 午后时光 莱斯特被狠狠地按在了马车厢上,罗莎莉瑟瑟发抖着蜷缩在角落里,活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鹌鹑鸟,她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摸不着头脑,并且由衷地开始感到后悔——为了之前不留余地地拒绝了克莱拉的好意。 那个精明的女人邀请她留在梅西,做一个秘书或是导购小姐——她看得出来克莱拉是真心实意,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和观念却让她无比抗拒这个——说真的她实在没法想象自己穿着丝袜和短裙站在柜台后——哦,Jesus,她为什么还有工夫去想这个! 如果有一天人们能够用眼神扼死同类,那么卡尔无疑是其中翘楚,他咬着牙,怒火中烧,脸颊紧绷得像一张下一秒就会开裂的石像鬼面具:“......你们做了什么!在那段时间里——”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5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莱斯特平静宽容地看着他,就像一点儿都感觉不到背部激烈地简直要扯断他神经的疼痛:“什么也没做,不管你信不信。” “那他怎么敢这么说!你和我在一起,you are mine!和姓施特劳斯的没有一个美分的关系!”卡尔狂怒地叫嚣着,他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加用力地重复那三个单词,手臂横在莱斯特的胸前——却审慎地掌控着力道,这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莱斯特最终轻松地笑起来,眼神细致地描摹着有钱人英挺冷漠的面容:“我不知道,卡尔,这得问你们美国人。不管怎么说,别试图拿这个小把柄来同我交换些什么——收起你那套,我不是个真正无知的乡下人。” 卡尔的眼睛微微闪了一下,带着点被人看透心思的不自然——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感觉脸上那种因为愤怒而生出的血色正在飞快退去——实际上没有,他仍然红得像个蠢透了的大号番茄酱瓶子——大概是因为尴尬和少许羞耻。 “但是——”莱斯特坐直身体,眼睛里含着细微的笑意,“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我绝不会和他在一起,I promise.以及,我并不会为了今天的事情生气——我们都知道,这情有可原。”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明白!你这个白痴、三流货,怎么敢用那么拙劣的手段欺骗他,想要获取他的原谅! 卡尔听见脑海里有个尖细得可怕的声音持续而疯狂地强调着,他被弄得像任何一个得了偏头痛的病人那样——恨不得劈开坚硬的脑壳把里面硌得生疼的异物拿出来狠狠丢掉。 你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别拿出你那副从小被惯坏了的霍克利式的暴君作法来,瞧瞧你的丑态,你没有哪儿好——甚至还不如维克特·施特劳斯——至少他一眼看透了你的本质。 那隆隆作响的尖叫渐弱,然而却绝非一个好兆头,那声音轻吟慢叹,口气像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淘气鬼——每一个单词却类似骑士手中的利剑,辛辣精准地在他心脏上划开一个又一个细小深刻的伤口。 卡尔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进座椅里,他紧紧地握着莱斯特的手,喉咙却像被坚硬的铁块卡住,吐不出一句能为自己辩解的话。 莱斯特用手指温柔地按着他的手背——他忘了是听谁说的这方法,但好歹这跟个娘们儿似的举动起了作用,卡尔像一只半驯服的充满了恐慌和警惕的野兽一样稍稍安静了些,年轻人沉静的声音像一根柔软的丝绸系在他脖子上——毫无攻击力,却出乎意料地有效遏制了那些让他越陷越深的胡思乱想。 “别担心,嘘,一切都过去了,卡尔。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去等待这个社会对我们更加宽容,或者——” 莱斯特强硬地抬起他的脸,脸上挂着异常明亮自信的笑容。 “——或者我们可以推动它,亲手。” ...... 卡尔最近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早出晚归,应付不完的聚会和晚宴,忙得就好像地球离了他下一秒就会停转一样。 莱斯特一边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给自己的煮了杯咖啡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大概是因为曾经的女主人有些温馨的小爱好,大厅的另一头有一个小小的厨房——背对大片大片透明的落地窗,一抬头就能看到庭院里盛开的石楠花和蒲公英。 凯瑟琳从不远处的草地上走过来——穿着一条颜色朴素的丝绸长裙,臂弯里挎着一个小小的篮子,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梅表情夸张地和她说着什么,小姑娘被逗笑了,然而眼角余光在瞟到窗户另一边的莱斯特时,那丝笑意却又被飞快抹平了——就好像它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她很快转身走开了。 莱斯特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他的咖啡,才向正在房间中打扫的玛丽要了一些东西离开大厅。 莱斯特很快在湖边找到了凯瑟琳,她坐在秋千里慢慢地摇晃着,小花篮抱在膝上,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介意我一道吗,霍克利小姐?” 莱斯特把手里的貂绒披肩轻轻地搭在凯瑟琳的肩上,小姑娘抬起头——脸上的茫然一闪而过,很快她便镇定下来,沉稳地说道:“当然,请坐,罗兰先生。” 凯瑟琳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有些沉不住气的偷偷看了看莱斯特——这可耻的勾引了她哥哥的年轻男人就好像当真是来春游那样,他甚至还带了一盘子小点心和一壶用方格子棉布层层包裹着的热咖啡,他的感官敏锐,很快就转过头来满脸无辜地望着她:“你也要来一点吗,霍克利小姐?” “......”凯瑟琳拉了拉肩上温暖厚重的布料,抿着嘴唇颇不甘愿地开口道,“谢谢,不用。罗兰先生,你确实不错——我是说体贴入微,风度十足,哥哥会喜欢你,情有可原。除了性别,你比布克特家的女儿强出百倍。可那不行,你知道的,这是犯罪,你会毁了他,毁了霍克利——以及你自己——” 莱斯特向后靠了靠,长腿在草地上蹬了几下,秋千猛地摇晃起来,凯瑟琳尖叫着跌进他的怀里,年轻人扶住她懒洋洋地说道:“霍克利小姐,你有没有试着看过墙外面的世界?” “什么!哦,上帝,别晃了!你疯了吗,我们会在制高点飞出去——然后可笑地因为摔断颈骨而死!”凯瑟琳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她的眼眶几乎被泪水占满了,失重带来的可怕不适感让她整个人都瑟瑟发抖地牢牢抓着莱斯特的衣摆,瘦弱的身躯贴在靠背上,看上去仿佛随时会因为心脏跳动过速而死。 莱斯特大笑着抬起她的脸:“看看外面,小女孩儿,别在霍克利之墙里锁一辈子!你能怎么着,修书给你父亲让他从宾夕法尼亚飞过来拆散我们吗?或者用你可怜巴巴的眼泪浸软卡尔的心,要他放弃我?” 秋千的速度渐渐减慢下来,莱斯特看起来有点儿遗憾似的,但他不能真把这小姑娘欺负到哭——卡尔会揍他的,大概。 “别傻了,凯瑟琳。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怎么就能判定,我一定会给你哥带来厄运呢?我救了他——哦,你不知道这茬,但至少就目前为止,我给他带来的利益远胜于弊端。” 莱斯特双手枕在脑后轻声微笑起来,凯瑟琳试图从秋千上站起来——但那不可能,她的双腿软的就像两捆意大利面条,她自暴自弃地砸了一下椅子,然后大声咒骂道:“你这个疯子!白痴!丧心病狂的恶棍!” “听上去都不是什么好话,我简直该为凯瑟琳·词汇量丰富·霍克利小姐鼓掌了是不是?”莱斯特笑眯眯地从她的小花篮里取出一支芦叶——那大概只是起到用来垫着她那些娇贵可爱的花朵以防被碰伤之类的作用,然而现在篮子里可就剩下这个了。 年轻人瘦长的十指翻折了几下,然后送到嘴唇边呜呜咽咽地吹起来。 那是一首非常好听的曲子,安静而且肃穆,然而却有一种使人眼前光明的希望的力量从其中升腾而起。 芦叶的音质并不算太好,这使得整首歌谣都有微妙的变调,莱斯特吹了几遍就停下了,有些意兴阑珊地翻看着手里的叶片——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能练习小提琴了——自从他顺手的那把同泰坦尼克号一道葬身海底之后。 “......这是什么曲子?”小姑娘轻声地问他。 天地寂静,湖水清明,一些翅膀灰白的鸟类在水边嬉戏玩闹,发出类似于管风琴奏响的鸣叫。 凯瑟琳有些迷惑,她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她小心翼翼,或者是这难得的好气氛,或者是年轻人脸上微微展露的忧郁神情——她从没见过莱斯特这样。 他始终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眼神温柔宁静,神态平和沉稳,然而皮下组织中却涌动着可怕的攻击力和食肉性。 他就像是那些贵族们疯狂喜爱、不惜一掷千金也想拿到手的大马士革军刀,纵然蒙尘鞘中,却始终无法改变利刃的本质。 “Vois sur ton .” “眺望你的旅途?”凯瑟琳眨了眨眼,“你还知道法语,莱斯特先生?” 莱斯特无辜地摊了摊手:“就会这一句,亲爱的。” 凯瑟琳难得放弃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那一闪而过的忧郁就像是她的错觉似的——但她知道那不是,莱斯特是个有故事的人。 小姑娘斟酌地想着,或许他和她哥也算是相配? 不,还是算了,没门,他就是个恶棍! ☆、Chaptetr28葬礼 这场雨下得毫无征兆——上帝大概把他与比逊河相连的澡盆整个翻了过来,以至于稠密的雨水几乎编织成帘子,灰蒙蒙地遮盖在纽约城的大街小巷。 “见鬼,雨季已经过去了。”卡尔站在门口,罗莎莉正细致地给他调整领结的位置,那玩意儿看上去有点难搞,大约过了十分钟,有钱人像是实在难以忍耐地抽掉了那根总也系不好的丝绸领带,挠着头发烦躁地说道,“放手,你这个——Gosh,我再也不敢相信小店铺的质量了,瞧瞧这手工,简直是粗制滥造、低廉的废品!” “别挑刺,霍克利先生。”莱斯特从房间里走出来,胳膊上挽着穿着高腰黑纱裙的凯瑟琳,小姑娘脸上还带着一点笑,看上去二人相谈甚欢。 “是的,哥哥,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未满十二岁的小男孩。” 卡尔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小声抱怨道:“嘿,这不公平,你们有两个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那么要好了!” 凯瑟琳把手从莱斯特臂弯里抽回来,端端整整地放在胸前,抿唇微笑道:“从他替我打点好了一个哪怕是葬礼也能保证我在全美国的上流淑女中出类拔萃的发型之后——不得不说,莱斯特手艺不错——而你,眼光卓绝,我的哥哥。” “......这是我从你嘴里得到过最好的评价——感动的都快哭了,我说真的。”卡尔的表情一时有点儿难以形容,他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嘴角的细纹却舒心地伸展开来。 他就知道莱斯特有办法——凯瑟琳是个好姑娘,充分继承了已故的霍克利夫人性格之中的美好之处,那尽是些与老霍克利的终身教条截然相反的东西。 卡尔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一只冰凉的手替他把绸带系回了脖子上,并且用力地拉了拉——示意他回神:“先生,劳驾看在我正为您服务的份儿上,赏光抬抬下巴。” 卡尔笑着照做了,大概是因为长年练琴,莱斯特的手指出人意料地灵活——细长,指腹有坚硬的茧子,而且没什么温度,它们轻巧地拽着那条缎带前后交叉,然后翻折,又翻折,打了一个结。 卡尔发现他有点儿着迷于这个了,莱斯特就像一个藏量丰富的宝藏,越靠近越知道他的深度,就像思维所能达到的宽阔原野——时常让他出现或许要用一生才能探索到尽头的怪诞想法。 “......双温莎结,看上去还不赖是不是。”莱斯特满意地拍了拍卡尔的胸膛,然后将一块折好的方巾放进了卡尔西装上衣的口袋里,他的眼睛在明亮的水晶灯下变幻着深浅的色调,染上一种微弱而漂亮的银色,这让他想到了非常小的时候他母亲送给他的一份生日礼物。 那是个很晴朗的夏天,他们都跟随着父亲去新墨西哥谈一笔生意顺便度假,那是一段十分难捱的日子,甚至让他母亲的病情一度反复和加重——直到老霍克利终于结束了他那些该死的应酬,带着他们来到了南部的卡尔斯巴德洞窟。 当地人更愿意叫它蝙蝠洞,他们沿着滴水湿润的峡谷走道不断向前,直到眼前明亮一片。 那些被碳酸钙层层覆盖的石球颗颗熠熠生辉,安静地散落在石窟里,碧水浅浅地没过一层,卡尔听到悦耳的如同风琴般的响声回荡在耳侧——他们就像误闯了奥丁的比弗罗斯特彩虹桥,置身于黄昏坠落的诸神庭院,连最后一丝惊叹的力气都被狠狠夺走。 他的母亲撩起薄紫色的丝绸长裙,赤着脚踩进水里,双手掬起如同翡翠的碧波,将一捧星光捧到他眼前,她说:“Happy birthday,my son.” 卡尔从冗长而温馨的回忆里捞出了自家软化成一滩水的理智,莱斯特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就像一直站在那思维的终点似的,安静并且纵容:“我们该出发了,霍克利先生。”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6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 施特劳斯夫妇的葬礼在三一教堂举行,莱斯特跟着卡尔走进这幢颇具有哥特风格的大教堂时,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小声交谈着——一部分人面露哀容,足以看出伊西先生和艾达夫人生前的好人缘。 卡尔很快就被几个态度热络的绅士拽进了一个小团体中,小姐们显然也是这样——值得一说不断有人称赞凯瑟琳的发型,这让小姑娘脸上始终挂着一副略带矜持的得意表情。 孑然一身的莱斯特显得有点儿鹤立鸡群,维克特从前排椅子里抬起头,摸着后脖颈活动了一下酸疼的颈椎,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地相撞,年轻的继承人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个手势邀请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早安,施特劳斯先生。”莱斯特礼貌地向他问好,然后轻声说道,“希望您一切都好。” “事实上,还算不错。”维克特放下手里朴素的黑色硬壳本,语气轻松地说道,他的脸上很难看出表情,但浅色眼睛里确实没有过多阴翳,“他们——我父母珍爱彼此,在我大学没毕业就接手了梅西百货之后,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是他们重要的亲人,但永远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莱斯特笑了笑,必要的时候他可以是一个无比贴心的聆听者,维克特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就一个字也不会说。 年轻人低头摩挲着笔记本光滑的封面,口吻充满感慨之意:“霍克利给了我两把钥匙——你猜猜我最终得到了些什么?” “......不是你想要的那些?”莱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可能地想给他一些安慰——没有任何别的意思,维克特看起来就像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老实说,那可有点儿类似只被主人狠狠赶出家门的灰心丧气的巨型犬了,眼神湿漉漉的——大概因为面部表情少,他在“用眼神表达内心一百种想法”方面简直称得上颇有建树。 维克特轻声说:“不,并非全然。我母亲的保险柜里锁着所有值钱的珠宝首饰、股份证明、房产地契,甚至还有一份我确实需要的、在几年前就盖好了章的遗嘱。而我父亲保险柜里的,仅有一些情书、日记和一件打满了补丁的旧衣服。Memory and love,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直到整场葬礼接近尾声,维克特都冷硬得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像,紧紧闭合着线条笔直的嘴唇拒绝和任何一个人交流,牧师请他上去发言,这位面色冷硬的小施特劳斯先生也仅仅是客套而虚假地说了一句“谢谢各位赏光参与我父母的葬礼”,剩下的那些感人肺腑的悼念词便由他的一名据说曾受过施特劳斯夫妇慷慨相助的远房堂弟代劳。 哭声渐渐响成了一片,莱斯特茫然地坐在人群中,觉得自己就像在观赏一场还没开始就已经落幕的戏剧,整颗心都被一种没法理解的沉重和阴郁所充斥。厚重法兰绒的红色在他眼前褪去,一切复归于黑暗,雨水的寒意从门外铺洒进来,使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直到卡尔的手用力地握上了他的。 ...... 因为施特劳斯夫妇的遗体已经同泰坦尼克号一起永远葬身于冰冷的北大西洋海底,所以牧师跳过了瞻仰遗体这个步骤——没谁能对一具空棺椁有什么感情,接下来就是将棺木下葬。 卡尔撑起了黑色的雨伞,除了几位讲究些的贵族小姐,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那些如同夜幕般的布料高高垂拱,几乎遮住了所有的表情。 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转过头问他母亲:“还没结束吗,妈妈?我想回家,我们待在这里干嘛,我都不认识他们,我想念我的小火车了——非常——唔唔——” 那位穿着不凡的贵妇人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并且谨慎地四下里看了看,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她对此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声威胁道:“听话,亨利,就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可以破例让你吃点冰淇淋,只要你表现得像个好孩子。” 小男孩儿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声,卡尔皱着眉,瞪着那女人蓬蓬裙底下的大屁股看上去简直想给她狠狠地来上一脚。 施特劳斯夫妇的公墓选在僻静幽深的地方,四周种满了雪松,周围还生长着一些绣球花和蝴蝶兰,天气好的时候必然会有一块人人羡慕的好阳光。 维克特让人将棺椁打开了一些,将那本随身携带的日记放了进去,然后在雨幕中地垂下头亲吻那些已经被淋湿的木料,他最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退到了一边,来客们安静地献上了自己的花。 莱斯特挑了一支洋紫色的矢车菊,郑重地放在了棺盖上。 维克特看了他一眼,他们彼此都明白这意思——最终那年轻人细微地笑起来,就像破晓前最干净最明亮的一抹阳光。 他们曾经相遇,他们依然幸福。 这就是一件足够有价值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29偶遇 夏天刚刚到来的时候,莱斯特已经和维克特建立起了相当不错的关系——大概是葬礼上那支独树一帜的矢车菊或者是一些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在很短的时间内,年轻人就可以随意踏足小施特劳斯先生位于梅西百货顶层的办公室,并诚心实意地要求他的秘书给自己煮一杯味道绝妙的咖啡。 “......莱斯特,我得说,你当真是个天才。精妙绝伦。”维克特翻完手上几乎有三公分厚的一叠白纸,双手交握放在小腹上,语调平平地赞美着他——那双浅色眼睛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好看的光彩——像块宝石什么的这比方可真是太俗了,而且娘们儿气十足,但莱斯特找不出别的更合适的形容词。 维克特是个善于凸显和利用自己一切优势的合格的商人——哪怕你偶尔会认为他寡言少语、表情匮乏,却决不可能不承认他的魅力。而卡尔——哦,他通常是看上去挺能唬人,但在你真正了解他之后,就会被他那副暴君似的坏脾气毁了所有的第一印象,虽然同样能力卓绝,但在上流圈子里卡尔始终没有维克特一样的好名声。 莱斯特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因为想起卡尔,嘴角的笑容显得柔软而甜蜜,眉梢也如同鹡鸰鸟尾羽一般长而细致地延展开来,他用瘦长的手指点了点咖啡杯:“真是盛赞,施特劳斯先生。我想在八月前开始这个计划,您的决定呢?” “我不能错过这个,absolutely.”维克特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探究——或者还有一些不太看得出来的期待,“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找霍克利。他同样是个精明至极的商人——而且财力雄厚。” 莱斯特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笑容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冷酷:“......Hmm,也许只是因为——我不希望为他人做嫁衣。我有了一个难缠的霍克利当情人,不需要另一个更难缠的霍克利接管我的人生,维克特。” 维克特面无表情地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到他半躺着的沙发前俯下身——他不涂发胶,那些凌乱的黑色鬈发细碎地落在莱斯特眼前,就像一块深色的帘子,几乎盖住了他眼睛里所有的情绪:“你让我想吻你,男孩儿。” 莱斯特半闭着眼睛:“别逼我揍你,维克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没谁规定不能对朋友发||情,何况每一段甜美的爱情都开始于友谊——我母亲这么说。”维克特耸了耸肩,声音含着微弱的笑意,“不管怎么说,你选择了我,我赢了姓霍克利的,这是事实。” “哪怕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哪怕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 莱斯特在下午五点离开了梅西百货,他拒绝了维克特的晚饭邀请,也没有叫马车,脚步悠闲地走在铺满了灰白砖石的、这时候仍然显得十分热闹的百老汇街上。 一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从街道上走过,大多数手上都举着一些纸壳或木料做的板子,上面用触目惊心的黑色或红色涂料喷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字体。 “艺术自由!无价!” “快加入我们!里昂剧院,高薪包吃住!” “上帝已死!” 街角停着一辆废弃的卡车,粉色油漆斑驳地挂在上面,上面用绿色涂料写了店名——奥古斯都可丽饼店——说真的这古怪的品味实在能把人逼疯,车厢的铁皮被剪开了,一个带着毡帽的人影在里面忙活着,没什么生意,但看起来店主自得其乐。 莱斯特是个地道的英国人,两辈子都是——而英国佬一向是出了名的古板严苛,很少会把什么出格的东西摆到台面上来,年轻人有些惊叹地看着这一大街奇葩——觉得自己大概成了个误闯小人国的外来客什么的。 尼采怎么说来着,当你看着深渊,深渊也在看着你。 一个试图把自己拗成“U”字型浑身涂满了蓝色和红色颜料的年轻人从路灯上掉了下来,他抱着腿大声呻||吟着——老实说,这配色让莱斯特想起了想起了一位家喻户晓的超级英雄,嗨,谁还没有个童年呢不是! 莱斯特走上前扶起了他,并按住他的腿摸索了一下:“没伤着骨头。你还好吗,先生?” “哦,天呐,帮大忙了,伙计。我觉得我压扁了我的尾椎。” 莱斯特没法从那张蓝汪汪的脸上看出表情来,但他依然活蹦乱跳,看上去精神头十足,他轻声笑道:“倘或果真如此,您可没机会跟我站在这儿说话了,先生。” 行为艺术家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傻乎乎地笑起来:“说的不错。我是亚历克斯·梅森,您是个生面孔——不得不说最近多了好几个生面孔,头一次来百老汇街?” “莱斯特·罗兰。你认识这里的——我是说,所有人?” 莱斯特惊讶得几乎有点说不出话来,年轻人得意地眯了眯眼角,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只是几乎而已。” “这已经非常厉害了,当真,梅森先生。”莱斯特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叫我亚历克斯。” 年轻人领着他一路走到那辆破卡车前面,毫不客气地按了按挂在车厢外面的废气喇叭,那玩意儿发出一阵可怕的噪音,里面的老板像屁股被火箭点着了一样飞快地跳了起来,冲到玻璃前头:“欢迎——亚历克斯!你这个没礼貌的、狗娘养的小鬼,你再敢这么大力气地按喇叭我就揍你——往死里揍,一个字都不掺假!” 高大健壮的老板几乎要顶开被挤得严严实实的车厢,他脸上的表情就像被公牛踩了一百遍——既挫败又愤怒,却又带着一点儿古怪的纵容,莱斯特看得出来,他拿这年轻人没辙。 “进来换衣服,说了八百遍了,别试图真把自己当个磁铁挂在路灯上!你会把自己摔成高位截瘫的,蠢孩子!”店主推开了一旁吱吱嘎嘎作响的铁门,他几乎是在看到莱斯特的同时就崩起了浑身肌肉,眼神锋利如同出鞘利剑,“你是谁?” “别——哦,Jesus,别对他这么凶,贝尔。他刚刚帮了我——对,就是在我又一次尝试把自己摔成高位截瘫的时候!”亚历克斯推开了壮得像一头熊的男人,自顾自地走进了车厢里,“给他做点吃的,我猜你喜欢鸡蛋、火腿和鲑鱼?” “完全正确,不介意的话,我还想加一些淡奶油和芝士。” 亚历克斯充满活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当然,没问题!贝尔克就这么点本事了!” 店主的表情看起来憋屈极了,他动作粗暴地把自己塞进了那个挤得转不开身的小店铺,叮铃哐啷地给莱斯特做了一个加多芝士的可丽饼,小麦的气息充满了阳光的味道,莱斯特几乎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谢谢您,先生。”莱斯特礼貌地道谢,然后不太客气地狼吞虎咽,动作只是维持基本的不太粗鲁——贝尔的表情轻松了一些——他就是有这个本事,在每一个环境里都如鱼得水。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7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店主目光仍然保留着一丝审慎,小声嘟囔道:“生面孔......来这儿干嘛?亚历克斯那小鬼总是给我惹麻烦......” 莱斯特用真诚的微笑和眼神保证自己绝没有偷听的意思——尽管贝尔的嗓门简直像在你耳边大声嚷嚷。 亚历克斯很快走了出来,他洗干净了身上的那些涂料,略长的金发在脑袋后面扎成一个小马尾,穿着宽大的旧T恤和布满洞眼的牛仔裤,趿拉着一双旧帆布鞋——看上去就像任何一个游走在美国街头的小混混打扮,但气质却出乎意料的讨人喜欢。 “我的份儿呢?” 男孩儿近乎无理地敲了敲贝尔的手臂,店主像是早习惯了这个,叹着气从柜台底下取出一个饭盒:“蔬菜沙拉,放盐和橄榄油,早准备好了。亚力克,你得吃点儿肉,说真的,你瘦得简直脱了形。” 男孩儿蹲在小马扎上消灭他的晚饭,漫不经心地把垂到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轻声安慰道:“别抱怨了,我想进剧院,保持形体是必须的。等考试过去就好了,我保证。” 他们之间的气氛让人有些羡慕,莱斯特觉得他可能有点儿想卡尔了——回到白杜鹃后他们很少有机会像是这样——只要两个人呆在一起,连没完没了地说废话也变得温馨可爱。 亚历克斯咬着勺子抬起头,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从小巷子里跑出一个身影,那人的语气又着急又慌乱:“不,天呐天呐,亚历克斯,贝尔,帮帮我,加西亚要不行了!” 男孩儿几乎是从板凳上一跃而起,连他的盒饭也顾不上放下就冲到了外面:“杰克!发生了什么,哦,你他妈怎么全身是血!加西亚怎么了?” 莱斯特看着形容狼狈的杰克——他正惊愕地盯着自己——目光大概介于看到哥斯拉和上帝之间,年轻人斜靠着脏兮兮的卡车厢扬起促狭的笑容:“嗨,杰克,好久不见,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e30老人和幼犬 杰克张了张嘴巴,但所幸面前的人是莱斯特——总好过卡尔·霍克利,他很快垂下了肩膀,沮丧地揉了揉头发:“是的,当然、当然能——呃,我是说假如你愿意的话,天色不早了,我猜你——得回去和霍克利共进个晚饭什么的。” “行行好,别把我和他说的像两个姑娘过家家似的,杰克。何况我对朋友一向慷慨。”莱斯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身上已经逐渐干涸的深色血迹,“带路吧,男孩儿,那位‘加西亚’的情况看起来可不怎么好。” 整个纽约城的大街小巷就像从生命树上延展出的无数枝桠,错综复杂地交错在一起,倘或一一细化在地图上,那恐怕找来全美的蜘蛛也没法织出这样一张精细的网路。莱斯特记不住自己究竟跟着他们拐了多少个弯,但亚历克斯可以,杰克似乎也熟门熟路,他们最终来到了一条破旧阴暗的小路。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的缘故,一些穿着古怪的年轻人齐齐地转过头,大多数脸上都带着浓艳的妆容,目光阴沉而涣散,排水口流出的污水散发着叫人难以忍受的臭气,而他们就像从这水里长出来,深黑、腐烂、堕落,毫无生气。 “哦哦哦,让我来看看,杰克小宝贝儿带了其他的好货色来。当真?你要加入我们了是不是?”一个有着棕褐色短发和强壮肌肉的年轻人撞开他的伙伴走了出来,硬质的皮衣紧绷绷地贴在他身上——毫无一丝缝隙,他把自己弄得简直像个用塑料纸层层封好的方火腿,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接触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他的嗓音沙哑艰涩,目光挑剔地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眯着眼缓慢地停在了莱斯特的脸上。 杰克警惕地往前走了一步,恶狠狠地骂道:“别想,罗伯特!我发誓你会后悔!” 年轻人冷冰冰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响:“怎么着,他又是你的情人了?看在布克特提供的那些高级烟的份上,我已经放过了里面那个老头。别他妈试着在所有的地方插一手——你是个穷鬼不是上帝,道森。” 杰克报以同样的讽笑,他看上去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莱斯特却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给自己腾个位,有着月光一样淡金色的头发的年轻人从包围圈里走出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神色宁静从容地走到罗伯特面前——他矮了几乎半个头,气质也显得平和优雅。 “你想干我?”莱斯特扬着眉毛,拖着花式长腔缓慢地问道。 罗伯特有些着迷地看着这张脸,见鬼,他感觉自己一个手掌就能把它盖住——他长得可真美,声音也不错,皮肤看上去就像那些放在超市冰柜里的高级奶油,fuck,他简直是立马就硬了! “没错。”罗伯特听见自己大力地咽着口水,“我他妈等不及了!” 罗伯特的伙伴们前仰后合地发出下流的笑声和口哨声,甚至有一个还一边拍手一边大声问道:“介意加我一个吗,头儿!” “婊||子养的,滚你妈——” 罗伯特恼羞成怒地回头大吼,一个膝撞却狠狠击在了他的腹部,年轻人的身体散发着清淡的香皂的味道——这让他像个娘们儿似的想起小时候妈妈的拥抱,但显然莱斯特没有这样的好意陪他回味童年。 他右手飞快地将罗伯特粗壮的脖子拉低,然后一个侧身将右手手肘精准地砸到了他的脊椎上,猛烈而狂嚣的剧痛让健壮的年轻人难堪地缩成了一团,莱斯特一抬腿将他踢进了水沟里,挽起衬衫的袖子,冷冰冰地说道:“可惜我没兴趣,先生。” 他干脆利落的进攻让那些年轻人震惊得几乎表情都要砸到地上,但在他们很快回过神想要冲上来将他揍倒在地时,年轻人从怀里取出一把左轮手枪——那玩意儿精致得像个艺术品,手柄上镶着银质的藤蔓装饰,但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个真家伙。 贝尔手臂上的肌肉不自觉得有些紧绷,亚历克斯握住了他的手掌,小声说:“别担心,莱斯特是个好人。” 贝尔的眼睛牢牢盯着身前气定神闲的年轻人——他没法告诉亚历克斯,恐怕他这位新认识的朋友随便是个什么,但绝对与好人搭不上边,他熟悉这些危险品,并且不吝在该发狠的时候发狠。 见鬼的,他甚至是在享受这个! 这些年轻人很快驾着他们失去了行动力的头儿离开了这片街区,杰克带着他们上了楼——又矮又破的公用房,墙面上画满了阴森可怖的涂鸦和色彩淋漓的大字,铺在脚下的木板咯吱作响,莱斯特甚至清楚地看到了一只肥硕无比的老鼠从他们脚边跑过——老实说那实在是叫他回忆起了小时候那些不太好过的日子。 他们很快到达了顶层,杰克急切地敲着门,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叫和女人带着鼻音的大声训斥,过了大概五分钟,终于有人来给他们开了门,露丝探出半张脸——在看到杰克的时候她发出一声响亮的啜泣,然后冲出来和他拥抱在一块儿:“天呐天呐,你终于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把他们搞得一团乱——” 杰克吻着她的额头,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你做的够好了,你是个好姑娘,露丝,没人比得上你。” “女士们先生们,谈恋爱请稍后,我们得进去看看。”莱斯特懒洋洋地出言讽刺,“别耽误我的时间好吗?我可不是为了看一出蹩脚的烂大街的苦情剧而留下来的,杰克。” “你怎么在这儿!”露丝推开了杰克,尖利地叫道。 莱斯特挤出一个皱巴巴的假笑:“你男朋友请我来的,sweetie。” 他率先走进了门内,露丝看上去更想把他拖出来揉成一个球让他直接滚下楼,但杰克阻止了她,他用了一些力气握住露丝的手并向她重复了一些类似“莱斯特能帮到忙”之类的句子,露丝妥协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我都是为了你不然我绝不会相信这么个无耻小人”的表情。 莱斯特有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应付现在的情况,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鞋架旁边,看上去就像对它一见钟情要跟它过一辈子似的。 亚历克斯弯腰给自己套上了布艺的鞋套——这还是露丝来了以后做的,往常他们要进这房子,只能光脚——老特纳有很多古怪的习惯,这只是其中之一。 “嘿,莱斯特,让个路——哦,伙计,伙计,小家伙跑出来了!Fuck,快把它弄回去,老特纳会杀了我们!” 亚历克斯看到紧挨着莱斯特脚跟的那团灰毛,表情就像看到了世界毁灭什么的,他想要弯腰抱起那只不听话的小动物,但它用柔嫩的爪子牢牢勾着莱斯特的裤脚,并且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它不愿意走,见鬼的它像爱着狗骨头一样黏着莱斯特不放——Jesus,哥们你还没到长牙的年纪呢!” 露丝冷着脸抱起了小家伙塞进莱斯特的怀里,然后幸灾乐祸地嘱咐道——她简直是一眼就看出了莱斯特怕这个:“抱着它,别让它下地。” 莱斯特维持着可怕的僵硬同那只狗大眼瞪小眼——它现在舒服了,哼哼唧唧地趴在莱斯特的手臂上,眨着一双湿润的蓝色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表情冷漠的年轻人,试图搏得一点他对自己的喜爱般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杰克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嘿,放轻松——别像块雕像似的,伙计,你会让它不舒服的。” “别逼我恨你,道森。把它弄走。”莱斯特干巴巴地从嘴唇里吐出几个单词,他有一点儿恐狗症,不太严重,但手上这只幼犬明显出生没几日——值得一说这是只血统纯净的阿拉斯加雪橇犬,被毛是漂亮的白色和烟灰色,间或夹杂一些朱红色,没几两肉,但看上去就像个毛绒玩具——它简直脆弱的一捏就会碎掉,莱斯特受不了这个。 杰克耸了耸肩,他走到房间里面取出一个塞满了旧棉布的篮子,莱斯特一脸“得救了”的把幼犬放进去,小阿拉斯加看上去还想往外爬,但杰克把它放在了离地面有一小段距离的马扎上——它明显被吓住了,哆哆嗦嗦地埋进了棉布底下,从喉咙里发出一种断断续续的、惹人心疼的响声。 等他们这里处理好,亚历克斯已经两手沾满了血的从里面走出来,他口气凝重地说:“去烧一盆热水,杰克,加西亚撑不住了——我们至少要救下它的孩子。” 杰克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就转身走进了一个用布帘子拉起来的地方——大概是厨房或浴室之类。 客厅里只剩下莱斯特一个人,他有点儿不明白杰克带他来的意思,但这并不会让他产生太多不自在的情绪,他往前走了几步,干脆毫无负担地打量起这个恐怕整体面积还不如白杜鹃庄园一个客房来得大些的房子。 说老实话,莱斯特几乎看不出任何一点这间房子的本来面目,从天花板到墙壁,从家具到他的脚下,每一个视野所及之处都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图案,有的是圣母像,有的是神灵战争,还有一些无法看出任何意义的拙劣涂鸦,而客厅正中最大的一块——画着一个非常美丽的女郎。 她穿着上个世纪流行的宫廷裙,流光的布料自两肩披垂而下,头发金黄如同麦浪,眼睛碧蓝如同深海,她行走在暖色光影的酒会中,唇角带着甜美迷人的笑容,眼中却暗含讥讽——这使得画作本身具备着一种冲击性,那些喧嚣繁华在她身边远去,女郎的裙角堆叠,宝石闪耀,然而这一切却并不能使她增色,反而流露出让人敬畏的孤寂,简直像极了一个流落凡尘的—— “Angel.”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有人打开了门,从外面进来,似乎并不为他这个不速之客而震惊或恼火,仅仅是在莱斯特观赏这幅画的时候,他的脸颊才微微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一点细微的气音,“这是她的名字。” 莱斯特转过头,那是一个瘦高的老人,有一双罕见的明亮的银色眼睛,戴着一顶柔软的毛线帽,越发显得脸颊削瘦、神情阴冷。 “很抱歉,先生。我是莱斯特·罗兰,杰克的朋友——他们在——” 老人疲惫地挥了挥手,用粗粝而凸出的手指摸了摸篮子里嗷嗷直叫的幼犬,他抬起头来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然后缓慢地眨动着那双银色的眼睛说道:“加西亚要死了。” 莱斯特愣了一下,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啼鸣,露丝“砰”地从门里冲出来,眼睛通红,她捂着嘴巴大声地哭泣着,白色的围裙上沾满了血,老人走过去抱了抱她:“我知道这早晚会发生。” 血腥味从门里不断地飘出来,莱斯特走进去的时候,杰克用一张白布将那具小小的尸体盖了起来,旁边柔软的旧衣服堆上放着两只沾满鲜血的幼犬——它们才刚出生,皮肤粉红,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开眼睛就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离去,呜呜咽咽地朝杰克手边爬去,这个同样满脸哀伤的年轻人轻轻拨了拨它们,手指颤抖得厉害。 “嘘,别怕。I will protect you.”莱斯特听见他小声地重复着,语气温柔而坚定。 老人走过去掀起了那块白布,用手掌不住地摩挲犬类已经逐渐流失热度的身体——那是一只黑色的可卡犬,它看起来同样上了年纪,被血染成褐色的被毛缠卷在一块儿,老特纳耐心而细致地替它梳理着:“你终于也走了,就该轮到我了是不是......我曾经承诺过给你一个充满阳光的庭院可以让你尽情奔跑,但我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了你,你应该恨我,老伙计......” 他的絮絮叨叨让人心酸,露丝再一次克制不住地小声啜泣起来,她埋在杰克的怀里,所有人都能看见她拼命颤抖着的肩膀。 外面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幼犬悲惨稚嫩的嚎叫让人难以忍受,莱斯特皱着眉走了出去,小阿拉斯加躺在地上颤巍巍地尖叫着,它的浑身都在抽搐——看来是摔得不轻。 “......蠢孩子。”莱斯特叹了口气,把它小心地搂在了怀里,轻轻捏了捏它的四肢和背部,确认并没有受伤才轻声道,“别添乱好吗?我猜你认识那只狗——叫加西亚是不是,她死了——别这么看着我,难道你指望我给你解释死亡是什么意思吗?不过你以后可能会多两个兄弟,尽管它们加起来都不会有你大。”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8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本来应该有四只。”亚历克斯在他的身边蹲下,脸埋在手臂里闷闷地说道,“但加西亚出血出的太厉害,贝尔没法救下它们。” 莱斯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幼犬的被毛,它很快就高兴了起来,在莱斯特的手指边挨挨蹭蹭,温暖的小身体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年轻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已经很好了,至少她留下了希望。” “它喜欢你。”亚历克斯小声抱怨着,“我替它接生,可它一点儿都不亲近我。这不公平!” “别闹脾气了,亚历克妈妈,我们是来说正事的。”贝尔洗干净了手走到他们身边,他是除了莱斯特以外最不受影响的那个,他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几乎有点儿冷酷了。 莱斯特抱着狗坐到了铺着报纸的地上:“您说,先生。” “......亚历克斯和杰克——好吧好吧,还有我,我们希望您能收养这只小狗,先生。”贝尔无奈地拍了拍亚历克斯的脑袋,妥协地说道,“您也看到了,老特纳自己吃饭都成问题,露丝和杰克帮了他一些忙,但现在又多了三张吃饭的嘴——杰克想收养那两只小可卡,所以只剩下它还没有能去的地方。” 莱斯特笑了笑:“你们也可以养。” 亚历克斯摸了摸头发,露出一个略带窘迫的笑容:“不、不行的,莱斯特。贝尔挣的钱都给我买戏服和道具了,还有那些歌舞剧的报名,它是阿拉斯加,它需要的是一个庄园而非一辆破卡车——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Totally.但我有一个条件。”莱斯特摸了摸下巴,看着眼神殷切的二人微笑着指了指客厅中央,“我要得到这幅画。” 作者有话要说: ☆、C1hapter31陈年旧事 贝尔还没来得及说话,亚历克斯就几乎蹦到了天花板上:“这不可能!老特纳把它看得比命还重!” 莱斯特懒洋洋地半撑在地上,小阿拉斯加在他弯折起的小腹上慢慢翻滚着——看上去挺自得其乐,年轻人微微翘起嘴唇:“我会亲自和他谈,但今天显然不是个好时候——你们要做的,只是确保他健康地活着,以及保护这幅画,奥古斯都先生,我猜这是您的强项。” 贝尔紧绷的肌肉很快放松下来,但脸颊仍然紧紧绷着,眼神里铅云滚动,最终他阴沉着说道:“我需要你付出足够多的报酬。” 莱斯特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当然,我会送亚历克斯去最好的戏剧学院进修,或者还有一间位于市中心的——温暖的小铺面。” ...... “嘿,杰克,我要走了,一起吗?” 和贝尔谈拢了生意后,莱斯特显然心情不错,他有礼地敲了敲房门,老特纳看上去已经恢复了精神,露丝给他倒了一杯苹果酒,莱斯特注意到老人握着杯子的手依然沉稳有力——虽然十指干瘪如同骷髅,并且沾着一些因为长期使用而无法洗脱的颜色,但毫无疑问,这仍然是一双能够稳定地挥动画笔的手。 这个美妙的细节让莱斯特的笑容越发显得温柔真诚:“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坐马车,没准还赶得上晚饭,布克特夫人一定会觉得高兴的。” 他的话让露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最近布克特夫人发了疯一样地想让她爬上卡尔的床,大概在见识到白杜鹃庄园的奢豪华美过后,这个女人的终身目标就成了为自己的女儿改姓霍克利而不惜一切。 她不愿见到杰克,甚至声称“无法忍受和一个低贱无耻的下等人呼吸同一个屋檐下的空气”,上帝知道,如果不是他们对卡尔还有点用处,这位高高在上了半辈子的贵族夫人恐怕混得还不如杰克。 “马上好。”杰克点了点头,很快又回过头去对老特纳说道,“我们明天来,带着铲子和蜡烛,加西亚需要一个体面些的葬礼——我想你不介意留它一晚?” 老特纳轻柔地回应他:“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它永远留在这间房子里。” 杰克拎着装有两只幼犬的篮子走了出来,夏风从深黑的走廊里迎面扑来,他小心地拢好了篮子里的棉布交给露丝,又锁好门,缓慢地沿着楼梯向下走,在到达最后两级阶梯的时候习惯性地向下一跳,金发在空气里雀跃,他看上去像个遗忘在时光尽头的彼得潘。 露丝的绿眼睛里闪耀着细微的光,她的表情是莱斯特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柔和温暖,眉梢之间有些疲惫,但这无关紧要——就好像只要杰克在,她就永远不会为任何事物所击倒,也绝不会向她深恨的那些事物退后哪怕一步。 莱斯特轻声说:“你们看上去很好——我是说,天生绝配。” 露丝哼了一声,口气却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你不会希望我夸奖你和卡尔天生一对的,这简直没法想。” 莱斯特笑了笑:“我猜你看得出来,我们之间有问题,就像你们之间一样——它们就像冰层上的裂纹,我绝不想落入水中第二次。” 露丝沉默着捏紧了手里的提篮,幼犬在棉布下轻轻拱动,发出低弱的叫声,她用手指温柔地摸着两只小动物,最终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用我的性命起誓。” 他们上了马车,露丝因为一整天的疲惫倒头就睡,杰克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着迷地盯着她的脸庞,直到莱斯特发问:“如果我能知道,介意和我谈谈那位老特纳先生吗,杰克?” “不、当然不,我必须感谢你。”杰克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我们在纽约图书馆前的广场相识,很晴朗的日子,我给游客们画写生——五美分一张,我可始终没涨价,露丝则在图书馆里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老特纳在喷泉边喂鸽子,加西亚和莉莉蹲在他的脚下——忘了说,莉莉就是你那只小狗的母亲,她长得非常漂亮,而且性子好,不过最近有点小毛病——大概是产后焦虑症,它总是试图攻击幼犬,所以我们把它送到邻居家去了。莱斯特你知道,我喜欢画普通人,当时的场景真的非常温馨——” 杰克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速写本,快速地翻了几下递给莱斯特:“看,这就是莉莉,还有加西亚——它们都怀孕好几周了,老特纳带着它们出来散步,他喜欢我的画,说我有天分并且充满热情——挺让人难为情不是。” 莱斯特看着那幅栩栩如生的素描,目光诚挚:“他说的没错,上帝偏爱你,杰克。” “哦,Gosh,别用赞美埋了我,我当真要跳车了!”杰克小声叹着气,表情夸张地挤眉弄眼,“后来我们逐渐熟悉了起来,老特纳是个非常有见识的画家,他让我去他家学画画。老实说,你看到了那幅lt天使gt是不是,那是他一生中最为珍贵的杰作。” “当然,哪怕我这个门外汉,也见识到了不凡之处。”莱斯特笑了笑,“他如此亲近你,想必还有布克特小姐的功劳——她和画中人有些神似,我是指在某些方面。” “是的,不错,你永远那么敏锐,伙计。”杰克挠了挠头发,蓝眼睛显得有些暗淡,浓烈的阴影打在他脸上,让他的五官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那是老特纳的爱人,一位来自伦敦的名媛淑女。这幅画以她而命名,老特纳用尽毕生去爱她,但你恐怕无法想象,他们未曾有一天在一起过。” 莱斯特温柔地抚摸着怀里温热绵软的幼犬,杰克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就像一汪深沉的碧水,蔓延的藻类在里头轻轻摇摆,拉扯着人的思维仿佛一瞬间倒退至五十年前。 老特纳十八岁那年,这位叫做安琪儿的名媛小姐同自己的姨妈轻车简从来到乡下度假,她长得美艳动人、并且精通一切贵族礼仪,几乎所有的适龄青年都为她着迷。他们家的宅子里经常会有宴会,她的姨妈看上去像是迫不及待要把她嫁出去,乡绅们使劲浑身解数,她却像荆棘园里的玫瑰,从无半点动心。 特纳因为容貌出色而被聘进宴会里做服务生,他日复一日地看着安琪儿郁郁寡欢,最终决定要找到一些使她快乐高兴的东西——他送了她一只小可卡犬,偷偷地把篮子放在窗台底下,因为不识字,他就将一些注意事项画在小卡片上塞进她的窗户。 安琪儿果然因为那只温顺美丽的小生灵而变得高兴起来,她感念这位不知名的善人,并且深深喜爱那些清新雅致的小卡片,直到她发现了他——那是个月光十分温柔的仲夏夜,特纳想要替她捉一兜萤火虫,却在撅着屁股拼命努力时被抓了个正着。那些小卡片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安琪儿笑着说:“你好,先生。以及,我发现我爱上了您。” 她像是一支最桀骜不驯的利剑,就这么狠狠地扎穿了那些束缚在她身上的礼仪和规矩。 特纳同她坠入爱河,每晚都会在花园相见——那大概是他人生中最为闪光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长,安琪儿家里的境况最终传到了乡下,他们家破产了,珠宝首饰被抵押,甚至连那座宅子也无法幸免,她的姨妈将她匆忙下嫁给了一位愿意替他们偿还债务的巨贾。 “老特纳千方百计地打听过她的消息,她似乎最终因为郁郁寡欢而过早离世。后来他到了美国,一边学习画画一边缅怀他的爱人,他养了同样的可卡犬,取了同样的名字加西亚,直到lt天使gt完工,他从未有一日忘记安琪儿。” 杰克悠长的叹气声在马车里回响,他有些紧张地握着拳头,头颅低垂着:“他说安琪儿曾经提出过要同他一起走,但特纳希望给她更好的——这是他终生后悔的事情,他是个永远的懦夫。他欣赏我、赞同我,但实际上我并不知道我和露丝的方向在哪里,我是个身无分文的穷画家,一旦离开白杜鹃庄园,我就会为了每周沉重的房租费用而担忧,我不希望露丝成为另一个麦琪——哪怕那结局是为了彰显爱。” 马车缓慢地停下了,莱斯特在跨出车厢的时候声音温和地说道:“杰克,命运或许不公,但却并非恒定不变。它或许给予你挫折,但机遇相伴而生。” ...... 白杜鹃庄园里灯火通明,卡尔表情阴沉地坐在主位,自莱斯特走进来后就一刻也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莱斯特笑了笑,同凯瑟琳打了个招呼,他想要同卡尔解释一下原因,布克特夫人却口气尖锐地嘲讽道:“上帝罗兰回来了是不是?我们终于能用餐了?洛夫乔伊,劳驾给我添些土豆泥,我觉得我饿得几乎能吃下一头牛。” “妈妈!”露丝烦躁地叫道,布克特夫人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将殷切的目光转向卡尔——她简直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同莱斯特翻脸了。 莱斯特把一团温暖柔软的小动物塞到卡尔的手里:“罪魁祸首——把它给布克特夫人煮了吧,肉不少,我认真的。” 卡尔紧绷的唇角终于柔软了起来,他捏了捏不停朝莱斯特伸脖子的幼犬——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嫌弃,挑着眉毛说:“阿拉斯加?这可不是适合狩猎的好狗,通常我们更偏爱猎犬,它们都是抓动物的好手。”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2密信 莱斯特和卡尔把头凑在一起小声地聊了几句,小阿拉斯加勾着印花桌布一路爬到了桌子上,熏鲑鱼和牛排的味道吸引了它,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边小声呜咽着一边向布克特夫人的盘子跑过去——那贵妇人看起来吓坏了,她几乎是立刻尖叫着跳了起来,不断地用方巾驱赶着幼犬——并试图用尖锐的银叉刺伤它:“天呐!滚开滚开!别过来!洛夫乔伊,把它弄走!” 小东西没命地吼叫起来,那声音幼锐刺耳,如同有人用力地挠刮玻璃,卡尔不太愉快地皱起了眉头,示意站在一边的老管家把引发骚乱的幼犬抱到他这里来:“给它弄些吃的来——牛奶,或者燕麦,不要肉,它的胃还相当脆弱。” 布克特夫人眼神惊恐地看着那只仍朝她不断呲牙的幼犬——她知道这种狗,相较于一个个子绝不超过五尺四寸的女人来说,成年的阿拉斯加巨大的几乎有点儿可怕了,她提高声音厌恶地叫道:“我不能和它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把它丢出白杜鹃,它会伤害我们!” 莱斯特抚弄着小狗的被毛轻柔地安抚着它紧张不安的情绪,布克特夫人的话使他微微挑高了眉毛,那双一贯平静的浅灰色眼睛明亮得逼人,露丝有些不安地咽了口口水——她希望至少看在他们共同度过了一个下午的份上——哦,拜托了,至少别让她妈妈把脸丢到纽约大街上去。 凯瑟琳咽下了她的最后一口罗宋汤,用白丝巾按了按嘴角,从男仆端来的盘子里夹了一点鳕鱼条,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您完全不必这么为难,布克特夫人,毕竟——没人非得邀请您与我们共同进餐。梅,以后劳烦罗斯塔夫人多准备一些食物,布克特夫人似乎更喜愿意自己一个人呆着。” “好的,小姐。” 布克特夫人的脸色几乎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她食不下咽地吃完了这顿饭——完全忘掉了她的那些规矩和礼仪,露丝和杰克反倒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天知道怎么会有人愿意和两个霍克利同桌用饭——简直没比这更难熬的了,光是他们一顿饭使的勺子就有六七把,这真叫人烦透了不是。 ......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嗯?”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29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莱斯特像没骨头似的搭在卡尔的背上,他洗澡的时候把整个额头都露了出来,那些湿润的金发落在他的肩膀上,冰冷的水滴蹭进卡尔的丝绸睡衣里,男人小声咒骂着在他膝盖上轻踢了一下,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地毯上:“明早你想头疼到死吗,男孩儿?我说了很多遍,你什么时候才能屈尊听进去一次?” 莱斯特抱着膝盖靠在他腿上,浅色睫毛密密实实地垂着,年轻人懒洋洋地挑了挑嘴角,感受着卡尔在他脑袋上那些轻柔又细致的动作,拖着长腔慢吞吞道:“没准我只是在期待这一刻呢,亲爱的霍克利先生。你知道的,我一向有心机。” “别点火,莱斯特。”卡尔干巴巴地回应说,他有些尴尬地侧了侧身体——但那多半没什么用,莱斯特就挤在他双腿间,他不可能没感觉到。 真是活见鬼,不过就是一句煽情话罢了,卡尔·霍克利你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处||男似的,真叫人受不了! 莱斯特握住了他的手,柔软的白色毛巾遮在他头上,年轻人微微凑近了他的裆部,呼着热气说道:“要我帮你吗?我以为我们早该到了那一步。” “Gosh——别表现得像个荡||妇。” 卡尔极力克制着,但莱斯特半掩在阴影下的神情纯真而甜美,他舔了舔嘴唇——卡尔注意到它们并不如想象中的是最适合吐出尖酸话的削薄笔挺,说真的那简直称得上丰润迷人,年轻人翘起嘴唇,唇线沾着柔润的水色:“如果你需要,这不是什么难事。” ...... 露丝和杰克脚步欢快地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她已经喋喋不休地重复了好几遍诸如“霍克利小姐真是无心插柳”或者“妈妈当时的表情真是让我乐疯了”之类的话题,杰克没有一点不耐烦,他手里提着一只空篮子——凯瑟琳要走了一只可卡犬,并且鉴于布克特夫人对小动物们的抵制,大方地同意了暂时也一道抚养属于他们的那只。 “嘿,我到了。我是说,谢谢你,杰克。”露丝在一扇装饰精美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她装作认真地看着墙壁上那些维多利亚时期的精致雕花——实际上目光几乎是惴惴不安地期待着,侧脸红得如同一朵玫瑰花,“我该进去了。” 杰克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唇角:“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从现在开始拟单子吧好姑娘,我们会有漫长的时间来一一完成它们。别嫌烦,那可是我们的余生了。” “不,绝不会。我相信你。”露丝回给他一个充满爱意的甜蜜的吻,然后依依不舍地推门走进了房间。 布克特夫人穿着一件镶满蕾丝的晨衣坐在书桌前飞快地写着什么——她看上去似乎因为措辞而苦恼,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一两下,露丝甚至眼尖地注意到她在手边放了一本厚重的词典。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露丝心情不错,她和布克特夫人有一段时间没好好说话了——就为了她那些没完没了的老生常谈,老实说,如果不是今天发生了一些好事,她可能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和布克特夫人维持着不冷不淡的关系。 布克特夫人曾经抛弃了她——在她甚至愿意为了自己的母亲一再向霍克利低头之后,露丝永远没办法放下这个。 布克特夫人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一样猛地站起身,她的动作太大,甚至将桌上的词典扫到了地上,墨水瓶也被打翻了,将信纸上面晕染了一大片,布克特夫人瞪着眼睛色厉内荏地骂道:“你的规矩呢,露丝!为什么不敲门!同你的好情人约会完了是吗?我告诉你们,他永远没戏,永远别指望能娶你!” 露丝冷冰冰地微笑起来。 她感觉十分钟前还火热跳动的心脏正在逐渐蒙尘,那些又深又冷的疲惫将她整个人都快淹没了。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始终只有自己。 露丝用手臂环住肩膀——这是一个下意识地拒绝和防卫的姿势,她如同一名高傲的女武神那样狠狠地抬高了下巴,大声地宣布道:“你也没戏!永远别指望卡尔能娶我,布克特夫人!” 布克特夫人爆发出了尖锐的叫骂,甚至在露丝摔上房门时依然不肯停止,那些难听的“当女工”“除了姓氏我们什么都不剩”之类的字眼如同锋利的箭矢般无情地戳刺在少女的心上,她终于扑倒在一堆柔软的天鹅绒和羽毛垫里大声地哭泣起来。 门外的布克特夫人终于骂累了,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桌上的那张信纸——好多地方都被染花了,女人有些懊恼地撕掉了它,重新摊开一张纸下笔写道: “尊敬的霍克利先生: 真诚地希望您一切都好。 近日我和露丝已抵达白杜鹃庄园,这里的所有都令人满意。凯瑟琳小姐与露丝相谈甚欢——我早就知道她们能成为闺中密友(她把这个词划掉了,大概是认为语气稍显轻浮会引来老霍克利的不满,并打下记号决定在查过字典后再作修改)...... 我认为卡尔和露丝的婚礼应当提前进行——有鉴于他们互相爱慕并且共同度过了生死难关——我是说您一定知道泰坦尼克号事件,衷心地希望亡者们已经投入天父圣明宽容的怀抱。另外,我恐怕不得不向您陈述一件事,有关一个无耻、下流、并试图将卡尔带入歧途的丑恶嘴脸......” ...... 这晚上卡尔睡得格外好,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早,莱斯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右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手指被皮肤捂得温热,他看上去正是好梦。 卡尔摸了摸他的嘴唇——他们没能做到最后,问题出在卡尔身上,这当然并不是因为他由一个纯粹的异||性||恋者变成同||性||恋而有哪里没法适应——甚至他觉得那简直是棒极了,没准他天生如此,而是他希望给莱斯特一个更正式的、更美好的开始。 见鬼的他怎么敢什么都不准备,他一贯没轻没重,很有可能就会把莱斯特操||死在这张床里! “没比这更糟糕的了,我得说,真是蠢到家了。”卡尔小声咕哝着,他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心里不满意极了。 “难得有这样的自知之明,霍克利先生,早安。” 莱斯特睁开眼睛,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饱含戏谑,这让卡尔脸臊得发红,气势汹汹地盖住了他的嘴唇,用力地咬了几下:“不准笑!男孩儿,再笑我迟早会让你下不了床!” “听上去是个不得了的威胁。嘶,别像巧克力似的,你早过了磨牙期。”莱斯特推开他,眼神显得柔和平静,“我觉得很高兴,认真的。为了你能停下来,为了在我之前你并没有别的情人值得你在意这些。” 卡尔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年轻人有些发肿的嘴唇,嘟囔着说道:“你知道就好,我都习惯了为你破例——一次又一次。还有,巧克力是个什么见鬼的玩意儿?那只小阿拉斯加?哦,非得叫这种甜兮兮娘们儿唧唧的名字?” “你妹妹喜欢。还有奶油和甜饼,你喜欢哪个?” “......巧克力,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小剧场可以刷爆读者好感度,蠢作者来试试 小剧场【人不如狗】篇 巧克力:主人,要吃肉汪汪汪 莱斯特:给给给 巧克力:主人,老女人吼我汪汪汪 莱斯特:打打打 巧克力:主人,想和隔壁的萨摩耶搞对象汪汪汪 莱斯特:搞搞搞 卡尔:媳妇儿,看杰克不顺眼,想neng死他汪汪汪 莱斯特:......滚滚滚 ☆、Chapter 33游说 白杜鹃的早晨一贯开始于一顿丰盛温馨的早餐,今天餐桌上的气氛似乎格外讨人喜欢——大概是因为布克特夫人不在,人人都觉得轻松快活。 凯瑟琳脚边放着一只垫满了鸭绒和丝绸的小篮子——两只幼犬在里面缓慢地翻动着身体,它们看上去比昨晚好多了,显得精神头十足:“早安,哥哥,早安,莱斯特。” “早安,凯瑟琳。”卡尔微笑着在她对面落座,并细致地替莱斯特拉开了椅子,“你看起来心情不坏。” 凯瑟琳双手交叉着垫在颔下,冷静地说道:“一份小礼物,你知道的,小姑娘都没法拒绝这个。” 卡尔轻哼了一声:“听起来我有个可爱的小妹妹是不是,哦,老实说这可真让我有点儿不敢信了——全纽约的公子哥都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你。还记得小坎贝尔先生吗,他前两天还在和我诉苦要让你笑一笑真是难如登天——劳驾,洛夫乔伊,要厨房给我多做一份柠檬蛋白酥。” “好的,先生。” 凯瑟琳抬手要了一小杯鲜牛奶,一边往里加砂糖一边懒洋洋地敷衍道:“那个不学无术的男爵长子?上帝知道他的智商有多让人着急,他把全美国的女性生物都列在妻子候选人名单上,看在他和你交好的份上——等甜饼长大了,我会亲手洗干净送到他的床上。” 卡尔一脸“她怎么敢给自己的狗当真取这么个让人反胃的名字并且表现得如此不近人情好歹那是她的宠物”的表情看着莱斯特,后者被他逗的发笑,耸了耸肩说道:“别犯傻,我说过了,我挑了最好的那个名字。” 凯瑟琳小口小口地喝完了自己的牛奶,然后彬彬有礼地问道:“莱斯特,过会儿你要去梅西吗,像往常一样?” “是的。一点小问题,我和维克特合伙做生意——哦,上帝,别试图瞪大你的眼睛装无辜,卡尔。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控制狂。”莱斯特拖着长腔出言讽刺眉头深深皱起的卡尔——他看上去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戏演得不错,年轻人笑了笑,转过头温和地回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好姑娘?” “我想要一顶帽子——英国来的最新款,梅西还没公开发售,但我知道你有门路。” 莱斯特耸了耸肩:“哪怕没有我,维克特也不愿意辜负你这样的美人。” “不——得了吧,施特劳斯不愿意和任何一个姓霍克利的打交道——无论男女。”凯瑟琳一针见血地下了评论,老实说,这可有点准不是。 ...... “所以,我们走了一早上,就为了来这么一个破旧的我看不出能够在哪里放下我的皮鞋显得比较合适的矮楼吃一个冷冰冰的闭门羹?”维克特挑了挑眉,他实在是太高了,而且身板宽阔结实,莱斯特被他挤在角落里,觉得自己就像一整块被风干后狠狠压扁的咸肉——罪魁祸首一点儿都没有让道的意思,甚至开玩笑似的把他又往里赶了点。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0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年轻人试图拉开一些和他的距离,并且出声威胁道:“你的语言能力提高了,维克特——别逼我揍你,绝没有一个单词作假。” 维克特抬起手臂撑在他头顶,俯下身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你的失误,男孩儿。你保证过你会让我看到一些好东西。” 莱斯特摊了摊手:“来得不是时候,显而易见。我应该把杰克带来。” “霍克利未婚妻的姘||头?”维克特的眉毛几乎挑到发鬓里,他终于愿意往后退开一些,莱斯特如同游鱼般滑出了他的掌控范围——算无遗策的小施特劳斯先生显然错估了他的灵敏程度并由衷生出一些惋惜之意,“嘿,你这是犯规,莱斯特。” “So?不如我们倒带再来一次?想都别想,没门,滚你的蛋。” 莱斯特走下楼梯,他的骨架不大,身影显得瘦而且修长,棉质的短袖随着肌肉的运动勾勒出背部漂亮干净的线条,牛仔裤包裹的双腿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维克特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贪婪地描摹着这一切。 说真的,他觉得有点儿动心了——是那种认真地希望和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动心。 维克特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并且就整个纽约的综合排名来看,他甚至略胜卡尔·霍克利一筹——何况霍克利总是有没完没了的小问题需要解决——比如他那个跟老古董似的自大狂父亲和长到三十岁仍没有拿到继承权的种种不确定因素。 作为情人,莱斯特几乎无可挑剔,作为生意伙伴,维克特一丁点都不怀疑他早晚会闯出大名声。照这么看,霍克利似乎毫无优势可言,倘或不是他们认识的更早,莱斯特如今和谁在一起当真没有定论。 维克特握紧手指,脸上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莱斯特的记忆力不错,他很快就顺着来路找回了百老汇街,奥古斯都可丽饼店今天依然门可罗雀,亚历克斯站在车前的空地上不断地旋转飞跃,年轻柔韧的身体在空中拉开一个又一个精妙而充满力度的弧线——他看起来美极了,宽阔的裤脚微微扬起,活像一只站立在水汀中尾翼艳丽饱满的天堂鸟。 “你带了生人来!”贝尔警惕地挡在了莱斯特的面前,他看上去十分忌惮维克特,沉着脸表情颇为不善。 莱斯特懒洋洋地靠在卡车车厢上:“别说的跟你占领了百老汇街一样。嗨,亚历克斯,我敢打赌,你的舞蹈水平哪怕是放在大剧院的舞台上也毫不失色。” “谢谢你的夸奖,伙计。”亚历克斯双脚交叉行了个夸张而调皮的礼节,然后狠狠地在贝尔的屁股上踹了一脚,“三个可丽饼!一个只要蔬菜,一个多加奶酪——你呢,先生?我猜是多加肉。” 男孩儿快活地大笑起来,维克特眨了眨眼,慢吞吞地看了一眼店名然后语气尽量诚恳地——尽管他的表情始终没有产生一点变化——说道:“有劳了,我喜欢牛肉更多于鸡肉......奥古斯都先生。” 贝尔气冲冲地走进店里给他们准备吃的,亚历克斯解开了扎头发的皮筋,用手指顺了顺满是汗水的长发,悠闲地问道:“你今天就打算把老特纳拿下,莱斯特?要我说,这可不一定是个好主意——何况你还带了生人。” “维克特听上去可真是不招人喜欢。”莱斯特因为他的说法而小声地笑起来——维克特面无表情地翻着白眼,年轻人的手指在空中微微按动着——他偶尔会有这样的小动作,这意味着他的思考渐入佳境,“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越快越好。” 莱斯特细微地皱了下眉头,不知怎么说,最近他总是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就像有什么麻烦快找上门了,他迫切地想要让自己的事业发展起来,这会让他多少产生一些安全感。 “我猜杰克一定和你透露了老特纳的故事,我并不觉得他会答应把那幅画卖给你——那是他的生命,我认为对他而言无可取代。”亚历克斯接过了贝尔手里的可丽饼——后者有些罕见的沉默,脸上显出一种少有的复杂和宽容,他大概完全能理解老特纳的想法——如果某天他失去了亚历克斯,那么这世界在他眼中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所以这世上少有人愿意付出全部的爱,因为那就像把你脆弱而敏感的心脏毫无防备的放置在空气中,烈日也许会将其灼烧,雨雪也许会将其冰封,总之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足以伤害到自己——直到肝肠寸断、心如刀绞、血流成河。 莱斯特笑了笑,但任谁都看得到他眼睛中深埋的阴翳:“无论如何,我需要试一试。” “预祝你获得成功。”亚历克斯举起可丽饼,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 直到傍晚的时候,莱斯特和维克特再度拜访了老特纳——是杰克给他们开的门,大男孩儿似乎有些吃惊,但他很快猜到了莱斯特的来意,他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我早该想到——莱斯特,老实说,这让我感觉不太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接受我的道歉。”莱斯特温和而诚挚地向他鞠躬,目光却显得平静有力,“但我以为你早已对我有所了解。” 杰克放他们进了门,在年轻人弯腰穿鞋套时才轻声地说了一句:“但我也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关于这一点,我从未否认。”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露丝显得有些情绪激动——她刚刚哭过,显而易见,老特纳则是所有人里面最平静的一个,他甚至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维克特,然后问道:“你见过她了?” 维克特注意到了这个老头的用词,诚如亚历克斯所说,这看起来并不是一桩能够轻易达成的交易——老特纳对他的画几乎到达了痴迷的程度。他谨慎地点了点头:“是的,先生。要我说,真是旷世杰作。” 老特纳银灰色的眼睛依然显得毫无波澜:“我知道你们的来意——我不会出卖我的灵魂,她是我仅剩下的一切了。” 莱斯特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从一开始这事儿就陷入了僵局,他理解老特纳这种人——他们就像是用傲慢化作血肉,用固执打造筋骨,以至于蔑视这世上所有能用金钱衡量的物欲和情感。他在早年饱受的困苦磨难,令他对自己这些所谓的上流人戒备森严,如果莱斯特猜得不错,他甚至更愿意在死前将这幅名作付之一炬也绝不希望它落入富商的收藏库或是哪个拍卖行之中。 “我并不认为您让lt天使gt蒙尘有任何好处。”莱斯特冷冰冰地开口道,相较于他思维中不断翻滚的热切渴望,他的神情显得过于淡薄和冷酷,目光犀利得像是要扎破老特纳坚硬如同花岗岩的表情,“她曾经有自己的父母、丈夫甚至是子女,并非只有您一人用终生缅怀她。” “够了!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露丝恶狠狠地吼道,“他们已经够可怜了,这是老特纳的财产,你没有任何资格强迫他交出自己的爱人!” “事实上我没有,布克特小姐。”莱斯特轻声笑了一下,“只是说说心里话。您认为这幅画真正代表着什么?真爱、思念、痛彻心扉?或许有吧,但在我看来,这只能代表着一个胆小者永远无法释怀的懊悔和难堪。布克特小姐,劳驾扪心自问,我可有一次对你与杰克的作为发出任何攻击?” 杰克握住了露丝冰凉的手掌,莱斯特依然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没有是不是。我敬佩你们的勇气,并且我始终相信,倘或杰克为你画上那么一幅,必然充满了甜蜜和爱慕——因为你们走出了这一步,无论如何,值得鼓励。”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维克特认真地看着莱斯特——年轻人的侧脸线条非常精致,大概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他的睫毛微微垂着,神情柔和温暖,他想自己或许永远也无法真正看明白莱斯特这个人。 他有着资本家该有的虚伪和冷酷,然而在特定时刻又能比谁都真诚和温暖,这让人着迷,真的,简直快让人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他。 维克特扬了扬嘴角,他嫉妒卡尔·霍克利,发自内心。 窗外宁谧的虫鸣声忽然被打断,一些兴奋的喊叫透过玻璃传进来,杰克像是全身过了电一样扑到了窗台边上,他发出声嘶力竭地吼叫:“杂碎!你们这帮狗娘养的!不准动加西亚!” 老特纳像只愤怒无比的豹子般冲下了楼,维克特拉住了想要一道跟下去的莱斯特,侧身往窗外看了看,皱着眉说道:“他们吸了过量的大||麻,全无理智,你不该去凑热闹。” “不,我要得到那幅画——而且我就快成功了不是,天赐良机。”莱斯特挣开了他的手臂,声音轻柔地说着,目光明亮得惊人。 “你是个疯子。”维克特无奈地抱怨道。 莱斯特真心实意地微笑道:“诚挚邀请您同我一起疯,施特劳斯先生。” ...... 维克特的判断显然精准可信,罗伯特他们是一群年轻的瘾君子,并且显然不顾自己的健康情况大量服食了那些使人致幻的毒||品,他们从最高的橡树底下挖出了那具刚下葬不久的可卡犬尸体,并且像疯子一样拼命地往地上摔打——人人都笑得张狂,群魔乱舞,莱斯特甚至看到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孩儿傻笑着将溅在脸上的血迹塞进了嘴巴里,这简直让人作呕。 杰克一拳揍倒了罗伯特,高壮的年轻人很快爬起来和他缠斗成了一团。 可卡犬僵硬的躯体掉在了水泥地上——露丝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老特纳踉跄着走过去抱起了它,几个年轻人像是得到了更好的玩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然后嘻笑着将他围在了中间。 “嗨,老头,看不出来这狗还是你的宝贝——哦,臭死了,鲍勃,你闻着味儿了吗?” “当然,要我说,这比黛西的内裤还臭一百倍!” “哈,你闻过?” “那个骚娘们儿,人人都上过她的床。”一个画着大烟熏,耳朵上串满了银质耳环的年轻人走到墙角捡起一块砌墙剩下的红砖拎在手里——大概是重量合适,他咧着嘴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放手,老头,不然我就让你尝尝这个的滋味儿!” 老特纳紧紧搂着他的狗,目光冰冷地朝他吐了一口口水:“有本事你来,小杂种!” “妈的,敬酒不吃——操,手手手!泰西,救救我!” 年轻人忽然凄惨地尖叫起来,维克特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并且狠狠地扭折在一块儿——它看起来就快断了,那个年轻男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被劣质的粉底糊成了一团,他的同伴却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维克特另外的一只手里握着一把枪——这些见了鬼的有钱人。 莱斯特扶起老特纳,他仍然瑟瑟发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源自那种充溢身体的愤怒,他抬起了那双略有些浑浊的银灰色眼睛,恼怒地喊道:“露丝,去报警!” “不!拦住她!” 老特纳的这句话就像触碰到了某些机关,罗伯特像个疯子一样猛地踹翻杰克跑了过来,他的速度飞快,一把扯住了露丝的头发就要往地上按,杰克从后面拖住了他的脚——两个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一个穿着黑色哥特裙子的女孩儿冲过去对着露丝的脸拼命地甩巴掌,维克特抬了抬手:“要救她吗?嘶,看上去可真惨。” 莱斯特面无表情地盯着老特纳:“您觉得呢,先生?” 老人的眼神显得绝望而崩溃,他的声音嘶哑到了极致:“她是你的朋友。” “不,准确的说,情敌。”莱斯特假笑道。 老特纳几乎像是要哭了,他放下了他的狗,不再看莱斯特一眼,试图跑过去救下露丝——但更多的年轻人将他揍倒——他们确实惧怕莱斯特和维克特,却绝不意味着这么一个骨头已经松散的老骨头同样能够爬到他们头上。 “真够倔的。”莱斯特冷冰冰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大声说道,“放开他们,不然我就开枪了!” 所有人的动作停住了,罗伯特被杰克压在身底下,挣扎着吼道:“他不敢!这是违法!” “砰——” “你错了,先生。我是正当防卫。”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1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莱斯特漠然地看着傻了眼的罗伯特——他的腿上鲜血如注,那红色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醒了这些沉醉在幻觉和暴力中的年轻人,他们尖叫着逃开,只剩下他们的头儿抱着自己的腿在原地像个女人似的尖叫哭泣。 莱斯特目光温和宁静地看着同样吓傻了的露丝:“现在,去叫救护车。我猜这位先生需要一些专业的治疗。然后他将会以袭击年轻企业家的罪名在监狱里度过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夏天——或者更久。” “听上去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男孩儿。”维克特收起枪,懒洋洋地提醒道。 ☆、Chapter 34矛盾 莱斯特坐在病床前专心致志地削着一只苹果,他的手指很长,并且皮肤青白,掌心里握着一把花纹精致的银色小刀,看上去尖锐嶙峋得近乎病态。 老特纳陷在床单里面,难说他是不是在思考着什么,总之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维克特很快从外面走进来,他罕有表情的脸上难得的带着一些心烦和厌恶——他说话的时候口气不耐烦得像是想把这病房的地板戳个洞:“好啊,我就知道NYPD从来都是一群蠢货。我不明白我每年要交巨额的税款——就为了养活这一群说话都是浪费空气的傻瓜们?” 莱斯特把苹果一片一片地码在小盘子里,然后转头微笑——一个生涩的年轻警察在门外探出半个头,他窘迫得脸颊发红,并且勉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失态:“轮到您了,罗、罗兰先生。” 莱斯特拍了拍维克特的肩膀:“别发火,你吓着他了。你知道的,这不过是例行公事。” 那年轻人一脸“得救了”的感激的看了莱斯特一地缩回头去。 维克特神情阴郁地点了点头,浅色眼睛冷冰冰地在老特纳身上逡巡着,直到莱斯特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他才显得傲慢无礼地开口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没必要大晚上在这里应付一堆麻烦。” 老特纳满脸疲惫地将自己卷进了被单里:“先生,是你们先对罗伯特动手了——就在昨天,罗兰先生毫不留情地揍了他并且用枪恐吓了那些无法无天的年轻人,如果他没有这么做——今晚仍然会是一个风平浪静的美好夜晚。” 维克特厌恶地皱起眉,他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敲击着床头柜——那些象牙色的苹果片摆放地非常漂亮——莱斯特看起来有一点儿强迫症,但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却让它们开始无可抑制地氧化发黄,那些难看的锈红色就像透着什么古老又腐朽的味道——这让维克特反胃,就像床上这个随时保持着好像再也坚持不住一秒钟的老家伙一样。 “他们差点侵犯了他,每个美国公民都有捍卫自身权利的自由。”维克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然后抑扬顿挫地补充了一句,“就算莱斯特现在不是——当然我认为这不过是早晚问题,至少在这星条旗飘扬之处,他没什么不可以的。” 老特纳几乎快要放弃和他沟通了,或许半个小时前他还曾深深憎恨过莱斯特的不近人情——资本家总是这样不是,但现在看来,至少他比这位小施特劳斯先生强得多,甚至担得上人品高洁——上帝,这发现简直能让人发疯。 ...... 莱斯特很快送走了那名年轻的警员,说老实话谁都知道这只是白来一场——维克特的身份注定了NYPD就算有证据也没法给他们定罪,何况真要说起来,那群瘾君子显然劣迹斑斑到足够在档案里挂上号,他们找了个可怜虫来挨骂——那年轻人离开时脚步虚浮,表情就像得到了重生。 老实说,这还挺有意思的。 莱斯特忍不住轻笑出声,直到一个阴郁冰冷的声音迫使他抬起头来:“你很高兴,是吗,莱斯特?” 卡尔抱着手臂站在他眼前——他应当是刚从宴会上来,穿着服帖合身的三件套,头发被发胶固定在脑后,额头上和嘴角上都有着深刻的纹路——他气得几乎有些难以自持,莱斯特抓了抓头发,感觉到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无力和冰冷——这会儿他倒能够对维克特感同身受了。 “不、当然不——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卡尔——” “受够了你的那些解释,莱斯特。”卡尔硬邦邦地说道,并且露出了一个反感的表情。 莱斯特艰难维持着的笑容显得有些苦涩:“我很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料到会横生波折,卡尔——” “你应该乖乖地待在庄园里——这些糟糕的事就不会发生,我绝不能继续放纵你。别总觉得我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另外,今天这事没完,现在,跟我回家。”卡尔生硬地从舌尖蹦出字来——他浅棕色的眼睛显得有一些细微的慌张,因为莱斯特的神色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从愧疚和疲惫变成毫无表情,嘴唇抿得如同雪线般严寒坚硬,他觉得自己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狂嚣不止的思维却禁止他对此追根溯源。 “那么,这意味着我将被囚禁了是吗?”莱斯特转过身,手指按在门把手上,“看来我得抓紧时间,最好不是现在,我要得到我想要的——至少是今晚。没理由让我平白付出了这些,您说呢,霍克利先生?” “莱斯特——”有钱人烦躁地抓乱了头发,撒旦知道他绝无此意,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就像有一些无形的力量迫使他说出那些会让年轻人生厌的单词——他从没有一刻比现在这样更憎恨自己的语言匮乏。 卡尔跟着莱斯特进了病房,维克特靠在墙上——他盯着卡尔看了一会儿,直到逼得他跳脚想要杀人,他才拖着不招人喜欢的长腔懒洋洋地说道:“晚上好,霍克利先生。真可怜是不是,我猜你惹莱斯特生气了。” “Fuck you,闭上你的嘴,施特劳斯。”卡尔踢了一脚墙壁,一只忙于织网的蜘蛛掉到了他的脖子里,有钱人大叫着把它捉了出来,这让维克特不留情面地嗤笑出声——尽管他的脸颊看上去更像是抽筋而绝非微笑。 莱斯特弯下腰去把那碟苹果片倒进了垃圾桶,老特纳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卡尔,他最后转过来问道:“他是你的——情人?” 莱斯特冷冰冰地扬了扬唇角:“您有兴趣吗?我以为您在短期内都拒绝同我说话,特纳先生。” 老特纳神情忧伤,他甚至是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脸上的每条皱纹都散发着愁苦的味道:“......你走在一条单行道上,比我们还艰难的、充满了罪孽的道路。” “如果他能坚持,那没道理我不行。”莱斯特坐了下来,他浅灰色的眼睛终于放柔了一些——那些冷硬的冰层不在,或许还因为想到了一些什么好事儿而泛着微光,“但我们仍有不足。我需要您的画,这是我成功的第一步。Anyway,我不想在老去之时因为人生未尝有过拼搏而后悔——”他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鼻子因为不快而微微皱起,“这说不好,我以为共同面对生死已经使我们的关系足够稳固了,但或许事事有例外也不一定。” 老特纳的神色越发显得疲倦和沉寂。 他觉得自己被打动了,那是比威逼利诱来得更有力更深刻的攻击,直中他的心房,使他避无可避。 那些树立在身周的戒备已然摇摇欲坠,只要一想到能够使一对处境艰难的爱人幸福,他就会觉得那些早已干涸死去的滚热血液在皮脂下再度欢快流动。《天使》并非片羽吉光,那活在他记忆里的女人才是,她是如此善良而温暖,如果她还活着,势必会为这对年轻人而流下眼泪...... 老特纳最终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被单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出,他却力持使自己的声音平稳冷漠:“再过两天吧,我会给您答案的,罗兰先生。” ...... 维克特和来处理后续问题的克莱拉在医院门口同他们告别,莱斯特跟着卡尔上了车,相比起马车,这款新出的福特T型车显得通风而且宽敞,莱斯特把脑袋搁在窗户边上,沉默了一路。 回到白杜鹃时已将近晚上九点,玛丽站在大厅里,她看上去忧心忡忡:“Gosh,莱斯特,你总算回来了。小姐非常担心你,洛夫乔伊先生也是。” “替我跟凯瑟琳说抱歉,我忘了她的帽子。”莱斯特疲惫地笑了笑,“给我准备一间客房好吗,玛丽?” “当然——哦,可你不是——”年轻姑娘在看到卡尔阴沉的脸色时敏锐地截住了话头,“我想你还需要一些热水和食物,十五分钟,很快就好。” “那么,晚安,霍克利先生。”莱斯特面无表情地朝卡尔点了点头,然后越过他走上楼去。 卡尔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并且用了些力气把他拉到怀里,他的声音听上去痛苦而懊悔:“......别这么对我,求你了,莱斯特。我没明白我错在哪儿——但我向你道歉,无论如何,别离开我,求你。” 莱斯特伸出手抚弄着他的头发——它们被发胶压得坚硬而平滑,就像卡尔那些宣之于外的伪装——他曾经以为他坚不可摧,强大无比,但实际上卡尔或许长久地停留在了那个爱哭的年纪。 怯懦、柔弱、害怕失去。 他的心里或许永远存在着一些无法抹去的阴影——但这又有什么要紧,每个人都会有那些,无论是光鲜的上流贵族或是睡桥洞的乞丐酒鬼,他愿意容忍那些,但并不认同它们可以成为生活的主流。 “卡尔,我会爱你——直到你不爱我。”莱斯特直起腰,在他眨动不安的眼睛上落下亲吻,“但我觉得非常累——如果你确实像我说的从没一刻放心过我,那么你就该明白我如今正在做些什么。我希望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边,站在这里,而非成为一个见不得光或者别的什么——你知道的那些。” 莱斯特的笑容温柔明亮,卡尔却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他试图解释,却沮丧地发现自己越描越黑:“我并不是有意——找人看着你......我不希望你和施特劳斯长时间地待在一起,那让我不快,我想你回到这里来,或者在我的公司里,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职位......” “那不是我想要的。”莱斯特安静地看着他,“上帝都知道,一个霍克利给予的,哪怕转手几次,它仍然姓着霍克利——而非罗兰。” 莱斯特最终也没能去客房,卡尔铁了心不愿意让他离开自己哪怕一步,即便再不好看,他仍然将年轻人拖进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时时表现得殷切勤快。 莱斯特在走出浴室时甚至看到他从椅子上一跃而下,看上去就像讨肉吃的巧克力那样哀怨可爱——这让他忍不住微笑,卡尔给他擦了头发,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背对着背,很安静地睡了过去。 ...... “早上好,莱斯特。”凯瑟琳坐在餐桌边上懒洋洋地和莱斯特打了个招呼,她看上去有点儿恹恹的,像是没睡好。 莱斯特温和地建议道:“你需要一杯咖啡,亲爱的,它能让你看起来精神些。” “哦,是的。别提了,我真不该把奶油和甜饼放在房间里,它们闹腾了一夜。”凯瑟琳有气无力地让梅给她上一杯加奶加糖的咖啡,然后小声地问道,“你和哥哥吵架了?我听女仆们说的,你知道她们,一向喜欢这些八卦。” 莱斯特喝了一口茶,轻笑着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天下可没有不吵架的情侣。另外我得郑重地向你道歉,我忘了你的帽子,好姑娘。” 凯瑟琳摆了摆手,神情显得有些奇异:“你不知道?施特劳斯先生一大早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大堆,我敢保证那足够我换一个星期不带重样的——哥哥很快就出去了,我看他像是想去梅西宰了那位绅士。” 莱斯特怔了一怔:“......我有点累,睡过头了——” 这时候女仆抱来了小阿拉斯加,它长胖了一点儿,看上去仍然圆头圆脑,挥舞着四肢向莱斯特嗷嗷大叫,罗莎莉几乎有点抓不住它。 “别惹事。” 莱斯特接过幼犬,在他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那力度非常小,但阿拉斯加却立刻乖顺地伏下了身体,四只脚摊开,显得既文静又乖巧,凯瑟琳伸长脖子满眼羡慕:“它可真听话,你怎么教它的?” “无师自通,大概。”莱斯特捏了捏小狗的爪子,巧克力的狗眼睛湿漉漉的,它亲热地舔着莱斯特的手指,就好像那是一根美味的肉骨头,“嘿,巧克力,不准舔我的脸,好吗?上帝,凯瑟琳你得明白,阿拉斯加长大了都是魔鬼,你的可卡犬才是贴心小棉袄。” “说的是。”凯瑟琳被逗乐了,高高兴兴地用起早餐,并且决定在之后去探望一下昨晚折腾得她恨不能掐死自己的小家伙们,顺带真心实意地替自己的哥哥刷了一下好感度,“我刚刚骗你的,哥哥去市中心拿东西——他老早为你订好的,看上去是想给你个惊喜。” 莱斯特有点儿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个惊喜,但当卡尔献宝似的拿着那身大红骑装走到他跟前时,至少年轻人真诚地发笑了——卡尔这样子怪可爱的不是,就像加大号的巧克力,瞧瞧那尾巴,都快摇到天花板上去了:“你的意思是,邀请我一道去骑马吗,霍克利先生?”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2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是的,亲爱的莱斯特。我保证你会喜欢它,一匹——”卡尔很快住了嘴,他浅棕色的活和讨好,“不是个好天气,没准有点热,但我希望你高兴一点儿,去换上它,please.” “我不确定短期内我还想再听到这个单词——说真的,我都快被你洗脑了。” 莱斯特妥协地穿上了那套红得能够烧掉他的眼睛的骑装——从任何意义上来讲,他都不太喜欢这种鲜艳得活像是个靶子的颜色,但卡尔显然不怎么想,他的眼神比灼热更加渴切——近乎贪婪地逡巡着他的身体,卡尔的脚步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前挪了一挪,手指阻住那些厚重的布料继续遮盖他的身体。 莱斯特的皮肤光洁而柔韧,被手指按压着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张力,他的脊背非常漂亮,脊柱的形状清晰笔直——他有些过瘦了,两根蝴蝶骨尖锐的似乎要从皮下穿刺出来,这让卡尔觉得心跳几乎超过了一百二十迈。 “你是想骑马还是做||爱?”莱斯特靠在床柱上懒洋洋地问道,高挑着一侧眉毛,手指沿着卡尔的裤缝一路向上。 有钱人的神色显得极不自然——他大概也在摇摆不定,但最终理智这该死的小贱||人占据了上风,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莱斯特的背脊上用力地吻了好几下,然后呼吸急促地逃出了房间:“我出去等你。” “哦,这看上去简直像两个十二岁的小鬼谈恋爱。”莱斯特噗嗤噗嗤地笑出了声。 莱斯特哼着轻快的苏格兰小调换完衣服,几步走到了镜子前,马靴带着几公分的高跟,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显修长,大概是因为常年浸淫音乐,年轻人的气质沉稳而优雅。 这很不错,至少他们站在一块儿时旁人无可指摘。 年轻人摸了摸月光金的长发,轻松地想到。 小剧场【假如惹莱斯特生气】篇 卡尔:T皿T惹莱斯特生气了不让一起睡汪汪汪 凯瑟琳:QAQ惹莱斯特生气了没新帽子戴嘤嘤嘤 维克特:=_=惹莱斯特生气了被放卡尔槽槽槽 阿什:TAT惹莱斯特生气了。。。卧槽你昨天说了一半的事情告诉我后续啊!!妈蛋处女座简直想知道的要死好吗!!! 作者和一个处女座对床睡两年。。有多痛你们自己想。。。 ☆、Chapter 35尘埃落定 七月的纽约多数时候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几乎没什么风,湖水平静如一面镀水银的雕花玻璃,泛着一种说不上是什么成分的腥味。 莱斯特坐在湖边的树荫下,从一数到一万,厚重的上衣被他脱下来扔在一旁,汗水像是黏腻的细蛇,从他的额头一路流淌到脖颈,顺着后颈沾湿了贴身的白衬衫。 温妮探过了它的大脑袋,小心翼翼地搁在年轻人的肩上,这匹两岁多的白色安达卢西亚温血马看上去有点儿忧郁,明亮的黑眼睛湿润得可爱——大概是因为它的新主人一点儿都打不起精神来陪她跑上两圈。 莱斯特喂了它一点苹果,轻柔地抚摸着它长而健美的脖子:“嘿,好姑娘,听话一点。等天气再凉快一些,我会带着你跑遍整个白杜鹃——我保证。” “你的保证一向不值钱,罗兰先生。”卡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把自己的马拴在温妮旁边,然后一屁股坐在莱斯特身边,“冰水、三明治,还有一些小曲奇——凯瑟琳再三表示它们美味极了。”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卡尔。”莱斯特歪着头微笑,大概是因为适量的运动,他的脸颊上有着绝妙的玫瑰红色,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懒散而充满魅力。 卡尔揽着他的额头亲吻:“我很遗憾,我本来是想让你高兴。” “事实上,我很高兴,再没有比此时更快活的时候了。”莱斯特像抽掉了骨头一样枕在有钱人结实精装的大腿上,浅色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总是充满了温柔神色的灰眼睛——它们在斑驳的眼光里小幅度地颤抖着,就像两朵毛茸茸的蒲公英。 卡尔忍不住拨弄了一下,莱斯特躲开了他的手指,抱怨道:“这很痒。” 卡尔握着他的手指,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莱斯特眯着眼睛笑起来,眼睛像湖水里缓慢游动的鱼,鳞片上带着阳光清晰的痕迹:“......我同样爱你。” ...... 在七月末的时候,莱斯特和维克特帮老特纳办理了出院手续,他被直接送到了皇后区一家新开的可丽饼店里——谢天谢地他终于同意了将那幅《天使》转让,尽管看上去心不甘情不愿并且数次用苛刻的条件来刁难他们——但任谁都明白,这不过是一个老人所能尽到的最后一点心意罢了。 “这地方看上去不错,我想克莱拉她们以后不必再跟我抱怨下午茶没有好去处了。”维克特弯下腰钻进低矮的胡桃木门,铁质雕花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看上去可比那个破汽车喇叭上档次多了,成片的藤蔓在他身侧倒垂而下,有一些还开着嫩黄色的盖钟似的花朵。 莱斯特在秋千椅上坐下,双手搭在铺着毛绒小垫子的桌上:“我敢打赌,这可不是亚历克斯的手笔——他只会把这里装扮成一个随便什么,反正你知道,百老汇街的风格。” 贝尔和亚历克斯从里间走出来,先是问候了一下坐在轮椅上的老特纳,然后亚历克斯才环着肩膀不满地抱怨道:“Gosh,别这么看不起我,莱斯特——我也不是每天都想把自己拗成一个磁铁的。好吧好吧,我说实话,都是贝尔的主意——他就爱这样,活像个娘们儿。” 贝尔端着茶壶和杯子走出来,他的动作出人意料的灵活,稳当而轻柔地将餐盘甩在了桌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亚历克斯的头发揉成了一团——那男孩儿气得发疯,上帝知道他那头为了新得到的角色而蓄起的长发有多么难搞,他毫不留情地反击了,但显然奥古斯都先生的肌肉并不是为了好看而练出来的摆设,到了最后,贝尔几乎是不动如山地一边给大家倒茶一边面无表情地挨揍。 莱斯特乐得不行,郁郁寡欢的老特纳也久违地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们看上去——就像我的父母。因为拥有彼此,就能够比所有人都幸福。”维克特在莱斯特的耳边轻声说,他的眼神有一些落寞,看起来就像忍受着巨大的悲伤。 莱斯特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垂下眼睛:“维克特,没有人能够事事顺心。如果你不能换个方法看待世界,那你永远都会沉浸在自己的不幸中。” 维克特少见的卷起了嘴唇:“你知道——你一直让我觉得你更像一个哲学家,莱斯特。再一次,我为我没有登上泰坦尼克号而后悔。” 莱斯特耸了耸肩,看上去没有半点兴趣回复他的这句话。 贝尔最终同意了接手《天使》的拆解工作——这是老特纳特意要求的,他似乎对这个年轻人的能力知根知底,并且难以信任莱斯特他们请来的专业人士,莱斯特签下了一张数目惊人的支票——所幸梅西百货的股份价值足以支撑他支付这笔不菲的费用。 当黄昏到来之际,莱斯特才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思维同灵魂轻快地将要飞入云端,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没有什么能阻隔在他的面前。 莱斯特站在店前的台阶上,抬起手,就像想要抓住一种有力跳动的脉搏——那或许是来自于这个陌生而充满挑战的时代,也或许是来自于他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对于身份的不平和愤恨。 “你很高兴。” 莱斯特温和地回答:“我一直在盼着这一天。金钱、权力、香车美酒,总是会叫人高兴的是不是?” 维克特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毛:“我不愿意做那个让你扫兴的人,但我必须告诉你——不怎么好的消息,查理·霍克利来了,今天刚下船,做好准备,亲爱的,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莱斯特收敛了最后一丝笑意,灰色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银色,他就像在一瞬间全副武装,成为岁月长流中坚不可摧的堡垒要塞,无形的力量和压迫散发出来。 “我早有准备。” 维克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退让一样的垂下了肩膀:“无论如何,我会站在你这边,莱斯特。” 作者有话要说:QAQ窝回来了。。不要嫌少,窝找一下状态,太久没写,手好生。。。 接下来是另一波gaochao惹,hhhh不会太虐,但莱斯特可以专心发展事业惹。。。 刷了一下评论,也是醉了,作者现在的玻璃心好像升级了,负分已经不能动摇窝惹。。。就想问一句,窝要是死也不写你去哪儿看盗文啊呵呵,就好像盗文没有英语一样,不懂不还是不懂蛮。。。 小剧场【很多很多年以后的卡尔】 卡尔最近多了一个毛病,他开始没完没了地抱怨这么些年来他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情敌。 莱斯特想他大概是更年期到了。 这种情况持续到圣诞节,卡尔在床头挂上了毛线袜。 莱斯特半夜悄悄爬起来偷看了他藏在袜子里的纸片: 【他还是那么美,可我却有了啤酒肚和皱纹,他会不会爱上那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莱斯特偷笑着在纸片下面写到: 【戒掉你的甜食和酒精,从明天开始一起运动。最后我保证,我们会一直到老。】 ☆、Chapter 36离开 长岛一带哪怕是在深夜也不会显得太安静。 那些尖顶的大房子里传出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和尖叫声,霓虹灯缓慢而傲慢地坠落地面,这路上实际清冷得可以,甚至连流浪猫狗都踪迹罕见——或者也可能是尽职尽责的保安赶走了它们,但老实说,没多少人在意这个。 莱斯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那些冰冷的东西仿佛顺着呼吸道流淌出去,他感觉自己多少好受了些,但仍然有些头重脚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热伤风,听上去真是够蠢的。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3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莱斯特的脚步一向轻快,落地无声——很多人都说他是个耐心细致的好好先生,但事实是,十年如一日地容忍苏珊那些不太可爱的精神性小毛病确实让他锻炼出了一副好脾气和一些体贴的小习惯,但也就是这样了。 阿什半靠在路灯杆上抽烟——金棕色的头发映着一点儿光,分成界限分明的两块,他看起来似乎过得并不太好,两颊消瘦得吓人,隐匿在烟雾里的皮肤就像是一块坚硬而死气沉沉的雪花白石膏。 “你是在等我,对吗?” “啊——什么,哦,是的,是的,莱斯特,你还好吗——不,我是说,晚上好......” 阿什手忙脚乱地熄灭了烟,烟头大概烫着了手,他狠狠地皱了一下眉,然后小声地向他问好,像是十分沮丧于弄糟了这个会面——他们有好几个月没见了——整个夏季对于阿什来说就像是一场漫长而没有尽头的酷刑。 “晚上好,我的朋友。”莱斯特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递过一张手帕,“我想你需要这个。” 阿什难过地叹了口气,为难地用双脚在地面上蹭了两下:“莱斯特,别回去了。老霍克利先生来了,布克特夫人扬言要把你赶出白杜鹃——我听梅说的,你知道她跟在霍克利小姐身边,总有些特殊的门道。” 莱斯特真心诚意地微笑起来,他走上前拥抱了阿什,那男孩儿在他怀里抖得不像话,他用力地揪着他的衬衣,就像是抓着北大西洋上那块破碗橱一样——他就好像随时都能声嘶力竭地哭那么一场。 “嘿,伙计,别像个娘们儿似的。” 莱斯特摊开双手,阿什看上去有点恼羞成怒地推开了他,粗鲁而随便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Piss off.现在你怎么说?杰西卡收拾了一些东西,但我想你绝不愿意就这么走。” 莱斯特笑嘻嘻地揽着他的肩膀,甜蜜地抱怨着:“Sweetie,没谁比你更了解我了是不是。你猜怎么着?我觉得我能和老霍克利先生大战五百回合。” ...... 布克特夫人态度殷勤地给老霍克利先生倒上了一杯红茶——三勺牛奶,半勺糖,两滴鲜橙片榨汁。凯瑟琳坐在高背椅上,双手交握置于腹部,漂亮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冷笑:“她看上去对父亲的小爱好知根知底——要我说,她可比她女儿更适合霍克利这个姓氏不是?” 卡尔搅了搅加了过多糖的茶杯,那些白腻的泡沫恶心地堆在一块儿,他的眼里有一些冰冷的阴影,甩手将茶杯扔在了桌上,缇红色流质在印花桌布上晕开成斑驳的污渍,对面的三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霍克利先生不太高兴地挑高眉毛,拉着叫人厌恶的长腔充满警告意味地说道:“卡尔,我不记得你的礼仪老师曾经教过你这些。” 卡尔厌恶地掀了掀眼皮——老霍克利身边那个金发棕眼、看上去还不满十八岁的男孩儿顿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有钱人鄙夷地用鼻子喷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皱巴巴的假笑:“您现在可以教他了——看上去不算太蠢,要我说,恐怕在您进棺材之前他就能学得不错了。” “本是你的弟弟。”老霍克利像只勃然大怒的公狮子般猛地站起,桌椅爆发出刺耳的拖拽声,那男孩儿连忙扶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替他拍着胸口。 感谢万能的上帝,真是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 “照这么说,他还是凯瑟琳的哥哥呢,我的父亲。” 卡尔轻柔地提醒他,脸上毫不掩饰流露出来的讽刺之意让老霍克利既狼狈又愤怒——他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卡尔已经是个真正的成年人了,完全的霍克利——既精明又冷酷。 “您无非是想拿继承权同我谈判,父亲。” 卡尔用手帕按了按嘴角,凯瑟琳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用合适的力道拍了拍,这没什么可怕的,他知道他会赢——哪怕前路艰难、光阴漫漫。 但他已经受够了。 在遇到莱斯特之前他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只是纽约的一个随便什么——只要不是霍克利。 这腐朽家族里的规矩和条文像是魔鬼藤一样攀扯腐蚀着他的灵魂,他无数回地梦见海风、鸽子和摇曳的月桂树,然而转眼间就仿佛置身地狱,滚铁水浇灌进他的胸膛,呼吸间迸出灼热的熔岩,直至他睁眼,在那个宁静的夜晚,看到莱斯特闪闪发光的灰眼睛和金头发。 至此,人生鲜活,世界温暖。 “看来我赶上一出好戏。”年轻人走进大厅,阿什跟在他的身后,他看上去甚至显得悠闲从容,恰到好处的礼节性微笑,以及一贯的——刻薄言辞。 凯瑟琳会心地微笑起来,真诚地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坐过来,莱斯特——向你介绍,我的父亲,查理·霍克利——和他的小儿子,一个私生子,叫本,或者本杰明,我猜。” 莱斯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小声地对她说:“这情况比我想象得好多了。如果我能知道的话,进行到哪一步了?” “事实上,刚开始,亲爱的,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卡尔侧过头给了他一个吻,霍克利先生为此几乎蹦到了房顶上,并且口不择言地大声责骂——用那些以往他绝不会宣之于口的恶毒粗鄙的语句:“滚出去,婊||子!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莱斯特平静而温和地回答道:“当然,我会走,就在今晚。” 他出奇冷静的态度迎来了一片沉默,霍克利先生就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狂嚣的怒火戛然而止——这感觉实在难受,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很快便大声咳嗽起来。 卡尔僵硬地转过头——他像是一点儿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只是玩笑话是不是,你怎么敢,你又怎么能这么做? 卡尔的目光带着一点儿叫人心软的恳求,他握着莱斯特的肩膀,嗓音嘶哑:“......莱斯特......” “I’m serious.”莱斯特抬起右手,细长的手指掠过有钱人坚硬英俊的脸庞,“卡尔,我得离开,我有该做的事。” 莱斯特的声音如此平静,就像是在谈论天气,卡尔觉得胃里沉重得就像灌了铅,那些阴郁而冰冷的东西前仆后继地从身体里面奔涌出来,这使他难堪、难过,甚至希望世界在这一刻毁灭殆尽。 卡尔脚步踉跄地离开了,高背椅被他带翻在地,红茶顺着桌布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昂贵的波斯地毯被搞得一团糟,凯瑟琳惋惜地叹着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总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那么,我想我们应该谈谈?”霍克利先生尖锐而冷漠地拼命打量着这个金发年轻人,眼睛里带着说不出的警惕、厌恶、愤怒,或者还有一些好奇,卡尔无疑视他如同珍宝,但这真心可简直是被糟蹋得不留情面。 老查理敢打赌从没有一个霍克利吃过这样的亏。 莱斯特像是从一些叫人难以自拔的思绪中惊醒,他眨了眨眼睛,灰色的瞳仁里甚至有着明显的笑意,他语速飞快地说道:“不,没什么好谈的,我只是来拿走我的狗。凯瑟琳,我想你能帮我一把。” 凯瑟琳审慎地点了点头,她吸了一口气——这聪明的小姑娘大概已经看出了什么,站起身脚步从容地走了出去,她并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单词,但瘦弱笔直的脊背却显得倔强而迷人。 莱斯特疲倦地摇了摇头,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霍克利先生,我选择退出卡尔的生活,并非因为我惧怕你的权势,而仅仅是——我不希望他的人生遭遇过多的挫折——这位本或者本杰明,或者随便什么,不应该出现在白杜鹃。也许更坦诚一些,他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一个属于霍克利的地方。” 私生子先生的脸孔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布克特夫人从始至终都像只吓破了胆的鹌鹑一样蜷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她在布克特家当惯了花瓶,或许有些拿不出手的小把戏,但绝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做出叫主人颜面扫地的行为。 查理·霍克利眼神复杂,然而口气却显得冰凉阴沉:“这同你无关,年轻人。你的选择足够明智,稍后支票会寄到你府上——假如你当真在纽约买得起房子。” “我还以为您对我已经了解颇深。”莱斯特揉了揉额角,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抿着嘴站起来,“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霍克利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辣~~ 申明一下作者的观点,任何为了爱情放弃亲情的都是渣。 莱斯特选择离开,是因为确信卡尔不会变心,以及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打动老查理;如果他不离开,卡尔无疑会跟老查理斗争到底,那么父子之间的裂痕在所难免,想要挽回就会变得太艰难。 另外一个离开的原因就是卡尔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他也是,他们都需要时间去冷静、去思考、去改正,而如果两个人一直黏在一块儿,那当局者迷,时间长了甚至连莱斯特都会失去这份理智。。只能说在这份感情里,莱斯特始终处于让步、引导【删除】让人心疼【删除】的位置,但有舍就有得,以后一定会收获一个完美忠犬攻哒,耶! 小剧场【那些放在保险柜里不能说的秘密】 1、卡尔讨厌莱斯特总是无所谓的离开,所以偷偷打了金锁链 2、卡尔总是带着枪,以便能够在某一天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所有姓施特劳斯的 3、卡尔爱莱斯特重于生命,以至于他甚至提早写好了放弃霍克利,改姓罗兰的声明 4、卡尔想把莱斯特操||死在床上,阳台上,湖边,可以概括为一切目所能及的地方 5、一个霍克利相信爱情比金钱重要,并且永不变质 ☆、Chapter 37初露锋芒 莱斯特用脚踢开了那扇被涂成叫人提不起劲的水泥灰的门,但门内就像是战争遗留下的废墟——这比被太阳晒的发软的柏油马路以及女记者喋喋不休的问话更令他绝望。 玄关到客厅的距离被大大小小的纸箱子占满了,用塑胶袋包裹着的衣服被随意地堆在沙发上——垂下来的那部分已经被挠花,因为施特劳斯私章而显得繁复的梅西百货标记蜷着可怜的一角——看上去就像个无声无息的抱怨,鉴于它并没有张嘴说话这个功能,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从纸箱子里冒出头,仅仅是看着他们,莱斯特就没有一点儿拿起裁纸刀的勇气。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扯松了箍着脖子的领带,双手后仰地半躺在地上,听到身体内部传来空洞的声响。 阿拉斯加在一堆软枕头里冒出小脑袋——嘴里叼着一只口水滴答的玩具熊,背上黏着一小段黄胶带,眼睛又湿润又明亮。 莱斯特朝它招了招手,甚至不愿意费力于替它弄掉那张胶带纸,他叹息着搂住了满头雾水的幼犬,把脸埋在它柔软稠密的绒毛里:“嘿,你也觉得这儿不太好是吗?” 阿拉斯加含糊地呜咽了两声,这就算是回应了。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4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有那么一会儿寂静,莱斯特有点不知所措地抱着他的狗,手指难以抻平,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或者再加一条狗——但它只不过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他有点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 他离开了白杜鹃庄园——一个月又二十八天,也许是二十九天——然后投身于工作,试图把自己改造成一只忙碌的工蜂。 当然,他是莱斯特·罗兰,这事儿就变得没有一点难度。 他游走于上流社会之间,面带笑容,心如冰雪,自在得就好像从没有远离过这个圈子。 直到三个小时前维克特夺走了他的酒杯,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用一种满是忧虑到近乎娘娘腔的口气说道:“莱斯特,你看上去不太好,你需要休息。” 他打赌那时候的自己大概就像只愚蠢的企鹅,张着嘴——并且准备好了一肚子证据来反驳——那简直够列个圣诞节采买清单,但他最终只能沉默。 维克特是对的。 施特劳斯就像霍克利一样招人讨厌。 《天使》卖出了一个好价钱——实际上简直是出乎预料,莱斯特靠着这笔钱和得来的名声跻身交际圈新贵。人人都在谈论金头发、灰眼睛以及俊俏面孔、他出手投资的几家快要倒闭的企业和落魄人物、他建立的世界星娱乐公司——鉴于如今电影业的不景气,他的表现在大部分老牌资本家和旧贵族眼里更像是来搞笑的,当然还有他的贵族身份,很多人猜他最少也是子爵——这让许多名媛淑女都把他列入了结婚候选人名单,接踵而来的就是各种各样不乏酸涩的口诛笔伐。 说的就好像他多么愿意成为那个该死的大众情人一样。 莱斯特抱着他的狗翻了个身,脸颊贴在冰冷的地板上轻轻地嘘了一声,上帝知道外人的看法又和他有一美分的关系。他奔波于社交、投资、组建公司,让自己无暇他顾,仅仅是因为一停下,思念就会像冰冷的海水般使他没顶。 为了防止出现那些可笑的后悔、绝望和自我厌恶,莱斯特决定腾开别的事情来把自己的房子打扫干净,他搓了搓脸颊坐起来,首先给小阿拉斯加弄掉了胶带纸,然后拍拍它的屁股:“别试图给我捣乱,宝贝儿,不然你就得吃那些看上去叫人倒尽胃口的狗粮了。” 但这不轻不重的警告显然对不听话的幼犬来说毫无作用,阿拉斯加乐颠颠地跟在他脚边,甚至在他搬动纸箱子的时候不停地试图去够那些垂下来的纸带,并且多次在莱斯特转身的时候差点被踩到——年轻人对着它蓝汪汪的狗眼就忍不住心软,Gosh,他发誓这狗该姓霍克利。 清理工作持续到十一点半,大部分的纸箱子都被分类放好,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装饰品也总算各归其位,莱斯特围上围裙走进了厨房,阿拉斯加已经把自己折腾得睡着了——它蜷在沙发的一角,脑袋埋在肚子下面,年轻人弯腰给了它一个吻和一个有关于土豆炖牛腩的承诺。 莱斯特给自己煮了一些面条——加上冰箱里剩下的冷鸡肉卷和番茄酱,又开了一瓶红酒,然后端着餐盘坐到了公寓的地台上。 公寓在十五楼,并不太高,莱斯特能模糊地看到楼下空地上经过的马车和行人,霓虹灯闪烁不定,将曼哈顿区这片在白天热闹无比的地段点染得迷离昏暗。一只流浪猫从街角的垃圾堆里蹿出来,从汽车里走下的摩登女郎狠狠地踢了它一脚,那尖利凄惨的哀叫直冲耳膜,莱斯特皱着眉拉上了窗帘——他简直恨死了这些。 阿拉斯加被吵醒了,它哼哼唧唧地跳下了沙发循着冷鸡肉的香气钻进了他的怀里,莱斯特撕了一条喂到它嘴边,幼犬舌头舔舐的湿暖让他忍不住小声轻笑起来。 苏珊说的总是对的,那些见鬼的情人们有时还比不上一条狗。就像杜宾·罗兰,他甚至比不上一条丑到叫人忍不住哭泣的沙皮。 上帝原谅他脆弱敏感的母亲,这女人简直恨透了那种曾经毫不留情地咬坏了她最喜欢的一双高跟鞋的犬类,并且不惮于在今后的人生中无数次对它们大开地图炮。 也许上帝依旧对他有所偏爱,哪怕如今将他置于孤身一人的境地,也至少送了他一条狗,使他不至于沦落到因为寂寞而再一次死去的地步。 莱斯特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狗,他并不能确定卡尔是否当真能够想明白他的用意——或者能,或者不能,或者他们并不能比时间更坚定,最终在这漫长的分别里将曾经的那些消磨殆尽,然后各有各的生活,在几十年后就能云淡风轻地将这一切归之为“年少时的冒险”。 这听上去可有点儿可悲了不是。 莱斯特抿了抿嘴唇,他想要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悲观想法,便伸手从落地灯后拉出来一个坚硬厚重的橡木箱子,雪白的泡沫纸和棉花里躺着一个灰红色的琴盒——这同样是来自维克特的礼物,他并没留下只言片语,却坚定而深刻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他愿意等候,直至莱斯特最终做出抉择。 琴盒里躺着的无疑是一具好琴,罕见的灰白色,线条优雅窈窕如绝世美人,弓弦纯黑纤细,看上去几乎带着一点销魂蚀骨的魔性。 莱斯特把琴架在肩颈上,举着弓弦试了几个音,那些在他思维中盘旋不去的情绪便如开闸洪水一般奔腾而出,那曲子如琉森湖上的月光闪烁,小舟划入碧波,涟漪飘摇出细碎的银辉。 小阿拉斯加突然对着大门的方向高高低低地叫喊起来,它犹豫地在盘子旁边转了转,最终输给了冷鸡肉卷的魅力,侧趴下来一边挑拣着自己爱吃的——白色的绒毛上沾满了番茄汁,莱斯特没准会为了这个揍它——一边小声地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 “莱斯特,你要去吗,布莱恩男爵家的宴会......”维克特在莱斯特试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开口,他看得出年轻人的状态不错——看来适当的休息果真有助于他暂时忘掉那该死的霍克利,因此他由衷地希望能让那混蛋滚得更远一点,好叫自己能够趁虚而入。 莱斯特系好领结,挑高眉毛凑近他——见鬼他的嘴唇看上去带着点儿病态的珍珠粉,不够红,但简直让人有死了亲吻的欲||望,维克特止不住地移开目光、胡思乱想。 “那么,我能知道你阻止我去的原因吗,维克特?” “......霍克利会去。” 维克特意识到他说出了那个禁忌单词之后几乎是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抿紧嘴唇一副拒绝再使用说话这项功能的绝望模样——看上去简直是可怜透了,莱斯特拍了拍他的手臂,轻轻地耸动着肩膀:“假如我能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都要跟姓霍克利的划清界限,以至于随时随地都要保持着五百公里远的距离,嗯?Jesus,别逗了,伙计,整个纽约才多大呢!” 维克特苔绿色的眼睛满是恼意:“你不应该见他。” 莱斯特笑了笑:“但上帝这个婊||子不愿意我躲着。恕我冒昧,所有的霍克利都去,是吗?” 维克特点了点头——他知道那窝霍克利去赴男爵晚宴的目的,正因如此才更叫他恶心,莱斯特值得更好的,或者他,或者随便谁,但总归不是那一家无耻小人。 “他妈的霍克利!” “他妈的霍克利。” 维克特一脚踹开了桌子,莱斯特目光诚恳地附和着他,说老实话,这评价可真是再公正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五次卡尔在维克特面前做出了愚蠢的举动,以及一次他终于聪明了】 卡尔最近习惯了睡到很晚,莱斯特喜欢绕着湖晨跑,而他想尽办法避免被一同叫过去。 他在往面包片上刷黄油的时候,莱斯特带着维克特走了进来。 他把餐刀刮在了手上,黏糊糊的黄油和红色的鲜血一起冒了出来,凯瑟琳大呼小叫地让梅去喊医生。 维克特眯着眼睛微笑起来——他的表情越来越丰富了,配合上生动的眼神总是让人格外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莱斯特,你真打算和这么个蠢货过一辈子?” 莱斯特作呵呵状,他怎么能说卡尔平时还是很机智的,上帝表示他也解决不了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愚蠢——大概是捏他的时候不走心了。 ☆、Chapter 38晕倒 “说真的,你就打算跟我在这儿耗一晚上是吗,尊敬的施特劳斯先生?” 莱斯特举着他的酒杯向维克特的方向倾斜,金色液体翻滚着细腻的气泡——就像细白的珍珠堆在海岸边,他的手指足够长,指尖泛白,如同未上发条的钟表里那两根永远静止的指针那样固执尖锐,维克特看得有点走神,直到莱斯特催促了他第二回。 他喝了一口酒用以掩饰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心不在焉:“是的、是的,这又有什么不对。我得保证你不被霍克利勾引走是不是,否则我过去一个多月的努力全成了无用功。” 莱斯特谨慎地保持着沉默,鉴于无论怎么回答都不能使维克特满意——顺带一说这位年轻的资本家始终具有一颗坚韧不拔的仿佛橡木般的心脏——无论莱斯特拒绝多少次,他看上去都没准备当回事,他明智地将这种沉默持续到了一些熟稔的朋友陆续踏入布莱恩男爵家的宴会厅,并且热情无比地走过来同他拥抱攀谈之时。 “嘿,莱斯特亲爱的,你来得可真早。我还想着能一起出发呢,要知道黛丝可是从三天前就在提醒我这事儿了。”一个棕红色鬈发的中年人有些埋怨地看了莱斯特一眼,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身上带着一点酒气——莱斯特有些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头。 这看上去可真有点儿可笑,就好像他们不是刚刚认识了不到两个月,而是随时准备着下一秒相携去度过甜甜蜜蜜的相识六十周年纪念日一样,维克特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酒,不无讽刺地想。 莱斯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这些资本家们聊着有关天气、有关金融的废话,眼睛没有落点地在宴会厅里扫视着。 这厅很旧,浆洗的鲜亮的法兰绒帘子挽在雕花门后,露出的边缘却泛着白,墙壁大概也是仓促翻修,贴着质量堪忧的廉价墙纸,花纹是雏菊和爱神——那白色花瓣有着难看的黄,而纯金的发丝却仿佛全部在浓度并不太高的王水里泡了一遍。 这老牌贵族显然已经走到了末路并且终于打算好放弃他们的骄傲,看看这满房间的生意人,那铜臭味儿扑鼻而来,简直——莱斯特目光一顿,就像从新雪下发现了初春最早的一支燕草,查理·霍克利挽着凯瑟琳走了进来,卡尔跟在他的身后,一副百无聊赖、极尽厌倦的样子。 他没有女伴。 莱斯特注意到了这个,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你忘不掉他。”维克特一针见血地说,似乎有些隐怒。 莱斯特近乎绝望地叹了口气:“这很无聊,维克特,我从没有说过我得忘掉他。” 维克特发出嘲讽的冷笑,他不用多说什么,事实就显得苍白而刺目。布莱恩男爵大笑着和老霍克利拥抱在一块儿——他们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兄弟,然后各自拉过得意的儿女相互介绍。 卡尔同男爵身边的女人握了握手——她穿着一条绿蕾丝的长裙,质地是丝绸,包裹着丰腴姣好的躯体宛若一条深海人鱼,她捂着嘴轻笑,落在肩上的部分红头发扭得如同海蛇,安娜瑞斯·布莱恩——这位年仅20岁的男爵长女显然已经具有了某种引人入胜的风情,并且运用纯熟。 莱斯特喝光了他的最后一口酒,大概是因为长时间的作息不规律,他清晰地感觉到胃里缓慢扩散的冰冷和疼痛——但这也没有什么,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连同他的思维和情绪。 ......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5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宴会气氛渐佳,男女们结伴滑入舞池,莱斯特应付完一个年级大的足够做他祖母的贵族女人,眼神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追着卡尔跑——他不清楚一晚上重复了这样的动作几次——但他清楚卡尔没有回头看他,哪怕一次都没有。 “你不该这么轻易地离开,这让哥哥觉得你从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凯瑟琳在他背后说话,漠然的声音里有一种使人浑身发冷的力度。 莱斯特转头看着她——她的头发全盘在头顶,插着古老陈旧的宝石蝴蝶,这让她看起来有一点儿成熟了,那双如同烟雾的浅棕色眼睛仿佛越过他,看到了另一个深度的东西:“晚上好,莱斯特。” “晚上好,凯瑟琳。”莱斯特吻了吻她的手背。 “我认为你不该来。”凯瑟琳说,毫无一点儿故人相逢的热度,甚至连一个体面的开场白都欠奉,或者她认为一句“晚上好”对他们的交情来说已经绰绰有余,“时间太短了。” 他们都知道她在说什么,莱斯特垂着眼睛——他感觉自己就快难以忍受腹中如同尖刀戳刺的痛楚,但实际上他只是更显苍白了一点,他站得很稳,就像一支尖锐生硬的长矛:“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自私和动摇,但愿上帝能原谅我的这些毛病。但我并非仅仅为了他而来,我说过了,我有该做的事。” 凯瑟琳沉默了一会儿,哪怕她待在白杜鹃中鲜少出门也并非对莱斯特的动作一无所知。他是纽约社交圈里炙手可热的新贵,简直就像是刚出烤箱的戚风蛋糕那样受到追捧,凯瑟琳不止一次地从下人的嘴里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哪怕老霍克利一再发怒,也从来屡禁不止。 莱斯特歪着头笑了笑,他的灰眼睛一如往昔的温柔好看、明亮得惊人:“他不会让我失望,是吗?” 凯瑟琳转过头,卡尔握着安娜瑞斯的细腰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然后他甩开了她的手,就像终于完成了一件被人硬塞过来的而自己绝不会喜欢的苦差事,他走到角落里坐下,无视老查理和布莱恩男爵发黑的面色。 “哥哥正在努力。”凯瑟琳最终轻柔地说道,“他拼了命,他现在真不像一个霍克利——但足够招人喜欢。”她解下颈间的项坠递给莱斯特,“另外,布克特一家被赶出了白杜鹃,这是他们的地址,我希望这是一份合乎你心意的礼物——就当是来自霍克利的歉意。” 莱斯特笑着伸出手去接,他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眼前阵阵袭来的昏沉黑色却让他失去了声音,麻木的疼漫上脑海,他听到自己“砰”地摔在了地上,像一条真正的破麻袋那样,有坚硬而温暖的手臂撑住了他,他的脑子已经混乱得难以去辨别那是谁。 维克特惊慌失措地把他搂在怀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凯瑟琳手里的项链坠被莱斯特带到了地上,玻璃制的镜面摔得粉碎,那小姑娘有点儿傻气地张着嘴,直到卡尔走了过来,她才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那样的啜泣起来。 “我、不知道......我、发誓——” 卡尔抱了抱她,他甚至来不及安慰她什么,就听见周围的人嗡嗡地大叫着。 “他吐血了!”“哦,Jesus,快送医院!”“没错,我这就去叫医生!” 卡尔像被火烧了屁股那样抱起莱斯特就要朝外面冲,查理·霍克利却冷冰冰地叫住了他:“如果你胆敢走出去一步,那么事情就会以他最不希望的方式落幕。” 安娜瑞斯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用一种充满恶意的力度试图叫他松开莱斯特,温柔而小声地说道:“别担心,医生很快就来,他看上去并不像是有什么大毛病——也许只是没睡够。” 去他妈的没睡够!卡尔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被气笑了。 莱斯特脆弱地靠在他的怀里,他浑身上下都显得冰冷而毫无人气,卡尔却依然觉得烫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好些个贵族太太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她们总是像一群恶犬,对于八卦有着天生的敏锐——她们显然意识到了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有戏可唱,并且将那些浓郁的好奇不加掩饰地挂在了脸上。 维克特低吼着将他一拳砸倒在地,他看上去正在拼命克制着愤怒和憎恶,他抱着那个毫无知觉的年轻人,冷冰冰地扫了一眼那些窃窃私语的客人们,然后一丁点儿都不留恋地走出了这个叫他恶心的地方。 卡尔开始猛烈地颤抖,安娜瑞斯试图安抚他,却被发了疯的有钱人用力推开,他并没有追出去,然而那双浅色的眼睛却像结了冰的黑色湖水,他搂着凯瑟琳走到角落,小女孩儿抬头看着他,眼睛被泪水浸润的湿润迷离:“哥哥——” “嘘,凯瑟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卡尔微笑起来,“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发誓,我会一直在这里。” 那时她哥一定不知道,他的那个笑,就像从最深的痛苦里挤出来,满是叫人落泪的冲动。 卡尔·霍克利终于在这个临近秋天的时候长大了,把那个任性而天真的小男孩儿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凯瑟琳想,她愿意用一切保护她的哥哥一直都是那个所有人眼里的坏家伙——哪怕他并不讨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五次卡尔在莱斯特面前做出了愚蠢的举动,以及一次他终于聪明了】 世界星成了好莱坞数一数二的电影公司,卡尔有些不太高兴莱斯特每天都能见到许多俊男美女。 但更让他不高兴的就是那些毫无眼光的事儿逼导演,他们看上了莱斯特的好相貌,并且常常邀请他客串角色。 杰西卡说莱斯特最近又拿到了一个好角色,杰克·道森那小子似乎要同他演对手戏,她给他出了个主意——卡尔想了想,认为这姑娘人不错。 卡尔让洛夫乔伊准备了黑框眼镜、猎鹿帽、长围巾和黑风衣,悄悄地来到了片场——几乎所有人都认出了他,他们忍笑忍得抽筋,但还是给他大开绿灯。 卡尔·毫无所觉·认为自己伪装的不错·霍克利为了让自己更逼真一点儿,管每一个在场的明星要了签名,其中有几份是这样写的。 【我们回去聊一聊。】 【为什么我当年会把你当成情敌?】 【......我没想到你真这么干了哈哈哈哈哈哈!】 ☆、Chapter 39转折 莱斯特在医院里住到秋天,天气变得非常冷,每次打开窗户都是一场白纪骤临的灾难。 他一个人住着,床头柜上永远有鲜花和水果,伪装得就好像他这儿一团热闹,但实际上不,除了维克特和杰西卡,罕有人来。 “这天气糟糕透了。”莱斯特嘟囔了一句,把盖在腿上的毛毯向上拉了拉。 进来给他量体温的护士露出善意的微笑:“好歹有阳光,罗兰先生。您应该去院子里坐一会儿,要我说,这梧桐叶掉的美极了。” 莱斯特轻轻地嘟囔了一声,他配合地坐起来一点,背靠在墙壁上,潮湿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到背上——这让他不太好过,护士拿走了温度计,一如往常在正常值以内——他知道自己没病,就是不怎么想出院。 反正这是施特劳斯的私人医院,只要维克特没意见,他就能把这儿当个廉价公寓似的住到世界末日。 莱斯特坐着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许一两个小时,直到杰西卡拎着一堆东西走进来,并且大呼小叫地责骂他把自己搞得像一条刚从贝加尔湖里捞上来的金枪鱼。 “诅咒上帝,你能不能哪怕有一会儿让我安下心——就一会儿,求你了,别像个蠢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小宝宝!” 杰西卡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白气在空气里滚动着,这使得一切景物都带着柔和的毛边,显得平和温馨,活像个幻象,又或者这本来就是。 “你过得不错。” 莱斯特温和地开口,他总是善于调节自己的表情,杰西卡沉沉地叹了口气,伸手解开了头上的缎带,姜黄色的卷发乱糟糟地散在背上,就像一团被猫挠乱了的毛线:“是的是的,能在莱斯特·全美最大方好脾气·罗兰老板手底下工作,我敢说我比任何时候过得都好。有问题的是你,亲爱的。” 莱斯特耸了耸肩,仍然维持着无可挑剔的温和表情,看上去就像一座永远不会有所触动的雕像。 杰西卡抓了抓浓厚的头发,决定换一个话题——莱斯特的警戒心出人意料的重,就像外头竖着三层柏林墙:“卡尔去了新墨西哥州,老霍克利气疯了,他发誓要给卡尔一些教训尝尝。但我们都知道,天高任鸟飞,他没戏可唱了。” 这话题也不见得有多好。 莱斯特喝了口茶,深灰色的眼睛放柔了一些。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6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你是个无耻之徒。”杰西卡总结道,她是个精明的女人,哪怕之前从未干过,现在也能将莱斯特的一应事务打理得仅仅有条,她必然看透了本质,就像维克特那样,但显然她的清醒更胜于他。 莱斯特眯着眼睛笑了笑,用甜蜜的声音说道:“但显然我会给你发工资,亲爱的。现在,我们能谈谈&华盛顿邮报&的股票收购案了吗?” ...... 凯瑟琳有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正在撒娇的可卡犬,她接到了通知,莱斯特很快就会来——老查理对此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表示。 自从卡尔离开以后,他就一直这样,在白杜鹃一直保留着的女主人卧室里花费漫长的时间——翻阅那些发黄的相册、抚摸每一张画像、拒绝所有人的陪伴躺在藤椅里度过每一个日落。 这可真像个笑话不是。 本杰明从楼梯上下来,穿着质地精良的西装衬衣,头发上抹着厚厚的连苍蝇都站不住脚的发胶,凯瑟琳掀了掀眼皮,他的手便小心地缩了回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早、早上好,妹妹。” “别往脸上贴金,科林先生,我哥哥在新墨西哥州呢。”凯瑟琳冷冰冰地说,她把狗抱上了桌子,这理论上是绝不符合用餐礼仪的,但谁他妈在乎呢,卡尔离开了,她凭什么非得给这个杂种好脸色? 本杰明的神情泫然欲泣,他甚至有点儿神经质地抓皱了放在桌面上的方巾——但很快意识到不对,又小心翼翼地抚平了那些褶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小姐。我只是希望父亲高兴点儿,他喜欢看见一家团聚。” 凯瑟琳不耐烦地说道:“把你的婊||子母亲也接进白杜鹃来一家团聚?看在霍克利的份上,别丢人了科林先生,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凯瑟琳!” 老查理面色铁青地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辛辣言辞,他看起来气得要命,但小姑娘也同样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与他对峙,本杰明缩在椅背上,咬着嘴唇活像个被吓坏了的小可怜。 “午安,女士们先生们,看来我到的并不是时候。” 莱斯特轻快的语调打破了僵硬沉重的气氛,他脱下身上的羊毛外套交给了亨利管家,熟门熟路地走到餐桌边上,向梅要了一杯热咖啡和一份香草蛋糕,十指尖细地抵着下巴:“亲爱的凯瑟琳,我注意到奶油有点儿饿了,我猜它或许希望来点淡牛肉。” 凯瑟琳理了理头发,礼貌地道谢:“我想你是对的,你的提醒总是恰到好处。你身体好些了吗,莱斯特?” “当然,一点胃出血和过劳可打不倒我不是。” 莱斯特冲小姑娘眨了眨眼,这个略显亲昵的小动作很好地让凯瑟琳放松下来,她重新坐下来,用一个干净的盘子装了肉和清水给她的狗喂食,那只有着漂亮的棕红色毛发的可卡犬攀着她的手臂一边摇尾巴一边安静地进食,凯瑟琳长长的睫毛搭在光洁的皮肤上,看上去温柔得不可思议。 老查理眼神复杂,自从卡尔离开,他和凯瑟琳的相处便充满了剑拔弩张,他们显然都有着霍克利一贯的坏脾气,她维护自己的哥哥,拿生命那样保护着他的地位、名声以及留在白杜鹃里的一切——活像一只护崽的母狮,而自己,看上去更像是一头误入领地还妄图厚颜无耻地留下自己痕迹的鬣狗。 这当然古怪,但也并非不可理解,毕竟只要本杰明仍旧留在这里,他就永远是那个可耻的背叛者。 老查理的目光落在莱斯特身上——他比从前消瘦了些,穿着得体的黑色高领毛衣和白衬衫,看上去更像个学者而绝非商人,他的肤色透着罕见的珍珠白,金色长发在脑后扎起,灰眼睛温柔明亮,嘴唇却有丰艳的红润,美极了——哪怕痛恨,老查理也得承认这一点。 “罗兰先生,我要说,你实在是个玩弄人心的恶棍。”老查理冷冰冰地说道,眼睛里的厌憎不加掩饰。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倘或最开始他们选择顽抗到底,那最终认输的一定会是卡尔,然后他走上正确的路,娶妻生子——或许和莱斯特藕断丝连,但绝不会影响霍克利在上流圈子里的体面——甚至会因为有这样一个能干的情人而成为佳话。 但现在显然一切都无可挽回,这可耻的小人物以退为进,好了,现在他心想事成了,卡尔这个傻乎乎的小子一脚踏进了他的陷阱,像个勇士一样去开垦西南部的荒地——哈,整个霍克利家族上难道还出过比这更可笑的事儿吗! 莱斯特弯着眼睛微笑,动作轻柔地放下了自己的咖啡杯,瓷器碰撞的声音柔和好听:“霍克利先生,为什么不往好处想想呢?你们仍然是父子,卡尔将为霍克利的鼎盛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除了这位科林先生,我认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私生子先生用一种恶毒的眼神望向他,莱斯特毫无诚意地懒洋洋地撇了撇嘴角。 老查理深深吸气,最终充满愤怒地叫道:“但我会失去我的孙子!或者孙女!见鬼,难道你们谁他妈的能给我生一个继承人吗?” 凯瑟琳和莱斯特对视了一眼,毫无疑问的,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不敢置信,紧接着就是狂喜,小姑娘有点儿迟疑地说:“父亲,假使我的理解能力没出问题——” “是的!对,我他妈同意了!诅咒撒旦,我可一点儿都不希望失去我唯一的儿子!”老查理一脸“上帝派这群可耻的混蛋来折磨我叫我不得安生”的崩溃表情——本杰明在听到这话时完完全全的白了脸色,他瞪着老查理,就像要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因为说错话而产生的懊悔和歉疚——但没有,老霍克利中气十足地大声抱怨着,“得了吧,随便你们,反正这是我应得的是不是?要是你们母亲在,她绝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哦,我亲爱的简——哦,我对不起她......” 亨利管家连忙给他递上手绢和能够稳定情绪的苹果酒,凯瑟琳小声地同莱斯特抱怨:“这可真是——你们得感谢我母亲——上帝,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莱斯特想了想,温和宽容地回复她:“你知道的,人老了就爱回顾过去,他恐怕是良心发作——你知道的,他对你母亲、对卡尔、对你显然亏欠不少。另外,不得不提醒你,维持尊重,亲爱的,他可是你的父亲。” 凯瑟琳翻了个白眼,放下狗上前给了老查理一个拥抱。 ☆、Chapter 40重逢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7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相较于纽约,美国西南部的气候总是有些晴朗过头,阳光穿透了大气层,活像个绝不愿走一点弯路的相手段强硬的暴君,室内闷热得让人不安,安东尼奥一边用手帕擦脸一边长篇累牍地向他的主子作报告,汗水顺着他的脊椎骨流下来,感谢上帝,他的内裤都快潮得能拧出水了。 重复张嘴的动作显然无趣至极,背到最后他甚至分不出自己与一台留声机的区别,眼球被汗水扎得刺痛,安东尼奥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起皮的嘴唇,索然无味的声线顿时像劣质唱片一样磕绊起来,难得的是年轻的资本家并未如同往常那样发怒,他甚至罕见地微笑了一下——说真的,这令安东尼奥有点儿受宠若惊:“保持这劲头,很快你就能加薪了,布雷克先生。” “衷心感谢您的慷慨。&安东尼奥一脸感激涕零地说,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带着恭维的疑惑,“我们很快就会拥有第三家工厂,但我不明白,石油——并非不好,只是那些该死的吸血鬼们希望更多的煤炭,而我们花了过于昂贵的代价开发那些罕有人问津的油田。” 卡尔高深莫测地抚摸着嘴角——他的嘴唇过于饱满和红润,看上去就像是维纳斯花园里那些永开不败的花瓣丰满的玫瑰——哦,感谢上帝,瞧瞧这见鬼的形容,安东尼奥将目光落在书桌上,他发誓他是个直的,并且已经将和女朋友的婚礼提上日程。 老天爷知道,这可怪不了他,放眼整个新墨西哥州,喜欢这位外乡来的年轻资本家的人几乎能绕他们的新工厂三圈——哪怕他有一副远近闻名的坏脾气和水蛭般的贪婪本性——但银行户头里数之不尽的存款和他出类拔萃的好相貌能够掩盖一切不完美的,并且叫所有人趋之若鹜。 一夜之间就好像人人都对小时候听过的肤浅的床头故事深信不疑,可惜那些蠢蛋们不明白,霍克利家从不生产风度翩翩的王子,他们净出暴君,并且始终以贯彻傲慢至每根头发丝为毕生目标。 安东尼奥放任自己的脑内八卦越演越烈,直到卡尔开口:“......你会看到我们的成功,布雷克先生,我想有一天全美国都会为我们震惊——像是蒸汽机、发电机那样,时代的革新需要野心家。” 听上去像是个了不起的大愿望,安东尼奥在心底发出清晰的冷哼。 克莱拉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张电报,她看起来有点犹豫,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意识到不同寻常,卡尔放弃了轻松的坐姿,他直起背——安东尼奥注意到他放在书桌上的左手不自在地缩紧了——就好像来的不是一份电报而是一张能置他于死地的法院传票那样。 克莱拉犹豫不决地把电报给了卡尔,她看得出来年轻的霍克利已经临近爆发边缘,这很危险,最糟糕的是她不知道把电报给他以后会不会发生更危险的事情。 卡尔很快看完了那份电报,紧接着就是第二遍、第三遍——没准他上大学的时候都没花过这份认真劲儿,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纸张边缘,安东尼奥得说那力气不小,褶皱像地壳断裂带一样持续朝中心部位扩散,就在他以为卡尔会把那张纸彻底撕开的时候,年轻的资本家出人意料地平静了下来,他重新抚摸着嘴角,看起来像是在用力使自己的情绪趋于镇定,但仍然在细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克莱拉,你去准备。” 然后他就把自己完全地陷入了座椅中,手指搭在眼睛上,嘴唇和牙齿崩出坚硬的纹路,一副拒任何人于千里之外的疲惫模样。 ...... 凯瑟琳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站在新墨西哥州几乎被烤焦的土地上,因为长时间的旅程而昏昏欲坠,橡胶融化的臭气前仆后继地塞满了她的鼻子——老天爷,她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愿意被莱斯特·见鬼的好口才·罗兰带到这片不毛之地——哦,得了吧,她甚至期待了一路,活像这鬼地方真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一样。 莱斯特提着她的皮箱——他们没带仆人,洛夫乔伊被留在白杜鹃庄园里安慰那个简直快发了疯的老霍克利,电报里总是充斥着他的怒吼和威胁,如果不是船上没电话,他们的旅程恐怕会因为没完没了的铃声而变成噩梦——对,不错,白杜鹃庄园装上了电话和大量的电灯,老霍克利甚至一度愿意为了这个跟他们决裂,但莱斯特用一句话说服了他,或者说是激将法更合适——至少这比写信向卡尔抱怨自己方便多了不是——哪怕他有无数个仆人可以代劳。 克莱拉很快看见了他们,她一边冲他们抬起手,一边示意身后的男仆接过那些看上去并不太轻的行礼:“你长高了,莱斯特。”她给了金发的年轻人一个拥抱。 莱斯特拍了拍她的肩膀,结束了这个充斥着温情的久别重逢的问候:“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克莱拉,这意味着我还足够年轻是不是。” “是的,我挺少和人说这话。你知道的,老板的那些顾客——哦,他们总不会愿意我夸他们又发福了,哪怕事实如此。”克莱拉和凯瑟琳交换了一个贴面礼,“很高兴你来了,凯瑟琳小姐,新墨西哥州有些商店当真不错,我猜过两天我们能一起去逛逛——要知道我可是积攒了足够多的假期。” “这是我这两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凯瑟琳说。 卡尔在当地买下了一座庄园,仍然带着新鲜的涂料和皮毛的味道,两个男仆、两个女仆、一个厨娘,看上去人烟简直稀少得可怜。 “事实上,老板很少待在家里,他更喜欢办公室和工厂。要我说,这也不是没有理由,海默夫人做的饭菜——老天爷,可真是连灾难都不如。”克莱拉推开门,正巧与她刚刚提到的那位并不喜欢待在家里的霍克老爷打了个照面,表情有几秒的放空,直到卡尔不耐烦地敲了敲门框。 资本家揽住了他的小妹妹走进门去,克莱拉抱歉地对莱斯特笑了笑,轻声说:“别在意,他就是有点儿......” 她像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美化霍克利的举动,谁都看得出来他就是在生气,并且气得五脏俱焚、说不定甚至希望和年轻人老死不相往来。 莱斯特望着卡尔无动于衷的背影,事实上他从见到资本家的第一眼起就维持着这个动作,温柔地说道:“我明白,好姑娘。至少我们现在离得足够近了。” 晚餐用的并不太愉快,气氛僵硬而紧张,克莱拉几乎食难下咽,她随时担心着这座位于新墨西哥州边缘地区的小庄园里会突然爆发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卡尔和莱斯特坐在长餐桌的两头,眼神始终没有交汇,但当他们分别抬起头时,那种感觉便叫人芒刺在背。 凯瑟琳用了几口就放下了她的叉子,皱着鼻子小声抱怨:“这汤的味道,就像有人往里塞了一打带血的内脏和肥皂水,哥哥。” 卡尔冰冷的脸庞如同岩石雕刻,他放下勺子,咽下最后一口汤,然后取过长颈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目光毫无起伏地停顿在那些泛着细腻气泡的液体上:“别说的你好像真的吃过一样,凯瑟琳。海默夫人尽心尽责,我不希望为了这么点小事使她伤心难过。” “......我会去写招聘启事再请一位厨娘,希望你不介意再多付一份工资,我的哥哥。”凯瑟琳嘲讽地说,并且侧过头转向克莱拉,“我猜你能给我一点儿这方面的帮助,亲爱的。” 卡尔烦躁地打断了她:“你要在这里住多久?你怎么能放任父亲和那个婊——随便谁同住一个屋檐下。” “当然是直到我想要离开。”凯瑟琳扬起了下巴,大声说,“卡尔·霍克利,你放弃了属于你的继承权,那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留下来维护它,我受够了当个愚蠢的提线木偶的日子,现在,谁也别想阻止我过我自己的日子!” 莱斯特轻声发笑——理所当然地被小姑娘狠狠瞪了几眼,这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显然是凯瑟琳自由发挥了,她当真是出奇喜爱世界星那些仍在筹备中的电影,并且明显对不少台词了然于心,这可真要命,老霍克利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的。 卡尔没注意到这些,他的心里乱成一团,甚至不敢同凯瑟琳对上眼神,他确信自己能在新墨西哥州做出一番事业,然而几个月前的不辞而别却只会让人觉得他软弱无能。 算了吧,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就是个夹着尾巴逃跑的胆小鬼,卡尔悲观而绝望地想着,然后推开椅子,放下酒杯,说了一声“抱歉”便转身快步离开了餐厅。 “......上帝,这和我想得不一样,他在闹什么鬼?”凯瑟琳在长久的怔忡后回过神,嘟嘟囔囔地拎起裙子坐下。 莱斯特按了按她的肩膀,沿着卡尔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凯瑟琳翻了个白眼,她真是受够了他们,真的。 ☆、Chapter 41黑暗中的温暖 壁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莱斯特穿过昏暗的走廊,鞋子陷在地毯里,所有能够被听到的声音都被吸收殆尽,一切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两侧墙壁上悬挂着几幅色彩浓艳的油画,毕加索、梵高还有莫奈,它们被摆放的漫不经心——看得出来并不太受主人的重视,莱斯特甚至能闻到那股同这个庄园一样崭新的颜料味儿。 走廊尽头的画框被蒙上了厚重的红色法兰绒,隐约露出的边框在阴影中闪烁着明亮而冷硬的赤金色,有一点藏头露尾的卷烟草纹,看起来是个价值不菲的工艺品,莱斯特没有一探究竟的想法,他的目光很快被旁边没有完全关上的木门吸引过去。 浅咖啡色,纹路清晰漂亮,昂贵而坚硬的胡桃木质地,更加浓重的黑暗从细微的缝隙中流淌出来,莱斯特握了握潮湿冰冷的手心,这令他感觉到尾部沉重地坠落,不好的记忆和反胃感不可遏制地翻涌上来。 罗兰家的地下室也像这么黑,莱斯特几乎在里面度过了一整年——他时常觉得自己像个穷凶恶极的罪犯而绝非被遗弃了十六年后有钱人老爸突然良心发作接回去享福的少爷,他在十七岁的生日之前重复着“吵架——被罚禁闭——逃跑——被罚禁闭——吵架”的恶性循环,皮肤在地下室里捂得惨白,手脚无力,形销骨立——杜宾·罗兰那个狗杂种说他满身的腐臭酸味,莱斯特觉得这话不错,他已经烂到了骨头里。 莱斯特伸出手推开了房门,出乎意料的是床头点着一支蜡烛,罩着纱布般的橘色光斑照亮了一片整洁的床单和墙纸,卡尔半靠在墙上,五官若隐若现,双手交握着放在腹部,他看上去累的出奇。 卡尔很快睁开了眼睛,目光冰冷而充满警惕——莱斯特站在门口,他像是放空了好几秒,然后便只是安静地同年轻人对视着,那双浅色的眼睛被映成了浓郁的金色,藏着深冷的阴影,像两块流动的淌满了蜜脂的琥珀。 “......看起来我得在这儿站到世界末日。” 莱斯特最终打破了沉没,他走近了几步,卡尔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和肩膀,他们的眼神胶着在一起,莱斯特接近床沿,缓缓弯下腰,嘴唇几乎贴在一块儿,他灰色的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很久没见了,霍克利先生,我可以当做你没有一天不思念我——就像我一样,是吗?” 那轻柔的尾音消失在喉咙里,莱斯特的腰被一条强健的胳膊压住倒进了柔软的床垫里,他们为了上下的位置而翻滚了几圈,最终莱斯特把大腿压在了卡尔的小腹上,他们像两条离开水的鱼一样狠狠地吻在了一块儿。卡尔用尖锐的牙齿咬着莱斯特的嘴唇,年轻人张开了嘴巴热切回应,痛楚和血腥像是毒药,就用了十来秒,他们就都硬的惊人。 卡尔搂着莱斯特的腰坐起来一点,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脸:“现在,你在这儿了是不是?” ...... 卡尔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了房间,他知道他错过了早餐,并且没打算去赶同样快要迟到的午餐,莱斯特安静地躺在他的手臂上,他有了这最重要的,生理上的饥饿和疲劳就显得不值一提。 “早安。”他低头吻了吻莱斯特颤抖的睫毛,年轻人破功地笑出声,抬起手揉着发痒的眼睛。 “这很难受,卡尔。” 卡尔尽量放松语气,并且伸出手去替他揉腰“......感觉怎么样?我希望没弄伤你。” “显然你经验丰富——哪怕是头一回,也做得不错,别这么看我,这夸奖够真诚了,绝无一丝敷衍。” 莱斯特打了个呵欠,老实说他还是挺累,但亢奋的精神让他难以入睡,他盯着卡尔,两人像刚刚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那样额头抵着额头微笑起来,时不时地亲吻、爱抚——并没有再来一发的打算,就是做些小动作,活像平均年龄没满十二岁似的。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莱斯特觉得他们应该停止这傻透了的行为,他拍了拍卡尔的屁股——还挺翘:“起床了,大个子,我猜凯瑟琳能把我们笑死。” 卡尔光着身体走下床,甚至懒怠于披一条被单,晨光散落,他饱满的蜜色肌肤如同宝石那样绽出光芒,肌肉瘦长条,随着走路的动作彰显出难以忽略的力度——就像从古罗马石板里走出来的太阳神,他正在毫无顾忌地向他的属民展示他蛊惑人心的美。 莱斯特盯着那条灵活运动的脊柱和卡尔因为弯腰而撅起的臀部——大概直到晚上他都会丧心病狂地不断脑内循环这副场景——真是活见鬼,他把自己摁进枕头里,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 今天是周六,卡尔用不着工作,或者本来有,但他显然无视了这些。 凯瑟琳和克莱拉坐在树荫底下聊天,莱斯特趴在沙发上,透过落地窗看着她俩,卡尔递给他一杯热奶茶:“她们挺聊得来,克莱拉想养一只狗,而凯瑟琳在这方面恰有心得——这不错,要知道她在纽约的那些朋友——” 卡尔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在他身旁坐下,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莱斯特像只没骨头的猫一样倒在他肩上,卡尔调整了角度好让他更加舒服些:“她们追求你,是吗?放轻松,宝贝儿,我能猜到,你爸说的,你挺受欢迎。” “......听上去你和老霍克利先生相处得不错。”卡尔说。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8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这话题换得可有点快不是,所幸莱斯特并不想为难他,谁没个过去二三事呢,就好像抓住不放对他们的未来有确实的意义一样。莱斯特半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罗兰先生善于和每一个霍克利化敌为友,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卡尔搂住他,气氛陷入了令人安心的沉默。他们都为此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总要有人学着让步和妥协,这事儿没得商量。 “你想在新墨西哥州待多久?”过了好一会儿,卡尔才下定决心发问,他握着莱斯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手指穿过间隙,像是弹奏着一把瘦骨伶仃的弦乐器,破碎的音符簌簌坠落。 莱斯特微笑着讽刺:“我以为你不会问。” 卡尔皱着眉:“只是早晚。” “不,我没打算走——你猜错了一次。”卡尔惊讶地直起了背,莱斯特顺势滑到了他的大腿上,继续用着一种“今天天气不错”的语调静静地说,“纽约的事我交给杰西卡和阿什了,他们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会在这里待很久,如果你愿意一直留在新墨西哥州,那么这里就是我的终点。” 他就像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一番多么了不得的情话,卡尔低着头,固执地扭正年轻人的脸同他对视,不再用发胶的刘海垂在他的额头上,让那目光变得深沉而充满力度,他们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从无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2落魄 秋季即将过去,北风和冰雪初见端倪,树叶簌簌飘落,安东尼奥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小声咒骂了一句这见鬼的天气,然后一头钻进了温暖的马车里。 克莱拉翻看着当月的报告,瞄了一眼对面:“还顺利吗?” 安东尼奥摩擦着掌心,升起的热度让他好过了一些,他把脸缩在围巾里,闷声说:“美国人总是好说话,其他的那些——”安东尼奥皱着眉,克莱拉猜围巾下面一定出现了一副厌憎的嘴脸,“他们高高在上,对老板的生意不屑一顾,感谢上帝,看起来我应该跪着请他们接受邀请。” “哦,那他们一定会后悔的,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资本家们就会蜂拥着上来亲吻您的皮鞋,布雷克先生。”克莱拉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头发别到耳朵后头,“这不算什么,每一个霍克利都会获得成功,他们的家谱上写着呢。” 安东尼奥在座位里动了一下,目光落在窗外的街道上,烟囱里白汽蒸腾,商店的玻璃窗上挂上了一些装饰用的小东西,节日的气息已经相当浓厚,马车在铺着碎石子的路面上轻快地跑动着,一些穷孩子大喊大叫着从他们的马车边跑过,他们脏兮兮的小脸上带着笑,互相争抢着一块金色塑料纸包装的巧克力。 这一切都挺好的,安东尼奥想,除了他们的生意。 事实就如同安东尼奥预料的那样,卡尔的新工厂在一片沉寂中开张,无人问津,没人看好这门营生——人们管卡尔叫做“那个卖灯油的”,卡尔投进了大笔的资金,这让其他生意不约而同地受到影响,他就像刻在铜柱上的耻辱烙印,成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这听起来有点可怜了不是。 卡尔用裁纸刀割开了信封,一目十行地浏览完那些少得可怜的单词:“父亲的信,看上去整个纽约的上流圈子都知道了年轻的霍克利犯下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凯瑟琳漫不经心地给吐司抹着果酱:“这挺不错,我敢打赌,你能成为下一个社交季的红人——不费一点儿力气。” “别这么刻薄他,凯瑟琳。”莱斯特说,“我投资了一家汽车公司,他们答应给我送一台样车,亲爱的,我保证这些最糟糕的都会过去。” 卡尔凑过来亲吻他的额头,说老实话,这种时刻有人在背后支撑着的感觉当真是美妙绝伦。 ...... 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很快到来,庄园里热闹非凡,每个人都为感恩节而欢欣鼓舞,尤其是海默夫人,她的丈夫向卡尔一家发出了邀请——这让她有好几天都像是鼓足了劲儿,扬着下巴高人一等。 “凯瑟琳从六点钟就开始准备,她和克莱拉买的那些衣服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卡尔打着呵欠,他困得不行,莱斯特坐在床旁边换衣服,白衬衫松散地挽在手臂上,光裸的肩背白得几乎要发光,卡尔磨磨蹭蹭地贴过去,小心翼翼地吸吮和舔吻,弄出一些漂亮迷人的小痕迹。 莱斯特推了推他:“该出发了,卡尔·黏人精·霍克利先生,我们不能辜负海默先生的美意。” “我不明白,你们都把这个当做了大事。”卡尔摊着双手翻了个身,深秋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穿进来,像一条轻柔的丝绸那样横亘在他的胸膛上,莱斯特弯下腰去吻他的嘴唇,把那些不招人喜欢的抱怨扼杀于无形。 海默先生居住的小镇出人意料的热闹,他们家在当地有一所小旅馆附带一片长满绿草的庭院,里面盛开着许多当季的鲜花,看上去温馨可爱。 海默先生是个看上去温和内敛的老好人,他的三个儿子都站在边上,听海默夫人说她有意让自己的小儿子进庄园服务。 “你好,海默先生,希望没有打搅到您,感恩节快乐。”莱斯特同海默先生握了握手,他紧张得有些不会说话,“不不,这是我的荣幸,您、您好,先生。” 卡尔沉默地搭着莱斯特的肩膀,他怕自己一开口就能要了这中年人的命,海默的大儿子擅长交际,他站出来解了围,他们边走边聊,还没到用餐区,莱斯特就知道他叫做丹尼尔,是一名医生,在费城念大学。 “我时常想念那里,毕竟比起这里,费城足够开放、民主,我也能获得更多的机会。” “故土难离。”莱斯特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儿不错,丹尼尔,生意场上有句话,机会与风险并存。” 丹尼尔点点头:“当然,罗兰先生,我明白这个道理。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至少我在这儿开诊所可要方便多了。” “听上去是个有趣的提议,我想用过午餐后我们能有一个更加细致愉快的交谈。”莱斯特微笑道,他们走进了庭院,草地上放着不少长餐桌,餐盘在太阳底下亮得发光,火鸡、蛋糕和南瓜饼堆得满满当当,几个衣着整齐的年轻女子正往客人们的盘子里添加玉米、甜山芋和鹿肉熬出来的炖菜。 海默先生向小镇人隆重地介绍了他们的身份,凯瑟琳和克莱拉毫无疑问地成为了焦点,不少年轻乡绅殷勤地围在她们身边,试图用一两个蹩脚的笑话换取一个单独相处的周末约会。 莱斯特咬着一块炸得金黄的南瓜饼,夹心是蔗糖、蜂蜜和一种淡奶酪,味道好的出奇,莱斯特简直爱死了这个。 “你要来一个吗?”莱斯特含糊着说。 “不。”卡尔咧开嘴,他凑过来叼住了南瓜饼的另一面,嘴唇几乎贴在了一起,甜腻绵软的味道使他皱起了眉头,他粗略地嚼了几口囫囵咽下,年轻人笑得眼睛弯起,金色的头发披在肩上,像是一整条发光的溪流,迷人极了。 他们的动作挺快,客人们沉浸在美好的事物和节日氛围中,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发生的事,卡尔和莱斯特分享了一些吃的,直到这场本该愉快的午餐被一阵碗盘破裂夹杂着女人尖叫的声响打破。 布兰森先生无措地举着手,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这么做了,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才想一只被踢了屁股的猴子那样猛地跳起来,大脸盘涨得通红:“我、这不是我的错!我发誓我绝非有意!” “哦,露丝,天呐,你受伤了吗!”一个金头发的年轻姑娘扑过去把摔倒在一片狼藉中的女人扶起身,她背对着莱斯特和卡尔,红头发盘在头巾里,穿着灰扑扑的裙子和旧皮鞋,哪怕她看上去又脏又落魄,站姿却仍然有着贵族小姐的派头——莱斯特眯着眼睛,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酒杯。 “露丝·布克特。”卡尔说,他抱着双臂,面无表情,侧脸如同冰雪雕成,看上去对前未婚妻的惨状的无动于衷,“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露丝站得不太远,她显然听到了,并且以一种能够拧断脖子的力道回过头来——毫无疑问,莱斯特和卡尔的存在使她震惊,那双睁大的绿色地闪动着,她像是忘记了来意,用力推开布兰森先生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海默家。 人群发出轻嗤声,金发姑娘尴尬地涨红了脸,布兰森先生走过来向他们道谢,他有些忐忑不安,谁能料到这两个有钱人同那个穷道森有联系呢。 “我很抱、抱歉,先生。”布兰森说,“我不该这么对她,我是被气疯了——” “别紧张。”莱斯特递给他一杯红酒,后者接过一饮而尽,“我们在泰坦尼克号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布克特可是个贵族。” 布兰森抹了把冷汗,他端着酒瓶子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这、这可真是意料之外。她和她的丈夫来到镇上,从没提过来历——她有把力气,长相也不错,您知道的,我雇佣了她,在我的店里打打下手。”他尴尬地说着,脸色有些发白,但好在莱斯特不在意这个。 “......她的丈夫?” “是的,一个挺有才华的年轻人,要我说,假以时日他总得成名。”布兰森苦笑,“可惜,他病得不清,肺结核症,他们家穷地一分钱不剩,要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女人出来做苦力活。” 莱斯特张了张嘴,声音堵在喉咙里,时间过得飞快,他几乎把泰坦尼克号上的回忆抛在了脑后——那没什么值得牢记的,绝望总是叫人觉得心中苦涩。 卡尔沉吟了一下:“他们住在哪儿?” 布兰森没料到他会开口,比起温和好说话的莱斯特来说这位年轻的霍克利先生可显得太不好亲近了,他堆积在一起的脸颊肌肉抖动了一下,小声说:“......178号,先生。” 送走了快要昏倒的布兰森先生,莱斯特捏了捏卡尔的手指,资本家从自己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抱着莱斯特轻声说:“我欠了他一条命,霍克利有恩必报。” 年轻人温顺地点头,卡尔的眼神却沉得发黑,阴云难散。 ☆、Chapter 43生活 杰克和露丝的临时居所比卡尔所能想象得还要落魄,屋顶摇摇欲坠,看上去一场西北部常见的大雪就能完全地把它送进焚烧站里去当废品,他们有一棵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条顺着二楼破掉的窗玻璃伸进去,有一张冰冷的脸孔贴在上头,像一层真正的白色的石膏那样。 “道森真是好本事,看来他给自己提前弄了个地狱环境模拟体验场。”卡尔刻薄地说。 他推开门,那些可怜的木片发出凄惨的呻||吟,房间里没有一丝热气,墙角长满了潮湿厚重的灰色青苔,破破烂烂的楼梯上传来跑动的声音,一个小女孩儿从转角探出脑袋,她长得不错,但过于苍白,金发了无生气地垂在颊边,她抱着一只露出棉花和线头的玩具熊,冲他们瞪大了一双充满警惕和防备的棕色眼睛。 “......我们是杰克的朋友——我叫莱斯特·罗兰,希望他曾经跟你提起,尊贵的小姐。”莱斯特弯曲膝盖使自己能够与小女孩儿齐平,他维持着让人放松和亲近的笑容,“你的熊不错,我猜它是个同你一样漂亮的姑娘?” “......南茜,如果你愿意这么叫它。”小女孩儿说,往后退了几步,没有露出一点亲近的意思,她慢吞吞地朝楼上走去,打满了补丁的大披肩从布满灰尘的台阶上划过,卡尔为此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上了第二层,在走廊右手的第一间房门停下,里面传来轻快的口琴声——是欢乐颂,小女孩儿揉了揉脸露出一个看上去足够明显的笑容:“嗨,杰克,我带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靠坐在床头上的青年转过头,他戴着一顶显得有点可笑的毛线帽子,边缘溜出细软的金发,他看清了门边的来客,蓝眼睛几乎一瞬间迸发出光芒:“嗨,下午好,莱斯特,霍克利,挺久不见了是不是!”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39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你不太好,道森。”卡尔说,他顺手关上了门,任谁都看得出杰克苍白得要命,嘴唇泛着青紫,床头柜上凌乱地放着一些素描纸和炭笔,上头暗褐色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老实说,肺结核。”杰克苦笑起来,他显得疲倦并且绝望,小女孩儿跑到床边抱住了他,踮起脚用细软的小手拍着他的背——一个充满了温情和忧虑的安慰。 卡尔拨弄了一下头发,他觉得心烦意乱。 杰克这人不错——哪怕他们依然相看两相厌——但他多少承认这点,可这世道真他||妈了,它甚至不愿意让一个好人长命! 莱斯特口气温和地说:“你应该去医院。” 他的表情把所有的人都吓着了,小女孩儿甚至蜷缩进了杰克的怀里,而刚进门的露丝甚至为看到的这一幕手忙脚乱地摔掉了自己手中的托盘——玻璃和药粉裹在温水里流了一地,她忽然掀起围裙蹲了下去,整张脸孔都埋在裙子里大哭起来。 杰克从床上爬起来,他努力地想要下地,但脚步虚浮得几乎难以站立,莱斯特扶住他:“别逼我发火,杰克,躺好。” 卡尔把露丝半拖半拽地弄到椅子上坐好,充满了嘲讽地开口:“怎么着,我和莱斯特不是为了欣赏一出拙劣的狗血剧而来。说真的,布克特小姐,你的眼泪现在在我这儿,可一文不值了。” 露丝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但她看起来好过了许多,小女孩儿帮着她收拾干净一片狼藉的地面,当他们捧着红茶杯子坐下来时露丝已经完全地平静了,她给了杰克一个吻——青年故意避开了她的嘴唇,她只亲到脸颊,但露丝看上去完全不介意,她捏着围裙走出去,准备为杰克重新弄一份药来。 “她变化挺大。”莱斯特说,“恕我冒昧,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杰克笑了笑,他无意识地握紧了床单,像是陷入了深刻而难以启齿的回忆:“因为......布克特夫人......她是一个完全的品德卑劣的人!” 杰克呼吸急促起来,他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充满了愧疚、悔恨和难以克制的憎恶。 当老霍克利意识到他的儿子再也不需要一个布克特来充当结婚对象后,他们很快就被赶出了白杜鹃庄园,沉重的负债让他们喘不上气来,在他们变卖了所有的首饰衣物之后日子才显得好过了一些。 他们在皇后区租了房子,找到一份薪酬不错的工作,一切将要迈上正轨,奢侈成性的布克特夫人却再度欠下了高昂的债务,这使得他们一下子掉进了绝望的深渊,生活就像打定了主意不给他们一点希望,布克特夫人快速地签下了将露丝卖给富商做情妇的合约。 “我们逃跑那晚上挺冷的,纽约雨大得要命,上火车时整个儿都湿透了,我得了肺炎,然后恶化成肺结核,露丝试图治好我,但很明显都是徒劳无功,这是绝症。”杰克轻声说着,眺望窗外的目光温柔而充满痛苦,“我拖累了她,莱斯特,我决不愿意这么做,她能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卡尔喷了喷鼻腔音,发出傲慢不屑的冷嗤,莱斯特把温暖的手掌覆在他手上,有钱人渐渐地安静下来:“杰克,永远别对她说出这话,你会挨揍的——不开玩笑。” 金发青年强撑着微笑,但他失败了,眼泪在灰扑扑的被单上砸出椭圆的斑痕,他用手捂着脸,哽咽道:“......我明白,莱斯特,但我不希望她就这么下去。我就快死了,我的露丝该怎么办......” 他最终大声地哭起来,他已经瘦过了头,伏在床上就像一具随时要被封进棺材的骨头架子,他曾经就像一束阳光似的照亮了整个泰坦尼克号,照亮了露丝·布克特的生命,但生活是个让人无法回头的婊||子,他总是愿意给最幸福的那些人当头一棒,并且从不惮于对可怜者落井下石。 “那家赌场......叫什么名字?”卡尔说,他的嗓音涩得厉害,莱斯特担忧地看着他,自从他走进了这个房间,就有一些事情显得不那么对了。 “肖恩......金色肖恩......我听布克特夫人提过一回。”杰克抽噎着说,他的脸上布满阴云,显然回想起了不太愉快的场面,“他们没有赶尽杀绝,这算是万幸。” 卡尔却短促有力地冷笑了一声,他盯着杰克,那目光的深意使杰克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踌躇着张开嘴,年轻的霍克利却以某种足够拧断脖子的力道转开了脸:“......我会负责你的治疗费,道森,但别想更多了。”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对吗,霍克利?”杰克冷冰冰地说,不难发现他明亮的蓝眼睛已经充斥着愤怒的火焰。 “......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那又怎么样,别指望我道歉。”卡尔心烦意乱地拉起了莱斯特走出门去,露丝站在门边,她狠狠地哭过了,白皙的脸颊上划满泪痕,卡尔的脊背微微僵硬,不甘不愿地再次丢下一句,“我保证他不会死,我保证。” ...... 莱斯特上来的时候,卡尔已经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在床边坐了三四个小时,他甚至没有一点儿抬手脱下衣服的欲||望,眉眼间被深刻的疲倦所笼罩,莱斯特俯身吻了他。卡尔像个迟钝的木偶那样慢吞吞地眨动了一下眼睛,然后露出细微的笑容加深了这个吻。 “感觉不错,男孩儿。”卡尔说,“能问问原因吗?” “你看上去快哭了。”莱斯特宽容地解释道,换来一个毫不留情的冷笑,“不,这绝不可能,别说蠢话。” “那么,金色肖恩是你父亲的产业。”莱斯特正襟危坐,“我们得谈谈这个,不然今晚没法睡。” 卡尔揉了揉眉心:“我没打算逃避这个。事实上,这是霍克利的祖业,历史超过百年,布克特显然只是个被人利用了的蠢货。男孩儿,他可不当真是你看见过的那个只知道发火的老头,他曾经血淋淋地打下了宾夕法尼亚州的半壁江山。” “听上去他对我可真是了不得的宽容。”莱斯特温和地笑道,“这么说,杰克来到这儿就是个巧合?” “谁也说不准。也许这是上帝的主意,他叫我赎罪。”卡尔阴沉地说。 莱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联系好了医院,杰克会没事的,别担心,他挺顽强,又有布克特小姐在,没什么理由撑不过来。” 卡尔懒洋洋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这关我什么事,我只做我该做的。现在,我有兴致睡觉了,或者我们还能进行点儿别的活动,你的意思呢,男孩儿?” “别想,明天我还得去医院。”莱斯特换上睡衣爬进被子的另一侧,小声地说了晚安,然后拉灭了床头灯。 “哦,烦死人的道森。大麻烦、惹事精......”卡尔嘟囔着搂紧了莱斯特的腰,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Chapter 44前奏 安东尼奥像只冻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走进州立医院,在即将抵达前台的时候飞快地抹掉了肩膀上的积雪,办公台后的女人抬起头微笑时他已经恰到好处地保持住自己人模狗样的风度:“早上好,莉莉。” “早上好,布雷克先生。”莉莉说,她有一头金棕色长发,琥珀色眼睛显得甜蜜俏皮,安东尼奥闻到她身上薰衣草香水的味道,这让他觉得自己有可能正在深深地坠入爱河。 “亲爱的,一杯热可可。哦,别藏,你知道我闻到了那味道。” “老天爷啊,布雷克先生,我还以为你是来泡我的。”莉莉抱怨着,从桌子底下取出一个中号的热水瓶,给他冲了一杯那种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挺温暖的褐色液体,安东尼奥声调柔和满足地嘟囔着,他这会儿看上去才像真正活过来了。 “那么,他怎么样?”他敲了敲桌子,西装袖子上有雪花融化以后形成的深色斑痕,这令人不太舒服,现在他甚至开始讨厌起这件西装的颜色——安东尼奥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穿着它出门。 莉莉给他续了一杯,温和地说:“你是说杰克——哦,当然,你来这儿还能为了谁呢?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要不是有未婚妻——这可挺让人心碎的,恢复的不错,说实话,我可能没听说几人能从‘白色瘟疫’下保住小命,上帝眷顾他。” 安东尼奥笑了笑,谢过这杯温暖的可可,然后朝左侧的走廊走去,倒数第三扇门——显然他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老板给他们挑了个独立的、说实话价格贵的飞起的病房,里面传来笑声和小姑娘的尖叫。 他打开门,看到小女孩儿正往杰克怀里蹦,穿着洋裙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瞎胡闹——瞧瞧,一家人,恶,父女俩还戴着同款式红色白毛小尖帽,瞎了他的狗眼,没比这更见鬼的了。 “希望没有打搅到你们欢乐的亲子时光。”安东尼奥说,“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道森先生。我的老板之一罗兰先生为您拿到了芝加哥艺术学院的申请,你也知道的,那里学费不菲,为了补偿你们,我的两位老板下足了功夫。” “是的,我当然知道,我从没试图怀疑过莱斯特的慷慨和好心,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杰克说,他注意到安东尼奥露出一个颇为不屑的表情,但他并不放在心上,“但这不合适,我不应该这么消费我们的友谊,我会靠自己——” “我得说,这有点难,先生。”安东尼奥随便地给自己找了把椅子,他无意在此逗留,但现在的情况逼着他们来一段地位不怎么对等、气氛也注定不会愉快到哪儿去的谈话,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就我所知,芝加哥艺术学院是一所私立学校——” “对,不错,它博物馆和学校两部分组成,听说它的博物馆真是棒极了。”杰克说。 “现查的资料,别挑刺,道森先生。”安东尼奥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得到一个对方示意将会闭嘴好好听他讲下去的动作后才收回视线,“这意味着像您这样的身份很难在其中获得一席之地——绝无讽刺之意,您应当接受我老板的好意。恕我直言,这是一条青云梯,您会获得成功,然后用自身的价值来回报罗兰先生。” “为了钱。”露丝评论道。 安东尼奥卷起唇角嘲讽地说:“一针见血,但这就是你们需要的。” 露丝的脸孔涨得和头发一样红,莱斯特给她找了工作,一份体面的文秘工作,这意味着她有足够的时间来照顾杰克,还能有些余钱给小女孩儿买生日礼物——这些好处让她沮丧地垂下了肩膀,不甘不愿地闭上嘴。 “看来我没的选择。”杰克说。 “很高兴我们最终达成了一致。”安东尼奥露出进入病房后的第一个笑容,尽管那显得并不太真诚。 ...... 卡尔放下餐布,用银刀割开他手边的信,小纸片上写着的东西使他的眉毛高高扬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布克特被抓住了。三十年,她得在牢里待到死了。” “哦,偷窃、高昂赌债,像他能干出的事儿。”凯瑟琳看了一眼,继续用银汤匙舀搅着盘子里的燕麦,“或许还能加上一条买卖人口,露丝·布克特是她最好的商品。” “霍克利先生的手笔,他一定被气坏了。”莱斯特最后做了总结,显然整个餐桌上除了几条傻狗,没人愿意同情这个贪得无厌、卑鄙冷酷的女人。 “说到我父亲。”凯瑟琳说,她谨慎地盯着卡尔,直到后者不耐烦地转过脸,“我猜他给你写信了,他要来新墨西哥州,我认为莱斯特有必要知道这个消息,毕竟他的口气听上去似乎有所松动。” 莱斯特温和地看着她:“圣诞节前后?” “圣诞节前。”凯瑟琳说。 “出生三十年以来最烂的圣诞节。”卡尔冷哼,“我简直迫不及待地希望那天赶快来临。” 莱斯特和凯瑟琳商量着要烤一整个巨大的蛋糕,加樱桃或草莓,凯瑟琳坚持要新鲜的那些,而莱斯特认为这条件显得有点苛刻,水果罐头的口味并不算太差,他们打定主意不去搭理沙发里正生着闷气的卡尔,他看上去正在跟全世界过不去。 卡尔抱着巧克力,它已经长得挺大了,被毛丰厚,后足站立起来有一点五英尺高,脾气好得要命,任由它的男主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地抱怨:“你妈可太无情了,我是为了谁?他还想着这圣诞节能好过到哪儿去呢,霍克利先生能把这儿毁的一塌糊涂——张张嘴就行。”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40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别抱怨。”有人用杯子碰了碰他的脸,冰冷的温度使他打了个颤,莱斯特把一整杯鲜榨的柳橙汁塞进他手里,自己抱着一杯窝进了他对面的沙发里——顺便提一句,自从莱斯特入主庄园以后,他就完全地同咖啡、香烟隔离了,偶尔有酒,但次数少得可怜。 巧克力后腿有力地蹬了一下从卡尔怀里跳下,然后轻快地跑到他脚边蹲下,卡尔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对那张毛茸茸、蠢呼呼的狗脸瞪个没完。 “你再怎么看它它也不可能长出第二个脑袋。”莱斯特好心地说,“别愁眉苦脸的,不一定是坏结果,我猜霍克利先生只是想你了。” 卡尔揉了揉脸,疲惫地躺在沙发靠背上:“你不明白,莱斯特。对他来说,利益高于一切,他可能出于任何理由来到新墨西哥州,但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见鬼又可笑的思念情节作祟。” 他是生意场上无往不胜的霍克利,然而对上为数不多并且还能分类到最亲密的那一拨里的老亨利,他显得束手无策。 “放轻松,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身边落下一个重量,一双温暖的手按上他的脑袋——带着一股橙汁儿的清香,它们细致而温柔地穿行在头发之间,照顾到每个细节,给予他合度的安慰,他俯下身,暖烘烘的脖颈凑到卡尔脸侧,“工厂有了起色,发电机的研究也步入佳境,我跟你提过这个,它的问世能让石油行当成为热门,我觉得人生充满希望。”他用一种相当夸张的咏叹调拖长了语气说。 “除了我父亲。”卡尔干巴巴地插嘴。 “......上帝,简直没法哄了,别像个无理取闹的十二岁小丫头,不用我提醒你,霍克利先生,你已经过了那年纪很久了。”莱斯特感叹。 卡尔冲他皱巴巴地假笑,年轻人的眼神温和安定,这让他感觉到一切就像他说的那样——希望,这是个不错的词。 “我要在蛋糕上加迷迭香和肉酱。” “办不到......这听上去像个黑暗料理的配方。”莱斯特面无表情地推开卡尔的脑袋。 ...... 你也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比卡尔更了解他父亲——那个老混蛋,他比所有人能够想象的还要出格,以至于卡尔在看到他的时候更愿意拔脚走人或是把整个餐桌都掀到他脸上。 “瞧瞧,我应该把道森和布克特也请来参加圣诞晚会是不是?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卡尔像只困兽,大力地拍着桌面,他看起来憋得发疯,但却不敢对他父亲那张老脸甩上一二十句由最恶毒、最讨人厌的单词组成的脏话。 莱斯特飞快地看了他一过来了。维克特——好,行,施特劳斯先生,他会乐意看到你的失态的。” “想都别想,我是一个霍克利。”卡尔整理了一下袖口,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精明而锐利,他冷冰冰地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两个人,很难想象他眼神的力度,就像要把整个码头压垮。 “说的就像你是个上帝什么的。”莱斯特笑着抱怨道。 ☆、Chapter45 圣诞节 查理·霍克利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将不再拥有一个仅属于家人之间的、充满温馨和琳琅美食的圣诞夜小聚会,庄园的宴会厅里挤满了人,但老霍克利似乎仍然觉得挺不满意——出于他用了一整个晚上都试图在邀请名单上再添个几行然而新墨西哥州所有能找到的有钱人都已经整整齐齐地被列在了上面。 莱斯特握着酒杯站在角落里,眼神显得比平常冷一些,当他不愿意露出笑容的时候,那双灰色眼睛总是拥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能力。 “你看上去很生气。”维克特说,他站在一边,投下大块阴影,和莱斯特离开纽约时差别不大。 “别说废话。”莱斯特说,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谈谈你的来意,维克特。” “为了你。”维尔特说。 “了不得的笑话。”莱斯特说。 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维克特喝了一口酒,那是纯度很高的伏特加,他被呛得大声咳嗽,莱斯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有一副维京人的身材,同样也有一副维京人的酒量。 “我要结婚了。” 莱斯特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叹息,他想,终于来了,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底深处流泻而出,然而沉淀下来的那些却被藏进了灵魂的更深处。 “范宁子爵家的小女儿,你听说过她——”维克特继续说着,莱斯特胡乱地点头,“是的,艾米丽,我知道她,凯瑟琳怎么说来着,好朋友——对,她俩当然是......” 维克特用力抬了抬他的下巴,他们的眼神对到了一块儿,维克特轻声说:“别让我觉得我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希望——我会不顾一切地带你离开这儿,我看得出来,你过的不怎么好。” “不。”莱斯特说,他恢复了一向的温和表情,维克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歹不是一个充满了理智口吻的祝福,莱斯特,这让我觉得明天也不会显得那么糟糕。” 维克特低下头吻了他,那是一个很轻的吻,他的嘴唇干燥并且温暖,带着海盐、伏特加和苹果酒的味道,没有更进一步,大概过了几分钟或者仅仅只是几十秒,他抬起头,眼睛因为阴影的投射变成那种叫人心碎的绿色:“只是一张船票,对吗?假如我也上了船,霍克利就该靠边站。我可能会用毕生来后悔这件事,我亲爱的男孩儿。” “那么,把它刻在你的墓碑上,离他远点儿,杂种!”卡尔一个拳头揍翻了维克特——事实当然稍有出入,比起维克特,卡尔简直称得上苗条,但当维克特捂着脸往后踉跄地退了几步时,任谁都看出了这位年轻的霍克利先生简直是怒火中烧。 他们引来了不少围观,老霍克利气得脸色发青,凯瑟琳则把莱斯特拽离了事件中心,她责备地看着莱斯特:“你应该躲开——虽然我本人并不这么觉得,但显然我哥哥气得想要杀人。” “记得提醒我去警察局改名,以后我就叫海伦·罗兰了。”莱斯特摸了摸嘴唇,冷冰冰地说。 ...... 所幸卡尔和维克特都不是真正的未成年,他们很快捡回了风度和理智,各自去应付客人——并且始终注意着和对方隔着一条宴会厅对角线这么长的距离,宴会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莱斯特坐在沙发里,在没人打搅的情况下,他总是想得挺多,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显得过于混乱,使他甚至找不到一个比较满意的开头。 你看,这事儿显得多么荒唐,他就是和一个男人谈谈恋爱罢了——好吧,现在可能整个宴会厅的人都知道了他和卡尔有一腿——但这又怎么了,行行好,他们已经躲到了新墨西哥州——上帝作证,比起纽约,这里简直是个不毛之地,但老霍克利依然对他们穷追猛打,就好像不逼着卡尔娶八个十个新娘他死也不能瞑目的架势! 维克特说它们就差着一张船票...... 他妈的要是他有的选,他恨不得把那张该死的·应该销毁一千遍·泰坦尼克号船票生吃了! “你挺后悔。” 莱斯特仇恨地看着他——老霍克利先生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罕见的不自然:“你以为是谁造成的,先生?” 老霍克利迟疑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像是随时能冲上来把他一口咬碎,但他能拿他的人品作保——但愿他有——他的本意绝非如此,虽然拉下面子显得挺难,但他还是试图同莱斯特解释上两句。 “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是——可能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好,行,老实说,多的数不过来。”老查理恶狠狠地说,现在他看上去更像恨透了的那个,“但我能怎么办,他爱你——真让人恶心——他爱你爱得发疯,我没打算在死之前连我唯一的儿子都失去,可能还得搭上女儿。小子,你怎么办到的?”他眯起了眼睛,目光充满审视和不善。 “专治霍克利家不服。”莱斯特干巴巴地说,“容我提醒,您还有个私生子。” “杂种。”霍克利先生冰冷而飞快地接话,“但他不是全无用处,你们需要一个孩子,本杰明是金头发,它会长得像你们。” “感恩戴德。”莱斯特说,“为什么要同我提起?” “因为卡尔不会喜欢它,我了解我的儿子。”老霍克利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一些骄傲,他感叹着说,“他甚至无法想象在他落地之时我有多么高兴,卡尔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如我所料那样成长得强壮而聪明,我对他抱以厚望。在收到布克特的来信时,”因为提到这个名字,老霍克利皱了皱眉,“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你能够死在泰坦尼克号上,但我错过了最佳时机,并且使你成了气候。” 莱斯特安静地听着,灰色的瞳孔显得专注而用功。 “你的生意做得不错,你也知道的,我那些老朋友经常向我打听你——他们始终认为你是霍克利家的远亲。他们向我不遗余力地夸奖你和卡尔,”霍克利厌恶地说,“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们,这让我觉得至少你们还算般配——好歹比那些就知道衣服和首饰的花瓶中用些,除了不能生孩子。” 他嘟囔着,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将莱斯特从头打量到脚,再次重复:“除了不能生孩子。” “假如我的理解没出问题,您现在是同意我们在一块儿了?”莱斯特扬起眉,他并没有多么欣喜若狂,要知道世界上总归没有白吃的午餐。 果不其然,“但我会住在这里,监督你,直到你真正令我满意——别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小子!”老霍克利冷哼,眼睛里闪烁着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慢,活像个正在施舍恩赐的国王。 “听上去我更像是凯瑟琳的丈夫。”莱斯特真心实意地微笑道,“但是成交,先生。”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老霍克利并没有将晚宴持续到第二天——也就是圣诞节——尽管这似乎是他们家的传统节目,海默先生送来了圣诞树和槲寄生编织的装饰品,它们被摆放在庄园的每一个角落,连仆人们的餐厅里也有,这使得整个庄园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莱斯特和凯瑟琳占据了厨房的两头,他们最终也没能就水果的问题达成一致,所以他们决定做两个蛋糕,卡尔在旁边帮忙,虽然他看上去更像是捣乱。 “离我三英尺远,卡尔·霍克利,发发慈悲,放下你手里的砂糖,你准备把我们都甜死是吗?”莱斯特吼他,维克特趴在流理台上大笑,卡尔委屈地看着他——表情挺像那么回事儿,但莱斯特拒绝对他心软,他简直能毁了整个圣诞节。 “少爷,老爷找您。”庄园新招聘的管家气喘吁吁地从楼梯上跑下来,看得出来他还不适应这份严谨的工作,卡尔皱着眉,警告地看了维克特一眼,才慢吞吞地向楼上走去。 “及时雨。”莱斯特冷笑。 维克特走到他身后给他系好歪掉的围裙:“樱桃干巧克力?绝妙的组合,我有点儿等不及了。” “谈谈你留下过圣诞的理由。”莱斯特递给他一把樱桃干,维克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把它们切碎。 “我不知道。”维克特说,“比起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圣诞,我宁可和一群讨厌的霍克利待在一块儿——对,别这么看着我,现在你也是其中之一了。” 莱斯特笑了笑:“希望你送了我一个圣诞礼物,不然我没准会考虑收房租和伙食费。”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41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他们看着彼此,知道总有一天时间会冲淡一切,那些应该忘记的将会过去,而那些值得铭记的却永不褪色,世界上并非只有爱情最为珍贵,相反它总是给人不靠谱的印象。 我应该知足,并感恩上帝的安排。 至少他们因为某些原因相遇,这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 “你会喜欢它的。” ☆、Chapter 46槲寄生和吻 这是莱斯特有记忆以来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圣诞节。 他抱着一瓶酒,傻乎乎地坐在沙发里,卡尔和凯瑟琳正手挽着手跳着一种节奏轻快的苏格兰舞蹈,维克特吹着风琴——难以想象他还有这门技术,所有人都乐得前仰后合,人们通常喜欢用“欢乐的海洋”之类的字眼来形容这样的场景。 莱斯特无意识地用脚打着拍子,他感到有一些头晕,以至于那些零零散散的被藏得很好的东西一点一滴地翻滚着涌上脑海。 苏珊的哭泣。 杜宾·罗兰冷笑的嘴脸。 他那些兄弟姐妹们无休止的谩骂和屈辱。 地铁下一成不变的风景,铁轨两边飞速闪退的惨白脸孔。 这曾经就是他圣诞节的全部了,听上去可悲可叹得足以再编写一本《悲惨世界》。 有人在他的身边坐下,沙发凹下去一大块,身体靠过来,衬衫下的皮肤温度滚烫、气息干净——是卡尔。 卡尔把他搂进了怀里,他们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那样紧紧贴在一起,这感觉很好,以至于莱斯特飘荡在半空的灵魂缓慢地落回它应该好好呆着的地方,年轻的资本家皱着眉从他手掌中抽走那瓶金色的香槟酒,低声说:“你喝得太多了。” 莱斯特笑起来,嘴唇张开,露出一排灿烂的牙齿,他漂亮的脸蛋上这会儿充满了没法拯救的傻气,卡尔的神色变得足够柔软,他低头吻了吻年轻人发红的眼角,咕哝着:“......时机不对......男孩儿,你快让我硬了......” “卡尔......”莱斯特小声地喊他。 “什么?”卡尔俯下身,感觉到耳朵被人含进两片湿润高温的嘴唇里,这让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甚至怀疑那声音大得盖过了施特劳斯的风琴声。 莱斯特叹着气,他并不确定自己发声的最初想法,但嘈杂的音乐和欢快的笑声仿佛为一切蒙上厚重的帷幕,莱斯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它从骨髓和肌肉间发出轰然的响动,它枉顾所有人的意志热烈地高呼着:“今天是个坦白的好日子!” “不,不是——我打定主意,不向任何人说起。”莱斯特冷静地反驳着,他觉得自己语气坚定,实际上要是果真有一个人站在他思维的阴影里,恐怕会不留情面地告诉他,他就像一副摇晃不定的钟摆或者一脚踩在悬崖边缘的什么人那样,浑身上下透着不确定的意味。 “哦,快承认吧,你就快疯了。你也发过誓,要做个真诚的人——虽然这可能只会出现在你的小学作文纸命题上,但你不应该有所隐瞒,看看卡尔,他现在可没什么不向你坦白了。”那声音喋喋不休地劝他,它是如此热切地希望自己透露一切,然后被狠狠地掼倒在地面上——一个早该到来的巴掌或者一顿老拳之类。 莱斯特自虐地想着,难说他是不是在精神方面长期患有某种隐疾,他已经习惯了逼自己走到绝境——说真的,有时候简直称得上是乐此不疲。 “说些什么。”卡尔说,他浅色的眼睛直视着莱斯特,这使得后者清楚地感觉到他早已看穿了一切,毕竟你也知道的,他是一个大商人,就擅长观察和找茬那么一套事儿的流程,但他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宽容,“如果你没有准备好,那么就一句‘我爱你’。” “感谢您的施恩,霍克利国王陛下。”莱斯特抵着他的额头呻||吟了一声,但卡尔能感觉到他明显地放松了自己,这多半意味着他决定讲一个漫长的——也许某部分或者全部的那些都是他不怎么爱听的故事——而非选择一句爱语,老实讲,他感觉到了一丝遗憾。 “......我该从哪儿说起。好吧,泰坦尼克号,是的,咱俩开始的地方,我确定我记得每个细节,包括你因为得不到布克特小姐的青眼而郁郁寡欢。”莱斯特说。 卡尔看了他一眼:“现在她是个穷道森,和霍克利没有一美分的关系。从相遇开始,别走神,男孩儿。” “从相遇开始。当我睁开眼——就是你想的那样,当我的灵魂在这具身体里睁开眼,上帝就送了我一个复活节特大彩蛋,我在泰坦尼克号上,别无选择。”莱斯特说,停顿了一下,“我仅有的家当是一件旧夹克、一具小提琴和一张让我崩溃的船票——对,我知道这船会沉没,两三天,或者更快,但更糟糕之处在于我只是个三等舱的,老天爷,自救听上去可真是个挺奢侈的玩意儿是不是。说说感想。” “......然后你遇见了我。”卡尔说,他把莱斯特的脸拧了过来确保他们的视线可以牢牢相对,以便那片明亮灰色中的每一个细节都不会被错过,“一个预谋——你知道我,知道我和布克特的关系,甚至——和道森。”他尖锐地指出,口气相当平静。 “这可能是‘莱斯特·罗兰生存纪录片’里最惹人憎恨的部分。”年轻人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道,“是的,我知道你、布克特,甚至是杰克——好吧,道森,行行好别他妈在这种细节上为难我。我对你们的了解来源于一部电影,我老妈爱死了它,想想家庭妇女看肥皂剧的劲头——抱歉你们还没这个是不是,她重温了不下十遍,我看过一两次,对你们有印象。” “......听起来我在里面不会拥有一个讨人喜欢的角色。”卡尔扯了扯嘴角,毫无诚意地说,莱斯特握着他的手,他用一种捏紧了死也不放开的架势继续说,“我没事,他们只是再拍摄我曾经的一段人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否定我的存在。” 他们接了个吻,有时候你可能真的想象不到这个年轻资本家的魅力,他近乎自负的自信在某些场合看来可真是性感的要命。 “后来的你就知道了。我利用了你——本来你应该是你们三个里面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哦,还有布克特夫人。”莱斯特冷笑了一下,“好了,提问环节,有什么需要鄙人为您效劳的,陛下?” “你来自哪里?或者哪个时间?” “2012年,纽约。” “真名?” “嗯,上帝为我开了个私人订制,我以前长得要好看点——别瞪我,我老妈是红灯区头牌,想上她的男人能排到三条街以外。” “最后一个问题。”卡尔说,他将五根手指头密密实实地插||进年轻人右手的缝隙里,“......你还会不会离开?” “不。如果我离开那一定是在死亡降临之际。”莱斯特温柔地回应,表情肃穆的就像在教堂里回那三个单词一样,但其实这从根本上说也没什么分别,既然他们可能永远都不能举行婚礼,那他们永远也就没办法在几百个人面前大声地向对方说出“我愿意”。 “谈谈你的过去。”卡尔感觉到肾上腺素急速退去后剩下的疲惫和酸软,于是顺应心意地在他身侧躺下,腿互相交叠着,手枕在年轻人的脑袋下面,摆出促膝长谈的表情。 莱斯特愉快地笑着,他很放松,毕竟把什么都毫无顾忌地倾诉出来并且得到了好的远超预期的反应之后他没法不高兴:“那不是什么值得听的故事。我妈是个红灯区妓||女,我爸是个地产商——在纽约排的上号的那种,偶尔能跟议员吃个饭什么的。相差悬殊——我是个不折不扣的一夜||情产物,他们都没想要我,但你知道的,风云难测,我被生下来了。带孩子的妓||女销路总是不太好,哪怕苏珊长得足够漂亮,她养我到十六岁,好歹给了吃穿,然后把我送到罗兰家门口任由我自生自灭,杜宾·罗兰有一个儿子,但他为了美好的梦想去做了背包客——我十六岁回家那天他在阿尔卑斯山,后来听说去了东方,他知道我有那么点经商的天赋,就收留了我。再过了十年,我就到了这儿。” 卡尔抱住了他:“你现在有我、凯瑟琳,或者再加上我父亲,还有你那些朋友。” 是的,我知道,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个了,莱斯特恍惚地想着。 他曾经在漫长的时光里找寻一个出口,一个得以慰藉之人,但苏珊不是,杜宾·罗兰不是,灯红酒绿里相遇的男男女女也不是,以至于他把躲在房间里哭泣的年少的自己埋葬在香槟、金钱和谎话之下,莱斯特在无数个夜晚咒骂上帝的不公,但事实上他或许也有因为放假而心情好的时候,你瞧,他给了莱斯特一个好结局,莱斯特给了卡尔、杰克和露丝一个同样好的,这听起来人间简直他妈处处有真情! “我和你在一块儿呢!上帝也不能分开咱们俩!”莱斯特傻乎乎地笑起来,凑上去吻他,槲寄生在他们脑袋上青葱伸展,每一个叶片都盛满了窃笑和欢喜。 ☆、Chapter 47两年 莱斯特在电话铃响起的同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时间。 ——六点半,一个看上去并没有哪里出格的时间。 但是当他再次看向电话,那目光就显得格外仇恨和悲痛,杰西卡带着一叠文件走进来,放在他面前挑出要求签字的那些,她注意到了响个没完的电话铃,并且不怎么真诚地说道:“我提醒过你,在差不多五点的时候,但你那会儿忙疯了,连一个眼神都不怎么愿意施舍给我。” “......所以现在我活该受这罪。”莱斯特顺从地在每一个需要的地方写上大名,电话铃在过了一分钟以后戛然而止。 “你不接它?”杰西卡收拾好摊放在桌面上的纸张,问他“......不是霍克利?” “是他。半个小时以后我会下班,劳驾帮我把那些必要的排到前头来。”莱斯特揉了揉额头,疲惫却并不怎么放松地靠进了椅子里。 杰西卡给他倒了一杯咖啡,抱怨道:“我真是受够了这日子,自从六月以后我就再也没能睡个好觉。” 莱斯特并没有说话,在经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天后你很难再要求他拿出更多的精力来维持温和的表象,他安静地捧着咖啡杯,睫毛下的眼珠如同他侧脸的线条一般冷硬,有时候杰西卡觉得他挺恨这个社会——就像他未成年前那段中二期从来没真正地过去一样,它们潜伏在那个年轻人的皮肤和思维里,时不时地就要冒头,让试图靠近的人感受到刺入骨髓的冰冷和桀骜。 她适时地退了出去。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有人推门进来,身上带着一点八月份的阳光和香槟的味道,弯腰抱了抱像是睡着了的莱斯特,抽出了他握在手心已经空了的咖啡杯,然后摸了摸他几乎没什么热度的手心皱起眉毛。 “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先吃点,离我们回家还有一会儿。”卡尔不赞同地说,他知道他醒着,起身给他冲了一杯牛奶,放了麦片和砂糖,闻起来很香。 莱斯特冲他笑了笑,时间过得挺快,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副完全的成年男子的面貌,五官俊美挺拔,整齐的金发垂荡在耳后,但依然保留着一些柔和的气质,并且更加能使卡尔对他猝不及防的心软,有一家报纸曾写他“收敛起锋芒时宛若水中出生的吟游诗人”,他本人并不放在心上,实际上为数不少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认为这话虽然稍嫌夸张,但多少还是比较公正的。 “你从哪儿来?”莱斯特问。 “伦道夫二公子的结婚宴上。”卡尔皱着眉,“我没明白他爸爸是怎么同意的,一个有钱的寡妇,整个纽约都在议论这件事。” “你是说科斯特夫人,平心而论,她是个美人。”莱斯特慢吞吞地说,抬头看了卡尔一眼,“并且就我所知,她是一个地道的德国贵族,伦道夫想和德国牵上线都快想疯了。” “发战争财?”卡尔冷笑了一下,他看起来对这码事完全的嗤之以鼻,“他的脑袋被驴给踢了。” “如果运作得好,未来十年纽约城没人能和伦道夫家抗衡。”莱斯特说。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42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那同样意味着,它会成为一个不讨任何人喜欢的靶子。”卡尔冷静地反驳,“而且未来总是比历史难以掌控,没准这位科斯特夫人带来更多的那部分是噩运和灾难。” “精辟。”莱斯特冰冷地微笑,“如果伦道夫能看一看一百年后的中学课本,他就会知道,德国必输。” ...... 第二天是星期六,莱斯特不准备去上班,他累得够呛,就像杰西卡说的,从六月开始他就像上紧了发条的闹钟,无时无刻不在警醒和忙碌着。 战争在海洋的另一头轰然炸响,美国不可能没受到一点影响,皇后区和布鲁克林总是有游行,许多人主张参战,更多的人却希望政府出台更多的和平与保卫政策,他在一年前完全地收购了华盛顿邮报,每天都能收到几十封甚至上百封有关此类的信件,但这并不意味着报社的生意景气,相反因为这家老牌报纸前任的经验不善以及专注于政治的狭窄报道面儿出现了不可挽回的颓势。 但杰西卡和阿什在上午十点的时候来了,完全地打破了他关于一个回笼觉的美好想法,莱斯特穿着晨衣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听完他们的来意,脊背竖起,眉毛高挑,眼神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你们要去前线?” “我一个人。”阿什倔强地同他对视,“杰西卡只是为了帮我,她认为有两个人分担你的怒火总比单我一个来得好。不过反正是要露馅的,我不想欺骗你。” 杰西卡露出“你没救了上帝快收了这个傻孩子以及老娘生无可恋”的绝望表情。 “给我个理由。”莱斯特说,口气平静,“给我个你希望跑到如今最危险的地方,冒着随时会被流弹打成一个开瓢西瓜的危险也非要去的理由。” 阿什笑了,那大概是一个非常不像他自己的微笑,以至于杰西卡眼神里的惊悚掩盖不住,他说:“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的决定,但你知道的,只有在前线,我才能拿到那些新鲜的、足够吸引人眼球的消息——这是lt华盛顿邮报gt这会儿正需要的。” 莱斯特单手搭在脸上:“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阿什·布莱克,我可以随时放弃这家报社,你也知道的,它对我来说并不意味着全部。” “我明白,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阿什说,他的目光真诚极了,那真的具有某种力量,莱斯特狼狈地转过脸,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这份狗屎一样的好意,“没有一刻,我曾经忘记,你试图在泰坦尼克号上救我,并且在之后教会我更多的,给了我一份体面的记者工作。” 那是他们整段对话的结尾,杰西卡和阿什静悄悄地离开了,莱斯特给卡尔打了电话,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那是一些混乱而又冗长、全无中心思想的垃圾话,零零碎碎的,就像他突然回到了一岁,失去了语言组织的能力。 卡尔十万火急地赶了回来,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再度陷入几年前那样充满了绝望和梦魇的莱斯特,但实际状况比这要好得多,他的情人拎着喷壶蹲在阳台上浇花,喷壶里的水已经倒完了,一棵石楠花湿哒哒地垂着,而为恶者浑然不觉。 “和我说说。”卡尔从背后抱住他,莱斯特的头发留得有些长,散乱地披在肩上,像是阳光下发亮的水痕,他挺有兴致地摆弄着他们,并且笃定地认为那金色比他们刚认识那会儿更浅了些。 “阿什想去前线,德国或者俄塞俄比亚,他没决定好,我猜是后者。”莱斯特说,他转过头,显得神色茫然,“我搞不懂这事态的发展,为什么人人都要往战争上凑?这有什么好处?我不需要他报答我什么,何况你才是救他的那个。” 卡尔拉着他回到客厅里,巧克力趴在沙发边上,昂着头看着他们。 资本家沉吟着说道:“事实上,凯瑟琳也向我提起,她希望能够在近期进行旅行。” “什么?”莱斯特不解地问。 “英国贵族有这么个传统。”卡尔说,“通常是从伦敦开始,之后是巴黎或者荷兰,最后可能是瑞典与德国。凯瑟琳已经大学毕业了,她认为自己应该有一次这样的经历,我觉得这有一定道理。” “她可以自己来。”莱斯特说,“我不可能这事儿生吃了她。” “亲爱的,通常有这种情况你会更加关注她的安全。”卡尔宽容地说,“你不会让她去的,我们都清楚这一点。” 莱斯特沉默了一会儿,试图给自己找个好借口或者挣扎着反驳,但他发现卡尔和凯瑟琳确实看透了他。他总是胆小的那个,通常这和一个人的成长经历有关——而那正是莱斯特不愿提起并且拒绝回想的,他长期地缺乏安全感,甚至思维里有大片的代表着不自信、自卑之类的阴云存在,这是卡尔的长处,所以从他俩在一块儿莱斯特就再也没法脱身。 莱斯特痛恨这毛病,尤其是当他清楚地意识到它们在自己的灵魂中根深蒂固难以拔除之时,但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寄希望于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娘娘腔的弱点能被盖得再严实一点儿——卡尔知道就行,反正他们不可能有分手的一天。 莱斯特想了挺长时间,对于凯瑟琳和阿什的决定他没有什么太好的立场去反驳,他们愿意征求他的意见只是因为他们爱他,而倘或以此要挟,未免就显得过于卑劣无耻——他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不是。 “让他们去吧,我会给他们雇两个保镖。”莱斯特说,看着卡尔的眼神充满压迫,“这是我的底线。” ☆、Chapter 48离别与新生 凯瑟琳端着牛奶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莱斯特坐在书桌后面埋头写着什么,羊皮纸在桌上平展开,几枝钢笔被推到边缘,墨水瓶盖子不知所踪,看起来他正忙着干一件大事。 她走近了一点,发现莱斯特的手边摊着一本书——贝尔德卡的《在莱茵河上旅行》,她前不久才通篇阅读过,并且已经让梅去订购系列书中其他的那些,他的桌上摆放着更多的书,一些放不下的就堆在脚边,不出意料,都和旅行有关。 “你应该吃点东西,洛夫乔伊说你在书房里呆了三个小时以上。”凯瑟琳放下杯子,仔细地观察着那张羊皮纸,一幅精工细作的欧洲地图,上面有许多标注,从纽约到巴黎和伦敦的路线上最多,内容几乎包含所有你能想到的那些,莱斯特记录的非常仔细,因此他的工作进度并不算太乐观。 “什么时候走?”莱斯特说,他们在窗户边站着,夜风卷动着窗帘,浓绿的色块沉寂在阴影里,透出让人不舒服的黑沉,他们在大概半年前搬回了纽约,依旧住在白杜鹃庄园里,比起新墨西哥州,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逼仄并且冰冷。 凯瑟琳覆上他的手:“还有一段时间。谢谢你,莱斯特。” 皮肤相触的温暖有效阻止了更多的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疲倦,他笑了笑:“别提这个,你也知道,听起来挺没意思的。” “......我很......庆幸......”凯瑟琳说,她的脸有一点红,微微侧过身去避开莱斯额的目光,“哥哥最终选择了和你在一起,而我也没有愚蠢地直到最后都在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你比我所能想象的还要好。”她微笑着,看上去当真觉得这挺幸福,“从我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试图想象过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毕竟它就只能是那样了,坏不到哪儿去,但你也绝不能指望它有多好。但你带来了不一样的东西,当然我不是指叛逆社会和法律的那部分——而是别的,莱斯特,你给了我和哥哥最珍贵的那些——一个真正的家人。” 她给了莱斯特一个非常用力的拥抱,然后飞快地说了晚安就离开了书房,她的眼圈发红,回到房间后可能会痛哭一场,但莱斯特好心地保持了沉默。 他回到自己的书桌后头,从脚边的书堆里拿起一本,一边抄录要点一边思考着他那些胡乱的、不可考据的想法。 前两年柴油内燃机的产生无疑给整个美国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动荡,石油行当一下就成了热门中的热门。卡尔总是抱怨那段时间的订单多得如同雪片,而他本人也忙得连睡觉时间都一再压缩,这显然是有回报的,人们不再以“查理·霍克利的儿子”此类的形容来描述他,而是“那个成功者”、“石油大亨”、“眼光卓绝的霍克利先生”等等,卡尔理所当然的在家族会议上全票通过地拿到了继承权。 这是一切好事的开端,他们在新墨西哥州的事业走得稳稳当当,没过多久就再度返回到纽约上流人的圈子里,莱斯特在风险投资方面斩获颇丰,世界星娱乐公司接连推出了几部好电影——哪怕以莱斯特的眼光来看都称得上不错,这听起来完完全全是一份人生赢家的完美履历,除了银行经理,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户头底下财富累积的具体数字。 除了他们的爱情。 人类这种生物总是欲壑难平,他们拥有了牛奶和面包,难免不会希望精神方面的宽慰,这时候一份毫无缺憾的爱情就显得非常必要。 可只要他们坚定保持着与主流相反的方向前进,哪怕再多的钱,也没法填补这个遗憾,这听上去可真是挺可悲的。 但现在的情况是卡尔坚持想要,一个所有人都能够知道的婚礼或者更多的.....法定证明...... 他的钢笔出现了长时间的停顿,等发现时羊皮纸上已经出现了难以挽回的墨团,莱斯特抿着嘴唇盯着那污渍看了一会儿,大概十分钟左右——在撕掉重写和不管它继续之间进行角力,才相当绝望地呻||吟着倒回了椅子里——显然哪方都没赢。 ...... 卡尔通常的回家时间的十一点以后,他有一大堆的文件要处理,还有数之不尽的宴会,他烦透了那些无时无刻不想往他身上贴的女人——偶尔也有男人——就因为他们听说过莱斯特的存在,但见鬼的,他们怎么敢拿自己和莱斯特相提并论! 推开一个试图向他提出过夜邀请的女人,卡尔粗暴地解开了自己的领带,维克特走到他的身边,卡尔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有何贵干?” “问问莱斯特的近况。”维克特说。 “那不是你应该关心的,听说施特劳斯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卡尔冰冷而尖锐地说着,哪怕过去两年,他也没一点和维克特和解并建立一点儿友谊的打算,有鉴于他一个月总会挑那么几天独自登门拜访,而每到这个时候整个霍克利家都如临大敌。 “四个月,我希望莱斯特当它的教父。”维克特不怎么介意他的态度,他们通常都这样,谈话间满是火药味,像两只剑拔弩张、随时准备着弄死对方的刺猬。 卡尔看起来简直恨不得把一整杯香槟都泼在他的脸上,维克特咧着嘴角笑了笑,然后愉快地转移了话题:“听说霍克利先生要回来了?” “什么?我不知道这事儿。”卡尔皱着眉,“你从哪儿听说的?” “一个宾夕凡尼亚州的木材商人,没准是谣传。”维克特怔了一下,他很快意识到这其中可能有什么他不太了解的内情,便快速地敷衍了过去。 卡尔回到庄园的时候依然在想这件事,老查理和他们生活了一年,但看起来却没有太大的让步,他总是会找些小麻烦——不至于惹出大事但通常都挺叫人心烦,他把这消息跟莱斯特提了一提,年轻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让他来吧,哪怕是一打未婚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现在是我们的地盘了。” ...... 很快就到了九月,莱斯特的地图也制作好了,凯瑟琳定下了出航的日子,在本月的九号,她会和阿什一起走,第一站是巴黎,然后可能是德国或者瑞士。 那天是个好天。 他们在码头上告别,莱斯特抱了抱阿什,像个真正地道的哥们那样撞了撞他的肩膀,凯瑟琳依然依偎在卡尔的怀里小声说着什么,他转过头:“一路顺风,别干傻事。” 阿什笑着点了点头,他身上始终有一些男孩的气质未曾消退干净,阳光、向上但又具有成年男子的坚韧和魄力:“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的回到纽约。” “如果lt华盛顿邮报gt因为你而起死回生,我会给你一部分股票。我知道你喜欢杰西卡,你们可以结婚,在皇后区买一套可爱的小房子,生很多的孩子......我不能再说了,你快哭了,我的兄弟。”莱斯特宽容地说,并示意他可以使用自己递过去的手帕,“所以别说你不需要,连给自己的妻儿衣食无忧的能力都没有是一件足够丢人的事情。” “......我被你说服了。”阿什无奈地向他妥协,他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但他很快注意到那些细节,“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是说——呃,你不反对?” 莱斯特看出了他的焦虑,显然他现在有份体面的工作——当然杰西卡同样也有,但这不能掩盖她曾经那些不光彩的历史,一定有不少人告诉阿什他应该娶一个正经人家的好姑娘,而不是一个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能算在宜室宜家行列中的前任妓||女。 “杰西卡很好,我对她没有一点偏见。”莱斯特摆了摆手,“事实上我觉得是她吃亏了。你也知道的,我觉得你毛病挺多,兄弟。” 阿什朝他翻了个白眼,闭上嘴,拒绝肯定这个评价的正确性。 凯瑟琳走了过来,她像是和她老哥告别那样给了莱斯特一个漫长并且牢靠的拥抱,力道大的有点儿超乎想象,她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要他们保重身体,尤其是莱斯特,不能总是借故不吃中饭或晚饭——哪怕后者百般强调他只是一时疏忽绝非有意。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43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她看起来已经生出了退意,浅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对于即将到来的旅途的茫然,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和两人进行了最后一次告别,异常坚定地走上了舷梯。 ...... 莱斯特说过,生活总是不惮于给你点惊喜或者惊吓什么的,它就是闲的发霉,如果不时不时地刷刷存在感,它可能就会全盘崩溃。 当一大清早——绝对没有超过六点——卡尔抱着他的情人正是好梦的时候,罗夫乔伊走进来,推醒他,用一种仿佛仍在梦中的口气说道:“老爷来了,他带来了两个......孩子。” “两个......什么?”卡尔眨了眨眼,头发四处乱翘,神情显得茫然无措。 “两个孩子——更精确一点儿,两个半岁大的婴儿。” 房间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卡尔抓了抓脑袋,脸上的表情飞快地从刚刚睡醒的温馨可爱变成了一个——随便什么——反正简直狰狞的没法形容,莱斯特叹了口气从毯子底下钻出来,跨过他去找属于自己的衣服,并且吩咐罗夫乔伊去准备早餐。 他们在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见到了老霍克利,他看上去精神奕奕,坐在餐桌边上读着一份晨报,莱斯特注意到那是《华盛顿邮报》最新的一期,每天都会有邮差送上门,看来他们现在来得足够早。 “......我不记得霍克利的家规里有扰人清梦这一条。”卡尔甚至没换衣服,穿着一件丝绸薄衬衫和睡裤坐进沙发里,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额前,这让他显得年轻并且难得的孩子气。 “霍克利家规里同样没有向父亲顶嘴这一条,儿子。去看看,我的孙子和孙女。”老霍克利挑着眉说,他看上去心情不错,莱斯特顺着他目光的走向看到了那两个被亨利抱在怀里的孩子,他走近几步,接过了左手那个,它睡得很熟,有一头金色的头发,看起来十分乖巧。 “男孩儿?”莱斯特碰了碰它的小脸蛋,它看上去脆弱极了,莱斯特几乎只是摸了一下就赶紧移开了手指。 “是的,他早出生二十分钟,文森特是哥哥,瑞贝卡是妹妹。”亨利给他看另外的那个,她醒着,褐色头发,眼睛却是稀罕的紫罗兰色,想必这一对双胞胎的母亲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你带它们来干什么?”卡尔冷冰冰地发问,“别指望我会收留它们,我知道这是那个杂种的......孩子。”他的表情简直就快直接吐出“杂种生的小杂种”那样的词,但莱斯特神情严厉地看着他,他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只能不怎么甘愿地放弃了继续说下去。 “这跟你没有一美分的关系,他们会是霍克利下一代的继承人。”老霍克利用一种不逊于他的冰冷口气说道,“而且你说了不算,我不相信在莱斯特觉得他们不错的情况下,你会当真把他们像垃圾那样丢出去。” 卡尔愤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去看莱斯特——那眼神直勾勾的,委屈十足,但莱斯特不吃这套,他喜欢孩子,何况他们留着一部分和卡尔相同的血,这就足够成为他偏爱他们的理由了。 卡尔目光凶狠地上了楼,丢下一句:“别让我找着机会!我发誓我一定会把它们弄出去!” 老霍克利怜悯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莱斯特,说道:“......真没出息。” ☆、Chapter 49亚历克斯 莱斯特顺着楼梯走到大厅,庄园里凡是主人有可能涉足的地方都被铺上了昂贵厚重的地毯,而这恰好助长了莱斯特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性,卡尔脚步匆匆地追下楼,在沙发前将他截住,满脸不赞同地让他坐下,伸手给他套上羊毛袜和拖鞋:“你永远学不会好好打理自己是吗?我不可能在八十岁以后还有力气跟在你屁股后面就为了让你擦干头发、穿上拖鞋或者喝光你的牛奶。” 莱斯特摇晃着双脚,笑眯眯地说:“别妄自菲薄,你至少还能为我服务四十年呢,霍克利先生。” “......听上去不是个好消息。” 卡尔提高声音,在他身边坐下,玛丽走了进来,后者立刻露出大祸临头的表情,他的预感相当精准,两个瞧上去还没满一岁的小孩子在第一眼看到他们的同时就飞快地松开了女仆的手,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过来,瑞贝卡的半路摔了一下,但她没发出哭声,只是扁着嘴爬起来,迈着谨慎的步子向沙发接近。 文森特已经离得非常近,“他的下一个动作是抱住你的腿。”莱斯特缩着脚踢了踢资本家的背,他狠狠瞪着小男孩,一脸“你敢靠近我就等死吧”的表情,但文森特显然还没长大到察言观色的年纪,他开心地抱住了卡尔的右腿,并且十分高兴地咯咯大笑,糊了他一裤脚黏糊糊的口水。 卡尔的表情简直像是世界末日从他头顶飞过,莱斯特抱着瑞贝卡,小女孩用柔软的手指抓着他的头发——不怎么疼,而后者近乎是痴迷地想把它们往自己嘴里塞。 “......他们看上去简直像是两个小白痴。”卡尔说,嫌弃地拎起围在文森特脖子上的柔软布料在他的脸上态度随便地抹了几下,文森特几乎被他推到了地上,前者丝毫不以这类欺负小孩子的举动为耻,继续小声嘀咕道,“瞧啊,我简直没法想象它还在笑着——老天爷,我可不是在逗你玩儿呢,小子!” “你也经历过这个阶段,现在,停止欺负你的儿子,霍克利先生。”莱斯特冷静地叫停,把那没心没肺的小男孩一起带到了沙发上同他的妹妹坐在一块儿。 巧克力从门外跑进来,玛丽给它擦了爪子让它不至于毁了那些价值不菲的地毯,已经成年的阿拉斯加跳上了沙发,双胞胎找到了更有趣的玩具,大笑着扑上去把脸埋进它丰厚的被毛里。 “你什么时候才能对他们好一些,卡尔?”莱斯特随手拿起塞在沙发缝隙里的书,翻了几页找到他夹着书签的地方,头也不抬地问,“你应该庆幸他们还不会说话,否则查理将收到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告状——就因为他们智商依然停留在五岁或者以下的爸爸。” “让他们滚出我的地盘,否则这事儿没法终结。”卡尔搂着他的腰,语气显得并不那么在意,但措辞却令人难以忽视,“这是场战争。” “......小人国与巨人之战?”莱斯特瞪着他,认为他的脑子可能出了某种其他意义上的绝症。 “概括得相当精准。”卡尔口气严肃地说。 ...... 他们在午餐之后收到了一封来信,信封里有两张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票,以及一封简短的留言。 “衷心期待您的光临,这将使我的演出更添光彩。” “亚历克斯·梅森......没听说过这名字......”卡尔心不在焉地重复了一遍落款,想把那信丢进垃圾桶里,莱斯特地抢了过来,“你认识的?”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抓住了重点。 “是的,假如你还记得lt天使gt,他带给了我这份好运。”莱斯特点了点头,将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仍是那几个字,不多也不少,喷着优雅的木调香水,花体字显得彬彬有礼、充满了上流社会特有的那股劲儿。 “我还以为是道森。”卡尔抱着手臂,莱斯特没回头,“我现在认为你每次说的一辈子都是真的了,霍克利先生,你准备把杰克永远地放在心里是吗?” 卡尔做了个马上就快吐出来的动作示意他投降,莱斯特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卡尔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肩膀上,拨开莱斯特的手指,抽出了那张纸头——这时候你能发现更多的细节,它烫了一层金线的边,有一些隐秘的暗纹,仿佛是某个古老家族的家徽,卡尔皱着眉,“狮鹫......行行好,伦道夫?他们最近可是出尽了风头。” “这就是我不安的地方。”莱斯特说,“亚历克斯不应该是——”他看了一眼那信,露出个“不敢苟同”的表情,“是这么个讲究的人。我们很久没联系过了,我送他进了剧院学习,这其中一定发生了让他产生如此变化的事情。” “那就去看看。”卡尔不怎么在意地说,在他看来,无非是那可怜的年轻人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然后就再也回不到过去啦,还能是怎么回事呢? ...... 莱斯特和卡尔在七点钟的时候到达了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比预定开场的时间提前了很多,有人在门口等着他们,那是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瘦的像是一根火柴棍,黑色头发,满脸精明市侩。 “哦,欢迎来到剧院,我猜二位一定是霍克利先生和罗兰先生。”男人堆着笑容迎上来,“我是摩根·梅森,亚历克斯的爸爸,他在后台等着你们呐,先生们。” “晚上好,梅森先生。”莱斯特轻声说,抬头看了看上面,大剧院的招牌在霓虹灯之中闪烁着炫目的金色,有一个穿着舞裙的女人站在二楼的天台上抽烟,她与他的视线相对,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蹭着大腿露出裙底风光,卡尔阴冷地看了那卖弄风||骚的女人一眼,按下莱斯特的头,跟着梅森先生走进了大门。 剧院后台是你所能想象的忙碌,在登台以前仿佛一切都搞砸了需要重头再来一遍那样,每个人都手脚飞快地做着自己的事,当然也有那些注意到他们的,纷纷窃笑着露出暧昧的笑容, 毕竟有钱人会选择来到这么个下等地方,无非是为了那些不怎么好说出口的下||流理由。 亚历克斯有一间单独的化妆家,在最里面,梅森先生殷勤地替他们推开门,那个年轻人半靠在椅子上,金色头发整齐地垂在耳后,大概是因为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嘿,醒醒,我的男孩儿,来看看是谁到了?你可盼着他们有一段日子了不是?”梅森先生叫醒他,卡尔冷笑了一声,明显是对那低劣的奉承话不感冒。 年轻人从梦境里挣扎着醒来,接过梅森先生手里的湿毛巾擦了把脸,然后礼貌地请他出去,后者仿佛是被此举严重地冒犯了,妄图大叫着同他辩驳,但卡尔难看的脸色让他停下了这一愚蠢的行为,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出化妆间,并再三要求他要热情地招待两位贵客。 “我很抱歉,本来应该我亲自去。”亚历克斯抱了抱莱斯特,替他倒了杯水,局促道,“只有这个,你也知道的,我不能碰其他的那些。” “......或许我不该问,但我认为这才也许是我们此刻坐在这里谈话的重点。”莱斯特看着他,“奥古斯都先生呢?” 亚历克斯笑起来,他的笑容很浅,眼神忧郁而平静。他一点都不像几年前那个在街头跳舞的年轻人了,仿佛有什么力量以一种让人血肉模糊的方式磨平了他身上的棱角同那些激烈热忱的特质,使得他几乎活像一个幽灵,穿着那件明显是出演某个角色才穿的中世纪白衬衫,简直随时都会因为承受不住重压而回到他的剧本里去。 “他在任何可能的地方,我找不到他,我丢失了他。”亚历克斯说,微微垂下头,握紧了手里的杯子,“这是我这场演出的意义。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亚历克斯轻声说,神情紧张而可怕,脸孔苍白无比,脸颊神经质地抽搐着,他说服在场的人都相信他的话,并且看起来对这个定论深信不疑。 “他不太对头。”卡尔关好化妆间的门,小声地同莱斯特说,“简直是一副要被世界逼疯了的模样。艺术家都这样?”他露出嫌恶的表情。 “杰克离得那么远你都孜孜不倦地让他躺枪,霍克利先生,再次强调,你们俩是真爱。”莱斯特说,古怪地又看了那贴满海报的门一眼,“但是你说得对,亚历克斯确实看起来不怎么正常,或许我们能找个知情人问问。” 他们没走出几步,那个“知情人”就一副喝醉了酒的样子踉跄着撞了上来,通常两个人里看起来较好说话的那个会更受欢迎,这次也不会是例外,一个有着浓密红头发的高个儿姑娘冲进了莱斯特的怀里,穿着一条单薄却紧紧包裹着她的好身材的拖地白裙,头上戴着一顶稻穗和月桂编织的金色花环,皮肤如同月光那样皎洁明亮,看上去几乎是这个剧院里最漂亮的姑娘——实际上她也确实是。 “对不起,先生,您没事儿吧?”那姑娘退开几步,掩着嘴惊呼了一声,然后咯咯的笑起来,“我叫克劳迪娅,先生,您呢?” “罗兰。”莱斯特说,卡尔拧着他的手臂,老实说那有点疼,他拍了拍资本家的手背,示意这不过是一场不涉及任何什么的信息交换,他需要面前这个看上去挺有能耐也颇有胆量的女孩儿,“能请你喝一杯茶吗,克劳迪娅小姐?” “时间不够,罗兰先生,很快就轮到我了,如果在平时,这会是一个这屋子里所有姑娘都梦寐以求的邀请。”她微笑着,那双深邃惊人的蓝色眼睛微微闪烁,“我注意到你们刚从梅森的屋子里出来,他可是我们这里的名人。那么,是你们之中的谁?”她左右看了看,目光顿在面色不太好看的卡尔身上,后者冷冰冰地回瞪过来,她飞快地转移开自己的视线,露出一个叫人心碎的被吓着了的表情。 “克劳迪娅小姐,希望你对我的朋友保持最基本的尊敬。”莱斯特柔声道,“他有自己的爱人。” “是的,那个大个子,老实说他长得不错。我们很多人打赌,他会不会每个晚上都把亚历克斯操||到哭。”一个路过的女人抢着说,克劳迪娅愤怒地骂了句脏话,那女人将一口烟喷在了她脸上,口气轻蔑地说,“别想从这个婊||子身上拿到有用的消息,除了男人的老二和钱包,她一点不关注别的什么。” “艾莉娜。”莱斯特看着她,那女人靠在墙边懒洋洋地报上姓名,睁着朦胧的双眼嗤笑道,“我们刚刚打过照面,你的情人看起来可不怎么友好。”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44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莱斯特笑了笑:“艾莉娜小姐,您愿意向我们提供一些信息是吗?” “各取所需。”女子眯着眼睛盯着他的口袋,莱斯特识趣地递给她一张十块钱,后者慢慢折好塞进自己的胸口,用一种不紧不慢地强调说道,“贝尔·奥古斯都,我猜你知道这个名字。他在附近开了一家可丽饼店,那地儿很不错,总让人想起一些好事。他时常陪梅森来剧院排练,那会儿他还没什么名气,但他们过得挺开心。后来老梅森这个杂种找上了门——” 她冷冰冰地笑着,似乎颇为贝尔打抱不平:“那是个无耻小人,他把他的儿子当成摇钱树,今天是伦道夫,明天是范宁,他们让梅森的名气越来越大——当然那小子确实有天赋。但你也知道的,这方式可不怎么光彩,他得为他走过的捷径付出代价,奥古斯都和他没完没了的争吵,他希望梅森离开这个鬼地方,但那年轻人完全被名利场迷花了眼睛。” “他想要在那座舞台最高最明亮的地方演出,他想让全世界都认识他,傻极了是不是?他把奥古斯都弄丢了,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女人叼着烟冷哼,伸出了一只手,卡尔咒骂着又给她十块钱,她吻着那张钱币慢吞吞地走远,背影消瘦而寥落。 卡尔不自觉地握紧了莱斯特的手,他们并肩走在一块儿,感觉这个夜晚真是出奇的寒冷。 ☆、Chapter 50歌舞剧 卡尔在剧院里有一个单独的包厢,他不怎么来,但持续地付足够的租金,当他们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进入包厢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新鲜的水果和红酒,那个服务生是个清秀佳人,甚至颇带暗示意味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他的全程陪同,并且热切地表示并不介意三人游戏——卡尔毫不留情地把他赶了出去。 歌剧会在八点开始,二楼包厢的帷幕没有被拉开,灯光是黯淡的黄色,清晰度并不高,却显得暧昧可人,他们凑得很近,莱斯特微笑起来,光线温暖地包裹着他,卡尔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同他接吻,他们的舌头黏糊糊地粘在一块儿,像是有人不小心往上倒了半瓶胶水,短时间内一点也没有分开的打算。 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低头发出一声咒骂,卡尔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他随身的手枪指向那个不速之客。 后者懒洋洋地抬起手臂,他的身材足够高大,挡住了整扇门,穿着三件套的服务生西服,戴着一顶明显是从后台某个演员桌上顺来的丝绸礼帽,他半弓着背向后退去,示意自己毫无反抗的意思,直到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卡尔紧绷的手指才稍微松开了一些。 莱斯特就着昏暗的灯光用力看了好几眼,才确认这个人是曾经的可丽饼店老板——也是十几分钟之前亚历克斯满怀苦涩地向他倾诉“我把他弄丢了的那个”——贝尔·奥古斯都。 “我认为您不应该来这儿。”莱斯特意有所指地说,他没有让卡尔放下枪,他看得出眼前的男子具有相当的危险性,他比几年前更结实了一些,看上去非常平凡,像是随时能够没入人群,但莱斯特闻到了那种血腥和硝烟的味道,他像是刚从某个战场上活下来,并且缺乏足够的时间把自己调整到平时的状态。 “......让他放下枪,我保证不伤害你们。”贝尔沉声说,他焦急地看了看表,距离他们的对峙已经过去了三分钟,他望着莱斯特不为所动的脸再度说道,“让他放下枪,我受不了。” 他警惕地盯着卡尔,直到资本家犹豫而缓慢地垂下手臂,贝尔才松了口气慢慢地在墙边蹲下,他把黑色的丝绸礼帽揉成皱巴巴的一团塞回口袋里,露出钢刺般的短发,顺手抹了抹额上的汗,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沙哑:“......我没地方可去。我不想去见他,我不想和他吵架。姑且算起来,我们也能称得上是朋友,罗兰先生。” “你还叫我先生呢。”莱斯特充满嘲讽地说,卡尔回到他身边坐下,他们之间维持着一个遥远的距离,但卡尔仍然握着枪,以便能够应对任何的突发情况。 “我不指望一个和平的谈话氛围。但就两个小时——”他顿了顿,“求你了,罗兰先生。” 莱斯特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了卡尔一眼,后者甩给他一个“你可以全权负责”之类的眼神,“......希望您能够信守诺言,奥古斯都先生。” “当然,我行。”贝尔迫不及待地点头,他走近了几步,在沙发边上坐下,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一道划过右眼几乎贯穿整张脸的杀气腾腾的伤疤藏匿无形——它的角度挺危险,只差那么一点就会划伤他的眼球。 卡尔再度紧绷起来,他并不认为这种伤势会出现在良民的身上,贝尔无疑属于有能力并且不怎么安全的人物——甚至有可能是极度危险,毕竟他还好好地站在这儿,那就意味着以前那些和他作对的都已经去地狱报道了。 贝尔咧嘴笑了笑:“放轻松,霍克利先生,我知道您。顺道说一句,您也在悬赏名单上呢,有人出一万块钱要买你的命,我没接,毕竟罗兰先生和我们有几分交情——虽然有时候我并不太清楚这是不是使得我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的根本原因。” 莱斯特皱着眉:“奥古斯都先生,行行好给我这可怜人一点起码的公平。我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我送亚历克斯来剧院学习这事儿咱们全票通过,是你们自己选错了路。” “是的,所以我没接那活。”贝尔说,现在轮到他拖长了腔调满是嘲讽,“不然我可以选择任何的方式杀死霍克利先生,好让你感同身受。” “行啊,现在来,先生。哪怕是临死前,我也会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农夫与蛇的故事流传出去的。让我猜猜,哪怕是你们行走黑暗,也绝不会喜欢这种名声是不是?”莱斯特笑了笑,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锐利的攻击性,贝尔无奈地举手投降,“我发誓你也可以在那鬼地方混得不错,单凭一张嘴。” “说说你的来意。”他们之间的战争稍歇,卡尔出声问道,贝尔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他从进入房间开始这位年轻的资本家就始终一言不发,但不难看出他才是他们之间拿大主意的那个。 贝尔下意识地正襟危坐,认真地从多个角度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目光投在紧紧封闭着的帷幕上——像是在凝望着一片毫无尽头的绝望的深渊:“我只是来看看他,后天我要启程去德国,一单大生意。” 这会儿卡尔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毕竟贝尔的表情看上去是完全的平静和冷漠——然而正是这种冷漠催生了一种别样冰冷的东西,那是绝望,他们都感受得到,这个大个头似乎是孤注一掷,他对他口中的任务显然没有一丁点信心,但他依然选择了去完成它,大概是因为这里不再有他留恋的那些了。 “你可以收回可丽饼店,钥匙在门口第三个花盆底下,房契在保险柜里,密码是亚历克斯的生日。”贝尔耸了耸肩,“我不会再回去了,你也知道的,没什么理由能让我再回去。” 七点五十分,帷幕被拉了起来,明亮的灯光照射进来,一楼坐满了人,他们站在栏杆的地方,在人群中看到几张熟面孔,隔壁包厢走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瘦长条,五官柔和,有一头长到腰部的金发,用蓝色绸缎整齐地绑好,他端着一杯红酒,仿佛置身于某处宴会,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都摆得到位。 “迈克·伦道夫,一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卡尔冷哼了一声,那人回过头,简直像是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动作极为夸张地向他问好,资本家心不在焉地抬了抬下巴,敷衍到了极致。 “他对你有意思。”莱斯特一针见血地指出。 “他对全天下长得好看的人都挺有意思。”贝尔说,他藏身在阴影里,重新戴上了那顶掩人耳目的礼貌,翘起的帽檐底下露出一双冰冷的黑色眼睛,他盯着迈克·伦道夫,大概是在盘算着用什么方式才能悄无声息地将他杀死。 “说的不错,如果你在考虑的那件事如我所想,我会为你解决后续的那些问题。”卡尔说,表情甚至称得上欣慰。 “在你们坐下来制作出一个可行方案之前,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歌剧开始了。”莱斯特敲了敲栏杆,“lt哈姆雷特gt——这比听你们谋划着怎么干掉迈克·伦道夫更无趣。” 三个不解风情的人物站在二楼包厢里欣赏着一出于他们而言完全提不起兴致的歌剧,莱斯特靠在卡尔怀里,略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隔壁的伦道夫像个小丑那样又跳又闹,最终甚至大哭起来,雷欧提斯上场的时候他高兴得简直要从二楼翻出去。 “梅森的哈姆雷特演的不错。”卡尔说,莱斯特抬头,“你还懂这个。” “我母亲喜欢,她的遗物里有一整套的lt莎士比亚gt,如果你曾经注意到,凯瑟琳将它们珍而重之地放在了阅览室最高的架子上。”卡尔吻了吻他的额头,“他身上有那种绝望而憎恨的特质,感情丰沛,足以让那些内行的人动容。雷欧提斯要刺他了,他们会在这里死——” 舞台上的亚历克斯穿着夸张的戏服,那根银光闪闪的长剑被另外一个演员握在手里——顶端泛着一点钴蓝,它已经刺破了他的衣裳,然而没有人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观众们为这一幕潸然泪下。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全场,那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贝尔抢过了卡尔的枪,拉开保险,对准那柄剑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音乐声戛然而止,整个剧院鸦雀无声。 贝尔小声地说了句“抱歉”,然后飞快地滑入了黑暗,莱斯特听到一点轻微的响动,他从包厢里跑了出去。 大概过了几秒钟左右,一楼响起了哭声和嘈杂的说话声,很多人脸上充斥着恐慌和愤怒,他们大声地要求把那个开枪的人抓起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后排跑到了舞台上——大概是剧院的经理,他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请求大家镇定。 演员们像是一堆受了惊的鹌鹑似的挤在了一块儿,演奥菲利亚的那个姑娘和她的伙伴在一起抱头痛哭——那子弹离他们太近了,除了亚历克斯,他像是突然活过来了那样,抱着那把从正中间断成两半的剑飞奔进了后台。 卡尔牵着莱斯特的手下了楼,剧院负责人脚步匆匆地赶来向他们道歉:“我们已经通知了警察,他们很快就会查清真相,请给我们一个机会,霍克利先生。” “这不可能。我们没必要为你们的失误买单。”卡尔急切而冰冷地说道,剧院负责人被他盯得汗如雨下,恳请着他们留下,但资本家一点都不买他的账,比他们稍慢一步的伦道夫嗤笑道,“别急着走,霍克利先生,我看到了真相。那不法之徒藏在你们的包厢里,你们认识——或者早有预谋?” 剧院负责人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卡尔,迈克·伦道夫走上前,右手搭在卡尔肩膀上,柔声道:“您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不是吗?或者还有别的一些办法,能让您免去这场麻烦,您认为我的提议怎么样?” 他大概比卡尔低半个头那么多,因为喝了点酒,脸颊带着红晕,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他舔着嘴唇,脸上满是挑逗之意,迈克·伦道夫是个非常俊秀的年轻人,这也就不难理解他在纽约交际圈中的无往不利——就像贝尔说的那样,他的情人据说已经上了两位数。 卡尔甩掉了那只试图偷偷摸摸地伸进他西服里面的手,迈克·伦道夫看上去并不怎么生气,深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像是盯上了猎物的鬣狗,充满了野心和征服欲,莱斯特把卡尔拉到了身后,一脚把那年轻人踹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砸在他后腰上,伦道夫发出痛苦至极的呻||吟声,莱斯特拉起他的头发,冷漠地说道:“别碰他,伦道夫,再有下一次,我会让你后悔这一切的发生。另外,等着法院的传票吧,你正在试图污蔑一个无罪的美国公民和一个英国贵族,足够你在牢里好好地体验人生了。” “还有你,先生。我和卡尔可以在这里等警察,我们会把真相告诉他们,大概五分钟之前,一个服务生打扮的男人进了我们的包厢,说是受到经理的委托给我们送一瓶好酒。但事实上我们什么也没拿到,他逼迫我们交出枪和钱,然后为了逃走制造了这场混乱。我有相当严重的病史,难以承受这些惊吓,卡尔要带我回去,而你们阻拦了他,伦道夫先生则试图以此来威胁卡尔和他春风一度。足够清楚了是不是,假如他能向我们泼脏水,没道理我们不行,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这是一个有预谋的卑劣的圈套!”莱斯特抬起头,眼神严厉地说。 剧院负责人简直要被他的颠倒黑白气炸了,撒旦在上,这会儿他们谁都可能是吓坏了的那个,但绝对和这个一脸杀人狂表情按的伦道夫先生半点不能动弹的年轻人搭不上边,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能绝望地揉着头发:“......对不起,先生,你们可以离开了......上帝啊,别再来一回了......这可真是......”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先生。如果我们离开了,至少你们可以随意地编造一些理由,毕竟你也知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足够的利益会让我们永远忘记这事儿。”莱斯特松开了不断挣扎着的伦道夫,那家伙颤抖着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捂着腰匆匆地跑走了。 “我觉得他是要我们牢牢记住刚刚我揍了他——以及你拒绝了他的约炮邀请的事情,他准备和我们没完?”莱斯特爬上汽车,卡尔给他盖了一条毛毯,他们互相抱着,温暖和疲惫总是伴生,年轻人甚至不愿意去回想十几分钟之前的场景——尽管它们在脑海里顽固地挥之不去。 卡尔把手伸到他的腰间:“伦道夫掀不起大浪。但如果他敢来,这事儿就没完,我说到做到。” ☆、Chapter 51求婚 第二天报纸上铺天盖地地都在报道大剧院里发生的闹剧,他们将贝尔虚构成一个极端反和平份子,他希望用这种方式威吓当局参与战争,他是通过冒充服务生进入了剧院,并且绑架了一名叫做亚历克斯·梅森的演员,他是当天哈姆雷特王子的扮演者,风头真劲,没准已经被杀害了,这就显得该事件有种悲剧式的悲壮,人们称它为“流血的莎士比亚枪杀案”。 莱斯特在早餐时读了一段,笑得几乎把脸埋进装着燕麦片的盘子里去,卡尔宽容地看着他,并给他倒了一杯牛奶顺气。 “我笃定编纂这个故事的人一定是个三流编剧,你瞧瞧这里面的措辞,充满了垃圾的罗曼蒂克和幻想主义。”莱斯特说,瞪着那堆报纸,像是看到了一堆可怕的三俗爱情小说。 巧克力在底下蹭他的腿,他撕了一块鳕鱼肉给它,那上头只淋了柠檬汁,好歹不会害那只阿拉斯加满庄园地掉毛。 “我不关心这些,今天早上他们送来的支票上的数字很不错。顺道一提,我在福特公司订了一辆车,下午回去试,你呢?”卡尔吃掉了他的那份早饭,用绸巾擦了擦嘴,洛夫乔伊从外面走进来,他的手上拿着一些信,一封是莱斯特的,其他的那些则是大忙人卡尔的。 “去不成了。”莱斯特一目十行地看完,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奥古斯都约我在可丽饼店碰面。” “阴魂不散。他要是有一点自知之明,就该晓得昨天给我们惹了多大的麻烦。”卡尔皱着眉,贝尔·奥古斯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危险人物,在家人需要去面对这种危险时人们通常会变得焦虑过头甚至歇斯底里。 “你也看到了,他昨晚什么都没做。”莱斯特凑过去吻了吻他嘴角,“而我们同样需要一个真相。另外我不怎么放心亚历克斯,从昨晚开始我就没再见过他。” “......好吧,如果你在下午三点还不回来,我会亲自去找你。”卡尔说,无奈地叹了口气,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他最终选择了向他的男孩儿妥协。 ......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45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奥古斯都可丽饼店已经有挺长时间没开门了,门上“停止营业”的牌子落满了灰尘,莱斯特从第三个花盆底下摸出钥匙——那花盆里种的是金盏花,已经完全地枯萎了,他打开门,里面异常的安静,细微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射进来,墙纸上写满了字,他凑近了看了看,有一些小情诗和祝福的话,这里本来是个十分温馨的地方,但现在显然那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你来得真早,我们还没准备好。”亚历克斯把一个银质的蜡烛台放在桌上,这里是屋子里唯一一个还算整洁的地方,他坐在秋千椅上,微微垂着头,模样像个天真纯净的儿童,“欢迎你来,贝尔过会儿就来。” “......你们要走了?”莱斯特说,他把手搭在桌上的绒毛垫子上,边缘的地方因为长期的摩擦已经有些泛白,他盯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决定好了是吗?” “这是我早就应该下定的决心。”亚历克斯微笑着,“因为我的自私,它被蒙尘了许久啦。” “你为他牺牲了很多。”莱斯特说,他温和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晃着脚,脸上有一种甜蜜无忧的笑容,他不再是昨晚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有什么力量重新灌入了他的身体内,使他终于像是从戏剧回到了人间。 “不,这是双向的,他同样为我付出了那些本不应该的。莱斯特,我很愚蠢,并且贪婪。我总是在最需要一样东西的时候去拼了命的得到它,那些东西挡住了我的眼睛、我的灵魂,让我的满身心都是它们。但实际上和贝尔比起来,它们一文不值。”亚历克斯说,“我幸运的是,他没有完全地放弃我,我至少来得及再找回他。我不想再演戏了,也不想再跳舞,那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那些对于自由、名誉和地位的执着和追求,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个你足够爱也足够爱你的人,或者像我一样,愚蠢地从未发现它的存在。” “那么现在呢?你们要去哪儿?”莱斯特问。 “我不知道。我不会让贝尔去完成那个绝无生路的单子,但这意味着我们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处于被追杀中,但这没有什么,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没什么能让我们再度分离的事。”亚历克斯说。 贝尔端着一个盘子从里面走出来,他挤在亚历克斯的秋千椅里,那东西发出不堪承受的声音,但两个人都不怎么在意,他递给莱斯特一杯热可可和一个可丽饼:“多加淡奶油和芝士。” “您的记忆力相当不错,奥古斯都先生。”莱斯特说,接过那些热气腾腾的食物,慢慢地咬了一口,亚历克斯拿起他那份,小心地咬了一口,眯着眼睛说,“我很久没吃过这个味道了,从我开始学跳舞,我不敢相信我错过了这样的好滋味那么多年。” “你以后可以一直吃,直到腻为止。”贝尔说,他摸了摸亚历克斯的脸,年轻人在他粗糙的掌心蹭了蹭,他的眼眶很红,吸着鼻子努力忍住了冲到眼眶里的泪水。 “......永远也不会,永远也不会了,贝尔。”他轻轻地说,低着头用饿死鬼的架势狠狠地撕扯着手头的那份食物。 贝尔摸着他的头发,转向莱斯特:“不管怎么样,我要为昨晚的事道歉。” “卡尔有点意见,但剧院给出的赔偿安抚了他。”莱斯特说,目光闪烁,“我想我更需要的是一个真相。” 贝尔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那把枪推到他面前,然后说:“亚历克斯想自杀。那把剑被抹上了真正的毒药,我认得出来,是我以前送他的一些防身用的小把戏。这是孤注一掷的决定,他想过如果我不在,那他就会真正的死去,如果我在,我就会出手。” 莱斯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言辞,最终失声道:“......这可真是......” “太愚蠢了。”亚历克斯说,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坚定,显然他从没在这事上有过一丝一毫的反悔,“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哪怕我真的因为这个决定而丧命,这也是我欠他的。” 莱斯特轻轻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包,取出里面所有的现金递给他们,他早就想到结果大概会是这样,几乎拿走了白杜鹃庄园里大部分的现金,有三千块左右,如果省着用,够他们过很久的了。 “这家店是我送给你们的,现在我把它重新买下来。如果有一天你们愿意回来,这家店还会属于你们——给我三千块,我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它卖出去。”莱斯特笑了笑,他总是擅长这些,让别人推拒不了他的好意,亚历克斯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他埋在贝尔的怀里,又喊又叫像个孩子,贝尔抱着他,最终轻声说:“谢谢。我会替你们干掉那个买霍克利命的人。” “看来我还需要准备一份佣金。”莱斯特开着玩笑,过了一会儿才摆正了脸色,“如果有困难,写信给我。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们能够活着,毕竟我的朋友并不是那么多,而且我还欠着你们人情——你知道lt天使gt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莱斯特在下午一点钟的时候送他们去了火车站,亚历克斯抱着他不愿意放手,九月的阳光非常温暖,跳跃在那个年轻舞者金色的发尾上,显得柔情无比,他想起几年前看到的那个在废弃卡车前跳舞的金发男孩儿,他像一只细脚伶仃的天堂鸟,美得无与伦比,他可能终其一生不再跳舞,但莱斯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怀那样的场景。 那是最好的亚历克斯,那是他最好的那个舞台。 他们从火车里探出头和他挥手,并且在阳光里相拥着大笑,他们会去往一个遥远而偏僻的地方,也许在那里度过余生,但只要他们还健康地活着,还能够紧紧握住对方的手,那么生活就显得没有什么困难之处。 莱斯特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他环住肩膀,站在人声鼎沸的火车站里,却觉得从未有那么一刻,他是如此地思念着卡尔,思念着他能够回去的唯一的家。 ...... 文森特和瑞贝卡成长得很快,一岁多一点的时候,他们就能走得很好并说出一些基本的单词,比如“爸爸”“管家”和“爷爷”,莱斯特为此感到欣喜,甚至特意给远在宾夕法尼亚的老霍克利写了一封信,卡尔对此无动于衷,他用切实行动贯彻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他和他们之间,存在着战争。 三月十九号是莱斯特的生日。 他并不怎么喜欢这个日子,毕竟他并不是在祝福和喜悦中出生的那个,这就意味着他没有过过一个通常意义上的会收到父母双方礼物和亲吻的生日。 但卡尔跃跃欲试着给他一个惊喜,这听上去还算不错,因此当他在公司里开会时几乎整场都在走神——他比想象中的要更加期待这个生日的到来。 杰西卡担忧地看着他:“你看起来不太好,你应该回去,好好地睡一觉。” “我就是......有点兴奋过头。”莱斯特眨了眨眼,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点不好意思,杰西卡很快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不可遏制地发出大笑声,并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放在他面前。 “那么,生日快乐,莱斯特。”杰西卡笑完了,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她是他们中最年长的一个,甚至比卡尔都大一些,因为某种方面的共通性,她通常会带给莱斯特一种极其熟稔的感觉,她身上有一点母性的味道,这让年轻人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我憋了一天了,你的态度让我觉得你不怎么喜欢这个日子。” “......我不知道......杰西卡,我从没想过我有期盼它的时候,这很——不可思议,对,就是不可思议。”莱斯特说,他费解而尴尬地推了推那个盒子,后者在桌面上滚了好几圈,年轻人似乎觉得这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然后他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拍掉了。 “别玩弄你的礼物,小学生都知道这个。”杰西卡责备地说,“我想我该去给阿什打个电话,他为了是否给你送礼物纠结了整整一星期,现在他能好过点了,哪怕那礼物会迟到非常久。” “他可以在明年一起送,我确定我喜欢一次收两份的感觉。”莱斯特笑了笑,“我要下班了,把那些需要签字的拿过来吧。” ...... 莱斯特回到家的时候白杜鹃庄园里一片漆黑,到处都没有光,看上去挺有鬼屋的气氛。 洛夫乔伊在门口等他,手里提了一盏煤油灯,灯壁上灰蒙蒙的一片,那大概是好几年前淘汰的旧货,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再度被废物利用,这位尽忠职守的老管家显然是为他的主人操碎了心。 “我能问问,这是个怎么样的惊喜吗?”在莱斯特被台阶差点绊倒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快失去兴趣了,老管家及时地扶住了他。 “......事实上,我也不那么清楚,莱斯特少爷。但卡尔少爷准备了好几天,他有时候会在公司的天顶上排练,自从夫人去世后,我从来没见到过这么认真的卡尔少爷,这让我想起了他小时候。”洛夫乔伊声音温和地叙述着,他们很快走到了大厅门口。 老管家推开门,巧克力嘴里咬着一条绳子轻快地冲了出来,灯光骤然打亮,无数彩条和金银箔纸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蠢狗!你坏了我的大事!上帝,我怎么还来得及——”卡尔转过头愤怒地叫着,直到和莱斯特目光相对,他一下子闭上了嘴巴,手足无措地在灯光底下站着,眼神慌乱地避开,像个搞砸了一切正等着挨骂的孩子。 “我看到了。很漂亮,你一定准备了很久。”莱斯特说,微笑着上前几步抱住了他,卡尔手忙脚乱地推开他,脸孔涨得通红,莱斯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老实说这实在是可爱的过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盒子,在他面前半跪下,结结巴巴地说:“......我本来想直接送给你,可是、可是洛夫乔伊说一定要、要有这个仪式。莱斯特,我爱你,嫁给我好吗?哪怕我现在不能给你一个体面的婚礼,不能给你更多人的祝福,但是——”莱斯特不知道他在私底下背了多少遍这几句话,他说得很认真,像是用尽全力那样,“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真正的一辈子。无论是时间、疾病还是贫穷都无法分离我们,哪怕是死神降临床边,我们也要相拥着躺进同一个坟墓。” 那可能是莱斯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记忆的哭泣,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很多人从房子里冒了出来,杰西卡、克里斯汀、维克特、克莱尔、玛丽、海默夫人,无数的人,他们挤满了大厅,热烈地拍着手,让他接受这个求婚。 莱斯特不知道幸福是什么形状,但他看着一脸忐忑地跪在地上的卡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他们会永远地呆在一起,经历生老病死,直到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莱斯特跪下来,伸出自己的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套上那枚指环——那戒指非常的漂亮,铂金质地,交互式的戒身,镶着三颗蓝宝石,那蓝色极其纯正,像是冰层下流淌的海水,卡尔温柔地说:“它们和海洋之心来自同一块宝石,我希望我们的爱情能和施特劳斯夫妇一样,再多再多的海水也无法分开,他们会祝福我们的是不是?” “无论是时间、疾病还是贫穷都无法分离我们,哪怕是死神降临床边,我们也要相拥着躺进同一个坟墓。”年轻人声线低沉地重复着这句话,从他口袋里拿出另一个戒指替卡尔戴上,他说,“卡尔·霍克利,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卡尔咧开嘴笑起来,他高兴得发疯,周围人开始大声喊着要他们接吻,莱斯特不由分说地拽着他的领子粗暴地吻了上去,他们互相撕咬着、舔舐着,嘴唇里有血腥的味道,但他们一点都没有放开彼此的打算,哪怕一辈子听上去似乎漫长并且无趣,但实际上它总是显得无比短暂,他们拒绝浪费哪怕是一分一秒。 最后维克特推开了卡尔,他们在地上跪了十分钟,以一种恨不得当场脱光了的架势接吻,几位年轻的女性已经满脸通红地躲到了一边,“省着点用,霍克利,你们还得过一辈子呢!”他低咒了一句,苔绿色的眼睛里依然带着微微的冷意,他扶起双脚已经有些麻木的莱斯特,警告道,“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哪怕做个卑劣小人,我也不会手软。” “你最好是这样,眼红一辈子把,施特劳斯。”卡尔冷哼一声,搂着莱斯特在长桌边坐下,海默夫人她们把早已准备好的晚餐端了上来,菜色超乎想象的丰盛,正中间有一个三层高的蛋糕——覆盆子巧克力味儿,到最后他们都玩疯了,瑞贝卡和文森特脸上沾满了奶油,坐在桌子上咯咯大笑,双胞胎出人意料地喜欢维克特,并且出于友爱同样糊了他一脸奶油,卡尔躲在沙发后面几乎快要笑疯了。 莱斯特端着香槟走到阳台上,比起二十一世纪,这时候的星星多得出奇,深蓝色的天空中星罗棋布,卡尔看到他的时候,那年轻人微笑着回过头,灰色的瞳眸里像落满了一整条的星河,闪烁着惊人的光芒。 “你喝醉了。”卡尔抱着他,磨蹭着他细腻温热的脸庞,在他耳边低声说。 “没有。我只是高兴。”莱斯特睁大眼睛,嘴角挂着放松愉快的笑容,“非常非常高兴,高兴极了,你知道吗,卡尔?” “我知道,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个。” 卡尔和他抵着额头,热气喷在他脸上,年轻人怕痒地往后躲开,眼睛亮晶晶地说:“现在我们只属于彼此了是不是?” “是。”卡尔毫不犹豫地说。 “我想吻你。”莱斯特嘟囔着,“想吻遍你身上每一寸,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不想错过。想吻||你的阴||茎,想让你硬得要杀人,然后射在我嘴里。想和你做||爱,想被你捅穿,想像个婊||子那样大叫......” 卡尔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他听得头皮发麻,几乎一瞬间就有了欲||望,但他还想听下去,他的男孩儿喝醉了,正在说一些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瑞贝卡和文森特都有了自己的孩子,直到我们再也走不动。等我们老了,就在新墨西哥州买一栋小房子,要种很多的花木,要有玻璃的天顶,要有游泳池,要养两条狗或者更多。我们可以坐在轮椅上,脚下趴着我们的狗,我会跟你抱怨你做的饭十年如一日地难吃,而你也会跟我说你觉得儿女们来得太频繁——就好像他们不知道你恨死了他们一样。”莱斯特说,卡尔不自觉地想象着那样的景象,他同样微笑起来,那画面太有意思了,生动得就像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 “我爱你,卡尔。我会用整个余生来跟你说这句话。我不会再回去,有你在地方就是我的家。”莱斯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吻他,湿润的水声在唇齿间响起,那是个缠绵到了极点的吻,就像爱情升华到了极致“砰”地绽放开来那样充满了甜蜜和珍惜。 “你哪儿也回不去,你只能在我的身边。”卡尔吻着他,傲慢而严厉地说道。 莱斯特微微闭上眼睛,他想,他再也不会回忆起曾经了,他已经得到了生命的全部,这是他跨过整整一百年所最终得到的,在这一刻,星光落满了他的灵魂,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Chapter 52疾病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46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老霍克利来信的时候是在九月,凯瑟琳大概身处于意大利某个偏僻怡人的小村庄里,对别具风情的食物和风景着迷地不可自拔,并且短时间内并没有返回美国的打算。 莱斯特把钢笔和羊皮纸扔在桌子上,疲惫地说道:“我写不下去,这消息听起来太糟了,我甚至找不出一个好词来修饰它。” 卡尔按了按他的肩膀,绕过书桌,在靠背椅上坐下来,他的面前放着两封信,一封从宾夕法尼亚州来,非常郑重地盖着蜡制的家徽和邮戳,但是那笔迹依然可见仓促焦灼——老霍克利病了,从半年前开始就有征兆,但谁也没想到它来得这样快速和突然。 另一封仍是空白,写了两个单词,被人不耐烦地划去,这是寄给凯瑟琳的报忧信,希望她能够赶往老霍克利身边,毕竟这可能就是他们剩下的能和他在一起——无论吵架还是对抗——这就是剩下全部的时间了。 “我会尽快处理好纽约的事情,你带着洛夫乔伊,他和那边的人关系不错。”卡尔在信纸上誊抄着有关老霍克利病情的描述,他显得异常沉稳,像是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神情甚至堪称冰冷,这是他们这几天争吵的主要原因。 “文森特和瑞贝卡呢?”莱斯特说,他把脸埋进了卡尔的颈侧,噩耗总是使人成长,虽然他不怎么看得惯卡尔的反应,但不得不说一个冷静的情人总比歇斯底里要好得多。 “你可以带上他们。”卡尔皱了皱眉,划掉一个写错的单词,“我会给让人给你们订好火车票,道尔议员的夫人明天也会去一趟宾夕法尼亚州,你们搭同一班车——最近国内的气氛紧张,到处都是激进分子,那会更安全一点,我必须保证你们不会在途中出半点问题。” “我由衷地希望文森特和瑞贝卡不会在这么小的时候就亲眼见到那些不好的东西,但查理是他们的爷爷,这一切就显得无法避免。”莱斯特轻声说,握着卡尔的手臂,那力道其实很大,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卡尔的笔终于停下了,之前他始终是一副要写到世界尽头的架势,他推开了堆在他面前那些文件、合同、信纸,把莱斯特抱进了怀里,额头轻轻贴上他的——这是三天以来他们最接近的距离,那些争吵产生的东西被温柔地消磨殆尽,这就是生活的本来样子,他们总是会有矛盾,但因为彼此相爱,就永远不会缺少首先妥协和让步的那个。 “相信我,莱斯特,没有一个霍克利会像瓷器般脆弱。我们当然享受你的担心、关切以及忧虑——那是被极度渴求的,但真正到了危难关头,霍克利不惧怕任何糟糕的事。哪怕我不愿意承认那两个小鬼的身份,但他们是霍克利的种,毋庸置疑。”卡尔说,他不久之前才度过了三十一岁的生日,身上完全的褪去了青年时代的激进和急躁,哪怕依然有副坏脾气,却总是显得无比强大,“......如果那最坏的发生了,他们可能会铭记这种遗憾与悲伤,但那只是一时的,时间的力量总是超越想象。他们总要学着去直面,毕竟这世界不可能总是原地踏步等着他们长大。” “......你说的对。”过了好一会儿,莱斯特败下阵来,“我把这一切想得太好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卡尔。我害怕这些东西,战争、离别或者更可怕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总是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卡尔全盘接受他毫无章法的发泄,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封已经接近尾声的信——它比想象的要短,毕竟他其实想不出更多好说的,他了解凯瑟琳——正如她了解他,越是面对这样可怕的时刻,他们越是不需要来自外界的安慰。 伤痕总是会愈合的,而他这会儿唯一的指望是看在他曾经做过好事的份上——上帝愿意给他一个特典,卡尔抱紧莱斯特,目光像是穿越了层层大海与风浪。 ...... 匹兹堡和纽约离得并不太远,莱斯特抵达州立医院已经超过了晚上九点,文森特和瑞贝卡因为疲倦而睡得很熟,考虑到医院的不美好之处,洛夫乔伊带着他们直接回到了老宅。 握着写着地址的纸条,莱斯特一路走到了五楼,比起下面几层,这里显得格外安静和清冷,没什么人气,但装修精致体面,前台服务的护士也是个难得的美人,有一头褐色长发,气质亲切。 “您可以叫我玛丽安娜。”她一边给他带路,一边柔声说道,“霍克利先生的状况十分稳定,手术就定在三天后,由平斯医生主刀,他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外科医生。” 莱斯特点了点头,他们很快就到了,他站在门口揉了揉脸,挤出一个笑容——这一向是他的强项,但这会儿变得不那么容易,玛丽安娜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穿着燕尾服的男子——白杜鹃的管家亨利,自从他跟着老霍克利以后,他们就有挺长时间没见面了。 “您来了,先生,比我预期的更早一点。”亨利礼貌地和他进行了一番问候,小声地和他说了一些情况,是一个肾手术,把握比莱斯特估计中的要大一点,这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好消息。 老霍克利本人对此看得挺开,这可以从他见到莱斯特开始就强烈要求亨利加一个肉馅饼当夜宵,来庆祝自己总算还有人爱这件事上看出——实际上简直是再明显不过了,莱斯特甚至觉得卡尔早知道这一点,他们看着他急得上蹿下跳,活像一只快被烤糊了的猴子。 老霍克利半靠在床头上举着一本书慢慢地看着,他其实不怎么关心里头的内容,无论是对灵魂的深思还是对人生价值的探讨对他来说都不具备任何多看一眼的意义,但他需要有一些什么东西来掩饰自己外露的情绪——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清楚,他已经老了,老到心脏里那堆坚硬冰冷的东西被扫地出门,仅剩下一个外强中干的空壳,维持着起码的门面。 莱斯特走进来的时候老霍克利看了他一眼,他觉得自己伪装的不错,甚至悠闲地换了一个姿势,看起来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这本具有无比深度的书籍中。 “晚上好,查理。”莱斯特脱下了外套交给亨利,里面穿着薄毛衣和衬衫,像个享受人生的公子哥,老霍克利挑剔地扫视了他的穿着打扮,不屑一顾地哼道,“哦,晚上好——实际上我不那么好,但出于礼貌的那部分。” 莱斯特在病床边坐下,桌面上留着一瓶新鲜的百合花,他拨弄了一下,水渍顺着指尖淌下来,有细微的凉意。 “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老查理皱着眉,“如果你是专程来问这些的,那没什么意义。滚回老宅去,我会让亨利给你准备房间。” “你不应该在这时候发火,我听说情绪对病情的影响挺大。”莱斯特宽容地说,“卡尔会尽快赶过来,他最近和议会搭上了线,那些石油可以通过军方的渠道卖到国外,以保证利益和安全。” “霍克利家不应该同政治搭上线,我曾经教过他,这么愚蠢的事绝不能干。”老查理像是气疯了,生龙活虎地想从床上跳下来,莱斯特扶住他,强硬地把毛毯拉到了他胸口。 他不想说话,也找不出什么恰当的理由告诉老霍克利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必须在经济大萧条之前积累足够的资金,一时的铤而走险是必要的,何况莱斯特的历史学得不错,而这有效地确保他们能够成为这场全球性投机热的胜利者。 过了有一段时间,老霍克利半睁着眼睛看向他——他看起来比之前苍老多了,脸上皱纹密集,眼睛里不可一世的神气也如冰雪般沉淀,他疲倦而无奈地说:“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但我希望他能守住霍克利的家业。莱斯特,我已经老了,我现在躺在这里,意味着死亡已经盘踞在我的床头,它随时可能踏出那一步,我没有能力再保护卡尔,以后所有的风浪和荆棘,都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还有我,查理,无论怎么样,我不会让他一个人。”莱斯特握住他的手,那年长者的眼神从冷硬慢慢开始变软,像一客在阳光底下融化的冰淇淋,年轻人轻声说,“晚安,查理,你应该保证良好的精神。” “......你会在这里......”查理欲言又止,莱斯特温和地说,“当然,我会在这里陪着您,这是我来到宾夕法尼亚州的意义所在。” ...... 宾夕法尼亚有非常好的阳光和温度,莱斯特用这个理由说服老查理在第二天下楼逛逛——他拒绝做轮椅,但文森特和瑞贝卡的眼神让他妥协,亨利给他加了条毯子,并忧国忧民地认为他或许可以再穿多一件。 莱斯特把轮椅推到了草坪的长凳旁,两个孩子像小鸟似的挤在老霍克利身边,年轻人则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阳光在他的金发和白围巾上跳跃,他年轻的就像一个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 不远处有挺多人聚在一块儿,围绕着一名同样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她看上去不超过六十岁,戴着一顶看上去十分温暖的毛线帽——大概是用来遮掩因为治疗而大面积脱落的头发,她的脸上带着温和慈爱的笑容,她的女儿或者是侄女什么的给她披上淡紫色的披肩,并快速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换来老妇人充满惊喜的叫声。 她的面前放了一张长桌,上面有一个三层的蛋糕和饮料食物,他们正准备切,老妇人转头看到了他们,然后示意她的其中一个子侄靠过去,指着他们说了几句话。 那个被委以重任的年轻人飞快地跑过草坪,喘着气在他们面前停下,亨利摆出迎战的架势,那年轻人却挠着脑袋腼腆地微笑起来:“下午好,先生们,我奶奶今天过生日,她非常非常喜欢孩子——而你们恰巧带着一对可爱的小天使,老实说我奶奶简直是为他们倾倒,她想要请你们一同过去分享蛋糕。” 瑞贝卡尖叫着高呼:“蛋糕——爸爸,我想吃蛋糕!” 文森特显得更沉稳一些:“可以吗,爸爸?” 莱斯特看向老霍克利,后者面无表情地眯着眼睛:“玛格丽特夫人,我不知道她和我住在同一家医院。” “您认识我奶奶?”那年轻人惊讶地说。 老霍克利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比他们知道的要更加熟悉这位夫人,他们认识了超过半个世纪,但最终因为卡尔母亲的去世而断绝往来。 “她和亡妻是闺中密友。”老霍克利不知道向谁解释了一句,莱斯特站起来推着他向那群人走去,随着距离的接近,玛格丽特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勉强起来,如果不是碍于为数不少的旁人,莱斯特毫不怀疑她会把整张长桌连带蛋糕一起糊在老霍克利的脸上。 “好久不见了,霍克利先生。”玛格丽特夫人冷冰冰地说,她挺直柔弱单薄的脊背,裹紧了厚重的披肩,看起来是一副完全戒备的样子。 “好久不见,玛格丽特,你看起来比以前老多了。”老霍克利毫无诚意地笑着,然后假惺惺地祝贺她,“生日快乐。” “比不上你老,霍克利,我以为你不该脸皮这么厚再度出现在我面前。”玛格丽特夫人说,愤怒地拍着轮椅扶手。 “是你邀请了我们。”老查理说,表情显得安静而忧伤,“自瑞雯死后,我从没想过还能再同她的那些朋友们坐下来好好地聊上几句。” “你不该提她。”玛格丽特夫人冷漠地说道,她的眼睛里透出深重的憎恨,“我累了,戴维,推我回房间。” “爸爸,我想吃蛋糕。”瑞贝卡怯生生地拉着莱斯特的裤脚,文森特牵着她的手,他们看起来都被这阵仗吓坏了,两个年长者似乎才意识到他们的存在,被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对两个不满三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可怕。 玛格丽特夫人几乎是立刻恢复了慈爱的面容,尽管那表情因为老霍克利的存在而显得生硬,她快速地要求她的大女儿为两个小家伙切蛋糕,并小声地哄着他们到自己身边来,在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后玛格丽特夫人的脸色显得有些复杂:“他们是卡尔的孩子?老天哪,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那小子都有孩子了?我还记得他抱着我撒娇那会儿,也像这么高——”她比划了一下不到轮椅附手的高度,“还有小凯丽,上帝啊,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他们了,我简直不敢想象!” 老霍克利没有一点给她解释真相的意思,玛格丽特对他的妻子瑞雯有很深的感情,倘或戳穿了孩子们的身份,这固执的女人极有可能掉头就走,瑞贝卡和文森特还太小,他们不应该过早地接受这种不公正的对待。 “......但他们叫他爸爸?”玛格丽特夫人犹豫不定地看着莱斯特,年轻人站在老霍克利的轮椅后头,神情放松而温和地给两个孩子擦掉嘴角的奶油。 “就是你想的那样。”老霍克利不耐烦地说,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莱斯特挺好,卡尔喜欢他喜欢得发疯,别做多余的事,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眼神微妙地看着老霍克利,完全是一副“老天爷啊我没听错那个霍克利居然在夸奖一个勾引了自己儿子的男人”的难以形容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如今......这么好说话。” 老查理朝她翻了个白眼,莱斯特抱着瑞贝卡走向玛格丽特,后者用一种充满审视的眼神看着他,“说谢谢,宝贝儿。” “谢谢您,夫人,蛋糕很好七。”瑞贝卡绞尽脑汁地搜索着自己知道的词汇,她皱着眉头的样子逗乐了很多人,文森特靠在莱斯特脚边,沉静地提醒自己的妹妹:“是好吃,瑞贝卡。感谢您的慷慨,夫人。” “你把他们教的很好。”玛格丽特说,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像是个大学生,但容貌过于出色,穿着打扮也显得考究而精致,这令她产生了一些不那么好的想法,这感觉叫她不舒服极了。 莱斯特笑了笑,他早就已经度过了在意别人目光的想法,他捏了捏两个孩子的小脸蛋儿:“我们该有些实质行动不是吗?” “是那个吗,爸爸?”文森特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瑞贝卡同样小声地尖叫起来,他们真是爱死了那些可爱的午后小游戏,但通常情况下莱斯特没有那么多的空余时间陪他们玩。 莱斯特亲了亲他们,然后逡巡了一下桌面,拿了两三只高脚杯同一些浅口的碗,倒入清水,随意地排在了两个孩子的眼前。 “老规矩,宝贝儿,还记得我教你们的第一首曲子吗?” “是的,爸爸!”两个孩子快乐地说道。 玛格丽特夫人和她的亲戚们都凑了上来,瑞贝卡拿着筷子试探性地敲了一下高脚杯的杯沿,清脆的响声像是激发了她的灵感,小女孩儿咯咯大笑着敲了个遍,找到了那些合适的音阶,然后一边小声念着曲谱一边叮叮咚咚地敲了起来。 “天呐,是欢乐颂!”戴维说,他趴在桌子边上,看起来十分想加入他们的行列。 文森特是第二个,他比瑞贝卡熟练许多,甚至不需要试音,流畅地在容器上敲响,莱斯特弹奏了第三句,然后又是一个三人循环,他们三个人的节奏渐渐合在了一块儿,响声分出了高低两个声部,变得丰富生动起来。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47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孩子们的笑声飘得越来越高,戴维甚至忍不住跟着他们的节奏轻轻摇晃身体,一个生日会总算有了欢欣喜悦的那部分,玛格丽特夫人也不由放开了心房,她转过头,老霍克利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莱斯特和两个孩子的身上,眼神温柔而满足,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 他已经从那段悲痛的往事中走了出来,玛格丽特想,但这简直是太荒谬啦,她的瑞雯呢?她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棺木里,她是个温柔的好女孩儿,哪怕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依然原谅了老查理,说不好是为了她的两个孩子还是他们之间确确实实曾经那样深爱,那个该死一万遍的家伙现在装出一副情圣的样子又有什么用呢? “我没有装。” “什么?”玛格丽特夫人吓了一跳,她才发现自己把话说出了口,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偏爱自说自话,她这样有段时候了。 “我没有装。”老霍克利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霍克利家不产这玩意儿。我亏欠了瑞雯,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我不指望你们原谅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 他转过头,玛格丽特看到那些冷硬如刀刻的东西根深蒂固地长在他的眼睛里,但同时也有一些柔软的,他藏得不怎么好,所以她看得很清楚。 她再度看了看莱斯特,他们很高兴地弹奏着欢乐颂,所有人都被那样的气氛带动,医院的草坪变得热闹而生机勃勃。 这就是他的弥补了,哪怕再怎么不甘愿,他依然试图在挽回,在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虽然那可能迟到了很多年,但至少没那么晚,玛格丽特想。 ☆、Chapter 53我愿意(完结章 ) 老霍克利的手术在几天后进行,他想要延期以等待凯瑟琳,但卡尔强硬地阻止了这个决定,他们关上门聊了两个小时,最终以那固执到了极点的老家伙高举着花瓶中气十足地要卡尔“滚出去”收尾。 “我不在乎过程怎么样,他答应了就行。”卡尔说,他们在医院附近的公园里散步,莱斯特在街边买了两杯奶油土豆,但卡尔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种廉价的街头小吃。 “你应该早点说,这样我就可以省下土豆的钱再买一客冰淇淋,他们那儿的芒果曲奇和奶油覆盆子口味相当有名。”莱斯特一边走一边抱怨,“你用了什么办法?我之前劝了查理好几回,但他铁了心要等凯瑟琳回来。” “你可以带回去给两个小鬼吃,我保证我父亲也会对这个感兴趣的。”卡尔冷笑了一声,“就那样,告诉他如果他不做手术我就再也不工作,直到他妥协为止——要知道不少人对我们在新墨西哥州的油田虎视眈眈,他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莱斯特咬着勺子笑了,他笑得有点傻,卡尔捏着他的下巴叹着气和他接吻,那奶油不算顶好,在唇齿间甜腻地发酵,他咬走了年轻人嘴里最后一块土豆:“味道还行。” “......别在我吃完了以后说这个,我不会返回去给你买第三杯,那太丢人了。”莱斯特用袖子擦了擦嘴唇,他换了一身轻便的休闲服,像个随处可见的普通美国青年,而不像卡尔——西装、风衣、领带、皮鞋,从上到下透着股有钱人的味道。 卡尔瞥了他一眼:“我是在称赞你呢,亲爱的。” 莱斯特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这是件真事儿一样。 ...... 老查理在第二天上午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就像那位严肃刻板的平斯医生承诺的那样,他得到了一切最好最妥帖的照顾,接下来需要做的仅仅是静待恢复。 莱斯特找到卡尔的时候他正站在走廊的楼梯口吸烟,淡蓝色的烟雾萦绕着整片空间,他连续地抽了好几个小时,莱斯特皱着眉:“手术很成功,再过一个小时,查理会从麻醉中醒过来。” 卡尔把半截没抽完的雪茄扔进了垃圾桶,莱斯特闻到他身上烟草的味道,那香气苦涩而焦虑,像一根小小的触手,轻易地拨动心弦。 “你想出去走走吗?”莱斯特抓了抓头发,难得的有点手足无措,“亨利他们会处理好剩下的事情,你看上去......不那么好......” 卡尔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虚空的某处,像是盯着一团找不到出口的线团。 气氛变得有点僵硬,老实说莱斯特已经不太能适应这种情况了,就在他觉得卡尔会开口拒绝这个提议的时候,有钱人迟疑着开口道:“我希望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莱斯特。” “什么?” 莱斯特抬起头,卡尔拽过他的手,猛地推开门,外面路过的护士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们像一阵风飞快地冲到了医院门口,坐上霍克利家的私车,卡尔含糊不清地报了个地址,那司机便头也不回地朝某个方向开去。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目的地。”莱斯特挣扎着从他的风衣里爬起来,卡尔看着他,眼睛亮得惊人,“我来不及。我想告诉你那些。在他躺在手术室里的那段时间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事?”莱斯特问道。 “有关死亡这回事。我很少思考这种哲学问题,毕竟打从我生下来起就和它没什么纠葛。”卡尔这么说着,“但我突然明白过来,无论怎么逃避,它都是不可避免的。” “我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神劝世人及时行乐。”莱斯特宽容地安慰着他,卡尔抓着他的手指,力气很大,但他知道对方可能处在某种难以自拔的漩涡中,就像他当年遭遇到的一样。 卡尔深深地吸气:“你说得对,所以我们正在去那里的路上。” 他们一路向北,大概在两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空气变得潮湿而冰冷,穿透云层的阳光驱散了一些寒气,但卡尔显得颇为后悔,一个劲儿地嘟囔着应该回去拿件外套。 莱斯特心不在焉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全副心神被眼前所见到的景象所吸引。 这是一座不怎么大的滨湖村落,漆着鲜亮的墙漆,房顶上镶嵌着层层叠叠的鹅卵石,从村庄入口的小道望进去,两侧满布兜售纪念品的小摊,几个穿着轻薄纱裙的姑娘在草地上跳舞,热情地向过往游客派送传单。 “这是哪儿?”莱斯特问,有些目眩神迷,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叽叽喳喳地簇拥上来,他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卡尔推开那些过分热情的本地人,拉着他向旁边走:“伊利湖附近,我有十几年没来过了,这儿变得不像样。” “你们不认识路对吗?”一个强忍着激动的声音在他们后面响起,卡尔猛地转过头,把那个穿着背带裤的男孩儿吓了一跳,他不超过十岁,有一头卷曲乌黑的短发,手上捏着一把脏兮兮的零钱,注意到莱斯特的目光,他把那钱飞快地塞到了胸前的口袋里。 “我可以给你们带路——一块钱,很划算,附近找不到比我更便宜的开价。”那男孩大着胆子说,“我熟悉这儿的每一寸,无论你们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带你们找到。” “我已经看到了我的目标,它在这村庄里鹤立鸡群。”卡尔环着手臂冷漠地说,男孩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哦,我就知道,是教堂,本以为是桩大生意。” “但我不愿意走弯路,您可以给我们指出最近的那一条对吗,先生?”莱斯特温和地说,这话成功地挽留住了沮丧不已地小男孩,他几乎从原地蹦了起来,飞快地点着头,卡尔看了莱斯特一眼,年轻人摊了摊手,异常无辜地笑道,“没带零钱,亲爱的,我们走得太急了,这可怪不了我是不是?” 卡尔说得不错,教堂几乎是这小村落里最显眼的建筑,有尖尖的哥特高顶和彩绘玻璃,规模不大,四周有流动的湖水,当他们顺着白色台阶走进去时,能看到水池底部铺设的浅色石块。 “今天是玛姬姐姐的婚礼。”那男孩说,站在门边伸长了脖子看着,“她嫁了个城里人,过两天全家都会离开这里去纽约。” 莱斯特看了看站在神父身前的年轻夫妻,两人笑得灿烂极了,“本来选的花童是我,但玛姬的丈夫不愿意,他认为我不能胜任这项工作。”男孩垂头说着,捏紧了卡尔刚刚付给他的酬劳,他细嫩的手指头上遍布伤口,看上去从事过某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苦力活。 “这就是你选择不进去的原因?”莱斯特问他,“这不合理,毕竟你不是和他有交情,如果你想要祝福那个女孩,你应该坐在那些人中间。” “什么?”男孩抬起头,充满迷茫地看着他,卡尔显然对此已经很不耐烦,他推了那男孩一把,拽着莱斯特肆无忌惮地走了进去,在座的宾客都忍不住频频回头,新郎紧张得面色发青,显然他把他们当做了捣乱分子。 “你们是谁?”神父放下圣经停止祷告,新郎充满防备地打量着他们。 “他的亲属,我认为我们也该在邀请之列。”卡尔把那小男孩拉到跟前,无耻地说着,“杰米想看看他的玛姬姐姐,所以我们带着他来了。” “他不叫杰米!”新郎涨红了脸高叫道。 “......这事儿不重要,他叫什么一点意义都没有。”卡尔面不改色地说,“艾伦,上去给你的玛姬姐姐说声恭喜,最好催他们快点,省略那些步骤,一个婚结上好几个小时可真是让人不敢想。” “......我叫盖文!”那男孩愤怒地说道,“不是什么见鬼的杰米或者艾伦!”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了情况对他是有利的,毕竟卡尔看上去像是有着足够的底气,他在大部分宾客的注视中飞快地跑上前,玛姬弯下腰把他抱了个满怀,看得出来他们确实感情深厚。 “你就要离开了,对吗?”盖文问道,他的手将那件白色的婚纱弄脏了一角,新郎的眉头皱得能够夹死苍蝇,。 “我很抱歉,盖文。”玛姬亲吻着他的脸颊,“我给你留下了足够的钱,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你寄,你要好好读书。如果你考上纽约的大学,我们就能——”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这一点!”新郎一把拉起和男孩亲密个没完的女子,表情高亢而愤怒,如同一只被彻头彻尾得罪了的火鸡,如果不是有十几双眼睛看着他,他很有可能会因为情绪失控而狠狠地甩玛姬一个巴掌。 “你答应过我!你会看顾他们——否则我绝不会同意跟你回纽约!”玛姬尖叫道,所有人都为这出突然的好戏所震惊,卡尔懒洋洋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这会儿看起来没他什么事了,但任谁都记得他挑起事端的那副嘴脸。 “你疯了吗?我们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就为了破坏别人的婚姻?”莱斯特震惊地问道。 “这是余兴节目,我没有料到。”卡尔温和地解释着,伸手抚了抚年轻人的背部,示意他完全无需因此而诘问自己,扬了扬下巴示意牧师身前那对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夫妻,“他叫做安迪·希瑞,是纽约一家小银行的经理,臭名昭著的同||性||恋者,他的身影经常在街头小报上出现——听说那些罪名足够使他在监狱里蹲到死了,整个纽约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莱斯特张了张嘴,他清楚卡尔的那些能耐,他是天生的生意人,脑子里划出一整个区用于记忆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际关系,显然这位希瑞先生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倘或不是那个特殊标签,卡尔不可能把他记得这么牢。 “世事难料,莱斯特,我们拯救了一个姑娘免于陷入虎口。”卡尔无辜地看着他,莱斯特被这表情完全地打败了,上帝知道他不可能有这样的好心,“......霍克利先生,您再这么笑我可真要揍你了。”莱斯特面无表情地说着,卡尔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脸上写满了“你可真不好伺候”的字样。 玛姬和希瑞先生的婚礼显然黄了,卡尔的声音挺大,那姑娘在听到的一瞬间就扯掉了头纱狠狠地甩在新郎的脸上,那位年轻男子面色发青,但他知道也看出来卡尔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物——他犹豫地看着玛姬,希望能用一些蹩脚的借口挽回她,女子抱着盖文避到长椅另一头痛苦,他试图追过去,神父却将一整本圣经砸在了他脸上。 “你怎么敢——”希瑞揉着自己疼痛不堪的脸颊,冲着那神父大吼大叫,但他的不满很快被蜂拥而上的宾客们吞没,那些愤怒的村落里的住民们扯下装模作样的领带和外套,高举着教堂里的烛台和其他摆设不停地攻击着那位据说是从纽约来的上流绅士。 他们愤怒地要他滚出这里——带着他肮脏的钱和名声,神父慢吞吞地捡起他的圣经,走到卡尔和莱斯特的面前,扶着眼镜看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说道:“......霍克利先生?” “您还记得我?”卡尔惊喜地说,他有些局促地挽了挽袖子,莱斯特发现有钱人竟有些紧张,这可真是太难得了,毕竟你也知道的,他看上去从来就和这些属于弱势方的情绪绝缘。 “是的,从前霍克利夫人每年都会来。我记得她,记得那场婚礼——每一个细节,我很遗憾她如此早便归于天父的怀抱,她是一个地道的好人。”神父慈祥地说,转头看向莱斯特,“那么......他是您的——” 恋耽美 [泰坦尼克号]船票_分节阅读_48 [泰坦尼克号]船票 作者:涅羽苍惑 “爱人。”卡尔握紧了莱斯特的手,“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是希望您能为我们主持一次婚礼。我知道这要求无礼至极,但这一直是我母亲的愿望。” “......这是上帝所不能宽恕的。”那神父说,他垂下头,抚摸着那本圣经,莱斯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地攥在手里,他不知道这反应是怎么产生的,也许紧张具有某种传染性,他的胃部沉沉地下坠,甚至让他升起反胃呕吐的感觉。 “但既然我已经犯下了上帝不能原谅的罪行,就不惮于再多做一件。”神父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中的圣经,显然是在指刚刚发生的那件事,卡尔和莱斯特对视一眼,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 ......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后时间已经超过了六点,薄暮的光将整座教堂温柔地包裹起来,像是一首宁静而亘古的圣歌。 玛姬和盖文带来了晚餐,这姑娘心理素质强硬得惊人,除了眼眶仍有些泛红,她看上去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玛姬问,他们坐在大礼堂的长椅上分享一块面包,卡尔则在里面同神父商讨仪式的细节,他想要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到尽善尽美,尽管在莱斯特看来这事儿其实远远不必如此麻烦,他们只需要在神父和上帝的见证下说出那三个单词——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不用添半个。 “在泰坦尼克号上。”莱斯特涂了一点蓝莓酱,“我想你听说过,有段时间它挺出名,我们属于幸存者那一拨。” “是的,当然,谁没听过那艘‘永不沉没的船’呢!”玛姬轻声惊呼,“上帝保佑你们,灾难总是能使人的感情突飞猛进。” 莱斯特笑了笑,算是赞同了这个说法。 “我很感谢——我是说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你们揭穿了希瑞的真面目,我可能会被蒙在鼓里很长时间。”玛姬说,棕色的眼眸里充斥着感激的神色,“我不知道他是那样一个人渣,一个——算了,不提那些,你们就快举行婚礼了,该做的准备都做了吗?” “什么?我是头婚,卡尔事先没跟我透露半点风声——我恐怕他也是临时起意。”莱斯特睁大眼睛无辜地说,女孩儿的神情看起来挺绝望,结结巴巴地跟他解释着,“像是戒指、捧花、礼服之类的......你也知道的,那是必备的物品,哪怕这婚礼再简陋。” 莱斯特严肃地思考了下用草叶编织两个戒指的可能性——本来头号选项是易拉罐拉环,但显然时代叫他的美梦泡汤,最终他意识到这场草率的如同无稽之谈的婚礼很可能同样会胎死腹中,卡尔脚步匆忙地从礼堂后面走出来,犹如困兽一般的表情很好的证明了此事。 “莱斯特,我——”他满心懊恼地张着嘴,认为自己下午简直该上手术台接受一个额外的智商再造手术,他盘算这事有一段时间了,但为此所做的准备都被留在了纽约的庄园里。 “我喜欢这里,卡尔。”莱斯特温和地拉着他坐下,柔声劝说,“仅仅只是在这里逛一圈,我也不认为我有所损失。我们可以回到纽约再补办一个,邀请几个朋友,如果老查理愿意,他同样能见证它的发生。” 卡尔把头埋在他的肩上,沮丧地说道:“这不一样。我父亲和母亲曾经在这家教堂举办婚礼——他们那时不怎么被看好,孤身离开纽约,来宾夕法尼亚开拓事业。她死前希望我能回到这里,这可能是她一生之中除我和凯瑟琳降生以外最美好的回忆——我想要重复那些,不仅仅是给你,同样是给她一个——最好的结局。” 莱斯特沉默着,“所以我觉得你们需要这个——”男孩儿从礼堂外面冲进来,喘着气尽可能完整地把话说出口,玛姬轻声叫着把他揽进怀里,盖文伸长胳膊,把手心打开,棉质的手绢上静静地摆着两枚朴素的银戒,因为不久之前才被清洗干净而闪闪发亮,没有任何的花纹和装饰,看起来显得寒酸无比。 “这是我爸妈留下来的遗物。”盖文涨红了脸,在卡尔和莱斯特的目光中越发显得没有底气, “我拿去店里改了改,大小可能不合适......这是给你们的谢礼,你们可以选择——” “不,非常感谢你,小先生,这是我一生之中得到的第二份世界上最慷慨的礼物!”莱斯特把他抱了个满怀,“你值得我们永久的谢意。” 卡尔拿起那对戒指,里圈刻着他们姓名的缩写,他对这乡下男孩有些刮目相看,他的细心和体贴实在是不可多得。 盖文害羞地僵硬着神色点头,莱斯特吻了吻他的面颊,他伸出手摸着那块滚烫光滑的皮肤,小声说:“......谢谢你们,祝你们幸福。” ...... 无论隔了多久之后,莱斯特都始终铭记着那个夜晚。 月光垂直而宁静地洒落在教堂中央,像是迤逦的银纱,神父的声音沉凝而柔和。 “......卡尔·霍克利先生,你是否愿意同莱斯特·罗兰先生结为夫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莱斯特·罗兰先生,你是否愿意同卡尔·霍克利先生结为夫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他们在交换戒指的时候互相凝视着对方的双眼,卡尔的目光如同久远之前的海水,深不见底,他亲吻着莱斯特的手指,温柔地垂下睫毛:“我们的爱情如同这银戒,我将时时擦洗,时时保养,使它永不生锈,永无褪色。” 神父宽容慈爱地引领着他们的誓词走进尾声 莱斯特和卡尔凝视着神像稳定地重复着那些牵系彼此、代表责任的字句:“......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根据神圣经给我们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莱斯特上前吻住卡尔的嘴唇,耳边玛姬和盖文喜极而泣的哭声同鼓掌声逐渐远去,时光倒转,他们仿佛再度回到那艘金碧辉煌的游轮之上。 卡尔替他打开门,浑身披沐着流金般绚丽夺目的光彩,那些宾客们无不欢呼雀跃庆贺他们的结合。那是如梦的景象,那是他们难以忘怀的起始之处,不可能有比这更幸福的一刻了,这就是上帝能给予他的最好的那部分了。 “我爱你,请天父来见证。” 莱斯特笑了起来,那是他两辈子的人生中有过的最美、最温暖、最灿烂的笑容。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