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英》 正文 第 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 章 “那你咋又想着回那儿等呢?” 小灵杰闭着眼仔细地想了想,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顿地说: “我本来…我本来想自个儿跑回家,可是我又想吃油条,我知道爸找不到我会在树下等我的,是不是?我就——我就先在那等着了。” 胡胡李的心头一热,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半信半疑地问: “好儿子,你知道回家的路咋走?” “我当然知道,来的时候你背着我,我看了一路呢!你不信?谁骗你谁是小狗!” 看爸爸仍噘着嘴不太相信,小灵杰的自尊心和好胜的天性可受不了了。从爸爸的怀里跳到地上,一下子跑到了前边。 胡胡李看着儿子的背影,不自禁地摇了摇头,不争气的泪水又下来了,没谁看见,除了黑夜,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因为没到动情处,胡胡李擦干眼泪,追着儿子歪斜的背影,向前走去。 一老一小很快被黑暗吞蚀,只听见胡胡李爽朗的笑声和小灵杰“咯咯”的憨笑在原野上传得很远,很远……。&gt;&gt; 李莲英四、“我要先找个有钱的爹!” 四、“我要先找个有钱的爹!” 刚刚四岁的李莲英就嫌他爹是一个“穷爹”,当有人逗他要给他说个媳妇时,他却不屑一顾地把嘴一撇道:“我要先找个有钱的爹!再让人给我说媳妇!” 眼瞅着小灵杰越长越大,一翻过四岁这道门坎,人忽然变得狡猾起来了,小家伙学会了变着法欺负下面的三个弟弟,动不动还治得老大抹着眼泪去找曹氏告状。俗语说:“够着门鼻儿,气死活人儿,”小家伙才比半个门鼻高不多少,肚里的小算盘就打得啪啪直响了,爷爷和奶奶都宠着他,护着他。说他太气人吧!也不是仅整治老大这条,老大平常欺负四个弟弟欺负惯了,谁也不敢说他个不字,小灵杰受了几次气后,想方设法报复这个有点缺心眼儿的大哥,今儿在门后扯根小绳子,绊老大一个马趴,明儿又树上捉条毛毛虫,用树叶包着送给老大,老大不知是计,忙不迭的拆开就往嘴里送,一口咬住不对味吐出来一看吓得脸色煞白,直摔跟头,跌了几次跤之后,老大也学乖了,瞅见老二就躲的远远的,三个小弟一向奉大哥为主尊,现在一看连大哥也服了老二了,呼啦啦全把大旗指到小灵杰这一边了。说小灵杰欺负弟弟也不尽然,三个弟弟谁都想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五个兄弟一块出去玩意见一不协调自然要分出对错,小灵杰永远是对的,几个弟弟惹不起他就只有哭鼻子。曹氏对二小子的变化很不理解,软语温声地教导了他几次,又跟在五兄弟屁股后头做了次跟踪调查,没有发现二小子有飞扬跋扈的表现,独断专行当然是有的,但这怪不了他,一个哥哥三个弟弟怎么动脑筋也赶不上他聪明,脑袋一晃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串主意。 曹氏也没把小家伙的转变放到心里去,忽然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李家老两口、小两口大为光火。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五兄弟又结了伙出去转悠,小灵杰俨然领袖一般,由几个兄弟前呼后拥着,得意洋洋的。下地干活的村人看这哥儿五个高高兴兴地很是好玩,内中有好事儿的就把小灵杰拉到一边,故作神秘地趴到他耳朵上问他: “你喜欢你这几个弟弟吗?”小灵杰毫不犹豫,昂着头挺着胸脯回答:“那是当然!”村人故意装成害怕左右有人偷听的样子,声音压得更低:“听说你妈又从村后边的坑塘里给你捡了一个弟弟,”村人的恐吓这下子起到了预想的效果,小灵杰“哇”地一声就哭着跑回家了,也顾不得招呼几个兄弟,村人们看着小家伙跌跌撞撞往家跑,哈哈大笑着各自忙各自的活计去了。 曹氏正在家里和面,准备做午饭,听见小灵杰进了院子,好像是刚哭过,鼻子还一抽一抽的,曹氏以为他受了谁的欺负,沾了两手的面走了出来。 小灵杰那神情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冤屈,撅着嘴,瞪着眼,眼睫毛上还沾着泪花,“出溜出溜”地吸着鼻涕,怒气冲冲的。 曹氏心里诧异小家伙今儿是咋的啦!跟谁欠他二两黑豆似的,曹氏看他气势汹汹地进了堂屋,不声不响地从后边跟了进来,小家伙也不脱掉鞋子,按住床帮一纵身,整个人就顺势歪倒在床上了。曹氏又好气又好笑,上去把他拉住蒙脸的被角掀起来,可不得了啦!小家伙坐起来又把被角拉过来蒙住脸,不但大哭而且两条腿又踢又蹬,这下曹氏也来了气了,心说这么大一个小人还能让你上天不成,真是欠揍,曹氏主意打定,绷着脸过去把他从被子下面掀起来,按倒在床上,也不问三七二十一,结结实实照他的小屁股蛋上揍了一顿,小家伙本来正哭着,也不哭了,本来正踢蹬着也不踢蹬了,歪着脖子回头看着妈打他的屁股。 曹氏一会儿也打累了,看着儿子屁股上通红交错的指头印,又想起这个最惹她疼爱的儿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这么重的打,心里忽然又后悔起来。思前想后悲从中来,坐在床上尖声痛哭。 小灵杰等母亲发完火了还是不说话,他慢腾腾地翻了个身,屁股上开始火攻火燎般地疼痛,他咬紧牙也不喊疼,扭着身子把被母亲脱下来的裤子穿上,屁股上更是疼痛难忍这些事情办完了他也疼了一头冷汗,不敢坐在床上,只好跪着,他看母亲哭得伤心,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平日里温柔可亲的娘怎么自己办错了事揪着他出了一顿气后还坐在那里不知害羞地哭鼻子。 胡胡李和老头老太太闻讯赶回来时曹氏已哭到了尾声,小灵杰一动不动地跪在床上冷眼旁观,胡胡李一看火气就来了,他还以为是小灵杰惹曹氏生了气,曹氏在那儿罚他跪呢? 他不知道小灵杰做错了什么,但一看素来端庄温顺的曹氏能气到这份上,看来这错不轻。 胡胡李冲上去虎吼一声“跪到地上”,吓得小灵杰一哆嗦,抬头看见父亲凶神恶煞般的眼珠,才明白是说他,小灵杰从来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敢违抗,老老实实地从床上吡牙咧嘴地跳下来跪在地上,仍拿两只眼睛怨恨地去膘曹氏。 老头老太太心疼孙子,老太太尤其如此,她看胡胡李动了真怒,自己也不那么气顺了: “你个小畜生嚎什么呀嚎,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看你把俺小孙子吓的。” 老太太真是心疼孙子,颤颤巍巍地挪过去把小灵杰拉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慈爱地抚摸着小家伙的脸袋,嘴里示威般地说: “小灵杰,给奶奶说,到底为什么,让奶奶给你评理,你爹娘要是不对,冤枉了你,好好打你爹一顿给你出气!” 小家伙这会儿来了救星,心里一想今儿这一顿挨的确实够冤枉的,不明不白地受了一排子气,越想越是难受,老太太话音没落地他就趴到老太太怀里哭上了。 胡胡李暂且把他抛在一边不去理睬,先问曹氏是怎么回事,曹氏也是一头雾水,说是二小子在外边憋了气,回来左问不知,右问不说,一气之下给了他一顿。 老太太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小孙子还不单单跪了会儿、还挨了顿打,老太太撩起小灵杰的衣裳一看,二话没说就冲曹氏骂上了,小灵杰的屁股蛋上密密麻麻全是手指头印,红肿得像过年蒸的发面馒头,她稍微碰一下小家伙就神经质地颤抖着倒吸凉气,老太太怎会不气、不骂才怪呢? 曹氏没得话说,胡胡李和老头一看小家伙的屁股也有些怪曹氏下手太狠,才屁大一点的孩子,吃屎都不晓得香臭,那儿搁得住这么重手。 小灵杰越哭越委屈,哭个没头儿,几个老的连哄带劝把他弄住,一问他还是三不知,大人最怕整治这样的小孩儿,你打他再重,你骂他再狠,他就是不理你,这就是农村中常说小孩的“挨死打”,因为小孩子挨打不哭,好像没有怕劲,大人只有越打越来气,就应了往死里打了。 胡胡李问来问去小家伙就不说话,那四个没了老二的威慑,不知疯那儿去了,胡胡李越来越烦,试了几试也想揍他一顿刹刹邪气。小灵杰这时候忽然开了金口: “我不想再让你们给我捡弟弟了!” 胡胡李一听没明白什么意思,摸摸小家伙的额头,不发烧,不可能是说胡话,倒是曹氏对小家伙比较了解,毕竟母子连心,曹氏扭回头尽量放松语气: “咋地不让,弟弟多了打架给帮忙,人家欺负不了你,那还不好!” 小灵杰瞅了瞅母亲,又往屋里每个人脸上瞄了一遍,小脸憋成了猪肝色。终于憋出了几句话: “我不要就是不要,弟弟有什么好的,打架我也不要他们帮,他们就会抢我的东西吃、还……还……” 小家伙“还”了半天也没还出个路数,抬头一看老爹的巴掌都扬起了,也不还了,只往奶奶的怀里挤。 几个人这下受了教育了,小家伙不好好管教就是不行,这么大一点就争风吃醋,长大了兄弟几个见了面还不跟仇人见仇人一样。那天胡胡李把五个儿子全叫到场后,在堂屋正当中摆了十块青砖,一人让他们跪了两个,那四位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外边玩得痛痛快快的一进门就闹了个大窝脖。 几个小家伙低着头跪在砖上心里直骂娘,这砖上凹凸不平的跪着滋味实在不大好。 胡胡李在五个儿子面前摆了四张椅子,从左至右依次坐着老头、老太太,他自己、曹氏。准备停当,老头先言简意赅地发了通小脾气、大意是让五兄弟相亲相爱,别闹别扭,老太太接着老头的话头长篇累牍地来了个补充。颠三倒四也不离那个主题,她说完了胡胡李嗓子还没清好,老太太就可怜五个孙子了,一个一个把他们拉起来送到床上,看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好睡了,又出来逮住儿子儿媳教育了一阵,此事作罢。 胡胡李自此事后心里总不是味,又说不出不是味在什么地方,他隐隐觉得小家伙受了什么大的刺激。他预感到如果稍一娇纵,这个天生鬼点子就多的二小子将会走向他的意愿的反面,他不知道李家列祖列宗是不是一个个都很讲仁义礼智信,一个个都温良恭俭让,但他决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背离他固守的那些条条框框。他自认为,他这个作父亲的没有大成就,没有值得炫耀的地方,但至少不管走到那儿,他都可以拍着胸口问心无愧,他没有对不起过谁。五个小孩子此时都正是分不清好坏美丑的年龄,一步走错就会影响一辈子,他不想百年之后见到李家列祖列宗无法交待,他不想让李家在他儿子这一辈出现败家子,但是他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将儿子引到正路上来。 胡胡李心里憋着气就只想瞅着碴儿把五个儿子中的出头鸟——老二给狠狠治一顿,让他见识一下家法森严,不可轻侮。这二小子确实太狡猾,胡胡李只要出口大气他立刻就俯首贴耳,规规矩矩,小孩子家也许都是玩玩。过两年自然就分清是非了。胡胡李在心里这么劝自己,但他自己却又时常疑惑,他记的小时候自己虽然也淘气顽皮,但那都是小孩子捣估个鸡毛蒜皮的,没有像二小子这么让人防不胜防,竟然连弟弟都不想要了,就为了吃独食。再想一下,两三岁的时候二小子也没有这样过,有点什么东西都尽着兄弟的先吃,这到底是怎么了?胡胡李百思不得其解。 曹氏娘家的几个哥也不怎么亲,曹氏过到李家后也都不常走动,到了每年逢节气时派个代表过来寒喧一下,也并不怎么亲热,往往饭都懒得吃,屁股还没热就推说家里有事,赶快走人。这一天曹氏的那个大哥忽然提着礼物上门了,这可是稀客,曹氏这个大哥自从胡胡李结婚之后,就从没来过,也算是德高望重了。曹氏接住之后就揣摸着这老哥是不是有事,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大哥的二儿子说了一门亲事,是李贾村姓周的。大哥不敢应承人家太死,给媒婆推说再商量一下,背过脸就跑到妹子这儿来打听。李贾村姓周的只有一家,离李家有七八个门头那么远,住的时间还不太长,好像是嘉庆年间才从归德府那块搬过来。周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早嫁了人,二女儿说的是子牙河边包村的男人,曹氏估计大哥说的就是周家的三姑娘,一问果然。周家的三姑娘曹氏不太熟悉。人样儿不能算丑,乍一看挺沉稳,应该是理家的好材料。曹氏把她自己的想法说完又犹豫着补了两句,说都是乡里乡亲,亲戚连着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媒婆恐怕不会胡乱撒谎。大哥点头称是。 聊完正事总不成拔腿就走,大哥除了胡胡李成亲那天来过,对李家的五个儿子一概不知,其时小灵杰五兄弟早已在母亲膝盖旁边蹲着等的不耐烦。他们看见有生人进院子就跟进来了,巴望着能有什么好吃的,好吃的是有,曹氏背过脸瞪了一眼几个人就没胆量了,走又怕刚一出门客人就走,东西让其他人吃了他捞不着,所以五个人一直大眼瞪小眼坐在地上咽口水,曹氏撵了好几次谁也不挪窝。 小灵杰听得最专心,也不知听懂什么没有,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大哥实在找不着话题,瞥见小灵杰冲他眨眼,便逗他说: “小家伙,多大啦,让舅舅给你说个媳妇吧!” 曹氏含笑看着儿子,不知这个小捣蛋鬼又怎么捣蛋,那知小家伙一撇嘴,似乎极力不屑的样子,语出惊人: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 章 “我要先找一个有钱的爹!再让人给我说媳妇!” 曹氏没料到他会这么想着回答,瞠目结舌着不知怎么圆场,那边大哥已经拍着小灵杰的脑瓜笑得前仰后合,小灵杰一看更来了精神,咽了口唾沫接着说,丝毫不理会曹氏的白眼: “我要找一个有钱的爹,像三孬的爹一样有钱,我就用爹的钱给媳妇买好多好多花衣服,让她穿着出去好看,我不想要这个穷爹,连花衣服都给我娘买不起,让我娘没法出门,没法带我们出去玩。” 曹氏听了前半截气得牙都快咬啐了,眼里喷火直想扑上去咬他一口,听到后半截又一阵心酸,小孩子想的没什么错,没钱做人就是难,可是,曹氏又感到好笑,小灵杰呀小灵杰,大人们的事你懂些什么呀!你那个小脑瓜,整天都装些什么。 大哥笑出了眼泪,一边笑一边揉肚子,嘴里数落: “你这小子,你这小子,哈哈哈!你爹……” 胡胡李回来时候大哥笑出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刚止住肚疼,一瞅见胡胡李又大笑起来,小灵杰一看势头不对,瞅个空就跑外面去了。边跑还边回头观察老爹的脸色。 胡胡李这次没有责罚小灵杰,小家伙说的话虽然让他很惭愧,但毕竟是实话。他胡胡李不是不讲理,他把小灵杰叫到屋里和颜悦色地谈了会儿心。很认真地告诉他爹是不能随便找的,每个人一辈子就只能有一个爹。他说他希望小灵杰能靠自己的力量去赚钱,别让以后他的儿子也像他一样说自己的爹又穷又笨。 胡胡李说着这些话心里不太好受,猫咬一样,眨眼过了半辈子了,他从没有服过谁,也没有被人说过笨蛋,到如今自己养出的二儿子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说他是个笨蛋,不会赚钱。胡胡李不得不承认,“小孩嘴里吐实话,”他就是不会赚钱,但这怪他吗?有能耐和能赚钱完全是两码事,小孩子怎么能懂。 小灵杰听完老爹的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又没说,也许胡胡李的话给小灵杰作了有关于赚钱的最早启蒙,那就是,要赚钱、一定要赚钱,胡胡李没讲赚钱用什么手段,反正他知道要赚大钱不能靠正当手段,这一点小灵杰或许想了,也或许没想,但他肯定牢记着老爹的话:要让人看得起,就得赚大钱。小灵杰幼小的心灵里最早播下了一颗种子,生根发芽生长出来后到底是好苗还是杂草,谁也说不清楚。 秋去春来,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一个年头,小灵杰已经整头整脑四岁了。胡胡李夫妇平时难得有几天空闲,没有闲工夫管教他们,就是偶而呆在家一天,也都给柔进去了,哪想得到发火。老头老太太年事渐高,动动腿也不那么容易了,小家伙做个坏事一看爷爷奶奶在旁边,调头就跑,老两口自然是追赶不上,一日一日,再加上老两口宠爱多于吵骂,五个小子越发不把爷爷奶奶往眼里放了。特别是小灵杰,顽皮起来气得老太太摸不着门,有几次老太太那么大岁数竟气得撵在兄弟五个后边骂开了街,惹得一街筒子人都围着看老太太调教孙子,老太太气发完了腿也软了劲也没了,几个小孙子也折回头了前呼后拥着老太太就往家走,“奶奶”“奶奶”喊得老太太浑然忘记了她刚才的咬牙切齿。其中尤其小灵杰喊得最欢,笑得最甜。老太太一激动竟掉下了泪蛋子。 要说小灵杰的长处可真不少,四、五岁的小孩娃你还能指望着干啥?老两口家里忙不过来时他指挥着兄弟几个也“吭唷吭唷”地用力,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帮了倒忙,老两口心里还是吃蜜般地甜,小家伙毕竟知道心疼人了。老两口烧锅搬不动柴火,兄弟五个便一把一把往灶屋里掬。老两口一出门五个孙子一个鸣罗开道,嘴里“哐啷哐啷”叫得唾沫星子乱飞,其他四个众星捧月般护着二位老人家,那阵势不亚于孙猴子回到花果山。这就够了,老两口心里想想也挺知足,这么喜欢人的一群小孙孙到哪儿找去,别人烧》、《三字经》就可以拿把戒尺站讲台上充腐儒,这点胡胡李是不满足的,一方面他怕小灵杰在家捣乱,无事生非,最重要的一方面他想要儿子懂些书本上的大道理,做个好人。当然,私下里他还想过让儿子读好书考个大官,只是这些话说出去太吓人,农村人忌讳夸夸其谈,你到时候真考上了没人说你好,你先吹下了到时候没考上那就坏了,这一辈子你别想在人前抬头。胡胡李这个念头连老头都不知道,他只想走一步说一步,看小灵杰开不开读书这个窍了。 胡胡李存了这个心,一入冬就找邓财主商量,因为冬学毕竟不是儿戏,李贾村又只这么一家腰杆粗的,商量好了可以解决很多具体困难。邓财主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满口应承,答应这回事由胡胡李一手操办,房子、用具、老师“束脩”之类由他解决。胡胡李从邓财主那里回来没笑几声就又犯了难,五里七乡读过两年书的都能把尾巴翘天顶上去,见人爱搭理不搭理,满口之乎者也,酸溜溜的像是他妈在醋坛子里把他生下来的。再找能念《千字文》、《百家姓》的老师胡胡李认为是误人子弟,想来想去想不到好老师,这时候恰好国泰蹭进屋里告小灵杰的状,胡胡李灵机一动,想起了张老先生。 张老先生就是给小国泰起名的那位,前面叙述的太过简略,此处补上:张老先生还是小孩子时候就立志读遍天下书,游遍天下名山大川,结果读了几年书后连名山大川也顾不上游了,先一头扎进了北京城的考城,几场下来,得了个小官。 老先生现在每每忆及彼时还常以贤亮自比,声称不愿为五斗米折腰,于是回了家。在家的前几年老先生很是逍遥,农人们只要一看见一头背上驮着个大酒葫芦的青色小毛驴就知道张老先生又出去跑旷野地里吟诗作画,痛哭流涕质问老天去了,这时你只要可着嗓子大叫一声:“张先生”,还年轻着的张老先生一准会从驴子后边赶上来,醉眼朦胧地冲你打招呼。 老先生这么逍遥了几年后发觉这样不是事儿,再大的家业也会被他喝进肚里,更何况张老先生家底本就不厚,老先生从废书箱子里翻出本破破烂烂的《五柳先生卷家》,摇头晃脑地吟哦了几遍,拿墨笔重重描了“晨兴理茺秽,戴日荷锄归”两句,第二天就卖掉毛驴扛了把锄头跟着媳妇下地去了。张老先生的学问是没得说的,赵举人厉害,见了他也得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叫一声“世伯”,张老先生根本就不正眼看他,据说有一次赵举人苦思冥想几日几夜没合眼没近女人闹得三妻四妾怨声载道才搞了一首什么诗,赵举人红着眼圈低吟了一回连连拍案叫绝。于是赵举人就派了一个仆人骑着快马冒着大雨给张老先生送来了,希望他点评一下,赵家的仆人淋的水母鸡似地进了张家递上诗稿连杯热茶都没捞着喝就被张老先生撵了出来。仆人失魂落魄地出了大门一看,他抱在怀里暖过来的赵举人大作已给张老先生隔院墙扔出来了,墨迹在雨里尚在淋漓。 胡胡李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有关张先生的传闻后又急得搓上了手,张老先生教私塾离现在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年记大了不知还愿不愿动弹,再说人凡是有那么三下两下子的,大都有不可捉摸的怪脾气,万一…… 胡胡李自己把自己吓得慌了神,最后还是决定碰碰运气,要不成就另请高明。 张老先生住的村子离李贾庄一河之隔,这个庄头上吆喝一声那庄立刻就有回音。胡胡李换了身干净衣服,挑了两棵自己家种的大个白菜装在竹筐里,挑着竹筐晃悠晃悠就过去了。 张老先生的家比胡胡李想象的还要破落一些。正房是三间土坯屋,苫顶的麦秸杆被风吹去了一些,暴雨又淋了几个大窟隆,黑黑的在黄色的房顶上极为显眼,院墙是用草绳捆上苞谷杆子围成的,有几处遭了破坏,没遭破坏的地方好像是微风即能刮倒,典型的知识分子家的围墙,只防君子不防小人。胡胡李在门外徘徊了几个来回才壮起胆子冲院里大吼了两声张先生,因为张家的正屋没有装门,屋里黑洞洞的看不出有人没人,院里没人,只有几只老母鸡在阳光下刨虫子吃。 屋里探出一个老女人的脸,看了看胡胡李又缩了回去,胡胡李等了很久老女人才又出来,刚才显然是在换衣服。这会儿一只手还在摸索着拉衣服角,老女人把胡胡李让到屋里,拽出一个缺了条腿的破椅子,用袖口在椅背上抹了好几遍,才递给他然后怯怯地说: “张先生正午睡,你还是等一下吧!” 老女人说完朝里间看了一眼出屋去了,胡胡李明白那是张老先生的卧室,借着屋顶漏下来的阳光他隐隐看见床上有个人形,却也不敢惊动,耐住性子往下等。 也不知等了多久,里间屋顶的窟窿都把阳光漏到胡胡李脚下了,里间忽然有了卟卟簌簌的响动。胡胡李心头狂喜,心说您老人家总算梦游回来了,害我等了这么久。 老先生起来后并没有直接出来,先在里边中气十足地吟了首诗。诗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胡胡李记得这首诗是曲子里说诸葛亮在隆中等刘备时作的,看来老先生又迷上了孔明。连派头也学他的。 张老先生亮足了架子,就从里边趿拉趿拉出来了,胡胡李一看张老先生博学鸿儒的金字招牌连脸上都带着,一道墨汁印从左脸颊一直划到斑白的胡须上,再往下看,长袍上污秽不堪,最多的也是墨汁。 张老先生走出来伸了个懒腰清了清嗓子,并不正眼看胡胡李,而是游目四顾,顾完了还是站着不动窝,胡胡李一下子明白过来,敢情老先生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椅子,还是三条腿,要不刚才老女人怎么就出去了呢?胡胡李想到此节,赶忙站起,让张老先生坐下,张老先生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合上双眼,仍不看胡胡李,胡胡李怕老先生一坐稳当又睡过去。抓住时机把他在肚里暖得发酵的几句台词背了出来: “张老先生,学生胡胡李,是隔河李贾村人,我们村里商量想请老先生您去教冬学,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胡胡李把话说完垂手站着,大气都不敢出,手心里都捏满了汗,他在来路上下了个赌注,见到老先生一定不能谈钱的事,一则老先生家里听说很穷,谈钱易引起误会,二则胡胡李揣摸,这么一个怪老头,如照曲子里说的那样,应该是又臭又硬,耻于谈钱的。 还真给胡胡李猜准了。张老先生穷了一辈子,犟脾气一点没改,张家的人从不敢在他面前提个钱字,那次赵举人送去的诗稿给他一下扔到墙外的原因据他解释就是那诗稿满是铜臭观念有污他的清听。张老先生不动声色地和胡胡李对峙了许久,方才睁开双目,慢吞吞地说: “何时开课,何地开课?” 胡胡李一听大喜过望,话音都哆嗦了: “这……这么说,老……老先生您同意了。” 张老先生眼又合上了,不再理会他。 胡胡李诚惶诚恐地把时间和地点详细地说了一遍,冲老先生作了三个揖,走到院子里悄悄把白菜从筐里卸下来堆在墙角,轻轻地出了院子哼着小曲回家去了。 回到家后胡胡李当然又把小灵杰叫到面前耳提面命了一番,无非是到学堂要听老师的话,不要捣乱,好好学,学问这东西赚钱不可缺等等,小灵杰听得头脑发胀,到最后只剩下鸡啄米似地点头。 张老先生在开学前专程往李贾村走了一趟,说是要看看学堂。学堂就是邓老财主那个四院,现任邓财主的姨太太都同住在邓家大院,空出了邓老财主金屋藏娇的几个院落,那几处都由仆人看着,就四院一直没人住,邓财主就把这个院落派人打扫了打扫,让老先生作学堂用。张老先生看了看很是满意,看完后就到了胡胡李家,曹氏正满院子追打几个小孩,猛见里就见大门口昂昂然走进一个面相清瘦、破衣烂衫的高大老者,自己的丈夫在一边满脸陪笑。曹氏愣怔着想不出来胡胡李还有哪个亲戚他没有见过,她根本就没往张老先生那边想,因为老先生的打扮与她想象中的相差太远。 胡胡李陪着张老先生一进院子,小灵杰就叽叽咕咕笑着扑到他怀里了,曹氏拿着根小棍犯傻,上来也不是,走开也不是,倒是张老先生一眼瞅见小灵杰就喜欢上了,蹲下身子问他几岁。 胡胡李怕小家伙口没遮拦,说了错话惹张先生生气,连忙在旁边提醒:“这个就是你老师,”小灵杰回头看了看胡胡李,挤了挤眼,把舌头吐出老长老长,嘴里“啊啊”着说不出话。 胡胡李不敢当面让他难受,抽空瞪了他一眼,把他支到一边、然后他告诉老先生是四岁。老先生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小家伙一蹦一跳着远去的背影,眼睛里闪跃着一种奇特的光泽,良久,老先生才像从梦中惊醒,长叹一声说: “孺子可教也!” 冬学开课那天邓家的四院人欢马叫,一群拖着鼻涕的小家伙在爸爸或者妈妈的带领下老早就进了院子,每年都是如此,冬学刚办起时人丁特别兴旺,几乎村里每个五六岁到十多岁的小孩儿都过来凑趣,倒不是想听老师念书,而是结成伙子玩。一般是那几个小家伙平日里老呆一块,结果有一个被老爹逼着到冬学念书,其余的几个顾及“哥们儿义气”,开始几天也跟着过来,慢慢地大家都烦了,人数也基本固定,就是那几个害怕不上学回家挨板子的。 村里的人来的早,又没有事儿干,孩子们一见面早嘻嘻哈哈一笑三五成群跑外边了。家长便在院里随便找个地儿蹲蹴着说话,每个男人的嘴里都咬着一管旱烟袋,一边“滋溜滋溜”的吸,一边抖落自己知道的轶闻。咸丰元年的大清王朝在乡人们眼里似乎没什么变化,虽然风传江南有一群农民起来与朝廷对抗,而且还打下了不少地方,但这些对大城县都没有影响,他们只关心年终打下的粮食能不能填饱一家老小的肚子,这才是最实际的问题。 日头升起来的时候院里多了点暖意,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显出健康的古铜色。胡胡李坐在向阳的一根方木上,眼睛被阳光耀得几乎就睁不开,他看不到围坐着的人们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那绝对不会是甜蜜的笑,而是苦涩与麻木。农民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胡胡李在心里叹息,一年到头累断筋打下的粮食勉强顾住温饱,子牙河要是稍微往岸上冲两下使点性子一年就等于白忙活,这还不算官府和地方上的敲诈勒索,层层盘剥,穷人的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 胡胡李问问自己,心里更加困惑,眯着眼看看初升的日头,他忽然有一些害怕,害怕这些一直沉默着的穷哥们儿有一天也竖起一面旗帜,扛着锄头钉钯冲入县城杀官造反。他不想在他有生之年受兵荒马乱的煎熬,只要有一线活路,他决不会走上那步绝路,王大哥的杀富济贫曾经让他热血沸腾,但现在王大哥的死却让他胆怯,他不想再重复年轻时的想法,他认为他那时候的想法很可笑,他甚至想让自己麻木,麻木得忘记痛苦,忘记一切他忍受过的东西。他只希望二儿子能有一日发迹能让他跟着享两天福。他发现自己现在很自私但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人人都自私,非独他一个,谁不自私就不能活下去,而人人又都不想死……。 张老先来的时候快正午了,这次打扮得衣帽整齐了些,长袍明显是刚洗过,胰子味扑鼻,长辫子也像也经过了精工梳理,油光光地盘在脖里,颜色却是花白的,只有山羊胡依旧凌乱,隐隐还有墨汁的污垢。其实小孩子们都已分别站在自己的父母身边,张先生挨个将每个孩子看了一遍,看完一个就抚摸一下他的小脑袋,“嗬嗬”地笑几声。农村的孩子有的怯生,在家的时候像个霸王,欺负欺负这个,捉弄捉弄那个,闹得鸡飞狗跳,四邻不安,可一出门就软成柿饼了,脸红得像红洋布,一句话都不敢说,这群学童里边就有几个,躲在老爹的背后任你怎么叫都不露头。张老先生一个一个看过学生就散了场,下午正式开课。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 章 中午回到家小灵杰十分兴奋,老大和三个弟弟乍一少了他玩得很没意思,四个人先一人撒了泡尿和成泥捏了会儿泥人,又跑到邻居家的鸡窝里偷出了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来到底鸡蛋拿回家煮熟后给谁吃,最后老大发挥权威作用抓起鸡蛋摔到石头上,此事完结,几个人又去抱住大树摇那上面的鸟窝,摇得满头是汗鸟窝也没下来。 四个人苦苦哀求老二让他讲点学堂里的事,想比较一下学堂跟家里那一个更好玩一些,其实整个上午小灵杰都只在学堂转了两圈,开始一次,最后一次,连学屋里边都没有进。 邓财主家的二孬也上冬学,以前他认识的,两个人叫了几个同学一块跑出去在河滩上睡觉,到最后张老先生过来路过那儿才把他们叫起来。 小灵杰很为兄弟们软磨硬缠地讲些新鲜事而感到得意,讲吧没什么可讲,不讲又太丢人,小灵杰只得东拉西扯胡绉了一遍,绉得老大他们四个抓耳挠腮,才算完事。 下午上课小灵杰去的最早,学屋里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邓财主为此真是大耗了血本,做了许多新课桌新凳子,一排排的在教室里,整整齐齐。新刷的漆味直刺鼻子。 小灵杰挑了最前一排正中间的一个位置,趴着美美地睡了一觉。同学们也都差不多来全了,叽叽喳喳地说笑,小灵杰睡醒后便又和同学说笑话,一直说到张老先生挟着一把铁戒尺进了屋。 张老先生并没有带什么圣贤书,甚至连张纸片都没有带,清了清嗓子便即开讲,小灵杰听了两句不大懂,渐渐便没了兴致,趁先生低下头的当儿,他和边上的二孬偷偷扮了几个鬼脸,但是这种机会实在不多,小灵杰百无聊赖,如坐针毡,慢慢地就觉得小肚憋得难受,想要撒尿,起初他还记得老爹的话,努力想抑制着等老师下课再说,然而老师总是叽哩咕噜的讲,一点没有停讲的意思。 小灵杰终于忍受不住,趁老师讲完一截停顿时看大家的当儿,小灵杰“蹭”地站了起来,声音清脆地说: “老师,我想出去撒尿。” 其他的小孩子先是瞪大眼珠看,回过味后立刻哄堂大笑,张老先生嘴角刚扯起一点笑意但瞬间就又收回去了,绷着脸拿戒尺照桌面上“噼噼叭叭”敲了一通,等大家都静了下来,张先生很威严地发了话: “李英泰出去,其余的继续上课!” 小英杰回家后因此而挨了顿打,屁股疼了好几天不敢挨凳子,从此以后上课时他再也不敢趁先生不注意时又挤眉弄眼,又手舞足蹈了。张老先生第一眼瞄上的就是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孩子,到此时更是悉心教导,恨不得把他食过的书一口气全部塞进小灵杰的脑袋里去,张老先生是为的啥?第一,老夫子确有教导别人的癖好,第二,小灵杰一旦成了气候众人谈起,那可是他张先生的高足啊! 张老先生不愧是有过数十年“教龄”的“资深”教师,教书的本事就是非同小可,传统的“填鸭式”教学法被他运用的得心应手。其时,那时候的教书先生,包括靠《千字文》、《百家姓》起家的和不以《千字文》、《百家姓》起家的,讲课时大都不带书本,往讲堂上那么一站,双目如电,先把学生里每个小家伙的神情打量一遍,最佳效果是每个爱调皮捣蛋的小家伙都吓得心里直跳,心说完了,老师注意上我了。这堂自然每个人都规规矩矩,老师做样子后,眼睛微微闭上,双手背在身后,脑袋用力向后拗过去,旱烟袋锅咬在嘴里吸得“滋拉滋拉”响,但并不影响他讲课说话。老师一边讲课,还得一边在不大的讲桌前来来回回踱四方步,旱烟袋锅“滋拉”一声,随着袅袅青烟升起嘴里很清晰地冒出一句或一截圣贤书上的东西,然后脚下刚好合上节拍迈出一小步。一般情况下学堂里的课就是这么上的,老师不怕磨破鞋底,也不给学生解释书中的微言大义,如果有谁中途忽然站起来发问,那可真是扫了老师“自得其乐”的兴致,老师用力地将旱烟袋吸上一口,慢吞吞地踱到你面前,并不看你,仍背着双手在你前后左右绕上两圈,绕得你心里发毛,脖子里被谁放了条毛毛虫一样不好意思,老师转了几圈后,忽然就拿烟袋一举,铜烟袋锅就准确地扣在你脑袋上,轻点的起个栗子包,重点的让你疼得在心里咬牙切齿直骂老师的章,一片乱糟糟的书声里边,自然会夹杂着: “周武郑王,老师停床,冯陈褚卫,老师盖纸被。” “人之初,性本善,烟袋锅炒鸡蛋,越打爸爸越不念。……” 停床是死人时候的专用词、冀南风俗,死者断气之后,用被子蒙得严严实实放在堂屋正中头朝西脚朝东,然后等得死者的亲戚邻居,三姑六婆的全到后出殡。死者抬到堂屋当门到出殡之间的过程就叫停床,大多是因为死者躺在床上的缘故,盖纸被当然也是这方面的用语,死人临入棺材时,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能见到阳光,这且不算,衣服穿完后还得在死人身上盖几层烧纸。这就是盖纸被。 这些小把戏老师是发现不了的,学生们高声大气地骂着老师,老师浑然不觉,仍在讲台上洋洋自得、骄傲的公鸡一样迈四方步。学生们于是更加起劲,念的更是卖力,脖里青筋都快蹦出来了,脸孔涨得通红,这种情况下,如果被老师看见,老师还会冲你含笑点首,说一句“孺子可教也!”。 学生里边最坏的是邓财主家的二孬,跟他爹和他爷真是一个祖家,满肚子的坏水,一转眼珠就往外冒。二孬有一天上课时趁张先生不注意,扭回头冲一个小家伙做了个鬼脸,正巧被张老先生逮个正着,吃了一戒尺。第二天课上到中途,二孬又做鬼脸,张老先生伸手往讲桌上一摸,戒尺不翼而飞。这难不倒博学多才的张老先生,再上课时换了一个黄铜烟袋锅,从不离手,戒尺打手心也换成了烟袋锅敲脑袋,敲得二孬头上大包小包,都不知道那个疼得更厉害些了。他找了几个同样挨过烟袋锅,同样恨张老先生恨得牙痒痒的同学,找了个下雪天,几个人起了个大早,把张老先生到学堂必经的那个小桥“修理”了一番。那桥在前面提过,就是河心竖着几根木头,河面绑着几根木头,时间长了,也朽得差不多了,人在上面一走就摇摇欲坠。二孬从家里带了把斧头,撸起袖子在河底下喊着号子忙活了一早上,把竖木中朽得最厉害的一根拦腰砍成两截,几个人怕被人看出破绽,撒泡尿和了些黄泥巴把接口处糊上,这下子表面怎么看也看不出不好,一走上去桥就要倒。 冬天那条路没几个人走,二孬忙完后便躲在河这边的大树背后吡着牙笑。张老先生果然如期而至,步履轻快,满面春风,嘴里还唠叨着什么,唠叨完了便捻着胡子频频点头,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儿。 二孬躲在树后屏住呼吸,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看老师出丑的大好时机,张老先生一踏上桥面横木,脚底下便“咯吱咯吱”地响,老先生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往前迈了一步,二孬只听见“咔嚓”“扑通”两声闷响,桥面上就不见张老先生的身影了,几个闯了祸的小家伙也顾不上看张老先生失足落水的狼狈相,贴着地面爬了一阵,回头看看没人发现他们,爬起来掉头就跑。 当天张老先生没有上课,小灵杰中午回家后告诉了胡胡李。胡胡李觉察出张老先生是有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否则不会无故缺课,吃罢饭一推碗筷就走了。天很晚才回来,阴沉着脸说老师来上课时掉进河里受了凉,在家养病。估计得歇两天,胡胡李看过河上竖木的断口,明白是有人使了坏,算了算时间小灵杰不可能。于是没给小家伙说是有人蓄意整治他们老师,但他心里却认定肯定是学堂里那个坏孩子干的坏事。 小灵杰知道张老师落水是因为有人砍断竖木是好几天以后的事,二孬再坏得流脓,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什么事。况且他是那次报复行动的主谋,回来后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有做了次英雄般的飘飘然。抽空就向小灵杰吹嘘上了,说“让姓张的老不死的再敲我脑袋,我把他家的草房给一把火点了,大冬天的下河洗次澡,算是邓小爷对他薄施小惩,再敢惹我,哈哈!老鼠拉木掀,大头还在后面呢!” 小灵杰听完后气得直打哆嗦,看二孬一脸坏笑的样儿,真想扑上去打他一顿出气,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小灵杰才四岁多一点儿,二孬可是过了九岁大寿的了,家里山珍海味养得大狗熊似的,小灵杰别说才四岁,就是也长到九岁,真跟他动拳头也得犯怵。再说了,二孬这人尽管坏点儿,但在同学面前也没什么不好,老从家里带些零食什么的给大家吃,有些是小灵杰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还能吃上的好吃的东西。要是和二孬闹了别扭,好东西吃不上就算是小事儿,背地里他找几个人按住打一顿小灵杰可受不了。小灵杰觉得不理二孬有点对不起张老先生对他那么好,所以心里很矛盾,那天回家后闷闷不乐,吃饭也不香,睡觉也不好,两眼呆滞着,像是丢了魂,胡胡李夫妇问也问不出个究竟,想想也没什么大事,就由他去了。 小灵杰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头更见萎靡,小脸蜡黄,眼窝深陷,整整瘦了一圈,也没吃早饭就跑出去了,胡胡李喊都喊不住。 离上课时间还早,小灵杰一个人坐在河边,脑袋里乱成了一窝麻,左想不是右想也不是,百无聊赖地从地上捡起几块小石头用足了力气往河心抛,子牙河已经结了冰,冬天水少,冰里冻着河底下飘荡起来的几根青青的水草,冰的颜色不是白的,而是土坯一样的浑黄,小石子砸上去“乒乒”地响,越砸小灵杰的心越乱,最后干脆仰面朝天躺下了。 早晨,冬天的早晨很冷很冷,躺下去感觉到了刮得脸生疼的北风,地面上土冻得梆硬而且冰凉,一下子咯得他背上生疼,还没来得及揉一股冷意就从背部一下子传到了小肚上,小灵杰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忙不迭又爬起来坐下,仰头看去,盐罐一般大小但扁平着像锅盔鲜红的像血一样的日头正在子牙河的尽头升起来,一大堆云彩绕着它,像奶奶说的众星捧月。 小灵杰的眼睛忽然亮了,一瞬间像在心里揭去了一层纸,他明白了许多,他知道家里对他的期望,期望他能像被云朵围绕着的日头那么亮,像被星星捧着的月亮那么高贵,他应该想的长远一些,不能为这么一点小事儿犯难。老爹说了,读书是为求功名,有功名才有钱,有钱才能像二孬那样,等有一天我像二孬他爸一样有钱了,再好好整治他一通替老师出气,这笔帐先记在这儿,以后再讨。现在还是和他要好一点,多吃他点好吃的。 如果不是二孬的零食,小灵杰一定会想方设法替张老师出气的,张老师确实对他好,他也没觉出过张老师有哪点坏。 张老师惩罚他的次数不比其他学生少,但他知道张老师那样做是为了他好,老爹的话他牢牢记着,一定得读好圣贤书,一辈子的幸福就在那些书里面。他心气灵,老师读过的书他过目不忘,一点就通,一教就会。所以老师一点名让人背书,他不用想,肯定是让他背,老师拿烟袋锅敲他也大多是背书背得不太好的缘故。这点上他不怪老师,背的不太好的时候往往是怪他下学后贪玩,没好好复习,要复习一下他肯定能每次都背得一字不错,每次都受老师的夸奖。三个月的冬学一眨眼工夫就差不多完了。学生们最后几天像脱缰的野马,课也不按时上了,上课也不怕老先生那双“凶狠”的眼睛和平时瞅见脑袋就疼的旱烟袋了。有几个胆大的甚至敢趁老师偶而出去一会儿的工夫叼着他的烟袋锅美滋滋地抽上两口,抽得不住歇地咳嗽。小灵杰不这样,他不干这种傻事。每天早晨仍然早早地赶到学堂,把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下课了帮老师把烟笸箩里的烟梗挑出来扔掉。从学堂回家后除了带外弟弟,帮爹妈干点能干得动的活外,剩下的工夫都耗在练字上,家里给他买不起纸,他就拿柴梗在地上乱画,画完擦掉。 重新再画别的字,胡胡李看二儿子这么有志气,心里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 最后几天张老先生带小灵杰到他家去了一趟,从破箱子里翻出几本生了虫的书送给他,让他回家好好看,看完后什么地方不懂就过来问他。小灵杰对老师很留恋,也没有别的办法能留住老师再给他们上课,所以最后几天听得格外专心,还抽空叫了几个同学帮助师母把他们家那破杆子墙重新夹了一下。 张老先生最后一天没有讲新内容,破天荒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张老先生的故事小灵杰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小灵杰听得津津有味,他觉得老师最后一天讲这个肯定是想要告诉他们什么东西,只是没明说罢了。 张老先生的故事是带一点神话色彩的,很像小灵杰躺在奶奶怀里听过的那些个这精灵那怪物的瞎话。不过张老师说故事的主人公真有其人,他家就在现在的大城县东陈村。主人公李松这个人小灵杰听人提过,那可是大城县的骄傲,上岁数的人都知道他。说他是明代万历时候的人,武艺超群,丈把高的树一纵身子就上去了,不费吹灰之力,大腿粗的树木,他咬咬牙,一声大吼能把树根拔出来。李松小时候也上私塾,长大了考中武举,被朝廷派到很远的地方去跟洋人打仗,李松要文能文,要武能武,打的洋人哭爹叫娘,皇帝很高兴,就给了他一个大官做,还叫大城县的县令在县城里边建了一座石牌坊,刻了些字。人们从此就叫李松为“李督堂”。那座石牌坊小灵杰陪老爹上县城时见过,就在县衙门前的大十字路口,坐东朝西,样式很像去小赵庄路上见过的一个贞节牌坊,正中间一堵高高的墙,墙边上镶得很好看,墙是用石头做的,石头上面有字,但小灵杰那时候还不认得,问老爹,老爹也不认得。高墙下面卧着一只张着大嘴的老鳖,鳖头有两三个人头那么大,鳖嘴里还叼着个圆圆的石蛋。高墙两边对称着有两堵稍矮一点的墙,也是石头质地,上面有字。老爹当时告诉小灵杰说只是官做的大了,让皇帝高兴了,都可以让人给你建一个这样的牌坊,让后世的人都知道你的能耐。小灵杰那时还小,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后世人知道自己的能耐,现在明白了,先生讲书讲的,好人留下名字后世人会尊敬,而坏人如果留下名字就只有让人戳着脊梁骨骂了。他听先生讲到这儿时立刻想起有一天晚上老爹躺在床上大骂二孬他爷爷的情景,他不想这样被人骂,他想做好人。至于让后人立不立一个牌坊记住他他不在乎,只要没有人骂他就成。被人骂着太丢人现眼,丢了人回家要挨老爹巴掌的。 张老先生讲的是李松小时候的事儿。说李督堂童年时在城里读书,读得很刻苦,每天晚上都到很晚才回家,因为李督堂家住在东陈村,离城里还有很长一段路,督堂一个人走着来回,不太方便,神仙就派了两个小鬼天天晚上打着灯笼给他引路。一天晚上李松走到半路憋不住到茅坑撒尿,两个小鬼奉了旨意,要时时处处跟在督堂耳边,不离左右,只得也跟了进去,小鬼长得是挺吓人的,青面獠牙,吐着长长的红舌头,头发又乱又长,两个小鬼怕吓着了督堂吃罪不起,便拿袖子遮住脸面,提着灯笼蹲在督堂面前,那知督堂瞅了瞅小鬼一点胆怯的意思都没有,伸手就把小鬼捂在脸上的袖子扯了下来。神情专注地看了很长时间,笑了笑,用手摸着一个小鬼的脑袋说:“小鬼小鬼你好大个头啊!”这下子倒把小鬼吓了一跳,小鬼回答说:“督堂督堂你好大个胆呀!”还有一年冬天,督堂到城隍庙里去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督堂随手捏了个雪球,放在城隍爷的供桌上面,让城隍爷替他照看,如果丢失了,就要城隍爷的脑袋补偿。城隍爷给他看了一个冬天,到了第二年春天,天气暖和了,城隍爷再也看不住了,便在一天夜城,给督堂他老师托梦,央求他赶快告诉李松,要他到庙里取他的雪球,不然城隍爷的脑袋就要不保。 老师醒来以后,梦中的情景活灵活现,似乎就在眼前,老师很是纳闷,第二天早上李松到学堂上课时就问他,到城隍庙里玩过没有,督堂早把一时的玩笑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摸了半天脑袋也想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给老师说没有,老师只得和盘托出:“你好好想想,城隍庙里的雪球是怎么回事?”老师这么一提,督堂忽地就想起来了,说:“去年冬天,学生去城隍庙玩过一次,正好天降大雪,便随手捏了个雪球,放在供桌上,让城隍爷给我看着。”老师说:“你赶快把雪球取回来吧!这么热的天儿,城隍爷实在给你看不住了。”督堂一路小跑进了庙门,果然见供桌上尚有一片水渍和杏核大小的一块雪球,督堂冲城隍爷的神胎扮了个鬼脸,玩皮地说: “区区小事,何必如此当真。”说着就要伸手去摸,正好一阵清风吹来,雪球化作一团雾气给刮走了。老师也自此知道督堂日后必大富大贵,就认真教习,督堂后来果然封疆镇守辽阳,大败入侵的金兵,当了兵部左侍郎。 张先生的故事讲完后,学屋里静得掉一根针几乎都能听得见,小家伙们一个个双手支在桌面上听得出了神。小灵杰听完后,很奇怪李督堂日后大富大贵小时候怎么就能耐那么大,连城隍爷都怕他,连小鬼也得给他打着灯笼照路,是不是胆量大了不怕小鬼就能坐大官呢?张老先生看着大家不作声,只是眼睛满学屋里看,看到小灵杰这儿时,小灵杰正百思不得其解,神经质地站了起来,大声问老师: “老师,李督堂咋会那么大胆儿?” 张老先生眼睛里蕴满笑意,干咳了两下,又用烟袋锅在讲桌上“啪啪啪”砸了一通以引起大家注意,然后清了清嗓子说: “这就是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了,李督堂少年苦读,终成大器。可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至于小鬼打灯笼,流于怪诞,鄙夫野老附会讹传之言也,自不足信,所谓李督堂大胆之说……” 老先生讲到此处又用烟袋锅敲了一下桌面,用以加重语气,接着往下说: “所谓李督堂大胆之说,我奉劝学生们应该这么看待,农人有一句话不知道大家知道不知道,就是一分胆气,一分天意,一分官职。意思就是说人只要有一分胆气,就占着一分天意,就能有一分官职,胆气越大,官职越高,李督堂少有大志,更兼胆气过人。故而最终能官拜兵部左侍郎,万古流芳,名垂青史。像你们这样的小孩子呢?就应该多几分胆气,胆气并非指血气之勇,匹夫之怒,而是读尽天下书后在心里面形成的一种度量,嗯!就是那么一种度量,有此度量才可以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知人事,惊天地,泣鬼神。纵横天下,无人能伤,无人能敌。” 老先生的话半文半俗,小灵杰有好多地方不懂,但至少有一句话深深打到了他心坎里,那就是,人要有胆量才能作官,胆量越大官就越做得大。&gt;&gt; 李莲英五、情窦初开 五、情窦初开 一天夜里,小小的李莲英趴在满人旗兵的帐篷外,偷窥到一个当官的把一个十分艳丽的女人赤条条地压在了床上……他的大腿间一阵燥热……他的情窦初开了 冬学结束后小灵杰就又没事干了,疯张着玩了几天,渐渐地学屋里的书也忘得差不多了,前几天在家想起来还找根树枝在地上划几个字向兄弟几个卖弄卖弄,后来干脆划也不划了。早上睁开眼脸也不洗穿上衣服就往外跑,胡胡李心想反正也快过年了,再让你兴盛一阵子,过了年再不好好温书,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所以也不怎么管他。 冬学结束时已经是腊月十几,十多天工夫一眨眼工夫就过去了,大年三十是农村过春节最热闹的时候。这天晚上有个特定称谓叫做“除夕”。和“除夕”连着的第二年正月初一早上也是一个特殊日子,有钱人家三十晚上的鞭炮要一串接一串一直放到初一早上天亮。据说我们的老祖先们定下这些日子作为普天同庆的日子是很有良苦用心,一年尾是个终结,一年头是个开始。年头年尾都过得好些,预示着这一年也大吉大利,五谷丰登。原来过春节是不放鞭炮的,后来家家户户都放鞭炮的原因好像是为了避邪,妖魔鬼怪听不得震耳欲聋的炮声,就只有逃开去,逃得远远的不再害人。所以一到春节,再穷的人家也要凑点钱买一串鞭炮,在当院“噼里叭啦”放上一通撵跑妖魔鬼怪,添点喜气,求个好开始,好兆头。过春节的另一个重要内容是吃,平时节衣缩食的农人到这时不再吝惜平时省出的钱,一闭眼跑到集市上,大鱼大肉,这菜那菜地买上许多,回到家里时美美地吃上几天,放开肚皮甩开腮帮子吃,不怕多吃,就怕吃不下,吃得那怕拉上几天肚子,那怕吃完年货立刻就没有下顿的饭,也无所畏惧。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 章 小孩子们怕什么的都有,但要是归纳出一个都怕的,那恐怕非他们老爹的巴掌莫属了,老爹把眼睛一蹬,蒲扇大的手掌一扬,鼻孔里冷冷一声轻哼,估计十个小家伙里有九个都草鸡。剩下的一个如果要在李贾村范围内找,只有一个小家伙可能够格,那就是小灵杰。 胡胡李有时候就奇怪,这二小子这肉是不是鳖肉,怎么打他就不知道疼,你打得累了,以为达到以儆效尤的目的了,于是松了手让他起来,人就老老实实地起来,脸上一丁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好像挨了那么多巴掌仅仅给他搔了搔痒。所以胡胡李每次教训完儿子后,要在心里连着生几天闷气。 其实小灵杰也是有苦说不出,从出娘胎他就天生不喜欢哭,哭哭能顶什么用,爹又不会一哭就停打,眼泪除了能说明自己是笨蛋,啥也说明不了,所以爹一打他,不管下手多重,不管那坏事是不是他干的,他都既不辩解,也不哭叫,随爹的便。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大人们以为小灵杰做反面教材是把小家伙们吓唬住了,不过小灵杰的英雄形象也根植到他们心里了。小灵杰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在小孩子看来,不怕挨打确实是很雄厚的资本。李贾村的小孩子们被父亲按到地上臭揍时,疼得大哭大叫时心里往往会想:我要是小灵杰多好啊!因为小孩子都调皮,调皮就保不准什么时候会挨一顿打,挨打是绝对避免不了的,所以他们像大人们崇拜鬼神一样崇拜小灵杰,如果两个小孩闹了别扭,互下战书约定时间地点要一决雌雄,到时候人都齐了,场子也拉开了,鼓掌欢迎的也欢迎过了,火上烧油的也烧够了,比试双方面对面站着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当口,小灵杰过来了,这场可能会精彩纷呈的好戏后面就演不下去了,只要还是孩子,一看到这笑嘻嘻的,对什么好像都满不在乎的小家伙就自惭形秽。就觉得自己在小灵杰面前动手在他们而言如关老爷面前耍青龙偃月刀一样好笑。小孩子的自尊心都很强,他们可以为了挽回面子强撑着拳来脚往一番,当然(同样)也可以为了保留面子而理智地握手言和。无形中小灵杰俨然成了李贾村小毛蛋孩子里的头头儿,谁和谁闹不愉快,一个觉得自己特别有理而给对方说不清楚的话,最严重的威胁语就是: “你敢找小灵杰评理去?” 这时候对方如果确实是自知理亏而不愿服输,那么一听这话就无可奈何了,举双手投降,如果双方在一方提出由小灵杰做仲裁人对方毫无怯意时,那么小灵杰就真的该出场了。 他的仲裁办法很简单,各打五十大板,谁都有错,这种方法至少不会造成得罪一方讨好一方的不平衡局势,小孩子犟筋本来就是为了争口气,他们不在乎自己是否也有错,只要能挑出对方的错他们就很高兴,就对判决口服心服。 小灵杰也并非只凭这一点坐稳了小子兵团“司令”的宝座,他能在其他小孩子面前表现的能耐有很多。胆子大:小胳膊那么粗细的树枝上有一个鸟窝,没出窝的雏鸟在里面“啾啾唧唧”地叫,小孩子见了谁都眼热,可是那树枝实在太吓人,微风一吹便来回乱颤,连那么小的一个鸟窝好像都承受不住,更别说一个人了。你别慌,去叫小灵杰,只要找得到他,一叫必到,你看他袖子都懒得撸,往手心里“呸呸”吐两口唾沫,“蹭蹭蹭”三下两下就上到老枝上,那真是捷似猿猴,快如狸猫,在老枝上稍作休息,看清形势,找一个离鸟窝较近,稍粗一点的树枝,攀上去,趁风吹动柔枝的一刹那工夫,探身一扑,险而又险中,鸟窝连带惊叫着的一窝雏鸟就到手了。够义气:哪个小家伙遇着了麻烦,丢了什么,害怕回家挨打,千万别躲在一边哭鼻子,找小灵杰去,让他招呼人替你找,找到了大幸,找不到也别着急,大家一起想办法,人多力量大,最终你肯定会笑咪咪地理智气壮地哼着小曲回家,而毫不畏惧老爹充血的眼睛和鼻孔里的冷哼。主意多:小灵杰足智多谋在李贾村是出了名的,谁要是碰着什么事犯了难,只要能想到小灵杰,一切问题都可以应刃而解。当然,小孩子们也没啥大的麻烦,不至于让小灵杰太过麻烦。 小灵杰的“司令”地位其实在上冬学以前就已隐然形成,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享受到“头儿”这个荣誉称号。小家伙们见了他都唯唯喏喏,点头哈腰,他让他们往南去,他们决不会往不是南方的任何一个方向。一上冬学,一帮小人没了首领,成了无头苍蝇,想出去调个皮、捣个蛋也不敢,因为没有小灵杰的精密策划,只要一出动肯定会被人逮住,闹得不亦乐乎。小家伙们迫切认识到小灵杰对于他们的至关重要,在他冬学结束的那天下午,所有对小灵杰心怀敬慕和钦佩的小孩子从家里捎出来或冒着老爹巴掌的威胁偷出来了一些他们认为好吃的东西,在呼啸的北风中大摆“接风宴席”于子牙河岸边的一片稍微避一点风的洼地上,热烈欢迎小灵杰“衣锦荣归,功德圆满”。是日,大家伙开怀畅“谈”,纵情玩乐,凛冽的北风中,骂声、笑声、撸鼻涕声夹杂着野猫叫春儿一样的风声震天动地,席间,一个小家伙提出建议,说应该尊小灵杰为他们的头儿,一应大小人物均归他统一指挥,敢有违令者罚他从家里偷好吃的东西让大家吃。建议以全数票通过,大家伙以热烈的掌声庆贺小灵杰当选为他们的“头儿”。群情激昂,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小灵杰开始还极力推辞,当然他不会说力不胜任之类,而是提出了一个异常尖锐的问题:“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我回家又要挨老爹揍,挨揍对我而言是小事一桩,惹我爹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众人一听这个没了主意,他们瞪着天真的眼睛看着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满脸的迷惑不解,他们真想不到,一个连挨打都不怕的人,竟然还怕老爹生气,真真不可思议,一个小子回过神后,愤然起立,振振有辞: “头儿,你老爹打你,本身已对不住你了,你还何必前怕狼,后怕虎,人敬咱一尺,咱敬人一丈。我爹就是这么教我的,他都不顾及你难受,你还顾及他干什么?” 席地而坐者中十之八九对此言表示赞赏,大鼓其掌,看时,原来是周家的独生儿子叫铁蛋的,今年已经八岁了,小家伙有名的能说会道,能言善辩,死蛤蟆能让他说出尿来,死人能让他说出泪来。就是稍微瘦了点儿,看着娇怯怯的像个小姑娘,不过眉清目秀的,倒很耐看。他爹想打他时从不给他讲理,按倒就揍,因为他爹嘴笨,一张口就得给儿子堵回来,而如果要再给周铁蛋两句的说话权,他爹恐怕就得惭愧的让儿子反过来揍他一顿出气。周铁蛋一番话说完,冲四周作了个罗圈揖,斯斯文文地坐了下来,一脸得意。 小灵杰开始推辞并不是不愿当头儿,小孩子再聪明,再机灵,吃不住两三句好话,小灵杰当然也是,一看大家伙眼神里热切盼望的光芒,陡然觉出自己高了许多,年龄也由四岁变成了十四岁。他之所以提出那个问题只是想谦虚一下,他知道这群人里没有第二个人具备与他竞争“头儿”的条件。周铁蛋的话说得真是他始料未及,等四外掌声稍歇,他才清了清嗓子,面含“成熟”的微笑,徐徐地说: “周铁蛋的话有些道理,不过……不过圣人有言,孝字为本,人嘛,对爹娘一定要孝顺,不孝顺就猪狗不如了。” 周铁蛋这下真服了,“头儿”竟然还能引用圣人的话。只这点本事在座衮衮诸公就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座中不乏上过冬学的,但谁都埋了头不敢吭声,他们虽然也是上了冬学,不过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还没搞懂。 小灵杰看了看大家伙儿的反应,心中窃喜,其实他又何尝知道圣人有没有说过这些话,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知道圣人是比一般人高明的能人。 风越来越冷,穿得薄的几位禁不住摇头跺脚。小灵杰看时机成熟,不能再拖,遂庄重宣布“小子兵团”规矩三条: 其一,无论是谁,都要听头儿的命令;其二,不准调皮捣蛋,包括偷人东西,欺负别人,干坏事等;其三,大家的活动任何人不准向别人泄露,一旦出事,决不能当叛徒,逮住谁谁就要一人承担责任,免得连累弟兄们。 小灵杰宣布完三条规矩,掌声再次像疾雨掠过平静的水面。聚会于是结束,小家伙们抬头看天色已然昏黑,有几个便觉出屁股痒痒的难受,心里揣摸是不是又要挨打。 小灵杰回到家里兴奋得合不上嘴,四个兄弟呆头鹅似地瞅着老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子兵团”的成员几乎包括了李贾村所有四五岁到十一二岁之间的孩子,而李家就只有小灵杰一个,本来小灵杰还想介绍这四位加入,转念一想,罢了,这四个人没一只好鸟,去了只会给我扒豁子,不治他们大家伙儿会说我包庇坏蛋,治了他们回来我要挨揍。因而,这四个兄弟成了名副其实的游击部队,想跟老二去玩老二不让,找其他孩子又找不着,整个春节这四位倒挺老实,家里吃的喝的都不少,四个人嘴里不停歇地吃了一个春节。老二回来他们也不再像以往一样欢呼雀跃,因为怕给老二拉上关系后被他掏出来他们都吃了什么好东西,老二要是发觉吃了亏,那他们四个可是吃不了也兜不走。 小灵杰之所以最后规定三条是有他的算盘的,他想洗脱以前加在他身上的种种罪名,因为那些坏事不管是谁干的,这些人肯定就在他们的组织中间,只要管住这些人不干坏事那他自然而然就清白了。家里的好吃的他可以不吃,家里有什么好玩的他可以不玩,那群人送给他的东西也不少。而且再怎么说,家里如果有什么吃食,他虽然不如当时在家吃的多,爹娘肯定给他留一份是真的。至于张老先生送的书和老爹的谆谆教导,暂且放一边了,顾不了那么些。他已经从短短几天的行动中深深体会到了当头儿的乐趣,他对自己以前所持有的想法隐隐有一种本能的怀疑,他越来越觉的:赚钱并不一定非要自己赚,指挥别人赚了给他岂不更好。他又被自己这个想法折磨得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因为他的想法直接触到了老爹告诉他的话的真实性问题,他怀疑那些就是怀疑老爹。他开始不愿一个人独处,他耐不了那份孤独和无助,他要想尽一切手段保住他的“头儿”的地位。 小灵杰那天从家里偷了肉出来和大家伙儿碰面时都快中午了。有几家吃的早的屋顶已经冒了炊烟,不过这些都无妨,他们都从家里带着吃的,本来就没打算回去吃饭。大家见了头儿先汇报了一下从家里带出来的战利品,有糖果,有熟肉,有生肉,有青菜,有从整鸡身上扯下的鸡腿,“军师”周铁蛋还搞了半瓶老白干,是他老爹喝迷糊后被他偷偷藏起来的。那位带着小弟出来的偷的东西最多,他偷了一只热乎乎的鸡腿,还有一大块喷香的猪肉,他把能带出来这么多东西的功劳一半归于他那个正在地上爬动,拖着两筒鼻涕的弟弟,因为东西是塞在他弟弟衣服里才带出来的,他甚至脸红脖子粗着松开他弟弟的裤带让大家看,小家伙吓得哭着挣扎。果然,他哥哥没说假话,小家伙的小肚上一大片油渍,连小鸡儿上似乎都油乎乎的。小灵杰和周铁蛋商量之后,决定给予小家伙随大家出动的权利,具体是由大家轮流背着他走。 “英雄宴”的地点是由军师周铁蛋提前几天亲自带人考察的,在从李贾村逆河而上有二三里路处。子牙河每次发大水都是最早从那儿冲上河岸然后才向纵深发展。老辈子时候曾经住过人,为了防水还在河岸上栽下了一排排一列列的柳树。 柳树如今都东倒西歪地活了下来,住的人却经受不了大水的洗礼,一大批人喂了鱼鳖后剩下的极少部分迁出去了,现在只有一片荒凉的土地,夏天时蒿草能长到一个大人那么深,时有蛇虫鼠兔出没其间。一到夜晚,猫头鹰便躲在黑漆漆的柳枝深处耸人听闻地叫,野草间磷火随风飘摇,忽东忽西,若再有一弯新月从满天愁云惨雾中可怜兮兮地探出半个小脑袋,照见不知什么小动物在草根边上匆匆走过时草杆乱颤的样子,只怕就是李督堂来了也得先大吼两声壮胆才敢睁开眼睛看一下然后就得掉头跑掉。 不过那是夏天晚间的景色,而且还是听老辈人说的,因此没几个人有胆量到那儿去。白天不敢,夜晚就更别提了。谁要是敢单枪匹马踏着凄迷的月色去那儿闯一趟,回来后只要没被吓死,那怕你吓得拉屎拉了一裤裆连裤子都没洗,你也会立刻被冠以“大胆”的雅号。胆量比较小的人谈到那块地方就要发抖,因此,有人送了一个外号给它,叫做“鬼地”。 “鬼地”对眼前这帮小子而言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譬如说害怕,惧怯、仰慕、希冀等等。他们中间知道鬼是什么东西的人不多,而且这几个人都在张老先生的故事中得到了不少力量和勇气,所以他们无所畏惧,看来有些事情不知道了反倒有些好处。 周铁蛋选中此地作为目的地是有他的原因的。一则鬼地地方偏僻,人烟稀少,不易被人发觉。二则鬼地杂草丛生,到了冬天都已枯死,是上好的燃火材料。三则鬼地正冲风口有许多柳树,比较挡风,这些原因他只简单地给头儿说了一遍,头儿二话没说,拍板定案。 农村有句俗话叫:“刮风顺河走,”意思是说沿着河岸风比其他地方要大一些,这些从地理学角度容易解释,风是相对位置之间的气流运动,河岸一般比较低些,形成促使风力加速的一个凹槽,所以沿着河走风明显要大。小灵杰的队伍现在就踽踽行在顶头风里,小家伙们都带着一种新奇感,因而也并不觉得风有多么吓人,客观地讲,风真的是足够大的了,一群人叫着、笑着,跳着往前赶,风吹得他们直想原地打转,迈一步几乎要退回半步,脸上被风吹得又干又紧,偶而有夹杂的沙粒或树叶直飞过来揍到脸上,刀割一般地生疼。 但是每个人似乎都没去考虑寒冷的侵袭和猛风的肆虐,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最小的小孩。小孩以前可能只被老娘和哥哥抱过,十分怯生,别的人根本别想碰他,给他做个鬼脸他都得“哇哇”大哭,可惜他哥哥又实在没那么大气力,轮流着背他的人才换了三个,小家伙已经哭得满脸泪花,力竭声嘶了。 大部队到达“鬼地”时已过正午,风依旧呼啸得吓人,太阳是白色的,被一堆阴云追赶着,薄得像只有一个影子,似乎还透着明,但却是冷冷的,没有一丝一毫暖意。 鬼地确实是一处得天独厚的好所在,本来平整的、延续不断的河滩到这是忽然像刀砍斧削一样,齐整整地少了一截,河水从河岸塌陷下去的一块盘旋过去,河水现在结成了冰,昏暗的一大块,阳光下泛着死鱼眼睛似的光,塌下去的一块能顶上半个李贾村,从远处看像树身上长着的大瘤子,又像孕妇挺着的大肚子。层层叠叠的柳树,粗的能有篓子那么粗,细的也差不多有碗口大小,此时都脱光了叶子,光秃秃地站着,但是却很避风。柳树后在有一漫坡的沙土地,也应该属于河滩的范围,估计这块原来和塌下去的部分是连成一体的,成一个缓坡斜着插入河心,沙土地不经水冲,天长日久,浸入河中的部分就被河水掏空,滑入河里,形成断壁。沿河的居民为了防水,才在断壁边上栽上柳树,那知水没防住,风却被挡在外边了。斜漫坡在夏天应该是一块绿茸茸的草坪。现在全干枯,柔顺地贴地躺着,大部队全体的扎营地点就是这个既避风又平整的漫坡。 由漫坡上去就是一马平川的“鬼地”。丛生的荒草还保留着夏日的规模,只是没有了夏日的热闹丰满。草丛中隐隐有破壁残垣,荒丘野坟。这会儿看着除了让人心里自觉郁闷外,并没有多么吓人。 一群人都不觉得怎么饿,带来的东西杂七杂八地在草地上有一大堆,生的仍旧生着,热的也已经凉了。小灵杰分派了几个人上去拽草,找干柴,余下的就地歇息,听候调遣。 拽草、拾干柴的几位说说笑笑地一溜烟跑上漫坡去了,剩下的横七竖八互相枕靠着歇了一通。刚经过“长途跋涉”,大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没有人多说话,最小的那位哭得眼泡红肿着,小脸蛋上一道道泪流过的黑痕,此刻也没了力气,乖乖地躺在他哥哥的怀里抽噎着望天。 风仍旧一阵紧似一阵地在柳林外乱窜,干枯的柳枝像绷紧的弓弦,费力地在空中“啪啪”地甩来甩去。日头比刚才更加萎缩昏晦,只剩下手掌大小的一块,边角还被浓云遮掩得残缺不全,丝丝的冷气仿佛是从云缝里挤出来的,一长条一长条地在空气中飞舞,偶而掠过身侧时,像冬天暖暖的被窝里忽然被人放了块厚厚的冰。一阵寒颤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满身暴起的鸡皮疙瘩。 小灵杰算着拾柴的也该回来了,时间似乎也不能再拖,就这时候开始七手八脚地干,到东西吃进嘴里,大约也该是别人家晚饭时候了。看看四周横躺竖卧的兄弟们,来时的满腔热情和冲天气象好像也快被风吹干了,睁着眼的几位不言不动,仰首呆呆看天上的浮云。有几个甚至进入了梦乡,还打着呼噜。 小灵杰把众人一个个叫起来,每一个睡着的都不愿起,推他一下仅仅翻个身哼哼两声便又酣睡过去,丝毫没有平时龙精虎猛的劲头,倒像是长期睡眠严重不足的垂暮老汉。能一下叫醒的一骨碌坐起来也是口角滴着涎水,两眼似睁还闭,痴痴呆呆的,时不时还伸个懒腰打个长长的哈欠,等把所有人都一一搞醒时日头已经偏西,冷气依然浓重,拾柴的还没回来。醒过来的清醒了头脑之后第一个感觉是饿,一感觉到饿便想起已有两顿没好好吃过饭。再往下想肚子里就“咕咕”地叫起来了。意志稍微薄弱一点的嘴里没说,心里却开始后悔这鬼地方不如灯火通明,煦暖和乐的家里了。 小灵杰等得极不耐烦,这么多人面前又不能泼妇一般地骂娘,只得不住口地埋怨那几位不守信用,周铁蛋早上出来时没有吃饭,此刻觉得肚皮已经贴上了脊梁骨,下意识地摸一摸肚皮,确实干瘪得很。摸了几次肚皮之后,肚里饿得更难受,一股怒气自脚底奋勇上冲,冲到脑门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腾”地一下从地上坐起来,“呸”一声吐出嘴里一直咬着的一根草棍,嘴里习惯性地骂了一句“日他娘的”,说: “那几个人怕是在坡上娶上媳妇了,正抱着老婆睡觉呢?我去看看,日他娘的,就是生一对双胞胎也没这么困难呀!” 小灵杰没有阻拦,他已看见有几个病恹恹坐着的兄弟向他投来的目光中分明蕴藏着极大的不满,他如果阻拦很有可能立刻会有人跳出来跟他干上一场,那样极容易激起众怒,到那时他这个“头儿”恐怕就得屎克螂滚粪蛋——滚蛋了。 周铁蛋的背影刚被高岗上一片兀立的枯草淹没,一阵吵闹声就从上面顺风传了下来,入耳极为清晰。 “你们都死那儿去了,连他妈的几根柴火都不会拾。”周铁蛋今儿显然是火气攻心,否则说话不会这么脏,而且也不会这么充满火药味。 “栓柱掉到一个深洞里去了,我们费了好半天事才把他寻出来。” 小灵杰听到这儿坐不住了,一口气跑上高岗,周铁蛋脸憋得像经霜的紫茄子,正和几个人指指戳戳地讲理,不过他显然已经意识到那儿几位理由的正当,语气比方才弱了不少。 辩解的那位是拾柴的几个人里的头目,叫狗柱。今年七岁,个头儿可不像是七岁的人,紫红脸膛,粗的像个石磙,说话瓮声瓮气。是小灵杰他们打架捅事的得力干将,因为他力气大,所以小灵杰才让他去招呼着拾柴。狗柱此时一脸委屈,满身尘沙,边上几个跟他去的小家伙也都像刚在土堆里打了个滚,脏兮兮的,叫拴柱的那个似乎是受了点伤,左腿不住地颤,一只手搭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空着的那只手里提着一只摔断腿的灰野兔,血还在从兔腿上“卟嗒卟嗒”往下滴,或许是受这只捕获的野兔的鼓舞,拴柱虽然苦瓜着脸,眉宇间却有掩藏不住的喜气。 周铁蛋先看见头儿过来,住了声站一边瞅着狗柱发狠。小灵杰过去接过来拴柱手里还在瞪眼弹腿苦苦挣扎的野兔,兔子还不轻,有五六斤重,提着很吃力,无怪拴柱累得头上满是汗。冬天的兔子都这样,看着不怎么大,份量却不轻,怎么说这些家伙也养了两三个月膘了。小灵杰心里想着兔子躲在窝里美滋滋地啃吃萝卜白菜的样儿,嘴里却问狗柱: “咋弄成这样儿。” 狗柱看了看拴柱,意思是让他说,拴柱人看着还算机灵,心眼却有点实,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像炉膛里在爆玉米花儿,一会蹦出来一粒,一会儿又蹦出一粒,等得人心里直痒痒: “我……我……我正拾柴火,那只兔子……那只兔子……就……就……就” 拴柱结巴了半天才把原委说了个大概,原来他们正拾柴火,杂草里跳出只受伤的兔子,跑得也不怎么快,几个人当然不会罢休,奋起直追,拴柱于是就追到一个洞里去了,兔子当然逮着了,拴柱的腿也摔得青紫,洞口不大,却很深,大人站里面也不一定能露头,几个人找了一根干枯的粗树枝,一头递给拴柱,这边几个人一起使劲往上拉,拉了半天才拉上来。 拴柱说完后到一边喘气去了。这么多话让他一口气说完也真是难为他了。留守的人已经没了耐性,一窝蜂跑了上来,围在四周小声议论。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 章 小灵杰决定去探一下那个洞,这是他重新树立威信的好时机,再说,不弄点新奇的玩意儿这伙人恐怕再没精神回家了。大冬天的在野地里呆了老半天还饿着肚皮让谁也不好受,边上的人此时已知道了拴柱他们的事情,注意力暂时转向了那个神秘的深洞,这么一大帮人没什么看看去,大家伙儿立刻表示赞同。 洞口是在一堵断墙房边,断墙上长满了枯草,中间还有一个门户,门已经不见了,朽坏的门框还嵌在墙上,洞口原来应该是在房子里面,因为彻底倒掉的三堵墙还隐隐约约在草下留了点儿地基的痕迹。 洞口有面缸口大小,隐蔽的极为巧妙,若不是一脚踩在上面,根本就看不出来一点痕迹,洞显然是人工凿挖而成,因为用来挡蔽洞口的板还在洞壁上悬着,但木质已经糟透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轻而易举地被一脚踹开。 下去的当然是小灵杰,别的人没有这个胆量,小灵杰嘱咐周铁蛋监督大家先“埋锅造饭”,然后照狗柱的办法,让几个人抱着树枝放他下去。 洞里十分干燥,虽然离河不远,小灵杰下到洞底后先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洞壁上的土层结构渐渐明晰之后,他才发现有一面洞壁上有一扇极为隐蔽的木门。木门的颜色和土色差不多,乍一看极难分辨。 小灵杰此刻的心情用笔墨真是无法描述,惊奇、惶惑、刺激、害怕都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哪一种的比例多一些,他在心里念叨了几遍李督堂大胆,我为什么就不能。然后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去摸那扇木门。 木门触手即碎,眼前现出一道长长的甬路,从站立处到甬路上有十多级石阶,洞里极为昏黑,从石阶往下延伸到甬路后二者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甬路可能也是由大块石头铺成的。 小灵杰屏住呼吸下了石阶,伸手往洞壁上摸了一把,凹凸不平地似乎刻着什么,触手冰凉,仿佛也是大块石头。小灵杰没带火种,即便带了火种他也未必敢点着看,他怕黑暗中藏着什么比鬼更厉害的东西,看见火光先扑过来吃了他。 甬路好像没有尽头,小灵杰靠着石壁向前摸索着走了很远,眼前愈来愈黑,触目是一片无杂色的漆黑,他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大得让他汗毛直竖。愈往前走他的脚步声越轻,心跳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等到他觉得两腿像是踩在棉花上无所着力时,他才决定退出来。到此为止的经历出洞后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本炫耀了,外面的人没有谁敢步他的后尘跳下来,所以他说洞是方就是方,是圆就是圆。他心头暗笑,这可能就是头儿的特权。 爬上石阶,小灵杰一摸额头,湿湿的尽是虚汗,他掏出一块破布擦了擦,才放声大叫上面的人。周铁蛋等人正在上面担心,看他安然无恙,大为惊奇,忙不迭将他扯了上来。 天色差不多已经全黑,日头没了,月亮还没出来,大家伙儿不知用什么手段已经把饭搞热,还留了三四堆火种,干柴枝烧得“噼啪”作响,桔黄色的火苗被风吹得几乎是贴着地面,像条火蛇。围着火堆坐着的众人脸上都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泛着一种奇异的光。大家的眼睛都在围着放在一边的热气腾腾的食物打转,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去拿着吃。 小灵杰上来后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出洞里空气的气味有些怪异,怪异在哪他却又说不上来。 大家伙儿围着小灵杰七嘴八舌地问了一番,然后迫不及待地吃光了所有食物,一行人踏上归途,肚子里骤然不再空虚,每个人都重新兴奋起来,一路上缠着小灵杰问洞里都有什么古怪,小灵杰一脸神秘,对大家伙儿的发问不予回答,实在逼急了只说了一句话: “谁有本事谁就再跟我下去走一趟。” 没谁有这个本事,大家只有面面相觑,当然心里对小灵杰的敬佩之情不自觉又增加了三分。 小灵杰兴冲冲地回到家里第一个碰到的东西是老爹恶狼般的两道目光。胡胡李站在大门口已足足等了他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对胡胡李来说可真是难过,推测了十来种小家伙可能的去向又给他一一推翻,后来他索性不去想这个,只想等小家伙回来怎么着揍他才能泄心头之火,小家伙偏巧就在这时候摇头晃脑,一溜小跑地回来了。 小灵杰看见老爹后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老爹提着后脖领提进了堂屋,一路上构思好的几条绝对充足的理由没了用武之地。屋里面气氛很紧张,爷爷奶奶蹲蹴在窗下一声不发,妈妈怀里搂着老五满脸阴沉,老大,老三,老四挨肩坐在妈妈身边,局促不安地乱动弹,眼睛里恐怕掺杂着兴灾乐祸。 小灵杰被老爹一下掼到床上时忽然想到了那只被他提着摔死在地上的野兔,一种莫名的悲哀袭来,他抬头看了看老爹阴沉的脸。想申辨两句,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胡胡李手掌攥紧了又张开,张开了又攥紧,如是有好几次,终于叹了口气,说: “这次先饶了你,看过年我不收拾你才怪。” 不是胡胡李忽然心慈手软,农村有个习俗,大过年的,小孩子再调皮也不能挨打,如果挨了打一年倒霉。 小灵杰虎口脱险,心里暗暗高兴,当晚躺在床上,又想起那个神秘而又充满刺激的深洞,闹得一个晚上没睡好觉。 周铁蛋在除夕之前抽空偷偷地找了小灵杰好几次,商量是不是暂停活动几天,因为春节期间家里把的太严,人手没法凑齐。即便凑上几个出去一趟再回家怕也没好果子吃。 周铁蛋说这些话时眼圈还红着,目光闪烁游移不定,似乎对什么过去的事情仍旧心有余悸。他那天回去后老爹又喝醉了酒,搬了个凳子坐上去,堵着大门等他,老爹喝的酒是厚着脸皮“蹭”人家的,他的酒遍地找不见,自然怀疑到了最近行踪一直诡秘的儿子身上。周铁蛋一进大门就被老爹一脚踹在屁股上,打了两三个滚才站起来。老爹爹抡起鞋底狠狠地在他的屁股上发泄了一通怨气,他老爹那晚上喝醉了酒,忘记了那个习俗,第二天早上就给儿子赔了不是,赔不是也不管用,周铁蛋的屁股直到找到小灵杰时还时不时疼一下子。 小灵杰也正在苦恼这两天出不去,一听周铁蛋那么说正好乐得清闲。于是陪着兄弟四个在屋里好好玩了一阵子。 大年三十晚上小灵杰借口出去拾鞭炮离家了一会儿,找到周铁蛋,告诉他正月初五再到鬼地,要他通知众兄弟做好准备,别的不说,火种一定要多带。说完后跑回家连口气都没喘就被爷爷提了耳朵拽到土地庙里去烧香去了。 土地庙比平时要热闹得多,三三两两,你进我出都是些上香的人。老头掏出一把香燃着插在胡胡李用过喝水的那个香炉里,烧了些黄表纸,最后跪在烛影飘摇的供桌前面磕了三个响头。一系列工作做完,小灵杰终于瞅着机会,把憋在心里好几天的问题提了出来,问老头“鬼地”到底有什么好怕的,竟然能吓得那么多人屁滚尿流,谈之色变。 小灵杰把这个问题接连复述了三遍,老头仍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最后一遍小灵杰趴在老头的耳朵边上扯足喉咙炸雷般地猛吼了一声。老头才欣慰地发现自己的耳朵也并不是聋得不可救药,欣慰完之后老头“蹬、蹬、蹬”连退了三大步,还捎带上了半个趔趄,差点没摔个“喜鹊登枝、老憋上树”,咋的了,吓的。 老头看来切身体会过鬼地的恐怖,好不容易站稳当后脸都成蜡渣儿黄了,仿佛小灵杰成了鬼地的妖魔鬼怪,就要扑上来一口吃掉他似的。 小灵杰一看老头吓成这样更来了兴致,缠住老头不放非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老头岁数也大了,啥事也都看开了,稳定了一下心神后觉得大过年的说这个虽有点大煞风景,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祖孙俩回到家后,老头靠着炉火,眯着眼睛,“滋拉滋拉”地吸着旱烟,给小灵杰说了这么一件事情: 鬼地自从少了人迹以后,就成了一片荒地,没有人去管它,时候长了,渐渐地传出风声说那地有鬼,一到阴雨天气就在草棵子里“啾啾”地叫,有时还像野狗一样嚎上两声。传说越来越吓人,有人信以为真,有人嗤之以鼻。东陈村有一个出了名的大胆,叫赵麻子。赵麻子按辈份还是赵举人的叔,跟赵举人他爹是叔伯兄弟,一个爷爷一个奶奶的叔伯兄弟。赵麻子家里原来是富户,到赵麻子时因为他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抽,坏事做绝,家产不多久就给他折腾了个净光,赵麻子没有了生计,别人又都看不起他,不肯帮补他过日子,没有办法,他就去盗墓,挖人家坟里的陪葬东西,当古董卖钱,周围也没有几处老坟让他去挖,挖尽了就去挖新坟,穷人家死了人没什么东西往棺材里填,他就只挖大户家的坟。也该着赵麻子运气,有一次丁家集丁大善人家出了事儿,丁大善人的女儿跟一个仆人拌了几句嘴,一气之下上吊死了。丁大善人是有名的瓷实户,赵麻子得了信便去了小姐的墓地等着,埋人的还没走远,天一擦黑,他便动手挖上了。新坟挖着并不怎么费劲,三下五除二黑漆棺材便在浮土里露了面,赵麻子把棺盖撬起来往里一看,当时就惊呆了。棺材里的陪葬物件儿自然不少,不过让他惊呆的不是这些,而是死了的丁小姐。 那夜有月亮,丁小姐躺在一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里边,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着了,那个漂亮,赵麻子一眼就迷上了。 月光下,丁小姐脸上红扑扑的是刚搽了胭脂,眼睛微睁,嘴角似笑非笑,说不尽的妖媚多情,赵麻子也算是风月场上老手,不知坏了多少大闺女的清白之躯。这时候更是情不自禁,竟将丁小姐身上的衣服剥了个一干二净,扑了上去……。 老头讲到这儿时预料到有些东西说出来不太妥当,于是顿了一下,滋溜了一口旱烟,略了些内容,继续往下讲: “老天爷有时候就是不长眼,好人不一定能有好下场,坏人也不一定就有恶报,要说这赵麻子,地地道道一个败家子,弄尽了万贯家财,本来就该着遭雷劈才对。又丧尽天良,干出这等没有人伦的恶事儿,真真是连猪狗都不如。可是,老天爷竟也怕恶人,不但没让他五雷轰顶,挫骨扬灰,反而还……” 小灵杰听得托着腮帮出了神,虽然爷爷说的有些话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大致还是连贯的,到了爷爷一顿接下来的当儿,他觉出有些不对,爸爸并没有讲赵麻子干了什么事,就那么样骂他,小灵杰还以为爷爷是忘了一段,下边想起来还要接上的,于是接着往下听,殊料越听越不懂,越听越觉得爷爷少那一截的重要。看爷爷没有丝毫提起的意思,小灵杰终于忍不住捅了捅爷爷的胳膊郑重其事地提醒他: “爷爷,你少说了一截,赵麻子究竟干了啥样儿的坏事呀?您那么恨他。” 老头被打断话头后一愣怔,待到一听小灵杰的问题又不禁想哑然生笑,不过老头到底是个“老姜”,骗住个“小姜”没太大问题,他把脸一绷,劈头盖脸训了小孙子一通: “坏事就是坏事,小孩子家问那儿多干吗?” 小灵杰搞不明白爷爷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不敢再问,只有听下去了。 赵麻子正趴在丁小姐身上干坏事儿,身子底下的丁小姐忽然呻吟起来,这就见出赵麻子的色胆包天了,他也不害怕,把赤身裸体的丁小姐抱到怀里仔细端详了一遍,又伏到她胸前一听,心还在“怦怦”地跳,他明白自己遇着好事了。连忙替丁小姐穿好衣服,扶她起来,又是捶背又是揉腰,原来丁小姐只是一时气哽喉并非死绝,让他一捣估两捣估,又活过来了。活过来的丁小姐明白自己已成了赵麻子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于是引着赵麻子到了丁家,要和赵麻子择日完婚。丁大善人见木已成舟,也没什么话说,心里虽然鄙视赵麻子的为人,但是又有了女儿。喜欢之下,也就顾不得什么了,赵麻子从丁家赚回一大笔彩礼,一分钱没花,还讨回个如花似玉的好媳妇。在本村一时众说纷纭,大家一边骂老天爷瞎了眼,一边又眼红赵麻子有艳富。当然,赵麻子的大胆也很快尽人皆知,赵麻子有一天不知怎地就听说了鬼地的故事。告诉他故事的人也知道他是有名的大胆,便要同他打赌,说赵大胆没有胆量去鬼地走一遭,赵大胆当然不肯掉这个面子,于是双方约定了日期,由赵大胆决定赌注大小,赵麻子满口应承,说睹注大小无所谓,重要的是他大胆的招牌不能倒。到了约定那个晚上,两个人结伴往鬼地走,到离鬼地有半里地光景时,跟赵麻子打赌的那位站下了,说恕不远送,前边的路你就一个人走吧!我在这儿呆着等你回来。赵大胆说不用客气,我这就走。那时候是夏天,河岸边一阵阵凉风吹着,格外舒坦,天上月朗星稀,庄稼地里不知名的虫一直在鸣叫,那个人看着赵大胆一仰脖灌下半斤黄汤,跌跌撞撞地往前去了,月光下影子淡淡的在地上拉的老长老长,那个人一直盯着赵大胆的背影,直到他再也看不见。那个人从前半夜一直等到后半夜,夜露把衣裳都打湿了,月亮也快看不见了,那个人有点感到不对头,害怕赵麻子出了事。念头一起竟不能打消,这人又联想到了不少鬼故事,越想越是害怕,往四下里看看,似乎月光下到处都鬼影幢幢,那人只觉得汗毛梢儿都竖起来了,再也没胆子等下去,掉头就跑,跑了没几步便听见背后似乎有沉重的脚步声,他不自觉地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背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迷茫的夜色。他心下稍宽,正待举步再走,鬼地那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虽然不太清楚,但他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赵麻子的声音……。第二天早上,赶早集的人在路边发现了那个人,嘴里含着白沫,浑身上下被露水打得精湿,两眼翻白。抬回家后便病了,床上屙床上尿不说,动不动还旧病复发,指着墙角的黑暗处大叫有鬼,人家怎么问他,他就只会说一句话: “我听见赵麻子叫唤了一声‘啊——’,我就知道他活不成了,嗬嗬,他果真没活成。”赵麻子的确是死了。知道他跟人打赌的到第二天正午时,找了十来个人拿着锄头粪叉到鬼地去找,结果在一片乱草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死状很惨,两眼瞪得铜钤一样,满脸害怕的神色,似乎至死都不相信会有那么可怕的事情,赵大胆的尸体散发着骚臭味,据说是临死之前吓得拉了一裤裆屎。赵大胆死后,鬼地就真成了鬼地,没有人再敢去送死。…… 老头的故事讲完后,小灵杰意犹未尽,瞅着爷爷直出神,老头慈祥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脑瓜,笑着又加了几句: “人都说赵麻子是被阎王爷收去了,因为他犯了天条,人呀!如果亏了心,坏了良心,早晚都会有祸临头的,别以为做了坏事没人知道,人不知道神知道啊!做人,就应该堂堂正正的做人,只要行得直,走得正,就是半夜鬼来敲门也没啥好怕的。” 老头说完这些话就去睡了,小灵杰坐着熬夜。眼前一个劲总是有一个麻脸人来回晃动,一会儿是他跪在地上拿镢头刨别人的墓坑,一会儿是他惨叫一声死在乱草里。好在屋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给他壮胆,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多么害怕,他突然无端地有种懦怯,他怀疑自己坐过的某片草地可能就是赵麻子停尸的地方,那他屁股上可能还带着赵麻子的森森鬼气。小灵杰一会儿害怕得瑟瑟发抖,一会儿又高兴得眉开眼笑,爷爷的话给了他不少鼓舞,人只要行得直,走得正,连鬼神也不敢近身,由此看来,胆子大些并不一定就好,赵麻子如果不是胆子太大,即使他坏事做绝,即便他拿把刀把他老爹杀掉,他也不会去鬼地,也不会被吓死在那儿。 到底是什么鬼把赵麻子吓死在鬼地了呢?小灵杰隐隐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伸入他脑壳里,竭力想找出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就是赵麻子被吓死的答案,他几乎敢肯定这些东西肯定存在于他大脑的某个角落,但那只手翻来覆去闹腾得他后脑勺直发疼,还是没把那些东西找出来,小灵杰急得直想发疯,他已经被这个怪怪的问题搅得如痴如醉,不能自拔,忘了是什么时候。过了午夜,胡胡李起来准备去坟地上香,正看见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于是冲他说:“你看你是咋的了,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小灵杰的脑袋里正一团乱麻的地搅混不清、一听“人不人,鬼不鬼”六字,灵台里忽地一阵空灵,霎那间他仿佛被一团雾气卷到了那片阴气森森、鬼声啾啾的鬼地方。是夏天的夜半时分,他虚无漂缈地躲在杂草丛中缠绕成带的雾气里,磷火忽悠忽悠地从他脚下飞过,他并不害怕,只是感到好玩,他们发现的地洞就在他前边不远处。四野无声、天地间凝固成混沌未开般的静寂。忽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入耳朵,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赵麻子挟着酒气过来了,赵麻子不知从那折了根还带着绿叶的树枝,一路分草拂花往前走一路嘟囔:“不就是几棵荒草吗?能吓得住老子,老子连死人都敢抱住亲嘴,哈哈哈!莫不是老天爷又给我送来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们吧!哈哈哈!“小灵杰贴在草尖上,往赵麻子前面的那个地洞看了看,他知道赵麻子的死肯定跟地洞有关,果然,赵麻子正往前走,忽然站住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色由怀疑转为惊恐,又由惊恐而至绝望,他竟然看见,前面明明平坦的地面上忽然冒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影子只露着两只明亮得可怕的眼睛和一口森森自牙,看不清脸面表情,小灵杰知道那只不过是从地洞里钻出来的穿着黑面罩的黑衣人,黑衣人没有料到会在这儿遇上一个人。他情不自禁地低“嗲”了一声,这一声对赵麻子却不啻是晴天霹雳,当头棒喝,赵麻子惨叫一声,恐怕是苦胆都吓破了。当然是死在那儿了。 小灵杰的思绪又忽忽悠悠地飞回家里、坐在炉边。他几乎敢断定赵麻子就是被他看到的那个梦一样的场面吓死的。 他敢肯定赵麻子碰到的绝对不是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不过他的出现太突如其来,而且又是在那个人们常认为有不祥之物出现的地方。 小灵杰被自己的推测整个征服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聪明,简直是聪明绝了顶,他禁不住手舞足蹈,嘴里“嘿嘿”地笑出声来。胡胡李狠狠地瞪了突然中邪一样的二儿子一眼,又向屋里间努了努嘴,小灵杰伸了一下舌头,冲老爹摆了摆手。心里仍是抑制不住地高兴。 日日盼、夜夜盼,好不容易盼到正月初五,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大雪,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半天也没个停的意思。小灵杰的满腔激情被这场雪浇成了透体冰凉。呆在屋里像被捕鼠笼逮住的小老鼠,东瞅瞅西看看,看见什么都生气,瞅见什么都想骂娘。吃罢午饭后,小灵杰绝望了,一次计划得好端端的二探鬼地的行动泡了汤。天快黑的时候,周铁蛋和栓柱在李家大门外“喵呜,喵呜”地学了几声猫叫,这是他们的暗号,小灵杰箭也似地冲出去,两个人嘴唇青紫,抖抖擞擞地站在雪里,还不停地跺着脚。小灵杰出来后,三个商量了好久,谁都没有更好的主意,最后不欢而散。小灵杰绝对没想到,他们这个被无限期推迟执行的行动的流产竟然救了他一命。莫非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 章 小灵杰满腹怨气地熬过了“破五”,原以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会恩赐给他一个好日子,让他们到鬼地再遛一圈。那知事实确如爷爷说的那样,老天有时候就是不长眼,破五大雪铺天盖地落了一天,初六又奋鼓余勇续了一天,初七才算缓了口气,天明时候给了小灵杰一个短暂的惊喜,正吃着早饭,那些可恶的白家伙就又在屋外飘舞起来了。小灵杰恨不得真想跳到天上去把那个漏雪的大窟窿给堵上,然后再“噼哩叭啦”地给负责看守窟窿的神仙几个耳光,要像老爹红着眼睛捧他屁股一样狠,或者可以更狠些。初七一天小灵杰足足掰着指头查数查到一千多个人的指头。初》上,其他的圣贤之言也没有讲多少,小灵杰看着那一页一页的墨圪瘩直发急,看着看着头一圈一圈的大,原因很简单,小孩子一玩疯了,再想让他下苦功夫不太可能。再说了,张老先生那些书里有许多字小灵杰并不认得,这是一个绝佳的借口。胡胡李小时候跟道人学拉胡琴时,遇到难题也是怕得要命,推己及人,他明白读书人读到生字味道也不好受。事实上小家伙不好受是不好受,但决不是因为遇着生字耽误了工夫,而是读书本身就耽误了他玩耍的工夫,独个儿呆在屋里瞅着窗外树上叽叽喳喳叫着呼朋引伴往来觅食的小麻雀出了几天神,小灵杰终于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地跑出去玩儿的理由,他给老爹说遇着生字先积着,积到一些时隔两三天抽些空闲去找老先生问一次,胡胡李还当了真,以为儿子真是要用心读书了,满口应承。小灵杰是去找过张老先生,而且也问过问题,不过他每次一去半天,有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边玩儿。只有半个时辰的工夫用来跑去找老师,问问题,再跑回来在外边玩耍。 如是跑了个把日,小灵杰的书没读会多少,身体倒锻炼得强壮了些。胡胡李也想过检查一下他的功课,但是苦于自己不识字,所以也不知道儿子的书读得怎么样,反正是一本书看完后,你翻到那一页他都能“哇啦哇啦”读上一通。胡胡李也没往深处想,孩子还小,一天读一点一天读一点,日积月累时间长了,自然会读出些名堂。 胡胡李夫妇下地前都要给小家伙交待交待,不让他随便乱跑,读书要紧,小灵杰每次都应承得嘎巴脆。只是爹妈一出屋门,他就竖着耳朵趴到墙上听音,估摸着爹妈走得看不着家门了。书一合,就往外跑,老太太一眼瞄见,颠着小脚气喘吁吁赶出大门,小家伙跑的早没影了。 那些个兵团的兄弟们对小灵杰真可谓忠心耿耿,头儿后来不理会他们了,他们就自己玩儿,头儿一旦有事用得着他们,招呼一声,“呼啦”一下就能到个十个八个的替头儿呐喊助威。小灵杰在家憋闷久了,渐渐的又忆起兄弟们共聚河滩,人欢马叫的盛况。于是“头儿”的称谓自然而然地重新让他觅到了昔时的欢乐。 这一天的活动是到土地庙去,就是村口的那个破烂的小庙。具体事情小灵杰没有想出来,到土地庙只是第一步,要在那里商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最近这一段关于如何玩耍的问题很让小灵杰伤脑筋,鬼地是个好去处,但是听拴柱说那里驻上了兵,小灵杰派周铁蛋去调查过一次,果然有兵,都穿着花花绿绿的战袍,还有的披着铁甲,十分威武。兵们都端着红缨枪在河坡上左顾右盼地来回走动,看见人来远远的就跑过去阻拦,不让过去,模样儿很凶恶。鬼地是去不成了。 其他的地方又没什么好玩的。游戏吗?能想到的都玩儿完了。 譬如说爬树掏个鸟窝,下河逮个蛤蜊,老鹰抓小鸡、小猫逮老鼠之类,提起来这些人都想干呕,一脸的不屑一顾。小灵杰也没别的好主意,按理说三月天掏个鸟窝倒是比较好玩,鸟窝里没有黄嘴角的小鸟崽也有几个给母鸟暖得热乎乎的鸟蛋,可惜的是,整个李贾村眼下找不到一棵上面还有鸟窝的树。这群人玩得高兴时候没想过留点节目以后玩,所以,曾经在李贾村安过营扎过寨偷吃过小米哺乳过小崽的喜鹊老鸦们全另觅宝地去了。 小灵杰到的比较晚,离土地庙老远就看见狗柱手搭凉篷往这边望。周铁蛋不知到那儿了。狗柱看见头儿之后神秘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小庙,然后趴在头儿的耳朵上悄声说: “头儿,庙里出事儿了,不知从那儿跑来了一个怪老头在里边住下了。军师正在里面探听情况,你赶快过去看看。” 小灵杰一听就觉得事情蹊跷。前两天他一个人跑到这里拉屎,里边还连个人毛都没呢?咋地一下子就冒出个老头来,而且还是个怪老头。小灵杰明白这些小家伙们嘴里的一个“怪”字意味着什么,无非就是衣裳破点儿,胡子长点儿,脸上脏点儿,头发乱点儿。这种人小灵杰见的多,他老爹那些旧日同行们赶个集串个门的万一错了饭头就赶到他们家去白吃白住,那里边大多数人都可以担当这么一个“怪”字。 想归想,小灵杰一步跨过庙门,抬眼一看,方知自己的看法错到了极点。庙里因铁蛋和一群小孩圈成了一圈,仰着下巴瞪着眼往圈中间看,圈子中间的那个人就是狗柱所说的“怪人”了。小灵杰看他的衣着打扮没什么奇怪的,但一眼看上去心里涌出来的想法就是这个人里里外外透着奇怪,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神秘。圈子中间是一个小老头,说老头是因为他确实很老,面容枯槁得像秋风吹落的干树叶,留着很长的胡子,黑的白的都有,但梳理的却很整齐,长长的垂到胸前,像戏台上的须生。说他小是因为老头的身架的确不大,坐下来占的地方还不如狗柱多,但却没有一点猥琐的感觉。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精光暴射,扫谁一下能让你心寒半天。小老头穷的土不土洋不洋,外面罩着一件黄色的长袍,但却跟当地的长袍样式不大一样,奔波的时间可能太长,黄色已被风尘染成土灰。头上包了一块布,也是黄色的,黄布在后脑上挽成一个大疙瘩,看起来有点累赘。穿得鞋倒是本地货色,千层底布鞋,就是农人们出门走长路老穿的那种,既结实又轻便。小老头正盘着腿坐在圈子中间冲周铁蛋他们微笑,那笑仿佛也不是一般人能笑成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却又产生不了亲近感,似乎那笑里有一种威严,这大概就是张老先生所说的“高贵”吧!小灵杰不动声色地站在圈外,心里暗暗揣摸着,他想凭自己的“生活历练”猜出小老头的路数,好在属下面前再露一手。 小家伙都屏住呼吸坐得端端正正。谁也没有发现头儿已经到了。狗柱一直在门外等人,没有进来通知,还是小老头冲他点了一下头。周铁蛋一回头才发现头儿就站在身后,其余的几个也看到了小灵杰,“忽啦啦”合站起来了,乱七八糟地跟头儿打招呼,一声声亲切的“头儿”叫得小灵杰有些飘飘然。 小灵杰不知道,小老头给他说的那句话是周铁蛋他们几个进来后到目前的第一句话,小老头显然看出了这群看野马似的孩子在小灵杰面前的顺从与服贴,似乎是有点不相信,小老头把眼前高高低低一大堆孩子一一扫了一遍,脸上收起了矜持的微笑而代之以惊奇,一字一顿地冲小灵杰说: “孩子,你是这些人的头儿?” 小老头的语气仍是威严多于温和,好像他是指挥人惯了,话一出口就是命令式的。小灵杰到此时已经觉出小老头决非常人。他家里由于老爹吃过江湖这碗饭的缘故,三教九流的人没少见,但没有一个像小老头这样。他觉得这个人可能会是微服出访的大官。要不没有这种渗入到骨头里的气势。微服出访的大官是奶奶那些老掉牙的故事里经常出现的人物,奶奶说大官要出访,就得换上老百姓的衣裳。有些还扮成沿街乞讨的要饭花子。但是不管他扮得多像,明眼人还是一眼能认出来,因为大官当官久了,都有那么一股气势,看着就是当官的。小灵杰对小老头由疑感而至敬佩。但小老头这句问话分明是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人总是这样,如果你对他满不在乎,那么他说什么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是一旦你对他有了感情,特别是有了敬意。那他如果稍稍表现出来一点对你的轻视或者贬低,你是绝对无法忍受的。小灵杰眼下面临的就是这种处境,他忍受不了小老头那挑剔夹杂着怀疑的眼光。他认为自己受了莫大的耻辱,他想发火,想臭骂一通这个不识相的老家伙,但他没有,在部下面前他必须控制自己。 小老头依旧笑咪咪地看着他,他勇敢地去触碰了一下小老头眼里那两道摄人心魄的寒光,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 “老人家,你看不像吗?” 小老头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微微有些发怔,但瞬间就仰天大笑起来。很难相信这么一具瘦小的躯壳里竟能发出这么宏亮的笑声,小灵杰的耳朵里轰轰作响,再看周铁蛋他们,已经拿手把耳朵眼塞住了。小灵杰没塞耳朵眼,并不是想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只是觉得那样有失体面。 小老头笑毕,屋梁上的浮灰“卟卟”地直往下落,周铁蛋忙着扑打身上的灰土,小老头一步跨出人圈,站到小灵杰面前,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拍得小灵杰差点坐下去,他很奇怪这个干巴老头怎么这么大手劲。小老头仰天打了个哈哈,然后把目光死死钉在小灵杰脸上,还是一字顿地说,但音调明显有些沙哑低沉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 “小家伙,不简单,不简单,数十年后一旦大展鸿图,又是一个弄权夺利的好手,哈哈哈!” 小老头说到“数十年时”,语调更低,如同蚊子哼哼,若不是站得近,小灵杰几乎就听不见,说到“又是一个”,小老头又忽地把声音一高,眼睛里的光芒也瞬间变得阴狠凄凉,看着小灵杰像是看到了杀父仇人。一股冷气从小灵杰脚底升起,他几乎要考虑怎么逃走了,老头忽然又是一阵大笑。 以后小老头再没说要紧的话,只是很随便地问村里住了多少人家,谁家有钱,谁家穷。然后问小孩子们怎么不念书,最后是单独问小灵杰的,问他爹叫什么名字,问他家还有什么人,问他欢不欢迎自己到他们家作客。 小灵杰不知怎地对这个怪老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抵触情绪,好像他抢了自己什么心爱的东西,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平日认为很得体的举动在他眼里都显得苯拙幼稚,乃至可笑。他不想回答怪老头的问题,或者说是想给怪老头耍个滑头,但是不可能,怪老头直视他的目光中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胸口憋闷,他不敢和怪老头对看,他害怕怪老头的眼睛会伸出两把轻巧的钩子,从嘴里把他的想法全部勾出来。 回答完怪老头的问题,小灵杰几乎是虚脱着从庙里出来的。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在怕那个怪人,但他的确是在怕,无缘由地害怕。他跑到一个角落里,脱下外衣喘了几口气,好在天气暖和了,汗湿透的内衣紧紧贴在皮肤上,紧裹得他十分难受。他想平静一下心神,好好考虑一下怪老头的来龙去脉,但是他感到力不从心,所有的想法一接触灵魂深处烙上的那两道锐利的眼光立刻便跑得一点儿不剩。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 小灵杰回到家里一点精神都没有,老太太一看他回来,积聚一天的怒气喷涌而出,随手提了小破鞋底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小家伙只是病恹恹地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没有半分求饶或是逃跑的意思,仍旧病鸡似地坐着不动。老太太冲到面前觉出了不可思议,手举到半空中搁下了。老太太心里直嘀咕:“这小子今儿个出去是不是撞撞击了邪了,咋这副德性。 我以前一向是冲不到面前他就跑上来帮我举住鞋底了,口口声声叫着再也不这样了。这次咋了,你不是让你老奶奶下不了台吗?噢!你以为我老人家只是吓唬你,不敢跟你动真格的,你小子等着,看我不……”。老太太眼一闭,犹豫了儿犹豫,终于“啪嗒”把鞋底撂墙角去了。她还真舍不得打! 老太太是把鞋扔了,心里可怪上小孙子了,你个小笨蛋咋成了傻瓜一个了。平时猴能猴能的,唉!你昨就不搭个台阶让我借坡下驴呢?我老人家白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连一个黄口孺儿都收拾不了。 老太太又气又奇怪,问小家伙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理。老太太没办法,坐一边生闷气去了。小灵杰想上去安慰两句,连说话的精神头都提不起,怯怯的到了里间,脱了鞋躺在床上,看着顶篷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就进了梦乡。 吃晚饭的时候,怪老头竟然真的来登门拜访了,依旧是那身打扮。小灵杰被曹氏叫醒后揉着眼出了里间,正看见他和老爹面对面说话,怪老头不知说些什么,听不大清,反正老爹是在那频频点头。 当晚怪老头就在小灵杰家里吃饭。李家接待“三山五岳”的高人多了。曹氏、老头、老太太都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倒是胡胡李的样子毕恭毕敬。干什么事也没了往日的洒脱劲,一个劲地束手束脚,丢东忘西。 老爹给小灵杰介绍说这个怪老头是蔡爷爷。小灵杰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又冒出个蔡爷爷,而且还是个让他怕得要命的蔡爷爷。老爹的话他不能不听,小灵杰平生第一次怯怯地叫了一声蔡爷爷后便不再言语。 饭桌上老爹和蔡爷爷谈得极为投机,老爹此时恢复了正常,手里抓着筷子东指西划,唾沫星子溅了坐在旁边的小灵杰一脸。蔡爷爷也忘了体面,长袍脱下来撂在一边,内衣扣子也解开了一个,露出里面清瘦的胸脯,蔡爷爷似乎很喜欢喝酒,而且酒量很大,老爹敬过去的酒从不推辞,杯到酒干,喝到高兴时还拿筷子敲着碗边,嘴里和着节拍哼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小灵杰越发大惑不解,这个蔡爷爷到底是那路神仙,竟值得老爹这么敬重,一口一个大叔地叫,还去给他买了壶酒,要知道老爹可是从不沾酒的。要说蔡爷爷是个大官吧,小灵杰有些怀疑了,大官都是知书达理,威严端庄的,那有这么随随便便,不拘小节,看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菜,肆无忌惮的样儿,倒像是走江湖的绿林豪客。小灵杰忽然想起老爹给他提过的他那个拜把子的大哥,当过山大王,特别有能耐。 小灵杰第一次听老爹提起那位伯父时曾经想过跟他去打拳,但老爹说他死了。而且还引着小灵杰到他坟头上去拜祭了一番。跑江湖的应该都是会有功夫的,要不碰上截道的早就把小命丢了。小灵杰肩头一阵胀痛,不由的忆起了蔡爷爷轻描淡写拍他肩膀那一下。对,蔡爷爷肯定是个有真功夫的江湖人。可是,小灵杰这个结论一下他又感觉出不对来了,来家里的江湖人中,谁也没有像他这么有气势啊! 蔡爷爷和老爹促膝长谈到夜半时分。小灵杰在旁边打着瞌睡作陪,老爹没让他去睡他不敢擅自去睡,开始他还想听听老爹和他到底谈些什么,听了两句就没兴致了,老爹一个劲说什么王大哥对我天高地厚啊,李某人感恩待德,无能以报啊,到最后老爹眼里泛起了泪花,咬牙切齿了一番。又提到了二孬的爷爷,当然是骂他的,老爹最后痛哭流涕,断断续续地说无颜再见王大哥于九泉之下,王大哥为李某人断送了性命,李某人竟连他身后之事都没有料理好。蔡爷爷也挤了两滴眼泪,劝老爹说人都去了这么久了,也算是入土为安,身后事没有料理,该怪那个姓邓的福气,不必过分苛求自己人应该向前看,死的已经死了,活的要为死的受拖累那不太荒唐可笑了。小灵杰隐约猜出来蔡爷爷与埋在城里的那个什么“王大哥”有瓜葛但又不知道是什么瓜葛。 蔡爷爷过了夜半才走,临走时慈爱地抚摸了一下小灵杰的脑袋,摸得小灵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倒不是蔡爷爷用了什么手段。只因小灵杰太怕他。胡胡李极力挽留怪老头留下,怪老头力辞不从,非回土地庙不可。 送走蔡爷爷,老爹闩了大门就上床睡下了,不一会儿响起了粗重的鼾声,小灵杰看着黑洞洞的窗户怎么也睡不着,这个蔡爷爷到底是什么呢人?小灵杰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捱到东边窗户上泛起鱼肚白,勤快的公鸡开始叫了头声,他才沉沉睡去。 小灵杰一连许多天一想到蔡爷爷那个怪老头就从心底里嗖嗖地向外冒凉气。事实上蔡爷爷对他真的很不错,他不敢再去土地庙那块儿玩耍,但在其他地方还是碰见了蔡爷爷好几次,好几次蔡爷爷都是佝偻着腰,背着双手慢慢地走路,小灵杰可以尽量躲开,但要真是躲不开他还是要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的,老爹给他交待过,蔡爷爷是咱李家的救命大恩人,千万不能慢待了他。小灵杰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虽然他不知道蔡爷爷对他李家有什么大恩大德,和蔡爷爷走碰头时他总是规规矩矩地垂着双手、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蔡爷爷”,然后退到一边,让他先过。蔡爷爷没有再像第一次一样对他露出一丝轻视的意思,也没有像在他家那次一样抚摸他的头发,只冲他和蔼可亲地笑一下,那绝对是忠厚长者见到他所赏识的晚辈才会有的灿烂笑容。这种笑容小灵杰在张老先生脸上见过多次,每一次都让他心里暖洋洋的,而蔡爷爷的笑不能产生那样的效果。小灵杰只能觉出受宠若“怕”和芒刺在背的尴尬。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 章 蔡爷爷笑完之后并不走开,一定要陪他聊上两句。其实也不算聊天,只能是一老一少一问一答,蔡爷爷问他玩得痛不痛快、爹妈干啥去了。小灵杰是每问必答,答完后决不多说一句话,蔡爷爷临走前总要让他代自己捎给他老爹一句问候,还要求小灵杰没事就到他那儿玩,他说他有很多好听的故事。 小灵杰最爱听人讲故事。但他从没敢去蔡爷爷那儿听过,他扭转不了心里那股怯意。他想像对待其他长辈一样对待蔡爷爷,他想像亲近其他长辈一样去亲近蔡爷爷,有几次他甚至已经看见了土地庙里蔡爷爷佝偻着倚在墙上的身影,但是激烈地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世上的事真是很难预料,说不定你就那么一瞌睡的当儿老天爷就把你的命运给扭上七八道弯,小灵杰后来躺在蔡爷爷怀里听他讲故事时,想起以前对他的惧怕和畏怯,简直就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他还记得很清楚拉近他和蔡爷爷距离的那回事。 都说百姓怕官,其实百姓怕兵比怕官要怕得更为厉害,李贾村祖辈上都是外地人,迁来此地的原因要么是兵荒马乱,要么就是天灾人祸。所以这些一辈一辈绵延到现在的李贾村村民提起兵无异于提起洪水猛兽,鬼地驻上兵马的消息是小灵杰传到李贾村的,当时是午饭时候,小灵杰跟着老爹蹲在墙角里吃饭,四周还有许多端着饭碗吃饭的人。农村里饭场是小道消息传播的最重要渠道,农人们都在这里把各自所知的前三皇五帝的故事用自己的方式讲出来聊以下饭。那天的话题是从一个什么长毛的东西开始,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表各自的见解,小灵杰平生第一次听到长毛这个词,凝神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大致知道长毛原来是一群穷苦老百姓组成的兵。这些兵们总是和皇帝的兵打架,而且还老把皇帝的兵打得大败。 皇帝派出去统兵的大将军也被长毛打死了好几个,皇帝气得好像又坐不稳龙椅了,一个劲地派兵和长毛打仗,打来打去,长毛的兵越打越多,还在南京也立了一个朝廷,皇帝姓洪。长毛立了朝廷之后,发誓要把大清皇帝赶跑,听说长毛里打头的兵已经打到了西边安徽一带,很快就要打到北京了。 小灵杰对领兵打仗的事儿特别感兴趣,听着听着就入了迷,饭也忘了吃,呆呆地坐着听,农人们说到最后一句“皇帝的兵怎么这么脓包”结尾,有的人还辅以一声长叹。好像是预感到李贾村又要面临一次兵荒马乱,大家都不作声,闷闷地往嘴里扒饭,小灵杰忽然想起来鬼地也驻上了兵。而且还是皇帝的兵,但是听周铁蛋的口气那些兵也是一个个如狼似虎吹胡子瞪眼的,怎么会连盔甲都买不起的长毛兵都打不过呢?噢!小灵杰忽然明白了什么,大家都是老百姓,老百姓当然要帮老百姓说话了。小灵杰对这种偏袒自己人的作法很不满意,于是极不服气地说了一句: “鬼地不是住上皇帝的兵了吗?听说也很厉害,你们怎么不过去瞧瞧?” 饭场上的气氛忽然间就凝固了,大家伙儿忘了往嘴里扒饭,直直地把目光射向小灵杰,有一个很悲哀地问小灵杰: “是真的吗?” 小灵杰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要掉下来了。 “那咱们老百姓的苦日子大概要到头了!” 小灵杰大惑不解,既然苦日子快到头了,他还那么难受干什么,跟死了亲爹似的。 大家后边的饭吃得都很快,吃完了也都不再打招呼,各自端了各自的饭碗往回走,小灵杰跟在老爹屁股后边,嘴里很不满意地嘀咕: “皇帝的兵就是住到鬼地了吗,不信他们自己瞧去呗,有什么好难受的!” 老爹进了家门就把门从里边闩上,进了堂屋又把堂屋门也闩上,然后急切地问小灵杰: “好孩子,鬼地真的住上兵了吗?” “我听周铁蛋说的,他和别人一块去那儿玩过,刚好看见的,有很多很多!” 小灵杰怕挨打,不敢说是他让周铁蛋去看的,只得把责任全推到周铁蛋身上。 老爹在屋里急匆匆地来回踱步,脸上阴晴不定的煞是吓人。小灵杰不敢看他,低了头想自己的心事。忽然,老爹又回过头来问他: “好孩子,我给你说,以后不管谁问你鬼地是不是有兵,你都要说不知道,千万记住这一点。还有,不管你以前去过没去过,以后再不要到鬼地去了。” 小灵杰一看老爹怀疑上了他去过鬼地,连忙红着脸辩解: “爹,我以前没去过鬼地,说鬼地有兵的事是拴柱干的,然后周铁蛋不信,就去看了,一看果然是有的。” “拴柱,拴柱他爹,噢,对了,一定是拴柱他爹从那儿得了信,回家闭着门说,让小拴柱听去了。唉?拴柱他爹,老实人,你不出来说大家就永远不知道了吗?” 老爹自言自语良久,又把妈妈和一群孩子叫到面前,告诉他(她)们官兵快要过来了,千万不要乱跑,没事就呆在家里,妈妈似乎想说些什么,被老爹用手势制止了,老爹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啪”一拳捶在桌子上,狠狠地说: “以后的地里活我一个人包了,日他娘的,这世道,老百姓的苦日子真的快到头了。非得一个一个被这群兽兵弄死不可!” 小灵杰恍然大悟了,苦日子到头原来就是死,怪不得大家都那么伤心呢! 以后的几天村子里寂静,街上走过的人都阴沉着脸,见了面也不打招呼,只各自在嘴里“嗯”上一声,便低了头各走各个路。更让小灵杰奇怪的是,平时满街里说笑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没了踪影,甚至连七八岁的小不点也找不见了,只有几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仍旧每天拄着歪脖拐棍颤悠悠地散她们的步。田里干活的也没了女人,挥汗如雨地侍弄地的全是大男人,连送饭的都成了和小灵杰一时的那些弟兄们。 小灵杰的奇怪只压在心里,没敢问过老爹,他知道老爹不会告诉他什么。他不明白,鬼地的兵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说他厉害吧,他连长毛都打不过,说他不厉害吧,老爹还叫他们兽兵,而且他们能将李贾村的人一个一个弄死。小灵杰没有想到如果是村人都被弄死,他们一个也跑不掉,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村一村的人都被弄死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场景,他不服气,倔强的天性和儿童的好奇心使他又把鬼地之行当成了一次必须实施的计划,老爹的话大部分他当了耳旁风,一小部分他记着,就是鬼地很危险,他不想再带太多的人,人多事容易被兵发现,他只需要有一个伴就行,无庸置疑,周铁蛋是他做选择的第一人选。 周铁蛋和小灵杰是背着家里人偷偷溜出来的,他们选择的时间是下午,鬼地有鬼小灵杰本来就相信,况且如今又住了那么多兵,鬼怕阳气,就算有鬼那么多大活人怎么着,也把鬼吓跑了。所以他们决定下午去,在附近藏到晚上再偷偷溜过去看看情况,然后根据具体情况另行安排下一步举动。 两个傻大胆计划得很周密,小灵杰最初找周铁蛋商量时没有一点把握,周铁蛋人样样都好、能干、实诚、够意思,就是骨头有点软,据说他老爹晃晃拳头都能吓得他做三天恶梦。 因为小灵杰的决定是晚上在鬼地过夜,至少要天明才能回来,周铁蛋如果同意去回来就必须得有充足的思想准备捱住他老爹一顿毒打。那知周铁蛋听完小灵杰的设想连眉头都没有习惯性地皱一下就答应了,小灵杰提醒他似地冲他晃了晃拳头,脸上还装出一副凶神恶煞似的丑样儿,周铁蛋很为自己的丑事羞涩,红着脸对小灵杰说:“我不怕,反正我爹也不敢往死里打我。”两个人一拍即合后便开始谋划具体事项。包括什么时候动身,带什么东西,万一被兵们逮住该怎么脱身等等。 此刻两个小人都趴在离鬼地不远的一片乱草丛里,五月的草疯了似地铺满那一片无人居住的荒地,两个人触目所见尽是旺盛而茂密的一人多深的草棵,绿得哈口气似乎都能冒出汁水,黄昏的日头在草梢上滚滚,给草叶镶上了一层黄澄澄的毛边。鬼地的绿柳黄沙映着西天怪异的云彩,被两人眼前密密的草切割成鱼网大小的色块儿,很美很美。 两人只看见了一个兵靠在一棵柳树上打瞌睡,头往下一栽一栽,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睡一觉,红缨枪被他斜杵在松软的沙地上,晚风中红樱舞成碗大的一朵红花,枪尖被日头照得明晃晃的,这个兵没有穿铁甲,衣裳也不像戏台上的战袍,倒像农人下地劳作时穿的破烂衣裳,上衣袖子短而宽、腰身很大,裤腿很窄,束在黑色的薄衣靴里,衣裳和裤子都是深红色,在胸前绣了一个字,两个人都认得,是“兵”字。兵的帽子像一个大空心陀牛,顶上也有一簇红缨子,帽子外边是白底有鲜红的道道,像是淋漓着的鲜血。 两个人趴在地上看得聚精会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其实,这儿会他们就是站起来蹦上几蹦再打个滚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可惜他们不敢,怕万一被兵逮住,逮住之后的后果他们没想太严重,只是认定一点,鬼地肯定是进不去了。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趴着,好在还没有蚊子,地上的草软绵绵地贴着肚皮,麻酥酥的还算舒服,日头完全掉进子牙河里之前他们一人吃了点带来的干馍,没有水,两个人怕咬出声响,含在嘴里用唾沫和口水泡开后才敢一点一点往下咽,滋味不太好受,半个干馍就把他们两个一人捉弄了一头汗。 天黑后起了风,乱草扑簌簌地乱动,像一群人挥舞着手臂。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前爬动,路是白天他们看好的,没什么大的障碍。兵在天黑的时候换了一个精神点儿的,一样的行头打扮,一样的红缨枪,一样地靠着柳树,只是枪被他一头抓在手里,一头拖在地上。而且,他的两只眼睛还隔一会儿往四处看看,尽管看得不很用心,看到两个人藏身的地方时两个人还是不免心惊胆战。 那个兵没有发现他们,他们俩由斜坡一直爬上高岗,爬到高岗上的密不透风的深草里时才长出了一口气,眼前就是他们发现深洞的大致方位,那堵墙不见了。似乎就在洞口那地方有一个大大的半圆形的帐篷,帐篷门开在两个人正对的背面,因为帐篷里的光在那漏出一大块,在草地上照出一长条白斑。帐篷有大约一半被荒草包围,另一半前边是裸露的土地。帐篷外边没有看到兵。两个人趴在暗处勾了勾手指头,于是按原定计划周铁蛋负责警卫,小灵杰往前去看情况。 爬到离帐篷有十多步远时,小灵杰停了下来。冲呆在后边的周铁蛋打了个手势,这个联络方式是他们看到灯光时临时想到的,在家时他们考虑的是万一没有月亮,又没灯光时的情况。这会是没有月亮,灯光虽然淡了些,但离二三十步打个手势还依稀看得到。小灵杰打了手势后又往边上爬了几步,躲到一片草深而且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屏住呼吸,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帐篷周围的草棵。 周铁蛋看小灵杰隐蔽停当,从腰里掏出了一个弹弓,那是他们平时打鸟用的,这下派上了用场。周铁蛋用的子弹是随手从地上捡起的小石头子,这也是事先商量好的,如果打泥弹当然顺手,不过泥弹容易给人看出痕迹,不如就地取材来得稳妥。 周铁蛋瞄准的目标是帐篷门外那块光条房边的一片深草,那地儿离两个人都比较远,万一有埋伏从草丛里窜出来,要包围那块地方也不至于走到他们俩身边。 小石子疙里疙瘩用着显然不太顺手,小灵杰只听见“飒”的一声,也没闹明白石子落到那儿去了,四外的吆喝就响起来了,大叫着“谁”的声音至少有七八个,紧接着就是一阵纷乱而杂沓的脚步声,帐篷四周的草里幽灵般地站起来十多个人箭也似地扑向帐篷前面那道光条,小灵杰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心里面默默算了一下。在那片草里来回走动着寻找的共有十二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 那些人当然找不到什么,嘀咕了几句一个骂了句娘就要走开,一个兵忽然想起什么来了说: “邹老大咋地没过来,莫不是给人割了脑袋。” 立刻就有人冲小灵杰躲的地方大叫: “邹老大,你个狗娘养的滚出来吧!不滚出来又要挨皮鞭了。” 小灵杰明白邹老大就在他附近,不敢再抬头看,于是把头埋到草棵里,只听得身后一两步之遥的草棵“忽喇忽喇”一阵响动,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哈欠,再下来是骂人的粗话。 “谁他娘的活得不耐烦了,敢骂你大爷我,老子才他妈的刚合上眼,就有人在这儿哭丧!”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从小灵杰耳朵边响过去,踢倒的草棵倒在小灵杰头上,擦着脖颈痒痒的难受,小灵杰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响,隔了好一会儿才敢抬头,光明处已经是十三个人了。 小灵杰当机立断,伏在地上又往右挪动了四五步,估计离那位邹老大足够远了,才又伏下,摸一下额头,泥沙和汗已经粘到了一块。 那些兵对着骂了一通各回各地,小灵杰看准了他们的潜伏地点,一丁点一丁点地从夹缝中往前挪,挪到帐篷边上时,手指已在地里抠得热疼热疼。他放松了一下心情,把手指放在嘴里含了一会儿,蓦地听到帐篷里一阵女人的呻吟,呻吟声不大,好像是塞住嘴但没塞紧漏出来的,听着很是凄惨。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 章 小灵杰不知道是什么女人为什么躲在帐篷里哭,他朝帐篷里看了看。帐篷上并没有露出人影,眼前似乎是堆着一个大的四方东西,紧贴着帐篷放着,一个立棱把篷布顶出好大一块。 根据小灵杰刚才的观察,那个立棱旁边没有埋伏,小灵杰不知道帐篷里他看不到影子的地方是不是也埋伏着兵,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耳朵贴地仔细地听了好久,女人的呻吟声愈来愈大,愈来愈痛苦,但是在靠帐篷另一侧的地方。除此之外,帐篷里再无其他声响。 小灵杰不能再迟疑了,张老先生教他的“待时而动”,现在已到了时候,他轻轻地把拖到地上的篷布掀起一角,两只眼睛四处轮了一圈,帐篷里东西不多,那个有立棱的是个四角包着铜皮的黑箱,他掀起的地方正好在箱子的一面,呻吟声是从被箱子挡住的那部分漏出来的。 小灵杰不想就此罢休,女人的哭声和偌大一个几乎空空如也的帐篷更刺激了他的好奇心,他根本没有想到他现在的所做所为万一被兵们发现,他的小命可以被那些兵找到一千条理由杀死一万次。没想到后果才胆大,一胆大自然更不会去想后果,小灵杰曲着身子,两只手紧抠住帐篷里边地上的一块凸出的树根,吸紧小腹,一点一点把整个身子慢慢从篷布外缩到帐篷里面,像一条忙着蜕皮的蛇。 一入帐篷,小灵杰立刻就后悔起来。后悔的不是帐篷里没什么值得他看的,只要是在帐篷里边,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会强迫自己感上兴趣,他钻进来后发现自己是心甘情愿跳入了一个笼子。帐篷门口有兵,其他地方有埋伏,在帐篷里边只要稍一动作,被兵发觉,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乖乖地束手就缚,听凭兵们处置。 呻吟声里又掺入了哭声,不伦不类的,有点像被他们逮住幼雏的老鸦跟着他们盘旋翻飞时的叫声。他不能不看那边出了什么事。害怕和刺激两者之间他更倾向于后者。 贴着箱子向外探出半个脑袋,小灵杰一下就被看到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了: 呻吟的女人身上一点衣裳都没穿,赤身裸体地被绳子牢牢绑住四肢躺在床上,女人的嘴里塞着一块破布,眼里闪着泪花。床很大,女人被绑成一个“大”字,床边上还留有一大块空儿。一个男人背对着这边,两只手正在女人的胸上用力揉搓,女人挣扎不开,只有手脚发着颤痛苦地呻吟。 女人虽然哭得一脸泪,看起来仍很好看,只是脸孔苍白了些,头发乱得象一团杂草,有一小撮被泪珠粘在脸上。小灵杰之所以惊呆仅仅是因为他以前从未见过女人脱光过。他想不到女人还会被脱光绑在床上,那个男人在干什么他不懂,不过显然是在干好事,小灵杰已经不能思想,他完全忘掉了爷爷给他讲的那个赵麻子的故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当然他不敢过去把那个男的轰跑,把女的解下来。事实上,他的心里渐渐有一丝从未体会过的颤栗,弥漫开来,到大脑,到手,到脚,他两腿发软,所有的血液一会儿工夫似乎全部冲到了脸上和大腿间,烧得他嘴唇发干,头脑发胀,大腿间一阵燥热,他觉得自己的小鸡儿忽然硬硬地顶在裤头上了,他想不出为什么,但他测想要是压在那个好看的女人身上肯定很舒服,他甚至也想跑过去揉揉那个女人的奶子,揉得她更加痛苦,泪流得更多,最好把破布从她嘴里掏出来,让她声嘶力竭地叫喊,…… 男人本来是穿着上衣的,他好像是个头目,小灵杰从床边扔着的一大堆衣裳里看到一件铁甲,头盔也有,被他扔到床腿边上了。男人忽然也把衣裳脱了下来,一纵身压到了女人身上,女人颤得更加厉害,只是仍然不能出声,男人的身体像春风吹过的麦浪,一起一伏地好久,忽然就“哼”了一声翻了下来,一晃眼的当儿小灵杰看见他的胸口长着密密的黑毛,一直长到肚子上,黑碜碜的很吓人。 男人跳下来后连衣裳都没穿,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忽然从床下边拔出一口刀,明晃晃亮闪闪的,男人对着刀刃惋惜地吹了两口气,嘴里啧啧连声。床上的女人好像一点力气也没了,一动不动地躺曹,只有胸口剧烈起伏,头歪在一边,小灵杰看不清她的表情。 男人拿刀在空中挽了两个刀花,忽然一回头对女人说道: “小娘儿们,别怪军爷我狠心,我也是无可奈何,军爷送你好好上路,黄泉路上你就怪你爹妈吧!怪他们为什么让你生为女人,而且还是这么可爱的女人。” 男人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连眼泪恐怕都笑出来了,笑完后男人“呸”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把刀尖垂到女人高耸的奶子上,用力往下一摁。女人垂在一边的头倏地抬了起来,眼睛瞪得好像就要裂开眼眶迸将出来,额头上青筋暴起老高,她肯定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就那么支撑了一小会儿,小灵杰心里“怦怦”直跳,担心她的胳膊怕是要被刚才那一刀拗断了,因为他听到有两声很大的类似于木头断裂的“格格”声。 等女人再次摔倒后,男人似乎动了点善心,用手指在女人身上很轻很轻地抚摸了一下,说: “这么可爱的小娘儿们,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着第二个,唉!爷爷我都不忍心下手了,可惜呀!可惜!” 小灵杰心头狂喜,以为他要把女人给放了呢!那知男人第二个“可惜”的“惜”字一出口,手中那把刀寒光一闪。…… 小灵杰觉得一颗心“蹭”一下从嗓子眼蹦到了嘴里,嘴里发苦发涩发腥,脑子像被火球猛地烘烤了一下,刹那间奇热无比,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大叫了一声“啊——呃!”…… 小灵杰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气喘吁吁地在一条长长的黑暗的地道里奔跑,后面肯定有什么在追赶他,他能听到那勾魂摄魄似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看,害怕会失去跑下去的勇气,他已经累得筋疲力竭,他甚至想停下来等死,他觉得死的滋味大约也不过如此,然而,耳边有一个低语却又清晰的声音一直在命令他:跑下去,前面就是光明。前面没有光明,只有一团漆黑,但他仍然在跑,不停地跑、跑,跑…… 小灵杰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红红的日头就悬在头顶,是正午时分,睁开的眼睛一阵刺疼。但他还是看清楚了坐在他旁边的蔡爷爷和周铁蛋,噩梦中的那个追赶者不知到哪去了,小灵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仍是心有余悸,一看到蔡爷爷那慈祥的笑容,忽然有一种在外边受了委屈后回来看到妈妈时的激动,泪水在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从草上爬起来一头扎到蔡爷爷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蔡爷爷紧紧地搂着他,嘴里喃喃地对他说:“傻孩子,傻孩子,别怕,蔡爷爷在这儿呢!谁也不敢动你一根指头。”他觉出蔡爷爷的泪珠一颗一颗滴在他脖颈上,滚烫滚烫。 周铁蛋本来睡得正香,他是靠着蔡爷爷坐着睡着的,小灵杰这么一搅和,周铁蛋也睡不稳了,一头栽到了地上。 小灵杰已经记不起他“啊”了一声之后的所有事情,他不明白蔡爷爷怎么会在此时和他在一块儿。倒是周铁蛋醒来后冲他大嚷,“头儿,还不快谢谢怪老爷爷,要不是他,咱哥俩儿就出不了鬼地了。” 小灵杰更加迷惑,会是蔡爷爷救了他吗?那几天他在白天一直没碰到过蔡爷爷,还以为他探亲访友去了,也没太在意,谁知再碰面竟是在这儿。 蔡爷爷已经擦去了老泪,笑咪咪地冲他说: “小鬼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没听说过清妖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转世吧?万一你们俩给清妖抓住,脖子上这颗小脑袋……哈哈……就保不住了。” 小灵杰不再怀疑是蔡爷爷救了他们,因为他知道蔡爷爷有真功夫,定了定神,小灵杰忽然神秘兮兮地问: “蔡爷爷,您老人家咋知道我跟铁蛋一块来这儿了,我们俩谁也没告诉过呀? 蔡爷爷捻着胡须,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 “小鬼头,你以为你肚里那两个小九九,能瞒得过你爹妈? 你们俩没回家吃晚,你爹就心急火燎地找着我了,说小灵杰怕是和铁蛋一块去鬼地了,唉?要不是我老人家刚踩过道儿,轻车熟路的,你们俩,可就……难喽!难喽!” 小灵杰不知道老爹是怎样猜出他和铁蛋是去了鬼地,那次蔡爷爷并没有给他说明白到底怎么把铁蛋和他救出来的,回到家后老爹正在屋里生气,当然还有担心,老爹后来说他相信蔡爷爷的本事,但是怕万一蔡爷爷到了小家伙已经被逮住了,那就是有通天本事也救不活死呀?还好,老爹见他平安归来,也没怎么责怪他,只说以后别再头脑一热,就不要命的来回跑。小灵杰这次真是口服心服,唯老爹爹是从,不再乱跑,一有机会就去找蔡爷爷聊天。 蔡爷爷救他们俩的经过小灵杰是听周铁蛋说的。小灵杰听完后吓得接连做了两天恶梦,梦醒后就摸自己的脖子,看是不是在梦中被人割去了脑袋,周铁蛋是这么说的: 那天蔡爷爷赶到之前,周李二位已经潜伏到那片草丛里了,蔡爷爷眼睁睁看着两个傻小子在那里玩雕虫小枝,但是却不敢声张。事实上,小灵杰他们俩一潜入鬼地就给兵们的巡哨发现了,实际远没有两个小家伙想象的那么简单,因此,两个小家伙自太阳落山之前的潜伏直到鬼地的一举一动都在兵们的掌握之中。两个人之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地爬到帐篷外边的主要原因是兵们故意给他们俩让开了一条路,就是说他们从哪儿过那儿的兵就悄悄溜走。因为那些兵不敢相信过来的只有两个小孩子,他们想放长线钓大鱼。蔡爷爷一路上不声不响地放倒了十来个明岗暗哨,好不容易才进到周李二位所在的那块草地,眼前的景象让蔡爷爷大吃一惊,小灵杰和周铁蛋一前一后隔了几十步远,两个人身后的草里密密麻麻谷穗一样排着的都是严阵以待的兵。两个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地拿弹弓投石问路了一把,一看没有什么危险,小灵杰便自以为得计,试摸试摸钻帐篷里去了,蔡爷爷和二位之间隔着由兵们构成的一道屏障,插翅也难飞进去,只得眼睁睁看着小灵杰钻进了帐篷,心里暗暗叫苦,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明白那些兵的目的不是这两个小家伙,而是小家伙背后隐藏着的大人。蔡爷爷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正急得嗓子冒烟,忽然间前面那些兵都一个个绕过周铁蛋围到帐篷四周去了,仅剩下了两三个继续监视周铁蛋,蔡爷爷恍然大悟,兵们是以为主谋者已经进了帐篷,才缩小了包围圈,这下可给他创造了可乘之机,他原来不敢下手是因为两个人隔得太远,救出一个后势必要被发觉另一个可就救不出来了。这下子免了他后顾之忧,蔡爷爷在刀尖上打了几十年滚,身经大小千余战,凭这点阵势如果心无旁鹜,是绝对吓不倒他的。 蔡爷爷主意打定,先收拾了监视周铁蛋的那几个清兵,然后一鼓作气冲入了帐篷,帐篷里的人是早有准备的,那个大箱子里装的就是伏兵,但还是被一只手挟着周铁蛋,天神一般冲进来的蔡爷爷吓了一大跳,猝不及防之下,帐篷外尾随进去的兵和箱子里跳出来的兵被蔡爷爷砍瓜切菜般砍翻了十来个。其余的寒了心,只是围着呐喊不敢上前,就趁这工夫,蔡爷爷一脚踢开了小灵杰他们发现的那个地洞入口,抱着他们俩个跳了进去,等兵们反应过来跳下去追赶时,他们早已跑远了。 周铁蛋还告诉小灵杰,说他在帐篷里看到的那回事是兵们在演戏,为了逗引出他们认为的擅入死地者。 小灵杰听完之后真是吓得眼都直了,他和周铁蛋头碰着头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万全之策,竟然那么不值一提,还没到地方就给人瞄上了,而且还瞄得那么死,他不由得一阵后怕,要是兵们不想抓幕后主使,直接就逮他们俩,那他和周铁蛋就真的成了鬼地的死鬼了。 小灵杰不敢再想下去,只得换个话题,问周铁蛋那晚上帐篷里的人在演什么戏。其实这个问题他一醒过来就想找个人问问,但那时他又想起爷爷说赵麻子时候他一问竟然挨了批,所以一直憋在心里,但那几天却老是一闭眼就想起那个女人高高耸起的奶子和好看的脸蛋。 周铁蛋毕竟比小灵杰大了几岁,这方面的事儿懂得要多些,一听头儿竟能问出这么个笨蛋的问题,脸上的鄙夷不屑立刻就露出来了。 “头儿,你连这都不懂,唉?头儿,就是逼奸呗!就是男的想要和女的那个,女的偏偏不想那个,就是逼奸。” 小灵杰脸上仍然是二十四分的迷惑,但是没再问下去,周铁蛋一看就明白了,自己没解释明白,立刻又补了一串: “头儿,你知道小孩子怎么生出来的,就是男的和女的在床上那个出来的。不过嘛!女人只能让他老公搞那个,其他男人一碰她,她就要死。不死人家就会骂她破鞋。兵们最喜欢乱搞女人,搞完了就把女人杀死,我爷爷说,他小时候亲眼看见一群皇帝的兵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妇女那个死了,有一个兵还用刀把妇女的奶子割下来带走了。” 小灵杰这下明白了一回事,原来李贾村里女人都藏在家里是怕被兵那个,但“那个”到底是啥呢?他还不清楚。可惜周铁蛋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就这些还是他装睡才听到的。 不管怎么说吧!从鬼地历险回来后,小灵杰和蔡爷爷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蔡爷爷的故事果然很多,而且都很好听。不过,小灵杰渐渐发现,蔡爷爷讲的故事都和长毛有关,不过蔡爷爷管“长毛”不叫“长毛”,叫“天兵天将”,管“皇帝的兵”叫“清妖”。第一次蔡爷爷给小灵杰讲故事时,小灵杰就听出来蔡爷爷说的是长毛的故事。因为蔡爷爷那个故事里的“天兵天将”都是穷苦老百姓,他们也是最近立了个朝廷。他们也派先锋官想打到北京。蔡爷爷讲完后眯着眼睛坐起来,背对着小灵杰长叹了一声,肩膀似乎在微微颤动,小灵杰不明就里,急切地想验证一下“长毛”是不是“天兵天将”,于是他扳住蔡爷爷的肩膀摇晃着问: “蔡爷爷,您说的天兵天将就是长毛吧!” 蔡爷爷猛地车转了身,差点没把小灵杰甩出去。小灵杰发现蔡爷爷的眼角里还挂着两滴浊泪,不过眼神却不悲哀而是愤怒,像一头愤怒的老虎,颤抖着音调冲小灵杰大吼: “天兵天将就是天兵天将,不是长毛,长毛是清妖骂人的称呼,天兵天将是受上天的旨意下凡间救穷人的,富人们和官府恨他们,才叫他们长毛……” 小灵杰没见过蔡爷爷发这么大火,吓得半天没吱声,从此以后再也不提长毛,只说天兵天将,也说清妖。 从蔡爷爷的故事里,小灵杰慢慢知道,天兵天将是专门打富人和官府,替穷苦老百姓出气的。天兵天将的朝廷里皇帝姓洪,是南方人,他原来上私塾,连着考了几次都因为主考官作弊,而没有考上秀才。后来上帝就选中他作为劝醒世人、普救众生的使者。其实,洪天王本来就是上帝的次子下凡,是“真命天子”,奉天父之命到人间“斩邪留正”的。天王受了天命振臂一呼,天下穷苦老百姓纷纷响应,都愿意跟天王建功立业,诛灭清妖,天王领着天兵天将与清妖连连作战,打得清妖落花流水,闻风丧胆,天兵天将愈战愈勇,占领的地盘也越来越大,于是攻下南京后,大家就共同推举天王当了皇帝,建立了太平天国,和清妖的北京政权南北对峙。 小灵杰被蔡爷爷的故事感动得热血沸腾。他无端地觉得太平天国里的天兵天将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都像蔡爷爷这么有能耐。他向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一名天兵天将,跟着天王东砍西杀,南征北战,建功立业。还有,小灵杰渐渐地认定蔡爷爷就是一名天兵天将。他注意观察过很多次,每次蔡爷爷的故事开头时,他都要低下头沉吟好久,等头再抬起来时已是满眼泪花。而且,他讲起那些故事就好像身临其境一般,对天兵天将里的人物也称呼的极为亲切,很难相信,如果蔡爷爷没有在太平天国里统过兵打过仗,怎能讲出那么绘声绘色故事。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 章 小灵杰的设想很快就被证实了。那天蔡爷爷又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姓蔡,蔡爷爷讲的时候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投入,到讲完后已是声泪俱下,小灵杰安慰了半天也安慰不住,只得任他捏着拳头流泪。 蔡爷爷说: “在山东地界,靠着海边有一个村子,村里有一户人家姓蔡,蔡家也世代代都住在这个渔村里,靠打渔换些柴米油盐,日子过得虽然有点苦,可也很舒适,蔡家传到一个叫蔡廷明的人这一辈时,出了个大漏子。蔡廷明从小喜欢舞枪弄棒,手底下有两手真工夫,一天出外打抱不平,伤了一个官家的公子,县里下了逮捕公文,要缉拿他归案。蔡廷明无奈,只得抛下新婚燕尔的妻子逃到了外地,蔡廷明四处飘泊,过的是刀头舐血的日子,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十武双全了。 周铁蛋说邓财主势大,而且和官府素有瓜葛,因此不能明争,只有暗斗。二孬这小子除了有几斤蛮力,拉到外边没别的啥长处,咱们把他拉出来跟他斗智就得了。 小灵杰点头称是,斗力虽然也不怕他,不过要是不小心揍他个三长两短,回家老爹非剥了他的皮不可,最好的办法是吓得他屁滚尿流,以后老实一点就得,要这么做人不能耍孬,除了周铁蛋外,小灵杰把狗柱也挑上了。 三个人聚在一起仔仔细细商量了一遍,一致认为要吓二孬,鬼地最好。 小灵杰在鬼地差点儿掉了脑袋,为啥还要到那儿去呢?原因得从蔡爷爷说起。那天小灵杰没有看错,地洞就在帐篷里边,不过那帮蠢兵没有发现,兵们的大本营在鬼地靠里一些。 在此地建个帐篷用意即是让人误认为重兵集结在这儿,诱人上钩,事实上鬼地草丛深茂,藏千把人易如反掌,越是精细人越会认为重兵藏在此处是理所当然,鬼地埋伏的都是兵里的好手。目的就是为了逮敢来刺探军情的精细人。蔡爷爷在太平军里呆得久了,对清妖自然恨之入骨,一到李贾村便马不停蹄地跑到鬼地去遛了一圈,还真给他看出了门道,帐篷四周围得铁桶一般,插翅难入。那天不是一伙人注意力都放在小灵杰这边,蔡爷爷还是不好进去。该怎么到帐篷里去看一下呢?蔡爷爷想不出什么好计策。真是无巧不成书,一天他出去散步,在县城里一家小酒馆听人闲谈,一个彪形大汉对人自吹自擂说他知道鬼地闹鬼的真相,不过是一条地道而已。蔡爷爷立刻就注意上了那位,只见那小子落拓不羁、长发纠结、满脸横肉、看来也是个练家子。蔡爷爷等那位出了酒馆,尾随到无人处,上去三下两下把他制服。然后问他地道是怎么回事。那小子原本是个采花大盗,仗着会两手功夫,在这一片不知糟塌了多少良家妇女,别人知道他是干啥的,却敢怒不敢言,他平日里横惯了,没见过啥大阵势,这番栽到蔡爷爷手里,半点威风都使不出来。头点得如鸡啄米要蔡爷爷饶他一命,蔡爷爷假意允诺,他才战战兢兢地道出实情。这小子是城根下小庄李人,小庄李在明代出过一个大太监,叫李义,明代太监专权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这李义自小就是个无赖泼皮,在家乡为非作歹,堪称一霸,后来和人争凶斗狠,下毒手犯了命案,万般无奈之下自己给自己净了身。明代是有规矩的,一旦净了身,就是皇宫的人,地方官再大也惹不起。李义逃了条性命,入了皇宫,施尽百般解数,挤扁了脑袋往上爬,最后终于爬上去了,权倾朝野,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人的欲望就像一口深井,咋填也填不满,李义在宫廷里呼风唤雨惯了,越发觉出权力的重要,于是密谋造反,第一步是先在家乡小庄李盖了座宫殿,仿皇宫的金銮宝殿样式。 那知殿刚完工,一个地方官就冒着杀头危险,参了他一本,说阉竖李义密谋造反,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在家乡大城县盖了座宫殿就是明证。皇帝一听龙颜大怒,这还了得,派人去抓李义问罪,李义也是手眼通天人物,手下爪牙心腹遍地都是,早有人给他透了风声,李义火速派人回家把金銮宝殿伪装了伪装,然后平心静气去见皇帝,说奴才在家乡盖的是个庙院,为给皇上您祈祷长生之用,不信可以派人去看看,皇帝派人到大城一看,果然是一座庙宇,香烟袅袅,善男信女成群结队,烧香求佛要保佑皇上万岁万万岁。李义这次事逃掉了,也多长了个心眼,知道想整他的人多,一不小心就有掉头之虞,于是借口年老力衰,不能再为皇上效力,乞请回家养老。李义回到老家后,盖了规模极大的院落,并在院落下面修了数条地道,以备不时之需,有一条地道就是通往鬼地的。鬼地那会还住着人,地道出口处在人家,是李义的一个心腹爪牙。李义一旦身死,地道的秘密也就鲜为人知,而鬼地几经颠沛,也成了荒地。采花盗的祖上给李义当过保镖,所以一代一代传下来,都知道地道的事儿,李义本来有几个养子,待他一死树倒猢狲散,各自卷了份家业逃之夭夭。李家偌大一个院落成了空宅,采花盗这辈时,李家院落已十室九个空,鲜有人迹。采花盗利用关系,住到一所有地道的房屋里,到外边掳来良家妇女,就在这里享用,用完了杀掉尸体藏进地道神不知鬼不觉。蔡爷爷听完采花盗的叙述,气自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当时就想送他上西天,想想还得让他陪着我找地道入口,于是又留他多活了一会儿,等到地道入口一开,蔡爷爷一掌结果了采花盗,独自进了洞口。果然如采花盗所言,洞中扔着十来具赤身裸体的妇女死尸,死状均是极惨,蔡爷爷不忍再看,找了家伙什儿将尸骨堆到一块埋入地底,然后沿地道往前探看。你说奇也不奇,地道在鬼地的进口就在帐篷里那张大床下面,清妖没有发现也不是出于偶然。小灵杰那天钻进去后没给封死,采花盗有一天信步走过来就发现了,这小子作贼心虚,坐在洞下守株待兔了几天,想干掉发现地道的小子,结果一无所获,这位就重新把地道口整理好,又设了机关。蔡爷爷走到出口,悄悄打开门盖往上一觑,不由得叫了一声,天助我也,上面刚好有一张大床遮得严严实实,蔡爷爷去时床上一男一女正在耳厮鬓摩着商量演戏的事,女的作饵,男的行事,要引人入帐,聚而歼之。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 章 蔡爷爷听得恶心,折回地道,三转两转,又给他发现了一条通道,通道极为隐蔽。不是江湖中人极难发觉,通道的出口就在蔡爷爷救出小灵杰后呆的那块草地附近。所以那天他们老少三个才能从容逃脱。小灵杰后来跟蔡爷爷沿地道旧地重游了一番,蔡爷爷把里面的机关暗道,消息埋伏一字不漏给他解说得明明白白。说以后万一不测,就躲进这里边暂避一时。小灵杰问蔡爷爷那天到底怎么救得他,蔡爷爷捻须微笑,说他挟着周铁蛋进入帐篷时,他正好“啊!”出声,蔡爷爷怕他挣扎起来误了大事,所以当机立断,点了他的昏睡穴,让他美美地睡了过去,然后蔡爷爷扑到床边,踢翻大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地道,清妖就莫可奈何了。 小灵杰他细想想真是凶险,那个地道有两次都险些让他葬身,他要是早去些时候,清妖没来,采花盗在下边等着,去得晚了,没有蔡爷爷,也是玩完。这次他是决意要用地道,让二孬也尝尝心惊肉跳,死活不得的滋味了。 诱二孬入瓮的主角自然非周铁蛋莫属,因为小灵杰担心二孬听到他骂他是“猪”那句话,自己亲自去了二孬不上当,把事情弄砸锅,再加上周铁蛋有张巧嘴,要诱二孬上当应该不是难事。 周铁蛋施施然到了邓家大门外,冲把门的家丁作了个揖,要他进去叫一下邓少爷。家丁害怕这个穷小子和少爷有啥关系,不得不叫,周铁蛋等家丁一走,就躲到一旁掏摸袋里揣好的涂过辣椒面的脏手帕。检查完了便偷偷地笑。 邓少爷正在屋里捏小丫环细嫩的脸蛋,很不情愿出来,待磨磨蹭蹭出来一看是周铁蛋,更是生气: “哎!你个穷鬼,找大爷我有啥屁要放吗?要放就快点,不放大爷我还有正事,要进去了。” 周铁蛋早料到他会这么趾高气扬,毫不在意,急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襟: “邓少爷,小的过来找你是有要紧事,能不能到一边去说,这里人多嘴杂不方便。” 其实邓家大门口就一个看门的家丁,周铁蛋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勾起二孬的兴趣,二孬果然上当。跟着周铁蛋走到没人处,周铁蛋换好一副苦脸,往四处里逡巡了一圈,说: “少爷,听说小灵杰那个不识相的得罪您老人家了,是不是?” 二孬早把那回事忘得差不多了,那天他是一时兴之所至,想起上冬学时张老先生对小灵杰的关心爱护,心里极不是味儿,瞅个碴儿羞辱他一下发发怨气。至于那车苞谷,像邓家少爷这种身份,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别说一车就是十车二十车,他想拉走也是拉走,对他是天经地义的事,事隔了这么几天,二孬人又忙,想不起也是情有可原,这回儿给周铁蛋一提醒,想起那天小灵杰低三下四的样儿,竟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嘛!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咋地,他还不满意吗?” 周铁蛋心里好笑,不满意,不满意还是小事呢!别看你现在得意,一会儿让你哭都哭不出来。周铁蛋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 “少爷,您老儿没气坏身体就吧,也不是太坏的人,那天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也做出那等事。 这不,这两天那小子发了急,说邓少爷是咱们村上数一数二的大好人,我咋会那样对他,邓少爷说的话能会有错吗?我竟然还想给他顶嘴,不是太不知高低了嘛。我和他在一块儿玩过两天,他知道上冬学时候咱俩不错,就托我过来说情,要您老儿放宽心肠,大人别计小人过。我说啥也不答应,说邓少爷我们俩好是好,可你这是啥事儿,要赔礼自己去,别把我扯进去,两头难做人,那知那小子一看我不答应,竟然当着我的面儿哭上了,哭得那个痛呀!我实在不忍心了……” 周铁蛋说到这儿哽咽着把头低下了,偷偷地把手帕拿出来了,往脸上一抹,眼泪刷就出来了,周铁蛋的眼睛螯得生疼,暗骂头儿呀头儿,你咋能放这么多辣椒面,辣死了我谁替你办事,好在效果出来了,周铁蛋抬起头,迷糊着婆娑的泪眼,很伤心的样子: “那小子哭得我实在忍不住,陪着他也掉了不少眼泪,然后我打定主意,给他说,你要想陪罪准备用啥方式,邓少爷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能说两句好话就算完。那小子一听我松了口,破涕为笑,说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这句话,我到那会儿才晓得上了贼船,但也没办法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吐个唾沫砸个坑儿,咋能再舔回去,我只好过来了。 那小子就在那边呆着,就看少爷给我不给这个面子,让小的下不下这个台。” 邓二孬转了几个眼珠也想不起周铁蛋啥时候和他好过,上冬学时候这小穷鬼一直和小灵杰粘在一起跟我为难,不过这点邓少爷不在乎,只要说他好话他就高兴。邓少爷一高兴就忘了周铁蛋和他是啥哥们儿了。竟然“自低身价”拍了一下周铁蛋的肩膀: “好!这个面子我就给你了,咱们去看看小灵杰到底孝敬我什么好玩的。” 小灵杰和狗柱坐在河滩上的大柳树下困得直打瞌睡,秋蝉在柳树上扯足了嗓子“嘶啦嘶啦”叫个不停,狗柱瞌睡大,他和小灵杰坐着也说不来话儿,索性往地下一躺,头一摆地“呼鲁”声就响起来了。小灵杰睡不着,当然不是树上凄凉的蝉声搅得,他一直觉得整治二孬的计划有点欠缺,但又说不出来缺在那儿,或者是打定主意之前过于一时之愤,打定主意后又想到了许多有可能造成的可怕后果,毕竟不是几个月前的小灵杰了,受蔡爷爷耳提面命,悉心点拨,他学到了不少以前听都没听过的道理,这些道理一旦深入内心使他的整个思路想法较之以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认为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无论干啥事儿都得三思而后行,都不能只顾逞自己一时之快,而忘掉爹妈为自己背的包袱和承担的后果。 周铁蛋远远就看见小灵杰手里挥着小柳条坐在地上,狗柱躺在他旁边一动不动。他还以为头儿没发现跟在他后面的二孬,暗中着急,不由得把对二孬说话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好让头儿听个明白,按原计划行事: “邓少爷,那不是,小灵杰就坐在那边等着呢,我叫他一声,小——灵——杰!” 小灵杰早就看见周铁蛋瞻前顾后地陪着昂首挺胸的二孬往这边来了,心里更乱,几个想法电光火石般在他头脑里穿梭来去,不知该选择那个。周铁蛋那声一喊,小灵杰于刹那之间下了决心,开弓没有回头箭,邓二孬这小子真该教训一通,算我替天行道,出了事我一力承担,不连累家里人和铁蛋他们俩就得了。 说话间二孬和周铁蛋已经到了身边,周铁蛋背对着头儿又是挤眉又是弄眼。二孬只从鼻孔里冷冷地哼出一声,仰首看天,对小灵杰不予理睬。 小灵杰等周铁蛋着急够了,才慢腾腾地走到二孬面前,笑嘻嘻地说: “邓少爷,日前小的多有得罪,今儿个给您老人家陪礼道歉了,望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俗话说得好:将军额头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邓少爷就别和小的一般见识了。” 二孬仰首看天的姿势不变,只从鼻孔里又哼出一声,显然对小灵杰只说这么几句软话不太满意,他在等周铁蛋说的那个好玩的。 小灵杰明白二孬的意思,也不愿再拐弯抹角吊他胃口,索性舍去先时计议不要,顺水推舟接下来说: “邓少爷,小的当然不会愚笨到这个地步,只说两句好话就想请少爷您慈悲为怀。小的几个和狗柱去打猪草,发现了一个地洞,洞里面十分好玩,邓少爷如有雅兴,就请由我俩带路去看个究竟。” 狗柱这时候也醒来了,一看到轮他发言了忙不迭就扯头儿的袖子: “头儿,你不是说那个地洞谁也不让他晓得吗?咋会,——,唉?就咱们俩玩儿多好。” 二孬对于他们这帮穷孩子喜欢玩的把戏一向嗤之以鼻,平时连问都不问的,这会儿给周铁蛋和小灵杰灌足了迷魂药,心下不免有些痒痒,又看狗柱那么悻悻的,他觉得地洞想必真的是特别好玩,不如就去看一看吧! 邓少爷这才不再仰首看天,而是看了周铁蛋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 “铁蛋,那咱俩就去看看。” 周铁蛋心里暗骂,你个不要脸的,你他娘的要看就明说,还把黑锅扣我头上,他娘的,你以为你是皇亲国戚,龙子龙孙呀?摆那么大的臭架子,人家给你陪礼你竟然理都不理。 “少爷,您老人家只要有兴致,我周铁蛋就舍命陪着了。。 四个人走的是去鬼地那条通道上发出的那一岔,就是蔡爷爷带小灵杰和铁周蛋出来那口。一路上周铁蛋使尽全身解数,拍得二孬满头雾水,不晓得东南西北,也不问路,昂了头跟着三个穷孩子往圈套里走。 地洞入口处被蔡爷爷伪装过,如不事先知道内情任谁也看不出来。那一片到处都是荒草蒿棵,一旷无垠,地洞入口极不好找。为了增加二孬的好奇感,小灵杰故意让狗柱先满头大汗地找了一遍,狗柱疯狗般地围着他们三个遛了一圈,悻悻而返,没有小灵杰的同意,他当然“找”不到地洞入口。 小灵杰拍着脑袋想了半天: “奇怪哩,咋会这样呢?我们俩那天还做了标记呢?这可咋办呢?罪不但没陪成,还烦劳邓少爷跟我们白跑一趟。” 二孬一听找不到了就想生气,他倒没意识到三个人只是想吊一下他的胃口,跟着三个穷鬼跑这么大半天,邓家养尊处优的少爷如果不生气那还有少爷派头吗? “你个小王八羔子,捉弄你家少爷是不是,敢情是一车苞谷还拉得少。” 周铁蛋一看势头不对,这小子火气咋会这么大呢?动不动就想耍耍威风,他还真怕事情闹僵了,好端端的一出戏要砸在邓二孬的牲口脾气上可太不值得。 “邓少爷,别着急,你先坐着息息火,让小灵杰再想想,真想不起来再揍他不迟。” 还是狗柱“聪明”了一把,忽然一拍大腿作惊喜状,对小灵杰大声说: “头儿,你那天不是说,正午时候洞口正好对着那个那个啥吗?” 小灵杰也“恍然大悟”,“顿开茅塞”: “少爷,我想起来,狗柱我们俩是吃罢早饭过来,一直玩到后晌才回去,正晌午头儿时候,那棵大树的树梢在地上的影子往前走二十步正好是洞口。” 那棵大树就在四位面前不远处,还没到正晌午。意思就是说只有等下去了。看样子至少得等半个时辰。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 章 二孬可没这个耐性,扭过头气哼哼地看周铁蛋,周铁蛋笑逐颜开: “少爷,不忙,不忙,晌午饭就在这儿吃了吧!小灵杰早有准备,昨儿个他家里杀了只老母鸡,他特意给您老人家留了两条香酥鸡腿,就在我这儿放着!” 周铁蛋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油布包,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展开,用鼻子尖嗅了嗅,双手捧着递给邓二孬: “少爷,小的明白您老人家平日都吃山珍海味,瞧不起这玩意儿,可是没办法,小灵杰家就只能弄这玩意儿孝敬您。您老人家迁就一次,啊!要不,您说让小的们到那儿去找吃的,现在就是回去,也赶不上晌午饭了。” 二孬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份窝囊罪,不停歇地跑了半天,虽说有三个穷小子拿好话一直哄着他,可肚子不争气呀! 这会儿肠子都快饿得缠一块去了,想想周铁蛋说的也在理,二话没说,接过那两只黑乎乎的鸡腿就塞嘴里去了,边吃嘴里还“啊呜啊呜”叫着,看来香酥鸡腿做得还不赖,挺香的。 小灵杰他们三个看平时衣冠楚楚的邓少爷啃鸡腿的狼狈样,肚里笑得前仰后合的,这“香酥鸡腿”是狗柱家的鸡害了病,没精打采地熬了十多天,最后死了,狗柱他妈嫌病鸡太脏,让他提了扔坑塘去。狗柱出去正碰上小灵杰,两下一合计就找了口只剩半拉的铁锅跑野地里去了。秋天柴禾好找,两人在地上刨了个简易灶洞,单撕下两只鸡腿拔了毛锅里一扔,又从坑塘里舀了半锅混水。“呼扇呼扇”地烧了半个多时辰,看鸡腿也差不多熟了,于是从锅里捞出来,包上油布,放了一天,那知竟真的做成二孬的“午饭”了。 三个人候着二孬把两只鸡腿风卷残云般吃个一干二净,日头也到头顶了,正是正午。树影子萎溜在树下一个小小的区域里,不过树梢指的方向还很明晰,小灵杰装模作样地沿着影子往前走了二十步,停下来,左顾右盼一番,面露惊喜,打手势招呼二孬过来。 周铁蛋、狗柱占好位置,二孬上去刚好被挤到洞口旁边,小灵杰用脚在草里拔来拔去,忽然间,就听“咯吱”一声。二孬“哎哟”大叫,左腿已经掉进露出在草丛里的一个黑洞里面去了。这下子可捉弄得邓少爷够呛。一条腿卡在洞里,另一条腿留在洞外,身子后歪着欲出不能,欲入不得。 周铁蛋连忙上去把他拽出来,“狠狠”地责怪了小灵杰一顿: “你咋会能这样捉弄邓少爷,想找死不是。” 小灵杰一脸的诚惶诚恐,走过去扶起二孬,照他刚才磕住的地方用力捏了两把,关切地问: “少爷,摔疼你了吗?小的该死,没记准确洞口的位置,小的该死。” 二孬本来就疼得倒抽凉气,大腿上的细皮嫩肉好像给划破了一块儿,火辣辣地像涂了辣椒油,又给小灵杰趁机捏了两把,那个疼呀!邓少爷都快挤出大便来了,还好,邓少爷只顾疼呢,忘了发火了,三个人陪着罪扶着二孬进入了地道,又把暗门关上,地道里霎那间一片漆黑。 按三个人的原计划是要把邓少爷送到那个出口的床下让他听一下洞壁上方的“苦戏”,一进洞小灵杰方才想起上次他们出来以后那个洞清妖进去过,万一要是那条大洞里伏有清妖岂不坏事,但很快他又琢磨不透了,蔡爷爷带他进去那次可是没遇见一个清妖的。这一点就怪蔡爷爷没给小灵杰解释明白了,清妖的带兵将领也是读过几天兵书战策的,等蔡爷爷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跑,将领大脑的热度渐渐降了下来,把事情前前后后考虑了一遍,当下就下令把钻入地洞追捕的兵给叫回来了。将领想的是,一入地洞,黑灯瞎火的,况且大凡地道,都有机关埋伏,人家在暗处,如鱼得水,轻车熟路,我们在明处,束手束脚,步履艰难,下去再多的人搜捕也无济于事,一个一个被敌方干掉在里面,倒不如严防出口,造成我在暗处,敌在明处的局势。他们要是敢从地道口出来,出来一个我就逮他一个。所以将领把正在地道心惊胆战,狼奔豕窜的清妖一个一个召回来。帐篷位置不变,床四外却埋伏上了大批弓箭手和快枪手,天天就呆在那儿守株待兔。蔡爷爷知道清妖将领只要不是笨得出奇,就绝对不会把兵搬到地道里,而那个清妖将领据他所知还有些真才实学,非一般酒囊饭袋可比。因而他敢大摇大摆地带着小灵杰像逛大城县城一样在地道里悠哉悠哉地遛圈。小灵杰不知道这些,在从岔道道通往正道的暗门旁边停下了。侧着耳朵贴在冰凉的石壁上倾神细听,什么也没听到,一片死寂。小家伙还以为是石壁太厚,隔了音,所以才听不到,于是呆在洞壁这边犯上难了。 周铁蛋晓得头儿是担心万一一开洞壁,那边埋伏好的清妖一拥而入,这条秘道又被清妖盘踞是小事,二孬的命也可以算是小事,头儿他们三个的命可是大事儿。别的事儿都可以冒险,这种事绝对不能,这关系着身家性命啊!洞里什么都看不见,三个进来过的摸索着走得还算稳当,二孬就惨了,狗柱在前边拉着他拉得东歪西斜,二孬跌跌撞撞一会头上被洞壁磕一下,一会儿腿又给啥碰一下,苦不堪言。狗柱在前面扯着他虽然是故意难为他,狗柱自己的滋味也不大好受,心里暗骂这么沉,真像拉着一条死狗。走着走着“尊贵”的邓少爷真受不了了,带着哭音说他要回去,狗柱一气之下松了手,由他自己爬在地上往前摸,自己赶上李周二位和他们走一块了。三个人在前边为难时候二孬还在后面很远,他一个人又不敢独自折回去,只好慢慢跟在后边。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一声接一声地大叫:“周铁蛋,好兄弟,你在哪儿?” 周铁蛋不去理他,衡量了一下距离,估摸二孬听不清他们谈什么,于是压低了些嗓音对小灵杰说: “头儿,要不咱们就在这块儿给他点颜色瞧瞧,咱三个揍他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看这小子以后还硬不硬,横不横。 硬的怕横的,横的还怕着一个不要命呢!咱们就给他带来不要命的,看他能把咱们咋地。” 小灵杰此刻真是山穷水尽,无计可施,出于对前几次历险的后怕,他绝对不致再拿三个人的性命做赌注去开那道暗门,要就此罢休。却又太便宜邓二孬这个小胎里坏。他细想想,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周铁蛋那个主意还行得通。狗柱一听军师提议要下手揍邓二孬,拳头就捏紧了,“嗬嗬嗬”在黑地里向前挥了几下:“头儿,军师,你们俩歇着,揍他这个绣花枕头,我狗柱一个就绰绰有余了。” 小灵杰思绪如麻,又是小孩天性,那两位三撺掇两不撺掇就动了心: “好,就这么办,记住了,咱们的目的不是往死里打他,而是往怕里打他,一顿下来,得让他以后见着咱三位膝盖就发软,就想跪下来叫咱们爷爷。还有,别照明处打,免得邓少爷回家露了底细,坏咱们大事。” 邓二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在地上爬到前面仅仅讨来了一顿毒打,他叫得声嘶力竭才听见三个人在前面招呼他: “邓少爷,快过来吧!我们就等着你啦!” 邓二孬狂喜之下,也没听出三个人的语气来了个大转弯,无暇细想,憋足劲爬了过去。 狗柱最先摸住二孬的脑袋,随手把瓜皮小帽给他一摘,一把抓住粗大的发辫,“蹭”一下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猛可里大叫一声“打!”。 周铁蛋和小灵杰四只拳头随着叫声雨点般地就落二孬背上和屁股上了,邓二孬被狗柱揪得痛彻心肺,差点要晕过去,只顾痛这边了,三个人初始的拳头也没觉出疼来,等觉出来时,身上已经挨了三四十下。 小灵杰打得最带劲,三个人中本来就以他拳头最狠,此刻咬着牙闭了眼不由分说对准二孬身上的丰厚之处一顿狠捶。那两位也不示弱,狗柱还边打边叫: “打死你个狗娘养的,看你以后还欺负人不欺负了,打死你,打死你。” 二孬开始还杀猪似地嚎叫,渐渐得就只听得“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底下的那堆肉在三个人手里也像面条一样软了。小灵杰也打累了,又怕万一把二孬打出啥不得劲,他在老爹面前吃不了兜着走是小事,他老爹在邓财主那里没法交待才是麻烦。于是发一声喊,三个人一齐歇手。好半晌躺在地上的二孬才“吮唷吮唷”地开始叫疼。 周铁蛋把他掀起来扔到小灵杰脚底下,小灵杰抹了一把汗,从嘴里吁出一口长气,觉得遍体舒泰,如同喝了玉液琼浆一般。周铁蛋给二孬指派了一个上午,早就忍了一肚子火气,把他扔下后还又捎带上了重重的一脚,二孬吃不住疼,又嚎了几声,方始停下,小灵杰大笑: “邓少爷,我还以为您老人家不晓得啥叫疼呢?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小王八羔子才会哭才会熬不住疼了哭爹叫娘,您老人家也强不到哪儿去呀?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张狗脸。” 周铁蛋也在一边兴灾乐祸地帮腔: “邓少爷,真是对不住,小的要早知道他们俩叫您过来是要教育您打死我我也不敢让您老人家出来,唉!大错铸成,悔之晚矣!悔之晚矣!我周铁蛋今生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狗柱在旁边已经歇过了劲,小灵杰教他的词儿没进洞就用完了,他天生拙嘴笨舌,不会说句囫囵话,看头儿和军师两个人骂得酣畅淋漓,一发急,还真给他憋出来一句: “你个小狗娘养的,还不赶快乞求头儿饶你一条狗命,要不然,我狗柱的拳头可是吃荤还带着不长眼,你就等着享受吧!” 二孬真让这一通老拳揍怕了,现在谁让他咋着他都会咋着,只要别让他死或者再让他挨打,就是让骂他亲爹是小王八羔子他都会毫不犹豫,一听二孬那么说,二孬立刻就爬到小灵杰面前,抱住他的双腿了: “小灵杰,二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求你给我一条生路,我今生今世感恩戴德。” “你这会儿不是邓少爷了?” “不是,不是,您才是李少爷。” “二孬,你说,你该着该不着叫我一声爷爷。” “该着,该着,李爷爷,你就饶了小的吧!我真的以后再也不敢冲撞您老儿了。” 周铁蛋和狗拉在旁边抿着嘴笑,笑完了又命令二孬再叫,二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服服贴贴地又叫了七声,小灵杰终于开了腔: “好了,乖孙孙,你李爷爷就看在你年龄小,不懂事的面上,饶了你这回,以后要是再不三不四,你就提着脑袋找你李爷爷陪罪吧!哈哈哈!起来吧!你这条没骨头的狗,做你爷爷我还觉得丢脸呢!你个狗娘养的!” 二孬一连答了十来个“是”,如蒙大赦地爬起来,老老实实地靠着小灵杰,讨好地问他: “李爷爷,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小灵杰“嗯”了一声不说话,周铁蛋接上来给他约法三章: “第一,回家别给你老爹说是挨了揍,就说走路没长眼大平路上摔了一跤,第二,你老爹问你中午在哪儿吃的饭,也不要实说,理由已经给你找好了,就说老同学聚会。第三,你李爷爷的苞谷折合成银钱,三天内务必送过来。要钱的理由嘛就说是老同学聚会原来说是凑份子,你为了给老爹扬名,自己出了,现在还欠着,隔两天就得送去。记住了吗?” 二孬当然不敢记不住,在心里默背了两遍,方才点头: “您老人家教的我一字不落全记下了!”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 章 “好!这就好!话说到这儿就算完了,你个狗娘养的想好了,啊!如果那一天这件事败露出来,你爹妈就等着给你收尸吧!” 最后这句话是小灵杰补充的,他怕前面的话镇不住这个作威作福的狗少,所以又加重语气告诫了他一遍。 小灵杰回家时又是日薄西山,老爹还没有回来,这几天他一直憋着股气,憋得饭也懒得吃,家里人正担心小孩子气出病了咋办。一看他这天回来眉飞色舞的,曹氏还以为他又在哪儿受了“点拨”,回来晚也不给他计较了。小灵杰美美地吃了顿饭,倒下便睡。 二孬隔了两天果然送了一两银子过来,小灵杰也不晓得苞谷能卖多少钱一斤,还虎着脸追问了一句:“够了吗?”二孬吓得一怔,连忙申辩说他问过他们家长工阿双,阿双说再好的苞谷也能买一车,小灵杰一瞪眼: “那你说你李爷爷还得再找你些零头儿不成?” “哪里话,哪里话,不多,不多。” 二孬送了银子陪了些小心夹着尾巴就跑了,小灵杰托着银子意气风发地回到家里,冲堂屋里就是一嗓子: “妈,我拾了一两银子。” 曹氏没听明白儿子说的什么,倒给吓得一激灵,出了屋门一看儿子一脸得意,手里托着一两银子站在当院,看样子是想领赏。 曹氏就是不相信天下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天上能掉下来一两银子让儿子拾回来,她怀疑是儿子和其他小孩合伙偷人家的。于是苦口婆心循循善诱要他说出实情,无奈小灵杰铁板一块,一口咬定就说是大路边草棵里逮蛐蛐拾的,并拉出周铁蛋和狗柱两个作证。曹氏知道这两个人是儿子的狐朋狗友,肯定要帮儿子说话,可惜她又实在抓不住真凭实据,再说转念一想,她也想不出来那个能带一两银子出门的人能笨得让一帮小家伙偷了。于是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七八分。小灵杰看妈不问他了,回里屋躺在床上,很随便地问: “妈,一车苞谷能卖多少钱?” 曹氏一时转不过来弯,也随口答了一句: “也就五六百钱吧!” 小灵杰在里边床上一吐舌头,暗暗发笑,邓二孬这个小王八蛋还真的没敢耍弄他李爷爷。曹氏回答完了也回过神了: “哎,二小子,你问苞谷啥价儿干吗?” “我算一下咱们赚了多少钱!” 曹氏的头“嗡”一声就大了,她觉出有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将要被她猜到,她霎时间口干古燥,嘴唇哆嗦得话都几乎说不出了: “钱……钱是不是……你向邓二孬要的?” 小灵杰往外一伸头看见妈的脸色和嘴唇熬白,没有半点血色,眼睛也少了神采,“腾”一声就从里屋蹦出来了,趴到妈的膝盖上: “妈!我咋会干那种蠢事呢?爹您们俩不是说了我好几遍了,不让我去招惹邓二孬,我咋能不听您们话呢?钱真是我拾的,算成苞谷是因为咱们那一车苞谷等于丢了,钱是拾回来的,那咱不是捞够了本等于又拾了些钱吗?” 曹氏激动了好久,心如鹿撞。小灵杰怎么解释她也只是半信半疑,小灵杰没想到仅只怀疑他整治了邓二孬就把一向没有乱过分寸的妈吓成这样儿,他后悔当初不该意气用事了。 现在只有看邓二孬那小子咋办了,小灵杰已经下了决心万一邓二孬把事情泄露,他就给他一命抵一命,先杀了他然后自己跳子牙河。 过了一两个月,邓二孬看到李灵杰总是好眉好眼地说话,虽然不再点头哈腰地叫他爷爷,碰到其他李家人也同样有了礼节,把胡胡李惊奇得不敢相信他就是从前眼睛长在脑门上的邓少爷。小灵杰心里明白怎么回事,晓得这小子真是他妈的连狗都不如,一治就怕了。高兴之余想起自己那个跳子牙河的悲壮计划,不免又有些莫可名状的怅然若失。曹氏也是提心吊胆了一两个月,怕不定那一天邓家的人找上门来,时间长了慢慢地也就把害怕给忘了,倒是逢着到她家做针线活捎带着聊天的妇女就唠叨: “天上还真有掉下个金元宝的事儿,我家小灵杰前些时就拾了一个……”&gt;&gt; 李莲英六、“长毛”来了! 六、“长毛”来了! “长毛”举旗造反,官兵围剿镇压……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官兵逼着老百姓去割死去的“长毛”的耳朵、鼻子……,小李莲英和他爹也被逼着拿起了刀…… 小灵杰在老爹不管不问的情况下,舒舒服服地过到了大清咸丰三年十月,小家伙再有两个多月就满五周岁,按农村里一般算虚岁的方法,就应该说是六岁了。设计制服邓二孬的事儿先让他牵肠挂肚地后怕了一两个月,嗣后又热血澎湃了半个来月,这一段他一直在想老爹是否太老了点儿,老得已经不中用了。屁大一点小事在他看来比在天上捅个大窟窿都吓人,就说苞谷的事,老爹到邓家好话说了一箩筐,结果呢?苞谷还是扔在邓家大院里,还是我,老爹这个最争气的儿子,瞒着老爹一出手,三拳两脚下来,净赚了十来车苞谷,人呀!太软弱就会受人欺负。小灵杰自以为已经懂得了人活在世上的定义,那就是谁惹了咱,咱就跟他干,明的不行咱来暗的,制服不了咱一命抵一命,没啥好怕的,所以十月的前半个月小灵杰实实在在同皇帝一样,悠哉悠哉,整天背着手在村里转圈,时而若有所思,时而哈哈大笑,就是没有愁眉苦脸。大家伙同他开个玩笑,他笑得更欢,同周铁蛋他们仍旧密切联系着,只是节气快到了十冬腊月,地里活忙得差不多了,小家伙得了空闲,能聚到一块了,能玩儿的却也少而又少,几乎没有了。 小灵杰记得很清楚,是十月十一晚上,子牙河突然百年不遇地在秋冬之交发了大水。那天上午他和周铁蛋在河边的枯草里躺了半天,捉比较大个的蚂蚱。那会儿子牙河还有气无力的像挨了刀之后躺在地上喘大气的猪,浅浅的河水连河心根根兀立的枯草根部都埋不住,更不要说把它们冲倒了,河水暗绿色,像墙角阴暗处的青苔,微微有恶臭味,半死不活地抵着河床缓缓地向前流,不起一点波浪,只有在枯草前面形成一道道叠在一块的波纹。据周铁蛋说,他老爹一次酒醉后甚至说让他看好河水的深浅,等那天水见底了,要赶快回去告诉他,他好来挖沙,赚钱给他买衣裳穿。小灵杰不晓得河底挖出的沙还能卖钱,但他同样相信子牙河不久就要干涸,他只是想等到河水涸到只剩臭青泥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挖出些滑溜溜的泥鳅,那是他三岁以前吃过的最美的佳肴,可惜老爹只给他逮过一次,还只逮了十多条,小得像他的小指头,兄弟们一分,他只分了三个。吃完了他让老爹罢去逮,老爹说逮泥鳅得等水涸得差不多了,一眼能看见烂泥上麦粒大小的孔洞,你看准了,如果有泥鳅在里边,孔洞上面会有一堆小气泡,顺着孔洞挖下去,肯定能挖到不少。老爹逮泥鳅的话他一直记着,一直想再吃一次泥鳅,子牙河水总是不干。这些天他心情愉快,所以挖空心思想方设法让自己快活高兴,小时候吃泥鳅时候流下的口水自然而然就被快要见底的子牙河勾出来了。 就是那天晚上发了大水,他后来听老爹说,大约是刚交着子时,他那天特别累,睡得早了些,发水的时候磕睡也快睡完了,所以醒得很快。好像是爹妈一直在商量什么大的问题,还争吵了一番,睡梦中他被窗外雷鸣般的声音惊醒后,看见爹妈都正竖着耳朵神色惶急地听那声音,脸上的红潮还没退去。窗外的响声小灵杰还从没听过,像是蔡爷爷故事里讲的千军万马铺天盖地掠过战场,又好像夹杂着小孩的哭声和放大的爆竹爆炸声,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看看爹奶,两个人都屏着嘴面带忧色,天地间一时都被这种至大至刚的响声充溢了,小灵杰感觉到自己家的房屋似乎就被裹在这巨大的响声里,大地和房屋都被这响声压迫得微微颤动,房梁上的浮土无声无息地往地上飘落,一大块一大块的,轻盈得像冬天的雪花,像春天的柳絮。 小灵杰觉得自己渐渐变成了一个聋子,耳朵里只有“隆隆”的震颤,那不是平时他能听到的任何声音,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击他的耳鼓,爹妈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几个兄弟也醒过来,挤在一起惊恐地瞪着眼睛。 小灵杰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认为只有在梦境中才可能有这么虚幻,这么不真实,他下意识地照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钻心,咬过的手指上牙痕赫然血红,不是做梦,小灵杰愣住了,不是害怕而是惊奇。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鸣锣声,一个低沉微弱的男人声音随后响起,仿费是周铁蛋他老爹: “乡亲们都起来啦!子牙河发大水啦!乡亲们快起来呀! 子牙河又发大水啦!” 男人的声音很沙哑,仿佛是叫得声嘶力竭了,但是听起来却很小,小得还不如夏夜耳边绕着飞的大个蚊子的哼哼,还有锣声,小灵杰敢打赌说那的的确确是锣声,是平时听起来震耳欲聋的锣声,但在耳朵里响起时也是小得异常可怜,小灵杰再次怀疑,不,应该说是认定,自己的耳朵突然聋了,一切一切在那时的小灵杰心里都很不真实,但是他的确不是在做梦,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想要发泄。 老爹终于幽幽地长叹一声: “老天爷真的不让老百姓活了,十冬腊月发大水,难道真是老天爷要狠心把李贾村给毁了吗?李贾村人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上天啥债,唉!老天呀老天,老天呀老天。” 老爹说完便披衣下床了,小灵杰觉得老爹一下子苍老了一二十岁,一件褂子抖抖擞擞穿了十多下愣没把一只胳膊伸进袖子。曹氏帮丈夫把衣裳穿好,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丈夫说话: “人活一辈子图个啥,图个舒心,图个不受气,图个能挺直腰板站到人前。现在要有个天灾人祸,兵荒马乱的,真熬不过去,也算是享过几天福,这辈子也值了,阎王爷让谁五更死,他咋撑也撑不到天明去,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儿,任他怎么折腾吧!一人就一条命,真要了就给他。哪儿的黄土没有埋人?谁都要死的!” 爹妈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小灵杰看见他们嘴一张一合的,努力去听,才听了个大概,那声好像隔了很远很远传过来的,虚无漂渺、好像有一阵微风就得将那微弱的声音刮跑。 爹推开门走了出去,又重重地把门闩上,开门的当儿小灵杰的耳鼓被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巨锤重重敲击了一下。他几乎在床上坐不稳当,老五已经扑到妈怀里瑟瑟发抖,还在使劲地往里钻,拱得妈身子一晃一晃的像是要跌倒,老大好像不怎么害怕,傻傻地坐着,老三老四闭了眼,从两边一人抱住大哥的一只胳膊,坐得稳稳当当的大哥这时成了兄弟俩的保护神。 小灵杰在屋里扫了一圈,胸口更加憋闷得慌,他觉得他现在处在一个死人的世界,他需要生机,需要活力,需要有人大声和他说话,那怕把他的耳朵震聋他也心甘情愿,他真的不愿意呆在墓穴一样的屋里了。 小灵杰旋风一样地拽开门跑了出去,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好像听到妈叫了他一声,应该是让他回去的,他没有理会。 屋外无星也无月,但是却不太黑,平时熟稔得像自己的手指一样的大门,院墙,自家的堂屋,门外的苞谷杆垛,凸凹不平的小路,小路的旁边耸起的土堆,都像是中了邪似地,陌生而怪异,小灵杰不知道是自己在颤抖,还是他们都在颤抖,很明显的颤抖。他想象自己现在是坐在一辆行驶在崎岖小路上的牛车里,赶牛车的老大爷,和气喘吁吁的老牛还有老大爷驱牛飞跑的清脆鞭响就躲在他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地方,但他们确实都存在,小灵杰心里告诉自己并强迫自己相信确实如此。 乍一出屋,小灵杰被一种扑面而来的突如其来的威严惊得倒退了三步,眼前仿佛存在于梦中的空气里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他不知道这力量来自何方,鼻孔里嗅到的是一种类似于泥土气息的潮气,很清新却有股鱼腥味。他的脸上好像被一阵微雨触碰了一下,湿湿的凉凉的,他知道子牙河发了水,是外面那个沙哑的声音告诉他的,他知道老爹此刻应该就在河滩上,“发大水”对他是一件很刺激而又新鲜的事儿,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只有全心全意的好奇,他出了门便往河滩方向跑。 土腥气越来越浓,像冬天早晨化不开的雾气,大大小小的水点好像就在前面等着他,越往河滩去就越大越密,打得脸生疼生疼,他闭了眼,觅着那越来越强的震颤,卯足了劲往前跑,他只有一个想法:赶快到河滩上去,那一刻他觉得河滩上有他许许多多不明白但却日思夜梦的东西,那里将是他最后的归宿,像秋叶终究要溶入大地,像一粒种子埋入土壤才能长出嫩芽,他要在那震颤的中心托胎换骨,成为另一个他向往的全新的自己。 小灵杰忽然间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抓了起来,胳膊抓住的是他的肩膀,他被顺势惯在地上,地上湿透了,他倒在一片水洼里,第一个感觉是凉意“嗖”一声弥漫了全身,然后才是疼痛,他闭了眼也知道疼痛的地方是那五个指头印,别的地方只有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以雷霆万钧之势被疾风和冷雨塞入他的耳朵: “你个臭小子,找死呀!快点回家睡觉去!” 他听出那个人不是老爹,他睁开眼,一条条小溪从他头发梢上流到脸上,缓缓从额头流向面颊,在下巴集合,钻入脖颈,他什么也看不见,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但那是土灰色的雾,霎那间仿佛他脱离了躯壳,就站在倒在地上的躯壳面前。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的一切动作,他伸出袖子抹了把脸,把他掼到地上的人已经跑开,眼前还是一片雾气腾腾,但那雾没有冬日里的雾那么虚无漂渺,那么温柔,冬日的雾轻盈而柔软,像妈妈抚摸他的手指。眼前的雾凶狠、厚重,浑沌而且残暴,似乎蕴藏着数不尽的杀机,像老爹扬起的厚厚的、粗粗的、骨节突出的手掌,他害怕那雾里忽然会杀出铺天盖地的清妖,他的听觉一下子又恢复了,他听见被压在雾底的嘈杂人声,他听不清楚他们吵嚷什么但他听得见,而且在他听见的同时雾气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大口子,大口子里蹦出许许多多黑色的、蠢蠢欲动的小人。他很奇怪人咋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小,像雨天来临之前忙忙碌碌往高岗上搬家的蚂蚁,他看见了周铁蛋的老爹,老头子手里提的锣被疾风吹得飘扬在腰间。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 章 真是发大水了。眼前那片雾就是水浪在兴盛,在跳跃,在撒娇。小灵杰几乎要被这壮观的场面钉在烂泥里了,他在那一刻真的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扑上去抱住那浪尖,让浪尖把他掩埋,把他带走。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像神话里说的金甲神人,坦荡荡立在天地之间,而眼前的大水就像他小时候撒泡热尿汇成的泥沟。但瞬间他又明白了自己的渺小,在子牙河里翻滚的浪潮面前,他渺小的像只蚂蚁,他只能仰着鼻子去闻浪涛的气息,而无缘与他乘长风、破巨浪,一往无前地扑到河滩上碰个粉身碎骨。虽九死而无悔。 天快亮了,时间在紧张、新奇和颤栗中偷偷地把目光从浪尖上漏出来了,日头也是浊黄的,像煮熟的坏鸡蛋的蛋黄。 河水还在咆哮,还在翻滚,河滩已经被淹没了一大半,小灵杰常常躺在下边晒太阳的那几棵柳树在巨浪中痛苦地抽搐,很快就要被连根拔起。 日头一步一步顽强地向上跳,跳到浪尖再也够不着的地方时,那几棵柳树已经被彻底淹没在河心了,有两三棵很有可能已经被卷走。剩下的也只在稍稍平静的水面上飘浮几根柔枝。守在河滩上的人脸上忧色更重,有几个甚至已经跪在泥土里边磕头作揖边放声大哭,嘴里还嘟囔着让老天爷开恩给穷苦老百姓一条活路。 小灵杰是被老爹发现后扯回家的,老爹乍一看到他的眼神像看到一个死鬼,嘴里还骂了他一句:“日你娘的,你来凑啥热闹。”不由分说就把他生拖倒拽回家了。 整个李贾村白天的气氛很惊恐,每个人都惶惶然地寒着脸神秘地说话,女人们也不再怕被清妖抓去“逼奸”,一个个怀里抱着小孩手里扯着小孩站在自家的大门口向河滩方向张望,眼神都像受伤的野兔,村子里留的青壮年男人不多,他们都明白如果要是上天要降罪李贾村,他们必须昂首挺胸地含笑死在自己的女人前面,他们知道以前他们可能不太宽阔的肩膀此刻是女人憩息流泪的最好依靠,惯于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的农人在洪水到来的一刹那似乎全都看破了生死。男人们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或是麻木,他们都扛着粪叉铁锹之类农具无济于事地站在河滩上,咆哮的洪水就在他们脚底打转,女人们呆在自家大门口翘首期待着丈夫从河滩上回来,不管是活人还是被人抬着的死尸,她们都能承受,生离死别在此刻的她们眼里已经成为儿戏,成为过眼烟云。她们虽然惊恐,但并不愿逃避,她们已经做好了葬身鱼腹的所有准备,没有谁能让她们放弃生养她们的土地逃往他乡,她们没有充足的时间考虑这些,人在遇到突如其来的打击时候最早想到的往往不是逃避,而是抗争,那怕她们知道所谓的抵抗只可能是杯水车薪、以鸡蛋碰石头。妥协的想法都是在痛苦的长期折磨和煎熬中产生的。她们还没有想到,李贾村人的心里此刻都只有一声长叹!该来的总是要来,逃是逃不掉的。 小灵杰跟着妈妈和爷爷、奶奶站在门口,也在向河滩方向张望。那地方仍然声如雷鸣,听不到任何由人发出来的声音。村里的青壮年男子似乎已经全部被巨浪吞噬,天上一个黄渗渗的日头,像半熟的苞谷饼子。晌午头早过了,没有谁想到回家做饭,大家都瞪大眼睛凝视着死亡的突然来临。河滩上的男人时而有回来的,一身的泥水,满脸的疲倦,不停歇地说两句话,就又掉头回去了。消息无非是:“水涨到河滩上沿了!”“邓财主家的后院门台被埋住了。”“最迟不到喝罢汤……。” 每一个带回来的消息都让候在门口的女人们骚乱一阵,她们奔走相告,碰头谈论,语气就像平日里猜摸东家的闺女偷了汉子西家的媳妇红杏出墙一样。谁都知道最迟不到喝罢汤是指的啥!那时候整个李贾村将被一片浊水卷跑、吞没、掩埋。那时候水面上飘浮的将只有人尸而没有活人。此刻村里已经有了黄浊的小流,沿着路面蚯蚓一般地缓缓往前爬动,爬到院里爬上门台,爬进屋门,但是没有人去理会,大家的神经与其说是坚强不如说是麻木,他们的所有思维全都被简简单单的一个“死”字覆盖、包围、吞噬。他们的脑海里就只印着一个“死”,他们像等待一次再平淡不过的聚会或者下地干活一样等待死亡,一点也不急迫,一点也不激动,一点也不慌张,他们认命了。 小灵杰没有再找到借口跑到河滩上去看一下,周铁蛋家住得稍靠村后一点,泥水淌到他们家门口时他跑出来玩了一会儿,说是他妈让他出来再跑跑玩玩,想找谁玩就找谁玩,不回来也行。周铁蛋没说他妈说这些话时是咋样的神情,反正小灵杰他妈听到这些后眼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转,可是没有流下来,她凝神考虑了一会儿也放小灵杰走了,只是嘱咐他别上河滩上去,其余那儿都行。 这时候真是没啥玩的,小灵杰和周铁蛋踩着泥水“扑嗒扑嗒”从村前走到村后,又叫上了狗柱、栓柱他们一群,到村后一看,裤腿上全是屎黄色的泥点。 一群人找了个没泥水的高岗坐上,拍打了拍打裤腿上的泥水,再无声息,谁也不说话,都耷拉着脑袋像是刚在家挨过打。小灵杰不知道此刻他们都在想什么,反正他自己是无所畏惧,夜半到凌晨的大水此刻还在他心里奔腾怒号。他相信今生今世也忘不了昨夜的情景,如果能活下去的话。可惜他从每一个大人小孩眼里看到的都是死亡,不管是平静的还是恼急的,不管是害怕的还是听天由命的,他不明白,既然大家都要祭河神,喂王,泪光晶莹的老脸上满是慷慨激昂的神情。大家伙儿都听不懂老先生悬念的啥咒语。但是有几个人显然是被感动了。想想也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大老远跑来对着你痛哭流涕,你要还站着无动于衷,老头也太下不来台了。最先站出去愿意守城的是狗柱他爹。然后又站出去了几个,都是村里有几斤蛮力的二楞子。 刘老头将几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绉了一句文,这下小灵杰听懂了,训导说的是“国家社稷,赖君以全。” 狗柱他爹和那几个人当场就坐船到了子牙河南岸,每个人带了一把铁锹,说是要挖战壕用。村里人把几个人送走以后,聚集在河滩上谁也不走,虽然有几个小伙子企图活跃一下气氛,大家还是死气沉沉。没有谁明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别人在想什么,他们在想,长毛和皇帝的兵到底那一个比较好些。皇帝的兵对老百姓的态度是大家伙都直接目睹或辗转知道的,烧杀奸淫,无恶不作。长毛呢?大家都知晓长毛的兵都是老百姓出身,被逼得急了活不下去才和皇帝对着干,按理说,大家应该对长毛的好感多一些。然而,老实巴脚的农民眼里有些时候看到的不是正义,而是利益。任何人都没有理由责怪他们愚昧,不开化,见识短浅,不足成大事。 俗语说是这么说的,老百姓是根草,刮啥风随啥倒,农民的经历、思想境界、所受的教育等等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有太高的追求和理想,他们要的不多,只要能填饱肚子,只要能活下去,屈辱、压榨、剥削甚至是不折不扣的奴役他们都可以忍受。从他们的老祖先做老百姓的时候起,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从来没有谁家的先人留下过老百姓的日子有那一天过得好的语言或文字记录。不管是换朝代还是换皇帝,反正都没有老百姓的好日子过。套一句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就是“兴,百姓苦。之,百姓苦。”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的老百姓是否还有为改朝换代推波助澜的热情,被改朝换代苦过不少回的李贾村人对此已经熟视无睹,他们不会为任何一个有道明君的驾崩或者是一个荒淫无耻、骄横残暴的帝王的归天歌哭欢呼,他们只是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心甘情愿地被煎熬、被蹂躏或者被践踏。因而,排除大兵过境时造成的伤人害命的因素,他们会对任何一支队伍冷眼静观,夹道欢迎或奋起抵抗是他们不屑干的事。然而,过一次大兵意味的是李贾村至少半数的家庭失去至少半数以上的亲人,没有人会为他们的亲人的失去抱任何形式的同情,甚至连可怜都不曾有过,这是他们的祖先总结出来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血的教训,只要是兵,没有一个好东西。因而,从固有的思想意识上讲,村人对皇帝的兵和长毛都没有好感,皇帝的兵当然不是好东西,但是长毛呢?好端端地你造啥反,活不下去了就死呗,要是连死都死不成你就再活着呗!李贾村人从理性上认识不了啥样才叫活不下去,他们觉得他们已经活到了最差的份上,整日里做牛做马,忍气吞声,还讨不了半点好。然而他们从未想到过造反。也许是人的本性,除非到一定的历史特别时期,某些人借助某种借口成功地煽起了人民的战争热情,否则,谁也不希望战争,流血,死亡。人人都希望有一个和平安定祥和的环境。 长毛即将到来给李贾村人的第一感觉是条件反射式的害怕,像害怕所有他们想象或者切身经历的兵灾一样。如果能说出他们的具体爱憎,那他们会异口同声说:长毛最好别过大城,然而不可能。军爷的腔调和县衙门告示的口气都板上钉钉式地敲定了长毛即将光顾大城县的准确性。谁也不怀疑政府在这个方面作出的预见。他们只得退而求其次,企盼长毛打仗归打仗,别拿着穷苦老百姓开刀,别拿他们当炮灰,别打了败仗就迁怒当地人。但这个企盼在各种小道消息的强大的冲击下,也是摇摇欲坠,濒于破灭。据说长毛除了打仗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强奸妇女和杀人,先强奸好看的,再其次是稍有姿色的,到最后只要是女人,不管俊丑,无论老少,都跑不脱被蹂躏的厄运。长毛杀人的手段极其残酷,割掉脑袋是最轻的,像五马分尸、剥皮,点天灯之类应有尽有,只要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他们都想得到。有人说长毛的皇帝有个姓朱的侍妾得罪了他,这个皇帝一生气,将姓朱的侍妾点了天灯,具体方法是把她全身扒光,用白布条在油里浸透,然后层层裹紧,成蜡烛状,布条一直裹到头发梢上,挽成一个大结,就从大结上点火,姓朱的侍妾整整被裹了三次布条才被烧死,浑身上下的皮肉都烤化了,只剩下灰扑扑的一副骨架。李贾村人对这个传言不能不信,人之常情,你说好消息他听了未必高兴,你说坏消息他听了一定伤心。长毛既然这么残酷嗜血,李贾村人当然提不上对他们的拥护和同情,他们在眼下畏长毛如畏蛇蝎,畏官兵如畏虎狼,两者随便挑一个都会把这个不算太大的村子里的所有人送到十八层地狱,他们的矛盾心理就在于选择那一种死法,这个是再明显不过的。当长毛都是抄灭九族的罪名,皇帝给他们定的是“叛逆”。支持长毛的下场可想而知,而且即使是死后连个好名声都捞不着。支持官兵呢?也不好,大家伙儿提到官兵就像正吃饭吃着一只茅坑里常见的绿头苍蝇,恨得直想把它挫骨扬灰碎尸万段却又不敢惹他。长毛再坏,他们毕竟没有亲见,而且,村人都不是瞎子,按人之常情判断,官兵是绝对不会说叛逆的好话的。村人们从这点意义上应该亲近长毛,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老百姓组成的部队,然而,万一长毛真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呢?亲兄弟还有打得头破血流的呢。再说了,历史上有多少皇帝都是穷苦老百姓出身,一旦穿了龙袍登了基之后还不是照样找老百姓开刀吗?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 章 长毛和官兵在李贾村人的大脑里你来我往地斗个不停,稍一转念你觉得长毛好些,再那么一想不错的还是官兵。连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你到底想要支持那一方,或者说你对那一方的印像要稍好一些,这个问题李贾村人百分之百答不出,只有挠头。 小灵杰理所当然相信天兵天将都是好人,而对清妖则是恨之入骨,他这些看法不敢对老爹说,老爹没有去团练,也不再下地干活,整天呆在堂屋里捶胸顿足,长吁短叹。 狗柱他爹走了半个月之后回来了一趟,说是长毛短期内还过不来,团练上发了些荤食,他舍不得吃,拿回来让老娘和老婆孩子尝尝。在家里如坐针毡,度日如年的村人无一例外地聚在狗柱家里听他讲前线的战事,其实根本就没打起来,狗柱他爹说团练真是舒服,全县各个村都去了人,有多有少,加一块有两三千人吧!县太爷亲自看过他们,还冲他们作了个揖,让他们好好训练、打退长毛。说是训练,其实也不是训练,比下地干活轻松多了,他们是二百人成一个小部队,有一个教官,他们的教官是南皮县人,三十多岁,是个武生,考武举考了多年都没考上。武生是被刘训导花钱请过来的,刘训导是他们两三千人的总头,这两三千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都由他解决。武生第一天去就给他们说了,说不瞒诸位,我是为银子来的。但是给了他银子,他也不好好教练,大清早起来把他们这群团练往没人地方一带,他就回去睡回头觉去了。大家伙儿到这儿来是激于义愤,是想给朝廷出些力的、一看教官都这样,大家伙儿还穷折腾个啥,他回去睡,咱就在这儿睡,五六个人互相枕着、倚着、靠着,躲在背风的地儿,睡着也挺舒服,睡完了就回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睡,真是舒服。狗柱他爹说到这儿伸出舌头直舐下巴颏,舐完了就冲大家嘿嘿地笑: “你们晓得吗?我们吃饭,都是好饭,顿顿大白面馒头,时新蔬菜,隔三天两晌的就有一次大鱼大肉,随便吃,吃饱为止,那个刘训导你们是晓得的,噢!就是那个白面馒头似的胖老头。他可真有办法,我们这些人到那儿互相一说,原来全是给他哭去的。小赵庄的一个人说,刘训导在他们村哭得跪在地上爬不起来,也是,就他们小赵庄去的人最多,有百十个,我们吃饭穿衣花的钱都是刘训导向有钱人要来的。刘训导以前放过州官,朝廷里头都有他的熟人,有钱人谁也惹不起他,他要多少自然就给多少。至于长毛,好像是来不了啦。这些天每天都有骑着快马的兵来给刘训导送信,都是官兵战胜的好消息,刘训导高兴得合不拢嘴,对我们说僧大帅已经将长毛贼悉数困在天津静海县,不日可望聚而歼之。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在那儿白吃白喝白住这么久,然后一拍屁股走人。” 围着听的男人和妇女心里都有丝丝的妒意,这么好的一件事咋会让这个傻大黑粗的家伙抢去了,我们当时咋就没想到去呢?这些人越想越生气,真恨不得长毛明天就一窝蜂杀过来,把像狗柱他爹之流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杀得一个不剩。狗柱他爹可不知大家心里想什么鬼点子,咽了口唾沫又开始吹: “看看,你们现在都后悔了吧!后悔也晚三春了。当初告示上写的明白,自己出钱出武器,我就不信,官家可是讲仁义的,指头缝里漏漏都够咱们全村花个一年半载的,咋会能在乎咱这点钱。我就不信这个邪,看看!看看!” 大家心里的醋意更浓,听着听着便觉得没趣、心烦。狗柱他妈跟着二楞子丈夫生了半辈子拐弯抹角的冤枉气,今儿总算扬眉吐气了,跟着丈夫充了次人物,她此刻就坐在丈夫身边,满面红光地看着丈夫手舞足蹈,那眼光像是未出阁的大闺女隔着门帘缝瞅视自己的意中人。男人们一个一个都走了,只剩下妇女,她们不好意思开狗柱他爹的玩笑,就指手划脚地拿狗柱他妈当出气包,这个说: “嫂子呀!你看你,娶了个多好的如意郎君,要头脑有头脑,要模样有模样,要是我躲被窝里偷笑都笑不及,你还整天愁眉苦脸地,比吃了黄连还苦三分的样儿。” 那个接着就旁敲侧击: “嫂子呀!团练那儿那么舒服,干脆明儿你锁了门带着狗柱跟他爹去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他爹不是说了,啥都随便吃吗?让他爹每顿从牙缝里抠抠,保管就吃得你们娘儿俩鼻子眼里都是饭。” 狗柱他妈生平第一次感到站在了人前,被人取笑也是高兴的,她的脸臊得更红,脸上的笑却更甜了。 狗柱家里那天一直闹腾到晚上喝汤时候。狗柱他爹瞌睡得一个接一个打哈欠,大姑娘小媳妇们觉得再留下去就太不识相了,于是一个挨一个嘻嘻笑着借故溜走。当然,当晚狗柱他爹妈说不尽的夫妻情话,自不待言。 狗柱他爹第二天早上吃罢饭就走了,按他说走得快点到县上还能吃上饭,团练上的饭又好,不如省家里一顿。狗柱他妈执意不肯,非要让他吃完饭再走,为了多留丈夫一会儿,她一狠心往稀饭锅里打了七个鸡蛋,就差没把家里唯一的那只生蛋老母鸡杀了炖炖让丈夫带走。狗柱他爹临走时好几个妇女送他,都是丈夫在团练上的,妇女七嘴八舌地告诉他让他给丈夫捎话。狗柱他爹一个劲点头并且不住声地答应,其实谁说的啥他根本连一个字都没记住,妇女说完了话就从各自的怀里往外掏东西,有家里积攒下来舍不得吃的好东西,也有稍厚一点的防寒衣裳,打成大小不一各种样式的包裹,一会儿狗柱他爹就收拾了一掬子。妇女们给丈夫捎的东西本来是打算背地里塞给狗柱他爹的,所以都藏在怀里,那知一看这么多人,也顾不得羞涩了。妇女们塞了东西便低着头往家赶,那会儿如果让她们抬起头脸肯定是红的,只有狗柱他妈一直看着丈夫从北岸上了船,又从南岸下了船,走得看不见了,方才回去,泪水早已流了满脸,擦都擦不干净。 李贾村的人被隔几天便回来探一次家的“团练”带回来的消息鼓舞得着实高兴过一段,有几个闲着没事干而且后悔当初没有挺身而出去当团练后悔得最厉害的青年人专程往城里跑了一趟,回来后啧啧连声地称赞当团练真他娘的掉福窝里了。他们去的时候团练已经结束了训练,开始协助官兵布防了。团练布置在第一线,在城外的大树林里头挖了不少横七竖八、曲曲弯弯有一人多深的壕沟,团练都抱着大刀长矛猫在里面,有赌博的、有聊天的、有睡觉的,还有抱着烟枪过瘾的。青年们说这些的时候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这是只有在极度崇敬的情况下才可能出现的神情。他们还说他们先见了团练的头儿,就是那个刘训导,刘训导当时正一身戎装站在壕沟边上和沟里的几个“团练”说笑,看见他们过来便上去打招呼,还跟他们说要不要也加入,要想加入很简单,发给你一根长矛往壕沟里一蹲就成了。他们还看见了那天凌晨那个军爷,他还是个不小的头目,腰里挂着宝刀,坠在屁股后头一晃一晃,背后还跟着两个耀武扬威的护兵,护兵手里拿着鞭子,边走边嘿嘿笑,看见谁不顺眼就给他一鞭子。 村里人对那位军爷不感兴趣,他们听完后最关心的问题是当团练既然那么舒服他们咋会不当,是不是团练当到最后真的要交钱。 这才是几个青年去了一趟最大的收获,他们说了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大家这句话,一个青年立刻把嘴咧到了耳朵后边,阴阳怪气地说: “当团练,我才不那么傻呢!刘训导跪在地上叫我亲爹我都不会去。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团练的结局统统是这个……,懂吗?就是上西天找他姥姥去。” 青年说到这个时眼皮突然耷拉下来,头往肩膀上一歪,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栽倒,怕大家伙儿不明白,他们还做了注释,“死”这个字大家都晓得是啥意思,没有人往下问,但大家的眼神分明是催促青年继续说下去。青年笑了笑,眯着眼睛在人堆里找寻了一遍,没有发现团练的亲属在,才又开腔: “你们是不知晓的,当团练就是给官兵和县里的大官小官当炮灰,你们不知晓吧!我们是听县衙门的一个熟人说的,你们想想,连县大牢里的犯人都放出来一人发一个大刀片当团练去了。说的很好听,叫将功折罪,其实呢?其实不然也,团练们呆的壕沟正对着长毛过来的方向,是第一线,首先去死的,官兵都堵在团练的后边,长毛一过来,谁要是敢后退一步,一个字‘死’,拿官们的话说就是‘格杀勿论’。意思是明摆着的,长毛就是败得再惨,也不是这帮两三千号乌合之众所能抵挡的,冲上去死路一条,退回来,也是死路一条,别看团练们呆在壕沟里玩得挺高兴,他们是欲哭无泪呀!后面的官兵手里有火枪,从洋人那里买回来的新式武器,打人一枪一个准,官兵从四外把团练包围着,谁敢现在偷跑,保管肚子上就长个大血窟窿。县太爷把啥事都算计好了,逃跑该用的东西,银钱,三妻四妾,大小老婆都收拾得一妥两当,只要县城前面喊杀声一起,这边就等于接了信号,轿子,马匹都是现成的,跑多远都成,县太爷不怕上边治罪?他怕个球呀?临阵逃跑的大臣多着呢!再说了,前面团练死个一干二净,两三千号人壮烈殉国,县太爷的乌纱帽指不定还能换得大一点呢!他怕啥?他啥都不怕!唉!可怜这些团练兄弟们,噢!对了,县太爷还从窑子里搞了些窑姐过来给团练兄弟解闷,大概有十来个吧!没开包的都送给官兵里的军爷享用了,比较次一点的留给团练兄弟们,我们去的时候咱村里就有两个人排队、解闷去了。” 青年说到此处故意顿住,妇女们羞得低着头,连耳根都红了,但青年一停,立刻就有几个妇女头也不抬异口同声地问:“是谁呀?” 青年竟满意地哈哈大笑: “告诉你们顶啥用!反正那些人也回来不了,再快活两天吧!哎!听说那些比较次一些的窑姐也都挺不错的,比你们可强多了,那手段,一个赛一个的强,不过也有雏,哭着不肯让人往前靠,但那是不管用的,大老爷们三拳两脚下去她们就老实了,让咋着就咋着。” 曾经在心里咒过狗柱他爹早死的几个妇女已经发出了悲天悯人的哀叹。老天爷造人真是奇怪,嫉妒心较强的人同情心表现的往往也较强,此刻她们迷朦的眼睛里似乎已经蕴满了泪水。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她们的同情心完全是出自于本能,与她们咒人早死可能形成的事实验证以后的愧疚毫无关系,实际上她们或许已经忘掉她们曾经咒过那几个人早死。 “小女子”一向恩怨分明,该恨时就恨,该爱时就爱,不用找任何理由和借口,爱和恨对她们而言本来就是泾渭分明,截然不同的两类东西。决不会由爱导致恨或由恨诱发爱。其时一个妇女怯怯地向青年发问: “哎!长毛是肯定要打过来的吗?” 青年似乎有看到了一个会说话的死人一般的惊奇,搔了半天后脑勺才回答,回答的语气里有十二分的惊奇和二十四分的鄙夷还有三十六分的好笑: “咋地,不信啊?你要真不信我还就是没办法说服你相信,怎么说呢?你可以动动脑筋稍微想一下,长毛从江南出发千里迢迢打到江北,打到河北,都快把大清国的老窝连锅端了,官兵奈何过他们吗?没有,长毛依旧是长毛,依旧是砍瓜切菜一般往下削官兵的脑袋,依旧吓得县太爷之流屁滚尿流地东躲西藏,是大清国要留着长毛玩儿猫抓老鼠的游戏吗?不是,是制服不了。要能制服得了,长毛早在没造反之前就该一个个给投到死囚牢里然后砍掉脑袋,要能制服得了,长毛也根本就在南京立不了朝廷,也就不会派出个先头部队就敢扬言要捣烂大清的老巢。别看刘训导手里捧着一封封战胜的捷报喜欢得眉开眼笑,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都是哄骗那些团练兄弟的,他给大清卖了那么多年命能还掂量不出来个轻重,没办法呀!谁都知道捷报是假的可谁都不说,最后就只骗住皇帝一个人,乐得他坐在龙椅嘻嘻直笑,结果呢?笑着笑着长毛就呐喊着冲进来了,刘训导那的捷报摞得都快比刘训导高了,照那里边的说法,长毛里面的大头目不死十回也得八回,长毛的队伍没被剿灭七次也得五六次。可惜得很,我们回来时,县城里一个刚从南边过来的生意人亲眼看见,长毛已经从静海县冲出来,不几天就要兵临大城啦!” 妇女们都不再言语,低了头看自己的鞋尖,青年吹得性起,好像憋尿憋了一个时辰突然找着机会撒了出来,四肢百骸都舒服得无与伦比。正想再续上几句作结束语,忽然想起方才自己的一席话说得太急,没有考虑遣词造句,有许多话犯了朝廷的大忌,万一抓住可是杀头的大罪,当下闭了嘴硬生生噎回下面的几句,上牙咬在下嘴唇上血都快沁出来了,怕再漏出一个字让人抓住小辫子。 大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变化,自顾自地体会长毛从静海冲过来那句话,天津静海县离大城也就几百里地,快马加鞭一日就可以赶到,一天以后大城县会是咋样的呢?血流成河,妻离子散,哭天号地没人理会,都有可能。大家都在心里勾划着一个个惨绝人寰的画面。都在考虑自己和自己一家将会处在那个画面的那个位置,将会扮演那个角色。说来也真奇怪,人在遭受打击时往往会往坏处想,想得自己简直成了世间最苦的人,想得自己吓得四肢发虚眼睛发直如果有条件还有可能害一场大病,结果事情的发展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坏,而他们倒因为另一方面出了毛病而搞得焦头烂额体无完肤。女人们吓住自己以后,不敢再在人多地方停留,急匆匆地赶回家吓自己的丈夫和老人孩子去了。 有人说要想使什么消息传得最快,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女人,女人那根伸缩自如、柔软灵动的舌头不但可以很快把消息强制性地塞进别人耳朵里,而且还会在其中添油加醋使其变得更加有滋有味。几个青年把团练内幕和长毛将到的消息告诉几个妇女是在午后,到后晌时候狗柱和几家有人去当团练的院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响起来了,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丈夫、儿子或者爸爸已经当了炮灰,陈尸城外了。当然,那一群挑起事端的妇女与散在这几家里情真意切地扮演着陪流眼泪的角色。哭得最痛的狗柱他妈,可怜的女人这些天日里夜里都在梦想着以后怎样和丈夫携手共同创造灿烂的明天,她觉得从此以后她可以挺起腰板做人了,有一天晚上她甚至梦见她和丈夫被一群满面春风的大人物请到一家大酒楼上吃饭,醒来后她再没睡着,蒙着被子红着脸呆到天亮,想起梦中的情景就笑一阵。现在梦境和她构想的未来全都破碎了,破碎处滴出殷红的鲜血,在她眼前晃荡,放大。刚听到丈夫已经死掉的消息时她正端着一小瓦罐给那只老母鸡拌食。有如一声焦雷在耳畔炸响,她呆了一呆,手中的瓦罐“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幸好告诉她坏消息的女人懂一些人情世故,急步上前扶住她才没有让她烂泥似地瘫在地上。妇女把狗柱他妈扶到床前,帮她脱了鞋,然后让她斜躺在被子上,此期间狗柱他妈只是不停地流泪,脸色青绿,好半天,妇女才缓过神来明白她这是一口气憋住没上来的缘故,连忙又是给她插背又是顺气又是不住声地劝: “狗柱他妈,你想开一点,啊!你想开一点,别让你老嫂子为难了,啊!你要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吧!那样好受点。” 狗柱他妈终于子牙河水猛涨似地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声,像受了伤的饿狠孤独地走在旷野上发出的嗥叫,妇女这才吁了一口气,又放她平躺下来,狗柱他妈开始哭诉: “我那苦命的人呀!你咋就丢下我不管了呢?你好狠心呀? 你个杀千刀的,我好命苦呀!我咋就这么命苦呀?老天爷你咋就不睁开眼看看呀!以后让我孤儿寡母地咋过下去呀!我那苦命的人呀!我好命苦呀!” 劝慰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四个时辰,狗柱他妈旁若无人地哭得声嘶力竭。肇事的妇女暗暗后悔自己不该惹这个麻烦,搞得自己筋疲力竭口干舌燥而且还起到不应有的效果。到后来妇女越聚越多,这位才抽了个空,偷偷地溜走了。小灵杰那时刻也不好过,狗柱正在外边玩得高兴就听见他妈在家里哭,跑回去一问知道他老爹死了。楞小子二话没说就找小灵杰去了,见了面先掉了几滴泪,掉得小灵杰莫明其妙,还没问呢,狗柱就把原因讲出来了,统共六个字:“头儿,我爹殁了。”说完后便号陶大哭。小灵杰开始不信,说这不可能,肯定是有人造谣,后来见狗柱哭得是真伤心,也跟着哭了一歇儿。哭着哭着他又犯上嘀咕了,天兵天将要是已经打到大城那还不闹得满城风雨,李贾村咋还能风平浪静呢?天兵天将肯定没打过来,没打过来狗柱他爹咋就死了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灵杰更加坚定了是有人捕风捉影的想法。无奈他千句万句地给狗柱解释,这小子就是不听,只咬准一句“我爹殁了”,小灵杰劝他不过,只得让他尽兴地哭,狗柱哭到没劲了,也没泪了,就停下不哭了,张着嘴发了一歇子呆。 小灵杰不敢说话,你这节口说啥话都不行,你一张口他就会用一句“我爹殁了”把你堵回去,然后接着再哭。 小灵杰很识趣地不吭声,只把那个沾过辣椒面的手帕递给狗柱,狗柱拿手帕照脸上胡乱抹了几把,那张本来已经够花哨的脸于是变得更花,抹了脸狗柱很平静地说: “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小灵杰忽然想笑,忍了忍没笑出来,跑回家给他拿了两块玉米饼。狗柱三下五除二把玉米饼吃完,抹了抹嘴又想哭,小灵杰已经打定主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爹不可能死,要不信明儿个铁蛋咱仨到城里看看去,先甭哭,回去睡个好觉,明儿早上我和铁蛋去叫你。” 狗柱果然没再哭。乖乖地跟着小灵杰回了家,家里他妈的哭声也已告一段落,一屋子妇女看见狗柱恹恹地从外边回来,都摇了摇头,心里说可怜的孩子。小灵杰把狗柱安置到床上躺好,候他睡着,自己的瞌睡也来了,此时屋里的妇女已经走得差不多,狗柱他妈也平静下来,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小灵杰没去给她说话,他觉得眼下没有必要,最要紧的是他必须得赶在狗柱他妈可能出事之前把他爹确实没死的消息告诉她,他有个可怕的预感,狗柱他妈不会活长久了。 从狗柱家里走出来,抬头看看,满天星斗,一弯新月挂在树梢,清冷清冷。他听到有什么小虫躲在路边的土堆里叫,孤零零的,他猛然冲动着痛痛快快哭一场,尽管他不知道他为啥想哭。 第二天早上天没大亮时候小灵杰就把狗柱叫到自己家了。曹氏也起了个大早,给两个小家伙做了饭,看着他们俩吃完,从兜里掏了些零钱塞到小灵杰口袋里,让他们走渴了买杯茶喝。两个人出门以后,曹氏又拉住小灵杰嘱咐了几句,要他一路上注意看好狗柱,万一消息是真的,就赶快回来报信,别多耽搁,小灵杰满口应承。 才隔了一个晚上,狗柱的悲痛似乎就忘得差不多了。周铁蛋两个人看他有说有笑的,不免有些担心,怀疑这小子有些不正常。问他啥他答得有板有眼,一点也不含糊,倒像比平常要机灵些,小灵杰和周铁蛋摸不着底细,一路上变着法说笑话说蠢话逗狗柱开心,快到城里时狗柱才有些觉得头儿和军师今儿有些不正常,心里也搞得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而有匆匆走过的行人都神色仓惶。 边走边拿两只眼睛往四外打量,看见啥都一惊一乍的。已经入进腊月,虽然还没下雪,早上的雾却很大,对面几乎看不见人,雾浓得像一条浸满水的白布,你用手随便那么抓一把似乎就能抓住一把水珠,伸开手掌就会“呼啦啦”顺着指缝往下流。如果有人走在对面,远远地是先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卟踏卟踏”敲击得你心里发慌。渐渐近了,眼前的一派白雾里露出两只脚,一前一后地走,再近,腿、腰上身、脑袋和脑袋上两只惊惧不定的眼睛才会依次映入你的眼帘。三个人走进城门洞时,发现城门口竟有两个擎着鸟枪恶声恶气的兵。 兵截住每一个进城去的人大声盘问,有的还在他(她)们身上摸一把,理由是防止长毛的暗探混进县城捣乱,而且说咋儿个就逮住了一个暗探,腰里揣着利刃。大家伙谁都不相信兵的鬼话,因为兵摸得最多的是女人,边摸还边哈哈地笑,三个小家伙儿去的时候城门洞里堵住了一大批人。男女老少都有,三个人前面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子,有十七八岁的样儿,陪着她的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兵检查到他们时老爷爷抖抖索索地上去说他们家小姐是城里白家的大姑娘,回乡下住了几天。城里白家在大城县是跺一脚四个城门颤八颤的主儿,又有钱又有势,这点连小灵杰都晓得。然而兵却不理会这些,照旧要搜身,而且还搜得特别仔细,两个兵把枪扔到一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一点一点把白大小姐全身上下摸了个遍,老爷爷气得身乱颤也没办法。白大小姐倒沉得住气,站直了一动不动任两个兵摸,兵摸完了挥手让小姐过去。 小姐大摇大摆地进了城门,回过头冲两个兵说: “兵大哥,现在回家准备棺材吧!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 章 兵嘻嘻地笑: “白小姐,别夸那么大海口,小心风大闪了舌头,我现在回家准备棺材也行,不过准备好后装的恐怕不是我吧!” 白小姐走了很远两个兵才回过头来,气哼哼地挥挥手让三个小孩过去,嘴里还在愤愤不平地唠叨: “他娘的,白家的人,白家的人也不行了,县太爷现在还躲在县衙门里筛着糠拉稀屎呢!甭管是谁,长毛来了一屠城都是一个死,你白大小姐还咋地?给长毛逮住一样地剥光了衣裳按倒在大街上干,他娘的,你敢不让,不让把你剥皮点天灯。他娘的,老子就是不服气!” 城里头明显比以往热闹些,每个街筒子里都是人,又吵又嚷。小灵杰他们在县衙门前踅摸了几遍,一个值得问的人都没有,全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目光呆滞的老百姓。人们走过县衙门口时根本就没人转头看那扇大门一眼,好像那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住户。狗柱爬到石狮子背上躺着晒了会儿日头,觉得没意思,又爬下来,爬下来站着更没意思,于是再爬上去。小灵杰在阳光底下晒得头脑发晕,晕着晕着渐渐害怕起来,他真害怕万一要是狗柱他爹已经完了蛋,那他该咋办。他现在觉得在家时他做的判断实在是漏洞百出,大敌当前,死个把人对谁来说好像都不是没法接受的事。如果消息传出死的不是狗柱他爹,那他当时作出的判断肯定不会是眼下这样。天兵天将没过来,清妖照样可以杀人,况且那个青年人说的,清妖就端着枪在背后瞄着团练的后心,谁有异动,“格杀勿论”,要是狗柱他爹他们几个听说左右都是一个死而想逃回家呢?他不相信一大群人对准几个人的后心还打不死。 日头越升越高,尽管依旧很冷,雾气却藏不大住了。渐渐地逃到了墙角砖缝草棵上,县城里少有的几栋比较高大的楼房洗尽雾气,现出本相。屋角和兽脊上有水珠在熠熠闪光。 还不到吃午饭时候,三个人的肚里已经咕咕叫上了。从李贾村到县城毕竟不是一段短路。小灵杰摸了摸口袋里的散钱,没有多少,想好好吃一顿是不可能的,而且街上摆摊卖小吃的也并不多,挂着金漆招牌的酒馆他们又进不去,溜着墙根漫无目的地往北走,快拐出县城北门时终于看见一个卖锅盔的老大爷,老大爷的生意不太好,虽然县城里人来人往穿流不息,需要吃东西的人却不多,而需要靠锅盔充饥的人就更少之又少了。 小灵杰上去买了六个锅盔,然后借付钱的当儿问老大爷是否晓得往团练的营地咋走。老大爷耳朵好像有些背,凑上来听了好几遍才听明白小灵杰的意思,摇了摇头。 小灵杰很失望,又有几分劫后余生的侥幸。提了锅盔往回转,通街大道上忽然“咚咚咚”地响起了敲锣打鼓声。眼前的行人像躲避瘟神似地纷纷躲到墙根边上或者屋檐下,路中间潮水般让出一条路来,小灵杰也站到了路边,想看看到底出了啥事。 敲锣打鼓的无疑是县衙门里的衙役,共有八个人,横着摆成两列,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走两步就“卟通,卟通”地敲上两下。衙役后面是两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两个腰里带刀的清妖,也是目不斜视。马后面是一乘小轿,两个轿夫都耷拉着脑袋看不清面容,轿里不知坐着何许人,锣鼓队、马、轿过去之后,就停在北城门口,一齐向后张望,小灵杰往后一看,吓了一大跳,后面竟然有一拉溜五六辆囚车,每辆囚车里都站着一个人,还有一个是年轻姑娘。囚车过去后,躲在墙根下的行人复又汇集在路当中,看着眼前渐去渐无的囚车议论纷纷,一个衣饰华丽,商人模样的人捻着山羊胡子说: “造孽呀造孽,是衙门又要杀人了,这人能杀到啥时候才算是尾呢?” 边上一个正翘首北望的小伙子立刻回过头来反唇相讥: “老伯,这个你就不懂了,这几个人都是长毛的奸细,最前边那辆车里的是昨儿个晚上逮住的,他扮成一个商人住进了西门的‘安乐客栈’,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活过日了,竟然敢跟店主套关系。据说他不但跟店主说他是长毛的人,而且还要店主协助他里应外合,把城池给拿下来。店主是咱大城县土生土长的老百姓,那儿会傻到吃里扒外的份上。一面稳住这个傻小子,一面找一个腿快的店伙跑到县衙门报信去了。县太爷一听有长毛奸细就来了劲了,亲自带了五六十名衙役捕快,把安乐客栈团团围住,那小子看势头不妙,撒丫子想溜,溜不了啦!安乐客栈已埋伏下天罗地网,要说那小子也真够不要命的,挺了把单刀‘哇呀呀’叫着往外冲,一下子就把县太爷的人砍翻了五六个,其余的衙役一看傻了眼,手里拿着锁人的铁链子直往后退。也该那小子死,好端端地靠墙站着忽然就摔了个仰八叉,这才给逮住归案。事后大家往那儿一看:地上有一颗滑溜的小石子,要是没有那颗石子,嘿嘿还真说不定……,剩下那几个嘛!是刚被抓住的。县太爷果真料事如神,他说长毛要派奸细,决不会只有一个,这人肯定是长毛里过来探路的,后面还有。于是县太爷跟客栈掌柜一商量,把店里的大小伙计全换成了衙役,不出所料,今儿一大早,有两个年轻人就进来打听有没有一个咋样咋样的商人在这儿住。掌柜的一使眼色,‘伙计’一拥而上,把这两位就给绑上了。更可笑的是,最后的一老一小两个奸细,竟然敢冒充城里白府的千金。掌柜的一听对方自报家门差点没笑出来,掌柜的老送酒菜鱼肉去白府,白府千金他还能不认得。 这五个人都是拉到团练那地儿砍头的,那个小妞……,唉!可惜了,你说你就是做窑姐也不能跟长毛鬼混呢!唉!真可惜!” 小伙子说完话咂巴了好几下嘴,然后就摇着头跟着囚车往前走了,小灵杰听到天兵天将冒充白府千金一句激灵一颤,立马就想到了那个老头和自称是白家小姐的姑娘,一老一少,没错?就是他们俩。那个姑娘就要被砍头了!小灵杰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刚才囚车过去的时候他没敢看人脸,那些人都给折磨的不成样子,脸上血肉模糊的,看完了是要做恶梦的,那个女的也并不是他认出来的,路边的人都在指指戳戳地议论,大多数人都看到了那个女的。小灵杰的脑袋里像装了一窝苍蝇嗡嗡地叫,想啥都想不起来。周铁蛋说应该跟着囚车走,因为囚车是去团练营地的,正好可以借此探探消息,小灵杰此刻真是不想跟着囚车走,他不忍看那五个蔡爷爷一样的人血溅当场,特别是那个姑娘,他一闭眼就想起她从城门口回头骂兵的样子。然而这个姑娘很快就要身首异处,变成死人了。但是小灵杰找不出来不去的理由,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探听狗柱他爹的事儿,要探听他的事儿必须得去团练营地,他没法不去。 囚车出了北城门后越走越快,三个人也不想着赶上去凑热闹,就远远地跟着走。团练营地离城有三四里地,清妖果然就躲在团练后面,但没有青年讲得那么近,更没有小灵杰想像的那么近,两下相隔一里多地吧!囚车赶到离团练营地有半里地时停了下来,刽子手把人犯从车上横拖竖拽下来,一脚踹倒在地上。第一辆囚车里的人果然最横,他断了一条腿,裤子被血染红了半截。刽子手把他踹跪下,他非要站起来,不但如此,嘴里还破口大骂,他一骂大家才明白,他的舌头被割掉了。大家从他的神态上看得出他,是在骂人,那两个青年人焉儿巴唧的没一点精神头,让跪就跪,让低头就低头。小灵杰觉得这两个人真是软骨头,天兵天将里竟然出了这号败类,癞皮狗,简直是奇耻大辱。那个姑娘从一被推下囚车就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的伤看来不多重,脸上也不像那几位一样血肉模糊,只是上衣被撕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丰满的奶子,姑娘不知在想什么,闭着眼,满脸通红,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围观的人不多,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姑娘裸露的胸脯上,有几个年轻一点的甚至不住声地“啧啧”着表示惋惜。 囚车从清妖的营地经过时从那儿跟来的四十名扛着鸟枪的兵,此刻一溜散开在刽子手后面,举枪半蹲着向犯人瞄准。 时间似乎凝固了一段,大家伙儿都不出声地盯着囚犯和刽子手以及撅腚眯眼瞄准的兵看。那乘小轿在旁边竟被人遗忘了,县太爷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轿子。站在人群后面,满脸笑容,手里还拿了一张纸卷成一团,小灵杰看见那上边似乎写着红字。 县太爷是个脸皮泛红,满脸疙瘩的老头。等大家都回来注意上他时,他冲大家伙儿做个了肃静的手势,人群本来就很静,倒是兵们一看县太爷的手势都“咔啦咔啦”地拉枪栓。刽子手也骂骂咧咧地把躺在地上的犯人拖起来跪在地上。把站着的那个主犯一刀背砸趴下,然后又把他提起来,主犯颤巍巍地又站住,郐子手这下干脆,一脚在他腿弯里,主犯终于跪在地上,上身仍挺得很直,而且还扭过头冲县太爷吡牙咧嘴。 那个姑娘没费啥麻烦,刽子手还没动她她就爬起来自己跪着了。谁都没管那个老头,那老头在囚车上看着就已是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他是被扔下囚车的,此刻就趴在地上,还曲着一条腿。没有谁注意这个糟老头子,甚至连持鸟枪的清妖都没正眼瞧他一下。小灵杰早上见过他白发苍苍,耳聋齿落的老态。觉得他很可怜,而且此刻说不定已经死了,便不免多看了几眼,看到最后一眼的时候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头,老头原来似乎是左腿曲着压在右腿上的,而这时竟然是右腿曲着压在左腿上,而左腿却伸直了。小灵杰揉了揉眼,没有看错,他怀疑是自己心绪不宁记错了。于是不去管他,然而心里那份疑虑却始终没有打消。 等那四个人排成一排跪在地上以后,县太爷开始在后面抑扬顿挫地念告示,就是那张写着红字的纸,此刻被展开了,刚好盖住县太爷的脸。人群开始骚动,开始不清不楚地叫喊,压过了县太爷的声音。那个主犯突然扭转头去、冲那个姑娘“啊呜啊呜”了几声,神情显得很是焦急,姑娘也正扭回头看他,眼神很奇特,像母亲看着吃奶的婴儿。县太爷的告示念得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姑娘突然说: “杨头领,你放心地上路吧!天兵天将一定会打过来给咱们收尸的,至于你和蔡老爷子的个人恩怨,也不必挂心,蔡老爷子现在就在林五爷帐下效命,他会原谅你的。” 主犯听着听着脸上竟露出了笑容,虽然他脸上皮开肉绽,再甜的笑容也不会怎么好看,然而此时此地,钢刀架在脖子里,鸟枪对着后脑勺,还能视若无睹的,恐怕在这堆人中找不出几个来,主犯笑着笑着竟出了声,全身上下都跟着笑声颤抖。刽子手按了几次竟不能将他按住,笑声仍然“嗬嗬”地响,身子仍旧籁籁地颤。县太爷此刻正念一个好像不怎么容易念的长句子,噎得脸红脖子粗还没念到底。看过杀人的都知道这一个长句子下面就是“斩立决”三字。胆小的已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只有青年人还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姑娘起伏的胸脯不放。小灵杰也明白这五个天兵天将眨眼工夫就要人头落地、命赴黄泉,正准备招呼周铁蛋和狗柱走开,场中倏然已起了变化: 躺在地上的老头两只手原来是护着头部的,忽然就奇迹般地伸了出去,时间就只有电光火石,迅雷闪电般地那么一瞬,一排八个执刀的刽子手已倒下了三对,那两个闭目等死的青年人身形暴起,剩下的两个只来得及发出两声闷哼,便双双扑倒在地。主犯和姑娘身边的刽子手是给老头不知用啥暗器解决的,这些人事先肯定是串通好的,主犯在身边刽子手歪向一边的同时飞身扑到了姑娘身上,太快了,围观的人群反应快的都正在费力揉眼,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反应慢的还没把眼睛看到的景像反射给大脑。 此刻场上的局势如下: 八个刽子手死了四对,五个人犯一人抢了把明晃晃的鬼头刀,四十名鸟枪射手手指扣在扳机上目瞪口呆。 人犯中的一位忽然大叫了一声:周老英雄,冷女侠,擒贼先擒主,赶快捉住狗县官。这句话提醒了围观的人众,一听这话“嗡”地一声,四散逃走,只恨爹妈当初少给他生了两条腿,到如今跑得这么慢。官兵是继人群之后的第二批清醒者,从这点讲,他们反映也够神速的,从目瞪口呆到姿势不变扣动扳机,连撒泡尿的时间都不到。可惜已经晚了,而且也错了。枪声“啪啪啪”响过之后,只有姑娘竖在胸前的刽子手的血肉之躯上多了不少汩汩冒血的弹眼,那四位的鬼头刀从侧面接头盖脸地招呼上了。没有找着县太爷,县太爷走时和来时一样,都是让人不知不觉,四十个官兵不怎么经杀,这些专职的火枪手的枪法准头还行,一旦把枪给他们当吹火筒用,手段之苯拙低劣就可想而知了。五个人没费太大工夫就把四十个清妖一个个送回了姥姥家。 小灵杰从清妖的排枪一响就拉着铁蛋和狗柱躲到了土堆后头,他这会儿舍不得走了,趴在土堆后头露出小脑袋聚精会神地往那边的杀场上看,场上局势真是千钧一发,那几个天兵天将毕竟都受了伤,行动并不怎么灵便,特别是那个姓杨的主犯,愣是拉着一条断腿在地上蹦。然而清妖从开始放枪时就失了先机,说他们枪法不错并非妄语,四十杆枪招呼的对象都是那个姑娘,而且招呼的部位也如出一辙,这从倒下去那个刽子手身上的血窟窿可以看出来,血窟窿集中在胸部两乳上和腰部,所以说他们错了,说他们晚是因为如果不等天兵天将拉住刽子手的尸体作挡枪牌就放枪,至少那个姑娘是无法幸免于难的。 整个打斗过程还没有县太爷念那张告示的时间长,这是小灵杰的感觉。似乎就那么一恍眼的工夫那几个天兵天将已经谈笑自若地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合乘两匹马走了。两匹马是县太爷那帮人带过来的,拴在路边的树口,那些人走得太慌张,没来得及骑。 人去地段空,四五十具尸体呈各种姿势躺在刚才还观者如堵的空地上,血从每个人的身上或快或慢地往外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刺鼻地难闻。 “或许这就是打仗的全部意思。”小灵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么想,他们三个看完那幕打斗剧之后都感到又累又乏,而且还想呕吐,谁也打不起精神再往团练营地跑,况且那五个人就是骑着马往那个方向去的。如果没有猜错,又是一场厮杀。三个人于是调头往回走。进北城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四头一看,几个混身是血的团练正挺着长矛往这儿跑,打头的脸上涂满了鲜血,殷红殷红地还在往下淋漓,衣裳前襟上红了一片。打头的手里举的长矛上挑着一颗人头,晃荡着看不清人脸。小灵杰心里猛往下一沉,他敢肯定那颗人头必定是那五个天兵天将中的一个,很奇怪,他希望那颗人头只要不是那个好看姑娘的,那四个人他都不在乎。他很奇怪仅仅半天时间自己怎么就变得如此铁石心肠,那可是蔡爷爷的人啊!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蔡爷爷”三个字,他企图靠回忆蔡爷爷的音容笑貌来达到让自己激动起来的目的,然而不可能。他甚至觉得即便是挑着蔡爷爷的人头,他也不会产生以前的悲痛和热泪,他为自己的卑鄙想法感到耻辱。那一刻他似乎看到自己的脸红得像血,伸手一模,吓了他一跳,烧手地热。 团练越跑越近,到眼前仔细一看,挑着人头的那位竟然是狗柱他爹,这是狗柱最早认出来的,小灵杰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晃来晃去的人头上。谢天谢地,人头是那个姑娘叫的“杨头领”的,就是那个扮作商人的主犯,想必是他受伤太重,打斗中从马上摔下来被团练杀死的。小灵杰刚吁出了一口闷气,那边狗柱就叫起来了。 “爹!你还没死呀!我和我妈还想着你死了呢!” 小灵杰回头一看,脸上涂满鲜血那个人一只手仍擎着长矛,一只手已经把狗柱抱在怀里了。狗柱他爹显然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自己的儿子,高兴得不晓得怎么着才好,只是用头一个劲地顶儿子的腮帮。末了忽然就大怒起来: “是那个狗日的咒你爹死,给爹说,看爹回去不把他撕成八块。你娘呢?还好吧?回去告诉你娘,就说我立了大功了,杀了一个长毛的大头头儿。哈哈!你们娘俩就等着跟我享福吧!” 后面跟着的几个团练等得极不耐烦,扯着狗柱他爹的衣裳催他走,狗柱一看爹还活着立刻就觉得很没劲。他爹话没说完他就也催着他爹走,说是他妈还在家里哭,他要赶快回去。 三个小家伙出城门顺着河边的小路往家走,暮色已然苍茫,冷风狂吹,不管你咋样儿裹紧衣裳总有一股子风能钻进去,刺骨的凉,小灵杰穿得衣裳稍薄了些,冻得直流清水鼻涕。然而他的一颗心却咋也平静不下来。 “难道这些就是打仗的全部意思。”小灵杰一路上就这个问题不知提问了自己多少遍,提问一遍他的烦躁就增多一些。 难道自己想得太多吗?他认为不是,打仗还轮不到他,但他却可能,应该说极大可能是打仗的受害者。不管那一方面的兵杀掉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像他这样的一个小孩子在谁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然而,至少,他认为应该从打仗的双方分出个对错,分出个好坏。以前他分得出,是由于蔡爷爷和鬼地那群清妖的缘故。现在他分不出,因为蔡爷爷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形像被他亲眼目睹的血肉横飞的场面磨蚀去了许多。并不是由于天兵天将杀人如麻、杀人不眨眼引起了他的愤恨,谁都清楚,那种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不杀你你就会把我杀掉,谁都想着活下去,所以谁也不怪。小灵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间就把蔡爷爷弃之脑后。这一天工夫他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他觉得他已经亲身经历过了打仗,以后即使有一天他被那一方的兵杀死,临死之前他也决不会求饶,决不会埋怨,他会很平静地去死,他觉出以前自己的种种想法中有许多幼稚得可笑。想完这些他又掉入了那个思想的泥沼,打仗的目的是否就是为了死人,就是为了让许多活着的人失去亲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他亲眼看见了四五十具死尸躺在地上的惨状,他想象不出蔡爷爷的故事里动不动都能折损的“千余人马”都躺在地上会是咋样一个场面。 只那些人流的血恐怕就能把李贾村所有人都淹死。他想质问老天爷,为啥人要打仗,为啥打仗死那么多人还是有人喜欢打仗,为啥……。天空中一片漆黑,老天爷不知正躺在哪个角落里偷笑,残酷地笑,他问了老天爷也不会回答。 回到家时候大约家里已经喝罢汤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像是根本就没有活人。离村子还有小半里远时,周铁蛋就影影绰绰看见河滩上站着一个人。小灵杰和狗柱没他眼尖,等这二位看见有人时,周铁蛋已经对小灵杰叫了起来。 “头儿,那个人是你爹,他走过来了。” 那个人看见他们三个后,是走过来了,果然是小灵杰他爹。夜幕笼罩下小灵杰只能看见他爹脸上的大致轮廓,不知道他爹的表情是喜还是悲,他下意识地抱紧了狗柱,一种可怕的恐惧感在一刹那的夜幕掩盖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心,周铁蛋也从胡胡李的表现上看出了不妙,但他不敢往下推测,因为从眼下情况看,他们三家哪家都保不准会发生突如其来的灾难性打击,倒是狗柱刚见着他爹,高兴劲儿还没放下,几步跑上去抱住胡胡李的双腿说: “李大叔,您是专一接我们来了?” 胡胡李没有作声,小灵杰抖抖地叫了一声“爹”才把他从遥远的思绪里扯回来。狗柱还抱着他的腿,仰着下巴颏,黑暗中他的双瞳如水晶球一般明亮。胡胡李的眼窝一点一点地泛潮,发热,他忍了忍没忍住,一颗泪珠落到狗柱仰起的脸上,滚烫滚烫的。 “李大叔,你咋会哭了?” 狗柱很不理解,他们三个人没有一个缺胳膊少腿回来的,李大叔咋还哭呢?愣小子到现在还没转过弯。 小灵杰的泪水也在不知不觉间夺眶而出,没有人看见,他也没想到擦,狗柱仍在不依不饶地追问,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小灵杰知道老爹此刻根本无法回答狗柱的追问,好在悲痛并没有让他完全丧失平日的聪明才智,他灵机一动,冲老爹说: “爹,天这么晚了,今儿晚上就让狗柱住咱家吧!我们俩好好聊聊天。” 胡胡李仍然没有说话,黑暗中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狗柱又觉出两颗滚烫滚烫的泪珠砸在他脸上。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5 章 蔡爷爷这次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冲坐在一边局促不安的胡胡李一抱拳,说: “事情紧急,别情容后再叙。” 然后不等胡胡李答话,转身出了后门。门口侍立不动的一群天兵天将立刻递上马鞭,长袍。蔡爷爷接过之后,并不回头,一直往前疾走。小灵杰把蔡爷爷送到村口河滩上。蔡爷爷翻身跳上一匹咆哮不止的骏马,扬鞭欲击之时一字一顿地对小灵杰说: “生为男子汉大丈夫,当跃马横枪,冲锋陷阵,即便血溅黄沙,亦可留万古美名。滔滔东流之水,淘去了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一将成名万骨枯’,你又何必为身外之事小儿女之态。” 说毕马鞭在空中“啪”地甩了个漂亮的鞭花,一二十骑快马绝尘而去。小灵杰呆呆地想着“一将成名万骨枯”,又不知自己该做何想法了。 长毛占领大城以后,并没有像大家预想的那样把大城人男的杀掉,女的掳走分给小兵作泄欲的工具。第一批进入大城县城的长毛是从子牙河顺流而下,水陆并进,杀死连船上的官兵,烧毁“连船”斩开城门入城的。第二批才是从城北树林里正面冲杀过来的那些。值早班的兵勇和城里起来赶早集的人有幸目睹了第一批长毛冲入大城的盛大场面。那时候子牙河内“连船”上的官兵还正打着饱嗝说笑话,城上的兵勇职责所在,隔会儿工夫就得扶着城垛口往四下里瞄瞄,看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眼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团练蚂蚁一样蠢蠢蠕动、吵吵嚷嚷地出了北城门。就那么一晃眼的工夫,从天地连接处逶迤流来的子牙河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隐隐好像还有嘶杀声。看到黑点的兵立刻招呼过来几个同伴,一起趴在城墙垛口上看。日头刚在子牙河上露出脸,刚才看着子牙河上还红通通的一片,这会儿有一截成了黑乎乎的了。日头的那半拉脸被黑点遮得严丝合缝。兵们脑袋凑在一块不言不动地看了小半个时辰,总算看清楚了,那个黑点越来越近,原来是一群花花绿绿的人,手里的兵器一闪一闪地亮——不用问,那是长毛杀过来了。几个兵勇手里的刀片哐啷哐啷全掉地上了,砸得青砖上出了几个麻坑,有一个兵被刀背敲了脚后跟,疼得眼泪鼻涕一块流,抱住脚坐地上“哇呀哇呀”地怪叫。兵勇毕竟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等长毛,长毛来了虽然能草鸡一两个,总还有那么几个不草鸡的。 这几个兵勇中就有一个狠的,一看其余几位坐顺着墙根滑到地上筛起糠米了,他连忙就伸手往腰里掏摸铜锣,说他临阵不慌是假的,谁只要一想匝地而来的那些长毛手里明晃晃的刀枪就是为砍掉他们的脑袋而举起,他不慌才怪呢!这兵连摸了几把没摸着一直挂在屁股后面的小铜锣,冷汗刷刷地就流了满脸。没铜锣了信还得报,兵忍住头晕眼花定睛往城下的子牙河里一看,大大小小一大群官兵金师面朝天闭着眼舒舒服服地等着日头晒肚皮,兵打着喉咙就是一声大喊:“长毛来了!大家伙儿快起来!”船上的官兵有几个耳朵尖的听到了,眼都不睁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头就冲城上骂: “你她娘的叫个啥丧?老子才睡着就让你个乌鸦嘴给吵醒了。你小子等着,回头老子再找你算总帐,干你娘老子的!” 城上的兵被骂得灰头土脸,可惜他又不敢耽误事情,那可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兵只得咽了口唾沫把气压下去,清了清嗓子复又大叫: “兄弟们快起来,长毛真个来了!不信你们往那边看看,离这不到半里地了。” “连船”上睡觉的兵这下全听见了,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一看。当时就有胆小的拉了一裤裆屎尿。可不,长毛就是夹着河岸压过来了。一排排,一列列,一群群,一堆堆长毛兵骑着马的、坐着船的,地上跑的,手里都高扬着明晃晃耀眼生寒的刀枪剑戟,一个个盔明甲亮,红得红通通像一团燃烧的火,黄的黄澄澄像一树熟了的桔,蓝的瓦蓝瓦蓝已和天空溶为一体的苍翠欲滴像满山的松柏长青,这一切融合成一条横扫过来的花龙。只看这阵势,不用听那震得地皮直颤的脚步声和口里低沉威猛的喊杀就足以吓掉所有“连船”上官兵的胆子。这些个长毛可都是他们的催命判官呀!俗话说,人上一千,无涯无边,人上一万,彻地连天,这长毛别说是一万,十万恐怕也有了。你睁大眼睛原地转上一圈,看到的全是各形各色的长毛。“连船”上的官兵不等带头的发号施令,“呼啦”一声全乱套了。哭爹的,叫妈的,喊老天爷保佑的,求长毛爷开恩的,各种心惊胆寒、牙关打架的叫声怯怯地响成一片。不过叫归叫,兵们的腿脚还算利索,叫喊声中无一例外两鸭子加一个鸭子——撒丫子就跑。这哪儿还能打呀!吓也把我们吓个半死,还是鞋底打滑,逃条性命吧! 这下好,“连船”上的官兵转眼工夫跑的没影了,撇下几个屁滚尿流,跑不动的跪在甲板上冲长毛冲上来的方向又是磕头又是作揖。长毛大部是夹河杀过来的,河岸上是步兵,河里船上是水营。统共有两万多名,全是北伐长毛中的精锐,带队指挥的清一色全是从南京带出来的老班底,说他们杀人如麻,手上沾满清妖的鲜血绝不为过。 大城县的城墙是依河而建的,不知当初建筑者设计成这种形式是何目的。反正眼下的局势是连船上逃出来的官兵逃到城门口后蜂拥在一块冲城上破口大骂,心说狗娘养的筑城的,老子啥时候要是能找着你个龟孙子的墓坑,非把你挖出来挫骨扬灰不可,让你害得老子现在跑都没地跑。 大城县城有四个城门,原先都是设块门板的,连看门的都没有,谁想啥时进就啥时进,啥时出就出。长毛要打过来的风声一传出来。县太爷立马慌了神。带上一帮从人沿城墙根一走,回来坐在轿子里边就剩打着哆嗦喊老天爷保佑了。城墙修的年代太久,风刮日晒,雨淋雪侵,到处都是摇摇欲坠,岌岌可危,有些地方干脆就“呼隆”塌下去一个大口子,天长日久,也成了行人抄近路走的便道了,这样类似的口子据县太爷不完全统计,至少有三十六处。县太爷心里发木,这城墙,哈口大气都能倒下半拉,还用长毛的千军万马带着大炮往里轰吗?大炮往城下一架,城墙如果有灵,吓也吓倒了。 这让我咋办?县太爷躲衙门里头压在小老婆身上皱紧眉头抓了半天后脑勺,头发都急白了,想不来办法,至少三十六个大豁口,不算堵它费的工夫,城砖难找呀!县太爷从看到第一个大豁口始就开始骂大城县的这帮刁民,一直骂到现在还没住口,你说你们这些王告,命令县衙门一切闲杂人等一律到大城各个大街小巷张贴告示。 县太爷把师爷送走之后,便命一个精干差役去找青砖,花的钱从县衙门日常开支中扣除,一日内补上。县太爷的办事效率不能不说很高,从告示贴出到三十多个大小缺口补成原状,共花了两天时间。县太爷在城墙补好后又到各处巡视了一遍,回来后狠了狠心,从自己腰包里掏了些碎银子买了几大块上好木材。做了四副大门和一副吊桥。吊桥就架在子牙河往城里去的那个城门口。 “连船”上的兵从船上跑上岸,沿着河跑到城门口一看,吊桥已经升起来了。县太爷倒是处危不惊,面色如常地在城门楼上对左右侍从侃侃而谈,颇有大将之风,此刻他指着城下暴跳如雷、丢盔卸甲的官兵正洋洋自得: “长毛能破吾‘连船’之计,不为高明。昔年淮阴侯驱卑怯之座背水一战而定赵土,今吾借用之,长毛其奈我何?哈哈哈!” 左右侍从这个说县太爷“运筹帷幄”,那个说他“决胜千里”,这个说“有咱们县太爷在还不气得孙武韩信在墓地里打滚”,那个说:“县太爷您老真是集孔圣人和关圣人两人之长于一身,空前绝后,古今名将无双”。县太爷被这一堆马屁拍的如垂五里云雾,昏昏沉沉地只晓得笑了,笑后又往城下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他的“背水之计”又告破产,一批官兵跳进了子牙河。正在前面的河面上手足乍撒,载浮载沉,眼见是活不成了。另一些举着刀枪的也是呆若木鸡,长毛的一小部分正有说有笑地拿他们的脖子练刀法。长毛的大部队在城下一字排开,当头一群人坐着高头大马正冲城上指手划脚,高头大马之后数杆黄缎子大旗“呼啦啦”迎风招展。大旗上绣的都是金光闪闪的“林”字。县太爷“扑通”跪城上了。我的娘啊!原来领头的还是林无敌呀!怪不得我那两个妙绝天下,独步守内的妙计给破了。县太爷连忙招呼下人扶他下城,招呼了几声没人理他,县太爷觉得不大对劲,回头一看,身后一个人都没了。县太爷是真慌了,顾不得昔时走三步路都得脚疼半天的惨痛教训,飞也似地就溜了。 长毛追到城下,官兵躲避不及,殊死抵抗的少数很快做了刀下鬼,其余的不想挨刀的跳了河,不想喂鱼的挨了刀,反正是无一走脱。城上的官兵看得心惊胆落。此时子牙河里的“连船”已经烧着了,“噼哩叭啦”地响。浓烟夹着火苗直舐到城墙垛上,熏得城上官兵捂了眼躲角落里大声地咳嗽。再接下来一群长毛就从烟里跳出来把刀架到他们脖子上了。 长毛占领大城以后先贴了张安民告示,声称天兵天将目的只为铲除清妖、荡涤乾坤,士农工商不必心下惴惴,各安各业就是。人们开始都不相信,除非不得已往街面上走一趟,走到街上还不敢抬头,专拣人少地方儿耷拉着头瞅着自己的脚尖往前挪。偶而不小心一抬头看见长毛吓得头发梢都能竖起来。一天两天、十天八天,长毛始终没有屠城,县大牢里除了被押到战场送了性命的一批,留下的全给放回了家。团练里投降的和长毛入城后没有参与抵抗交了械的官兵也都保住了性命。临走之前还被长毛硬在兜里揣了银钱,说让他们回家后做个小本生意,不要再为清妖卖命!。家里有兵和团练的虽不能对长毛交口称赞,但至少不再像以往那样谈之变色,语气里也露出几许尊重了。听说有些人,特别是县大牢里放出那一批犯人就没有给家里人说一声,换了换衣裳就成长毛了。小商小贩迫于生计硬着头皮到街上摆摊的,长毛进城头一天都心下惴惴,有些甚至就说是把脑袋挂到裤腰带上出去的,他们无一例外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祷告别碰上长毛买东西,不给钱是小事,保不准一点照料得不到脑袋就得从裤腰带上解下来扔地上。然而彼时大城县长毛一大把一大把的,闭着眼摸住三个人两个半都是长毛,那有碰不上的可能。长毛到大城时又不是啥东西都驮过来的,缺东少西的不到小商贩那儿寻还不行。小商贩横下心招呼了几个长毛以后,渐渐的心就放肚里了。长毛买东西不压价,你要多少他给多少而且说话还热情,满脸都带着笑。不几个来回就和小商贩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地叫上了。那几天出摊的小商贩生意可真是兴隆,赚得浑身上下都是钱。气得胆小的商贩真恨爹妈给自己生了一个老鼠胆。 长毛的大部队在大城住了半个多月以后,大城县民私下里开始觉得长毛比政府的官员确实好不少。虽然偶而也有那家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出门后几天不见踪影,家里人急得想上吊时,忽然回来了,说是被长毛请到营里去住了几天,家里人看她笑嘻嘻的,还以为是被女长毛弄去陪着玩了,心就放下了,不经意地一问,原来是陪着男长毛睡觉。家里人发一番雷霆之怒,怒气后想想也就算了。好歹没要了人命,况且据女儿媳妇说长毛待他们好得不得了,临走还送不少银钱给她们,这两点跟官兵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是给官兵捉去,你就甭想见着活人,隔十天半月后子牙河里发现一具泡胀的尸首,不辩男女,你就哭着去拉回来埋了得了,保准认不错人。有几个在长毛营里住过的大姑娘回来后就心神不宁,整日里魂不守舍地呆在屋里梳妆打扮,涂脂抹粉,一个人对着镜子痴痴地傻笑。隔不几天就悄无声息地又溜走了,再不回来,不用说,是找她的长毛情人去了。家里人也不敢去要人,况且眼下看来,女儿去的虽说称不上是福窝,但也不见得就是火坑。看长毛那气势,说不定就把大清给灭了。到那时女儿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品诰命夫人回来光宗耀祖呢!当然,长毛里边也并不是全都好人,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水深了,啥鱼都有。也有几户的女儿失踪几天后回来便卧床大哭,说是给长毛弄去坏了贞节。家里人劝慰不住,一不留神她就投了河或者上了吊。这家人对长毛自然就恨入骨髓痛彻心肺了。 东陈村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一户农家的宝贝女儿陪人去城里逛庙会,陪她去的人回来了,宝贝女儿却失了踪,几天后女儿面容憔悴地被两个年轻长毛用马驮着送了回来。长毛临走前扬着刀大叫谁敢把这事给捅出去,就要了谁的狗命。 家里人没几个不怕死的,回屋去看女儿,早已哭成了一团。问了半天才问明白她是被几个长毛用手帕捂住嘴掳走了,这几天一直住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小木板房里,她一进去就被脱去了衣服。从此到回来之前再没穿上过,长毛一个个身强力壮,精力过人,每个人至少折磨她半个多时辰,她不干就得挨打。 家里人看看女儿果真是挨过打的,身上的伤痕累累。以奶子上最多,鱼鳞一般地密布。家里人好言劝慰。女儿终于止住哭泣。家里人以为她想开了,关上屋门呆外边自个儿难受去了。到该吃饭时候咋样叫屋里都没人应声,敲门也不开,门从里边闩着。无奈何之下把窗毁了,跳进去一看,本来花容月貌的女儿已成了面目狰狞,脸色铁青,舌头伸出老长的吊死鬼。一家人呼天抢地地哭完女儿,这笔帐就给长毛记上了。 听人说过来的长毛首领是林无敌,林无敌大名叫做林凤祥,是最早跟着长毛皇帝打天下的老长毛之一。封的是什么王爷,官职是丞相。林无敌面色白皙,貌相清雅。如果脱了戎装,看上去绝对是一个温文儒雅的教书先生。然而就是这位,带着数万长毛从南京一直打到河间,据说是挡者披靡,闻者望风,从未吃过败仗。故而是称“无敌”。林无敌是在长毛的先锋打进大城后的第三天入城的,入城后首先即是在安民告示边上又加了一张军队戒律,叫做“天兵三十六斩”,即是要求长毛必须遵守的三十六条规矩,每一条如若违反就要杀头。三十六斩的第一斩就是“凡有奸淫民人妻女者,不问原因,斩!”林无敌的事儿很多,毕竟是统兵数万的大将。除了进城第一天在侍从簇拥下在城里转了一圈让人一饱眼福之外,此后从未露面。犯戒淫人妻女的长毛事儿做得都很隐秘,要么是金利相诱,让人心甘情愿献身;要么是持刀威吓,让人不敢声张。所以长毛在大城住的一个多月从来没有因犯三十六斩第一斩被军法处置的。一直到最后一天晚上,所有的长毛都拆了营寨,装束停当,准备撤走时,林无敌忽然就逮住了二三十个年轻长毛。五花大绑着拴在马屁股后头,让一小队长毛骑着马拖着这二三十个人在大城县的大街小巷敲着锣绕了一圈。敲锣的长毛敲得极为卖力。锣声“镗镗”地在静夜里传得很远,引逗得许多已经歇下的居民忙不迭地穿了衣裳跑出来看。长毛跑得很慢,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看看他们的明正典刑。犯了啥罪是拖在地上的长毛自己讲的。他们的话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再加上在地上拉得已是奄奄一息,声调又不大,所以没有几个人听得清楚。只有东陈村死了女儿那一家心中有数。白天的时候林无敌亲自派了头领到他们家赔礼,说晚上让他们家人等着,林五爷自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这家人对林五爷已是口服心服,当夜果然全家坐在屋里等着。 长毛那一小队最早去的就是东陈,在那一家门口停的时间最长。那一家的人出来后,拖在马屁股后的人立刻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要求临死之前一定要宽恕他们的罪过。长毛那时都停着,灯笼火把照得那一片地方亮如白昼。那一家的人认出叫得最响的就是那天送他家女儿回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再往躺地上的人里找,那一个果然也在,已经被拖得昏死过去了,靠地上擦着的背部紫血殷然,肩胛处露着白骨。这家人是真服了林无敌。刚才还擦着眼泪对杀千刀的淫贼骂不绝声的老太太又擦着眼泪可怜上这些犯了死罪的长毛了,老太太说女儿死就死了,林五爷能为老百姓做到这个份上我们乡里人也没啥说的,为啥非要把好好的孩娃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当时就要上去把那些个横躺竖卧,血迹斑斑,大声呻吟的长毛全部放掉,被一个举着火把的长毛拦住了。这个长毛说老大娘的心情他们都可以理解,但他们是奉了林五爷的命令来的,必须得执行到底,否则他们这些站着的人回去没法应差,也得赔上性命。老太太一看事办不成,哭得更厉害了。那个长毛只得再往下解释,说这些拖在马后的都是天兵里的败类,因为他们这些人坏了天兵的军纪,搞臭了天兵的名声,即便是把他们每个人杀死一百次也不为过。不杀不足以正军法,不杀不足以扬军威,惩恶就等于扬善。老大娘你就别可怜他们了,谁叫他们当初一糊涂犯下这么大的罪孽。 二三十个人拖在马后一直拖了几个时辰,到午夜时分。他们被拖到李贾村时,终于获得了彻底解脱,含笑赴了黄泉,押着他们的那一小队长毛除了有两个最小的被带头的长毛绑在马背上驮回去以外,其余的三四十个无一走脱,全部被乘夜暗突袭而至的清朝的官兵杀死在子牙河河滩上,尸首被割了脑袋,尸身就扔到子牙河里顺水冲跑了。天明后李贾村人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看时,沿着河岸三步一个,五步一个全是持枪的朝廷兵,有二三十道斑斑血迹从李贾村后绕到河滩上,在那儿汇成了四五十滩大小不一的紫红色血泊,没有死尸,有几个官兵腰里挂着还在滴血的人脑袋站在血泊的边上说笑聊天。人脑袋在他们屁股上吡牙咧嘴地晃来晃去,血把他们的屁股浸成了血红。 林无敌发觉天兵里有人淫人妻女是临走前一天早上的事儿。那时候清兵已经从四面合围,各路大军云集大城城下,虽然不敢靠得太前,但天兵要想冲出去似乎也不甚容易。天兵的原定计划是死守大城,等待援兵,然后内外包抄,一举歼灭围城清兵。后来发现固守根本就不太可能,往往损兵折将,百害而无一利,不如弃城而走,且战且退,主动和援兵会合。 于是那天早上林无敌便布置天兵做好突围准备,晚间大部队就要撤走。刘训导搞的那门大炮在大城打下后被天兵缴获,林无敌舍不得扔掉,于是找了几个表现积极的民夫,让他们抬着炮出城与先到城外的天兵汇合。殊料几个人抬着炮甫出城门,就把炮口调了过来,装好炮弹对准城门楼就是一炮,正在观看敌营情况的林无敌被几个的天兵按倒在地上,没被炸着,他边上的军师、师帅、旅帅之类的大小指挥轰倒了十来个,有一个师帅尸首都炸没了,他的亲兵在周围找了好久,就捞着一根带点皮肉的大腿骨,那一点皮肉已给烤糊了,也烤熟了,发着恶臭,他的亲兵哭着问了一圈,没有谁炸飞大腿,炸丢胳膊的倒有几个。亲兵把确认为师帅的大腿骨和捡到的零星碎肉一包,提了刀就要冲下城去找那几个民夫算帐,林无敌认为事出必然有因,要他稍安勿躁,自己亲自下城去盘问究竟。那几个民夫已被闻声赶去的天兵抓获,没有林无敌的命令谁也不敢动这几位一根毫毛,林无敌下去时,民夫中已有三四位吓得抖成了一堆肉。只有三个面目相似的年轻人傲然兀立;眉稍眼角都是鄙夷和愤怒,就是没有半分害怕。林无敌恍惚忆起这三位是亲兄弟,前几天跑过来叫嚷着要当天兵的,因为事务繁忙,况且清兵大军压境,害怕有奸细从中作梗,所以还没正式收留他们,只说让他们暂留营中,随时听命。 林无敌看三个人的神情并不像是蓄意制造混乱的奸细,于是好言好语地给他们讲了番大道理,三个人梗着脖子就等着挨刀,谁也不出声申辩。林无敌更是惊疑,又是一阵启发诱导,这几位终于声泪俱下的吐出实情,说他们是东陈村人,天兵里边有人坏了他们妹妹的名节,他们妹妹忍不了羞辱,回家后就上吊死了,他们三个气不过,瞒着家里人出来,发誓拼着一死,也要杀几个天兵的大官出气。林无敌听完三兄弟的述说,气得拍案而起,当即晓谕各营将官,清查本部所属天兵有无淫人妻女者,若有,立即抓捕起来,听候通知,决定惩处。然后又火速派人把三兄弟送回家,让他们晚上等着看林某人给他们做个交待。三兄弟这几天在天兵营里耳濡目染,本已对天兵们的为人作事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碍于妹妹大仇未报,故而才想方设法使坏。这一来三兄弟说啥也不走了,非要跟着林五爷鞍前马后甘效驱驰。林无敌阅人天算,知道他们三个这次要求从军绝对是真心实意,也不再推辞,便收留了他们三个做自己的贴身侍卫。 晌午时候各营将来报,违犯三十六斩第一斩的兄弟已全部带到,现在营外等候处置。林无敌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就出了营帐,门外的情景把他惊呆了: 雪地上跪着二三十个五花大绑、耷拉着脑袋的天兵,号衣已被剥去,只穿着单薄的内衣,耳朵都冻紫了,但没有一个人颤抖,二三十个人都像钢浇铁铸一般跪着,无声无息。这二三十个人身后躺着一堆死尸,没有剥去号衣,显然是畏罪自裁的天兵兄弟。从服饰上看,有两个人还是师帅。更奇怪的是,死尸堆里有四五个穿着打扮明显是当地的女孩子。 林无敌的眼前漫过一片白雾,他那颗被无数次浴血奋战,死里逃生的经历熔聚成的铁石心肠倏然一阵紧缩,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置这些平日里肝胆相照,如今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兄弟们。林无敌努力将眼睛睁大,看了看那四五个和天兵兄弟搂抱在一起的女孩死尸,回过头很威严地看了一眼负责此事的一个将领。 林无敌身后跟着的大小将领和亲兵早已泣不成声,那个被他问讯的将领跨前一步,低着头用袖子照眼上抹了一下,指起头泪光莹然地哽咽着对林无敌说: “林五爷,躺着的那些兄弟都是自认无颜再见林五爷而自己了结的。那几个女人……那几个女人都是心甘情愿跟着兄弟们走的,听说五爷降罪下来,明知心上人再无幸免,也就服毒自杀了,她们说愿伴那几位兄弟阴曹地府,请求五爷能不计前嫌,把他们合葬一处。那二十余名兄弟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不愿自杀,愿意让五爷当众处死,以正……军法!” 那个将领说到后来又说不下去了。“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上,抱头痛哭,其他军兵一见,“呼啦啦”全跪雪地上了,仍是那个将领哭着说: “林五爷,您就饶他们一命吧!兄弟们都是好兄弟,就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您也该给他们留条性命,让他们死在敌人阵前,将功折罪呀!林五爷,您就饶他们这一次吧!林五爷!” 其他跪倒的兵也七嘴八舌地叫着要林五爷饶了兄弟们这次。犯罪的那些天兵此刻也开始颤抖,看他们头下面的那片雪地,热泪把雪都融化了。 林无敌眼里热泪再起,这种场面,就是铁石人恐怕也无法坐视不理。他林凤祥又是铁石人可比,他此刻已经认了出来,已经成为死尸的那两位师帅都是他新近才提拔上去的,两个人都是刚满二十周岁,这两个年轻人是他的心腹爱将,骁勇异常。千军万马中取敌人首级直如探囊取物一般,静海突围,是他们俩跟在自己鞍前马后,保护他突围出来的,那个叫童邦绪的小家伙,一直杀到大城后才来得及腾出手来拔掉射在右胳膊上的一支冷箭。箭头在肉里都生锈了,他那条右胳膊再迟半天就要报废,经全力抢救,才算保住,现在恐怕伤还没好停当呢。那个叫刘喜的,是他一个结拜兄弟的满崽,他那个兄弟死在长沙之役,临终托孤,要他照顾自己的儿子,所以刘喜自小就跟着他南征北战,战火中陶冶得有勇有谋,勇不可挡,十六岁时候这小子就自己领着五百孩儿兵夜袭过清妖的大营,斩获敌首四百余,五百人无一伤亡。也是静海之战,刘喜一直冲在他前面,不知替他砍倒了多少蜂拥上来的清妖,也不知替他挡住了多少冷箭冷枪。冲出静海之后,刘喜一头从马上栽下来,人事不醒,随军医生把衣裳给他撩起一看,腹上有一个二三寸长的刀口,肠子都有一节坠到伤口外了。这两个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都是天兵里后起的中坚人物。有多少次他们都是从死尸堆里站起来,又走向下一次战斗,这次……,敌人的刀枪没有杀得了他们。他们自己倒把他们自己杀了。林无敌唏嘘着又看了那两个数天前还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小家伙,他们俩都是抱着自己心爱的人死的,林无敌经历过那种岁月,他知道感情在情窦初开的青年人心里地位是何其重要。除了战斗之外他们不放的最重要的就是感情,一旦曾经沧海,退一步是难上加难。林无敌相信,这会儿如果去那两个小家伙的尸身前看看,他们俩死去时脸上表情绝对不是痛苦而是满足,肯定还有莫大的遗憾和歉疚,遗憾他们没法看到天兵打入清妖的老巢——北京,歉疚他们因为一己私利而无法再为天王效力,无法再南征北战,纵横驰骋。然而,林无敌也相信,如果让他们此刻活过来再选择一次,极大可能他们还会毫不迟疑地含笑结束自己的性命。他们自小就晓得军法森严,违者丧命的道理。他们违犯军法之前肯定想到纸里包不住火,有一天他们的事儿会被发觉,他们还是爱了,虽九死而无悔。想到此处林无敌心里猛地一震,刚刚止住的热泪又夺眶而出,他忽然间明白了这两个心腹爱将的良苦用心,畏罪自杀是大多数男子汉大丈夫不屑为之的,那代表的是怯懦,是无能,是不敢好汉做事好汉当,所以他们选择自杀。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敢做敢为。犯了军法,就站出来伏首认罪,杀剐存留,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那两位分明是怕他为难。试想,如果两个人被带到他面前,按军法从事是必斩不赦,他的治军严苛是天兵天将都晓得的,即有片刻犹豫,两人最终还是不免一死。一死之后他将会对两位爱将之死负疚万分,毕竟这两人都救过他的性命,刘喜还是他那个结义弟兄活着的最后一个儿子,他一死刘家那一支就无后嗣。林无敌热泪长流,众将领和亲兵跪在地上也是号陶大哭。其中以刚刚入伍的那三兄弟哭得最惨,一方面伤心妹妹的死,另一一方面又觉得因为他一个妹妹的死累及这么多天兵天将丧生而负疚。三个人都爬到林无敌的眼前头了,大叫着宁愿以他们三兄弟一死换取这二十余位兄弟的生命。 林无敌的万千思绪已经理出头绪,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他上前把三兄弟一一搀起,然后又让其余人全都起来。大家伙果然都站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花,眼里却闪着希冀。他们以为林五爷要宽恕这帮犯罪的兄弟了。林无敌扫了一眼站起来的和跪着但却抬起头来的每一个人的脸。这些脸庞都是他极熟悉的,闭着眼只需听脚步声就能把他们的名字一一准确地叫出来,可是现在……,林无敌又一阵心酸,他竭力硬下心肠忍住泪水,整肃了一下面容,缓缓地说: “兄弟们,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林凤祥代天王在此处向你们致谢。” 说罢,林无敌撩起长袍跪到了雪地上,冲那一帮犯了罪的天兵连磕了三个头,那帮犯军不知怎么办好了,过去扶起来吧!他们都是待罪之身,不扶吧!林五爷竟然连着向他们磕了三个响头。雪地上“咚咚咚”连响三下之后,林无敌平静地站起来,语气一变而成严厉,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功劳是功劳,天国众兄弟会为你们的功劳而永远记住你们,青史上会给你们留下应有的位置,然而你们现在都犯了死罪,罪不容赎,这也是事实。我林凤祥治军严苛,大家是晓得的。我今个儿就借兄弟们的项上人头,为天国洗去你们溅上去的污点,算是我姓林的心黑手辣吧!” 林无敌话到此处,戛然止住,看样子是想走,但转过身沉思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两行清泪已经流到了下巴上。 “诸位兄弟,我林凤祥对不起你们,有啥放不下心的事儿回去后告诉各营将官,我姓林的但有一口气在,绝不会置众兄弟之遗愿于不顾,行刑定在……晚上,后晌还有半天工夫,你们带上积攒的银钱,不够了到我这儿支取,好好地出去玩一玩,想咋玩就咋玩吧!” 林无敌最后一句话是泡在泪水里说出来的,说完后掉头而去,雪地上留下两行清晰的,深及足胫的脚印。众将领、亲兵以及人犯都清楚林五爷那一句“想咋玩就咋玩”里已经包含了他的最大让步。意思是他们甚至可以到窑子里找窑姐去乐呵半天。大家谁都知道,林五爷少年时候的情人因为家境贫寒,老爹害病找不来钱买药而自己主动当了窑姐,那时林五爷已经进了天王的部队,成了一名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勇猛将领。等后来林五爷忆及前盟,于戎马倥偬之中偷着一点闲暇,跑去找情人欲叙别后相思之苦时,他那个情人已经挣够老爹的药钱,含羞忍辱而投河自杀了。所以林五爷一生最恨淫人妻女者,一生最同情可怜沦落风尘女,他手下大军所到之处,窑子里的老鸨生意立刻便会清淡。他严令约束手下兵将不准戏弄风尘,涉身烟花。今天如此,林五爷心里的痛苦之深可想而知,众人趴在雪地里哭了半晌,各各离去。那些犯兵也被去了绑缚,随意走动,兄弟们都相信,天兵天将里没有孬种,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晚上行刑时林无敌不在场,二十多个被绑好的犯兵嚷着要见林五爷一面,最后再给他说几句贴心话。林五爷的亲兵在场,说是林五爷要筹划下一步策略,无暇前来,要他们安心上路。犯兵中当时就又有人抹眼泪。他们当然都明白林五爷无暇只是个托辞。大军行止几天前就谋划好了,具体执行由各营将士分工负责,他不想来只是不忍心看众兄弟尸横就地的惨状。一切妥当,马也牵过来了,犯兵齐声大呼: “林五爷,下辈子我们还在您手下当兵!林五爷,您一定要注意身体,数万弟兄都看着您呢!林五爷,我们死而无怨。”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6 章 场上站着很多人,但是没有人吱声,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那二十余人的呼喊越过人群传出很远。甚至林无敌就站在人群后面、听得泪水涟涟,他心里狂呼:好兄弟呀!你们当初做下错事时可否想过会有今天!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兵无以为兵,将不以为将。我将你们正法是为了天国大业,我林凤祥实在是身为大将,身不由己呀! 二十余匹马拖着众犯兵走远之后,林无敌擦去了泪痕,站到了场子中间。火把照耀中他看见场上每个人的眼角都晶莹欲滴。他明白,如果现在和清妖接仗,天兵有十二成的把握战胜突围,但是他还要等,等待那个最佳时机,他需要的是最大可能地歼灭清妖的有生力量,为下一步行动扫除一些障碍。时机就要到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一群群清妖在兄弟们的身前波浪一般地伏下、扭曲、流血,他似乎看到僧妖接到战败的情报后一气昏厥,四肢抽搐。他在心里暗叫:“僧妖啊僧妖,就等着给你的部下收尸吧!我林凤祥在前面等着你!”林无敌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冷笑。他却不晓得,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向他和他带领的天兵天将降临。 长毛占领大城以后首先确定了一下行动方案,决定先据城固守,以观其变。长毛的几万人马留下少数老弱病残随林五爷的亲兵驻在县城以内,大多数久经杀场的精锐部队被布置在子牙河沿岸和城北树林,以及鬼地,遥相呼应,互为犄角,牵一发而动全身,如古之一字长蛇大阵,实则是已立于不败之地了。 要想长期固守,最重要的是粮草,林无敌早有主张,临从静海撤出来时预留了一支精兵伏在当路,放过了追着长毛大部队疲于奔命的清军主力,截住落在后面很远的运粮队一阵厮杀。这股长毛在潜伏地呆了许多天,养得膘肥体壮,精力旺盛。被大部队拖着鼻子走的清兵运粮队哪是对手,三下五除二就给长毛这支精兵风卷残云般扫荡了个干干净净,等巡回去的残兵败卒找着僧格林沁哭诉的时候,这支长毛已经唱着得胜歌闯入大城复命去了。这些粮草关系着数十万清兵是不是要饿着肚子打仗,要是运到长毛那里,岂不是让他们如虎添翼,那些长毛一个个如狼似虎的,三天三夜被清兵追得吃不成饭,睡不成觉都能伏下人马回头打伏击,杀很清兵先锋部队掉回头跑得比兔于都快。要是让他们再有足够吃的粮草,那还了得,僧亲王气得暴跳如雷,几乎要吐血,连杀了好几个哭着报信的败兵都不解气,寻思着那个押粮官回来时一定要将他斩首示众,以振军威。最后一个败兵回来时告诉了他实情,说押粮官大人业已为国捐躯,小的身小力薄,又被长毛大军追杀,捡条性命回来已是不易,实在无力抢回押粮官的尸首。僧亲王定睛一看,就知道这兵所言非虚,跑得足够急的,鞋掉了一只都不知道,僧亲王大怒,一腔没发完的冤气全撒这位头上了,只见僧亲王一拍面前的书案,冷不丁大叫一声: “我来问你,是不是本亲王的大帐外边也有长毛,慌得你连鞋子都顾小上穿就跑进来报信?” 那小兵吓得一哆嗦,偷偷抬头一看僧亲王脸都气得煞白,心说这下玩完了,吃饭家伙难保。小兵把心一横,索性豁得一身剐,跟王爷争辨起来: “王爷息怒,小的有下情禀告:小的赤足入帐,并非对王爷不敬,只因军情十万火急,小的怕万一误了大事。小的就这一个吃饭家伙,丢了就没法再长了。” 小兵说到此处又偷眼一看,见亲王面色稍霁,已不像刚才那样咬牙切齿,似是要咬谁一口出气的样儿。小兵心说有门,指不定命就捞回来了。这位本来就有几分辩才,这么一高兴,更是滔滔不绝地冲亲王的马屁上拍了起来: “王爷,小的讲的都是实情。小的回来路上还想,误了军国大事是一个死,触怒了王爷也是一个死,小的想来想去,就想起了您以前说过的一句话,王爷不是说,我们都是为国效命的人,应以国家为上,个人为下,小的这就豁然开朗了。因军国大事而触怒王爷,我死得甘心,死而无怨。况且我也想了,王爷平日与我们下人同甘苦、共患难,以仁义为治军之本。小的还觉得说不定能捡回一条狗命呢?” 小兵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又戳住了僧亲王的要害。其一,我是因军国大事才对你不敬。是按您的话办的,你要杀了我,就是言而无信。其二,我吹捧你以仁义治军,到底是不是你我心里清楚,你要想陷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地,尽可以杀了我。反正我是豁出去这一百多斤不要了,大不了你杀了我。 僧亲王被小兵的侃侃而谈搞得晕头转向,他也清楚小兵的意思,我捧也捧过你了,吹也吹过你了。就看你自己拿不拿自己当个人了。僧亲王肚里恨小兵恨得要死,脸上倒转怒为喜了,亲自上前把小兵搀起来,吩咐下人: “来呀!把我的便靴拿来一双,赐与这位智勇双全,伶牙俐齿的……” 僧亲王索性顺水推舟,把好事做绝了,亲王赐便靴给小兵,这种事估计以往还从未发生过。亲王把话说到“伶牙俐齿”时想到了这一节,心想我咋会这样,是不是气迷糊了,踢给小兵便靴不是自贬本王身价吗?一旦传出,我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搁呀?故而亲王说完“的”后捻须沉吟不语,面有难色。小兵反应确实敏捷,一转念就把后半截续上了: “僧亲王座下普普通通一名小兵宋广泰。” 帐中诸人哈哈大笑,僧王爷亦哈哈大笑,笑完后拍着小兵的肩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好个聪明伶俐的普普通通一名小兵,宋广泰,本王现在赏你纹银五十两,回营歇息去吧!” 宋广泰接了五十两银子,满口称谢退出帐门。在帐门换上僧王爷的便靴,也不回营,一溜烟地跑回老家去了。 僧王爷打发走小兵,独自坐在大帐里笑了一回,又想起大军的粮草被长毛劫走这回事。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陡地又沉重起来。他对他的对手底细摸得太透了,正因为摸得太透他才又怕又恨。林凤祥这个长毛中的悍将,自从金田叛乱之后,一直很让清兵头痛。这次他和李开芳、吉文元、黄文金等人率万余长毛直插京城腹地,朝野震惊。这林凤祥也真是了得,要勇有勇:都当上王爷了,两军交战他还老是精神抖擞地冲在前头,挡者披靡;要谋有谋:他僧亲王和一班幕僚挖空心思想出来的必欲大胜之计,一遇上他即不攻自破。本来在天津静海已追得他筋疲力竭,静海一战本可一举奏功,结果又给这只老狐狸逃了出去,放虎归山容易,再抓他来难啊! 大城县一马平川,虽然没什么易守难攻的军事重地可资凭借,但是长毛现在兵足粮广,又是以逸待劳。再加上数战下来,清兵畏长毛如蛇蝎,看见那个迎风招展的斗大的“林”字便屁滚尿流。大城实在不好打呀! 僧王爷三想两不想,想出病来了。其实这病的起因就在于一个“气”字。气急败坏之下又给“怕”字一镇,势成水火,这僧王爷就躺中军帐里大声小气地呻吟上了。 清兵里头大小将军这下可吓坏了。眼看紧追上长毛合上围了,大帅又病倒了,三军不可一日无帅,万一帅要是在床上哼哼十天,这长毛残部就是只蜗牛也早跑掉了。这可如何是好?贻误战机的大罪谁都扛不起呀! 天无绝人之路,僧王爷吃了几剂随军医生开的药方都没吃好,耽了两天,一个老儒生到中军帐里一席话就把他的病说好了。 老儒生据说是从大城专程赶过来的,穿得破破烂烂,神情却极踞傲,一至营地便要求把门的清兵通报,说是大城匹夫张某要求见僧亲王,张某有良丹妙药可治亲王之疾。门军一听这位自称匹夫而且夸下了海口,再看他落拓不羁的像个风尘异人,不免另眼相看。门军要他稍候,自己一溜烟跑到中军帐去报告。僧亲王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听外边有位老儒生声称有灵丹妙药,立刻便动了心思,强撑着坐起来倚在床上,要门军速带老儒生过来。 僧亲王坐在床上睡眼朦胧地瞧见老儒生施施然自外而入,忙令赐座,老儒生也不谢座,大咧咧地就坐了下去。僧亲王一看来人这路数就有三分火气。此刻不知对方是何底细,只得隐忍不发,耐住性子问他: “老先生称有妙药可疗本王之疾,不知妙药现在何处?可否拿与我一观!” 僧亲王这也是个试探,他自己当然知道自己是啥病。就是生了场大气虚火上升有点不适而已。此病要的药不是平常的药,只要谁能给他出个主意让他十拿九稳地歼灭据守大城的长毛,病不用治自然会好。否则,这场病非得害到长毛从大城逃跑才会好,那时他可以进驻大城,向皇上报告长毛不胜大清国之威,仓惶逃遁,大城已归我手。到那时不但无任何责任,反而会受封赏,至于害病这段时间,病体难任元帅事务之繁,皇上你想遣我回去我乐得清闲,让我继续干呢,那我指挥不好也怪不得我笨,谁让疾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找我呢? 老儒生听完僧亲王的问话后不禁捻须而笑。笑毕往前后左右看了看,僧亲王晓得这是让他屏退左右,以免人多嘴杂,坏了大事。僧亲王这时是“情”急乱投医,谁只要牵住他的鼻子,他就会乖乖地跟着谁走。 看僧亲王左右的侍卫、奴仆一个个垂首退下以后,老儒生方才徐徐说: “王爷病,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依在下看来,只需在下一席话即可痊愈。” 老儒生说到这儿,收住话头,目视僧亲王莞尔而笑。僧亲王乍一听他话头就知道这位绝对非同小可。倏地就在床上坐稳了,方要催他快讲,一看老儒生似笑非笑的神情像个看穿了小孩子诡计的大人。僧亲王心里一股无名火“腾”地一声又上来了: “好哇!你个老匹夫竟敢戏弄本王,看我不叫刀斧手过来把你砍了!” 僧亲王作势欲叫,老儒生不慌不忙,仍是稳坐钓鱼台。僧亲王泄了底气了。你把柄在人手里抓着,蹦也蹦不起来呀?他真要叫上一声,“来呀!”刀斧手立马就会进来。令出如山,往回收都不好收,真把这老家伙拖出去砍了,他死不足惜,我这块心病恐怕就无人能治了。僧亲王计议到此,转怒为笑: “适才本王与先生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望先生不要介意,本王这就请先生移樽就教。” 老儒生关子也卖够了,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于是不再左兜右扯,把话引向了正题: “移樽就教之说,在下不敢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下自幼也曾读过几天书,懂得些道理,故而特意求见王爷。愿为王爷筹划一二,为公之计。在下以为不宜出兵与长毛邀战,而应用远围长围法。王所恃者为蒙古铁骑,而长毛贼马队亦为数不少。以刚对刚,非为上策。况即使王爷铁骑取胜,则贼众逸而四出。击东则走西,击南则走北,蹂躏河间一府事小,震动京师事大,其害恐更甚于明季之流寇。莫若远围之,周围数百里为率,坚筑土墙,以防贼众溃围而出。大城县城位在子牙河下游谷地,贼众重兵即集于彼。谷地稍洼,四围稍高,墙成则难以冲突。墙若近筑,贼必惊觉,功难成,远筑,贼必不以为意,功易就。贼众剽掠之军粮。可支持一月有期。一月之后,三百里内,便是弹精褐虑,亦无余粮可供军需。而我大军墙成后勿与贼战,但严兵分守,以长围之,挑小股精锐铁骑,人贼腹心,乱其军心,扰其心智,一月之后,贼军心自慌。又加粮尽援绝,无有不毙者。不然,河间平原广路,一马平川,无山川以阻之,无关隘以扼之,贼一走数百里,疲于奔追,岂旦夕所能扑灭哉!” 老儒生一席话说完,僧亲王果然出了一身通汗之后,神清气爽了许多,抚掌笑着说: “昔诸葛草庐议天下,王猛扪虱画良图。本王能得先生相助,真如鱼得水耳!诚非天意助我皇乎?” 老儒生等僧亲王发完感慨后,从前襟的衣缝里取出一张草图,说是筑墙之图。僧王展图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排满了绳头小楷和蚯蚓似的曲线,虽驳杂而不乱。并于筑城从哪儿起筑,从哪儿止筑,哪一处是哪一县的地方,归那一个官管辖,应该让那一个官筑。哪一个地势稍险,守兵不需多,那一处地势稍平,应该用重兵防守,以防贼众穷极无聊大队溃围而出。所有这些,都一一指点得头头是道,明明白白,三百里内的一草一木,观此图后自可了如指掌。僧亲王看完筑城图后拍案击手叫绝,哪里还有半分病态。一翻身就下了卧榻,精神头十足地传令全军,即时开拔,各营将校依着筑城图中指示的方位安营扎寨,等候下一步行动计划。不用说,老儒生当然是被僧亲王留在营中充做幕僚了。 僧亲王这边大军一动,林无敌那边就知道了。林无敌算准以僧格林沁用兵之谨慎,失了大军粮草之后,必然会按兵不动,坐以观望。因为追杀天兵对每一个清军将领而言都不是好事,弄不好就掉了脑袋,天兵自起事以来,刀下已不知死过多少清军的将军和地方大员。以僧格林沁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急躁冒进。静海之围是他十拿九稳地占了先机,所以才不惜血本,布下天罗地网,重重围围,要把天兵一网打尽。眼下双方实力相差无几,清军又新失粮草,锐气已挫,人心浮动。按理僧格林沁该深思熟虑一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才对呀! 林无敌猜不透僧格林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天兵屯兵大城以后,他让大家伙儿好好地休整了几天。现在士兵一个个摩拳擦掌,秣马厉兵,希图与清妖大战一场,出口恶气。仗肯定是有得打,但僧妖要是再大举围城,天兵仍是无力持久。 一棋失着,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无敌心下疑虑,派了探子出去搜寻消息,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这一日,林无敌正大帐中读春秋故事。探马来报,说是清妖大部队业已衔尾追到,就在距大城数十里处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林无敌出帐登上城门楼举目一看,果然如此,炊烟都升起来了。林无敌心说僧妖你也太嚣张了点,从哪儿偷吃了熊心豹子胆,据天兵大营数十里处就敢扎下营盘,也不怕天兵趁他立足未稳,乘势出城劫营。 林无敌回到大帐集合大将小官,命令探马火速探得清妖意图再来禀报。然后派一员骁将率三千精兵到清妖营首大声聒噪,无论如何,定要诱清妖出战。而且一旦开战,只胜不许败,最好生擒活拿几个,一来挫其锐气,二来探些虚实。 那员将领得了将令,在校场点足三千人马,号炮一声,大开城门。三千军兵人赛猛虎,马若游龙,一溜烟就冲到了清妖营前。那员将压住阵脚,自己跃马横枪在清营前兜了几个来回,要清妖放马过来,决一雌雄。 清兵的饭刚做了一半,炊烟还正袅袅地往上升呢,先锋官就听见外面人喊马嘶,小兵来报说长毛里的许大麻子领了三千长毛在营外叫阵。先锋官一听长毛派过来的是许大麻子,肚里便开始打鼓,这下好了,还幸好元帅是要我只败不胜,要是让我只胜不败,怕是本人这条小命就送给许大麻子作见面礼了。 先锋官抖擞精神,叫小校备马抬枪,也是一声号炮,三千清兵“哗啦啦”潮水般就冲出了大本营。 许大麻子的外号是清妖给天兵里这员骁将起的,他原名叫许立山,善使一杆方天画戟。静海大战时曾日不移影连挑一十五位清军将官,自此名声大噪。清军将领一听许大麻子来了能吓得腿肚子转筋。清军先锋官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引得两军阵前刚打了两个照面,两匹马一盘旋,这位一夹马肚带,三千军兵都不要了,往斜刺里落荒而逃,许大麻子挥军掩杀。叫喊声惊天动地,杀得清军血流成河。 先锋官回营向僧亲王复命,说是长毛贼果然厉害,末将不是对手,大败而归。三千小兵一个没剩,全让长毛给干掉了。 僧亲王让他回帐休息,自己又把老儒生请出来计议了一番,认为围城的时机成熟。于是晓谕各军,带上锹镐之类,准备筑城。 许大麻子不费吹灰之力捡了一件大功。美滋滋地捉了几个清军小头回来献与林无敌。林无敌向几个小头目详详细细一问情况,眉头就皱起来了。那几个兵说僧王爷已命令各部向大城开拔,他们作为前部,所以到的早些。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7 章 林无敌咋想咋觉得不对劲。僧妖白送三千军兵作见面礼显然是别有用心,大兵随后赶到后除了重重包围的老一套外,还能有啥新花招呢?城中军粮目前来看可撑月余,月余之后援军再不赶到,处境就堪忧了。 不到两天时间,僧亲王的清兵已经在大城四周布成包围之势,而且清兵都带着锹镐,天兵看了半天才看明白。原来清兵是在用锹镐铲土垒墙。 天兵禁不住哑然失笑,平地上你能把墙垒多高,就是垒得再高墙毕竟是墙,不是一座山,还怕冲不出去,看来清兵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原先只是笨到了家,现在傻得也快到家了。 兵把这事当笑话说给了林无敌,林无敌正在帐中苦思冥想僧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听小兵一说,禁不住大惊失色,顿足叹曰: “坏了,坏了,想不到清妖中竟也有此等高人,只不知僧妖从何罗致而来!” 林无敌命人立刻击鼓聚将。然后吩咐众将官火速带人出城,破坏清妖筑成的土墙。众将领命走后,林无敌方才抹了一把冷汗,连叫好险,好险,险些就中了僧妖的奸计。众人不解其意,林无敌笑着说: “大城地势偏低,清妖重兵去集于此包围,终归是不脱俗套,我军马队一冲,自然是稀里哗啦,我料定僧妖不至于笨到如是程度。他让众兵筑墙,墙未成时似无威胁,我军可能会视之为儿戏,谅他区区一圈土墙能奈我何,待墙一筑成。清妖分兵把守,一可以弥补兵力不足,二可以有效制止步兵冲击。我等在此坚守等援,粮尽之后,墙内方圆三百余里,又从何地凑集大军粮草,突围势必损兵折将,而且难于登天,固守就只有一条路,饿得失去战斗力后,束手就擒,我今派兵出去破坏土墙,其一表示我已看穿他的诡计,其二表示我们并不愿意固守大城,不日内即将冲出包围圈,就看僧妖再施啥花招了。” 僧亲王大军合围之后,日夜忙着筑墙,专等后续粮草续上,便即成功了一大半。然而这墙也不好筑,你刚筑成一段长毛就冲过来毁掉了,你派精兵看守这边,他就派兵去毁那边。双方绕着围墙展开了剧烈的拉锯战。几天下来,墙没筑出模样儿,僧亲王手下的兵倒因此而死难了不少。而且数十万大军整天就被长毛牵着鼻子扑东跑西,累得筋疲力竭。粮草越来越少,不日内恐怕大军就要俄肚子。僧亲王才舒展开不几天的眉头又皱上了。这一日僧王又叫老儒生过来议事。坐定之后,僧王长吁短叹,愁眉不展。老儒生笑着说: “王爷何必为此事烦忧,急出病来数十万大军应时群龙无首,被长毛贼钻住空子,一个反击,还何谈指日可灭叛逆之事,在下近日又得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僧亲王一听这位又有了主意,连忙催促他赶快讲出来,老儒生说: “围墙之计已被长毛识破,他们不住歇地派兵毁墙,正好证明他们的主要意图,不是想和我们对峙而是要伺隙寻机溜走,这也说明他们的军粮亦不充足,人心亦有所离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索性趁他们犹豫不定,欲走还留的机会,一步一步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具体而言筑墙的军兵仍然加紧筑墙,派小股精锐部队依原计划入敌腹心,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的,机动灵活,搞他一下立刻撤走,不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去留。如是几次三番之后,长毛必然人心离散,惶惶然不可终日。到那时我们不必坐以待机,主动压缩包围圈,自然可以让数万长毛立时土崩瓦解,束手就缚。” 僧王沉吟许久,觉得眼下局势,舍此别无他法,只得依计而行。果不其然,小股部队骚扰几次,次次得手,城里的长毛有些耐不住冷板凳了,开始蠢蠢欲动。 林无敌最终下定要撤的决心是在听说清妖粮草运到之后。清军的粮草自被天兵劫走一批以后,所剩已然无多,沿途又征集了些。估计也撑不了多少天,林无敌一直拿不定撤退的主意就是想赶在清军断粮之后趁他军心涣散之际反戈一击,让他们大伤元气,短期内无法迅速组织大规模的跟踪追击。因为林无敌知道清妖运粮队伍的办事效率,他相信天兵能等到一个组织反击的绝佳机会。所以他把主要精力耗在和清妖的筑墙官兵周旋上,大部队养精蓄锐、预备反攻。清兵的几次小骚扰并没有伤及天兵的元气,相反,林无敌认为清军如果把希望寄托到小股部队的扰乱军心上,势必会影响其他方面的心思。有一重必有一轻,这样天兵即可不必太计较其他。那知忽然有一天派往清妖营中的探子回来报告,说清妖的运粮队已到。林无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击几乎震晕过去。这个消息对天兵的震动是可想而知的,清军如果真的有了充足的粮食,天兵再据城坚守将会招致灭顶之灾。 一石激起千重浪,天兵里边沸沸扬扬地争论了数天,林无敌最终拍板定案,寻找时机撤出大城,南下与援军会合后再谋求新的发展。 许是林无敌情急之下,失出算计。事实上他原先的推测是正确的,僧格林沁把大城围上以后最伤脑筋的事就是粮草问题,行军打仗,理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大军都跟对手较量上了,粮草的事还没影儿呢,再这样几天,全军上下再吃米恐怕都得查着数往嘴里一粒一粒填了。僧王爷怎能不慌张,可是慌张顶个屁用,告急文书雪片似地往上头飞,“数十万大军欲图大举,苦无粮草”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嘴皮子都快磨损破了,上头仍是无动于衷,置之不理。僧王爷如坐针毡,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骂娘,也不晓得是骂别人还是骂自己,骂完了憋着劲在中军帐里摔墨掷砚地闹腾了一阵子,主意还真给他憋出来一个。僧王爷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惊慌。算是饮鸠止渴吧!拖到几时算几时,反正我僧王爷总挨不着饿。也只有苦这些冤大头兵了。 僧王爷立马传了个幕僚进来,趴到他耳朵上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吩咐了一阵。幕僚心领神会,领命而去,第二天,清军大营里传出消息,说大批粮草昨夜已经运抵,大家可以安心打仗。不要害怕填不饱肚子了。一时间清兵上上下下群情激奋,议论纷纷,每个人眼里都闪出一种只有犯法者眼里才能出现的狂热、贪婪、嗜血的光。大有驱之入虎狼之穴而不皱眉头的气势。僧王爷生憋出了个计策把手下兵马的气焰给煽起来了。剩下他自个仍然忧心忡忡地在中军帐里踯蹰,根据多年在战火中摔打出来的经验,他明白此刻自己已被逼上了类似于绝境之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发出去后果孰难预料。长毛贼悍勇异常,又占着多方面的优势。而清兵则是新被添了些精神食粮,虽然暂时仍饿着肚子但精神头和火气已被煽起来了。就好像大烟鬼刚美美吸饱了大烟,不知自己是在云里还是雾里,正飘飘欲仙着,忘乎所以。此刻即便驱赶着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决不会说半个不字。僧亲王想到这儿由不得重重叹了口气。人有些时候其实很好哄骗,只要你瞅准时机,抓住要害,一举即可成功。就说手下那些兵吧!僧亲王也知道,不管是字游刃有余,一旦到了正事儿,全成了锯嘴葫芦,一句不拿。他养着幕僚的目的是为行军作战闲暇之余附庸风雅吟风弄月的,此刻军情紧急,数日内从来未召他们“清谈”过。幕僚中那个老儒生应该是个中翘楚,执牛耳者。但僧王爷特别烦他那种毫无隐瞒、戳得人心窝不舒服的赤裸裸的讲话方式。他自认他那时需要的是有人循循善诱,附带上再说他两句好话,说得他心花怒放,偷得浮生闲一刻。老儒生当然不行,半句好话不会讲,直通通地与吹火简仿佛。当头棒喝,嬉笑怒骂固然可以使人茅塞顿开,柳暗花明,但那是特殊时刻,一般情况之下却极易把人激怒,特别是像僧亲王这类位极人臣,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僧亲王有时想过找他,想来想去怕他又讽刺夹打击,把自己惹得挂不住面子,一怒之下把他砍了。长毛未灭之前像老儒生这样的人才还是需要一些的,他眼下不愿意吹毛求疵,致他死命。因为他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想到此处僧王爷放下香茗,叫人去请老儒生,然后自己独坐品茶,并怡然自得。嘴里时不时哼段曲子,脚还一颤一颤地打着拍子相合。 派去叫老儒生的人去了老半天,僧王爷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满怀激情由一大盆凉水当头泼下,无名之火渐渐由丹田烧到脑袋里去了。 那个人回来禀告说老儒生几日前已不辞而别,不知去向,彼时僧王爷正像暴怒的狮子一般在中军帐一边踱步一边搓手。一听从人说老儒生已经溜走,僧王爷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啪”一拳砸到禀案上,震得茶水飞溅了一桌,那个心爱的宜兴紫砂壶也差点掉下去摔破。僧王爷牛吼一般地从鼻孔里往外喘粗气。心里又生气又奇怪,这老家伙当初主动送上门来,来要为大清国出谋划策,留他当个幕僚也算他得偿所愿,如今咋会悄没声息地又走了呢?这老东西太不识抬举了。 僧王爷拳头杵在桌案上心里狠狠地骂老儒生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从人在旁边低眉顺眼地瞧着王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生气,犹豫了好久,说: “王爷,老儒生临走之前给王爷留了封信,放在枕头下面,被小的拿回来了。” 僧王爷一听老儒生竟然还想到留了封信给他,忙不迭从从人手里抓过来。只见那封信信皮上龙飞凤舞写着“僧王爷禀启”一行狂草,僧王爷撕草开封皮,展信一览,不由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咯嘣嘣”几乎咬碎口中钢牙,原来那信上写道:乡野匹夫张某拜上大清国忠亲王僧: 匹夫张某,本大城野人,素慕竹林之逸,饮中之乐,宦海沉浮数载,终不能为五斗米摧眉折腰,遂归林下,傲啸风月,效法五柳。自以为可放荡形骸,终老田间。熟料世事难测,日前王爷为剿贼事,驻锡大城,雄兵百万,虎视眈眈。张某虽为匹夫,方知大义,故不虑人微言轻,冒昧求见王爷,进美芹之献,欲助王爷成不世之霸业,清国朝之大患。张某得蒙王爷厚爱,随侍左右,以为顾问。张某感激涕零,无以为报,今张某因不情之请,不告而别,临行之际,踯躅再三,欲再为王爷谋之,以报王爷天高地厚之恩,眷顾看护之情。 窃谓当今天下,长毛与大清逐鹿中原,共争禹鼎。鹿死谁手,鼎落那家,尚在未定之数,古人有言曰:得人心者必得天下,遍稽史册,博览群书,莫不符此言,今大清国运衰危,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虽有只手擎天之力,亦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何者?失人心也。今王爷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拥兵百万,可谓超世之才也!然大势所趋,民心向背,王爷空有报国之心,而无能征惯战之兵将。剿灭长毛之事诚属空谈。而王爷权柄在握,数载奔波,寸功未立,贼之猖獗犹胜于昔,王爷又有何面目独活于世,不若早谋退路,脱身可也!迟则生变,后悔莫及。 张某顿首,临别泣零,不知所云。所言之事,望王爷三思。张某一颗丹心,全为王爷计议,与其终殁战事,马革裹尸,何如南向束手,退保首领,怡孙弄子,安享天伦之乐。再拜。 僧王爷看罢老儒生的留书心里那个火呀!真是从脑门上一蹿一蹿地直想把头发给烧着了。如果这会儿老儒生就站在他面前,他非把这个老东西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气。心说老东西,老混蛋你这不是逗本王爷发火吗!你要走就走,要留则留,走了就算了,你还干嘛要这么损我呀!敢情你真是活到头了想找死。 僧王爷把信笺撕得片片粉碎后,摒退下人,自己捂着头坐在虎皮交椅上难受上了。老儒生这封信真个儿戳到他的痛处去了。拿谁谁也受不了这份窝囊气。嘴里不住声地说“恩重如山,容图后报”,私心里却在犯嘀咕,你嘀咕也行,别临走了还闹个大窝脖。不过,僧王爷也不能不服老东西说的确定实情。鹿死谁手,真是在未定之数啊!当今之势,长毛如日中天,而大清则江河日下,再说还有洋鬼子从外边不时敲来一闷棍。大清以日衰之国内,对付一个洋鬼子都已呈捉襟见肘,力有未遂之相。更何况又有长毛在江南半壁耀武扬威,分庭抗礼。大清确实已无力收拾残局,岌岌可克,摇摇欲坠了。诚如老儒生之言,纵使你三头六臂,只手擎天,翻江倒海,让你自己折腾去,你折腾不了几时。僧王爷又把思绪拉到眼前即将来临的一场恶仗。他还有些怀疑,和长毛打了这么多仗以后他已经渐渐忘却了什么叫稳操胜券。因为许多次往往是他认为大局可定,就准备摆上庆功宴预先祝贺时,残兵败将就抱头鼠窜地逃回来了。长毛每次都能从绝境逢生,有时他甚至隐隐有个吓得自己琴瑟发抖的想法,那就是长毛行军打仗有上神保佑。这次,接收完邓天一的粮食后突如其来的惊喜被同样突如其来的老儒生留书的打击一刺激,抵销中和之后,他倒极其意外地冷静下来。僧王爷最近一段从未发现自己啥时候冷静过。老是头脑晕沉,喜怒无常,一点他自己都知道很不值得发火的小事儿有时能气得他饭不想吃,觉睡不着。现在他竟然冷静下来了,心情好像暴风雨冲刷过的夏天的天空,碧空万里。他把老儒生的事儿暂且抛在一边,分析了一下清兵和长毛眼下的优劣长短。最后决定,趁清兵军心尚聚,长毛措手不及,后天晚上酉时出击,他仍然要孤注一掷。邓天一送来的粮食无疑给他增加了信心和希望,刨除掉由于悲观失望引发的对局势过于保守的估计,他认为此次大战对他荡平北上长毛的计划将十之八九要兑现。他晓得长毛细作的厉害,清兵一有大的动作,不出两天长毛的领头就一定会得到报告。他伪称粮草运到的消息肯定长毛现以已经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放松警惕,以林无敌之精明,必然会料到他出此下策是被逼到了绝路上才想到的。能将僧格林沁逼到绝路的时候不多,林无敌由此肯定会想到不日内清兵会求全身而退,到那时反戈一击,定能置我僧王爷于死地。所以最近两天一定是绝对放松,养精蓄锐。至于我们明目张胆提出的晚上总攻计划,林无敌绝对不会当做一回事。要么他会把我订的日期至少后推三天,要么他会认为我这是再为日内的撤军之举谋求一个挡箭牌。他晓得我僧格林心一生谨慎,最不善冒险,哈哈!此番我就让林无敌尝一下措手不及的滋味。 僧格林沁没有猜错。他的粮草运到确实已被林无敌知晓,就是僧王爷决定当晚攻城的那天,林无敌彼时已做好了突围的所有准备。一听清兵粮草运到是在使诈,不怒反笑,抚掌大笑: “此番僧妖死矣!”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8 章 众将官不明就里,林无敌慢条斯理地说: “僧妖诈称粮草运到,说明他已是山穷水尽,无计可施,否则以僧妖之谨慎,又何以出此下下之策。僧妖自然晓得,如若数十万清兵发现自己受了欺骗,将作何想,说不定吾等不费一枪一刀,就有人提着僧妖的脑袋前来求降。而如果清妖粮草再迟两日运不到,清兵必然会发现自己受了欺骗,因为他们到那时将无粮可吃,这两日内,僧妖一定会派大军前来偷营,因为他必须趁清兵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士气还未低落下去,清兵也不太好骗,故而僧妖会将余粮集中,实实在在让他们吃上几顿,打消了他们的疑虑。然后才有可能驱赶着他们对我们搞突然袭击。至于僧妖所言前晚计划行动,系欲益弥彰之举今已证实。据我看来,明晚僧妖倾巢出动大举进攻还有可能。至于今晚,就看咱们如何去杀得他们哭爹叫娘了。” 林无敌万没有料到有一个当地土老财给清军送足了几天吃的粮食,使僧格林沁本来的一个十足的孤注一掷变成了一去不成,全身而退的两全之策。林无敌对自己的判断力极为信任,这是多年来被许多次的胜利熏陶出来的一种类似于一意孤行的心理。他决定按原计划不变今晚撤退,但已不是刚听说清军军粮运到时的那种意义上的撤退。他是准备倾全力一举将僧妖这个紧紧纠缠的尾巴一下打垮,除掉后患。 就是那天上午林无敌知道了部下奸淫当地妇女,致人上吊自杀的事。节外生枝,他林凤祥自认为这些天兵的举动无疑是给所有天兵脸上抹黑,是玷污天兵的荣誉,他不能容忍这些。思虑之下,他的脑际骤然闪过一道灵光。他想到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办法来借处置犯军之事提高天兵近日来有些浮躁的战斗力,更主要的是可以籍此鼓舞他们低落下去的士气。他知道将几十个犯罪的兄弟处死会让其他兄弟感到悲愤,这笔帐他们会一股脑算到清妖头上,然而这些兄弟的死毕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要想让大家伙儿群情激奋还得牺牲另外一些兄弟,他所以才不寒而栗。从他内心考虑,把那一个兄弟送到虎口里去死他都不愿,可是,舍此之外,又无他法。因为清妖围城以后,双方小打小闹地老是不断。双方互有死伤,但天兵肯定是占着便宜,蒙古马队的骚扰,大多是虚晃一枪,掳点东西便可以跑回去记功,没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在天兵的大营找死。因而天兵在相对温饱而且没吃啥亏的情况下,渐渐的是有些浮躁,有些忘乎所以了。林无敌对此很是担忧,一方面他相信兄弟们都是好样的,和清妖打仗没一个是孬种,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坏毛病都是潜滋暗长的,你自己并不觉得。林无敌的心里一惊一乍,一起一伏,送掉几十个兄弟的命来换取战场上大多数兄弟少撒热血,从道理上讲他绝对想得通,然而搁到实际上他确又舍不得。这些兄弟都是他的心尖肉啊!让他亲手把自己一起浴血奋战过的兄弟送上绝路,他真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在痛苦彷徨中煎熬了半天多,他终于眼含热泪把自己的侄子叫了进来。林无敌的侄子不是亲侄,但是林家他那一脉也就剩下他独个儿一人。和刘喜一样,也是自小就跟着林无敌成长起来的年轻有为的将领,只是因为林无敌是他叔叔的缘故,小家伙儿一遇到升迁、论功行赏的机会就让给别的兄弟,怕自己升迁太快招致兄弟们的猜忌和怀疑,所以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林无敌把侄子叫进来后泣不成声,侄子不知发生了啥事儿,还以为自己那点做得不对,惹叔父生了气。连忙跪倒在地要叔父宽恕。时间已经不允许林无敌再婆婆妈妈,大约已经是申时了,林无敌不再拖延,稳住心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最后林无敌一脸老态,苦笑着说:“林无敌自出帝都,大小数百仗,未曾输过一场,如今看来,不是我林无敌厉害,倒是清妖太笨。一遇到大阵仗,我竟不得已把自己的侄子都送到虎口去了。”林无敌笑着笑着背过去了脸,双肩颤抖,显是内心激动之极而在无言的流泪。 林无敌他侄子晓得这趟差事是有去无回的。只要自己答应下来,就等于到阎王爷那里报了到了。今儿晚上就是死期,他能不留恋这个世界吗?不可能,自小他就随侍叔父左右,先是看别人怎么打仗,后来是自己亲自上阵打仗,年岁虽说不大,算起来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了。他并不希望自己能等天国功成之时捞个荣华富贵,但他想和兄弟们一块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直到有一天看到天国的大旗高高飘扬在北京城的城头。 他留恋军营中那帮赤胆忠心的兄弟,他也留恋那血与火的战争生涯。然而,他不能违背叔父的意愿。他当然明白,叔父为这个“苦肉计”花了多少脑筋,才半天工夫,就老态毕现了。叔父才是四十不到的人啊!他还知道,如果自己不是叔父的侄子,这个差使决不会派到自己头上。让自己去送死一方面是叔父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叔父与众兄弟肝胆相照生死同心的具体表现。他想起来小时候的许多事情,从那时起,在一群孩子兵中,叔叔就对他最为严厉,不管和谁闹别扭,不管怪谁,他头上总要被揍出几个爆栗,手心总要被打得红肿。 他那时年龄小,不懂事,心里也曾经恨过叔父胳膊肘往外扭,有一次甚至在挨过打后,他破口大骂叔父忘记了他老爹临死之前叔父对他老爹的旦旦信誓,如今拿他当牛马一样对待。叔父那次哭了,泪流满面,抱着他抱了很久,最后哽咽着对他说了两句话,那两句话他渐渐长大后明白了,叔父给他说: “你长大后会明白的,谁让你是林凤祥的侄子!”以后他更是深深体会到了当林凤祥侄子的困难,有仗你跑到前头打,有危险你冲到前头挡,有功劳你靠后点说乃至不说,有官职升迁也别想着有你的份。但是他确实明白了,明白后他更加佩服叔叔的正大光明,无私磊落,他愿意为叔父献出自己的一切,乃至整个生命。如今机会来了,他虽留恋,但不犹豫,看到叔父肯过脸去无声地抽动双肩,他的热泪也下来了,伏首对叔父说: “叔父,我走之后您多保重。数万兄弟们的性命都握在您手里,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天王爷的北伐大计可就毁于一旦了。” 林无敌晓得侄子一定会答应的,他正是因为自己这个“一定”而感到悲痛,侄子从小跟着他,就没受过好声气。等长大了又因为他的缘故而至今仍藉藉无名,是他功劳立得少吗?不是,他想起侄子小时候他给他侄子说的那句话:“谁让你是林凤祥的侄子!”他相信侄子一定也记着这句话。他的胸口陡然一阵刺痛,他不敢回头再去看侄子一眼,只有任由热泪滂沱而下。他感觉到侄子说完那段让他揪心的话后也在流泪,他想劝却无从劝起,是你当叔父的宣告了侄子的死刑。你这会儿还能说啥?他知道他说啥侄子都不会生气,更不会因为叔父把自己送上死路而怨恨他。但他真的无话可说,他觉得说什么都会让自己深切体会到自己的懦弱,无能,还有虚伪,阴险。叔侄二人一站一跪着流了很久泪,谁也不说话,站着的不转身,跪着的亦不抬头,只有低微的啜泣声渲泄出一种让人悲痛欲绝,欲说还休的悲壮气氛。 林无敌先平静下来,但是说话的声调明显有些沙哑,巨大的自责感还在牢牢控制着他的心,他的语气中不无辛酸和无奈,这在林无敌身上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他一向乐观而自信,说话的声音中都透露出一种领袖尊严,一种至高无上的王者气派,如今他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在向后辈交待后事: “如忠啊!别的事你就别担心了。叔父一定会在天国打下北京的那一天,向南遥祭你的魂灵。……你现在就回去,挑选四十名兄弟,最好是成过家的,你把他们的家乡及家人姓名都记下来送给我,他们的后事及家里人都不用操心了,你一定要给他们说明白,这是死路一条的事儿。让他们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千万不要瞒他们事实真相,你去给他们说:我林凤祥对不起他们。……你去吧!” 林如忠不敢再听叔父那样的声音,他放声大哭着掉头冲出帐外,风中隐隐送来一句哭音很重的话: “叔父,您一定要多保重,多多保重!” 林无敌待侄子走后,伏案涕泪交流,半晌,方才抬起头来,如痴如醉地念叨了几遍“叔父,您多保重”,复又伏案大哭。这次是出了声哭的,因为他传侄子进来时业已屏退左右,是以并无人知晓。 当晚林无敌集合众兵,自个躲到暗地里等林如忠带着四十个从容赴死的兄弟和犯军走远以后,方才出来,他看到他期待看到的一幕,他坚信“衰兵必胜”,虽然胸口在隐隐作痛,但他已恢复了常态。他等待着,等待被他送上死路的四十一位兄弟的鲜血,他敢断定那四十一位兄弟的鲜血一定能将所有将士胸中的怒火燃到最高点,以这样的军队临敌,他相信会无往不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虽然的心疼侄子的赴死。 但他根本不希望侄子活着回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力。他坚信清妖的小股骚扰部队会帮助他将“苦肉计”演得形象逼真,他的心口又开始作痛,“苦肉计”是用四十多条人命换来的。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提兵法战策。王佐用“苦肉计”才断了一臂,黄盖与周瑜合演也仅仅是挨了顿皮肉之苦,而他呢?一下子就毫不犹豫地送出了四十一位兄弟的性命。他……。 林无敌仔细盘算了一下清妖中蒙古骑兵的动向,嘴角不期然扯出一丝冷笑。他算准今晚上僧格林沁一定又要派出骑兵队到鬼地那边儿去鼓聒,事实上那地儿已成了空营,留下的就只有没有拆除的帐篷和满营通亮的灯笼火把。他的那四十一名敢死队将埋伏在那个地方等候蒙古骑兵的到来,他们要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因为他们的使命就是尽可能残酷地送掉自己的性命,他们有必死的决心和超乎寻常的顽强斗志。 林无敌相信他们每个都绝对有能力拉上几个清妖垫背,这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他的负罪感。然而某种程度一过去,他又开始骂自己卑鄙无耻。诚然,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一旦动起刀枪,谁都得把脑袋勒在裤腰带上,否则你不会是一个好的战士。这四十一个兄弟在今晚他们已经不可能有机会参与的战争中都有可能血洒疆场,但“有可能”仅止是有可能。他们已许多次死里逃生,这次也有可能。他却硬生生地把“有可能”给他们改成了“命中注定”。他甚至可以说是间接杀死他们的刽子手。 数万名天兵鸦雀无声地肃立在无边无涯的黑暗中,灯笼火把已全部灭掉,他们的身体已和黑暗溶为一体,黑暗成为了他们的伪装,而他们则随时会成为黑暗中从天而降的战神,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将敌人在黑暗的梦境中送入死神永恒的怀抱。林无敌威严地扫视了一遍黑暗中每一双闪亮的眼睛,一股热流从他心间缓缓但持久地流过。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双臂滑过肘关节,他感觉到那种力量像粘稠的热血一下注入他的虎口和十指,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悬在腰间的宝剑。从退入大城到现在,这把宝剑已有多天没有喝过清妖的鲜血了。也许今晚又要大开杀戒,披肝沥血。此刻林无敌已经完全摆脱了缠绵的哀思,宝剑匣里鸣,战马身边嘶,这一切都像一种无声的但是极其深沉的召唤,像母亲在他耳边的喁语,使他精神亢奋,使他热备沸腾,使他想起了自己的神圣职责,他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而不是一个沉湎于缠绵亲情的长者。面前的天兵仍旧无声无息,但他知道就是这种沉默和死寂中蕴藏着开山裂石,排山倒海的力量,马队中的战马不安地刨着地,低低的嘶鸣,林无敌已经完全沉浸到这种熟稔的气氛中了。 时间不停地流逝。无星无月的晚上,等待,漫长的等待。 渴望着接受血与火的洗礼的等待。人群中忽然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血腥味在大家一齐嗅到瞬间骤然变浓,变成了血雾,笼罩到每一位天兵的头上,人群中倏地传来一阵低低的嘈杂,林无敌也嗅到了血腥,此刻他的嗅觉灵敏得像一头发现猎物的豹子。他下意识地朝无星无月的天空望了一眼,令人窒息的黑暗,似乎有一双蕴藏着讥讽与嘲弄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这种感觉一旦产生便如附骨之蛆般紧紧地纠缠住他,让他无法摆脱,林无敌缓缓地闭上眼睛,眼角的余光在朦胧的暗影中捕捉到一片化不开的鲜艳欲滴的红雾,他敢肯定那是由无数兄弟们的鲜血凝成的。 再次睁开眼睛,面前的兄弟们一下子清晰地暴露出来,这是黑夜!他觉得自己的视力异乎寻常地好,他看到每一个兄弟的身上都沾满了血,一块一块,一片片,有的甚至是满身鲜血淋漓。他听到了僧妖狰狞的笑声。 已是亥时,那四十一位兄弟的幸存者还没有回来报信。出于对那阵刻骨铭心的痛苦的体验,他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仓猝但却冷静地下了一个短促的命令: “出发!” 没有人问他向何处出发,怎么出发,他们早已把所有命令谙熟于心。这些命令已经和他们自身溶为一体,他们只需要一个笼统的概括词汇,以后的一切他们只凭着下意识就可以完成。所有的人此刻仍然沉浸在死寂中,指定的先锋部队已经默默地转身悄没声息地准备出发。 一匹快马突然“哒哒哒”地卷至林无敌面前,一个天兵滚鞍下马,语气抑制不住的颤抖是由于激动,激动有两种,高兴和恐惧,不知他此刻是属于那一种抑或是两者兼有: “报林五爷,有一个小孩子拿着一封书信嚷着要见蔡老爷子!说有紧急军情禀报。” 蔡老爷子就站在林无敌身后,他认出滚鞍下马的那个天兵是负责鬼地那边突围任务的统帅,脑袋里灵光一现,不禁惊呼出声。 “是小灵杰?” 那个天兵并不抬头,斩钉截铁地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 “是他。” 久经战阵的的老兵都知道,这时候说话只需要讲明事情的缘由即可,附加任何带有感情色彩的词汇都是愚蠢而可笑的行为。 是小灵杰!他已经被带到林无敌面前,气喘吁吁的,胸口一鼓一鼓像是藏了只小兔子,他一眼就已认出面前的一群天兵中那一个是林无敌,别的人没有他那种溢满全身的杀气和霸道之气。小灵杰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从怀里掏摸出一封揉得皱巴巴的信,递到林无敌手中,上气不接下气地附加了一句: “张老先生要你们赶快撤退,清妖已有了粮草,今晚就要攻城!” 蔡老爷子赶忙把小灵杰抱起站到一边,替他把密密沁出额头的汗珠擦掉,爱怜地问: “小灵杰,张老先生是不是河那边那位老人家,他现在在哪?” 不问则可,一问小灵杰竟抽泣起来,到这时蔡老爷子才发现原来小灵杰眼角还带着泪痕,只是刚才没注意,况且小家伙又出了一脸汗,他把泪也当成汗了。小灵杰抽泣着说: “是!张老先生已经跳河死了!临死前托我尽快把这封信交给林将军,他自己趁我一转身就跳河里了,他说啥话都写到信里了!” 林无敌此刻已就着一个天兵点燃的火把开始看信,信笺上墨汁还尚自淋漓,似乎还浸着点点斑斑的泪痕,信上说: 叩问林将军大人全安: 张某本一介狂生,布衣躬耕大城,将军忽与大清鏖兵鄙野,兵镝相见,张某身在林下,心忧社稷,闻而心有感感,不知其可也!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祖以乡野村夫,振臂而呼,应者云集,终定汉四百年社稷,可知天下大势,滔滔不绝,顺者冒,逆者亡,张某自幼就学,熟读诗书,欲为君王了却天下事。然则张某终鲜德能,实少节义,不忍蒙陶令之辱,退归乡间。今林将军义师讨伐无道,张某本应不吝卑琐,放奉下策。惜乎张某生为大清,死亦应为大清,遂惴惴至僧王营中,欲欲鄙诚,然终不能逆天下大势,不得已复不告而辞,归而静思,为国则不能为民,为民则必弃社稷于不顾,张某顾盼之间,实为狼狈,今不能以含羞忍辱之身随保将军左右,惟有慕屈子之高义,蹈洪流以自清。 今僧王已得粮草若干,今晚必大举进犯,将军观书之时,张某已葬身鱼腹,然将军听吾一言,退而求其次,伏惟伏惟! 林无敌眼中清泪长流,猛然回头问尚在抽泣的小灵杰: “张老先生还说什么了吗?” 小灵杰凝神片刻,方才说: “张老先生说,张某助纣为虏,愧对天下黎民苍生,胡为不死!” 林无敌微微颌首,嘴唇紧紧抿着,未发一言。只是举起右掌,在空中用力挥了挥,数万天兵立刻人喊马嘶,四散而去。 小灵杰那些天一直在家呆着,胡胡李怕他出事,不让他出去。张先生找到他是那天下午,他从张先生的神情中觉出不对,但又没法劝慰。张先生引着他一直走到河滩上,夕阳彼时已然西下,像是浮在河面上的一个大火球,河面上镀上一层金黄色的波光。张先生沉默许久,方才把那封信交给他,又附耳嘱咐了他几句,听得背后“扑通”一声,回头看时,河心已然只剩下圈圈荡开的涟漪,小灵杰放声大哭,想起张先生对他的诸般好处,更是悲痛不能自抑,趴在河滩上久久不能起身,也因为此耽误了时间,所以那么晚才赶到天兵驻地。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9 章 当晚的大搏杀场面大城县民没有一个看见。许多年以后亲身经历过那场战斗的大城县民给后辈讲起这事儿时开首第一字总是“惨”。讲到“惨”字时他们便会想起那场战斗后第二天早上出门后看到的情景。 那天晚上睡梦中他们被惊醒后,便再也没有睡着过。屋外的金戈铁马,大呼小叫,兵器相碰声,惨呼声连成一片,充溢于耳,这种声音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黎明,到黎明时大局已定,他们是听到清朝官兵赠的晓谕后才出来的。叫他们出来的目的是让他们搬运死尸,大城县境内每个人事后说起来似乎都搬过死尸,无论是长毛的还是官兵的。据说那次双方死伤有两三万人,长毛最后吃了败仗,沿子牙河向南撤走,清兵大部队追赶上去了,留下一小部分打扫战场,人手不够,所以找民众帮忙。 小灵杰那天半夜才被林无敌专门派的一个天兵骑马送回家,那个骑兵没有再回去,就躺在子牙河河滩上长眠了。他们俩沿子牙河行至李贾村村头时,前方忽然响起了怒骂声,那个天兵一下子把小灵杰推到地上,然后打马就冲过去了。一路上小灵杰从没听他说一句话,只是他把小灵杰推下马后冲向那片噪杂声时大叫了一声: “林五爷,你太残忍了。” 小灵杰没有走,他趴在一个土坑里看到了一切情况。子牙河上这片河滩上每一根草,每一块石头他都抚摸过,躺卧过,他相信他闭着眼睛也能趁天黑从打完仗后的胜方眼皮底下安全地溜回家。他趴在土坑里,天色很黑,他几乎是先听到声音然后从眼前影影绰绰的动静中辨认出模糊的人形,起初,一群天兵都骑着马,但似乎很不灵活,有人在他们身后呻吟,决不是在这次战斗中受伤的天兵。小灵杰怀疑这些天兵是负责运伤兵的,很快,清妖越来越多,他最后一眼似乎看见往来盘旋的天兵的每匹马屁股后面又站起来一个摇摇欲坠的人影,那是伤兵。他下了这个判断之后再定情去看,跟前就只剩下挤成一团的清妖,天兵呼喝斥骂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一忽儿清妖狂笑着散开,好几十人腰后都坠上了一颗人脑袋,那群天兵显然是全部被杀死了。小灵杰看得心惊肉跳,等清妖的马队一排排一列列从他身边疾风般扫过,溅起的尘砂几乎把他掩埋,大队清妖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后面是说说笑笑的散兵游勇,他趁这个机会溜回了家。 小灵杰躺到床上把他看到的情景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想不去想都不成。最后实在吓得没辙,他似乎看到眼前弥漫开一片血泊,血泊里躺着一群缺肢断腿的天兵,他还没看清楚,这些天兵忽然都狞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他走。小灵杰一声惊叫蒙住了被子。这时地听到了喊杀声,他初始以为还是幻觉,后来喊杀声越来越大,真真实实地挤进他的耳朵。他倏地坐起来,喊杀声更大,几乎要胀破他的脑瓜。 就这样在刺耳的嘈杂声中度过了难熬的一夜,窗纸一发白他就被外面的锣声惊动了。敲锣的是清妖,因为那种拿腔捏调的公鸭嗓子让小灵杰想起了发大水那个报告天兵要杀过来的清妖的声音,锣声是在喊杀声完全静下来以后响起的,显得清脆而且悦耳,没有半点嘈杂倒是让人有被母亲抚摸耳语的温柔感受。 村里的人被锣声召集到村头的河滩上,大多数人闭着眼睛,他们不敢睁眼。大多数人用手捂着鼻子,因为到处都是血腥味,比一头扎进尚未凝结的猪血里感觉的还要浓烈。清兵把他们召集起来的目的是运送死尸到一个由清兵挖好的大土坑里。他们不敢违抗,他们害怕如果违抗的话清兵会干脆一刀把他们也给杀了填到坑里去。他们此刻都认为,清兵真是不愧为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们已经从长毛那里捡回一条性命,他们不愿意糊里糊涂地死在战后的余烬之中。 死尸整整扛了三天,这三天内大城人谁都是满脸病容,谁都饿得面黄肌瘦但是非但吃不下去还一个劲地往外吐,谁都在那一刻意识到了缠绵病榻乃至于死的幸福,谁在以后迫不得已回味起那一段泡在死尸里的岁月时,都会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嗅一下,似乎都能嗅到淡淡的却是持久的血腥味。 大城县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派了官差,小灵杰当然也不能幸免,他和老爹和几个兄弟搭伴儿,抬了两天尸体,他就在那时看见了被分成几大块的蔡爷爷的尸体,蔡爷爷的尸体被一群清妖的尸体包围着,他就是割完那个清妖的尸体后,一抬头看见了蔡爷爷的脑袋,脑袋孤零零地摆在身体前后,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和小灵杰割过的所有死尸的模样一样,虽然五官已成翻起的紫红色的肉蛋儿,但小灵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几天前他还见过的蔡爷爷。 小灵杰当时没有一点哀伤。几天来的耳濡目染已风干了他的悲痛和眼泪,蔡爷爷的手足还齐全,但都同身体分割开了,身上找不到一处伤口,小灵杰怀疑蔡爷爷是陷入重围后不愿受辱而自寻短见的,小灵杰默默地把蔡爷爷的尸体摆在一块,使他成为一个仰面朝天的“大”字。躺在地上的蔡爷爷好像比平时要高大一些。 在边上看着他们搬弄尸体的清妖已经大声斥喝起来。小灵杰默默地把蔡爷爷的尸体一块一块抛到河心,呆呆地看着河心荡起的水波。这期间他老爹一直在旁边看着,面无表情。 回家的路上他偶一回头才发现老爹的眼里竟然蕴满了泪水和一种他猜不透因何而起的酸楚。 清妖撤走以后李贾村的村民在恐惧和庆幸交织起来的复杂感情中惶惑地度过了许多天。那夜的惨呼厉叫和第二天早上起来见到的碎肢残肉,拼接杂揉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不时侵入他们甜密的梦乡。许多年后和小灵杰同时代的人已经变成了齿豁牙缺的老头儿老太太,他们像一代一代在黄土地上操劳一辈子的列祖列宗一样,坐在太阳底下唠家常时,仍然不自觉地提起那些在他们日益衰老麻木的神经中时时跳跃出来让他们午夜梦回四肢发凉的陈年旧事,有记性好的甚至能活灵活现地说出就在他们当前置身的地方,好象至少有十具牢牢抱在一块的尸首。长毛就是那样在一个晚间的工夫除了留下数万具奇形怪状的尸首外全都匿迹销声。李贾村不在乎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最终的结局如何,他们只知道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持续时间比较长的噩梦。那仅止是一场噩梦而已,然而这点连他们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他们仍然在自觉不自觉地通过各种方式来重温那一阵的辛酸恐惧烦躁不安。 子牙河的水仍旧日夕不停地滚滚或缓缓向东流去,红红的日头仍旧在每个晴朗的早晨升起在东边的天空,到了傍晚便苍凉凄惨地坠入到子牙河的尽头,李贾村的人不会像豪侠壮士、文人墨客一样醉倚危楼击筑高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他们一切的思想都蕴含在滴落黄土地上的汗珠里,他们冷眼旁观人情冷暖,世事变迁。他们的痛苦被日复一日机械循环的田间劳作驱赶到茶余饭后,睡前梦中去咀嚼,去回味。也许岁月的沧桑在刻蚀他们额头皱纹的同时会抚平他们阵痛之后的余波和伤痕,也许不能。他们谁也不知道如何去逃避伤害,如何去保护自己。他们就那么一天天看日出日落,月缺月圆,就那么一天天地活下去,他们至少明白,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不管好活还是坏活,他们活着就得活到死神召唤他们的那一天,所以他们活得麻木而坦然。 所以他们就那么一天天活下去。&gt;&gt; 李莲英七、“老公是啥东西?” 七、“老公是啥东西?” 太监被割下来的阳物,俗称叫“宝”,每个太监一生最大的喜事就是骨肉还乡——“迎宝”。当小李莲英听说邻村一个在皇宫里当老公的要回村来“埋小鸡儿”的消息后,竟刨根问底地向大人们追问:“老公是啥东西?” 大清咸丰四年四月,就是长毛和清兵在大城大战之后没有多久,小灵杰他爷爷不知咋的突然病倒了。大军之后必有瘟疫,这是饱受战乱之苦的李贾村人都晓得的常识。然而这次例外,不但兵荒马乱没让李贾村惨遭灭门之祸,甚至于搬弄了三天尸体,闹得满身腐臭的男女老少回家关上门洗了几次澡之后,屁事儿没有,除了初始几天看见饭菜就恶心的条件反射使他们显得面黄肌瘦了一些外,大家见面寒喧问讯精神头都很好,胡胡李和曹氏很庆幸二位老人家卧床不起了那么久,又天天担惊受怕,竟没有闹出啥大毛病。那知这天清晨夫妇二位刚扛着耙子走到地头,耙子还没从肩膀上撂下来,小灵杰就从后头一溜烟地跑过来了,满脸汗珠,老远就大呼小叫地喊爹,说爷爷忽然口吐白沫昏倒了。小家伙怕他爷爷要死,跟爹说完后上下牙关便开始“咯咯咯”地捉对打架,脸色苍白。两腿晃来晃去,像软面条抻直后挑在筷子上直飘,胡胡李在天兵到达大城以后还没见过素来秉性强硬的二小子像今天这么惊慌失措过,再说这关系着老爹的生死,半分也耽误不得。胡胡李把耙子一扔,抱起小灵杰就往家跑,跑了老远呆在当地的曹氏模模糊糊听见晨风里飘来断断续续的一句话: “你快去请郎中过来!” 小灵杰其实并没有像他老爹想象的那样慌得走都走不动了,他自认自己没有那么脆弱,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天兵过境把他本来已够坚韧的神经磨砺成了经霜的雪里红。甭说是爷爷突然发病昏倒,就是天从头上塌下来,他都敢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天到底咋把自己砸死。他已经七岁了,七岁对他自己而言是一个类似于长大成人的年龄。他的个头儿已足够高,生活的千锤百炼已使他足够成熟,有时候独坐冥想时他猛不丁甚至会觉得自己应该娶个老婆,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也好让日渐衰弱的爹妈好好享两天福,然而如今他却被自己一直认为苍老得可怜的老爹抱在怀里往家跑,他在霎那间感到老爹宽阔胸膛的温暖之后接踵而来的是一种被无端侮辱的羞愤,他嗅到了老爹急促不安的呼吸并且听到老爹的心在他耳侧怦怦直跳。老爹嘴里呼出的热气一阵阵扑到他头上钻进发隙,使他的头皮像爬过虱子一样地痒痒。他想让老爹停下来放他自己走但是他并没有这么说,羞愤之后潮水般涌来的幸福和酸楚一齐冲到他的喉咙口,他只来得及在心里说了一句老爹真的老了之后双眼便模糊了。他闭上眼睛睫毛用力一剪,两颗泪珠便重重地砸在他被老爹箍得并不太紧的双臂上。 胡胡李没有像儿子一样想那么多,年后的打击纷至沓来已经让他基本丧失了年轻时的澎湃热血。他在所有或大或小的打击面前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躁动和不安,但就是没有去考虑过该如何改变这种局面,乍一听到四叔,也就是老爹的凶讯后他的一颗心立刻茫茫然不知所措,舐犊之情使他在跑过儿子身边的时候一弯腰抱起了他,他那时的想法只有一个,赶快回家!赶快看一下四叔到底咋样儿了。他没有觉出儿子已不像他背着他去东陈村看戏时那么轻松,他什么都没有觉出来,包括他自己是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跑,一路上他的思维唯一灵活的一会儿是他掉头对曹氏说那句话的时候。 家里没什么大的异样,院里几只老母鸡咕咕叫着悠闲地踱着方步,刚买的两只小猪躺在阳光下面快活地哼哼。以往时候胡胡李临下地走时回头往院里看一眼时,心头常油然而生一股甜蜜,能活到这个份儿上他认为这辈子值了,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和和美美,没有做达官显宦的命,庄户人家你说还能图啥!老婆孩子热炕头,快活一生就够了。胡胡李这次回来可没这么安逸舒适的想法,“扑通”一声把儿子扔到地上,摔得小灵杰两条腿脱了臼似地疼他也顾不得,一只被主人的反常举动吓得晕头转向的老母鸡“咯咯咯”叫着飞到他面前,也被他毫不迟疑地一脚踢开,堂屋门大开着,他一步跨过门坎,双膝倏地一软,他一下子脆到了刚墁起的青砖地上,感觉出膝盖如火如荼地疼痛起来的一瞬间,他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两声: “四叔——爹!” 其余的四个孩子都被老太太轰出去了,他们没经历过骨肉至亲突然人事不知的惨痛打击,一看见爷爷突然歪倒在地上口叶白沫全吓哭了,小灵杰处乱不惊被老太太支派去叫胡胡李了,其余四位更没了主心骨,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哇哇哇”地排着队坐在堂屋当门大哭。老太太不胜其烦一怒之下把哥四个拿扫帚疙瘩轰大门外去了。老太太这会儿正昏昏沉沉地闭目养神呢,就听见外边接二连三地声响,先是“扑通——哎哟”两声,接着老母鸡像遇见长虫一样地“咯咯”乱叫起来,她知道孙子把儿子给叫回来了,颤巍巍站起来刚扶住拐棍还没挪步,就看见一团黑影一闪便扑到堂房当门不动了,“咯嚓”一声像是木头断裂,然后儿子那一声歇斯底里的“爹”就针尖一样钻老太太耳朵里去了。 胡胡李伏地大哭不止,连四叔眼下咋个样儿都忘了看了,老太太拿拐棍照他背上狠狠戳了几下,他才止住悲声,泪眼婆娑地抬头茫然地看了看,老太太很平静地说: “小孩都一大群了,还哭个啥?你爹也活了这么大岁数,要殁也是该他活不成,你说你哭个啥?还不看看你爹去!” 胡胡李依言想要站起来,他这会儿半点想法也没有,谁让他干啥他就会干啥——那知他在地上挺了几次腰,两只手努力撑在地上,汗珠子都累出来了,还是没能站起来。小灵杰这会儿已经从院里揉着脚脖子晃进来了,看老爹蛤蟆蹦似地在砖地上干用劲,还以为他是吓掉了魂,上前用力往上一托,老爹借着这股猛劲总算站了起来,小灵杰瞬间觉出不对了,老爹全身的重量一下子都压在了他肩上,往下一看,老爹的双腿根本没有伸直,脚尖颤颤地点着地,他不由得惊叫出声: “爹!您的腿……” 胡胡李的膝盖刚才摔了一下,显然是摔出了毛病,虽然他觉不出疼痛,但是两条腿就好像没了一样,半分力气也用不上。 老头儿是小灵杰和他奶奶一块把他扶上床的,此刻背后放了一个虚虚的软软的被子,他的上半身就陷在里面,从侧面看只露出一簇花白的头发,小灵杰把老爹扶到床边坐好,然后他就呆在一边扶着老爹,怕他两腿悬空吊着不小心摔下来,老太太原本是坐在床上的,这会儿退了位,自个找了张大椅子靠在阴暗的角落里开始打盹。 老头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还没有醒过来,闭着双眼,紧抿着嘴,嘴角还有没有擦净的白色粘稠的泡沫,脸色青绿。胡胡李小心翼翼地帮着爹把嘴角的泡沫揩去,老头的呼吸很不平稳,鼻孔里呼出的热气一阵粗一阵细,胡胡李摸了摸爹的额角,烫得吓人,他轻叫了一声爹,老头一点反应也没有。 曹氏把郎中请回来已经是正晌午头了,老太太已经有半年多没下过灶屋,老年人也不大知道饿,打完盹后又搬着凳子坐院子里眯着眼晒了一歇子日头,竟然把做饭这回事给忘了。那四位轰出去后就没有影子。小灵杰饿是饿了,看爷爷和老爹那个样儿,也不敢嚷嚷要吃饭,曹氏回来后到公公床前头站了一会儿,便下灶屋忙活午饭去了,农村的郎中也带点江湖性质的,只要逮着机会,一般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老头这工夫还没醒,但也没有啥异状,郎中和胡胡李打过照呼,便坐到床前,从被子里拉出来老头的一只手,上上下下端详一阵,然后又摸了摸脉,最后把老头的上衣撩起半截,趴到他的肚皮上听了许久。方才坐回到凳子上,神色凝重,二目微闭,好像很难下断语的样儿。胡胡李的膝盖此刻已经疼痛难忍,上身稍微动弹一下,甚至于哈口大气都扯得全身上下散了架似地颤,额上青筋也一鼓一鼓地往外跳,好像要跳到皮肉外边去。胡胡李觉出自己的膝盖最少碎成了八片,而且每一片和每一片的断口处好像都楔进去了一枚钉子。 他不停地往肚里吸凉气,想耐到郎中说完老爹的症状后让郎中也给他开副药方整治整治。那知郎中不紧不慢地沉吟了那么久,曹氏都在灶屋招呼着小灵杰过去端饭了,他忽然站起来,背上药箱,嘴里连叫叨扰叨扰,就要告辞。 胡胡李万没料到郎中会是这般声气,那无疑是等于说令尊的病小可无药可治,你们就开始准备后事吧!胡胡李急怒攻心,又加上膝盖上的疼痛折磨得他心力交瘁,方从床上探身出去叫了半截“郎中,您慢……”,“咕咚”一声便栽倒在床前头了。 小灵杰刚一步跨出大门,就听见屋里有了动静,回头一看,老爹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郎中在旁边站着手扶药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之极地叹气。小灵杰急忙又转回来,郎中此刻也放下了药箱,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胡胡李扶到床上,这下他也坐不住了,紧闭着嘴牙关咬得“咯吱咯吱”响,从牙缝里“嘶嘶”地直往里吸气,连头发梢上都沾满了汗珠子,湿漉漉滑腻腻潮乎乎的,躺在床上腿还是伸不直,浑身上下像发了摆子一样地乱抖,小灵杰害怕老爹把骨头架子都抖散了,只得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身子压到老爹肚子上,他只觉得老爹的肚子像憋足气的癞蛤蟆一样有力地一鼓一鼓,他也像趴在浪尖上一样起伏不定。 曹氏也没有端饭,束着围裙就跑进了堂屋,郎中这时已经听了小灵杰的叙述,把胡胡李的裤子撸起来检查伤势了。胡胡李的膝盖上除了发红以外没啥异样,似乎也不大肿,郎中先用手在膝盖四周轻手轻脚地按摩了一阵,然后示意小灵杰下来。小灵杰这时累得也不轻了,闻言一下蹦到地上。只见郎中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明晃晃的精致的小锤,似乎并没有太用力地往胡胡李的膝盖上一敲,胡胡李本来已经给小灵杰压得没几分精神了,正张大嘴巴喘粗气,忽然就像受了侵袭的长虫,“刷”一下就把上半身挺直了,转瞬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仍是不住歇地大喘气,小灵杰过去替老爹擦汗,发现他的眼窝里都给汗水流满了。 胡胡李的腿伤看来郎中还是能治的,他掏出一方棉布把小锤来来回回擦了几遍,动作轻柔得像大姑娘绣花。小灵杰看得着急得喉咙里直往外冒火,郎中才把小锤放进药箱。曹氏连忙放了条凳子在郎中屁股后边,郎中也不谦虚,大大咧咧地坐下,小灵杰满以为他这下该开药方了。那知郎中身上带的玩意儿还真不少,又摸摸索索地从腰里掏出了一杆烟袋锅,下面接着的自然是又得掏烟末,掏烟末费了些工夫,小灵杰实在耐不下去了,自己一溜烟跑灶屋把火镰子给他取过来,岂料这位郎中还不领他的情,嘴里嘟囔着岂敢岂敢,手下不停地还是往自家怀里掏摸,小灵杰气得索性不再理他,“啪”一声把火镰子扔到他旁边的桌子上。郎中掏摸了半天也没把自家的火镰子掏摸出来,猛可里一拍脑袋想起来火镰子早上被老婆拿去点火扔到灶屋里没拿过来。郎中这下面子挂不住了。捶着头不住歇地自我解嘲真是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糊涂完了旱烟还是要抽,郎中很不自然地嘿嘿干笑了几声拿起小灵杰撂到桌子上的火镰,“擦”一声打着火点着旱烟美美地滋溜了一口,脸上表情已回复宁静。小灵杰生完了气回过头刚好听见郎中夹在缭绕烟雾中慢条斯理地说出的几句话: “伤筋动骨一百天呐!这位东家的伤是动了筋骨,需要静养一段才行。我这里先开一剂跌打药,包治包灵,……” 郎中后边的话如果不被截断,相信肯定是长篇大论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曹氏再怎么也看得出丈夫的伤势就算是重也无大碍,公公此刻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一从郎中口里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就把郎中后边的话给打断了: “郎中,我丈夫的伤没大事我清楚,我公公的病……。” 郎中的脸色骤然像经霜的茄子一般,阴沉了下来。狠狠地往嘴里吸了一口烟,憋了好久,又把烟缓缓地从嘴里吐出来,屋里的气氛片刻间变得沉闷呆板而无生气,胡胡李的疼痛此时也有了缓解,从床上用力地仄歪着身子,转过头来听郎中说话。 郎中这下吸泡烟后没有起身告辞,把烟灰在桌脚上磕了磕,复又插回腰间,方才开口。话说得委婉而且动人,他的眼光先是闪烁不定,后来便直盯到胡胡李脸上了: “令尊的病,这个……,怎么说呢?我姓袁的在这方圆十里八乡也有点小名气,虽说谈不上妙手回春,可也拉回来过几个阎王爷下过勾魂帖的人,要不信您出去打听打听。令尊的病吗?说是病也不是病,说不是病也是病。七老八十的人了,就像咱们点的煤油灯,油尽灯枯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得灭掉,令尊是受了点风寒,年纪大了抗不住,也就到了这步田地,依我看,就是华佗再活过来,怕也只是束手无策。” 郎中把这几句话说完,瞟了一眼曹氏,曹氏又看了一眼丈夫,胡胡李肘部支在床上,目光呆滞,也不知想些什么,郎中又把旱烟袋从腰间摸出来,仍然是先前的语气: “依我看,您们也不用再麻烦请别的郎中,这一片您们能请来的郎中我都认得,有几个是我的徒弟,余下的几个平常也都在一块儿切磋过医道,并不比袁某高明。您们就省下请郎中的钱,等尊翁醒过来后,有啥好吃的尽着钱给他买些,让他再享几天阳间的福,其余的,说不好听一点,该准备后事就得准备了。” 郎中那天中午没在李家吃饭,曹氏送他出门时也忘了自己是做过饭的,礼让都没礼让。郎中走后,曹氏掉了魂似地往灶屋走,一跨进门槛才想起满锅的面条还在那儿晾着,回头跑门外喊郎中回来时,郎中已走远了。 这天晌午李家谁都没心思吃饭,曹氏把盛好的饭放凉,倒锅里热热盛出来还是放凉,小灵杰端起碗勉勉强强吃了半碗凉面条,那哥儿四个不知在那儿捞了外快,曹氏问他们吃没吃饭时四个人几乎是腆着肚子异口同声地说早饱了。曹氏也没心情追究这四位说得是真是假,到堂屋去问丈夫,胡胡李也说吃不下去,老太太就更不用说了,曹氏一进灶屋就预先打了招呼: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0 章 “别盛我的饭,我这会儿不饥。” 曹氏搬了个凳子坐在丈夫身边,小灵杰上半晌没少跑道儿,这会累得躺在爷爷和老爹的脚这头睡着了,老太太依然坐在当院晒暖,时不时拿手帕遮住阳光往阴暗的屋门口瞅一眼。那哥儿四个回来后没人理他们,凑一块叽喳了一会儿后,四个人开始满院子撵老母鸡,撵得院里老母鸡转着圈扑楞膀子,地上的尘灰扬起来弄得人睁不开眼。曹氏后来实在看不过,隔窗斥喝了一声,哥儿四个于是没了动静,估计是悻悻地开溜了。 农历四月后晌的日头已很刺眼,隔着灰星的窗纸斜斜地照进屋里,仍然有一种很惨淡的明亮。胡胡李的整个身子都浸在阳光下,脸上更加苍白,他从晌午后就一直一动不动地躺着,一直躺到晚上喝罢汤,曹氏让小灵杰出去找了个壮年人给他腿上绑了两块木板,喂了一剂袁郎中留下的汤药,最后在他膝盖上涂抹了一些止痛消肿的药膏,他才扶着墙壁,缓缓坐起来,示意自己要出去。 曹氏连忙让小灵杰到邻居家借了把靠背椅,搞了两条枕头垫在靠背上,然后把他小心翼翼地扶出来。胡胡李在靠背椅上坐定时,又折腾了一身臭汗,老太太吃了晚饭后就坐到了堂屋当门,胡胡李此刻就坐在她对面,小灵杰靠着他妈的肩膀挨墙角坐着,那哥儿四个跑了一天,回来就去睡了。胡胡李喉咙里咕咕噜噜地响了几声,张开口刚喊出一句“娘”,热泪就滚滚而下,把后半截话堵回肚里了。 老太太偏着头正听里屋几个孙子的鼾声,很不耐烦地转过身子,不高兴地数落儿子: “啥?你说你哭个啥!都多大人啦?还跟小孩娃似的!你娘我说了,你爹要是死,那是他该死,人活着你能不让他死! 唉!你看你,你哭那门子呀哭?你爹熬到这份上也值啦!” 老太太活没说到头鼻子也有些发酸,曹氏怕她也哭了再惹得丈夫心里难受,忙不迭捅了小灵杰一下,小灵杰抬起头看见妈正朝奶奶努嘴。小家伙立马就明白了,跑过去靠到奶奶怀里,看看老太太已经泛潮的眼睛问: “奶奶!奶奶!爷爷今年多大啦?” 老太太的感情闸门刚开了半扇,就又被小孙子堵上了,小灵杰的问题很让老太太犯难,想了好久也没想清楚,只得冲里屋看了看,说: “你爷爷这个死老头子啥时也没给我提过他的岁数,等你爷爷活过来后你问他去,不过我今年打罢春都七十四了,他肯定比我大,至少也得过七十五了。” 老太太说完后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一摺一摺地堆成一团,小灵杰看着觉得很不好看,老太太笑完后叹了口气,拿拐棍点着地上的青砖,点得“笃笃”地响,她是想引起胡胡李的注意: “儿啊!你爹真该知足了、那时间你爹俺俩谁敢想眼下这福份呀!儿孙绕膝。不敢想呐!我们俩这身糟骨头还翻过七十了,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请自己去。’人活过七十就是上寿,你爹都黄土埋脖的人了,指不定那天一口气上不来就走了,这事不少吧!人家儿子都像你,生前只要尽了孝,人不知神知,你就埋殡时候一滴泪不下我也不埋怨你。” 胡胡李这回没哭,接着娘的话茬说下去了: “娘!儿是想着,俺爹您们俩把我从城里接回来也这么多年了,您们二老受了不少拖累,还一天福没享过呀!娘!没有俺爹您们俩我咋会有今天,我一想到这儿心里就不好受,就憋得慌呀!娘!” 当晚李家一直点着油灯说到半夜,曹氏、胡胡李、老太太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扯着没边没涯的旧事,就是不提老头万一殁了后事咋个操办。老太太年纪大了,脑袋瓜不怎么活便,偶而灵光一闪想问一下给胡胡李夫妇一岔话头,就又忘干净了。 第二天天快亮老头儿才醒过来,那时胡胡李刚睡下不久,眼都没合上呢,便听见睡在旁边的爹叫着要水喝。老头儿的声音很小,胡胡李听了好几遍才听清,他自己又动弹不了,只得把小灵杰叫醒,让他去灶屋给爷爷倒了半碗凉水,小家伙又睡眼惺松地喂爷爷喝了些水,曹氏在那边儿听见响动就过来了。 胡胡李借着昏暗的油灯光看见爹的额头十分明亮,而且还很饱满,油乎乎地像刚出笼的热包子,眼睛也比害病以前明亮很多。胡胡李想起老人们常说的那句话:谁一辈子吃多少饭是一定的,害了陡病的也会回光返照,把他在阳间的饭吃完才放心地走,心陡然间沉了下去。他回头看了曹氏一眼,曹氏也正在看他,从眼神碰撞的一刹那工夫,胡胡李知道曹氏也想到了这一点。 老头喝完水后便来了精神,靠着被子不安份地乱动,而且还一个劲地嚷着说饿,想吃碗鸡蛋浇的捞面条。曹氏束上围裙到灶屋忙活去了。胡胡李和爹并排躺着,小灵杰精神头好,见缝插针地挤到老爹和爷爷中间,嘿嘿地冲爷爷直乐,他还以为爷爷是好过来了呢!小家伙笑着还在心里咒那个袁郎中,还忙着准备后事呢?哼!除了会吓人,你还治过几个阎王爷下过勾魂帖的呢!怕是你就是帮阎王爷下勾魂帖的小鬼,不该死的也给你治死了。 曹氏一会儿就把鸡蛋拌捞面条端上来了,老头接连吃了两大碗,还都是垒尖儿的,仍不说饱,胡胡李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怕他早把阳间的饭吃完早走,便不让曹氏再给他往屋里端,老头也不再说要吃,很满足地抹了抹嘴。打了几个饱嗝,一点得病的样子都没了。 天亮时老头还下床上了趟厕所,小灵杰扶他都不让。最终小灵杰也没扶成,上完厕所回来后老头眯着眼一劲看窗纸上投进来的阳光。胡胡李叫他“爹”他也不答应。 到了后响老头话忽然多了,絮絮地说他年轻时候的事儿,还提起胡胡李的亲爹亲娘,那会儿待人咋好咋好,说他昨晚上见着胡胡李他亲爹娘了,他们两个笑味味地感谢他,并说等他搬过去后他们就住一块儿。老头说这些话时像是和边上一个看不见的人聊天。小灵杰奇怪自己的亲爷亲奶奶死得坟头都快找不到了,爷爷咋还会昨晚上见着了。小家伙忽然就打了个冷颤,爷爷怕是真不中了,满口糊里糊涂的鬼话连篇。 他侧过去头看看老爹,老爹又在无声地流泪。胡胡李是听爹一说起自己的亲爹妈,由不得往事又千头万绪地涌到了心口,再想想连收养自己的四叔也要殁了,怎会不心酸落泪。 老头这一天到傍晚嘴里一直不停地吃东西,曹氏也不停歇地在灶屋忙活,到晚上喝罢汤时,老头又吃了一碗肉丝面,满嘴油光光地,嘬了几个牙花子后,老头忽然郑重其事地对胡胡李说: “儿啊!爹该走了,你亲爹妈刚才跟我说房子已给我弄妥当了,催着我赶快过去。” 胡胡李晓得这会儿说啥都没用,只从鼻孔里嗯了两声,其他的力气都用到往肚里憋眼泪了。等曹氏把婆婆和几个孩子都唤到床边时,胡胡李已经帮爹把随身衣裳穿好了。农村人都知道防后,家里有老人的后辈大都很早就准备好装柩衣裳,老人也并不忌讳这个。后辈把衣裳弄好后还得让老人试试,看合适不合适,中意不中意。有些老人甚至还让后辈早早合好大棉袄,然后穿着全副行头躺进去先体味体味。胡胡李他爹的衣裳是老人还没收养胡胡李时候就买好的,那会儿老两口商量好的,把东西都置办得一妥两当,然后合眼后就不顾其他的。 老头穿上衣裳后很讲究地把衣角抻了抻,又在床上转过身让胡胡李把衣领给他弄好,别露出里边的衬衣。胡胡李依言整好后,老头很舒服地躺下去,闭上眼睛像是累了要歇,胡胡李怕他躺下后一合眼就走,连忙叫“爹”,老头被叫醒后很不耐烦,翻着眼珠子瞅了儿子好几眼,方才慢慢悠悠地说: “儿啊!你这不是催爹早走嘛!不过也好!早晚都一样。小灵杰,你过来!” 小灵杰此刻就缩在曹氏身后,他自从听出来爷爷说的是满篇鬼话后就从床上溜下去了,不敢再往前靠,倒不是害怕,他说不清楚是咋样儿的一种心理,反正就是不愿过去。爷爷叫他时他还想往后缩,被曹氏推到前边去了。 老头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在小家伙的头上摸了几把,小灵杰感觉到爷爷的手心热乎乎、潮哄哄的,抚摸着很不舒服。 老头缩回手后蓦地长叹了一声,说: “李家满门以后就靠你了!唉!李家列祖列宗在上,难道就不能保佑李家……。” 老头说到这儿忽然如遭雷击一般颤抖了一下,头一歪,再无声息。胡胡李把爹的头扳过来看时,见爹的嘴角已经歪到一边去了,额头仍旧发亮而饱满。胡胡李连唤了几声“爹”,老头动也不动,他不死心地晃一晃爹的身体,已经软绵绵地像是没了骨头,随他咋晃爹的身体就咋摇。胡胡李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跪到爹面前,可怎么也爬不起来,边上的几位都呆若木鸡般站着,谁也没想到帮他。胡胡李像是骤然间万丈高楼失了脚,扬子江中翻了船,通体冰凉,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任泪珠滑过脸颊,心有不甘地颤抖着又大叫了一声“爹!”。 邻居们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老头从胡胡李怀里扯出来蒙上被单放到堂屋当门的竹床上时,老头浑身上下差不多已经冰凉了,直挺挺硬梆梆的像一根糟木头,胡胡李到此时犹自没有死心,大叫着说他爹心口还暖和着,还有一口气,哭着说着就从里屋连滚带爬地往外追。几个棒小伙子生拖硬拽才又把他放倒在床上。他还是手足乱踢乱蹬,没办法,那几位只好找了根结实绳子把他的手足绑到了床腿上。 按照死者入土为安的风俗,丧礼订在第二天进行,这是半夜里胡胡李神智清醒之后说的。因为是老李家唯一的后人,老头埋殡的花费又全得他出,所以左邻右舍地坐了一群守着床等他一句话。胡胡李神智清醒后首先是痛哭失声,大家伙儿明白他已经没大问题,于是把绳子给他松开,扶他坐在靠被椅上,让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完后胡胡李哑着嗓子冲旁边坐着的几位长辈说话: “老刘叔,张大爷,我爹的后事您们二位就照护着办吧! 花多少银子我应着!” 大家伙儿就全等他一句话,要么你自己撑头,要么大家伙儿撑头你出钱。不管咋办只要你撂句话,办事有大家伙儿在呢! 老刘叔和张大爷本来就是老头平时最相好的老伙计,猫墙根下晒暖仨人老坐一块,这一点谁都晓得。两位老人家住得离李家还真不算近,都是听说老伙计殁了跑来尽最后一点心意的。两位听胡胡李把话说到了这份了,当下毫不迟疑,一齐劝慰胡胡李: “大侄子,你也别太上心了,人老了总有一死,你爹又不是活着时你没尽孝道,塌了亏歉。老少爷们儿都眼睁得圆溜溜地看着呢!谁不给你竖大拇指,你也够累的,先放心歇着,你爹的事儿有我们两个呢!” 两老头儿办这种白喜事不是一两回了,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切安置得一妥两当。先派出去几个棒小伙子跑远路给亲戚报丧,当然都需要去哪儿是老太太说的。然后找一个较精明强干的中年人出去请吹鼓手,其余买树的,请木匠的,找阴阳先生的,找厨子的,租锅碗瓢勺的都一一先后出动,一切都有条不紊。两老头到外头把人都支派走后,回来给胡胡李汇报。完后,胡胡李一口咬定少一样儿。俩老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仔细想想不少啊!按李家的家底这些弄齐后就差不多是一个烂摊子了,俩老头当着胡胡李的面掰着指头又数了一遍,确实一个不缺,李贾村除了邓家这样的丧事操办得已经是够水平的了。胡胡李这下不再卖关子,一字一顿把他想要的说了出来: “缺一个过路灵棚!” 俩老头当时就惊呼出声了: “大侄子,你还想闹个过路灵棚?依我们看,到这份上,你爹九泉之下也就高兴得直打滚了,大侄子,现下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你孝顺你爹老少爷儿们都晓得。可也不能……,你爹要是活着他也不会让你这样干的。” 两人越说看胡胡李的脸色越黄,赶快转了个话题,把躺在灵床上的老头子请出来说话了! 胡胡李叹了口气,还是不改初衷: “老刘叔!张大爷!您们二位老人家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您们二位老人家也清楚,没有我爹,那儿有我的今天,说不定大侄子现在尸骨都给那条野狗叼走了。老刘叔!张大爷!大侄子的命就是我爹给我的,我现在为他破费一点都不行吗?要不!我后半辈子活不舒坦呐!” 俩老头叹口气点点头表示理解,胡胡李的话说得入情入理,实实在在,谁都没法说他的不对。俩老头点完头后只得跑院里又找了个人去请过路灵棚。 第二天埋殡的时候李贾村真是盛况空前,再说胡胡李终究不是老头的亲生骨肉,这年头亲生儿子都有把老爹老妈扔旷野地里不管不问的,一个过继的儿子能像胡胡李那样,也算是老头儿上辈子修的福气了。上半晌时候李家沾亲带故的七亲八戚差不多都到齐了,胡胡李没法出来迎接,就坐在里屋床上,接人的事是由老刘头负责的,当然李贾村那天凡是没有啥要紧事儿的全都戳在李家门口看热闹。李家老头也算高寿了,农人们称这个叫“喜丧”,就是说老人活这么大岁数,真要死了后辈人也不该痛苦流涕,洒一些泪水对老人表示一下依依不舍就行,所以如堵的观者中倒没有几个看着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大家脸上都挂着微笑,对每一个衣饰鲜明来到李贾的亲戚们评头品足,有心眼比较多的媒婆媒公也别有用心地挤在人堆里,竖着耳朵听大姑娘小媳妇对丧家的看法,说不定那个大姑娘对丧家里的那位小伙子抛个媚眼被她(他)逮着,两三年后这两位“有情人”成了眷属后回忆当初就会把第一面的相互钟情扯到李老头这场丧礼上。 晌午,李家待了十几桌的客,都是左邻右舍来帮忙的,气氛比胡胡李娶媳妇似乎还要热闹一些。胡胡李躺在里屋床上,一翻身就能看到老爹在灵床上被薄被蒙得曲线凸现的躯体,听着院里的嘈杂和门口吹鼓手制造的喧闹,胡胡李感到自己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和沧桑。他不敢想象昨天晚上还活得挺好的老爹今儿晚上就得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李家的坟地里,他甚至突发奇想奇怪人咋还会死,他觉得一切的一切都违背常理,都很不可思议。他开始怀疑人到底是啥东西,人咋会能从刚出生时那么小慢慢长到老死,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感到人活着很悲哀,人都是为死去而活着的,活一辈子不管是活得猪狗不如还是贵为皇帝,都得死,死后都是装到棺材里埋地下,也许有许许多多后来的人刨地时能不期然刨到一块他的骨头,但极有可能他们会把这块骨头当成一条野狗或者猪牛羊驴骡的骨头漫不经心地扔掉,即便他们能看出是块人骨,也不可能会想到这块人骨的所有者活着时有多少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有多么雍容华贵,灸手可热。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1 章 胡胡李的思绪就在此刻被打断,小灵杰给他端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丸子汤。这种用豆腐、青菜和碎肉炸成的丸子是白喜事上不可缺的路数。胡胡李喝完丸子汤后便听见外边吹鼓手的乐音由高亢而转为凄厉。他晓得老爹就要动身回他的永久归宿去了,他骤然由此想到了百年以后的自己,也会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等着自己的儿子在鼓乐喧天中把自己抬出去埋到地下任蛆虫啮咬,一霎那间他觉得有一股死亡的气息被他嗅到了鼻子里。他想起了农人们谈到幽冥鬼府时常说的望乡台,说是人死后成鬼,鬼到阴间报到时还有一长段路要走,望乡台就在这条路的尽头,过了望乡台就是鬼门关。没有进鬼门关的魂魄可以到望乡台上对尘世再看最后一眼,望乡台上有一面大镜子,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彼时家里的一切。胡胡李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似乎看到老爹此刻就被小鬼押着站在望乡台上,泪流满面地注视着他和这个家,这里有他惨淡经营了一辈子的家呀!有他的媳妇,有他的儿子,儿媳和一群天真活泼的孙子,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的感觉,家的气味……。 胡胡李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忽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因为那一刻他特别怕死,他怕自己会在以后的时间里耐不住等死的恐惧而去主动找死。他怕自己有一天也站在望乡台上泪流满面,他怕,他怕得简直觉得,没有勇气去活下边的年月,像早前等待天兵过来一样,他相信那样的日子再让他过上半月,他一定会发疯,而那总共才仅仅多长时间呀!等死却得等上几十年,让他怎么去等! 胡胡李想大声叫喊,就在此刻几个小伙子过来把他搀出去了,让他“跪”在堂屋门口的地板上,其实不是跪,应该是坐,他隔着门槛看见屋里的人乱插花一样地动,低声嘀咕着摆弄他爹的尸首,他茫然回头,一口漆着紫红色油漆的棺材揭了棺盖张着血盆大口躺在当院,恍惚间他看见了棺材“嘴”里的白牙,一排排长而尖利,泛着寒光,他听到了棺材为即将吞噬掉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而发出的得意狞笑,他又嗅到了“类似”于油漆味的刺鼻的死亡气息,他想大气叫喊,他不知道该喊谁,茫然四顾,每一个都像水里的鱼,很轻盈地来回游动,但是没有人理他,他特别害怕,渐渐,他觉得自己也快死了,死亡像一个核桃大小的软软的小圆球,从他的肚里一点一点向上拱,他觉出自己身上正在“咝咝”地向外冒热气,他好像有了另一个自己,像昨天晚上热气从他老爹身上一点点逃跑到最后只逃得剩下心脏那一块微微温热一样。然而他的另一个自己从这个自己的身上摸过去时,这个自己觉出另一个自己的手掌潮湿而且冰凉,软软的像一条死蛇。他的心口凉了,死亡已然堵住了喉咙眼,他不敢出声,他下意识地认为如果一开口出声,死亡就会从喉咙里蹦出来,把他送到通往鬼门关的那条路上。他努力地把吃奶的劲儿都用来闭紧嘴,他甚至已经感觉出上牙咬穿了下嘴唇,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欺骗了,死亡远比他想象的聪明得多,他绕过了喉咙从后脑慢慢但却有力地爬了上来。他抑制不住死亡强有力的侵袭,他在朦胧中看到死亡爬到了头顶,在他根根竖起的头发梢上蹦跳着冷笑。他最后听到自己发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天地间一片混沌……。 小灵杰那天可真是累,院里忙着的人谁有个缺东少西就叫一声让他去拿,拿了这个拿那个,拿完这个人的拿那个人的,一直跑到几个人把他老爹从屋里搀到院里,他才被老刘爷爷叫住。老刘爷爷让他跪到他爹身边照看着。此时一群人已经开始抬着爷爷的尸身往外走,他被一种说不出的心理驱使一眼不眨地看着几个人七手儒雅。年轻人手里托了一个红瓷托盘,托盘里是一个农村装面用的木升,不过个头要小几号。第二辆轿子里下来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三绺长胡子飘在胸前,很有点仙风道骨。老头打扮的像个退休的大官,小赖告诉小灵杰说那是他们村的老族长,很厉害的一个人物。第三辆轿子轿帘一掀,先伸出一只长满黑毛、毛茸茸、脏兮兮的胳膊,胳膊足有小灵杰的大腿粗细,这位先声夺人,吓了小灵杰一大跳。这会小灵杰才明白为啥第三辆轿子的轿车走那么慢,还出了满脸的大汗,敢情轿子里坐的是个重量级的,只那条胳膊从肩膀上卸下来,小灵杰估计都得和周铁蛋全身的份量差不多。果不其然,那位比小灵杰预想得还要胖,大胖子满脸肉都不像是他自己的肉了,而像是在别人身上长好之后,被他割下来安自己脸上了,结果没选好地方,选着了对方的屁股,所以大胖子的脸倒不像脸,而像脱下裤子露出来的屁股,又白又大又胖,眼睛很小,合开之间却极有神,一眼瞄住你让你凛凛然浑身起鸡皮疙瘩。塌鼻子也像是硬安上去的,鼻孔里伸出两撮黑色的长长的鼻毛儿,和嘴唇上面的髭须混在一起,像没擦干净的两筒黑鼻涕干在了上面,招风耳朵随着脑袋一晃也忽闪忽闪地晃,似乎和小猪娃的耳朵大小差不多,嘴被一片密杂杂、硬实实的胡须遮掩着,胡子不长,还是连鬓的,黑黑的纠结在一块。再往下看,大胖子上身穿的是短袖湖绿色的绸衣,在阳光下披着翠波,一闪一闪,下身是玄色灯笼裤,脚上蹬着双薄底快靴,裤角束在一块塞在靴腰里,一身的短袖衣裳有一排密密的扣,大胖子却没系它,只是用两个衣角在肚脐上挽了个蝴蝶结,衣裳敞开的部分露出黑乎乎的胸毛。胸前的两大块肉半遮半掩,胀得衬衫鼓鼓的,像倒扣着两个小面盆。大胖子咋看咋不像正派人,小灵杰怀疑他要么是个杀猪的屠户,要么是个谋财害命的强盗,要不这位的那双眼睛不会露出那么凶巴巴的光,看人仿佛是看着血淋淋地挣扎呻吟着的猎物,映得眼珠子都血红血红。胖子下了轿后并不往前走,先站在原地前后左右扫视了一圈,两只胳膊合抱在胸前,年轻人和老族长却也不往前走,一齐走向胖子向他拱手让他先行,胖子也不谦让,真的就一个人走在前面,小灵杰看到胖子踩出的脚印像他踩在深雪里一样,有一寸多深,等这三个人从他面前走过去时,小灵杰悄悄地问小赖,那胖子是啥大人物,竟然这么不可一世。小赖搔了搔头也答不出个所以然,脸都快憋红了,最后终于含糊其辞地说可能就是这个胖子把李老公的小鸡给割去了,今儿个要还给他,因为李老公怕他不还小鸡儿,所以才对他这么恭敬。小赖说到这儿口齿才算伶俐了些,说那胖子不是本地人,是从皇上那儿来的,其余的人都是他们村的,李老公老家也是他们村的,只是现在成了老公,在皇上家里当官儿,那两个新添过土的坟里埋的就是李老公的爹妈,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小灵杰噢噢答应着连连点头,心里更是觉得云山雾罩,扑朔迷离。这个胖子是不是大强盗了,割了别人的小鸡儿还得让人说好话陪好脸才给。真是没有王法,李老公也是个笨蛋,回到自己老家了还这么熊包,还是在皇上家里当官儿的人呢!一点威风都没有。 小灵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向李老公看了一眼,李老公已跪在香案前头了,只是没有抬头,腰佝偻得更为厉害,简直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小灵杰油然又对他产生了一种可憎和可怜参半的复杂感情,……。那个端红盘的年轻人正跪在李老公后面,他两边跪着的是那几个开始陪李老公等在坟地里的人,胖子仍旧抱着膀子,气定神闲地眯缝着眼站在香案一侧冷眼旁观。老族长站在香案前靠近李老公的地方,一只手托着副没有镜腿的石头镜,另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拿着一张发黄的纸片,纸片有书本大小,估计保存的时候不会太短,纸都成黄灰色了。 老族长拿着纸片连清了几次嗓子,小灵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干瘪的嘴、希望能听见他那张纸片上是啥内容,那知老族长嘴刚一张,小灵杰身后“噼哩叭啦”的鞭炮声和高亢沉闷尖细粗犷的各种乐器声便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吓得他一阵哆嗦。回头看时,放鞭炮的一个农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火药味扑鼻而来,飞扬的炮灰有的都扑到他衣领子里去了,迷眼的烟雾中几个小家伙的身影时隐时现,鞭炮就在他们头上炸响他们也不怕,小灵杰看见那群拾哑炮的小孩中似乎有小赖的影子,转身一看,果然,身边已不见人了。吹鼓手在平地上站不下,躲到了坟堆里面,摇头晃脑地吹打。坟地里的气氛顿时平添许多热闹。 老族长手里的纸片没写多少字。小灵杰还没打定主意是不是转到他身后去听时老族长已闭了嘴,此时香案前燃着了一大堆黄裱纸,火头很大,纸灰飞扬。老族长念完后将纸片冲围观的人群扬了扬,然后又冲坟堆那边的吹鼓手示了一下意。等鞭炮声一停,老族长毅然决然将纸片投入了火堆中,吹打声戛然而止,天地间瞬时一片寂静,像是根本没有刚才那片刻的热火朝天,惊天动地。 纸片在火堆中跳跃了一下,瞬时成为一小块扭曲的纸灰,被不时腾起的火头冲击到了“趴”在地上的李老公眼前头。小灵杰已经挪到了香案这边,刚好站在老族长身后,李老公的一举一动尽收他眼底。 李老公身后的几个人已次第站起,包括那个衣饰华丽的年轻人。只有李老公仍然静静地跪着,小灵杰由刚过来到现在没听见李老公说半句话,也没看见他抬一次头,只看到他垂下头后露出的后颈和耳背肌肉松弛,颜色灰黑。小灵杰觉得像是他奶奶的皮肤,又老又皱又黑,年轻人站起来后走到李老公背后,似乎是想要把他搀起来,刚弯了一下腰又犹豫着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只趴在李老公耳朵旁边低低地说了一声: “爹,天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李老公仍没有动,小灵杰看见他的一只一直缩在袖管里的干枯老皱的手慢慢地伸了出来,贴着地面向前滑动像一条觅食的长蛇。那张焚烧成纸灰的纸片被李老公抓到了手里,紧紧地抓到了手里。小灵杰看见李老公抓着纸灰的那只手因用力过大使骨节和血管蚯蚓一般地凸出,李老公的身子也像一个反向的弓弯得像是一不小心就会绷断。 小灵杰暗暗替他紧张,害怕他一不小心把腰给折了,同时也很不解,那张小纸片跟他有啥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值得他恼怒激动到这个地步。就在小灵杰一晃眼的当口,他耳边忽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小灵杰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凄惨的叫声,那简直是摧肝裂胆,撕心扯肺,叫得小灵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扪心自问,连那夜天兵被砍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时都没有听到这一阵惨叫让他伤心,让他害怕,让他难受,让他眼圈一红,几乎又要掉眼泪。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以后,小灵杰颤抖着睁开眼睛往圈子中间看,眼前的景像更让他触目惊心:李老公正像一个泼妇一样满地滚爬,嘴噢噢地叫,那声音真是有锥心泣血之痛、伐毛洗髓之悲,小灵杰骤然发觉了不对。李老公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小灵杰被这个冷不丁提出的问题一下子搞得乱了阵脚。他现在终于明白最初见李老公低眉顺眼站在那儿时怪怪的感觉是因为啥了。是因为李老公站着咋看咋像一个半老妇女站着的架势。小灵杰那会儿没想到他像个女人只是由于他自己心里先存下了李老公是男人的想法。而男人像女人在他的思想中简直如大白天见鬼一样可笑荒唐。所以他就只是觉得怪怪的,而没产生其他想法。 李老公在地上滚爬的样子让小灵杰不自觉地想起了泼妇骂街。事实上不但这点,李老公处处都像女人,小灵杰这时看见了李老公的脸,虽然就在他翻到仰面朝天的一瞬间能看出点端倪,而且还是和着地上的黄土和脸上的眼泪,小灵杰还是一下子发现李老公根本没有长胡子,满脸皱纹堆积叠压像熟透后掉地上的核桃。整个就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比小灵杰他奶奶年轻也年轻不到哪儿去。李老公的惨叫也是不折不扣的女人口音,像是撕扯着喉咙大叫的老妇人。小灵杰被这些重大发现搞得头大如斗时,李老公忽然停止了爬滚和惨叫,趴到一个坟上哭诉起来。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抠进坟上的土里,只露出一截灰黄的手腕,小灵杰凝神细听,李老公连哭带说,呜呜咽咽,悲悲戚戚,似是已肝肠寸断。小灵杰好不容易才听了个八八九九,李老公是说: “爸爸给我的骨头,妈妈给我的肉,现在不孝儿子终于捧回来了,今天算是儿重新认祖归宗的日子啦!爸爸妈妈的血肉,当儿子的一天也没有忘掉哇!爸、妈您们九泉之下也可以含笑瞑目了呀!爸呀!妈呀!不孝儿回来了!” 李老公的哭叫声像是破竹篾子戳在烂门板上,嘶哑难听,甚至有几分吓人。小灵杰抬头看天,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半空,再看眼前,纸灰飞扬,朔风野火,空中飘荡着声声干嚎,小灵杰觉得这回事咋想咋别扭,咋想咋不和谐,就好像十冬腊月天忽然看到一群大男人光着屁股在街上乱跑着打雪仗玩。 然而眼前的确实是事实,任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2 章 李老公哭到气若游丝时便不再动弹,瘫在地上直喘大气像奄奄待毙的饿狗。那个叫他爹的年轻人俯身上去把他背到自己肩膀上,一同进了第一辆轿子,胖子和老族长也分别进了轿子。老族长临上轿之前还抹了一把老泪,叹息了一声,小灵杰听见他喃喃自语了一句,似乎是“把好端端的大男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造孽呀!造孽呀!” 人群垂头丧气地渐去渐远,小赖拖着鼻涕跑过来递给小灵杰一个梨子,说是刚才在供桌上抢的,他抢了两个,一人分一个吃。小灵杰没有要,他看得出小赖把梨子递给他时脸上的表情很眷恋不舍,他想起了张先生教给他的一句话“君子不夺人所爱”,他又把梨子还了回去,推说自己牙疼,吃不了凉东西,那时还远不是产梨的季节,乡下人掏钱买都买不来这么样的梨。小灵杰猜想那是李老公从皇上家里带回来的,恐怕也只有厉害如皇上者才能把秋天的梨子放一个冬天放到入夏。一念至此小灵杰对李老公不免又有几分羡慕和向往。能在皇上家里当官儿那得修几辈子才能修来这样的福分呀!然而小灵杰也很不明白为啥像李老公要给皇上当官儿的咋会让人把小鸡儿给割了下来,弄得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的。 是不是当老公都得把小鸡儿割掉呢? 小灵杰对许多问题百思千思仍不得其解,沿原路折回赶到袁郎中家里时他嘴里仍在叽叽咕咕地念叨,连袁郎中家的两个小家伙跑上来扯住他的衣角让他再给讲瞎话他都没听见。 小灵杰来袁郎中家里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再不待见人的主人也能混个脸熟,况且小灵杰又是十分机灵伶俐的小孩子,而时间长了小灵杰发现袁郎中也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小灵杰初始对袁郎中有些讨厌但并不十分明白自己到底讨厌上了袁郎中那一点。事实上见面多了小灵杰发现袁郎中在他家说的那些话并没有丝毫夸大其辞,相反倒有几分谦虚。小灵杰去了好几次袁郎中的媳妇都说袁郎中刚刚被哪哪庄的某某叫走,药给你留在桌子上,你自己拿就行。有一天小灵杰还亲要生小孩的妇女被一辆架子车拉着送到了袁家。拉车的年轻人进门先“扑通”一声给袁郎中下了跪,响头磕得“兵啪乒啪”响。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要袁郎中一定要救救他媳妇的命,小灵杰见了他媳妇的样儿。好像都快死了,身上蒙着一条被单,被单上浸满了鲜血,再往下看看甚至架子车上还在往车下一滴一滴流血。女人面色煞白,嘴张得老大老大,头发蓬乱,眼睛紧闭,眼圈发黑。那次不是袁郎中治的,他连朝车上的人看一眼都没看便进了堂屋,倒是他媳妇指挥着年轻人把病人抬到药房里。袁郎中在堂屋中气十足地说了几句小灵杰认为恐怕只有他媳妇才听得懂的行话,就听得药房里一前一后响起两声哭叫,前者是小孩的,后者是大人的,年轻人揉着眼就到堂屋又跪下了。袁郎中其实人挺随和,只是有几分傲气,这点小灵杰早已在张老先生那里领教过,很快就见怪不怪了。小灵杰甚至还是因为袁郎中的傲气而对他很是仰慕,想想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咋学充其量能模仿出来一点流里流气。傲气的引申义大约就是身负绝技,不管在那方面,小灵杰是这么想的。而且,袁郎中的谈吐风度,以及一举手一投足猛里看上去有一股子张先生的味道。大约傲气的人都是有些相通之处。当然,张老先生与袁郎中相比,不同之处依小灵杰来看,就很不少,他觉得张老先生更多的是放旷自由,从来不愿受任何约束,袁郎中则要实在一些,墨守成规,一说话书卷味扑鼻而来,小灵杰很欣赏袁郎中滔滔不绝地发表意见时的姿态。他认为这点上袁郎中比张老先生稍强一筹。袁郎中似乎在那方面都懂一些,谈起啥都是头头是道,井井有条。小灵杰都快发现自己成了袁郎中的忠实信徒了。 袁郎中那两个小家伙是一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小灵杰分辩了这么多天才勉强辨出来两人的差别,还不是从长相上分出来的,这哥儿俩的老大不太喜欢干净,衣裳老皱巴巴,脏兮兮的,即便兄弟俩刚换上的新衣裳,他穿着那架势也不如老二穿着自然好看。小灵杰昏头昏脑进了袁家就被俩小鬼缠上了。袁郎中今儿个在家,出来帮小灵杰解了围。回到星里,小灵杰坐下来,仍是痴痴呆呆,魂不守舍。这些天袁郎中也看出小灵杰不同常儿,故而也是另眼看待他。如今一看小家伙愁眉不展,似有重忧,连忙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了啥难处,小灵杰正在李老公那怪兮兮的表现中搞得满头雾水,不得其径而出。袁郎中这么一问,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小灵杰脱口就说出来了: “老公是啥东西?” 袁郎中这下倒被小灵杰弄糊涂了,他怎么也想不出小家伙问出的竟是这么一个问题,细思之下禁不住莞尔微笑,看小灵杰时,小灵杰也正蹬着两只眼睛出神地看着他。 大凡会三招两式的大都有显露自己本事的癖好,更何况袁郎中在此方面的学问可谓是博大精深,他正愁这些东西讲出来有失体面难登大雅之堂呢,一听小灵杰竟然是被这回事缠住了头。不免有些得意洋洋,袁郎中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不算晚,于是领小灵杰到了药房,冲上两杯浓茶,热气腾腾地摆在桌子上,最后拉上门拴,袁郎中给小灵杰讲了这么一大段话,都是和老公有关的。 “小家伙,你是来这儿路上看见邻村的李太监骨肉还家了,是不?” 小灵杰机械地点头,骨肉还家这个词他不大懂,但还明白就是指李老公那回事。 袁郎中见他点头,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说起来,太监这种人最早出现的年月已不可考,噢!对了,太监就是你说的老公,书上记载的最早能被称作太监的是汉代的太史公司马迁。说司马迁是太监是因为他受过腐刑,就是和现在的太监一样,把阳物给割掉了。史书上的原话是‘太史公下蚕空去其势。’” 袁郎中害怕小灵杰对阳物和势等词搞不明白,讲到此处不自觉地看了小家伙一眼,小灵杰正两手托着腮帮子听得津津有味。其实他就是提出问题袁郎中要想解释清楚也得弄得自己尴尬万分,看小家伙没动静,袁郎中喝了一口热茶,再往下说: “太史公虽然割去了阳物,但并没有真正入宫当过太监。所以一般太监都不大晓得他。各行各业都有祖师爷,像我们郎中这一行,尊奉的祖师爷是药王,木匠尊奉的祖师爷是鲁班,太监这一行也有祖师爷,但不是我刚才说的司马迁。现在的太监拜奉的祖师爷是钢铁将军,北京城外有一座‘护国保忠祠’,老百姓都叫他太监祖师庙,庙里供的就是钢铁将军,这个钢铁将军历史上确有其人,是明代永乐皇帝时的太监。 “常人要想成为太监必须得把阳物给割掉,俗话说就是阉割,像满街跑的那些劁猪劁羊的一样,把阳物割悼。……” 袁郎中讲到此处又停下来喝了口热茶,倒不是他想喝茶或是卡了壳讲不下去,而是下面的东西他觉得不好意思对一个七皆无的,这就得说好话了。带孩子来净身的家长得多给净身师傅讲好言语,就说是孩子以后要有了升官发达的机会,决不会忘掉师傅您的好处。 “净身师要和净身者的家长或者是带净身者来的亲戚立一个文书。请上左右比较有声望的三老四少作为证人,写明是自愿净身,生死勿论。这也是净身师的聪明之处,再说是大动刀子的事儿,这样一来万一将来出了麻烦,也免得净身师跟着背黑锅吃官司。但这些并不是立生死文书的主要意思,净身师实际上等于通过给净身的小孩身上投一笔赌注,一旦小孩将来发了迹,他可以捞上一笔钱。所以净身师现在搭上些辛苦,赔几个冤枉钱,也不在乎。因为入了宫的太监就是再穷,只要进得去,净身师好歹都能捞些好处,这个赌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包赢不输。再说,净身师还有一招阴损的,能让入宫以后的太监乖乖地给他掏钱,这是后话,这里先不提。 净身师和净身者之间的文书上都写得很明白,标明‘自愿净身,分文不取’。后报当然是以后的事。可是,就单掏现钱方面,私下交易,都是两种价钱,保活的是一种价,只阉不保活的,又是一种价钱。 “因为当太监都得断子绝孙,所以大多数太监都希望能够重生阳物,能有个自己的骨肉子嗣,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 当太监也有帮口,要有老太监引见的话,当太监要容易一些,更重要的是,你有可能重主阳物,不过这就得看你的运气和造化了。太监有两个帮口,一个是天津附近的三河县的立河帮,一个是河间府的河间帮。想当太监的人如果掏钱买通老太监,老太监就会对净身师打个招呼,那么就可以给你作不彻底的净身,留下一部分阳物,便有重生之望。但是入官之后,还要经过层层检查,对检查者还得出钱买通。老太监同被检查的人都有深交,见有利可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检查者还要具结画押,作个担保,也就是说他要对检查的结果负全部责任。这种检查者,一是为了无本生财,二是因为自己年事已高,不免贪利,更何况这种事情揭穿的很少。 “太监被割去阳物之后,行动和说话的声音都不同于一般的男人。由于屁股和大腿的肥肉增多,太监走路时身体稍有点前倾。像女人一样,双腿紧挨,脚尖向外呈八字形,步伐短而快,很像戏台上的旦角走路的样子。另外,太监割去阳物前如果还没有长胡子,以后就不会再长,如果长出胡子的,在割去阳物后二三个月内将开始一根一根往下掉,直到掉完为止,整个脸变得非常光滑。年轻的太监去势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有遗尿的毛病,想控制都控制不住,俗语里说的: ‘像老公一样臭’就是从这里来的。年轻的太监去势后会在很短时间内吹气一样很快长胖,但是肉都松松垮垮,一点力气都没有,大多数太监会随着岁数越来越大而慢慢消瘦下去,因此到消瘦以后,太监身上会出现许多皱纹。四十岁多一点的太监瘦下去后看起来就像六十多岁的鸡皮鹤发的老太婆。 “小时候就去‘势’的太监说话的声音和女人一模一样。 长大后才去势的声音听起来则特别刺耳,说话像是故意装的,极像集上那些扯嗓子叫卖的乡村妇女的声音。小时候就去势的太监长大以后,没有喉结,胸前明显突出,屁股肥大,声音尖锐而且高亢,行动扭扭捏捏,更像女人。 “因此太监整个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讨厌感觉。脸盘清秀的太监更让人看着像是古里古怪的女扮男装,可是年纪稍大一点的太监面貌看上去就不是古怪而是类似于凄惨了,真像假扮男装的老太婆,邻村的李太监你见过,就那样儿,可笑不? “太监被割下来的阳物,净身师会像宝贝一样保存起来,而那玩意俗称就叫‘宝’。净身师保存‘宝’,有一整套的办法。阳物被割下来后,包括两个睾丸和一个势,先被放在净身师事先预备好的一个升里面,升里面装的是石灰粉,目的是为了吸干水份,保持干燥则不易腐烂。放在升里一段时间后,再拿出来用湿布小心揩抹干净。然后再放在香油中泡些时候,等油完全渗透后,再装入一个丝棉衬裹的精致小木匣子里,加以密封包裹。这些办好,还剩最后一道工序,即把木匣再放入装有少半升石灰的升里,这样,‘宝’的全部处理过程就算完了。 “当然,升里还得装入用油纸包好的净身契约,最后用大红布把升口包好棚紧,小心地把升送到屋顶下边房梁之上,这里有个说辞,叫做红步(布)高升。预祝净身的人将来走红运,步步高升,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净身师那么小心地把‘宝’,给妥善保存起来是有原因的,一是太监要升官时,必须交验自己的‘宝’,让上头的大太监检验核实,要不不能晋升。因为‘宝’放在净身师那里,等你时来运转再回头去要时,净身师就要多多少少捞点实惠了。二是太监死后‘宝’是一定要随棺埋葬的,因为咱们大清国的人都相信阎王爷不待见残废的人,特别是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碰到他们死后要求下世脱生时,阎王爷会把他们派到人间为骡子。因此太监到死后得把‘宝’请回来缝在自己的私处,一则为了瞒住阎王爷,二则也有面目见地下的父母和列祖列宗。 “前面我说的净身师大捞一笔银钱的时候就是借太监请‘宝’回家的机会。所以净身师才会在净身时显得那么慷慨大方。咱们炎黄子孙有个好传统,一个人不管活着时天南海北海角天涯地跑,到了老年无论如何也要回到故土,死后埋在家乡,虽说哪儿的黄土都埋人,但讲究的是用故乡的土盖脸,这叫做落叶归根。咱们这片当太监的不管一生受多大的坎坷,也要积蓄点银钱,把自己丢了的东西赎回来,放着预备死后随身下葬,否则就没脸进祖坟,不敢埋在父母的脚底下,这个赎回‘宝’的过程就叫骨肉还家。” 袁郎中一口气又说了这么多,说得口干舌燥,又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外面天色似乎已有些暗了。小灵杰的脸部在他对面已渐渐模糊成一块平板,只有两只眼睛仍熠熠闪着光。袁郎中下面说的和小灵杰所见的关系就很重大了,因此袁郎中又开始讲时不得不重重地咳了一声,怕小灵杰分心他顾。 “骨肉还家是太监一生中最大的喜事。大多数是在四、五十岁左右来办,这会儿离告老离宫也没多长时间了,能找过继儿子的也都找了。因为骨肉还家得让儿子磕头捧升,那样才能显出点儿份。你想想,本来就是个迫不得已才去净身的苦哈哈,当上太监后被人呼来斥去,还被一般人看不起,苦熬了二三十年,好不容易熬出来了一点小名堂,靠着皇上的帮衬体恤,手底下勉强攒了些银子,一回到家乡,别的事都顾不得也干不了,就靠这个伸直腰杆出口粗气,花钱买个脸,就是说太监都想靠这回事让别人改变对他们的鄙视看法,这样他们可以站人前理直气壮地说句话。这不算啥,太监忍辱半辈子到最后所有的积蓄极有可能在这一次花完,银钱都让黑心黑肺的刀儿匠掏去了。 “太监要想赎回‘宝’得事先托本乡本土的头面人物,诸如说族长,三老四少什么的。必须得在场面上混过,手底下有几下子,这些头面人物带着礼物先到净身师家里拜望,说明来意。净身师都是父一辈,子一辈、辈辈相传的江湖人,精细的赛过山上的猢狲,先海阔天空胡吹乱捧地说一通,用意是称称太监的斤两,就是指他办事最多能往里砸多少银钱。他们是很会看菜下筷子的。等了几十年,肥猪总算拱上了门,所以一定要狠狠咬上一口。双方谈好价钱以后,太监得先把赎银拿过来,这一下就把太监的积蓄宰得差不离了。 “到了正式迎升的日子,得用娶亲一般的排场,用花轿抬着过继的儿子,捧着红托盘,里面得放着整锭的银子,这银子不是算在赎价之内的,是送给净身师的喜钱。一大群人吹吹打打地来到净身师家门口,又是放鞭又是吆喝,这叫给净身师贺号壮门面,净身师这会儿就剩在屋里数着银钱偷笑,他是名利双收啊! “正式迎‘宝’的仪式十分隆重。净身师在家里摆上香案,铺好红布,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恭恭敬敬地把升从正梁上取下来,摆在香案正中,此刻四周宾朋满座,没几个是太监的亲人,都是所谓德高望重的凑着机会风光一把,打个抽丰。仪式由坐着轿子前来迎升的老族长主持,老族长得先向四周来个罗圈揖这叫知会众人,然后再给净身师作个揖,最后才打开升上的红布。取出原订的净身契约,向诸位在座的衮衮之公宣读一遍,说明这个契约连同升里的东西我们今儿个取回去了。这时候门外再次鼓乐齐鸡,鞭炮喧天动地。过继的儿子对净身师、族长,宾朋分别行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把升放进红托盘里捧着,便坐在轿里奔向坟地,后面老族长、净身师的两乘轿子也紧跟着。” 袁郎中把话说到这里住了口。小灵杰托在腮上的两只手也放了下来,他当然知道后边的情景他都已经看过,袁郎中不会再往下说。窗外的天色已更加隐晦,窗纸上漏进来的似乎是黑夜的色彩而不是白天,袁郎中已经撮了把烟未开始吸旱烟袋。小灵杰只看见对面火头一明一灭地闪,明亮的瞬间他能看到袁郎中衔着烟袋的嘴和鼻子的下半部分。 袁郎中讲完后便没有再说话,一个字也没说,连抓药时都是默不作声,小灵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啥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是出了袁郎中家大门走出老远之后,他才想起连告辞的话都忘了给袁郎中说一声。 这一段接二连三石破天惊的事儿发生的太多了,小灵杰在知道老公的事情后又拉里拉杂想起了很多很多,小脑瓜里整天胡思乱想,渐渐地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竟然沉默寡言下来了。小灵杰也明白,从天兵来了又走之后他就已经明白,很多东西不但他现在想不懂,今生今世,一辈子到头他也未必能弄得懂,然而他又抑制不住自己思想的野马脱开缰绳之后的狂奔乱蹿。他茫然了……。 李贾村自从长毛走了以后,应该说没有啥大的变化,农人们很容易把痛楚隐藏起来而代之以麻木的欢笑,没有谁刻意去找碴让自己掉在恐惧的回忆中无法自拔。要是能说上算是大变化的话,那就是邓财主了。 叫邓财主已经不太恰当,因为长毛走了后,僧王爷果真践了前言,送给了邓财主一顶金灿灿的七品顶戴,邓财主平步青云摇身一变成了邓员外。这下邓财主是心满意足了,在李贾村更成了说一不二的人物,俗话说,财大气粗,势大自然就压人,邓财主在五里三乡里哈口大气,大城县城的四个城门都得“唿嗽嗽”直往下掉灰土,县太爷正坐在桌案前打瞌睡冷不丁就得激灵灵打一个寒颤。县太爷日常见了邓财主都得高看他一个马头,新来的县太爷走马上任到大城后第一个拜会的当地显达就是邓财主。到邓家接连喝了两天酒,据邓家的家丁说把个县太爷喝得拉肚子一样往地上吐,官服上弄得一塌糊涂,临走时满脸的鼻沸和移物抱着邓财主直想叫他亲爹,还打着嗝迷迷糊糊地说让他以后多提携。 邓家的家丁说起来当然是“我们家员外”,这是邓财主从僧王爷军中回来后立马就教他们改口的,谁不改口就扣他的银钱。然而初始李贾村人并不知道这一切。有几个老给邓财主打小溜的有一天在街筒子里正碰上邓财主牵着新讨的狗迈着老爷步遛街,连忙上去点头哈腰地叫“邓善人。”那知邓财主并没像以往一样眉开眼笑地停下来给他们说几句话,而是从鼻孔里冷冷地哼出一声,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倒是他那条狗不甘寂寞坠着肚子回头冲他“汪汪”叫了两声算是打了个招呼。碰了一鼻子灰的人觉得很奇怪,咋想都想不开,心说这“善人”两个字难道拍得还不到家,总不成让我跪地上叫你老爹吧!溜须拍马的想不开归想不开,对邓财主还是不拍不行,于是便回头找邓家与他熟识的家丁讨信儿。家丁一听他是为此事而来,开口就是一句“我们家员外”,这问事的也不问了,掉头就跑,边跑还边捶自己的脑袋,嘴里还恨恨地骂:“人家说你是榆木疙塔不开窍你还找人家别扭,你说你是不是榆木脑袋,以前还老人前人后洋洋得意地自吹自擂是马屁精,咋地,现在连马屁都能拍胯骨轴上去,挨一脚狠踢是小事,要是传出去让人家知道了你还活个啥劲,你还咋有脸见人,唉?”这小子在那儿自怨自艾着恨得直想哭一场,再照自己脸上搧两巴掌才解气。大多数李贾村人还没太多闲工夫去顾虑这些,从这种意义上讲他们比榆木疙瘠还榆木疙瘩,一点也不晓得照顾一下“新贵”邓财主的情绪,抬头碰不见低头碰见邓财主的话还是不冷不热地一声“邓善人”便拍屁股走人了事。这对他们自然没啥大不了,当然僧王爷手下的人给邓财主送顶戴的事李贾村大人小孩谁都知道,可惜知道也仅仅就是知道大柳树下面的饭场里议论了三天两晌午以后,也就忘得差不多了,他邓财主别说是闹了个七品顶戴,就是封成王爷将相,还能碍着或是帮着这些庄稼人屁事。他高升是他高升,升得再高也总不至于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们穷人从李贾村赶走,再说了,邓家本来在李贾村就是没谁敢碰的杠子头,闹不闹七品顶戴不还是一个没谁敢碰,反正大家伙儿还是三个字“惹不起”,咱惹不起躲总还能躲起吧!见面了打个招呼,叫声“善人”对农人来说已经够了,已经够抬高你邓财主的身价了。说实话,你邓家要能有一星半点的善良,恐怕派山老林里饿了七八天的狼碰见小孩连看都不看,它情愿早饿死早托生了。 邓财主在李贾村蹓了几圈后这个气可就生得大了,不管他脚步迈得多像戏台上那些蟒袍玉带装腔作势的老爷,也不管肚子腆得多像刚从皇上那儿吃过龙肝凤髓心满意得的五侯大官,那帮狗屁不通的泥腿子就是想不起来叫他一声员外让他体会一下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官帽戴着是咋样一种滋味。邓财主也想了,这帮穷鬼是不是根本不晓得我当了官他们该叫我啥了,但是就只想这点咋想咋别扭。我他娘的明明是员外你为啥看不见就偏偏叫我善人。我他娘的宁肯不“善”了也得“圆”一下。邓财主气得肚子溜圆最后一狠心,他娘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邓天一该到撕下羊皮露出狼脸的时候了,看我咋整治你们这些不识眼色的笨蛋蠢驴。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3 章 要说这邓财主也是的,人五人六地憋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能出口顺气,从他老爹呜乎哀哉后把他叫回来那天起,这个小邓财主便一直是忍辱负重地活过来的。虽说没有人敢在邓家大院门口撒野,可他心里闷得慌啊!他觉得像他这么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人不该就只让人背地里骂“土老财”,而是得当面对他点头哈腰像他牵着的那条狗背后还得冲他竖个大拇哥说一声还是邓善人厉害高明,事实上这些自他回到李贾村就从没有体味到过。大家伙儿对他都不冷不热,而那个该死的胡胡李还不识天高地厚地因为一车苞谷跑到邓家大院里公开叫板,邓财主一想起这码事心里使刀剜一样疼,都是那个狗娘养的李三,他说胡胡李这小子有神助,还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地给我讲了一通绞缠不清的狗屁道理,我他娘的也是旋风钻屁眼儿里——鬼迷了心窍,稀里糊涂地就信了。这口气真他娘的憋得冤屈,还让胡胡李那小子昂首阔步地出了邓家大院,我邓天一倒被他看扁了。 邓天一决意要先拿李家开刀了。在他心里李家是李贾村楔到他眼里的一枚大钉子,此钉不拔他寐食难安,况且他邓员外一步登天,成了世宦人家,还怕你个屌!小泥鳅咋让你扑腾你还能扑腾个啥浪花,就算你扑腾起一点浑水洒到我脸上,我邓天一笑嘻嘻地擦掉它然后吐口唾沫淹死你。 这里得补叙一笔,邓家的宝贝儿子二孬此刻出了远门,长毛一走邓员外思前想后觉得宝贝儿子在各方面都太差火候,没有一点生活历练,干啥事都畏畏缩缩地像个乌龟。邓财主可受不了这个,你想你老爹金灿灿的七品顶戴都供到邓家大院里了,竟然养下这么一个酒囊饭袋,除了会吃喝玩乐外,啥都不会,老子英雄儿好汉,邓员外决意把儿子打发出去摔打摔打,即便本事一点学不到,出去开开眼界也好,反正邓家有的是银子。邓天一这么一硬心肠也顾不得宝贝儿子他亲娘后妈抱着他的大腿苦叫心肝宝贝了,派了个精明干练的管家带上足够的盘缠和邓二孬一块出去了。邓员外的意思是,天南地北随你们随便走,走到哪儿是哪儿,银钱不够中途可以找人回来再拿,反正两三年之内别踩我邓家大门。邓二孬在家呆的也是整天没事干闲着要么和丫环仆女打情骂俏,要么便看蚂蚁上树。他也想跑出去看看,你想啊!出去有的吃,有的穿,有的玩,有的看,就是没有老爹的白眼,傻瓜才不愿出去呢!邓二孬这小子也不能说天生就坏,胎里坏的人事实上你根本就找不来。人学坏就看环境,特别是不大一丁点的小家伙,学好学坏就在那么几年,长大以后要走那条路差不多也就定性了。邓二孬给小灵杰和周铁蛋合伙狠狠地治了一番。回家后痛定思痛,那才叫难受呢!蒙着头在被窝里大哭一场。他老妈隔着门缝心肝肉地叫得喉咙都肿了他都没应一声。过去几天后,这位忽然就想通了,觉得以前自己的作法实在不大对劲,因此也好了许多,每每听见他老爹说个算计谁谁的事儿时他便站出来跟老爹顶牛,有几次气得邓天一差点没把他掐死。因而,邓二孬临走之前走特别请小灵杰和周铁蛋出来话了一次别。邓二孬好言好语地说自己以前做事欠考虑,不晓得咋样做人,二位多见谅。李周二位当然对他也没啥深仇大恨,再说小孩天性,有啥事十天半月不去想以后就不大能想起来了。三个人惺惺相惜,撒泪作别,就差没磕头拜个把子。 李家也是屋漏逢着连阴雨,破船就遇顶头风,老头辞世以后的阴影还没从李家老小心里抹掉,老太太也一朝撒手西去了。赶在胡胡李腿上的伤刚好,胡胡李两口哭天抹泪地葬了老太太之后,晚上一合计,欠下的窟窿已经大的补不住了。 老头的丧礼一把花完了李家的积蓄,还倒贴了些。胡胡李的腿伤虽说还是袁郎中百般照顾,毕竟卧床不起那么多天,鸡灵狗碎又欠了亏空。老太太这一去,李家就哭笑不得了,连村里宽厚人家里小媳妇的体已都借回来了,才算勉强把事办完。 李家的人并不晓得是邓员外从背后捅了黑刀。事实上根据胡胡李的看法,这个邓员外比他老爹也不知强多少倍了,因而胡胡李见了邓员外比其他穷人见了邓员外似乎显得要奴颜卑膝一些,那句“邓善人”叫得至少有七八分是出自肺腑,然而,胡胡李不知道,别人叫“邓善人”虽然也惹邓员外不高兴,但都没有他这一叫让邓员外听着刺耳,人要是看你不顺眼你就是打扮成天仙他也会说丑似无盐,胡胡李的一声“邓善人”扯起了邓员外的老伤疤,旧仇新恨一齐涌上邓员外的心头。李家的处境在李家全家尚蒙在鼓里时,已经不知不觉地坏到了极点。 刚埋完老太太那天晚上,李家全家没有喝汤,独对孤灯发呆,胡胡李咋想也想不到短短的不到半年时间,老两口一前一后先后竟然魂归了地府。他想不开就只有难受,曹氏心里也不好受。是这个本家姑姑把她娶到李家,她认为自己简直是掉进了富窝,谁知道还没有尽住孝道,报答大恩,老太太竟无福消受,撒手西去了,曹氏瞅着桌子上忽闪忽闪的油灯光暗暗垂泪,这时候一帮人就没喊门进来了。 进来的是几家平时和李家不太对劲的家庭里的长辈,按辈份都是胡胡李的大爷。几个人进来时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招呼也没打也不等胡胡李夫妇让座便各自找地儿一屁股坐下了。胡胡李心里纳闷,这几位是咋地了,我那点做的不对惹了他们了吗?明知我们李家今儿刚办完丧事,咋就沉着脸找上门了。 胡胡李夫妇打了招呼之后也坐着不吭声,曹氏还在一边自顾抹她的眼泪,那几位等了一歇子便开了口,说出了一番让胡胡李瞠目结舌的道理,说得胡胡李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直到那几位联袂告辞后他还傻坐着不知东南西北,张着嘴巴像庙里泥塑的神胎。 那几位老爷们儿过来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要李家的房子,开始那几位还是公推了一个坐在黑暗角落里的人为代表,话也说的吞吞吐吐,但遣词造句在胡胡李看来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滴水不漏,估计这帮土老冒不躺被窝里想上三天三夜想不出这么损的招和这么软中带硬、咄咄逼人的字眼。那位代表显然是觉得这件事做的不太光彩,所以躲在角落里的他最有发言权,因为不管他心里咋打鼓一样地跳,不管脸上咋不好意思地红,谁也看不见,谁也不会耻笑他。代表的话其实就只有一句,只是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竟用了五六种表达方式说了出来,再加上每个字都得重复三四遍,一来二去也就花了不少时间,然后几个老爷们儿便七嘴八舌地像是戳翻了麻雀窝似地叫。声势明显比初来乍到时宏大,而且言谈中似乎也理直气壮了些。说了一通后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齐住口,然后胡胡李便送他们出来。 那几位七嘴八舌说的那些话是晚上躺到床上以后曹氏给他说的,从那个老头代表第一句话说了半截之后胡胡李心里便乱了套,耳朵里嗡嗡作响,啥也听不见,曹氏当然明白几个老头要想找碴理由讲了一大通,别看她在那儿抹着泪似乎是心不在焉,其实那几个老头说的话她一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也正是曹氏的过人之处。 老头们持的理由千头万绪抓根本,一言以蔽之,就是胡胡李充其量只能算是暂时住在四叔家的客人。因为四叔当初把胡胡李接回家时并没有隆而重之地择一个黄道吉日走一下过继的排场,因而这就不能算胡胡李是四叔的过继儿子,尽管他在埋葬四叔的时候指示几个孩子和媳妇哭得涕泪交流,那也没办法。而按四叔原先和胡胡李的关系,一个靠边的侄子,可就差些火候了,四叔留下的房子只能充做村里公用,要是村里人可怜你胡胡李一家大小没地方住让你继续住下去,那另当别论,如今丑话说到前头,村里把房子收回去是理所应当。 胡胡李听曹氏说完之后长叹一声,那才是二十五只小猫钻肚里——百爪挠心呢。老头们讲的话没有半句错,老头当初接胡胡李回家时是没有办啥过继儿子的排场,可村里人谁不晓得胡胡李回老头家是当过继儿子的,那么多年过去了,胡胡李的爹不知叫了多少遍,谁也没提出过异议说你不能叫他爹,叫到现在二老一合眼,尸骨未寒,就有人拱到大门口叫骂说胡胡李无权拥有老头老太太留下来的遗产。问题也就在这儿,有很多事儿都是大家伙儿已经习惯而且从心里和表面上都承认的,谁都觉得那是不容更改的铁的事实。可是一旦有人挑头发难,往往有很多人立刻会觉得这铁的事实在道理面前不攻自破。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胡胡李以前绝对没想到,老头一不小心疏忽了一件小事到如今等他补救时成了个比天还大的窟窿。老头说的话绝对不假,看李贾村人是不是卖给李家这个面子。大家谁也不能否认那几个老头的道理的正确性,如果不愿让你住下去你就得卷铺盖滚蛋,怨不了天也怨不了地。如果大家伙儿可怜李家默认这个事实,那是你李家运气,你是不是总要给大伙儿描上一道意思意思。 胡胡李夫妇思前想后此事一旦捅开最好的结局便是破财消灾。夫妇俩谁也没怀疑到是邓员外在背后使的鬼点子,因为那几个老头家住的离李家远,本来就谈不上啥交情,事到临头不捅漏子也是势所难免,谁都不想让别人捡平白无故的便宜。胡胡李夫妇都坚信这一条,所以他们没有怪罪老头们的手段毒辣和别有用心,只是懊悔自己早先棋失一着竟成今日之难。然而就拿那条最好走的路而言,趁大家伙儿还没有抹开面子,把人都凑一块乐呵乐呵,在喝的酒酣耳热的当口,把话摆明了要大家伙儿看多年情份,帮衬一把。胡胡李相信他混的人缘,不会有谁不买他的帐。可是就这桌酒席的银钱现在胡胡李要想凑出来,就得脱裤子当了。人到急处,真是祸不单行,胡胡李夫妇长吁短叹直到东方发白。曹氏想出个能打摸着要钱的地儿,于是也不睡了,穿衣起床趁外边还黑不咙咚的出了家门。 天黑时候曹氏才风尘仆仆地回来,钱拿回来了,下一步便是胡胡李支使几个儿子挨门挨户去叫人,首先要叫的便是那天晚上送上门的几个老头。 李贾村的父老乡亲果然没让胡胡李失望,胡胡李刚把话头提起来便给大家伙儿堵回去了,叫得最欢的便是那晚上的几位,说这是小事一桩,他们那晚上去的意思只是给胡胡李提个醒儿,要他防着有不仁厚的人找事儿。胡胡李气得嘴里牙都快咬碎咽到肚里了,心说你们这帮老不死的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胡胡李与你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见了面叫大爷叫得比拌了蜂蜜都甜,到事头上你们便跳出来给我添乱子,我苦筋巴力凑了几个钱把人请一块了,你们倒把啥事儿都推个一干二净,仿佛全天下就你们几个是聪明人似的。 这起风波不管咋说总算是不声不响地在觥筹交错中平息了。胡胡李得到大家伙儿给的确信后长出一口气,心中石头落地。回到家里一静下心便又开始发愁欠人这么多钱可咋个还法。他在这边发着愁,邓员外那边可笑得前仰后合,其实邓员外找那几个老头去给胡胡李下战书也并不是真想就把李家从房子里撵出去。邓员外也晓得不能一下子逼人太甚。啥事儿都得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来,否则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李家在李贾村虽不是大户,谁提起也不敢说个不字。就凭这点小事就让李家扫地出门在邓员外看来是操之过急的作法,除了能衬托出他邓员外鼠目寸光之外没有别的用处。邓员外在邓家大院里捻着几根老鼠胡须嘿嘿地冷笑,胡胡李,你等着滚蛋吧! 邓李两家主要矛盾的爆发是以李家和邓家接壤的那块地为导火线的。说起李家那块地,那可是当地有名的蒙金地,一块有四五亩大小,河间府地儿穷,又常年闹水,庄稼地不是薄,就是盐碱太多,种不上庄稼。李家这块地是老头的命根子,李家的花销十之八九就靠这块地上长出来的东西应付。那真是种啥啥长得好,不上肥也自来壮。老头在的时候,专门在地头上挖了一眼砖井,为了给这块地浇水,井旁边还栽几棵枣树,结的枣儿黑红透亮,脆甜味美。夏天,小灵杰最喜欢和一帮小家伙到这看枣、逮鸟、捉蝈蝈。常言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想,这块地早在老邓财主时候就对它垂涎三尺了,托了好几次人说要掏高价买过去,因为邓李两家地本就挨着,买过去后邓家也好管理。老头说啥也不卖,于是老邓财主便故意今年一个垄,明年一个背儿地年年侵蚀,年年多占一点儿。好端端的五亩地交到胡胡李手里时,大约连三亩也不到了。老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胡胡李有时发个牢骚,老头还劝他人在屋檐下,咋能不低头。老邓财主一朝归天,现在的邓员外还稍好一点,到眼下这几年除了出过二孬抢走一车苞谷外,还没有出过啥大别扭,胡胡李不免也放松了警惕。 那几天胡胡李一直在侍弄这块宝地,欠下的一屁股债就靠这块地来出主意了,他咋能不上心,夏粮连三赶五收了之后便着急忙地来到地里忙活,用耠子粑了一遍又一遍,连指头肚大小的土蛋蛋儿都用手仔细地捏碎。 胡胡李忙活了几天也没注意这地到底是咋个了,这天早上他又哼着小曲到地里干活,红红的日头从枣树的缝隙里漏下来,地上光怪陆离,梦一般地诱人,不知名的小鸟躲在树影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胡胡李抬头看看,树上的枣一颗挨着一颗,肚都红了,看着真叫喜人。胡胡李坐在地头上抽了袋旱烟,往地里一看,心里便不是味了,昨天他临走时看得很明白那地块还剩一米多宽没整治,今儿昨就只剩一胳膊那么宽了,再看邓家的地,靠李家这边的背儿已经起了,胡胡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得寻找标记。老头在时,最靠邓家地面的那棵枣树是原来的地边埂,老邓财主归天时候地边埂就挪到第二棵枣树那儿了。胡胡李一看枣树不打紧,一股无名火腾就起来了,六棵枣树现在倒有三棵竖在邓家的地背儿那边,胡胡李暗暗叫声坏了。这邓家啥时候又恢复了往昔的作风,在我们家这块宝地上打鬼主意了,而且下手还这么狠,不几天工夫就占过去那么多。胡胡李还总想着是邓家新来的长工忘了邓李两家的分界,才搞成这个样子。事实上这个设想连胡胡李自己都认为不可能,这几天碰着的到邓家这块地里干活的还都是熟脸呀!况且一连许多天他就起早贪黑一直呆在地里,刚开始收罢夏的时候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地边埂还在第二棵枣树那儿呢!胡胡李不能说服自己相信是邓员外趁他回家时候打着灯笼把地边梗挪过来的,要真是这样,邓员外用心之险恶就太让他不寒而栗了。胡胡李索性不再干活,坐地头上闷着劲儿吸旱烟,试图把这档子事儿理出个道道儿。 日头开始变得烫人,胡胡李连吸了七八袋旱烟吸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啥头绪也没理出来,不过他总算坚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把地界往李家这边挪这么多的幕后指使者肯定是邓员外。胡胡李和自己这个不可遏抑的想法争执了许久他没有生气,只有惊奇,一种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惊奇,他可没有想到这是那一车苞谷种下的因果,确定邓员外是主谋之后他苦苦思索为啥邓员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态度会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想到了可能是那个七品顶戴在作怪,但是他仍然没法仅仅用一个七品顶戴解释邓员外前前后后的云泥之别,怎么可能会这样呢?胡胡李找不到结果。 快晌午头的时候,胡胡李还是一点活也没干,看看日头挪到头顶上了。他站起来闷声不响地收拾了家什,正准备往来路上走,冷不丁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怪笑。 是邓员外,胡胡李心里蓦地升起了这个念头,他慢慢地抬头一看,果不其然,邓员外今儿个打扮得可真叫派头,头戴三块瓦的公绅帽,身上穿着件兰灰的绸子袍,就是像老鼠皮的那种颜色,外面还罩了件闪缎黑马褂,虽然已过了用扇子的季节,可是邓员外手里还挥洒着一柄描金折扇,不知道是因为真的热还是为了附庸风雅。邓员外正笑得一颤一颤的,像是遇了百年不遇的高兴事儿,但是笑出来的音儿听着确实让人很不舒服。胡胡李压抑住激动,两眼一眨不眨地瞅着邓员外,他相信邓员外会好歹给他一个交待。那知邓员外对他那满含探询的眼神根本就视而不见,笑完了神色一整、十分亲热地对胡胡李说: “李兄弟,你忙啊!哈!哈!哈哈!” 邓员外说完话后又开怀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公绅帽一抖一抖都快遮到脸上了。胡胡李觉出一丝被愚弄的苦涩,不客置疑、邓员外如是这般就是为了逗他发急,就是想像猫捉弄被逮住的老鼠一样捉弄他。因而等邓员外满眼呛出了喜泪抬起头时,胡胡李已经无法抑制怒气,跨前一步低沉着嗓音问: “邓员外,你邓家的地都遮住大半个李贾村了,咋还像耗子一样专拣黑灯瞎火时候偷干坏事,也不怕老天爷发怒,将你五雷击顶吗?” 胡胡李话一出口便感到后悔,后悔着后悔着便把话说完了,而且还一句赛一句的狠。 邓员外正在那用一方很精致的手帕抹眼泪,抹着抹着“啪”就把手帕甩出去了: “嘿嘿!我说你这个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的混蛋,谁像耗子了,谁偷干坏事了,你竟敢目无王法,诋毁乡绅,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胡胡李不是没有看见邓员外背后那几个鼻孔朝天,满脸横肉,胸毛一寸多长,腰里斜插着皮鞭的家丁,开始他还以为带几个这样的家丁出来是由财主到员外的过渡必须具备的排场,一听邓员外那两句话算是明白了,敢情这几个凶神恶煞似的家伙就是专一带出来“伺候”他胡胡李的,胡胡李一咬牙根把本来想说出来的赔罪的话又生生给咽回去了,莫名其妙升腾起来的怒火和被欺骗的感觉混杂在一起,正如油火见面,“噼噼啪啪”一响,他的头发梢都竖起来了: “邓天一,你是大户人家,发财要发到明处,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欺压良民侵吞财产该当何罪,你邓员外懂吗?” 这下可捅到邓员外心尖子上了,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个目不识丁的邓员外自从得了顶戴后,最忌讳别人说他不懂得官场中的来来去去,胡胡李一怒之下失了分寸直说得邓员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青不白又一阵,好几阵子以后,邓员外突然破口大骂: “你个混帐要饭花子,你才吃了几天饱饭,就不晓得那只脚该往前站了,你算是啥东西!本员外今儿个告诉你个精细,像你这样的,应该夹着尾巴像狗一样做人,否则怕是你老婆孩子以后就没了依靠啊!” 胡胡李只觉得自己的前半辈子简直是等于白活,咋会把这么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当人看待。他气得直打哆嗦,血往上撞,嘴里“你……你”地连着叫了许多声,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邓员外更为得意,他就是要看这个可怜虫的生气样儿,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希望胡胡李干脆气死得了,也免得他再费周折,虽然那样他会少去很多折磨得这个可怜虫欲死不能欲生不得的乐趣。胡胡李的头发梢开始冒汗,许多陈年旧事潮水般涌向他喉头,噎得他十分难受。他想起了老邓财主的那顿痛打,他想起了自己躺在破土地庙里疼痛难忍时咬破舌尖发下的誓愿,他想起了王大哥被砍掉的那血淋淋的头颅,他想起老邓财主呜呼哀哉后他捶着王大哥的坟头痛苦流涕的情景,他也想起了为寻觅王大哥不惜千难万难最终在子牙河滩尸骨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的蔡大叔,他想到了蔡大叔提起王大哥死讯时的涟涟泪眼,这一切无疑都是因他胡胡李而起,而罪魁祸首却是老邓财主。没有他胡胡李王大哥不会饮恨九泉,死不瞑目,没有他胡胡李蔡大叔至少不会落个暴尸大城的结局,两条人命,日思夜梦之中过多的自责已经使胡胡李丧失了对自己的所有作法的自信。许多年来他自认为他是夹着尾巴像狗一样活过来的,人前他陪了多少笑脸,人后他流过多少眼泪,午夜梦里有多少次他泪湿枕头,他恨得咬牙切齿,老邓财主在的时候他曾经恨不得扒他的皮喝干他的血,然后拿他的头颅去安慰王大哥冤死的英灵。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勾画过一刀刺入老邓财主胸膛看鲜血奔涌而出的畅快心情,他往往会在梦中笑醒,是歇斯底里的狂笑,是满怀豪情壮志的哈哈大笑,笑醒后他便会被无边无涯的黑暗包裹,他听得到娘在隔壁均匀平和的呼吸,他听得到爹娘在梦中呼唤他的呢呢细语,他茫然,他愤怒,他恨自己是懦夫,可是他总冲不出黑暗编织的那张无边无际的大网。于是他无声地流泪,流泪时握紧拳头,任随怒火在胸中勃发,他决意过要抛开一切顾虑去替王大哥报仇雪恨,然而天很快就亮了,从窗缝里漏进来的第一声鸡啼和第一线阳光便把他在黑暗中筑起来的自认为牢不可破的心理堡垒击得片片粉碎,他听不得四叔和四婶苍老的呼唤和呻吟。阳光下他觉得晚间的一切都幼稚而且可笑,因为他即使闭着眼也可以看到四叔和四婶脸上那被风刀霜剑岁月沧桑刻划出来的皱纹里蕴藏着多少对他的企盼,有多少对他的关怀体贴,今生今世,再加上来生来世他也报答不完呀!他怎么可以因为王大哥而让风烛残年的二老心碎,让二老失去最后一个依靠而孤苦伶仃,他害怕他杀了老邓财主后四叔和四婶会被吓死,即便不吓死,也会在他被押到县城西大街砍头之前哭死。他不敢拿四叔和四婶的生命开玩笑,两位老人家把余生托付给他,他有责任侍奉二老颐养天年,他胡胡李敢对天发誓他决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人敬他一尺,他管保还人一丈。然而,退一步讲,王大哥呢?王大哥把一颗心都给了他呀!虽然他叫王大哥大哥,可是王大哥对他的那份恩情他相信就是亲爹亲娘在世也不过如此呀!他难道就对得起王大哥,他在王大哥面前难道不是忘恩负义?胡胡李深切地体会到了承认自己是笨蛋懦夫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惨重,他也明白了夜不成寐是怎样一种滋味,他咬着牙忍着自己折磨自己,自己诟骂自己的痛苦。老邓财主死后,他平静过一段,他曾试图想过借老天无眼,天不假年来欺骗自己,然而他欺骗不了,不是那一号人你要拼命去装只能使自己堕入更深的痛苦的深渊不能自拔。老邓财主是他自己作孽作死的,他没有捅出那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一刀,而胡胡李为了那一刀甚至想补给自己一刀解恨,他有时想过掘开老邓财主的坟墓让他再挨一刀,但他没有,人死不结怨的道理是他从小就晓得的,他并不是要刻意跟这个道理为难。他实在没法让自己平静。邓员外执掌邓家以后,胡胡李才算是隐隐有了心止如水的感觉,拿他的眼光看,邓员外比他老爹可真是强多了,他迫使自己看在现在的邓员外萆先牧艘丫隽怂拦淼牡瞬浦饕惶豕访飧鼋杩诨顾悴淮恚钫业搅四持掷狄蕴颖艿奈考醮蟾绾屠系瞬浦鞫冀艘醪艿馗匪难滞跻匀换岣乔逅恪⒆约憾圆黄鹜醮蟾纾谕醮蟾缑媲巴鞲阂遄隽诵∪艘驳茸抛约河幸惶旄傲司庞脑僖徊⒔崴惆桑〉侥鞘彼钌系渡较掠凸级疾恢逡幌拢欢裉欤灰幌肫鹱约阂郧岸缘嗽蓖獾拇砜矗幌肫鹉谴未拥嗽蓖饧依锍隼春蟮穆愀校罹途醯米约合笫浅粤艘恢宦掏凡杂裥牡南肱煌拢虏怀隼茨侵宦掏凡杂皇呛莺莸卣盏厣线艘豢谕倌? “呸!邓天一,我胡胡李以前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你这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你个狗东西有啥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你胡大爷接着!” 邓员外可没想到人还真有臭硬的,他前后左右瞄了胡胡李好多眼,那会儿如果他要有一张血盆大口,估计胡胡李已经被他一口吞吃了。 “哟哈!马没毛病你还真成了龙了,也不摸摸自己长了几根助骨,我今儿就发发慈悲,帮着你数数你有几根肋巴叉,帮你把长歪的背梁骨给修理一下。嗯!上!” 邓员外冷笑一声,洒金折扇向后一挥,他背后那几位早已活动手脚活动的不耐烦了,一听号令,“哇呀呀”叫着就把胡胡李围到了正当中,胡胡李已经料到今日之事绝不会轻易了断,他也在暗暗镇静心神,准备和邓员外的走狗斗上一斗。 那几位一围上来便又是拳打,又是脚踢,且不说胡胡李一人两拳难抵四手,就是一对一凭着他那块头也不是对手,年轻时候跟着王大哥学的几手功夫搁下久了,再加上也没了年轻时的精力和盛气,所以开始时胡胡李还似模似样地应付了三招两式,这三招两式一过,胡胡李非但左支右绌,捉襟见肘,而且头上冒汗,力气也不从心了。 邓员外摇着洒金折扇在旁边看着,胡胡李只要一挨打他便幸灾乐祸地抚掌大笑: “哈哈!你小混帐东西,又一下!哈哈哈!又一下!滋味怎么样啊!没有搂着你老婆睡觉舒服吧!哼!你他娘的,我就不信一个连家都几乎保不住的赖皮狗还想翻天,对!狠劲揍他,出了人命我负责。” 胡胡李已经挨了好多下,虽然并没有打住要害,可是那几个家丁醋钵大小的拳头真不是吃素的,有一下揍到他的助骨上,瞬间的疼痛几乎使他失去了知觉,接踵而至的肋骨断裂般的痛楚一浪高过一浪,他的喉头发甜,似乎想吐血,又似乎想吐酸水,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一个接一个的拳头穿花蝴蝶般地从他眼前掠过。接下来便是如中裂帛般的声响和彻骨的疼痛。他渐渐地已分辨不出什么是声音,什么是痛疼,他的眼睛也模糊成一片,他努力睁大还是啥也看不见,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变成了一只硕大无比的耳朵,邓员外就站在耳朵眼里得意地狂笑。笑声如雷鸣,震得耳鼓嗡嗡直响,就在这种巨大的震颤中,他感觉到有一拳结结实实地揍到他的鼻子上,一股腥腥的气味弥漫开来,天眩地转,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知觉。 胡胡李是被小灵杰和国泰一块拖回家的,两兄弟晌午时给老爹送饭,竟然发现老爹满脸是血躺倒在自家地头上人事不知,整好的地里给弄得乱七八糟,踩得成了铁板一块,小灵杰往地边梗一看,啥事都明白了。不过这次小灵杰表现得极为冷静,先和哥哥把老爹横拖竖拽弄回家,然后便从灶屋里找了把破菜刀坐院里磨,曹氏一看丈夫这样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手忙脚乱地打了盆水帮丈夫擦去脸上的血,又把他拖到床上。然后便坐在一边垂泪,也顾不得管二小子干啥了。 胡胡李醒来后头疼欲裂,睁开眼看看曹氏在旁边坐着,其实他的伤都是皮肉小伤,骨头都还好好的,这么躺着昏昏沉沉歇了许久,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一问曹氏才晓得是大儿子和二儿子把他扶回来的,看看旁边,大儿子木呆呆地坐着,二儿子却不知去向,胡胡李觉出不妙,知子莫若父,他立刻就让曹氏去找小灵杰,国泰要去他都不让。 曹氏出了屋门看看小灵杰正撅着屁股在那儿醮着水霍霍磨刀。曹氏吓了一跳,看那把又锈又钝的菜刀已给二儿子磨得雪亮雪亮,这才明白丈夫的良苦用心。她忙不迭地上去想把小灵杰叫起来,那知小灵杰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雪亮的菜刀头都不回,两只手还是不停地抓着菜刀往磨刀石上划拉。曹氏走过去,硬起手腕想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家伙一巴掌,鼻子一酸又把扬起的手慢慢放下了。这不能怪小孩子呀!儿子能想到替老爹出气,是他一片孝心的表现,作妈的咋能揍他一顿出气。曹氏忍住想流下的泪水给小灵杰说他爹叫他有事,说完了头也不回便进了屋,她知道小灵杰肯定会跟着她进去,倒不是他怕他爹,而是因为他爹受了伤躺在床上,他还不知道爹伤得到底咋样,即便他打定主意要操起菜刀去邓家复仇临走之前也会再看老爹一眼的。 小灵杰显然乖乖进了屋,菜刀已被他塞到腰里了,菜刀柄把上衣顶得鼓鼓的,一看就晓得里面藏了家伙。胡胡李一眼就看出二小子腰里是掖了把菜刀,他没有吱声,在床上欠了欠身招呼二儿子过来,小灵杰进屋后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呆在曹氏背后,虽然两只眼睛是看着老爹,可那眼神里分明没有半分温情,只有杀气,抹不去的杀气。那股杀气把小家伙整个笼罩着,使他看起来像一个腰缠利剑,身怀绝技正要去除暴安良的侠士。 小灵杰看到老爹让他过去很不情愿,曹氏拉了他一把,把他推到床前面,胡胡李想坐起来双肘一撑似乎力气不够又摔了下去,小家伙乱了分寸连忙凑上去想把老爹扶起来。胡胡李也不用力,闭着眼任他吭哧吭哧地把自己扶坐到床上,小家伙还没退回去,就觉得腰里一动,沉甸甸的菜刀瞬间没了丝毫份量,再一看,吓得“卟通”就跪床前了,原来那把菜刀已被老爹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老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刀光一闪一闪,一绺血珠正顺着刀面缓缓下滑。曹氏知道丈夫这一手是为了啥,冷静地站着不动,那四个孩子可受不住了,“哇哇”大哭着夺路而出,小灵杰趴在地上头磕得梆梆响,磕着磕着就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 “爹!您别这样,爹,爹呀!你让我咋办呀!” 胡胡李刀仍架在脖里,凉凉的感觉,他觉得脖里已激起了鸡皮疙瘩,他不晓得脖子已被划破出了血,他感不到疼痛。 他闭着眼任二儿子梆梆地磕着头号淘大哭,他何尝不难受,他何尝不想下床把儿子扶起来抱住儿子痛哭一场。可是他不能这样。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他便认识到自己和邓员外正面对搞的愚蠢。他不后悔,脑筋电闪般一转便想起了二儿子,五个儿子中他最担心他,至少在这回事上,他清楚自己的二儿子像清楚自己有几根手指一样。他知道稍有不慎导致的结局可能会不堪设想。他还不想现在就和邓员外拚个鱼死网破,现在他认为没有一点必要,回忆起和邓员外的家丁打起来之前那一刻,他只想到二老已经作了古。不必担心他们再为自己担惊受怕。他没想到老婆和五个不高不低、不大不小的孩子。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4 章 现在他想到了,他不想搞得家破人亡。老爹临死前还一直叮嘱他李家香火没有在他那一辈灭绝,下边他顾不得,就看他胡胡李了。他又想起老爹一直教训他的人在屋檐下,咋能不低头,这个二小子和他年轻时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平时啥都想得周周到到,妥妥帖贴。可一到脑子热上来,啥都顾不上了。他不认为这是缺点,但眼下这样却是致命的错误。 他相信儿子不是傻瓜,而是十分聪明,让他哭足哭够之后,头脑冷静了再把前前后后给他说一遍,他自然会一切都明白。现在必须做的是得先煞住他复仇的念头。 小灵杰哭足哭够之后不等老爹发作果然就自己站起来了,把刀从老爹手里夺过来,扔到角落里,胡胡李知道他已经想开了,任由他把刀扔掉,然后抱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倒不免悲从中来,泪往外涌,只哽咽着说出了三个字“好儿子”便再无话,只是紧紧把儿子抱到怀里让泪水无声无息地沿脸颊奔流。 小灵杰脸贴着老爹的胸膛,他能觉出老爹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小家伙当然明白老爹把自己劝过来后他心里也是难咽这口气。小家伙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猛地从爹怀里挣出来,凝视着老爹的泪眼。一字一顿地说: “爹,你也别生气了,爷爷不是说过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山不转水转,我就不信咱李家会一直被邓天一这个狗娘养的骑在脖里拉屎撒尿,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爹您的儿子决不是孬种,爹!您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给您出气的,别看他邓家现在兴盛。” 胡胡李的泪水更是无法抑制,爷儿俩抱一块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李家的退让根本没有诱发起邓员外的半点良知。两天之后,县衙门里来了两个挎着腰刀的衙役到李家传胡胡李到县大堂对质,说邓员外在县太爷那儿把他告下了,胡胡李已经横下心来任他邓员外去蹦,便跟着衙役去了县城。胡胡李李是上半晌去的,直到喝罢汤才回来。回来后倒头便睡,李家大小明知没有好结局,也不问他,第二天待晌午时,胡胡李才起来,告诉曹氏和几个儿子,说那块地以后不用去了,它已经姓邓了。说完后便不再说半个字,扛了家什到其他地里忙活去了。小灵杰咬掉牙往肚里咽,他不敢惹老爹再生气,老爹已是够难受了,他抱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原则,每天起来仍一如平常,该干啥便干啥。李家的日子仍旧平静地过着,只是少了几分生气,多了些沉闷。 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专跟穷人家作对,李家苦筋巴力又折腾了大半年,一家人勒紧裤腰带节衣缩食刚把窟窿补了点,夏收刚过,日子过着稍微有了点盼头,子牙河便又开始兴风作浪。李贾村的全部土地都被泡了一遍,连秋都没能种上,李家一家人倒没伤住一个,偶而站在河滩上看着汪洋大水中载沉载浮的人尸和死马,死驴、死狗之类的,李家人不免有几分庆幸。然而这日子以后可咋过呢,整个李贾村除了邓家依旧笑逐颜开外,其余的家家户户都在为后半年的生计担心,大水在李贾村没有要走几条人命,然而照此下去,恐怕水没有淹死的人不久都要被饥饿驱到死神的怀抱。 胡胡李只有看到一家大小一个不缺时才有瞬间的庆幸,然而饥饿的威胁仍无时不在,家家每年打的粮食都勉强够骗住肚子,借也借不来呀!后边的日子咋办?难道就等死不成。 事实上这次发水是被李贾村人忽视了。要不然至少在发水前可以做些准备,譬如凑些钱到其他地方去低价购些粮食,勉强维持一段后等水过去再想其他办法。许是李贾村人真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搞得昏了头,发水前竟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肮鼻子”闹得翻天。 “肮鼻子”是大城的一种蛤蟆,这种蛤蟆不同于一般的青蛙,它们都是黄褐色的,跟地皮一个颜色,极难分辩。尖尖的嘴,瘦瘦的,两条后腿很长,比一般的青蛙略小一点,一蹦能蹦起老高,这种蛤蟆平时就躲在河边的浅草里,很不容易逮,你顺着河趟着草棵子往前走,指不定“唿啦”就有一个黄黄的东西一下子蹦到你身上,吓你一小跳,然后等你回过神,它已经没入水波不见了。“肮鼻子”的得名是因为它们的叫声。“肮鼻子”的鼓囊很大,叫的声音特别宏亮,带着浓浓的鼻音,而且节奏感很强,闷鼻腔一收一放,“嗯——哪,嗯——哪”,像人鼻子不透气时说话的腔调,所以它们得了个很形象的名字,叫做肮鼻子。 一般的人为了尊敬别人的意见,或是晚辈听到长辈的训诫,常常恭敬地答“是”,而大城附近的人,则常常应声作“嗯——哪”,并且鼻音还重。如果有大城附近的人聚一群聊天,外人听着“嗯——哪”,“嗯——哪”的声音不断。因此北京南边其他县的人称呼大城县人,要是不恭敬一点或者开个玩笑的说法,便叫他们是肮鼻子。 肮鼻子有个特点,不是春天“闹坑”,而是夏天在下连阴雨的时候闹坑。所以当地有这样的谚语:不怕雨下的暴,就怕肮鼻子叫。夏天要下暴雨,不管多大,一阵子就过去了,并不多可怕,可是肮鼻子一叫,就是要连阴天不开晴,老天爷就要发大水淹地了。这是李贾村人吃子牙河水吃了不知多少辈吃出来的经验,百试不爽。只要在夏天,肮鼻子一叫,大家伙儿立刻便坐不稳了,就得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地找活路想办法,因此还有这么一句俗语:肮鼻子乱叫,吓得人心惊肉跳。 今年发水之前肮鼻子真是叫得翻了天,那几天小灵杰和周铁蛋天天跑到子牙河滩上拿带尖的竹片扎肮鼻子,河滩上吵得人坐站不是,你只要走到草丛边上,拿麻袋往上一罩,耳边就听得截然分开的两种“卟通”声,清脆的是掉到河里去的肮鼻子发出的音儿,沉闷的是肮鼻子不择方向歪打误撞钻进了麻袋,你用手抓住袋口,提溜起来,麻袋里便沉甸甸地一下子至少能罩住十来多只。小灵杰用那种方法倒不是找不到麻袋,而是有一半玩儿的意思,逮着了肮鼻子,找根小木棍塞进它嘴里把嘴撑得大大的,然后燃一堆火,抓住肮鼻子往里一扔,当然你得等尖竹片叉住它不能让它跑掉,“滋滋拉拉”一阵响后,再来一阵呛人的皮肉的焦臭味,最后把竹片上的肮鼻子弄出来,两条后腿一撕,那上面可都是好肉,嚼起来又香又鲜。有好几次胡胡李看见小灵杰嘴上抹得一塌糊涂,又是油又是灰,身上还一股子腥味,猜出来他是出去吃了烧烤肮鼻子,可是轻描淡写地训斥两句后也没往深处想。结果李贾村所有的人,都充耳不闻,直到有一天睡梦中起来上厕所下床一脚踩到水里才发觉子牙河又发了水,到那会儿就半点办法没了,雨下得你出不了门,那会儿躲在家里听雨珠“噼噼啪啪”砸在屋檐上,听肮鼻子在雨里扯开喉咙卯足劲叫,想烦都烦不过来。追悔莫及得拿刀往自己脖子上都不管用。 人都没有坐着等死的耐心,只要有一丝生机,他们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抓住这条眼下看着是活路以后还不知通向何方的救命稻草。李贾村的人都是肉眼凡胎的普通老百姓。活了一大把年纪的想撑着活到底,年轻小伙子觉得空长了一身力气没使唤出来就丢掉性命太不值得。况且年轻小伙子还遗憾着有好多高兴事儿没经历过,总不成把遗憾带到阴曹地府去。 李贾村的老祖宗本来就是从四面八方携妻将子流落过来的,他们不单以自己的具体行动给后世子孙指示了一条万般无奈之下的保命之计,而且还留下一句格言更深刻地阐述了这个道理,那就是人挪活,树挪死。李贾村的人到了拾起这根救命金针的时候了。 胡胡李有生以来只经过两次发水,加上这次是三次,第一次就是亲爹娘为之丢掉性命那一回,第二次便是天兵来之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水。小时候的影像再说时间久远了,胡胡李除了能想起父母临终前含泪的双眼外,别的全影影绰绰记不清了,不过他是听说过的,那都是上岁数的人闲扯淡时从没闭严的嘴里漏出来的,是说肮鼻子一叫,大家伙儿就得坐一块商量对策,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到底该咋办才能活下去呢?上岁数人说到这儿往往得从鼻孔里捎带出来两声长短不一的冷哼,咋办?不办,只有傻瓜才死到自家的老坟里,哪儿的黄土埋不下你那副干骨头架子,扯球蛋?要想留家还不如一头扎子牙河里灌个肚圆也做个饱死鬼,要不,有本事的你就走,啥行李也不用带,其实也没啥行李,破草帽子往头上一戴,回家找把小镰刀一磨插在腰里,既能干活又可以防身,再把旧小褂往身上一披,所有的家当就齐全了,连口干粮都不带,那会儿你看街上走的小伙子,一色都这身打扮,街上见个面打招呼,都是“嗯——哪,找秋去?嗯——哪!找秋去啦!”跑得动的青壮年哗啦哗啦不几天走得干干净净。剩下些大岁数的干巴老头。再搜搜余粮,等人一走光,捅开火美美地吃顿饱饭,再跑坟头上去哭一场,最后找棵歪脖柳树往上一挂,一会工夫就到那阴间了。 丰年时候是没谁想到灾年时的饥荒的,农人们没有这等远见卓识,所以这类话题老头一般情况下不谈,谈了也是白扯,徒让那帮走不动的老家伙回家后害怕,而小伙子又听不进去这些,他们最喜欢听的是老头们讲那家那家老辈子人的风流韵事或者杂七杂八的神奇古怪,老头们说到和他们一样大小的前辈的老头们挂到柳树上之后,一般是要洒两滴老泪的,也不晓得是表达那门子的感情,洒完泪后才把故事煞尾,故事的收尾简直是不折不扣的恫吓: “你们这些毛蛋孩子晓得吗?那一溜柳树,对!就是河漫坡上那溜。每棵树上都不只挂过一个人尸呀!都是咱们村的先人。” 这下就起到效果了,本来漫不经心打着哈欠有的甚至准备拔腿开溜的年轻人就被牢牢钉地上了,目瞪口呆,空气在那一刻近乎凝固冻结,好久好久,有些比较多愁善感的老头便会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唉!也不知咱们以后会挂那颗柳树上?” 老头的这种故事一般得讲上两遍,第一遍只有结尾词可能会引起小伙子的注意,到小伙子们注意力集中以后,第二遍大家伙便听得聚精会神了,竖着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要说长辈们对后人在与天斗争的问题上留下过啥宝贵遗产的话,这种类似的瞎话恐怕是独一无二的活命哲学了。 躲在屋里憋闷的年轻人闲着没事便只有想往下该咋走,二十啷噹岁的结婚没几年,老婆孩子站一块队伍也不是庞大得让他触目惊心,于是便不期然想起老头子们说的那些当初被他们视为无稽之谈的话,那一辈的老人大多已下了世,没有留下几个能够如他们所预言的那样在柳树上找到最后的归宿。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真的就像老说的那么一打扮,准备带着老婆孩子逃往异地他乡了。 胡胡李最初想到逃荒时吓了自己一大跳,他不愿再继续往下想,少年时候那次尝试的失败使他至今想起逃往异地他乡便心有余悸。他不敢想象如果那次真的逃难成功,他怀疑此刻自己真就有可能成了一把枯骨,不晓得撒在那片天底下的旷野地里了。他不愿意出去,虽然李贾村给过他不少痛苦、折磨和难以忍受的煎熬,但李贾村也给过他快乐,幸福和遐想,不管怎么说,他的根是在李贾村呀!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天兵来之前那次大水时老爹的哀叹: “难道老天真的不想让我这个老头子平平安安死在自家的床上吗?” 此刻他深刻体会到了老爹那时的心情,他生在李贾,长在李贾,老在李贾,最后想死在李贾,而且想死在他那张床上。胡胡李想到这点眼里就想出汗,那是一种怎样刻骨铭心的感情,他现在也想了,即便饿死,如果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死得也会心安理得。他更理解为啥老头们非要吊死而不愿逃走他乡,他们是舍不得脚下这片土地,他们一想到自己一把枯骨丢在外地就发颤,就想流泪,就难过,就寝食难安。胡胡李心焦烦乱地想了几天,粮食快没了,全家大小一天一天消瘦下去,到最近一两天竟然连哥儿五个逮回来的肮鼻子都拿来当饭吃了。胡胡李还是不想走,一打走的主意,再看看家里的一桌一椅,一瓶一罐,乃至一筐煤灰,他就会不自觉流泪,生他养他,让他爱又让他恨的李贾村,他不止一次地默默念叨,难道李家真要灭绝在我胡胡李手里吗! 最终促使胡胡李下定走的决心的是邓员外。发水之后邓员外几乎没在李贾村露过面,邓家大院里吃不愁,穿不愁,凡是用得着的应有尽有,邓员外一家乐得清闲,每天就在院里闩着大门吃喝玩乐。那天邓员外不知咋地突然逛到了李家。 胡胡李当时正蹲在屋门口唉声叹气,邓员外就坐着轿子过来,地上还积着埋脚脖那么深的水,邓员外当然不愿意像别人一样光着脚在泥水里跑,坐轿子就顺理成章了,胡胡李起初以为邓员外只是打他门口过,他认得在前面抬轿的那个家丁,他没有理会,只是背过去头不愿正眼看他,那知轿子直接抬到李家院里了。胡胡李一怔之间,邓员外已经轻巧地跳出轿子,笑嘻嘻地站在门前台阶上了,胡胡李转身就要走,邓员外一步跨到他前面,皮笑肉不笑地说: “哎,李兄弟,你躲着我干吗?我可是专一给你救急来了。” 胡胡李充耳不闻,眼皮都不愿抬。邓员外自顾自地笑了一回,又接着说: “李兄弟,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可以将那五亩好地全部给你,现在可以先把夏收的粮食给你,不过嘛……” 胡胡李立刻就接上了话茬;“不过什么?” 话一出口胡胡李就脸红了,他发现自己又上了钩,他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不过对于目前的他而言,邓员外放出的饵实在太诱人了,以至于不知不觉间他便着了道。他知道邓员外过来决不是为了帮他,他不相信邓员外的狗嘴里能吐出象牙,他打定主意屏紧嘴,又捂上耳朵。这下邓员外就是舌灿莲花也奈何不了他了。 邓员外并不着急,一打招呼一个家丁立刻到屋里给主子搬了张凳子。邓员外不紧不慢地坐下来,大腿往二腿上一跷,还自由自在地用底下的那只脚轻轻敲着地面,胡胡李站着和他相持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怒声喝到: “邓天一,你别欺人太甚了!我们李家不欢迎邓家的大人物,我要你立马给我走!” 邓员外迎着胡胡李戳往他胸前的中指站起来,不经意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又皱了一下眉,显然是表示憎恶李家的凳子弄脏了他昂贵的袍子。邓员外伸出一只手把胡胡李的中指慢慢压下去。 “李兄弟,干嘛这么大火气,我还是那句话,五亩地给你,带着作饶头送你那五亩地夏收的粮食,条件嘛……” 说到此处邓员外顿了顿,用手在下巴上摩娑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沉吟。良久,终于又开了金口: “条件嘛……就是你李家从李老头的院里搬出去,搬到哪儿我不管,我只要这块地皮。” 邓员外说完后又抛下一句答应不答应,你仔细考虑考虑,我等你回音,然后扬长而去。 胡胡李愣在当地,头脑轰轰作响半天。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喝汤时候一家人又凑到油灯下呆呆枯坐了许久,油灯里的油燃尽了,灯花最后顽强地跳跃了几下,微弱地“噼啪”了一声,屋里陷入了黑暗。黑暗和难言的寂静混杂在一块,让胡胡李几乎出不动气。他甚至可以听得见自己和妻子儿子的饥肠在辘辘作响,整整一天米面都没沾牙了。几个小家伙跑了一天,回来后垂头丧气,似乎在外边也没捞到一星半点塞牙缝的东西。 黑暗、难言的黑暗,寂静,吓人的寂静。忽然听见重物碰撞桌面的声响,桌上的瓶瓶罐罐“啪啪”响了一阵,有几个小瓶子掉到了地上,是装满药的瓷瓶,摔碎了,谁也没动,是胡胡李一拳揍到了桌面上,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铿锵有力的话: “明儿个,咱们走,到京城去!” 胡胡李打定这个主意时感到揪心扯肺地疼,他终于不得不离开生他养他的故土到远方去找生计,许多年前没有走到头的逃亡路这次可能要走到头了。他不去想许多年后自己是否还能再踏上这块土地,他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站到望乡台时看不看得到子牙河滩上那一片歪脖柳,他不愿去想……,他只想走,他只想赶快逃走,且不问后事如何,他只想一走了之。逃往北京是他随口想到并说出的,既然出去,至少目前看来,没有明确的目标,到哪儿都是可能会遇上棘手的问题,同样,也可能到哪儿却能活下去,他知道的地名不多,北京一蹦入他的脑海便被他牢牢抓住了。仔细想想也是,再说也是天子脚下,就是讨荒要饭也大约比其他地方容易些。 当晚李家大小谁也没睡好,挤在床上谁也不吭声,只是翻过来复过去地动弹。小灵杰躺在老爹怀里,不停地翻身,翻得胡胡李浑身上下直痒痒,想提醒他早睡最后还是没有,怕一出声再露出哭音。 天亮后胡胡李先到邓家去给了邓员外一个确信,说愿意答应他提出的条件。但是他有个要求,希望邓员外把地价和粮食都算成钱,因为他要出去逃荒,带着钱方便一些。邓员外眼睛都笑没有了,慷慨地应充胡胡李的条件,立刻回屋取了些银子,送到胡胡李手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很亲热,像是一对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意外相逢,临走时邓员外给胡胡李说他要李家的屋子其实也没啥大用,李家真要走了,他就把那房子整理整理,在里面喂几头牛,胡胡李很平静地笑,现在邓员外咋奚落他他都不会生气,天还长着地还久着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信这条,他认定有一天李家终会扬眉吐气,倒不是自信,而是他相信老天爷总有一天会开眼,总会给难人一个交待。 小灵杰一天没见着人,晌午也没回来吃饭,胡胡李忙着给人还钱。邓员外给他的钱还完帐后已所剩无几,天快黑时,李家大小都已收拾妥当,彼时李贾村能逃得都已逃走,没剩下几个人,没有人给他们送行。 天阴得很重,抬起头来根本找不见日头的影子。一堆一堆的乌云停滞在头顶,偶而有几道闪电掠过,却只露出个小尾巴,大部分都躲在云后,一闪之际只给云镶上一层瞬间的亮边,胡胡李推着鬼头独轮车,曹氏和五个孩子担筐背篓跟在他背后,车轮辚辚,阴云越来越重,走出好远后,胡胡李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暮色苍茫中的李贾村,泪水又模糊了双眼,他在心里默念,爹、妈、四叔、四婶在天之灵保佑,有一天我如能出头,一定回来再拜祭您们。天渐渐为黑暗包裹,前方黑沉沉地一派夜色,该走向何方,又能走到何方呢?李家人谁也不敢说,,他们只是不停地、机械地向前走着向前走着,走入无尽的黑暗……。&gt;&gt; 李莲英一、天子脚下 一、天子脚下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5 章 小李莲英跟着爹娘一路逃荒,来到了永定门城楼下,头天夜里,他爹就亲眼目睹了一个饿急了眼的男人,竟将老婆杀死,用人肉喂孩子……望着缺吃少穿的一家老小,他爹茫然了…… 已经是咸丰六年的孟秋季节了,就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的前几天,秋风依然很是强劲,满天秋叶狂舞。许是李家老小流落街头、衣不蔽体的缘故,他们觉得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胡胡李一直心里琢磨,掐指算算,总共也不过才走了两天工夫,这老天刷拉一声就把寒冬的气氛笼罩到他们头上了。 一路上那滋味可真不好受,连明扯夜地往前赶,小孩子脚力弱,跟不上趟,慢慢吞吞地走,随身携带的干粮又不多,一出大城,走到那儿都人生地不熟,坐吃山空,怕是到不了京城,李家上下就埋骨路边喂野狗了。 这两天可把兄弟五个害苦了。小家伙乍出家门还觉得啥都挺新鲜,胡胡李在前头推着鬼头独轮车闷声不响地只顾走,哥儿几个便缠着曹氏问这个问那个。兄弟几个自出娘胎走得再远也没出过大城县,沿着子牙河岸一出大城境,老大和老五便跑前边去了,欢呼雀跃,老三和老四稍微稳重一些,没有表现得像大哥和小弟那么活泼,就是扯着曹氏的袖子不丢手,路边看见个小石子都捡起来看看是不是比大城的石头子要圆一些,要沉一些。当然那些七灵八怪的问题就不用提了,稠的像他们头上的头发,曹氏开始还勉为其难,吞吞吐吐地敷衍几句,那知这两位问得越来越蹊跷。曹氏也是长这么大也没看过大城县边,农村妇女憋在家里能懂些啥,讲究的是地里一张锄、屋里一把剪,能干得幼粗活,缝缝补补得再手巧心灵一点,就够个好媳妇的标准了。按理说,曹氏在左邻右舍的大姑娘小媳妇里也是个排头人物,素以见多识广著称的。老三老四想来是见过老妈在一堆女人里边高谈阔论,技压群“芳”的上乘表现,所以不期然便拿她当了无所不晓、无所不知的大能人了。曹氏在俩小子面前吱吱唔唔,答不上来,而这两位还不识眼窍,索性扯住妈的衣角停下了,瞪眼巴巴地瞅老妈翕动的嘴唇,曹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想斥责几句想想小孩子家身子骨还嫩着便跟爹妈大老远跑着逃荒,够难为的了,忍了几忍实在狠不下心。小灵杰心里有事,本来他一个人夹在老爹和老妈中间走,一看这样便给老妈找了个台阶,扯上老三老四到前面追老大和老五了。曹氏紧赶几步撵上丈夫,两个人并排走,看着前面苍茫暮色中一蹦一跳的五个孩子,胡胡李心里真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味味俱全。沉吟半晌,胡胡李转头过去爱怜地看着妻子,轻声慢语中不无无可奈何的成份,说:“天黑下来咋办?五个孩子都没走过远路!” 没有等到天黑,几个小家伙就筋疲力竭,大叫着腰酸腿疼,不想再走了。其时李家正走在一片旷野里,夜色正从四围看不见的地方悄没声息地匝地扑来,极目远眺,路尽头灰蒙蒙的一片,而算算脚程离走过的最近的那个村子少说也得有十来里路了,再折回去显然不妥,往前走就是走到猴年马月才晓得能不能碰上个有人烟的村子,然而脚下站这片地上前不着村、后不挨店,就是想找个避风的地方都找不到,这时候晚风已经甚是骇人,“呼隆隆”叫着由远而近,铺天盖地。 要在这地儿露宿,不找个避风的茅草庵还真不行,十之八九几个小家伙得冻出病来。可是,到哪儿去找茅草庵呢?四下里连棵大一点的树都没有,路边上只有稀稀落落、瑟瑟发抖的蒿草,地里折腾得乱七八糟,显然是没有人侍弄,秋没种上,要不算时令,苞谷苗也差不多该着露头了。 胡胡李晓得哥儿几个都没说假话,那四位已经不由分说坐地上了,抬着头抹着汗可怜巴巴地看着老爹,小灵杰倒没说累,可是那一脸汗珠和张着大嘴直喘粗气的架势表明他现在也是寸步难行。大约出大城有个二三十里地了,这两三个时辰没少赶路。因为几个小家伙开始是新鲜劲儿,乍出家门,直顾憋足劲往前跑着撒欢儿,一时半会儿觉不出累,等新鲜劲儿一过,气一泄,再想把他们拉起来可就千难万难了。胡胡李看看曹氏,曹氏摇摇头,表示无计可施。 最后实在想不来别的办法,几个小家伙干脆躺地上打滚,嘴皮子磨破要他们加劲再跑一截住旅店里他们都不干。第一个晚上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了,大地为床,黑天是房顶,五个孩子做一堆挤在胡胡李捎出来的一件破棉袄上,胡胡李和曹氏一人捡了一抱干草,躺在两边堵着孩子,鬼头独轮车放在上风头稍微挡一点风,至少感觉上比一点遮拦没有要强一筹。 胡胡李夫妇这晚都没睡觉,睁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一直聊到东方发白。后半夜时候风小了,天却更冷,周身上下直往外冒凉气,胡胡李怕把孩子冻出病来,把身上的衣裳又脱了几件盖在孩子身上,他身上就披着小褂、抱着膀子坐到天亮,直冷得牙关格格打架。 第二天的路明显比第一天难走,先是老五抱怨脚疼,胡胡李要他忍受点。那知小家伙坐地上把鞋脱了,翘起脚丫子让老爹看。胡胡李一看心疼得直往下掉泪蛋子。只见小儿子的脚底板上密密麻麻全是大大小小的血泡,有几个已经烂掉,露着殷红的血肉。于是,理所当然,小家伙在独轮车上坐了一段,这下子坏了,小五刚下来老四又脱下鞋让老爹看,自然他也得坐上去歇一会儿。兄弟几个除了小灵杰,走马灯似地在独轮车上晃悠。天快黑时,也没能走几步路,好在胡胡李学到了精细。找了个满面尘灰的农人一打听,再往前走又是几十里路无店无村,于是一家人就近找了个只剩四堵墙的破土地庙,找了些柴火点着烧了一锅稀饭,草草果腹,借着稀饭入肚的那股子热气,倒头便睡。 如是五六天,拉住行人问路,大家一例都说前面就是京城,可咋走也走不到,有时候甩开大步鼓足气力走一阵子自认为已走出很远,回头看看,动身时的那株作为标记的小树枝头上飘摇的几柄枯叶还清晰可辨。第七天头上,傍晚时分,李家老小终于到了京城外的官道上,比一路走来的景象确实多许多生气。虽已傍晚,官道上仍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嘻笑怒骂之声不绝于耳,果然是一处繁华昌盛地,温柔富贵乡。 胡胡李心下暗叹,无怪乎人常说有福之人要生在大邦之地。京城里赶马车的看着都比大城县的县太爷风光。胡胡李那里晓得,赶在天黑之前出城的都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奴仆皂役,官家里厮混久了,自然而然带出来那么一丝和庶民百姓不一般的所谓“光棍气”。就这个就够上让胡胡李咂舌啧嘴称赞上半天合不拢嘴了。 李家当晚没进城里,一则怕一进城天便全暗下来,黑灯瞎火的他们又没地去投靠。况且京城里规矩咋样儿,是不是让异乡逃难的乞蹴着躲一夜他们都不清楚。乡下人初次到大城镇都这样,前怕狼后怕虎,总认为城里的事要比家里多好多,弄不好、一不小心被人耻笑了去,所以举手投足之间便显得缩手缩脚,畏首畏尾,结果这样还是被耻笑了,城里人称这为“乡巴佬”的“土包子气”,客气一点的叫“小家子气”。胡胡李年轻时候认识不少三教九流,走南闯北,萍飘天涯的江湖人,场面上的事多多少少晓得一点。然而,就是晓得这一点正好对他无形中造成了约束,使他在大门口徘徊踯躅了许多,仍然拿不定主意是进是出。 他们面前那个巍峨壮观的城门楼是永定门,胡胡李不认得,是小灵杰告诉他的。五个小家伙一到人多地儿便跑得没了影,曹氏咋喊都喊不住,只有小灵杰乖乖地跟在老爹身后,老爹走那儿他也走那儿,只是不像老三老四一样嘴里喋喋不休地不停发问。偶而看到啥新奇好玩的,也不多说话,只扯一下老爹的袖子指给他看。爷儿俩都是破天荒第一遭来到天子脚下,这片宝地满眼都是看不完的好景致,别的不说,就那座城门楼就让小灵杰足足端详了一袋烟工夫。当时日头已经下了山,天地间还留存着最后一丝光明,天色却是铁板一块的晦暗、阴沉而凝重,冷风夹着砂粒拼命地刮,城门楼连着两边同样威武、古朴,而且厚重的城墙,矗立在天空作为大背景的夜色中,剪影是黑色的,巍峨高大,气势雄伟,看上去让人觉得端庄、肃穆、森严、高贵,不自觉地会油然而生肃然起敬之意。城门楼像一个实心的四方大土台,样式倒是和大城的城门楼一样,可是气象可就相差天地、不可同日而语了。夜色凄迷,隐约可见城门楼上飞檐斗拱,色作金黄,是皇帝龙袍的那种颜色,尊贵而且高雅,飞檐四角各有挑着一个铜铃,此刻在晚风中正飘然欲飞,发出像说书艺人描摹的那种大将出征时的“马走銮铃”声,“克啷克啷”清脆悦耳。 城墙是赭红色的,色调沉闷中不乏庄重,永定门三个大字便刻在城门上方。城门是朱红色,上面是碗口大小磨得锃明发亮的铜钉。城门上方的门杠上悬着两只大灯笼,照得城门口亮如白昼,衬得门上的铜钉更是耀眼刺明。四五个盔明甲亮的士兵站在门洞里冷眼旁观着从门口进进出出川流不息的人群,手里的长矛红缨飘洒,人更如铁铸一般凝立不动。 那四个小家伙不知在哪儿逛了一圈后嘴唇上拖着哈喇子溜溜地回来了,神志似是有些怅然若失,曹氏晓得他们是看到了好吃或者好玩的东西,想要钱买又怕挨训斥,所以缩着脖子不敢出声。胡胡李和小灵杰在城门口逡巡了几圈,怕引起护门兵怀疑,又怕曹氏和几个孩子等得发急,便又回到独轮车扎着的地方。等一会儿再往回看,城门已关上了。于是胡胡李不再犹豫不决,就在偏僻角落里打开铺盖,狠狠心掏些零钱给几个孩子一人买了张烙火烧,让他们吃完后躺下睡觉,他和曹氏便在一旁坐着,望着跟前寥落却又明亮的灯火,陷入了沉思。 后几天走得失了算计,胡胡李也不晓得一家大小在路上颠沛流离了多远路,现在回想起来,用一个千辛万苦概括怕是毫不为过,那是多艰难的旅程啊! 出大城两天之后,他们便断了粮,一家大大小小七口人,七张嘴,小家伙都正长身子,少吃一点都不行,一点不吃别说走路,坐着都头晕眼花。也是情急生智,胡胡李万般无奈之下想起了临走时为防万一捎了把胡琴。于是他把胡琴取出来,用半天时间教了小灵杰几支小曲,然后爷儿俩便先安置好那几位,他们抱着胡琴,端了饭碗穿街走巷给人唱小曲、拉胡琴,哀告乞讨,踩破千家门,吃着百家饭。别以为这样就不怕饿肚子了,要真那样胡胡李说不定会随便找一地儿住下,不再往前走,反正前途漫漫无望,只要能活下去,不往前走最好。可是一路上他们经过的大镇小村,一律都房倒屋塌,十家院子进去后倒有七八家是空的,剩下的两三家还是正准备举家搬迁的,见了他们大多数的农人都只能从眼里挤出几滴泪水表示一下道义上的同情,接下来便是诉苦: “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吃了上顿不晓得能不能吃上下顿,逢着上忙二月和下忙八月官府照收田赋不误,谁家都没有隔夜粮啊!” 其实即便胡胡李不打听,只看他们的脸色就能看得出来,农人们个个破衣烂衫,脸色黄中泛青,眼窝深陷,脚步轻浮,说两三句话便得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他们也在挨着饿呀!胡胡李往往不忍多视,甚至狠不得把身上仅存的那一点钱塞给他们救急。因而,胡胡李父子挨门串屋地跑断腿、磨烂脚偶而碰上一两个家道殷实而且心地善良的户,抹着眼泪送给他们一点粮食或是面饭馒头什么的,充其量大吃起来也只能管饱一顿。后边呢?说不定得饿上二顿、三顿,乃至四顿。他们又舍不得住旅店,赶个好地儿能找个完整无缺的土地庙住,虽然门缝窗缝有风不住地往里挤,可是看看萧然的四壁毕竟有一种安全感。碰得不好,便只有就地取材、因地制宜,有树的靠棵大树,有坑的找个大坑。躺在稍微避风的地方。那会儿非但睡不着,还得担惊受怕。旷野地里,保不准那块就会钻出一群拦路打劫的,这些拦路打劫的倒未必都是专干这行的坏蛋,有许多是穷饿无聊的农人。胡胡李曾亲眼看见大路旁边躺着一副新鲜骨架,说它新鲜是因为那副骨架的骨头缝里还渗着血丝。如果胡胡李的眼光没有看错的话,那副骨架从血肉丰满到只剩骷髅不会超过一天。说他是骨架,是因为那上面肉去完后,骨头一点没有失去。胡胡李敢肯定若非是人,绝不可能“做工”这么细致,他感到一阵恶心。他几乎可以由此推测出一群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煮着人肉的铁锅会是怎样一种表情,眼睛一定是像恶狼一样,蓝莹莹的闪着贪婪和攫取的光,脸上一定笼罩着只有抱着鬼头刀瞅着死囚的后脖颈琢磨从哪地下刀比较好时的刽子手才有可能拥有的杀气。想到这儿,胡胡李后脖颈便凉飕飕地冷,同时浑身发软,骨头发酥,仿佛自己的血肉正被一群他想像的那样的人用解腕尖刀一点一点往下割。又过了没几天,一天晚上,他们没找到栖身的破庙,只得在一个干涸的小水沟里过夜,夜半时分的时候他听到一阵响动从河沟上边传过来,那夜有淡淡的月光,天地间一片神秘的清辉,他趴在草里潜到声响下面,听出是一男一女在窃窃私语,似乎是商量啥家务。他暗笑自己神经是否绷得太紧,正要潜走,就听见上面一声短促但却惨不忍闻的惊叫,是女人发出的。他不晓得发生了啥事,呆着不敢乱动。一会工夫,他就听见身边一阵重物拖在地上走动的声音,侧目看去,他的心陡地一阵紧缩,霎那间他觉得一股胆汁缓缓地流进嘴里,又寒又苦。那两个刚才说话的人已露出形迹,不过是男的拖着女的,女的一丝不挂,浸在月光下泛着一种触目惊心的苍白,只是胸膛上两乳之间是玫瑰花瓣似的艳红,那是血,似乎还有刺鼻的腥味,男的嘴里叼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刀,在月光下闪亮着像一只死鱼眼睛。胡胡李的心又蹦到了嗓子眼,那股苦涩弥漫到他的全身每个他能感觉到的地方。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那瞬间他惊恐到了极点,也好奇到了极点。 男的把女的拖到河心,河心有水,波光粼粼,无声无息地流,男人撩起水,“哗啦哗啦”地响,他洗得很仓促,像是害怕什么,眼睛不停地左顾右盼,胡胡李屏紧呼吸,一动不动。 男人洗的是女人的私处和身上的伤口。洗完之后,他便把叼在嘴里的刀操在手里,胡胡李这时发现男人腰里鼓鼓囊囊地塞着一只麻袋。男人的脸正对着胡胡李,胡胡李却看不见他的表情,或者说他迷迷蒙蒙地看见了但是不敢反馈到大脑作任何判断。男人把刀操在手里犹豫了半晌,好像是考虑下刀的具体方位。突然间就见他把刀一下子扎进女人的胸膛里,刀身没入,只留刀柄,手腕一旋,片刻之间,女人的一只奶子便被他装进了麻袋。胡胡李不想再看下去,可是他的眼睛已然连闭上的力气都没有,他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把女人剔成一副光秃秃、血淋淋的骨架,最后又俯身上去把女人骨架上的血丝舐干净,甚至还啧啧地咂了一下嘴,像吃完肉骨头的狗,舌头伸出老长。胡胡李看见男人不算肥厚的舌头血红血红,像汪着一团鲜血。 男人走的时候很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仍旧被他挂回腰间的麻袋,脸上露出了春花般灿烂的笑容。麻袋此刻更鼓,把男人的腰带坠成弧形,胡胡李听到男人说了一句话,是: “秋菊,你放心走吧!把你吃完后,再没吃的,我会把自己杀掉让孩子吃。” 胡胡李说不清楚自己把男人说的每一个字吸入耳朵后到底感觉到了什么,反正男人走后他整整呕吐了一个时辰,呕到最后,从嘴里丝丝渗出的成了黄水,像脓一样稠,一样粘,他怀疑那真的是他的胆汁。因为这些呕出后他不再想呕,而且嘴里也奇迹般消失了苦涩的感觉。 这回事,李家只有他自己知道。天明后重新上路,他又有想呕的冲动,曹氏以为他受了风寒,劝他歇一会儿再走,他不歇,他只想赶快走出这片能看见那条河沟和河边枯草的地方。 这次还不是最让胡胡李心惊肉跳、魂牵梦萦的,因为发生在夜里的事他可以强迫自己相信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他可以迫使自己不去想那片触目惊心的苍白和玫瑰花瓣的艳红。他可以忘记那个夜晚乃至在那个夜晚露宿河沟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然而,又有一次经历使他不得不将强迫埋进下意识的一切全部回忆过来。那次,他刚吃过一只濒临腐烂的野狗后腿,那条野狗被小灵杰发现时已不堪入目,肚子胀成了皮鼓,光洁透亮,隐隐可以看见蛆虫在皮鼓里蠢蠢蠕动。 那时候,他们已经两天水米没有沾牙,仔细想想这次事就发生在进入灯红酒绿的京城外前一天。当时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野狗四仰八叉躺在野地里,胡胡李看到了几个儿子看见野狗尸体时惊喜和贪婪的眼光。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脚麻利地斩去野狗的肚肠,留下腐烂得不太厉害的四条腿和头。小灵杰和老三跑出去了两个时辰不知从哪儿搞回来半锅飘着草根和秽物的浊水,水色作灰绿,臭味扑鼻。胡胡李已顾不得这些,架起柴火一阵猛煮,没有盐,没有佐料,啥都没有,只有臭水和不算太臭的狗肉。锅滚水响,臭味更浓,拂之不去,胡胡李捏住鼻子,用刀叉起一条后腿,肉色灰白,呈蜂窝状,入口不知何味,吞入喉咙,五脏稍微充实,咽口唾沫,再看,只见几个儿子已如狼似虎,发一声喊,各自抓起一块狗肉塞入口中,嚼得“喝喝”有声。到得最后,一家人各抚肚腹,满嘴流油,锅内水尽,只余烤干之杂草若干,碎骨若干,只不知小灵杰是否想起了送给二孬的那只鸡腿。 赤日炎炎,整装再走,前行不多远,路尽处赫然有一村庄。破壁残垣,壁垣皆萧然作黑褐色,有几处壁上尚有未燃尽的麦秸苫顶,显然是经过大火之洗劫。 村内无有炊烟,当然亦无鸡犬之声和人呼儿唤女、扶老携幼奔走之态。胡胡李心下凄然,驻足许久,方始下定留宿之决心。当时日头已斜傍断墙,道不尽萧索景象,晚云如血,涂沫尽半拉天空,荒村的几棵半截焦树屹立风中,宛如无字墓碑述说墓主辛酸。胡胡李做梦也没想到就是在这个村子里他差点没有呕尽肝肠,命丧黄泉,吃进去的烂狗肉又被他原封不动吐出,当然又有稠浓的“胆汁”,只是狗肉和胆汁全成了艳红,像夜半河沟里女人胸膛上淌血的伤口。 村子很大,在夕阳下静谧成了死寂,连被秋风吹起的枯枝败叶都不带一丝生气,进村后触目所见尽是空宅死院。房屋都是麦秸苫顶,火焚殆尽,只余下灰烬和残梁叙说沧桑。转过村子,已没有大路,曲径通幽,一羊肠小道自村后若隐若现,没入苍穹。李家大小提心吊胆地踮着脚尖往前走,斜刺里忽然冲出一只野狗,白牙森森,眼光莹莹,除了饱胀的肚腹外,像是饿狼而不像狗。狗狺狺狂叫着,吡牙咧嘴,唇间犹有鲜血往下滴落,统观其全身,也像是刚从死尸堆里逃出来的,毛被紫血凝成一绺,凝成一团。前腿上分明还有一小节血肉模糊的肠子晃悠着。狗人对峙片刻,狗夹起尾巴逃去,极目前看,只见枯树杂草,水流声源源,似有小河在前,河边杂草盖过人深,却并不连成整片,一簇一簇在风中抖擞。草丛中似有布片迎风招展,不是一片,很多很多,像天兵挂在大城城墙上的旗帜。 再往前走,忽然有血腥味随风逸入鼻孔,李家人并不害怕,连日里村头路边见着的死尸没有二十具也得有十九,见多了自然就失了惊恐,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了。小灵杰扯着老三飞步上前,没入荒草,河沟下伴着淙淙水声传来一声颤得像秋叶一样的叫声: “爹,您快来看!” 胡胡李不假思索,也进了荒草。河岸就在杂草掩映之下,坡极陡。小灵杰是在河底叫的,岸上杂草中死尸枕藉,看服饰都是当地农民,破衣烂衫,死状均是极惨。胡胡李一眼即看见有好几具身首两离的,脑袋遗落在草丛里只有撮撮黑发随风飘摇。胡胡李视而不见,踊身跳下河坡,睁目看时,喉头猛然似被重物撞击。不可阻挡有一股又热又酸的暖流破口而出,只见河滩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女人一丝不挂的尸体,像一条条搁浅在河岸上的大鱼,女人都很年轻,有的身边还扔着摔得脑浆迸裂的小孩。小灵杰和老三正在死人堆里呆若木鸡般站着。胡胡李几乎要呕尽肚肠方才作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简直已经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人间?幽冥鬼府?女人生前肯定全都被强暴过。河滩上全是细沙,打斗之痕迹宛然在目。有的女人已被分割得支离破碎,血肉狼藉,血已干,在沙上并不明显,只有一条条死鱼般横陈的身躯。小河里的已流尽苦泪而继之以血,水声淙淙,映着如血残阳,红白分明。 胡胡李被两个孩子搀回原地,曹氏不明就里,看胡胡李脸色蜡黄,也没多问。当晚一家人沿河边焦树林迤逦行出七八里地,方涉水过河,找了宿头睡下。 有时候胡胡李真怀疑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有事儿时忙活得筋疲力尽而无暇多想,一旦静下来他便不自觉地害怕,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怕啥!人?鬼?他甚至怕见任何人,路上风尘仆仆地过去一个行色匆匆的旅人,只要看他一眼,被他瞧见,他都会怕得要命,怕这个人是身藏利刃、意欲行凶杀人的坏蛋。 一路上碰到的活人不多,多得是像河边荒村里的死人,偶至人稍多处,他便长舒一口气,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就是在这些地方他听到不少有关时局的牢骚和议论。说这些话的人眼里都满蕴愤怒和不满。他们说自洋鬼子在南边上岸以后,大清国的老百姓便没有过一天舒心日子,洋鬼子没来之前好歹还有条活路,洋鬼子一来老白姓一下子全瞪了眼。朝廷今儿赔这家洋鬼子钱,明儿赔那家洋鬼子钱,永远也赔不尽的债,朝廷一时半会出不起,全转嫁到老百姓头上。国势一日比一日难以收拾,连老天爷也趁火打劫,直隶“九河”连年为患,黄河连续三年三次决口发水,滔滔浊浪中毙命的老百姓不下几百万。大水过处,房倒屋塌,财物人畜冲劫一空,数百里内一片汪洋。洪水过后,到处是泡得发胀的人尸,无人过问,瘟役再流行一阵,勉强从河神手里逃出来的人们又遥遥看见了鬼门关。再加之土匪横行,天下大乱,故而有些地方真成了十屋十空,几十里内不见一丝炊烟者不胜枚举。没有遭水灾的地儿境遇也好不到哪儿去,五谷青苗刚在地里露头,成千上万、铺天盖地的蝗虫就“嗡嗡”地飞过来了,只要有叶的东西一扫光,寸草不留,稍大一点的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杆子。有许多地方一人高以下的树皮全被饿疯的老百姓剥下来吃掉了。树木无枝无叶,又露出半截白茬,极其骇人。 田地荒芜,民不聊生,到处都插着草标卖儿卖女,以至于一个十七八岁的黄花闺女还不值几十枚咸丰通宝!更有甚者,易子而食,官路上处处饿殍横卧,招来野狗争食、狂吠踢咬;半空中一群群尖嘴乌鸦也凑趣,追逐着腐烂发臭的尸味,毫无顾忌地在低空盘旋游弋,其苍凉凄惨真是目不忍睹,耳不忍闻。老百姓如是困苦,朝廷官吏却依旧按大清律制,逢着二月八月便成群结队收取田赋,半分也不能缺少。交不上就要抓入大狱。这哪是人过的日子!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横竖反正都一个死,还不如跳起来冲上去先杀了大户和贪官污吏吃几顿饱饭再说。那些饿花了眼的灾民们纷纷揭竿而起,有的一个省能有三四十支由饥民组成的大小队伍,其中声势最大的是太平军,从南边起事,大旗一展,一股作气冲到了金陵,立了朝廷,和咸丰皇上平起平坐,争夺起了一统天下。皇上派了不知多少兵马,军队一支支调往江南,调去就回不来了,去一个死一个,去两个死一双。 不过,这些耸人听闻的事毕竟都是在进京路上见到的或听到的。胡胡李坐在永定门外看着灯火通明的北京城,听着城内传出的悠扬动听的丝竹之音,不禁有些心旷神怡。羁縻驿旅时候的事儿他不愿再去多想,多想无益,徒然让他害怕。 他只一门心思去估量天子脚下能给他些什么,他不求荣华福贵,只求吃饱穿暖、合家欢乐团聚即可。然而,还有一个问题现在被提上日程,他到底咋样才能在北京城混口饱饭吃呢? 他一阵茫然。 第二天早上城门大开时,李家一家人迎着初开的太阳进了北京。到这时胡胡李才发现头上顶着露水,脚上蹬着破布鞋,满面菜色的平头百姓还真不少,他们好像是一下子从地底钻出来的,和胡胡李他们一道吵吵嚷嚷地往城里走,胡胡李听出其中有几个大城口音的青年小伙子,他不认得,出于多种复杂的考虑,胡胡李没有上去搭讪。 进了城门洞,往前一看,豁然开朗,眼前一排排整齐的兰砖灰瓦的屋宇,红墙绿顶,雍容华贵的殿堂,鳞比栉次,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更有红男绿女,一律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地在大街上往来穿梭,欢笑声、叫卖声震耳欲聋。越往前走行人越多,嘈杂声也更大,宽阔的大道两边尽是一家家商号,五光十色的门脸、引人注目的招牌,琳琅满目的杂货,满脸堆笑、衣饰华丽的老板就坐在商号门口招睐顾客,各式各样的风味小吃异香扑鼻。这下可把几个小家伙肚里的馋虫勾出来了,小五眼瞄着一串串晶莹剔透、黑紫发红的冰糖葫芦坠着肚子不愿再走,胡胡李在这大邦之地觉得很自惭形秽,看着昂昂然谈笑风生走过的肚满肠肥的北京人,再看看自己一身寒酸的粗布衣裳还有几个大破洞漏着肉,他恨不得赶快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地缝肯定是找不到的,他红着脸,推着独轮车,目不斜视,脚下生风在人堆里左冲右突,只想赶快逃离这片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找个僻静小巷躲进去。小五就在这时候怯怯地叫了一声: “爹,我想吃那个!” 胡胡李抑住火气,脚下不停,瓮声瓮气地训了小儿子一句: “你想吃,你老爹我还想吃呢?谁给我钱?” 小五“哇”一声就大哭起来,不但哭而且还在地上打滚,匆匆走过的人忙不迭地躲避。胡胡李听见有人嗲声嗲气地骂了一句: “谁家的混小子在这儿撒野,怎么这么没管教,脏得跟泥猴似的。” 胡胡李脸上像烧着了一样灼疼,回头看时,一个妙龄女子正用一方丝帕捂住鼻子从小五旁边绕道走,一脸的厌恶。胡胡李不敢再训斥,怕小儿子真赖这儿不走,他这个当爹的人可就丢大了。他连忙从兜里摸出几个铜钱,吩咐小灵杰去买了一支糖葫芦,小五这才破涕为笑。 一家人在阳光灿烂的街心上丧家之犬似地奔跑,好不容易才找了一条较小的巷道。推着独轮车进去,胡胡李擦了擦汗,坐下来唉声叹气地歇了一回。这下他是半点主意也没了,往下一步咋走,四下里举目无亲,人海茫茫,众生芸芸,到哪去找一个落脚的地儿呢?这且不说,就是找好落脚地该咋混口饭呢?胡胡李沮丧之极,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不由想起小儿子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无事生非,于是转头找他,小家伙满脸都是被泪冲开的灰道道,正咬着一个糖葫芦笑咪咪地吃得起劲,胡胡李二话不说,虎着脸怒气冲冲地把他一把揪起来,按到膝盖上捋下裤子狠狠地就是一顿打。小五杀猪也似地嚎,胡胡李打完了把他往地上一扔,让他哭去,自己蹲蹴在一个角落里抽旱烟。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6 章 小五大哭,越哭越厉害,曹氏看丈夫下手这么狠,不由得也憋了一口气,上去把小儿子抬过来,一看,只见小五的屁股蛋子上横横竖竖全是血红的手指印。曹氏心疼得本来就想掉泪,憋住气劝了一歇子又劝不住,索性抱住小儿子放声大哭。 也该着胡胡李少操些心,曹氏娘儿俩正哭着,他们所在的小胡同里有一家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眯缝着眼探头往这边看。胡胡李正愁找不着人问讯,这回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迎上去把原委说了一遍,说是他们逃荒到这儿,衣食无着,想找个便宜的客栈先住下来,问老太太知不知道哪儿有这种旅店。 要说这旅店在北京城遍地都是,他们进城后走这一截路至少经过了二三十家。因为小灵杰一直在仰着头念商店的招牌上的字。可是那地方不能住呀!只看门口那锃明的金字招牌和门口的伙计干净利索的排场,胡胡李心里便直发毛,望而却步。想找其他人问吧又嫌不好意思,怕被人笑话。这一路上胡胡李走着只觉得如有芒刺在背,不经意抬一下头,能遇见几十来人的猜疑、讥讽、嘲笑等等感情兼而有之的眼光。 这个老太太一露面,胡胡李一眼便看出她应该是个古道热肠的好老人家。老太太果然没有辜负胡胡李的期望,睁大浑浊的双眼朝挤在一堆的曹氏和几个孩子看了一眼,叹叹气说: “捎家带口地出来不容易呀,我明白,我老糊涂了也明白你说这个理儿。” 老人家絮絮地说她是听见有小孩哭才出来看看,并且劝胡胡李别那么狠心,老天爷把人从娘胎里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他活,只要想活,没有活不下去的人,只要想走,没有走不下去的路。胡胡李低着头喏喏连声,表示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是责怪他不该把气撒到孩子身上,孩子又没有罪。 老太太絮絮地说了好半天,才告诉胡胡李该到哪儿去找那一号的小店,就是只求暂时容身,啥条件都不限的。胡胡李听老太太说完便忙着告辞要走,老太太非说路七拐八弯不好走,走丢了可不好办,坚持要送他们一程,胡胡李诚惶诚恐,再三推辞,老太太执意要送。 一群人簇拥了老太太出胡同口,眼前又有一条南北胡同,老太太喘着气告诉胡胡李沿胡同一直往北走,有五六里地的模样,有一个丁字路口,再沿丁字路口朝西走,不多远就到。 胡胡李临走时老太太一劲叮嘱他别再拿孩子撒气,年轻人啥事都能干,遇着麻烦时平心静气想一想,自然会有招儿,天无绝人之路嘛!胡胡李几乎要感激涕零,站都站不住了。老太太走出好远,他还听见老太太在喃喃自语: “捎家带口出门在外,难呐!不容易呀!” 小旅店果然极好找,南北胡同上走的人不多,而且看上去没有几个油头粉面的。胡胡李心下稍定,脚下不自觉有了力气,胸膛也挺了起来,老太太那些话说的绝对有道理,至少对眼下四面一摸黑的胡胡李而言是这样。是上午,阳光暖融融照着,胡胡李有了心情,有了目的,自觉不再像汪洋中的一条小船一样随波游荡,时时担心害怕会被风浪掀翻,只要先为一家老小找一个栖身之所,他相信自己肯定有能力糊住这七张口。不用说,老太太的话起的作用真是非同小可。人嘛,到困厄时总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拉”的意思包括和他谈天,或者说两句让他宽心的话,这就够了,谁也不愿一直活在茫然中不知所措地四处瞎撞,说不定你就能一语提醒梦中人,使他从此总在心里点燃一盏指路明灯,从此找到一条通向他的目标的光明大道。 几个小孩子看老爹有了喜脸,也活蹦乱跳起来,小五的屁股也忘了疼,扯着胡胡李的衣袖撒娇。这条巷道和大城县城的那儿条大路模样差不多,两边隔三差五有一个店铺,铺面不大,从路上走过时看到的货物好像也不太时新,屋子里阴森森的衬得杂货灰扑扑地像是落了一层灰。店老板也无精打采的像刚睡完觉没有洗脸。路是用整块的大青石板铺成,由此也可看出京城和小地方确实不一样。然而说“整块”只是根据对过去推测而来,眼下似乎不能叫石板,而该叫碎石块,且不说石板已然裂成半截青砖大小、形态各异的小石块,就这些小石块上都密密麻麻全是年长日久、雨刷人走弄出来的“麻坑”。路两旁大多是住户,门楣应该都不算高,一个个小朱漆门紧闭着,偶而泄出一两串喧哗之声,却也是隐约可辩,不太明晰。路两边各有一道臭水沟,沟里水呈黑色,也并不全都是水,菜叶子,破鞋头,烂袜子,睁着眼睛的甲鱼头等等应有尽有。路面上也有水,“麻坑”里星星点点积着,湿湿的连成一片黑青。 胡胡李这回是信马由缰,胜似闲庭信步。几个小孩子看到啥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拉他过去看,他看到有啥好玩东西也招呼小孩子看。他自己也像小孩子一样呵呵地笑,聚精会神地看,看个没完。爷儿六个一路上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地边笑边跑,路上经过的人瞅着他们,有几个人不自觉地微笑出声,但那笑声中分明是赞赏而不是嘲弄。独轮车此刻在曹氏手里,她推着车落在后面慢慢地走,胡胡李时不时从几个孩子堆里回一下头,伸出舌头扮个怪模怪样的鬼脸,逗得她捂着嘴直笑。 丁字路口朝西拐的路口有几家皮货店,看样子生意还可以,店里一律大声嚷着,是老板在和天南海北的买主谈生意。 皮货店外的墙根下摆着许多浅底高架的挑子,挑子上挂着一撮搓好的麻绳和一串串各形各色的皮角碎片。一个匠人正坐在小马扎上,神情专注地穿针引线,他在补一个皮靴。其他的挑子房边都摆着马扎,却不见人。几个孩子躲到一家皮货店的门背后听一个南方人和老板面红耳赤地争着价钱,南方人个子矮小,嗓门却不小,叽哩咕噜地叫,嘴巴里像衔了根稻草,话说得含糊不清。老板此刻显然是掌握着主动权,不愠不火,面含微笑,好像是他也听不大懂南方人的话,好长时间才慢语轻声地夹里一句。南方人却像是一只竖着冠子的公鸡,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直飞。几个小家伙躲在门后听得叽叽呱呱地笑,边笑边向老爹挤眉弄眼、招手,想让他也过来看热闹。 胡胡李这工夫已经找到事儿了,他蹲在那个匠人旁边看他补靴子。匠人起初并不理会,埋了头只顾地干自己的活计。等那只靴子补好以后,匠人把它一下撂到旁边搁着的筐箩里,随手又拾起另一只,趁这当口抬头问了一句,话音里满是火药味,神情也极不耐烦: “师傅,你补鞋吗?” “不,我随便看看。” 胡胡李冲匠人满脸堆笑,和颜悦色地回答。匠人有四十岁光景,满脸胡子拉碴儿、黑不溜秋的,坐在马扎上块头显得不是很大,眼神里却掩饰不住有一股子凌厉的冷气。胡胡李听出他的口音像是山东人。因为直隶和京城本就接壤,京南二三百地的人说话除了方言中某些词汇外,大多数话和京城话所差无几,而匠人嘴里说出的话和王大哥到大城以后说的以山东话为底蕴的直隶话听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再说他那股子威猛劲恐怕除山东人外,也找不出来几个。匠人眼里露出的冷气哧得胡胡李心里忐忑,一听对方是山东人,就想以祖籍的关系套个近乎,因为“看看”倒不假,更重要的是胡胡李还有比看看更重要的目的。那知山东人一听他只是随便看看,“腾”就把手中刚捡起的靴子又扔掉了,豹眼圆睁,胡茬根根竖起: “不补鞋呆一边凉快去,别耽误大爷干活。” 胡胡李可没想到这位补鞋师傅有这么蛮横,蹲他旁边看看都不让,可是他不愿走,不得已低头看了看脚上蹬的千层底布鞋,那鞋肯定是该补了,不是小补,而是大补,最好的办法是鞋面一撕,重新上一层鞋面,只留下个鞋底即可。这么几天长途跋涉,都是铁脚板磨着这双布鞋拖过来的,前面都伸着舌头,一只上五个脚趾头有四个露在外面,黑乎乎的像炭块,另一只脚趾头倒是只漏了一个,可惜后边全磨穿洞了,一走一“呱哒”,露着脚后跟,一闪念间胡胡李打定主意,凑上去冲匠人说: “师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脚上这双鞋坏得太厉害,害怕不好整治,耽误您太多工夫,不好意思,您看……。” 匠人说完“一边凉快”后果真开始干活,好像他那句话就是圣旨,一说出来谁也不敢稍有忤逆。待胡胡李把脚上的鞋子褪下来,匠人很不满意地嗯了一声,拿起胡胡李的鞋子左看右看一番,又从挑子上扯下来一块巴掌大的黑皮,眯着眼睛比划了一阵,头也不抬地说: “能补,半个时辰以后来拿。” 听话里那意思还是要赶胡胡李走,胡胡李这下可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你给我补着鞋我总不成光着脚丫子乱跑。于是心安理得地从匠人旁边搬过半截青砖,一屁股坐在上面,想伺机和匠人聊个天儿,打探点情报。 匠人开始补胡胡李的鞋之前从笸箩里先拿起了一杆旱烟袋,看样子是想过把瘾再干,胡胡李急忙把自己的烟荷包递过去,殷勤地让: “师傅,您尝尝吧!自己地上种的旱烟,不难抽。” 匠人的一只手已然探进腰间,迅即又缩了回来,很不好意思地从胡胡李手里把烟荷包接过去,那一霎那间胡胡李瞥见匠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天真孩童才有的羞涩。显然,匠人的腰里旱烟是抽完了。 匠人边往自己的烟袋锅里装烟边紫涨着脸自我解嘲: “盛情难却,那俺就尝尝,不过丑话说前边了,你让俺一袋烟,俺也不少收你的补鞋钱。” 胡胡李仍然陪着笑;“哪里话?哪里话?师傅抽我一袋烟是看得起我,我李某人三生有幸,补鞋钱……嘿嘿,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是不是?” 匠人已经点着了火,吱吱唔唔地先吸了一口,闭着眼睛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烟气,再睁开眼时,看样子已是飘飘欲仙了。 “不赖不赖,撵上关东烟的味了,……这位兄弟说的也是,亲是亲,财明分,你先等着,我这就给你做活。” 匠人嘴里说着所谓的“丑话”,钱可真是少要了。两个大口小口的破鞋足足让他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完工,胡胡李在一边看得仔细,只碗口大的皮子就用了三块。补完后匠人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抹了抹汗,把鞋递给胡胡李,价钱显然早已想好,脱口而出: “三个大钱。” 胡胡李对这个看上去实在不怎么顺眼的汉子产生了好感,一听才要三个大钱,掉出来了,忍不住卟哧笑出了声: “老哥,您是不是太那个了,说好的不留情面,您这样是给兄弟我难堪不是?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您要照这价钱做活,不出三天您这摊子都赔不住了,老哥,您再加点吧!” 匠人搓了搓手,露齿一笑,模样极为憨厚: “俺咋听你说的话咋中听,俺算服了你哩!中!涨就涨!你就出五个大钱吧!你少赔点,我少赚点!好不好?” 三个大钱涨到五个大钱,胡胡李算明白了,照这样涨下去纯粹是打不清的嘴官司,说到天边匠人也不会要够价钱,索性也不再争辩,先招呼几个儿子在前边走。他从口袋里摸出十来个咸丰通宝,哗啦一声扔到笸箩里,扭头就走,边走边跟匠人客气: “老哥,兄弟也就这么点底细,要多也没了,您少吃点亏吧!有空闲咱再聊天。” 老太太指点的小店就在皮货店前面四五十步处,是一排鸽子笼似的小房子,门口正对着臭水沟,也没有招牌,只有一根七歪八拐的木棍上挑了四个灰扑扑的灯笼,上面各有一字,凑足“宾至如归”一句吉祥语。一个半老头候门等着,一见胡胡李一家过来便迎了出来,说是既便宜又实惠的旅店,是居家进京游玩的最佳栖身之所。 随着半老头进去大门,眼前是一道甬路,又窄又脏,甬路两边是两排门挨着门的小屋。门和墙全都脏兮兮的,一直往里走,左手最里两间稍大一点,其中一个已住上了人,只有一个是铁将军把门,老头把门打开,将钥匙交给胡胡李,也不说话,转头就走。 胡胡李推门进去,方知老太太做了件好事,屋里是一片狼籍,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废旧东西,布片、断砖、干草堆满一地,角落里还有一堆炉灰没有倒出去,显然上一任的主家走前没有整理,而旅店老板看来也是个执事人,连门面都不图。不过这样的房子眼下倒正是胡胡李希望的,因为它价钱便宜,进门之后胡胡李和老板商量了一下价钱,胡胡李对之极为满意,脏、乱、差他并不怕,大大小小一家人谁都有手,这么小的房子整理一下也不费啥事,唯一的缺点是房子太低,像胡胡李这种个头的就得弓着腰进出,否则就要磕破脑瓜。 屋里有一排通炕,是靠里半间放的,住的地方倒挺宽裕,通风,透亮,保暖,各方面在胡胡李看来也并不错,一家人灰头土脸忙活了半天,把小屋里整理得一干二净,焕然一新。 当然这都是相对而言,一干二净是比原来满地杂物、一脚踩上去尘灰扑面说的,焕然一新是指墙上原来涂抹的乱七八糟的,诸如干鼻涕、小孩兴之所至画的图案,还有不小心搞上的炉灰等等现在被刷下去了,而且细心的曹氏还用草纸把墙上装裱了一遍。最后再洒上些净水,推开窗子,让晌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胡胡李坐在暗影里看着妻子半边脸被日光照得发红透明,几个孩子很快适应了环境,在床上玩着,打得不可开交,心里陡地一热,如果自己能再挣些银钱,别让一家人饿着,一辈子就住在这个地方也未尝不可呀!只要妻子孩子高兴,他胡胡李还有啥要求,一概没有。能照此下去,兜里再能装两个闲钱,不至于突然来个意外的坏事措手不及,也就够了。 胡胡李过去坐到曹氏身旁,轻手轻脚地在她头发上抚弄了一下,曹氏回过头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目光依旧融融,胡胡李醉了…… 当晚,就是李家在北京城落脚栖身的第一天晚上,胡胡李特意买了些腌熟猪头肉,又让曹氏做了几个时鲜菜蔬,一家人围坐着美美地吃了一顿。胡胡李买肉回来时顺便捎了半斤酒,曹氏和几个孩子一人抿了几小口,剩下的也就二三两的模样。就这喝得胡胡李两眼发直,面如喷火般地红。几个小孩子在家时谁也跟酒没有缘份,小灵杰那次大举前往鬼地时喝过周铁蛋两口老酒,嗓子眼疼了好几天,从此一见这种水一样但却辛辣无比的东西头就发胀。但是这几位害怕不喝一口老爹太冷落了,所以捏着脖子一人勉为其难地抿了点,然后五六双筷子便在几个菜盘里捉对厮杀。 菜并不多,胡胡李是算够两个月的房租还杂七杂八能预想到的花销后挤出来几个铜钱买的。五个小家伙先是一齐把筷子伸向猪头肉,一人两筷子都平均不上,然后是青菜,最后小五把盘底残存的斑斑点点的菜汁都用舌头舐了一遍。胡胡李在房边看得眼睛发酸,连打了两个饱嗝,酒劲往上一涌,他有些坐不稳了。不过这样也好,胡胡李借着这股子劲头在妻儿面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演讲了一番,主体思想是要李家大小同心协力,在北京城站稳脚跟,尽量把日子过得好一点。李家的几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老爹有如此高明的口才,看着老爹两眼发直,在凳子上东摇西晃地飞着唾沫星子讲,几个人眼睛也跟着直了。胡胡李边说边打饱嗝,好在在座几位都喝了酒垫着底,倒也闻不出随着胡胡李的呼吸喷出的浓烈酒气。胡胡李说: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还有孩他妈,你们都在,呃……,今儿晚上应该说是咱李家大喜的日子,其一,咱从老家历经千难万险逃到这儿,总算捡了几条命,咱们家还全着,比起路上那些死……人,咱们得认理,那就是咱们能活着到这儿确确实实不容易,就因为这点,咱们就得好好想想,说一句难听的,咱不能亏待咱们的命。到了京城,咱们是上上下下一摸黑,别说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就是熟人都没有一个。说咱们大喜还有别的原因,邓员外,不,邓天一这个狗杂种是变着法把咱们的地给弄走了,把咱们也轰到这儿了,不过,咱们是真的到了这儿,指不定哪天,咱们发了迹,咱们还要回去,回去要咱们那几亩地。不单单是地,都是站起多高的人,咱不蒸馒头争口气。咱从李贾逃到这儿,按说是被灾荒逼得走投无路,实际你们也都晓得,就是邓天一这个王八羔子,所以,到这儿来也未必就是坏事,按我说也算大喜之一喜。这是天子脚下,东西好,钱难不难赚还不晓得,可是今儿那个老人家也说了,只要想走,没有走不下去的路。不管从远讲,从近说,咱们从明儿个起,都得操上心,穷、苦、脏、累咱都不怕,咱来是为了活命,最初就只是为了活命,咱们不是来享福的,只要记住这点,我相信,咱至少不会穷得喝西北风,咱至少不会俄死在北京城里。……”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7 章 胡胡李说了很久,越说越来劲,到最后虽然嘴还在动,话却含糊不清了。曹氏扶他到床上躺下,他总算又吐出了两个清楚的字眼: “补……鞋……嗯” 第二天一大早胡胡李就起来去了隔壁,就是挨着他们的那间房子,昨儿个从那儿走过时,胡胡李便上了心,那屋里明显是又黑又脏又乱,不过胡胡李看见闪开的门缝里横竖摆着好几个箱子和担挑,他肯定那里边住的是手艺人,估计也都是从家里背井离乡逃得一条性命后的穷苦人。胡胡李认为,这些人好歹比他多在这儿些时候,应该算是熟门熟户,有个啥事儿总能多个帮衬,所以他想过去看看,拉拉关系。他总想着都是穷人出身,话咋说也能说一块去,况且,就是昨晚上胡胡李最后吐口那两个字,补鞋。他想学补鞋,要不他咋会要死气活赖站着不走非看山东人补鞋。还贴进去几个铜钱把那双根本没法再穿的破布鞋修整得花狗屁股似的。既在江边站就有望海心,胡胡李打定这个主意是有他的想法的。他从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时衣裳破了都是靠他自己缝缝连连,补了又补,虽然是粗针大线的但总还能过得去,所以一看见那副线衣高架的挑子他便动了心,到这边来也是想跟匠人打听打听行情,看干这活有没有利。 其时天还早,胡胡李一进去便发现自己来得晚了。屋里是对面笑的大通炕,通炕上并排放的都是又脏又破的铺盖卷,人显然是走了,被子凌乱地窝在一起,房间里到处都是霉味,另外还有一股子呛人的烟气。屋里很暗,那些担子箱子排在正中,还没有担走,一个担子上是板凳,上边镶着一块磨刀石,那是磨剪子、磨菜刀的;还有一个担子上有两个抽屉式的小柜子,上面安着两个小铜锣,不用问,这是锯盆锯碗的;还有一个便是那种线底高架了的挑子,毫无疑问,这里边住的也有补鞋师傅。 屋里光线暗,胡胡李进去之后连叫了两声师傅,没人应声,他带上门正准备往外走,最里边那个昏暗的角落里忽然有人发问: “谁呀!大清早的在这儿大呼小叫,有啥事?” 胡胡李转身,听见角落里有极不耐烦的哼哼和穿衣裳声,触目却是一片昏暗,啥也看不见。他听出那声音乍一入耳极为熟悉,好像是那个修鞋师傅,心中不由暗喜,心说要是真是他事儿就好办多了,开是试探着问了问: “是同增皮货店前的修鞋师傅吗?” 同增皮货店是小灵杰回家说的,因为他一直呆在那儿听老板和南方人说话,那老板要吹自己的皮货,自然得一拍胸脯说我们同增皮货店的皮货如何如何,这个神情动作和那句话成了小灵杰竭力模仿的对象,回家后不停歇地笑着边拍胸脯边嘟囔同增皮货店,所以胡胡李晓得匠人摊子后边的那个皮货店叫啥。 角落里响动更大,一个人懒洋洋的反问: “是啊!昨天俺当班,大兄弟找俺有啥事?” 果真是那位,而且看来已经把胡胡李认出来了。胡胡李狂喜,凑上去看时,那位已手忙脚乱地把衣裳穿好,光着脚板,盘腿坐在床上,打哈欠,睡眼朦胧的,好像是昨晚上没睡好。 有了第一次见面的经历,又住成了邻居,不自觉地两个人就多了几分亲近感,话也谈得放开了许多。原来这个人姓李名叫铁帆,是山东青州府齐河县人氏,说来说去和胡胡李还是一个李家掰不开的同家同姓。原来李贾村的李姓便是明朝永乐年间从那里迁来的。这么一拉呱,两人更见亲密,胡胡李问起他咋会千里迢迢从老家跑到这里,李铁帆一锤砸在床板上,气恨恨地说: “还不是人穷志短,又加上天灾人祸,俺从老家出来十多年了。那会儿家里有四口人,一场大旱饿死了两个,爹妈死了,剩下俺和一个小弟弟。村里人都往外逃荒,俺也扯着弟弟逃了出来,本来是想上关东,走错了路,快到这儿时,俺弟弟他又害了急病,挨了两天就呜呼了,我也心灰意冷,累得不想再往前走,于是就呆到这儿了,唉!日子难混,钱难挣,屎难吃呀!俺在这儿先是当要饭花子,当了两三年,虽说受了不少气,可总算能填饱肚子。后来不知咋地一想觉得应该讨房媳妇,给李家续上烟火,你看看,干这行俺干了十来年了,别说是媳妇,房租都几乎交不起,一到月末清算,老头就得跟我屁股后头要猪娃帐的地要。” 胡胡李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补鞋匠要是日子过这么清苦,又赚不来钱,他这个想法分明是被宣告泡了汤,下面又得重新物色差使,然而胡胡李还没轻易死心,试探着又问: “老哥,是不是干这一行的太多了,没大利可图?” 李铁帆摇头摆手,表示否定;“话也不能这么说,干啥都有三分利,偌大个京城,窜来窜去的人谁都不会光着脚,谁都得穿鞋,一穿鞋就有穿破那一天,补鞋匠的生意还管做,弄得好了,一天搞七八双,回来就够喝上两壶,搞不好,少弄一点,也能够上填饱肚子,打个比方,像你这么捎家带口子的,要万一干上这个,顾住活命容易,日子紧巴是肯定的,俺穷是有其他花销……” 李铁帆说到此处把头低下了,瞅着挂在窗台上的一个酒葫芦发愣,胡胡李一下子明白过来,心里又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李老哥,照您说的,我要干这行行吗?” 胡胡李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出口,脸也在霎时间变得通红,他怕会被误会为和李铁帆在一个锅里争勺子,话刚说完连忙又补充着解释: “老哥,兄弟初来乍到,好多事路都不懂得,以后还请老哥多提携提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兄弟的境况你也看到了,老婆孩子大大小小六七口子,都得靠我出去挣命,眼下是四外一摸黑,啥法也想不来,兄弟的意思是说,先在这行上捣估个十天半月,等情势稍熟,路看得差不多清楚了,立刻就想其他办法。” 李铁帆这下成了锯嘴葫芦,胡胡李接连问了好几声他一直都抽着旱烟闷声不响。胡胡李清楚这位老哥的性子,犹豫不决肯定还有其他原因,果然,一袋烟抽完后李铁帆说: “大兄弟,俺李铁帆看你是个知心人,就把根底全给你说了,这北京城大大小小,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规矩,都有路数,你就说修鞋匠,也有不少讲究,而且各个地方的手艺人都有一个头目,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本地的地痞流氓,倚仗着地方一霸。为非作歹,谁要想横插一杠子,不懂得他们的规矩是要吃亏的,你看他们这些人,那天当班,那天歇着都是行头事先派好的人手。谁也不敢乱来,……按我说,这份穷手艺大兄弟还是别干的好。” 胡胡李心想咱总不能就非吊死在棵树上,这个不行干那个,于是便请李铁帆给他介绍一个,李铁帆嗫嚅半晌,说: “咋说呢?说到底还只有这份穷手艺管做,利少,相对来说,比其他事儿麻烦要少一些,这样吧,你买一个架子,再弄几件工具,以后就在这一片串街走巷干吧!千万记住,别到街上出挑干活。” 胡胡李唯唯喏喏,从李铁帆那儿告辞出来,便马不停蹄地出去转着购置工具,到下午时,啥东西都准备齐了。碎皮子是小灵杰从同增皮货店搞来的,小家伙还真有那么几下子手段,白天出去转悠了一天,不知咋地就和皮货店老板混得厮熟,到晚上回家时背了半麻袋碎皮子,搁着够用很长时间了。 胡胡李是个精细人,一旦上心,干啥都能干得头头是道。 就拿补鞋来说,真应了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就是老师傅。第一天出去兜了一天,接了三双鞋,从早上不停歇忙到喝罢汤,才算收工,回家一看,指头肚都磨破了。第二天就不一样了,搂了十件活也是干到天黑。第三天出去,曹氏还没做晚饭他就哼着小曲挑着担子兴冲冲回来了,曹氏一问才晓得他这一天弄了十三双鞋,天快晚时想了想不能贪多,一天下来就照这样也差不多。于是便收了摊赶回家去,当晚李铁帆在这边喝汤,胡胡李现场表演了一下技艺,看得李铁帆直竖大拇指,说这人心气灵了就是没治,干啥成啥,干啥啥好,他那时学修鞋跟着师傅整整挨了三个月打,临出师时师傅还告他就你这手艺得时刻悠着点儿防着那一天说不定就有人把摊子给你踹了。 日子过得真是快,不知不觉过去了半月。这半月里李家人欢马叫,几个小孩子一天到晚在外边跑,拾个有用的废物什么的弄回来。胡胡李早上出门,天黑回家,曹氏饭菜都做好了,带着孩子守着热气腾腾的饭锅等他,一家人喜笑颜开地吃完晚饭。胡胡李和孩子们说些笑话或者把孩子们搞回来的木头棍破鞋头之类整治成家里的小摆设,东西少了看不出来,半个月一过再看,家里分明是这小玩意那小东西的琳琅满目,花团锦簇起来了。家的气氛是和乐而甜蜜的,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胡胡李又有了当初被四叔收养时同样的幻梦。有一次他甚至梦见自己挣了很多很多银子,衣帽光鲜地骑着高头大马,一溜烟地驰回了李贾村。装银子的大袋子沉甸甸地横在马背上哗哗作响,他直接把马骑进邓家大院,吓得邓家把门的家丁一屁股蹲到了地上。邓天一正在屋里的太师椅上养神,一见他进来目瞪口呆,他雄纠纠气昂昂地把银搭链一下子扔到邓天一脚前面,算做那五亩好地一百倍的价钱。醒来后胡胡李独自笑了一回,心说自己在梦里真是犯傻,就真是有那么多钱也不能扔给黑心肝的邓天一摆阔气,五亩地可以不要,钱要留着分给李贾村活着的穷哥们儿,然后他还要把几个老人的坟莹修葺一下,也显示一下后辈的孝心。 从那天以后小灵杰也跟着老爹串街走巷赚钱了。那几天生意特别多,胡胡李一个人手忙脚乱也应付不了,把小灵杰带上一则可以给他吆喝顾客,二则也给他打个下手,搓搓绳子,递个小东小西,三则到没活干时,爷儿俩也可以忙里偷闲拉拉胡琴,唱几支小曲,目的不是为了解闷,说穿了就像今天在电视上做个广告,提高一下知名度,招徕顾客。爷儿俩的补鞋挑很快招来了不少当地住户的信任和好评,大家伙看到小灵杰时都乐意和他聊一聊,小家伙话说得极为老诚,见了顾客大老远就大叔大爷地问好,再说爷儿俩的手头都行,价钱又要的便宜,渐渐地有事没事,爷儿俩的胡琴一响,就有一帮老头老太太自动地搬着小马扎从各自园子里走出来汇到他们身边,聊天说笑,帮忙拉生意。如是一来,爷儿俩每天少说也能搞个二三百个大钱,这已很不错了。李铁帆不无感慨地说,补鞋匠能补到这份上,绝对是福星高照的结果。然而,每次一转到李家这边,他仍然一遍一遍地重复那句老话,千万记住,不要在街上支摊出挑。胡胡李满口答应,心里却有些颇不以为然,已经干三月把子了,别说没人找他们麻烦,连对着他们爷儿俩的脸说句狠话的人都没有。胡胡李不免怀疑李铁帆是怕他抢了生意,故而对他恐吓,不让他到大街上定点出摊。胡胡李理解这个老同乡的难处,晓得他日子过得极为焦渴。因此心里虽然对他有了着法,说起话来还是好言好语,没有半分怠慢。不过出摊这回事嘛,经胡胡李一核计,觉得还行,再说在一个地方打出了名气,都是熟脸,有个啥事话也好说。于是,胡胡李和小灵杰没有和李铁帆打个招呼,就把摊支上了。那也是一个三岔路口,人比较多,补鞋的手艺人却没有一个。胡胡李事先在此有了群众基础,一把摊点定上生意更日见活便。那两日胡胡李又狠狠心扯了两块布,给二儿和自己一人做了身新衣裳,穿出去坐在行人如织的大街上也并不显得有啥寒碜。再者时间也长了,人头都熟了,陌生感一去,自然而然和周围人消除了隔阂,打成一片。胡胡李有时转念不过来竟也会突发奇想,错认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了。 有两天生意特别的好,把胡胡李他们爷儿俩累得够呛,因为大家伙都晓得这两个手艺人会拉胡琴,每天不拉一段助兴胡胡李便觉得对不起前来捧场的老少爷们。所以再忙也没把拉胡琴忘掉,如是一耽误,活没做完,来补鞋的都是那一片的住户,晓得胡胡李父子是实在人,便让他们把活带回家做,到第二天早上送来就得。当晚回家,胡胡李点着油灯把活做完,天已交了三更,躺下来衣裳也没脱便搂头大睡。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日头已上三竿,时候显然是耽误了。坐起来吃了些热饭,曹氏告诉丈夫说早上李铁帆隔着门缝叫他,要他今儿在家歇一天,明儿个再出摊,免得出了啥事。曹氏说李铁帆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惶,她怀疑他得了啥不好的确信儿,才特意过来警告一下。因为这个,所以早上才没有叫他起早。 胡胡李对此嗤之以鼻,慌忙洗了把脸,收拾收拾挑子便和小灵杰出去了。说是人言而应当有信,就是天王老子今儿个出巡清街,他也得把做好的活送去,否则以后还咋立足,咋让人相信,曹氏拦不住他,爷子俩一径去了。胡胡李边走边想,那里来这么多乱糟糟的臭规矩,我在这儿转了这么多天要出事早改出事了,李铁帆分明是眼红我钱捞得多,唉!你说这人看着再憨厚的,肚里都会打小九九。要说银钱这东西也真是有魔力,你兜里揣些黄白之物出去说话腰就是直,语气就是粗,话说出来就是理直气壮。有钱真是能让鬼推磨呀!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话一点也不假,回想当初一家人在大街上狼奔豕突无地自容的时候,胡胡李禁不住会意地笑了。至今他还能想起老太太推开院门探出脑袋那一刻他心里的巨大震颤。到目前为止他认为老太太无疑是他的救命思人,他准备等这两天忙完后便收摊歇两天,置办些礼物到老太太那儿去坐坐。 到支摊地儿时已经快到晌午头了,日头稍微有点向东偏,街上熙来攘往,好不热闹,胡胡李让小灵杰拿着做好的活挨家问着给他们送过去,表示一下歉意。他自己则放下挑子,坐在马扎上开始悠哉悠哉地拉胡琴。 胡胡李拉了会儿胡琴开始感到奇怪,往日听到胡琴声便三三两两地聚过来的老头老太太今儿一个也没见影。有的过路的熟面孔也是行色匆匆,连个招呼也不打,神情大异往日。 胡胡李坐了一会儿越想越不对劲。起身到身后的一个杂货店里找老板拉呱,老板一见他进来,很是局促不安,急匆匆从店里出来站到门口往左右望了一下,慌里慌张地对他说: “伙计,您还是赶快走吧!今儿怕是要出事,补鞋的头今儿早上在这转悠过,还向路人打听这两天是不是有个面生的补鞋匠在这儿支摊。” 胡胡李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怦怦地跳,谢过老板转身出门就准备收拾摊子走人,已经晚了,远远地有一阵狂笑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接下来说: “哪儿来的野种,挂着个鸡巴胡琴,到大爷我的地头上打抽丰。” 胡胡李被这个声音一下震慑住了,像谁兜头浇了他一盆凉水——全身凉透,牙关格格地打颤,双脚钉在地上想走都走不动。机械地转回头,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头缠发辩身穿坎肩正在往这边走,大汉的嘴唇都快裂到了耳朵上,露出满口黄澄澄的牙齿,眼睛笑得挤到了一块,满脸的棱子肉突突地颤。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胡胡李天生就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大风大浪里也闯过不少回的。稍稍镇静了一下,目视着那个彪形大汉说: “这位爷,咱们都是受苦受累的,讲话干净些,谁也没招你惹你!” “嘿嘿!你倒教训起我了,到别人的地头上撒野,话还说的这么扎人,哥们儿,我这辈子见的人里边,你还是第一位,佩服佩服。” 彪形大汉把胡胡李上上下下一阵打量,打量着打量着又忍俊不禁一阵狂笑,话头一转: “好小子,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敢到我这一亩三分地上竖杆子踹场子的,应该都有两下子,我龙四今儿个倒要见识见识阁下的真章,称一称你的斤两。” 胡胡李此刻已完全镇静,面含微笑地看着大汉在他面前摇头摆尾,转来转去,始终气定神闲地一动不动,待大汉把话说完,他才一抱拳,此刻四周已围上不少看热闹的,他冲大家伙儿作了个罗圈揖,笑着对大汉说: “岂敢岂敢,我胡胡李一介草民,迫于生计走到贵地,人穷志短,尚未拜会各位龙头大爷,初来乍到,许多事路又不明了,不到之处还望这位爷台多多原谅,山不转水转,这个……” 胡胡李话还没说完,就被彪形大汉截断了。这个龙四是这一片手艺人里的帮头,仗着有几分蛮力,地方上又有几个青皮混混给他充作打手。所以便和其他混混划了地盘,这一片地皮归他管,手艺人到月底都得给他口贡,这一回是又到月底了,他在赌场里输了银子,一大早跑来找手艺人催钱,哪知大家伙儿都苦着脸说好长时间没话,房租都几乎交不上,求他开恩放一马。这小子出来一打听,方知有个外乡人支了摊子顶了他的买卖,这位当时便扬言要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外乡人个脸色瞧瞧,好在龙四还是混过江湖的,晓得些行走江湖的规矩,因此先上来摸一下胡胡李的底。胡胡李一说各路神仙他还都没会过,龙四立刻就无所顾忌了,他总以为胡胡李敢公开叫板,在这儿该有个后台靠山撑腰才对,既然没有,他龙四还何所畏惧,所以不待胡胡李把场面话交待完毕,便用一个“慢”字一下给他打断: “哥们儿,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人就出来闯码头,混世界,哼哼,真让我龙某人打心眼里佩服。” 龙四说着说着忽然从胡胡李的筐箩里拿过一只穿缝用的大针,在胡胡李跟前晃了晃: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8 章 “哥们儿,虽然没下海捉蛟,上山缚虎,总得有捉蛟伏虎的本事,我龙四公儿就先给你留点面子,考较一下你的基本功,我问你,这是啥玩意?” 胡胡李看着那只明晃晃的大针发了呆,这还用问吗?这是穿缝的大针。可是胡胡李明白,这根大针肯定不是这么叫的,各行各业都有行话,这点他懂,但他不懂补鞋的行话,不叫针叫个啥?犹豫了老半天,龙四脸上的阴笑更加骇人,一个劲的地问,胡胡李百计无所出,情急之下一闭眼一横心硬起头皮说: “这不是穿缝用的大针吗?” 四周轰堂大笑,龙四更是笑着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笑完后龙四拿着那根大针绕场行走一圈,一扬手把针插到地面上,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儿对围着的人说: “笑啥?有啥好笑的,这个哥们儿说的不对吗?这不是穿缝的大针是啥?谁敢说不是我龙四把他的脑袋扭下来给这哥们儿做夜壶。” 说完话龙四又忍俊不禁一阵一笑,然后从筐箩里拿出一只鞋刷子,还没问出来,胡胡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答案告诉他了: “是鞋刷子!” 四周人又是哄堂大笑,胡胡李听见里面夹杂着几声火灾乐祸的吼叫“赶走这个野种。”胡胡李的头脑轰一声响,心说这番栽到家了,悔不该当初视李铁帆的话如耳旁风,一意孤行,竟导致今日之厄。 彪形大汉在他手下喽啰的一片呼声中更是长了精神,威风凛凛地走上前去,也不答话,胳膊一长,吐气开声,“嘿” 的一拳把胡胡李打了个仰面朝天。 那一拳正击在胡胡李胸口,真如铁锤敲击一般,胡胡李不及思索,喉头一甜,一口黑血涌出嘴角,他知道今天这回事绝难善罢,索性躺在地上抱着胳膊护住要害,准备以一顿皮肉之苦抵过钱财上的消减。 彪形大汉一拳击出,把手收回来放到嘴上吹了口气,活动了活动手腕,满脸鄙夷,人群中倏地窜出一个瘦猴似的小个子,吆喝了一声: “弟兄们,揍死这个野种,看他还猖狂不!” 人群中呼呼啦啦又窜出来四五个,上去把胡胡李拳打脚踢了一顿,胡胡李抱着头捱住疼痛在地上打滚,也不出声求饶,也不站起来反抗,几个人打得火起,瘦猴空出身子,上去把胡胡李的工具、挑子、马扎跺了个稀巴烂,然后耀武扬威地抱着膀子站到龙四身边,媚笑着说: “四哥,照我说咱把这野种废了得了,这么不识相的家伙以后在道上行走,指不定那天就给道上朋友大卸八块了,四哥您就是菩萨心肠放他一条生路,日后到江湖上说起来,是四哥拳头下超生的笨蛋,岂不损了四哥一世的英名?四哥,您看,……” 龙四微闭二目沉吟不语,那几个喽啰还在吆五喝六地打得起劲,杂货店的老板实在看不上去,踅摸出来冲龙四说: “龙四爷,您老儿是经过大阵仗的人,就任您的手下在这儿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难人,天下抬不过一个难字,这位不懂得道上规矩,坏了您的生意,略施薄惩也就是了,也犯不着往死里打他呀?这一段风声可是很紧,出个三长两短于您面上无光是小事,传出去丢份,别人可谁也没法帮。” 大凡这个时候,有人以强凌弱,骄横跋扈,围观者大多数都有正义感,但没人抻头说话,谁都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人戳蚂蜂窝的事谁也不会去干,可是一旦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大家伙立刻会七嘴八舌一拥而上,彼刻以强凌弱者要是再我行我素,肆行无忌,那就是他们不通人情世故,讨着戳蚂蜂窝挨螯了。人群中其实有很多人都是认得胡胡李的,而且对他很有好感,至于龙四,横行一方,结怨无数,背地里谁都恨得牙痒痒,可是没人抻头,大家伙儿再愤愤不平,毕竟不是连着自己心尖肉的事儿,在心里骂龙四他十八代祖宗都行,你要让他上去一步怒斥强词可是千难万难。店老板一席话说得软中带硬,柔中有刚,义正辞严,立时人群中就有几个帮腔,如是一来,帮者越来越多,眨眼工夫龙四再抬头看,刚才还卑微地冲他点头哈腰的人此刻都横着眉毛歪着嘴看。龙四本来还想先斥责两名店老板,找个台阶借坡下驴,一看这个傻了眼,心说我的妈呀!这咋合合眼的工夫就变了天,成声讨我龙四罪行的大会了。 此刻场中那几个小子已不敢再打,退回到龙四身边兀自横眉立目地强撑面子,胡胡李躺在地上颤抖着呻吟。龙四凑上去托起他的下巴: “哥们儿,钱难挣,屎难吃呀!不是我龙四故意难为你,谁都有自己的难处,这样吧!我龙四大人不计小人过,看你初犯的份上,况且又遇上我龙四慈悲心肠,就放你一马,明儿个你带二十吊钱到茂源绸缎庄去找我,陪个礼道个歉给我个交待也就算了,我龙四也是场面上的人,不让你出一点我面子上实在不好过,啊!记住了,明个日头落山之前一定把钱送去,要是晚了,嘿嘿,菩萨也会变成煞神的。” 龙四带着手下人扬长而去。胡胡李在几个熟人的搀扶下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活动了活动手脚,觉得尚无大碍,向众人致过谢,大家伙儿也帮不上他啥忙,四散而去,胡胡李想起那二十吊钱,头皮一阵阵发紧,苦笑数声方觉一条腿疼得钻心,他害怕是老爹去世时摔得伤痕又复发了。呆着也不敢动,脑子里往来盘旋的尽是二十吊哗啦哗啦作响的铜钱。 小灵杰回来时候人都走完了,他哼着小曲连蹦带跳地从一个小巷里拐出来,往这边一望便看出了不对,挑子担子破破烂烂地散放在地上,老爹的胡琴被摔成两截扔在一边,老爹正一只手扶着头,一只手捏着腿坐在地上发呆。小灵杰大叫一声“爹”,飞跑上前。 胡胡李仰起头,鼻青脸肿,额头上还破了个大口子,往外流着血,他想笑笑不出来,只把一只手伸给儿子。小灵杰把老爹扶起来,弓着腰拖着他往家走,东西、工具、家伙都不要了,一路上胡胡李头脑昏昏地想,穷人想吃碗饱饭难道就这么难,老天,穷人是不是就该着饿死,这世道,穷人活着真是难啊! 小灵杰抱着老爹满腔怒火地往前没走出多远,对面李铁帆就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一看小灵杰苦筋巴力地驮着老爹正往家挪,禁不住就叫出了声: “看看,看看,俺说不让你们来,非得来,唉!这可咋办好?” 说着咋办,李铁帆手上可没含糊,从小灵杰背上把胡胡李接过来。胡胡李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地冲他咧了一下嘴,喃喃地说: “老哥,兄弟错了!兄弟错了!” 李铁帆边走边唠叨: “大兄弟,都啥时候了,说这些管啥屎用,你先老老实实歇会儿,甭想那么多啦!” 李铁帆是干到晌午头越想越不放心,才跑回来看看,曹氏跟他一说丈夫和儿子已经出去了好久,李铁帆当时就红了眼,俟曹氏把路大致给他一说,他就闷着头找过来了。 曹氏看李铁帆急得六神无主,晓得事情绝对不会太小。李铁帆一走,她就坐回屋里眼皮跳着双手合计求神保佑起来,几个小孩子不明白老妈咋会忽然间就神色惶急,扑过来抱住她撒娇,结果一人讨了几巴掌打。曹氏方定住心神,便听见小灵杰在外面叫了一声妈,她还没站起来,李铁帆就一脚跺开屋门背着胡胡李进来了。这会儿山东人长了个心眼,不待曹氏发问先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没啥大事,皮肉小伤,休养两天就好。” 胡胡李被放到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喘息了一会儿,面色渐转红润,曹氏这才心下稍妥。再看一下丈夫比大前几次挨打气色都要好一些,想来也没啥危及性命的事,于是从筐萝里找了块布条,颤抖了手帮丈夫把前额的口子牢牢缠上,一边缠心里一边祷告:神上保佑,神上保佑,这回事千万就到这儿算了,别又扯起一串事,神上保佑。 李铁帆坐下来喝了口凉水,喘息着给胡胡李发牢骚,说他是咋晚上出去喝酒听人说起那边路口有人不识天高地厚支了个补鞋摊,他当时就有些害怕,上去一打听,那位描述的相貌特征就是胡胡李没错。他一听就怯上了,那个可是铁罗汉龙四的地盘,龙四心狠手辣,眼里从来揉不进米粒砂子。今儿个就是各个行主到手艺人这里收月贡的日子,万一给他逮着就不是缺胳膊少大腿的事了。李铁帆说他听到那个消息时天都快亮了,所以赶着天亮回来说了一声,李家人都没起来,他只得在门外边捏着嗓子说了几句,到晌午时,越想越不放心,只得再回来一趟。“还好”,李铁帆喜笑颜开地冲曹氏说,像是拾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大个儿馅饼: “龙四那小子是手艺人公认的煞星,后来的人没有谁敢在他地盘上讨饭吃。手艺人会都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因为龙四这人在打人和捞钱方面从来没有手软过,新来的手艺人不懂规矩折在他手里的不是筋断就是骨折,想破财消灾都消不了。 李兄弟真是福星当头,福星高照啊!” 胡胡李心里也暗自庆幸,皮肉之伤确实不算啥,可是,可是……” 胡胡李骤然想起还有明儿个的二十吊钱。李铁帆一会儿说得他心花怒放,竟然高兴得把这家事给忘了。一想起钱,胡胡李不由得心头大恸,心猛一收,身子颤抖,扯动全身上下的肌肉又是一阵剧痛,曹氏连忙坐过来,关切地问他: “你怎么啦!好好歇着吧!” 胡胡李苦笑: “钱,你看一下钱罐里的钱有多少?” 曹氏不假思索地说: “晌午没事,我刚查过,好像有二十一二串的样子吧!” 胡胡李一下子躺倒在床板上,喃喃自语: “一个多月,就破财消灾了,也好,人只要活着,钱反正都是人赚来的。” 曹氏听出丈夫话里有因,也不敢往下问,几个孩子都去了外边,屋里只有李铁帆、曹氏和胡胡李,沉默了一会儿,李铁帆叹了口气: “大兄弟,人不能只图一时气盛,胳膊拗不过大腿,强龙难压地头蛇呀!有时候该破财就得笑撇胡须不皱眉,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有能耐,千金散尽复还来嘛!” 胡胡李这一次真是没憋太大气,且不说这些钱他赚得自认为不怎么费力,就是再费力,真到有事时,他也会毫不犹豫扔出去,吃一堑长一智吗?胡胡李现下看得很开。 当天李家和李铁帆商量好,李铁帆答应带钱替胡胡李赴约,胡胡李去了这个想法,心下大空,让曹氏把钱罐里这一段赚的钱全部交给李铁帆,要他交给龙四二十吊,剩下的买点东西,总不成就空着双手拿着钱过去,李铁帆满口答应,提了钱出去了。 第二天胡胡李躺床上歇了一天,曹氏害怕丈夫想不开,寸步不离地陪着他聊天,孩子都不在家,平时两人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两个人倒是说了不少体己话,胡胡李本来就没把这回事往心里去,曹氏又故意在家跟他一逗乐子,伤疼也忘得差不多了,天黑时候还下床到李铁帆那儿去扯了一歇子闲话儿,心情适畅之极。喝罢汤正准备上床睡觉,闭着的屋门忽然被人推开。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39 章 进来的是龙四,龙四手里提了个钱袋,是胡胡李装着钱给李铁帆的那个。龙四进门也不落座,三两脚踢翻几个凳子,弄得锅碗瓢勺乱叮噹,然后他把钱袋往腰里一掖,用手拍着说: “好小子,你敢糊弄你龙大爷,拿十吊钱充二十吊,你以为你龙大爷是三岁小孩,告诉你,这十吊钱我没收了,充做这一趟的跑腿费,半个月后,老地方,你若不把二十吊钱送到,小心你们全家老小的狗命。” 胡胡李被龙四这一番话说得晕头转向,明明是查好的二十吊钱、咋会到他那儿就少了十吊,绝对不可能是李铁帆大哥搞的手脚,肯定是这家伙回去后嫌钱要的少了,耍赖皮再多要,胡胡李再好的脾气这下子也受不了,一下子瘫在床上起不来了。曹氏唯有暗自垂泪的份儿,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日子一天天过去,钱却一分也弄不来,就算把节省的房租凑进去,从家里带来的钱也凑不足二十吊。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数,数来说去也只有十四吊,还有六串,胡胡李夫妇想破肚肠也想不来办法。这不比在家,在家就是再生人,好歹有几家亲戚,厚着脸皮求告求告,总能弄两个救救急,在这儿不行,有心借可是找谁借呢?胡胡李夫妇想豁达也豁达不起来.找龙四说情,不可能,出去找钱,也不可能。龙四等着要胁的可是李家大小七条人命呀!李铁帆那几天没有出摊,早上起来就呆在李家骂龙四他娘,骂龙四杀千刀挨万剐不是人养的,骂也不顶用,骂完了他也只有抽着旱烟陪胡胡李夫妇唉声叹气,想不来半点办法。 眼见胡胡李夫妇日见憔悴,第十天头上夫妇俩终于心力交瘁,病倒在床上了,水米不进。胡胡李在睡梦中一个劲咒骂老天,骂完了就哭他死去的爹娘.哭个没完,几个孩子轮番地在床前侍候爹娘,谁也不出去玩。果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几位平时闹起来没完没了,一点不顺心撅嘴瞪眼能生上半天闷气不理你,这几天真是要多勤快有多勤快,胡胡李只要在昏迷中哼一声,几个小脑袋便一齐凑过去问老爹要干啥。曹氏其实没啥病,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化解不开,在床上躺了一天仔细想想,丈夫病倒了,我要是再也躺下,剩下一帮孩子可咋办,反正还有四五天期限,要真想不来办法到时候李家一家就坐着等龙四来索命呗!真要是阎王爷下了勾魂令,你就是再蹦还能蹦出他的手心,这几天不管咋个说还是要过的。 曹氏心里想开了些自然也不再挨在床上瞑目待毙,便下了床和小家伙一起忙活。忽忽又是两天,到第十四天时,钱的事还是一点眉目没有,胡胡李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几天的心力交瘁使得他脱了相,皮包骨头的一声接一声高低呻吟,还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曹氏已经彻底绝望,准备下午把孩子们召集一块,她上街买几个好菜,让孩子们晚上好好吃顿好饭,然后趁他们在睡梦中,自己拿刀把五个孩子全部杀死,最后自己也自杀在丈夫身边,也免得孩子们给龙四弄去,一个一个挨着受折磨。 主意打定,曹氏正要上街,往孩子堆里一瞄,猛可里发现小灵杰竟然没在,再转念一想,这么多天,这个刀钻古怪的二小子白天似乎从没有在过家,她这几天也是昏了头,五个孩子缺了个最“得宠”的她竟然不知道。 几个孩子脸上没有一点发愁的样子,冲老妈直做鬼脸。待到看老妈神情恍惚地掰着指头一数,几个小家伙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妙,小五一下子冲到老妈面前,老三从后边一把没扯住,气得冲小五的后脑勺直扬巴掌。谁知小五置若罔闻,扯住老妈的手,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大把咸丰通宝,足足有十来个,小家伙手小,总共六十多个大钱他竟然分着抓了五六次。曹氏这下更是迷惑不解,小五从哪儿弄这么多钱,平时谁也没给他发过零花钱哪!莫不是……,小五晓得老妈的眼神忽然转为严厉是因为啥,忙不迭地申辩: “妈,这钱是二哥给我的,他说让大哥我们在家照顾爹妈,他自己出去赚钱还债,妈!二哥已经赚了好多钱了,……” 小五说到这儿回头瞅着老大,老三、老四嘟上了嘴,这三位就晓得事儿要坏到他手里。老大极不情愿地走上去,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掏到老妈口袋里,临掏前狠狠地白了小五一眼,老三老四依法施为,把钱掏给老妈,不过骂小五的话更富于威胁性了。老三冲小五扬了扬拳头,意思是你小心这个,老四更干脆:“老妈一走你就找地儿躲着吧。” 曹氏这下更晕,小灵杰哪儿这大么本事,直给哥几个的零花钱就有这么多,再说,他那么小的筋骨,能出去干啥活呢?曹氏这回把眼先瞄向了老三,五兄弟中,老大有点缺心眼,除了老二,下面就是老三,老三也是精得像猴崽子,小灵杰有啥事常常瞒不了他。 老三跨前一步,气汹汹地把小五从老妈身边轰开,自己把嘴凑到老妈耳朵上,低声说: “妈!老二又去给人补鞋了,就在老爹原先在的那地儿,他赚了好多钱哩,都他自己藏着。” 曹氏冷不丁吓了一跳,补鞋?还是在原先的地方,他是不是想找死? 老三笑得像一只狐狸,拍着老妈的肩膀很大人气地说: “老妈,您稍安勿躁,老二自己主张,吃不了亏,听他说,他已经把龙四给盖帽了,明儿个龙四别说要钱,说不定是来赔礼道歉呢!” 任老三舌灿莲花,曹氏说死也不相信,不知道是不知道,一旦知道,她非要立刻就去把二小子拉回来。老四自告奋勇领了将令,扯着老大唿哨一声出了院门,小五要跟,被老四一声厉喝,乖乖地又站到原地,老三也说累了,看老妈瞅他的眼神仍是一百二十个不相信和二百四十个狐疑,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 “算了,这年头好人难做啊!连老妈都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唉!” 老三转身回屋,曹氏听得他在里边大呼小叫,显然是找老爹通风报信去了。 曹氏心里先大惊,次又大怒,再而大喜,忽而大惧,最后大狐疑,一时间百感交集,手足无措,她索性不再上街,坐屋里干等着二小子回来给他揭开谜底。 老三说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小灵杰就是盖住了龙四,在原地儿又立了个摊,而且生意越来越红火。这事得从小灵杰那天和李铁帆一块回来后说起。 小灵杰一溜小跑跟着李铁帆回到家里,曹氏忙成了团团转的陀螺,李铁帆只顾追悔不迭谁也没想到去管他。小灵杰闷了一肚气不明缘由,听李铁帆说了会子话,弄明白事儿是出在龙四身上,老爹是因为占了他的场子抢了他的饭碗才招致这一顿毒打,然而,在李铁帆嘴里吐出的话里,老爹这一顿还是轻的,小灵杰料定龙四如果真如李铁帆所说,决不会善罢甘休。果真,一会儿老爹就露出口风,托李铁帆大伯第二天将二十吊钱到茂源交给龙四。 小灵杰听到此处觉得下面的话已没有必要再听,于是拔腿出门,奔同增皮货店去了。同增皮货店的店主这次没谈生意,正坐在柜台里边闭目养神,一个比小灵杰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小伙计正在柜台里忙着整理东西。 小灵杰进去后熟门熟路,冲小伙计笑了一下,小伙计往里摆摆手,店主这时已经睁开眼了,一看见小灵杰,立时眉开眼笑: “小家伙,怎儿想起来到这儿逛一下,李爷爷可是好久没见你了。” 店主看样子还真不年轻,自称小灵杰的爷爷绝没有一分托大,只是因为保养得好,所以老态并不怎么明显,说话也仍然中气十足。 小灵杰顾不得多说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店主身边,咬着耳朵给他咕咕噜噜地说了一通,店主面色忽地大变,一甩袖子便把桌子上放的一杯热茶扫到地上,似乎仍然余怒未息,腾地一声站起来,困兽一般在柜台里面来回转圈。小灵杰跑了一路,累得够呛,找了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上,任店主鼻孔里冷哼着在那儿转。 店主忽然间便露出了笑容,但那笑容绝不是灿烂的笑而是阴冷到了骨头缝里。小灵杰要不是对店主的底细了如指掌,店主这么一笑他非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下边。 店主边笑边说,语气也冷到极点: “龙四这小子太过猖狂,真真是大过猖狂。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恐怕他不晓得马王爷长了几只眼,这样吧!小武,你去找一下毕二爷让他查查龙四有啥根节没有,查到后立时回来汇报。” 正在那儿整理东西的小伙计应声而去,店主转向小灵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小家伙,你老说你蔡爷爷对你好,依我看李爷爷对你也不差呀!是不是?’小灵杰歇过了劲,从椅子上一下蹦起来,差点没揪住店主的胡子,店主往后一闪,捻须微笑: “好厉害,没亏了蔡大哥对你一番教导,哈哈哈!蔡大哥真是好福气,快往墓坑里钻时竟收了这么个好徒弟!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原来这个店主是蔡玉明的结拜兄弟,他姓李名唤开山,因此公年轻时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在江湖上闯下了很大的名声,道上朋友送了他一个雅号,叫做“笑面孟尝”,是专指他急公好义而言的。笑面孟尝最拿手的绝招是三十六路追魂夺命腿,成名以来,他那双铁腿之下不知毁过多少巨奸大恶,令江湖上黑道人物闻之名而丧胆。笑面孟尝和蔡玉明两个人是年轻时候拜的把子,那会儿蔡玉明初入江湖,和李开山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相识之后,引为知己,相约同赴太湖,剿灭近年来令过往客商为之头疼欲裂的七大寇。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七大寇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心黑手辣,又极为老奸巨滑,武林好汉曾有一次撒遍英雄帖,邀请白道英雄前去太湖,剿灭七寇,以匡扶武林正义,结果前去的三十四位白道豪杰除了一位被湖水冲回出发点外,其余的三十三位自此没了影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冲回那位到沙滩上时已是鼓胀的尸体一个,翻捡尸首,胸口有一处致命伤痕,是五个排得紧紧的淡淡黑痕,有经验的江湖人士说此人死于七大寇中老五的成名杀手“搜魂指”之下。蔡玉明和李开山不是不晓得武林中人谈太湖而色变,然而两个人就是不服气,非要凭一股子血气之勇去探探七大寇的太湖水寨。 李开山向小灵杰讲他和蔡大哥携手共闯太湖水寨的经历时眉飞色舞,颇有好汉重提当年勇的劲头。小灵杰很奇怪蔡爷爷咋会这么大一回事竟然没给他提过。两个人闯太湖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湖边闻讯赶到的江湖朋友正在哀叹太湖中又多了两个屈死鬼,武林中又少了两个后起之秀时,烟波浩瀚的太湖中忽然腾起了一片火光,虽然飘飘缈缈,但仍看得出是在七大寇聚集的地方。大家于是议论纷纷,最后派了两个年轻侠士驾着小舟前去探看,那两个年轻侠士在死尸堆里找到了蔡玉明和李开山,七大寇的尸体和一帮小喽罗都横七竖八躺在两个人身边。从此,蔡李名声大震。有了这次出生入死的经历,两个人更是情同手足。后来由于蔡玉明家里出了事,两人于是分手作别,自此天各一方。等后来李开山得悉蔡大哥的消息时,他的名字是被列在僧王爷斩获的一群长毛首领名单之中。李开山惊悉噩耗,连忙派人去调查,派去的人回来说情况属实,并且查出蔡老爷子的殉难地点是在大城县子牙河畔,李开山自此也就绝了再看到蔡大哥死里逃生的念头,在同增皮贷店里给他立了个灵位,日日拜祭,以慰相念之苦。 那天小灵杰又跑过来玩儿,刚好看见蔡爷爷的灵位,惊诧之下不禁脱口而出: “你认识蔡爷爷?” 李开山一听这话也犯了琢磨,拉住小灵杰一阵盘根究底。 小灵杰把他认识蔡爷爷和蔡爷爷怎么教导他,最后又怎么战死的情况原原本本给李开山说了一遍,听得李开山扼腕长叹,泪如雨下,不用说,这老少两位自此就粘乎上了。李开山是体念着蔡大哥身后无人,就剩这么一个称不上徒弟但却很有朋友性质的小家伙,又见小灵杰冰雪聪明,啥事一点就透,故而对他也是一片疼爱关切之心。 李开山和小灵杰相认之后便要他们全家搬到同增皮货店来住,小灵杰力辞不就,说等到以后有啥困难再说,至于栖身之地,不管在那儿,都是一样,李开山点头称是。小灵杰不期然问起李爷爷为啥您竟然干上了皮货生意,李开山一脸苦笑,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八下字就足够了,小灵杰不再往下问,临走之际只说一有困难就来找他帮忙。小灵杰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麻烦上了刚认识没几天的李爷爷。 李开山和小灵杰又聊了几句,那个被李开山唤作小武的小伙计进来报告: “禀堂主,毕二爷已查清楚,龙四其人并无根底,详细情况是,龙四的老爹是汉军镶黄旗人,嗜酒如命,中年时即暴病身亡。其母改走林家,不久亦死。龙四兄弟四个,大哥龙飞在七岁时看元宵花灯走失,不知走向;二哥龙力在僧格林沁手下充过一段幕僚,后来因私通长毛罪被杀;三哥龙玉,原来是皮货商,现在城南经营杂货,是本分的生意人;龙四三岁时母即改嫁,因此自小游手好闲,劣迹昭著,成年后靠着两膀蛮力,青皮混混送他了一个混号,叫做铁罗汉,……” 小武禀完后转入后堂,小灵杰都听得呆了,李爷爷这批人到底是干啥的,连龙四这样的小人物的底细都摸得这么熟。 李开山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小灵杰一眼: “小家伙,服气了吧!龙四其人,撑死了也只能算个青皮混混,要劳动你李爷爷的大驾怕是太屈才了是不是?” 李开山说完后稳坐钓鱼船等小灵杰的反应,小灵杰没来也没想着麻烦李爷爷大驾,一听龙四如此不济,凭空又多了几分胆气,一拍胸脯说: “不用麻烦您,我自己就可以了,不就是一个小毛贼吗?” 小灵杰说完这话没等李开山竖起大拇指,便扑上去抱住他的腿: “不过,李爷爷,我出人,主意可得你出喽!要不不公平,好不好?” 李开山一愕,继而又捧腹大笑: “好你个小鬼头,玩花肠玩到我老猢狲头上了,好好好!也不枉蔡大哥那么看重你。”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0 章 当下一老一小回到后堂,足足谈了二三个时辰,小灵杰才一蹦一跳地从同增皮货店出来。第二天,小灵杰带着老三一块儿又出去购置了一套补鞋的用具。钱当然是从李开山那儿拿的。当天下半晌,小灵杰召集哥儿四个开了个碰头会,要他们严保自己私自外出的秘密,谁有泄漏,小灵杰没把话说到底,只嘿嘿笑了两声,挨个在哥四个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拍得不重,哥儿几个却分明有些不寒而栗,秘密自然是保住了。 再说了,小灵杰不但恫吓之以力,而且还收买之以重利,每天有好几个咸丰通宝的零花钱呢?这几位还有何乐而不欲为之? 到了晚上,龙四又到李家摔盆打碗地闹腾了一阵,小灵杰更加坚定了要煞他威风的决心。第二天起个绝早,买的东西他没敢放家里,存在同增皮货店里。这早上他也没吃早饭,让老三帮他把东西抬到原先那个三岔路口,两人一人买了两根油条,风卷残云般一吃,老三抹着油嘴回家去了。小灵杰在心里把李爷爷交他的东西默默念叨了一遍,方从挑子里掏出一面铜锣,“咣啷咣啷”敲了两下子,立时围上一片看热闹的,小灵杰抖擞精神,放开嗓子大吼: “各位老少爷们,大叔大婶,大爷大娘,哥哥姐姐,小弟小妹,我李某人这会儿在这儿扯个场子,变个戏法,给大家助助兴,逗个乐子。诸位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 没钱又不想帮人场的我也不怪罪。在下姓李,自幼出家学武,授业恩师是峨嵋山盆顶道人。近日云游至此,我有一个朋友偶遇危难,在下意欲助一臂之力,奈何下山之时,恩师只交付了在下一瓶一钵,供代缘所用,无可奈何,在下只有将瓶钵卖掉,换得补鞋挑子一副,想藉此换得三二银钱,以解吾友一时之困,也好了却在下一番心意,一桩心事。闲话少说,书归正传,列位看看,我这功夫可是不是自练的,……” 大家伙儿一看场子中间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小家伙敲着锣满嘴江湖味地闲扯,都觉得很有意思,其中有几个识得他的却不免心下忐忑,替他捏一把汗,心说这小孩子是不是不想活了,他忘了他老爹前两天还在这儿被打得头破血流,有几个胆小的怕小家伙高声大气,把龙四招出来,吃不住龙四一记重拳而当场毙命,都摇着头悄悄走开了。 小灵杰本来没有几名江湖黑话可“卖”,就这几句开场白还是小时候听评书听出来的,他这么在这儿叫着的目的就是为了逗龙四出来,他只要出来,一切事情都好办。那知肚里的存货都快没了,龙四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小家伙不免着急。也不顾边上众人嘘声连连,还在那儿敲着锣拿腔捏调地自报师承家门,这回终于有了效果,说到“俗话说的好,内练一口气,外……”“练”字还没出口,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穿过人群入到场内: “外练筋骨皮,各位老少爷们,我自三岁练先天混元功,到四岁上,小有所成,举掌能开碑裂石,下手能降龙伏虎,分抱粗的大树,伸两指往里轻轻一插,喝声‘起’,立马拔地而起。我于是禀报师傅说弟子已大功告成,那知师傅不言语只笑,拉着我来到后山,冲着前面吹了一口大气,我的妈呀!只见一条白练横空,翻江倒海的蛟龙,被吹到百十丈外茫茫云海里的一棵合抱大松树上,‘喀嚓’一声,松树拦腰断为两截,我这才明白,我这点雕虫小技是井底之蛙,自高自大,于是恳求师傅不计前嫌,再教我些功夫。两年之后,师傅对我说: 徒儿放眼天下,恐怕已没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啦!你就放心下山吧!望你好自为之。我只得含泪拜别恩师,一路以武会友,打遍绿林,今日落难贵地,望各位些领赏些小钱。” 是龙四,龙四轻鼓着双掌步入场中,满脸皮笑肉不笑,忽地就一抱拳,接着小灵杰的话头吹了一阵子大牛,然后回望小灵杰,说: “小家伙,我没替你吹错吧!哈哈!这功夫,你就是在你妈肚里就开始练也比不上大爷我厉害,哈哈哈!” 小灵杰置若罔闻,面含微笑,双手合什: “无量天尊,贫道艺出峨嵋,今日至此非为卖狗皮膏药,实为解一时之急,狼狈落魄,倒叫施主见笑了。” 龙四俯下身仔细研究了一下小灵杰,忙不迭退后两步,一拍脑袋,扑通跪倒地上,口里大呼小叫: “恩人,你原来是我的大恩人呀!十年之前,我途经峨嵋,遇见一群毛贼截路,是小师傅施神功,助我打退毛贼,救我一命,恩人在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大家伙一下子被龙四颠三倒四的举动弄得云山雾罩一般,还没回过神,龙四已翻身爬起,“呸”吐了口唾沫,哈哈狂笑: “十年之前,你还在你老娘肚里呢?哈——嘿?敢到我龙四地头上充大尾巴狼。你胆子不小啊!给我说,谁让你到这儿捣乱的,要敢说半句假话,我把卵子给你捏碎,嗯!” 小灵杰仍低头合什,不为所动,周围诸人明白龙四是在捉弄小家伙,不免又是一阵大笑。龙四笑得最厉害,似乎都快岔气了。 “施主,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贫道自幼承蒙师训,故不与尔一般见识。施主还是好自为之吧!无量天尊!” 龙四这下子真摸不着头脑了,这小家伙看上去胎毛都没退净,要真如他所言,那可太神奇了,皱着眉一瞥眼看见了小灵杰的补鞋挑子眼珠一转,生出了一个主意,于是凑上去对小灵杰说: “也罢!我龙四就信你是什么峨嵋的弟子,既然是江湖中人,国有国法,帮有帮规,你既然敢躺这个浑水,我龙四就试你一试,这是什么玩意!” 他此刻手里举着的又是那根大针,小灵杰头都不抬,随上答曰: “天杠。” “这个呢?”这次举的是锥子。 “地杠。” “这个呢”?指铁拐子,“龙头拐。” “这?”龙四面如死灰地把刷子拿起来,他真有些害怕。 “吸水石!”小灵杰答完低头合什如前,只是不紧不慢地问: “施主还有什么问题,一并提出来吧!贫道给你解答就是。” 龙四干瞪着嘴“这个这个”了半晌,终于硬起头皮问: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那路神仙,龙四在这片也算是一号人物,总不成连个庐山真面目都不晓得吧!” 龙四真是庙里长草——慌了神。世上有一种人是你软他就硬,你硬他就软,龙四就属此类。他真怕小灵杰有啥来头,他可真是担当不起。说完话,龙四舔了好几下嘴唇,连抹了几次汗,额上还是湿淋淋的。 小灵杰到这时终于抬起头来,闭着双眼,微微一笑,仍不说话,只慢慢伸出两手在小腹上交叉成火焰之状,良久方才放下。龙四不知他这儿做是何用意,但他知道这肯定是某个秘密帮会的暗语,这都是不为外人知的,自己不晓得,只能怪自己孤陋寡闻,故而虽心下狐疑却也不再往下问,怕惹火这个小煞星,丢了性命,于是忙不迭地跪倒在地: “小的龙四有眼不识泰山,慢怠了您老人家,小的深感歉疚,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小灵杰仍不理他,自顾自坐下来,开始补鞋,龙四在一旁呆得没意思,又不敢走,只得陪着他补鞋。这一天生意特别特别好,有龙四帮忙打下手,大家伙儿都想看龙四的狼狈样。没有破鞋的找对好鞋撕个口子也得来看一下,故而一天下来,小灵杰接了五六十双鞋的生意,当然其中有一多半是龙四帮他做的工,不过钱装他腰包里了。 到吃晚饭时龙四毕恭毕敬地非要请小灵杰吃一顿饭,小灵杰借口还有其他事,并委婉地告诉他自己俗家本是那天在这儿挂牌补鞋的外乡匠人。龙四也不敢往深里想,只暗暗地吐了一下舌头,心说真险,那天幸亏没把那个乡巴佬揍出毛病,要不然这下够着自己喝一壶了,算了,那二十吊钱拉倒吧!少了这点钱我龙四照样能活。 没有龙四来找事,其他更小的混混自然也不敢寻衅滋事。 所以小灵杰这摊儿搞得很是红火,他知道龙四这下就是有包天的胆子也不敢再要那二十吊钱了。小家伙思前想后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好好让爹妈高兴一下,于是决定要候到最后一天给爹妈一个天大的喜外惊喜。再说小家伙没有那么深的生活历练,办起来少那么一点周全。他嘱咐哥儿几个一定要守口如瓶,倒忘了老爹和老妈还蒙在鼓里,摸门不着地等着那个所谓最后期限的来临,甚至都想到全家死在一块了。 那两天小灵杰还了从李爷爷那里拿的钱,又跑街上给李爷爷买了个“老头乐”送过去,乐得老头都不知说啥好了。老头早年即行动江湖,以除暴安良、匡扶正义为己任,没有娶妻,到老年时明白了以一人之力终难扭转乾坤,平心静气想通了前尘往事,歇了心,想成家时一看自己的满头华发,苦笑苦笑也就罢了。老头这两年一直梦想有个小孙孙抱着该有多好。现在小灵杰从某种意义上说满足了他欲享天伦之乐的心愿,老头咋能不乐。 老三风风火火跑去叫二哥时,小灵杰正在太阳底下歇着盘算该咋个办才能让爹妈最高兴,一看老三跑得满脸汗道,气喘吁吁,方待开口询问,老三已快嘴快舌地叫上了: “老二,大事不好,老妈发觉咱们的秘密了。” 小灵杰要他把话讲详细一点,老三这会儿喘上了,一句整话都讲不出来。小灵杰估计也也没啥大事,只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在快要成功之前突然失去,毕竟心中有些遗憾,于是收拾了挑子,兄弟三个相跟着慢腾腾地往家走。 曹氏在家里早已等得心焦麻乱,坐卧不宁,小灵杰一进门被她瞅见,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子火气,曹氏大喝一声,“孽子!”小灵杰正蔫儿巴唧地在心里叫败兴,一只脚方踏进院门,就听得一声断喝如焦雷般在耳边炸响,这才叫猝不及防,小家伙膝盖一软,一下子跪到了门坎上。当时就“妈呀”地叫出声来了。 这下子磕得可不轻,小家伙咬了半天牙也没站起来。老三扶他起来,小灵杰低头一看,膝盖上磕了深深的一道口子,已经开始向外冒血。曹氏定了心神,找块干净布头把伤口给他缠上。小家伙一看老妈的神色,方知事态大为不妙,此时伤口疼得像洒了辣椒面。他不敢怠慢,抽着凉气把原委讲了一遍,曹氏听得悲喜交加,也忘了儿子腿上的伤,紧紧抱住儿子大哭失声,小灵杰被搂得伤口扯着疼,想着想着便明白了老妈的一片苦心,开始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不由得泪水也湿了双眼。…… 龙四的事摆平以后,李家在京城平平安安地过了段日子,胡胡李的身体也渐渐复了原,仍旧到街上摆摊补鞋,只是小灵杰腿上那块伤偶而淋了一次雨,从此一日不如一日,起先他还能跑出去蹦蹦跳跳,到后来扶着拐棍走到旅店外边都疼得捱不了,再往后干脆就剩躺在床上抱着腿呻吟了。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胡胡李夫妇为儿子的腿伤操了不少心,碰着先生郎中就请人回来看,凡是京城地片在经济条件许可下能请来的所谓名医也都请了。不管是游方郎中,江湖野医,还是号称家传秘方,百治百灵的,碰着小家伙这腿伤就只有搔脑袋,搔完脑袋后漫不经心地开几丸药,留下几句“试试以观后效”的话作为遮羞布然后掉头就走,喊都喊不回来。 这回事开初,胡胡李夫妇也是给忽视了,小家伙腿上的伤就是那次摔门坎上留下的根。不过那会儿可是一点发病的征兆都没有,小家伙只在床上躺了半天就一瘸一拐地跑出去玩了。曹氏只顾高兴绝处逢生,也没问他感觉啥样儿,那知两天以后小家伙嚷着膝盖疼,嚷着疼还冒雨跑出去和一帮孩子跑着玩儿,结果再回来就病倒了,先是发烧、头痛、说胡话,曹氏以为是受了凉,还声色俱厉地训斥了他一顿,然后随便出去抓了些药。一煎一熬一吃,小家伙出了身通汗,沉沉地睡了一天,烧也退了,胡话也不说了,躺床上也不动,两只眼睛骨碌碌转着嚷膝盖疼,嚷着嚷着就想去搔,曹氏从这时才开始犯嘀咕,小心翼翼把他包住膝盖的布条解开一看,心里只“咯噔”一下,原来那个沁血的伤口此刻已然荫成了一个小碗口那么大的红片,触一下里面硬硬实实,好像有啥比骨头还要硬的东西。伤口也变了模样,在红块正中间有指头肚那样大小,一张一翕地向外吞吐着白色的脓液,红块是冰凉的,碰一下小灵杰直疼得杀猪也似地叫。 曹氏这下不敢怠慢了,招呼其他几个小家伙帮忙把小灵杰牢牢捆在床上,让他没法探身用手去搔伤上,自己先急慌忙跑出去找医生、觅郎中。从此后,隔了有两三天时间小家伙憋得难受,一个人拄了根拐棍挪到大门往街上看了几次外,就再没有下过床,连厕所都上不了,随便动他一下便疼得脸上直冒满黄豆大的汗珠子,面色煞人,嘴角直抽。如是忽忽二十余天,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这药那药的一天能灌下七八剂,整天就见曹氏眯缝着眼蹲锅台脸下面吹火烧锅熬药,可就是不见效。有胡子的,没胡子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郎中走马灯似地在李家转悠,把他家门坎都快踢平了,进去时都是舌灿莲花,满面春风,出来时都是垂头丧气,像斗败的公鸡。 眼见小家伙一天比一天虚下去,说话舌头似乎也不灵便了,眼珠子也没了昔时生气,黄皮寡瘦地躺在床上像一根芦柴棒。曹氏心里急得冒火,心说我是不是摊着倒霉命,丈夫刚刚好起来,儿子就又躺下来,看那势头还像是一个个都想往死里走,这可咋办?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1 章 这一天是天桥庙会,曹氏早上起来上街买菜,便看到行人如奔向槽头吃食的猪一般往一个方向赶,一问才晓得天桥那边有端会,据说是热闹非凡。曹氏往家走着心里一想,说不如带小灵杰过去看看,进京城已有这么久了,整日里忙这个忙那个,没一点闲工夫,天桥离他们住的地近在咫尺,到现在还没逛过。再说,天桥那边有不少道观庙宇,据说里面供的都是各路神仙,极为灵验,倒也不如过去试试运气,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挨过一日就算一日吧!要真不治,也不能屈着孩子,长这么大啥福也没享过,倒替大人做了不少事。 曹氏想着想着不免又心酸落泪,拿定主意后回家给小灵杰一说,小灵杰欣然同意。小家伙在床上憋闷了差不多一个月,连好日头都没见几次,这两天吃了几丸一个游方郎中的所谓什么去毒散,气色稍微见好,也正想让老妈带他出去遛圈呢,故而双方一拍即合。 曹氏找了架手推车,用被褥把上面铺的软软的,背后又放了一个加高的枕头,让小家伙躺在上面。再给他身上盖一条薄被,最后小家伙就那么歪在车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曹氏兜里揣了些钱,推着车吱呀吱呀往天桥去了。 笔者有必要在此处把天桥的大致情况补说一下,天桥在永定门大街北接正阳门大街处,在元、明两伏直至清朝前叶还是一片水乡泽国,清时震钧著《天咫偶闻》载: “先农坛之西,野水弥漫,荻花萧瑟,四时一致,如在江湖,过之者辄生遐思。” 该书又载: “野凫潭,在先农坛西。积水弥然,与东城鱼藻池等。” 另外,清人吴长元在《宸垣识略》中关于野凫潭有更详细的一段文字: “野凫潭在祈谷坛西北,积水十余顷,四时不竭,每旦有野凫游泳其间,因名之。” 野凫潭所处之地就是那时的天桥,由此可见,天桥在清初依然是野水弥漫的荒凉之地,文人到此览浩淼烟之水不免涌起怀乡之思,倒是一个清静无为、修身养性的好所在。 清初以后,皇帝要经帝都的中轴线到城南举行郊祀大典,而天桥所在的这片沼泽正好在京域的中轴线上,这样一来,皇上可受不了,一道诏令,天桥于是产生,而野凫自此也无家可归,不知所之。 天桥由于其地理位置重要,扼庶民百姓南北通行之咽喉要道,一经成为平地,过者云集,久而久之,遂有今日之繁荣盛昌。 事实上,早在元朝时,天桥就已是文人雅士官宦人家寻欢作乐、消磨时光、吟风弄月、狂歌号哭的理想场所,因为这里地处偏僻的城南,适合一部分人离群索居的需要,又有河水汪然碧涛,莲花亭亭,荷叶如盖,垂柳摇曳,湖光水色,犹如江南水乡。逢夏秋之际,每每有画舫流连桥下,舫中游人或饮酒赋诗,或品茗赏荷,或听丝竹之乐,或任清风拂面,说不尽清幽雅致,道不出万千风情。 明时,朝廷在大力修建宫殿同时.又分别在天桥东南修建天地坛,合祭皇天后土;在天桥西南修先农坛,用以祭农神。到嘉靖九年,又另在北效建立了地坛,于是将天、地分开祭祀,原来的天地坛就改为天坛。嘉靖三十二年,兴工修建京城之南的外城,一口气修了二十韬武艺,却无法忠孝帝王,岂不是与歌妓的境遇相同,白乐天不由得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大放悲声,把穿着的青衣裳都哭湿完了。小灵杰由此及彼,想想那个可怜巴巴的小道士,虽然没有生命之忧,可是天天坐在天桥上袒背赤足等着,还得受常人不能受的洋罪,难道不是比眼下自己的境况还惨吗?小灵杰不由得眼圈也红了,问老妈要了一把零钱,用一张破布包着,不声不响地抛到场子中间,然后默默地示意让老妈推着自己出了人堆。身后有一阵议论声响起,小灵杰充耳不闻,此刻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只想远远地逃出人堆,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2 章 热闹的地方还有很多,曹氏上庙里烧香拜佛的目的还没有实现,小灵杰已全然没了心情,一劲催着赶快回去。曹氏不敢违了儿子的意志,只得逆了人流推着儿子往回走。 一路上小灵杰好像连斜着身躺着的劲儿都没了,头恹恹地歪在一边,连眼睛都懒得睁。他一直在心里考虑一个问题,人到底活着图个啥?世上当真没有几个好人了吗?为什么看到有人受难,大家伙儿都置之不理?人活着难道仅仅就是为了自己活得好吗?小道士强撑着募钱修建道观又是为啥?人,简简单单的两笔就能写出来,咋会活一辈子活得那么复杂。有的人明明是坏人偏偏就长寿。狗柱他爹妈难道是坏人,咋就被阎王爷叫去那么早;天兵难道就是坏人,咋会死了那么多年轻小伙子,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人活着到底做好人好还是做坏人好呢?小灵杰仔细盘算,他认识的人所共知的好人几乎没有一个好下场。老爹常提的王大伯被官府砍了头,张老先生跳了河,蔡爷爷更惨,被乱刀分了尸。坏人呢?邓天一头上长疮,脚上流脓,坏透顶了,却活得那么自在,又有钱又有势。还有那么多贪桩枉法,鱼肉百姓,欺压庶民的政府官员、地痞流氓,那一个不是春风得意,飞扬跋扈。照这样分析,当好人还有啥用处,除非你不想得好死或想早死,两个念头在小灵杰心里激烈地争斗,到最后他甚至怀疑自己把那么多钱扔给小道士是不是太犯傻,那么多人一分没给从场子边上离开后施施然走在路上,又有谁会因为他没有可怜穷人而非难他责骂他,不是在场子边呆过的谁也不会认得他,但即便是在场子边呆过的,即便认出来还能咋样儿,大家都没给钱,谁不说谁。这世道上咋就坏人比好人要多呢?你小灵杰给他钱他还能给你些啥?也许他根本没看见,看见了说不定不但不会感激你,可能还要在心里骂你一句大傻瓜,因为他可能在这儿呆着根本就没想着能弄几个钱,他也许晓得人心都是坏的,他甚至可能就是以此方式检验谁是大傻瓜。小道士暂且不说,边上的围观者的那阵议论声中估计没几句是说小灵杰好话的,他们肯定有大多数人在肚里骂,骂这个小傻瓜,这小小混蛋是从那儿冒出来的,难道就你有几个臭钱? 有钱了你把天下的穷鬼们都帮成富人,要没这本事你就别在这儿抖份儿,衬得我们这些大老爷儿们都成了大坏蛋。小灵杰在心里接连骂了自己好几句大傻瓜、大笨蛋,心说我真是钱太多咬着手咬得疼了吗?还是多得花不完,实在找不到地方扔出去,我何苦吃力不讨好,去犯这个犟劲,天下难人多得是,我又不能一个一个都帮到,我咋不去学着心安理得地作坏人,我咋不学。……小灵杰在一霎那间觉得以前的这么长岁月都是白活,觉得自己以前想作好人纯粹是鬼迷心窍,作坏人多好,坏到底,坏透顶。谁敢说邓天一活得不好?他在欺压别人时心里绝对没有半分愧疚,晚上睡觉根本就不会做恶梦吓自己,因为他是坏人,他活着就是为了自己舒服,只要妨碍他活不舒服的他都会不遗余力将之打倒,乃至整死,所有能让他觉得干了后会活得更舒服的事儿他都会不顾一切去干。所以,他们才活得舒服,而且一天比一天舒服,他们没有啥错,谁都是为了自己。谁敢说自己做好事都是为了别人,当然你可以说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然而良心难道就不是你自己的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好人和坏人的区别某种意义上讲就在于一个良心的有无,没良心的不会为了良心去屈从别人使自己难受,有良心的因为受了良心的束缚,所以怎么走都是磕磕拌拌,最后落得个为了良心丢掉性命,或者受苦受难一辈子。良心这玩意是绝对可以换钱的,小灵杰在闪念间坚定了自己的这个看法。只要丢掉良心,只要一心想着让自己舒服,只要不瞻前顾后老为别人考虑,啥钱你弄不来,事实上好人穷困潦倒一生并不能证明他是笨蛋,相反可能是因为他太聪明,聪明的老是摆脱不掉良心的纠缠,所以很多扔掉良心换钱的事都被他错过了。象龙四,有啥本事,就只凭着无赖和那两膀子蛮力,谁敢说他穷困潦倒,他有钱,他不愁吃不愁穿啥都不愁。老爹呢?辛苦挣扎了半辈子,做一点对不住人的事得难受好几天,结果呢?到处受人欺负,地被人家占去不说,还被人变着法轰出老家…… 小灵杰下定决心要学坏了,他相信世上坏人那么多,多他一个也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但对他而言,学坏绝对比学好要容易,而且学坏了还可以过得好些,也可以让爹妈少受别人欺负,多享两天福,…… 可是,腿上的伤——,生死难料,小灵杰的滔滔思路又在这个难题上搁了浅。&gt;&gt; 李莲英二、“我一定要当老公!” 二、“我一定要当老公!” 一个老道给小李莲英算了一卦,其中的一句偈语是:“不入空门入皇门”。小李莲英听后,竟晕乎乎地尤如腾云驾雾一般,忍不住地大叫:“我一定要当老公!” 天桥回来之后,小灵杰的伤口奇迹般好了起来,胡胡李夫妇已经没办法可想,明知治也白治,所以整日里只尽着好吃的给他买着吃,想着是让他好好吃些东西补补屈。那知小家伙又在床上呆了三天两晌午后,有一天后响,曹氏出去办了点事,回来推门一看,小家伙竟然正笑咪味地端坐在锅台脸前面烤火,看起来虽然很是憔悴,不过病容倒去了不少。曹氏大喜过望,也不晓得该说啥好了,也不想问小家伙到底为啥突然就好了起来,只是双手合什一劲喃喃地说: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原来小灵杰那晚回来后,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腿上的伤因为出去折腾了一天,更是火烧火燎般地疼痛。他微微欠起身看了看,一家人都已睡着,清冷的月光从窗缝里洒进来,淡淡地笼罩在每个人脸上。小灵杰不敢大声呻吟,生怕把爹妈不小心弄醒后再令他们担心。于是硬撑着躺在床上咬住牙不吭声,实在疼得不行就用手在床板上用力抠,到最后他也不晓得到底是膝盖疼得厉害还是手指尖疼得更厉害了,似乎全身上下都已被一片祥和的疼痛气氛包围,他已分不清到底啥叫疼痛,是自己在疼还是别人在疼,是疼痛使他难受还是他让疼痛难受,似乎他和疼痛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整体。 疼痛变成一个具体的有鼻子有眼还会怪笑的小东西,坐在他肚子上冲他张牙舞爪,挤眉弄眼。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伸出去了一只手臂,疼痛猝不及防,应手而倒,化成了一个哭丧着的小孩脸,和他差不多大小,仅仅就是一张脸,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动,眼里淌着泪,嘴里还狠狠地悦:“小家伙,你等着,过几天我再跟算总帐,呜呜呜!我就不信你比我还厉害,呜呜呜”。小灵杰忙着想张口申辩,他真是不想再让疼痛来找他了,而那时他灵台一片空明地认识到那个小人脸就是疼痛的化身。小人脸倏忽不见,小灵杰张大了嘴在床上吼叫,仍无济于事,小人脸根本不再出现。门在这时忽然就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缝,一阵凉风吹进来,小灵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回头看时,床前早站了一个人。 床前站着的是白天那个小道士,虽然他换了一身打扮,显得齐整脱俗了些,小灵杰还是一眼便把他认了出来。因为小道士那双含羞忍辱的眼睛已被他铭刻五内,他想忘也忘不了。 小道士此刻还是愁眉苦脸,手里还捧着一只净瓶,净瓶里插着一株鲜嫩的柳枝,柳枝泛着鹅黄,似乎是刚从初春的树上折下来插进瓶里的。小道士看着不高兴,说起话来可让人听不出他有啥难受,相反倒有股兴灾乐祸的味。小灵杰猛可里意识到小道士是在嘲笑他白天扔给他铜钱的愚蠢行为,禁不住腾地羞红了脸,小道士却不理会这些,慢条斯理地说: “小灵杰,认了命吧!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浮光掠影,转瞬即逝,还有啥抛不下的。贫道虽然敬你为人,却深为小施主之愚鲁叹息,一块可造之材,埋没土中,可惜可叹!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吧!现在我把欠你的还你。” 说着话,小道士从净瓶里取出柳枝,小灵杰分明看到柳枝上有两滴熠熠闪光的水珠,霎那间他的膝盖上一阵清凉,连燥热的感觉也荡然无存,宛如三伏天喝了一杯雪水。小道士看着他笑了一下,抛下一句话后飘然而去,门复又无声无息地关上。小道士说: “贫道救你一时,救不得你一世,不管是善缘还是孽因,都是前生前世修来的,小施主,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小灵杰呼地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屋里依然清辉遍地,一家人的呼吸声平静缓和,在静夜里衬出一派和煦可人的气氛。小道士已踪影不见,摸摸膝盖,连半点疼痛感也没了。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又找不出证据,要是做梦,咋会膝盖就真的不疼了呢?小灵杰忽然想起净瓶里插上柳枝是评书中观音大士的行头,心里格登一下,心说莫不是观音大士乔装打扮,救我脱离苦海,并给我指点迷津。要是那样,到底给我指点啥迷津呢?“敬我为人,叹我愚鲁”,哦!对了,分明是观音大士看我实心仁厚,本可以到名利场上游走一遭,博下彩头,却因此而大减成色,故而虽敬却又叹息。小灵杰几乎就认定自己想的是千真万确,因为为人好的除了能让别人从心眼里崇敬一下以外,对他自己实在没半分好处。对!就是这样,小灵杰喃喃地拜谢了心目中圣洁的观音大士,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片大光明,大光明中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矗立,殿门口立着无数个仆隶皂役,正冲他震天动地地叫: “迎接李大爷!” 小灵杰被自己编造的美梦逗得眉开眼笑,更是睡不着了。 躺床上平心静气想了想,觉得不如再在床上躺两天好,让爹妈再无微不至地体贴自己两天,反正自己以后能挣大钱,到时候加倍还他们就是,趁这两天工夫好好享受享受,养精蓄锐,以图后举。再说了,本来病这么厉害忽地一下好完了,也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为掩人耳目,避免泄露观音大士的行踪,也得再躺床上将养几日。小灵杰主意拿定,于是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后依旧声称膝盖疼得厉害,看着老爹老妈奔东跑西却又唉声叹气地给他忙活,给他买好吃的,小家伙只想偷笑,心说这太舒服了,倒不如一直病着好。再坏的孩子一病也成了乖宝宝,哈哈。在爹妈面前使个坏都能捞到这般好处,更何况对别人?再说,在爹妈眼前使坏毕竟还有些歉疚,对别人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个,要个心计,玩个手腕,哈哈!那还不啥都有了,小灵杰高兴得禁不住想手舞足蹈。 如是这般在床上熬了五六天,小家伙实在耐不住了,膝盖要是真疼那是没办法,不躺不行,眼下膝盖也好了,再躺着真是如躺针毡,比疼着躺那儿还难受几分。小家伙自忖业已为复原垫了不少底,于是这天下午就揭了被子跳床下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自个闹腾了一阵子,毕竟久病无强人,身子骨太虚,一会儿工夫累得腰又酸,腿又疼,于是坐下来靠着炉火歇息,刚好被办完事回来的曹氏逮着。 李家因为给小灵杰看病养病,把仅存的一点钱捣腾得干干净净,店家催房租催了几次,胡胡李都给他凑不出来。那会儿是有儿子的病这块心病,别的事再大也夹不进胡胡李夫妇眼里,一门心思全想着给儿子看病,小灵杰病一好,经济问题立刻又见缝插针钻了进来,胡胡李计无所出,操完这件事的心再操那件,心里凄惨得了不得,不自觉地每天又是长吁短叹,愁眉难展。 这事还是得由小灵杰解决,小家伙充足了乖宝宝,心情特别舒畅,看老爹急成那样,一拍胸脯说这回事包在孩儿身上。胡胡李看儿子的神情不像说谎,况且这个二小子一到危难时总能石破天惊地来一下子,扭转危局化为平安,这才心下稍安。 小灵杰对老爹夸下了海口,昂首挺胸出了门,当然又是去找他的李开山爷爷。李爷爷又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他,见面先逗了一会儿乐子。小灵杰把事情给他一说,李爷爷眼都没眨,连说好说好说,三句话离不开本行,皮货店的老板当然也离不开皮子,他建议李家搞一个熟皮子的作坊,钱和雇大师傅的事儿由他负责。 小灵杰也不道谢,明知道这回事在李爷爷身上是小菜一碟,说多了反显得见外,于是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回了家。几天以后,西直门外堂子有间房坐东朝西竖起了一个小小的门面,门口挂着一个简陋的木牌,写的是“永德堂皮作坊”六个工整的大字。这就是李家的熟皮小作坊,木牌上的字是小灵杰费了一天工夫才写成的,看上去还蛮像回事。 李家人还清了店家的房租,全家都搬进了皮作坊。在李开山的帮助下,雇了个熟皮子的师傅,熟出的皮子由同增皮货店负责销售,这样一举两得,双方都沾光,形成了生产到销售一条龙。李家人全家齐上阵,把永德堂皮作坊搞得红红火火,不久,当地人都开始称呼李家是“皮硝李”。胡胡李的名称倒在不知不觉中销声匿迹了。 其实这也是李开山的过人之处,他晓得小灵杰人虽小,却心高气也傲,帮他太多反倒让他感到心里不舒服,别扭。小家伙又不是没能耐,随便插上两手解决了眼下的困难,日后自然不愁他发达不了。搞熟皮子一则李开山给他负责销路,不愁滞销,干多少都不用愁堆在家里弄不出去,二来熟皮子不是太难的活计,大人小孩都可以赤膊上阵弄两下,所以李开山就选择了熟皮子这个事情让小灵杰去做。 李家的作坊是皮硝李找的,不是李开山给的钱不够用,而是皮硝李一辈子苦惯了,况且仅仅是为了顾个温饱,捞两小花费,也没往发达处想,因而找的这个房子又是破破烂烂。这个作坊是个小小的四合院,房子破旧不堪,看得出原先的房主也是个穷困潦倒之家,不得已才出手转让。小院里放着五口大缸,里面盛着黄花绿沫的脏水,正屋的外墙上楔着一排大钉,上头挂着乱七八糟的这皮那皮,好在眼下是临近冬日,没有那么多苍蝇嗡嗡叫着捣乱。可是那股子腥臭气可也是冲天地熏人。天一转冷,院里坑坑洼洼的积的都是脏兮兮的冰水,李家就住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每日三更睡五更起地忙活。 有了事干,小灵杰的心却转着弯收不回来了,那兄弟四个每天都在老爹老妈的督促下不分昼夜地干活。他倒是清闲,想干了就干两下,不干了就借故开溜。皮硝李念他小小年纪就为李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打心眼里对他表示赞赏,心里也认为让这个聪明伶俐的二小子干这种粗活实在亏材料,因而也不太管他。小灵杰就是瞅准了老爹这个弱点,家里家外俨然以有功之臣自居。几个兄弟对老二都自愧弗如,当然也没法借他的光。 这一日小家伙又开溜了,没精打采地跑到街上,瞅来瞅去没啥事干,日头照得他直想打瞌睡,看看街上往来的每个人都是病恹恹的,脸上阴森森的。走到一个当街路口时,蓦地觉得有啥东西在碰他腿,小家伙低头一看,是一个没有腿的叫饭花子,皓首鸠面,葛衣百结,正跪在地上向他伸手要钱。小家伙怒不打一处来,一蹬腿走了开去,走出老远还回头吐了口唾沫。被老叫化子那么一打岔,小灵杰更没力气了,叫了一声倒霉,便转身往家走。走着走着,耳边忽然听见有人亲亲热热地叫少爷,他可没想到是叫他,不停步地往前走得更快,那知一只袖子竟生生被人扯住了,接着耳边又是一声“少爷”,比先前那声叫得更为亲热。小灵杰回头一看,见一个瘦子正冲他眯眯地笑。瘦子脑后拖着大清帝国的标准三尺长辫子,身上穿着紫褐色粗布夹袍,夹袍下露出槐花染的浅黄色单裤,脚蹬牛鼻式山岗子单鞋,腰里扎着一条直隶流行的宽幅腰带。小灵杰心说你是干啥的,想找碴儿吗?我正愁没地儿撒气呢?陪你玩到底。想到此处,小家伙气哼哼地说: “叫你家少爷有何贵干?” 瘦子仍然在笑,长脖子一伸一伸,像是被人赶着跑的鹅,奴颜卑膝地对小灵杰说: “这位少爷,贫道慧眼识英豪,观你非同凡人,想来必大富大贵,愿为你相上一面,故而冒昧相扰,海涵海涵。” 说完话瘦子一个长揖下去,头快磕着了地。小灵杰看看瘦子的妆束,禁不住哑然失笑,心说这年头是不是道士特别吃香,前一阵子我还人模鬼样充了一番峨嵋山的道人,今儿你又玩儿上了。可你这身打扮咋看咋像拦路劫财的毛贼,还在这儿猪鼻孔插葱——愣充大头蒜。再往这位“道士”身后看,只见地上支着两根弯弯曲曲的糟榆木棍,木棍上挑着一块补丁摞补丁的白粗布帐子,帐子上写着拙劣的六个大字:神算子张铁口。帐子前面的地上又有同样的一块白粗布,上面写的字体同样拙劣,那上面是八个字:推测流年,未卜先知。 字下面画着一个太极图,看下去不是圆的,倒像个大鸡蛋形状。 小灵杰拔腿要走人,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让张铁口下不了台,抓住他不放。这个张铁口自称贫道,却是满口江湖黑话,小灵杰怀疑他是黑道上的人物,因为剪径打劫捞不到钱,才转行替人相面。这种人穷凶极恶,小灵杰怕捅了漏子担当不起。可是转念又一想,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吃了我不成,索性让他算一卦也好。为啥小家伙忽然又这么想呢?因为这两天他正茶饭不思地想着咋样儿才能飞黄腾达,有人吹他他自然高兴,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了嘛!计议到此,小灵杰脸上笑开了花,脱口而出: “请问道长,在下贵在何处,富在哪方?” “道人”不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冲来往行人一拂手,又玩起了王婆卖瓜的本事: “列位看官,贫道远投高师二十余载,学成出门,而今胸怀天机,预卜流年,指点迷津,普渡众生。” 道人这儿一叫,倒真有不少人围了上来。道人做足了套头,这才指着小灵杰说: “贫道生来以真言为本,我看这位少爷,虽然衣衫褴褛,袖线飘零,愁眉不展,似有重忧,然则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不失王侯贵人丽质,日后必乘风破浪,飞黄腾达。” 众人侧目而视,果然见小灵杰虽然年龄幼小,衣饰褴褛,但却鼓鼻鼓眼,端庄秀气,犹如戏台上的公子王侯。 道人咽了一口唾沫,又手指李莲英的眉头加重语气说: “诸位请看,这位少爷眉心的这颗痦子……” 小灵杰眉心确是有颗痦子,是左眼眉心,这时候摸着还鼓溜溜的,小灵杰一听道人提到他那颗痦子,不由得想起了老妈小时候给他说的事。老妈说他生下来那天,她看见房梁上有一条大长虫正在吃一只小燕子,老妈向来很珍爱小燕子,在农村都说小燕子是神虫,碰它一下神都要怪罪的。可是这会儿老妈却喜上眉梢,说长虫吃燕,有人坐县,我儿长大了保准能坐大官。 道士此刻眉毛一扬,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高声大气地说: “啊呀呀,这位少爷,贫道直言相告,你的小便上还有一个痦子,这在相书上叫龙走玉柱,虎卧深丛,生相叫做‘喜鹊登梅’,这可是帝王之相啊!” 他说得一本正经,眉飞色舞,似乎小灵杰此刻已成了真龙天子。 看热闹的瞬时炸了窝,半信半疑地看小灵杰,道人看大家似乎不信,插嘴又说: “诸位如若不信,可以当面验证,请问这位少爷,贫道所言是也不是?”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3 章 小灵杰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围观的人群这下子更热闹了,有几个棒小伙子叫唤着摩拳擦掌准备扒下小灵杰的裤子当面验证。小家伙还没从高兴劲儿中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后生按到了地上,那几位七手。” 道士连忙摆手: “女施主误会了,出家人向不谈钱,耻于言利,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女施主这么说分明是折杀贫道。” 话锋一转,他又接着说: “女施主稍待,贫道先给这位小施主算上一卦,看是否能够化解这段孽债,不过尽管放心,小施主性命非但无忧,日后还有很厚的福泽。” 曹氏听道士说得斩钉截铁,不禁喜上眉梢,于是依言坐好,待道士说卦。 道士问了一下小灵杰的生辰八字,小灵杰属猴,十月十七日辰时生人。道士盘腿坐到地上,眼观鼻,鼻观心,满脸虔诚,掐着指头一算,霎时脸上大汗淋漓,打坐都不稳了,失声叹曰: “贫道修为尚浅,无力化解此孽债,只好看这位小施主日后的造化了。” 说着话道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粒黄澄澄的丹药,让曹氏以无根之水在夜里天交子时给小灵杰服下,即可痊愈。 曹氏这时节对道士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听他刚才说得头头是道,于是便央求他再推测一下小灵杰的前程如何。 道士面色凝重,声称天机不可泄露,曹氏再三央求,道士磨不过她,只得微闭二目,吟出四句偈语来: 阴反阳来阳反阴,阳阴二字定乾坤,若要逢凶化为吉,不入空门入皇门。 曹氏只听得最后一句有些明白,她晓得皇门是进皇宫,那可是当官的好差使。可是空门她却不明白指的是啥?一问道士,道士说就是出家。曹氏心里合计,出家一辈子清苦,又不能生儿育女,当然不能走这条路,可是入宫到底咋个入法呢?老道士对此问题缄默不语,宾主双方枯坐了半天。道士拂袖起立,也不要钱,也不说告辞,扬长而去,曹氏追出门外,隐隐听见他在如泣如诉地说: “人面小儿,人面小儿,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语音渐弱。曹氏回到屋里坐下,只觉得今儿一天的事都透着古怪。她越想越认为不可思议,像醒了一场梦似的,仙凤道骨的道士,黄澄澄的丸药,深奥难懂的偈语,如泣如诉的吟诵,都涌到曹氏脑际,她迷惑了。 俯身看了一眼儿子,小灵杰正瞪大两眼冲她笑。一看她看自己,小灵杰忽然很神秘地说: “妈,我晓得道长说的咋个进宫法。” 曹氏还是没回过神。问: “咋个进去?” “当老公呗!咱穷人家的孩子还想咋个进去。” 小灵杰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在曹氏听来却不啻是晴天霹雳,当头棒喝。再一回想老道士闪烁其辞的神态,曹氏的心里猛地一收,像是一只巨手捅破了蒙住她脸面的厚纸,骤然让她看明白了巨手的主人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吓得曹氏上下牙床格格地往一块碰着捉对打架,话都说不出口了。老道士说不入空门入皇门,她当时还觉得好笑,入空门做道士或者和尚,一辈子就得吃斋念佛,长伴古佛青灯,缁衣麻卷,心静如水,据说修练到无喜无怒,无忧无愁,无心无肝方称得成正果,要真成那样,活着还有啥意思。那不成了一截木头。不知道什么是忧愁固然是件好事,可是碰到天大的喜事也高兴不起来可就坏了。人活着就是图个高兴。要真出家出到这份上,何如当初不要这个儿子,眼睁睁地看着长这么大,等于没了,成了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冷血动物,榆木疙瘩。就算是有喜有忧,一入空门,戒律森严,就那么在深山古刹里呆一辈子。就算能出来云游一番,手里也没有一分钱,吃口饭都得可怜巴巴地向人讨要。虽说能游遍名山大川,不能享受,又有啥意思。入空门实在太苦,相比之下,曹氏觉得入皇门是好到了顶点,她那时还以为入皇门是做大官呢!心说这两件事咋能并列着让人选择呢?就是傻子也会晓得入皇门好,吃香喝辣,一呼百应,仆从如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住在深宅大院,且能长伴皇上身边,那可是无上的荣耀和实惠呀。现在想来,她那时真是愚蠢得透了顶,她咋就没想到入皇门的不单单是当官,还有一条穷苦人家孩子常走的路当老公呢?一想到老公这两个字,曹氏汗毛直竖。老公她是见过的,小时候就听大人们讲,他们大城和河间、静海、昌平、青县、霸县等地都盛产老公,那家穷得活不下去了,家里孩子多,便咬咬牙弄几个钱把孩子送到刀儿匠那里请求阉割,阉完了便送到宫里去当老公。据曹氏知道的情况,阉割是极其残酷的,她甚至想都不敢想,小时候还不大懂事,她大着胆见过邻家一个小子被阉的情景,他们家里穷,连礼物都备不齐,为了给孩子找一条活路,他老爹一狠心,索性自己拿刀把儿子阉了。阉时的情景她想起来现在还心惊胆寒,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被几个大人扒光衣裳按倒在床上,啥手术器械都没有,就只有一把磨得雪亮的片儿刀,他老爹找了几个大人,两人摁手,两人摁腿,一人摁头,把小家伙草草按倒在床上。他老爹找了根绳子,一头系住儿子的小鸡儿,一头牢牢绑在窗棂上,绳子扯得笔直笔直。当然小孩的小鸡儿也被扯得紧绷绷的,他老爹就那么样扬起片儿刀,“嗨”一声喊,手起刀落,小孩身物两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鼓,那绝对不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曹氏许多年来一直这么想,那种手术不是人所能承受的酷刑,那样做是灭绝人性。曹氏还清楚地记得她那时的颤栗,小孩儿的小鸡儿被割掉之后,弹到了窗户上,血肉模糊的一团,还在微微抖动。他下身血流如注,两条腿全都被鲜血染红,血又流下来染红了被他爹失手扔在地上的片儿刀,染红了黄土地。那个小孩最后死了,根本就没被送到京城,他整整在家里嚎了四五天,走过他家门口的人不忍听闻,都用手把耳朵捂上。他爹用粗绳子把他绑到床上,人死后解下来,绳子勒过的部位都露出了白骨,那是他疼极之下挣扎留下的痕迹。小孩死后他爹并没有多难过,因为阉割而死的人本来就不少,别说是自己动手用土法进行,就是京城里毕刘两个阉割世家动刀之前都得立个生死文书,写明是“生死由命,一旦出事,阉割者慨不负责。”他爹提着儿子的尸体大摇大摆地提过大街,见了人还好言好语地说笑,甚至冲人家说养活这么大个孩娃,一死就等于白养活了,还不如喂条狗值钱,死了还能扒皮买钱,吃肉充饥。那是人家在活不下去了,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活不成,索性死马当做活马医,万一要是阉割成功了就等于给儿子找条活路,阉死了爹妈也没啥愧疚可言,即便不这样也得活活饿死,只不过两条死法择其一罢了。 那个小孩的事至今让曹氏心有余悸,那是她最早晓得人活在世上还要经历许多苦难,弄不好一条脆弱的小命便会葬掉。从那以后,她学会了尽量用平和的心态去对待降临到她头上的一切苦难。很多次当她几乎要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她就想到了那个曾经带着他到河边的青草地里去逮过蚂蚱,后来被他爹活活阉死的本家哥哥,她就会想到他那不忍入耳的惨号。婚后的日子她觉得无可挑剔,当闺女时做梦也没想到过会遇到这么好一个婆家,她心满意足,一心扑到李家人身上,儿时的许多苦难的印记被她一点一点淡忘,然而,不管怎么淡忘,那毕竟是笼罩在她头上的一片生活的阴影。只要有适当的条件,她仍然还会被迫从记忆中将那些场景拾回来进行痛苦地咀嚼。她曾经在自己心里赌咒发誓,如果自己要干过啥昧良心的事儿,她宁愿这辈子不得好死,下辈子身为男儿被人阉割。那成想事到如今自己的亲骨肉竟然被逼到了这条路上。 曹氏心潮澎湃,看着儿子像喝口凉水似地把“当老公”三个字轻轻地从喉咙眼里送出来,还以为儿子不晓得当老公有多可怕,这回事从妇道人家嘴里说出来很难为情,虽然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曹氏还是对词汇进行了再三斟酌,方才说出口: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4 章 “儿啊!当老公这条路咱可不能走,你是不晓得当老公该咋样才能当。说起来干得是皇差蛮有气势,那受的可不是人受的罪呀!弄不好连命都保不住,还得受人冷落讥笑,媳妇也娶不成,男不男女不女,死后连祖坟都不能入,儿啊!咱要不是被逼到非当老公不成,说啥也不能去当,就真是逼到那条路上,就是咱自己把自己杀了,也不能去做那丢八辈子人的事。” 曹氏说着说着声泪俱下,仿佛儿子此刻就像她小时候那个本家哥哥一样被绑在床上等候阉割,而她则是小孩的母亲。 小灵杰看着老妈眼睛红着,心里感到暗暗好笑,心说这方面我比你懂的多的多,你还给我讲,脸上却一片茫然,故作不知,很天真幼稚地扯住老妈的袖子问: “妈!当老公要受啥罪呀?你给我说吗!” 曹氏这下搞了个手忙脚乱,连泪都顾不上流了,只在那儿干咳,还闹了个大红脸,心说小孩子家咋会啥事儿都刨根究底,没奈何,只得含糊其辞地打圆场: “这个——这个,妈也不太清楚,反正听老辈人说想当老公得受大罪。” 小灵杰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母子俩沉默了一会儿,皮硝李就从门外掀开帘子过来了,满脸喜色。一看儿子好模好样地坐在床上,更是高兴。待问明儿子腿上的疮已有了治头,更是大喜过望,手舞足蹈,摸索着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块足足有五六两重的大银锭,“啪”一声撂在桌子上,大叫: “双喜临门,今儿晚上咱大摆宴席,一醉方休,我好好地喝他两壶,散散这么长时间来积的闷气。” 曹氏也暂时把当老公的讨论放到了一边,虽然不明白丈夫在外头碰到了啥喜事,但是一下子搞回来五六两银子终究不会是坏事,她嗔怒地瞅了丈夫一眼,笑笑地说: “还喝两壶呢?今儿晚上你敢多喝我……我和孩子都不理你,你都不晓得你喝多了是啥德性,不能喝就少喝点,还老打肿脸充胖子。” 曹氏正说得起劲,猛然想起新婚之夜皮硝李喝得烂醉如泥之后的轻狂,不由得心如鹿撞击,顿觉得面红过耳,连忙转移话题,以掩窘态: “哎,孩他爹,到底遇见了啥喜事,把你高兴的跟得了荆州似的。” 胡胡李没有察觉妻子的失态,自顾自地沉浸在喜悦之中,听妻子这么一提,恍然大悟,拿手捶着自个儿的脑袋,苦笑着说: “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三岁小孩子似的,办事没一点安排,回来高兴了这么久,倒忘记把原由告诉你们了。给你说,我今儿个遇见了一个老乡,这银子就是他送的。” 原来小灵杰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皮硝李早上起来咋叫都叫不应,心里难受,想到二儿子的诸多好处,到现在形销骨立,恐怕不久就得被阎王爷收去,更是坐卧不宁。想想家里反正有曹氏照顾,索性出去散散心。思忖之间出了院门,走到街上,无心浏览街道两边的景物,忧心忡忡地一直往前走,他也不晓得自己想往哪儿去,反正满脑袋里塞着小灵杰的病情,他根本不敢停下来,怕一停下来想的多了就会失声痛哭。 转过一个街口,他魂不守舍地跨上了路当中,到此刻他犹不自觉,仍然口里念念有词地往前迈步。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骑士飞马而来,马赛蛟龙,说时迟,那时快,皮硝李根本就没想到避让,一下子被撞了个仰巴跤,躺在地上回过神后直“哎哟,哎哟”地叫。 马上骑士飞身下马,勒住缠绳。马是白马,站在路上鬃尾乱乍着咴咴咴仰天长啸。皮硝李看清楚了,只见那骑士面皮微黄,隆鼻阔口,身材魁梧,兰灰色的马褂,脚蹬长筒马靴,头戴蓝色顶戴花翎,别有一种气势,不怒自威。只是这位脸蛋上光光的像大姑娘一样,没有半根胡须,皮硝李正愣神间,那个骑士已指着他叫了起来: “嗨,我说你这人咋不懂走路的规矩呀!连路都不晓得让,把你踢死了咋办!” 皮硝李知道错在己方,看那骑士虽然高声大气,却也并不是多怒言令色。心里的愧疚之意更浓,赶忙从地下爬起来,复又跪下,磕头如拌蒜一般: “对、对不起老爷,小的是乡下人,没见过大世面,冲撞了老爷的大驾,您多包涵。” 那知这么一说,那骑士连手中擎着的马鞭也放下来了,和颜悦色地走上来把皮硝李搀起问他: “你是哪的人,咋会口音这么熟?” 皮硝李不知他问这个是何用意,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是大城人,那人立刻喜笑颜开: “嘿嘿嘿,我的耳力不错吧?咱们是老乡啊!我是崔张吉庄子人,就靠着子牙河呢!” 皮硝李一听是老乡,泪水扑嗒扑嗒就下来了。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遇着一个同县的老乡,就像见着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真是不假。那个骑士叫崔玉贵,在皇宫里当差。崔玉贵一看老乡见面先哭上了,他也陪着掉了几滴泪,然后再攀交情。说来说去,两个人原是还是沾着亲带着故的,子牙河那边都是一块土上长的,亲连亲,亲摞亲,皮硝李的一个堂姐,嫁给了崔玉贵的一个堂兄,因而两个人还算是表兄弟。皮硝李和崔玉贵就站在大街上互诉衷肠,说了不少体己话,到最后崔玉贵临走之时,掏出一锭银子,非要送给皮硝李,说: “我还有公事要办,不能久呆,这点银子你先用着,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说罢上马绝尘而去,皮硝李掂了掂银子的份量,也不散心了,欢天喜地地往家里赶,有这五六两银子撑腰,他满可以再带着儿子出去撞撞大运,治好了侥天之幸,治不好也是天数使然。他皮硝李即便心疼,也会认命。那知他兴冲冲回家一看,儿子的病已有了治头,就等于白拿了五两银子,这更是大喜事一桩,他咋能不高兴得昏头。 小灵杰不晓得崔玉贵是何许人,只听得老爹说他在皇宫里干事,以为是啥大官,要不出手咋这么阔绰,素未谋面的老乡一说甩手就是五两白银的见面礼,心向往之。于是便问老爹: “爹,那个崔玉贵是干啥的?” 皮硝李随口答了一句说崔玉贵是老公,这下小灵杰眼睛里更有神采了,十分惊奇地说: “当老公就这么有钱呀?” “是呀!孩子,你崔表叔从小听人说就老成持重,办事谨慎,天天侍候皇上、太后的,是个内监管家,皇上出手多阔绰,整个天下都是他的,那随便赏一次还不是千儿八百两银子,咱们庶民百姓想都不敢想呀!” 皮硝李说完后直叹气,他可没想到这几句话给儿子眼下的想法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一家人正在默默无言地坐着,不知小灵杰忽然想到了哪儿,慢慢地说: “我想去当老公!” 皮硝李的脑子转了半天也没转过这个弯,他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儿子嘴里说出来的,他竟然想去当老公,这小子中了那门子邪?皮硝李大为愕然。曹氏晓得丈夫不明白这回事的前因后果,看皮硝李横眉怒目就要冲儿子发火,连忙上去把缘由脉络轻声柔气地给他讲了一遍。 皮硝李这下闷腔了。不入空门入皇门,就是说儿子要想活下去,就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了。在皮硝李眼里,这两条路都不好走,走到底都是断子绝孙,这个……,眼下生命之忧是没了,新麻烦又蹦出来了。皮硝李陷入了沉思,要说呢?相比而言,入空门要好一些,可是一辈子就没半点福分了。入宫门他也是不敢想,且不说受那一刀的洋罪小孩子吃不吃得消,就只做老公这个称谓就得让李家从此抬不起头,给李家添垢蒙羞,他皮硝李要做李家的败家子搞到让儿子去当老公,他觉得还不如自刎的好,再活也没脸没皮了。可是,空门和皇门这两条路是确定的,只能择其一条,等于是挖好了两个陷井让你跳,随便跳进那个你都不可能活命,区别只在于跳进两个坑里死去的难受程度不一样,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第三条路是有的,也可以走,那就是把儿子弄死。反正都是一个死。…… 小灵杰现在想的可不是这些。他觉得当老公没啥不好,相反,好处是大大的有,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要想平步青云赚大钱,仔细想想也没有别的途径。当老公吃皇粮虽然不敢确保一定能混个出人头地,可是到底有一半的指望,小灵杰现在实在不想再做一辈子苦哈哈儿,他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个神祇在告诉他当老公对他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那是上天给他指定的发达之路,他要想发达必须得去当老公。袁郎中的话他还历历在目,净身的痛苦只凭想象他觉不出有多可怕,但他相信,世世代代那么多当老公的为啥人家都受得了那个苦,他难道就受不了?肯定能受,奶奶在世时给他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觉得这句话应用到他想当老公的愿望上特别恰当。他又想起了初见李老公时的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他没觉出当老公有啥不好,为啥人人都看不起。虽然当了老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是那也是必须的,堂皇一点说,那是国家的核心——皇上的需要,那是一个帝国之所以成为帝国的需要,据小灵杰所知,三十年风水轮转,历朝历代的皇上换了那么多代,没有那一代的皇上不用老公。按理说老公也该算是三百六十行的一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小灵杰认为不管在那一行只要干出名堂,就能捞到实惠,只要捞到实惠,就能过得舒服,只要你自己过得舒服,管别人看得起你看不起呢?他看得起你难道你就能比谁多一块肉,难道天上就能凭空掉下个金元宝让你捡住,该穷还是穷,该填不饱肚子还是填不饱,看得起能顶个屁用?就说看不起,你走过去之后大家伙儿纷纷对着你的后背吐唾沫,背着你直骂你娘,骂吐不都是白扯,淹不死你也骂不死你。小灵杰对老爹的那套所谓的对得起良心的论调越来越嗤之以鼻,若不是话是老爹说的,换换第二个人,他会在心里骂这个人一千句老混蛋。 现在唯一重要的问题是当了老公没法再娶媳妇,没法抱着女人睡觉。这个问题在小灵杰的心目中还没有留太多位置。 他不知道娶媳妇有啥好处,抱着女人睡觉是啥样儿他也不清楚,长这么大他只隔着衣裳抱过一个小女孩,他似乎没体会出啥滋味。估计不隔衣裳也不会舒服到哪儿去,不都是皮包着骨头一堆肉吗?小灵杰抱着小五睡过觉,小五连着尿了两次床,晚上睡觉后还老像猪一样哼哼,动不动还“呼通呼通”地蹬两脚,把他从梦里蹬醒,他烦透了。他想象抱着女人睡觉的滋味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完全可以不娶媳妇,照他想生孩子也没啥好处,老妈一拉溜生了他们兄弟五个,整日里受苦受累地奔波,操完这个的心再操那个的,这个的气还没生完就生那个的,纯粹是自讨苦吃,当老公多好,可以领养一个大儿子。等自己有钱了,领养一个长大的、懂事的儿子。不但少了小时候抚养他长大的麻烦,还不会老跟着他生气。可是,这一条老爹老妈看得太重,几乎超过了他们儿子性命。在他小灵杰看来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的事,绝大部分和他老爹老妈一样的榆木脑袋却视之如洪水猛兽,避之犹恐不及。唉?这个壳卡得实在难受。到底怎样才能说服爹妈改变这个陈旧观念呢?蚍蜉撼大树,螳臂欲当车,携杯水而欲救车薪,树一木而欲称森林,谈何容易呀! 李家一连又有好几天被阴云笼罩,小灵杰喝了由无根之水冲服的丸药,果然立竿见影,疮疼尽去,伤口合拢,登时便行动如常,胡胡李和曹氏不得不佩服道士丸药的灵妙。然而丸药的灵妙此刻在他们心里无疑等于加重了道士那句“不入宫门入皇门”的话的份量。丸药如果不灵,他们尚可以据此而怀疑老道偈语的可信程度,丸药一灵,他们想推翻老道的预言都找不到证据,疑神疑鬼,捕风捉影,杯弓蛇影地凭空猜疑是很折磨人的事。被两种截然不同的结论困惑最伤脑筋,人总想得到最终结果,你让他停在思虑过程中的那一个步骤他都会寝食难安。他会在结论没有得出之前绞尽脑汁去推测事情发展的任何可能性,他们甚至有可能模拟出来一千种、一万种乃至无数种最终结果去强行完成一个完整的思维过程,只要条件允许。也可能他考虑的都不正确,但是你不能不让他考虑,只要他还能够思维,他就会促使自己的思维漫无目的、但却煞费心机地向前拓展。你一直不给他答案,他将困在疑惑中永远走不出来,被累死或者自己把自己了结,因此,相对来说,等待一种必死的结果比等待生死两可的结果要容易的多。第一种情况下的人如果自杀仅仅是因为必死,而第二种人则十之八九要自杀是因为他忍受不了模棱两可的危局的困拢和苦恼与恐惧,他绝对不像第一种人只是怕死本身的痛苦,而是出于对死亡这个大概念的本能的害怕与逃避。皮硝李夫妇现在就被一种两可的苦恼困扰,日思夜梦忽忽数天全想着这回事,眼见得日渐憔悴。小灵杰乐得清闲,把伤脑筋的事一推六二五,他自己清晨吃罢饭就溜出去玩,每每天色很晚才会回家。 那几天小灵杰觉得当老公百利而无一害,可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再给老爹提出来,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炽热的愿望下有一个潜藏的危机,就好像沙地上建的房子,底座不稳,极易倒塌。他想把这个危机排除掉,他需要成功地说服爹。他要当老公,他不能容忍因为任何一点疏忽而导致全局失败,那几天他一直在街上漫无目的游逛,他希望能看到一样能够触发他灵感的东西,使他茅塞顿开。可是他徜徉了好几天,也没找到。 这一天他出得门来,踽踽向南信步独行。不知不觉间抬头一看,见前面屋舍萧然,一片残山剩水之中,有数茎枯柳翩然随风,冬阳融融,堂前篱下,鸡犬之声相闻。阡陌交通,无半分闹市嘈杂之态,却有隐人逸士高卧长眠,对酒狂歌,试问闲愁几许之趣。小灵杰顺田间阡陌,觅路复往南行,路渐曲折,蜿蜒,终成一线,仅能容足。抬眼前望,枯柳更密,皆在路尽之处。走到路尽头,复折而向西,没有多远,眼前忽然有一寺院出现,红墙绿瓦,飞檐斗拱,庄严肃穆,巍峨壮观。走进山门,见有金字匾额,书曰“敕建白云观”。这是由几进四合院组成的一座规模宏大的道观。小灵杰好奇地踏进山门,步入院落,只见殿堂高耸,古木参天,地上杂草丛生,一群老鸦栖于树梢,呱呱乱啼,庭院深深,曲径通幽。行至此处,令人身心耳目尽皆一新。小灵杰踩着碎石子路蹑足前行,依次浏览了灵宫殿、玉皇殿、七真殿、四御殿、丘祖殿。 四御殿是两层,上层题名为“三清阁”,檐牙高琢,门窗紧闭,只不知有何用处。丘祖殿规模最为宏大,应为正殿,殿檐悬有“万古长青”的匾额,虽年久失修,油漆脱落,而更显得古色古香,让人睹之而遐想万千。殿堂正面面南背北有一尊泥塑神胎,白面无须,宽袍大袖,顾盼神飞,栩栩如生,大有飘然出尘,羽化成仙之势,神胎也是泥层脱落,色彩斑驳。 从丘祖殿殿门折而向东,穿过一小月亮门,眼前是一个小园,园中别有一番气象:有树,是苍松翠柏,序序如华盖,青翠欲滴;有石,怪石林立,嶙峋而形态各异,相映成趣;有水,乱石中有一小池,碧波荡漾,水自怪石中流入,“叮叮咚咚”如环佩交鸣,落下时似飞花碎玉;有屋,雕梁画栋,掩映于松柏之间,只露一角更添闲情逸致。小灵杰正在感慨,偶一回首,见园子左侧一株苍松之下,有两个穿青袍子的道人正对坐下象棋。适才进的匆忙,又为园中景致吸引,竟然直入其内,无暇他顾。小灵杰为自己擅入此园,扰人雅致而深感不安,只得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准备候两人下完此局,道个唐突,然后觅路而返,免得呆了太久,污了清修净地、化外之土。 桌是青石桌,凳是青石凳。下象棋的道士仙风道骨,冷风掀动他们的衣裙,似欲乘风归去。两道士一老一小,老的白发银须,宛若仙人;小的戴一黑色道帽,面皮微黄,年约二十挂零,桌上一局棋正下到热火朝天,难分难解处。老者执黑,下法较为稳重,以防御为主,重兵集结在己方,防守得丝丝入扣;少者执红,年轻人确实血气方刚,步步进逼,一籽快车已深入黑棋腹心,纵横驰骋,似是所向披靡。老少二人都凝神关注棋盘上的风云变幻,竟没有发觉背后有一人正一声不响地观战。 小灵杰在家时也时常和大人下象棋。农村没有啥好玩的东西,闲得没事时大家伙儿呆在一块,聊得实在烦了就玩自制的棋子,随手用树枝在地上划成一副棋盘,于是一场鏖战即刻开始。彼时观棋的绝对比下棋的要多,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农村下棋很少有真君子。观棋的往往比下棋的都着急,看下棋的下着臭棋他急得直想骂人祖宗八代。更有甚者,干脆就自己出手替人下上一着自认为是的炒棋,结果肯定是被围观的人群骂得狗血喷头。小灵杰就是在这种气氛下熏陶出来的棋手。在家下棋只要棋一摆上,不分老小,都可以玩上几盘,小家伙又喜好钻大人场,故而那一手棋下得虽说比不上国家级的大棋手,在农村那种场合也算是数一数二,出类拔萃的人物了。此刻他凝神仔细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原来红棋的车看似所向无敌,无所顾忌,实则已陷入重围,黑棋在它周围布下了重重陷阱,稍一动作即有被黑棋吃掉之虞。 再看黑棋,虽似只剩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实则蕴含着极厉害的杀着,正象一只蓄势得发的待子,只要红棋车一发动,黑棋即可寻机将之吃掉,然后伺机大举进攻,红棋即会步步受制,一败涂地。大凡会者技痒,小灵杰看着红棋如要出车,不出五步,一定会缴械认输。可惜黑棋并不知晓,年轻道士以手支颐沉思良久,终于伸出右手缓缓地伸向棋盘,小灵杰目不转睛地瞪着年轻道士那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心快蹦到了嗓子眼。那五根手指慢而又慢,像是手上驮着千钧重压,最后,有两根手指毅然决然地伸向了红棋深入黑棋股地的车,小灵杰全身发凉,面色如土,眼睁睁看着那杆车沉入底线。小灵杰再也控制不住,因为依他看红车沉底正入黑棋的圈套,是一招蠢到极点的臭棋,这样一来,不出三步,红棋必死。小灵杰脑门子热血上涌,禁不住大叫一声“哎哟”。 两位道士这才注意到了背后站着一个小孩,年轻道士微微一怔,看见小灵杰满头大汗、嘴唇哆嗦,一只右手已伸到胸前凝立不动,状极惊恐而且尴尬,明白了他是在为自己担心,不由得莞尔而笑。 “小施主稍安勿躁,且静观其变。” 小灵杰愕然,俯身再看棋势,未明分晓,老道士已以手捻须而笑: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5 章 “一清道友近日棋艺大进,日趋完境,贫道力有未逮,甘拜下风。” 小灵杰更是大惑不解,一看老道士用手压着的一枚棋子,隐隐露出边角,似是一个黑马。小灵杰茅塞顿开,原来红棋这个陷阱设得更是高,以一车独涉险境,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他自己趁敌手全神防备那车之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以一枚黑马卧槽,红棋不吃车则已,一吃车则给黑子可乘之机,是真的再没还手之力了。而红棋如不吃车,也是一死。所以那个一清道人看来是早已估算好全盘大势,算准老道人的棋路,必会顾此失彼,守一处则必虚一处,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迭出险拓,诱敌入瓮。 一清道人此刻也是哈哈大笑: “无尘道兄折煞小道了。道兄棋势纵横捭阖,气象万千,防守更是密不透风,有王者之风,小道侥幸获胜,实在惭愧,倒叫道兄见笑了。” 两个道人你推我让,你捧我、我拍你地大谈棋艺。只听得一清道人说: “道兄棋路长在防守,其失亦在防守。棋如用兵,大凡两国交兵,若无十足取胜把握,决无重防守者,只守不攻,任你千条妙计,必有所失,只防不攻,实在是先已在气势上弱于对手,那是先将己方置于不胜之地了。” “好一个先将己方置于不胜之地,兵家有言,攻即为守,守之佳者即为攻,贫道今日得闻道友一言,如沐春风,醍醒灌顶,胜读十年棋书。啊!贫道已有所自知,近日来为浮事所扰,不免有老气横秋,束手束脚之嫌,棋如其人,果真如此,哈哈!” 小灵杰看两位聊得逸兴横飞,只觉他们所言俱是世间至理箴言,不由得句句铭刻在心,以待回去后字字咀嚼体会。 两个道士谈完棋局,复又谈白云观之由来。小灵杰这才明白一清道士系云游至此小住的。白云观的建观史小灵杰丝毫不感兴趣,正要上前道歉告辞,园子那边忽然响起一阵清晰微弱的细碎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个小道士正托着茶盘疾步而来,走到近处与小灵杰正打照面,两人都是“啊呀”一声,小道士先开了口: “这不是在天桥捧场的小施主吗?” 小灵杰认出那个小道士正是在天桥顶砖募捐的那位,此刻换了身干净道袍,眉清目秀,俊逸不凡,心中不由暗赞道观中竟也有此等人才。这时那两位道士也注意到了小灵杰,只见小灵杰身穿兰布夹袄,头戴瓜皮红绒球小黑帽,白净脸儿,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勃勃神气,不由也是暗赞。 双方厮认之后,小灵杰也坐到一旁,他自惭形秽,觉得谈啥都有可能被道士耻笑,于是没话找话地问道观何以修建。 无尘道士失笑道: “指望化缘那几个钱何日才能攒够?不瞒小施主说,这不过是借人恻隐之心,以此糊口度日罢了。” 小灵杰吓了一跳,在他想象中道观是清修静养之地,其中的道士个个应该不问俗事,不理红尘才对。可是老道士这番话说得太耸人听闻了,似乎道士靠“苦肉计”骗钱糊口度日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唔,原来你们是用这法挣钱呀!怎么出家人也兴骗人呢? 那么这位小师傅今天怎么没去化缘呢?” 年轻的道士叫耕云,他随口答曰: “今儿让我师弟当班,我们七个当徒弟的轮番出去,都说谗做买卖懒出家,小施主,你该明白了,这碗饭也不好吃。” 说完用眼睛瞟了无尘道士一眼,老道士对徒弟的披露内幕不以为忤,语重心长地对小灵杰说: “贫道看小施主貌相俊雅,秀外慧中,亦必非久待池中之物。如若连此关节都看不透的话,倒让贫道见笑了。” 小灵杰听出老道士的话中隐隐有金针渡劫之意,忙灵机一动,跪下磕头,口称师傅请给愚顽之人指点迷津,然后把自己的身世和遭遇从头讲述了一遍。 无尘道士听罢小灵杰的话又是一阵朗笑: “小施主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想必已打定主意,只怕是为掩人耳目,寻觅两全之策吧!” 小灵杰跪在地上鸡啄米似地磕头,也不起身,也不说话,心里却暗暗惊奇,这老道士看来果其有两下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把戏。莫非真是天定,要我在这白云观中顿悟前非,摒弃杂念,走上光明大道吗? 老道士顿了一顿,语气一变: “不入空门入皇门,……人生如逢场作戏,算命的说是命中注定,出家人说是神的安排,贫道的师傅,师傅的师傅乃至到道教龙门派的长春真人丘道长都是这么说的,贫道初到师傅门墙时也这么想,现在看来那时倒是贫道愚鲁了。所谓命运、前程之说,只可为走投无路或歧路彷徨之人找一个活下去的借口,让他们的臭皮囊再存于人世多做几天行尸走肉,有道君子若是依次做处世金针,则谬之极愚之极也,人生如浮萍,居无定所,漂往何方依其人而定,有道者审时度势,相时而动,一旦认准的事,虽千万人,其往矣,一旦不欲为之,即便利刃加身,亦不奴颜卑膝,曲已服从。而庸人则随波逐流,无所作为而终其一生。有道者做任何事都是自己的主张,故而即使他身败名裂,亦无怨无悔,后人念及倒还要赞一句英雄。庸人则惯于自扰,处处低眉顺眼,人不欲为己则不为,人若欲为己亦为之,这种人活于世,碌碌无为,不客气一点说,他们甚至可以作为有道者的影子来看。……” 老道士的每个字都如千钧重锤,敲得小灵杰虚汗直冒,耳鼓内轰轰作响不已。他这时真是对老道士佩服到家了,嘴里一劲说弟子愚笨,弟子愚笨,汗水不自觉间已透了重衣。 “入空门要四大皆空,无异于让人变成行尸走肉。除非心如死灰者方出家,因为他对十丈红尘已彻底看透,不欲涉足其间徒增痛苦,一般人入了空门,就要与世无争,以后的路就这么定下来没有发展了。入宫门有两种结果,一为出人头地,如唐时的太监高力士、李辅国,明时的‘立地太岁’刘瑾,都是权势熏人,炙手可热,另一则是仍为芸芸众生中之一员,碌碌一生,到底走向那一条路,那就得看个人的造化,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呀!贫道此处有十条秘诀,是在京师流传很少的所谓升官符,今不分卑劣,说与施主,冀有所用。一曰红,二曰融,三曰路路通,四曰识古董,五曰不怕小亏空,六曰围棋象棋精通,七曰梨园子弟勤供奉,八曰衣裳齐整语从容,九曰主恩宽德常称颂,十曰座上客满樽中酒不空。……” 老道士说完拂袖而去,小灵杰如大梦初醒,看着老道士长袖飘飘,渐去渐远消失在松石之间,只觉得浑身毛孔,无一处不舒服。 回家路上,小灵杰反复玩味老道士的“至理名言”,晕乎乎的如腾云驾雾一般。特别是那句“虽千万人,其往矣”,那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胆量,何等的心胸。大丈夫处世就该如此,此刻他仿佛骤然吃了啥灵丹妙药,看透了所有事情。以前的一切顾虑在他眼前均烟消云散,许多化解不开的块垒此刻也无影无踪。他觉出半天以前的自己不仅可怜而且可笑,简直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非要把所有的行为都从爹妈那里得到许可,得到认同,乃至于得到赞赏,他现在认为这些拖泥带水、婆婆妈妈的举动是笨蛋到家,爹妈除了会阴沉着脸抱着死也不能做老公的信条不变。爹妈的目的就是要把他牢牢绑缚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他出去闯,不让他去飞翔,爹妈能给他荣华富贵吗?爹妈能让他飞黄腾达吗?统统不能。爹妈只会把每一文小钱都攥到手里直到暖出汗化成水也舍不得花,嘿嘿!那是典型的愚夫愚妇行为。小灵杰需要的是有自己的一片天空,让他自己自由自在驰骋的天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同情和理解,他啥都不需要,路是他的,他活着就是为了他自己,就是为了他自己,他要走下去,不管前方是否布满乱石棘荆,凄风苦雨,不管走到何方,即使身死,他九死而无悔。因为他感到有一支鞭子在背后驱赶着他,他没法不走下去,要活着就得走下去,要走下去就得走出个人样。 不是别人强迫他,而是他自己要这样,虽千万人,他往矣! 小灵杰胸口一阵阵浪起潮涌般地发热,他想狂叫,他想咆哮,他想向这个世界宣布,他想通了。 转过街口,远远看见灯火通明中若隐若现的“永德堂皮作坊”几个字。一股热血瞬间涌到小灵杰喉头,他抑制不住地叫了一声: “我一定要当老公,我一定要去当老公。”&gt;&gt; 李莲英三、“小刀刘”的刀并不温柔 三、“小刀刘”的刀并不温柔 京城内有两家赫赫有名的“阉人世家”,一个是南长街会计司胡同的毕王,一个是地安门外方砖胡同的“小刀刘”……九岁的李莲英跟着他爹来到了“小刀刘”家……“小刀刘”的刀并不温柔…… 一石激起千层浪,小灵杰的决定一说,胡胡李夫妇总算是从夹缠不清的“空门”与“皇门”中解脱出来,重新跌入了另外一个陷坑——让不让儿子去当老公。这也算免了夫妇俩的一番煞费心机的思虑,有空门与皇门作比较,不但比较不出来结果而且两个人顾此失彼,一忽儿倾向于空门,一忽儿主张入皇门,搞得晕头转向,白天办不成正事,夜里睡不成好觉,整天像正下神的巫婆一样嘴里穷叨叨。 小灵杰那天晚上等一家人到齐后围着饭桌喝汤时,瞅准时机冷不丁来了一句: “爹,妈,我想去当老公。” 皮硝李虽然这一段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乍一听儿子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还是立马怔在那儿了。一口菜夹在筷子里已送到嘴角,到底再也送不进去,用了半天劲右手就只在那儿打哆嗦,菜上的汤汁都溅到他脸上去了。皮硝李索性松了手,两只筷子一口菜砸到桌面上,有一只筷子蹦到小灵杰面前,蹦势不减,小灵杰一把抓住,面色凝重地将它和另一只筷子并排放到老爹面前,两只大眼睛瞅着老爹呼闪呼闪地眨着。皮硝李从嘴里长长吁出一口气,复又抄起筷子,伸到小灵杰面前的炒鸡蛋里夹了一口,自顾自地缓缓伸到嘴里,费力地咀嚼了一阵。小灵杰看见老爹粗大的喉结牵动着气管在他苍老的皮肤下蠢蠢蠕动,像一只冬眠苏醒的蛇在舒展筋骨。皮硝李把菜咽下,又咂巴了咂巴嘴,甚至把舌头伸出来在两个嘴角各舐了一下,终于说: “炒鸡蛋吃着真不错,拌韭黄也够味儿,都好吃,都好吃……” 破硝李哽咽着把最后一个“吃”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后,缓缓地垂下了头。他的头上已有不少白发,才刚过三十的人呀! 曹氏看着丈夫痛不欲生,自己心里也蛮不是味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竭力忍住不让它流下来,并且还强装欢笑地抄起筷子招呼呆呆坐着的一群儿子: “你们傻呆着干啥?多看两眼菜也进不到你们肚子里,都快吃呀!凉了还得捅开火再热一遍,小灵杰,你先别提这事好不好,让你爹我俩再好好考虑两天,好不好!妈——求你了。” 曹氏终于没有那么大定力来将澎湃沸腾的心潮蕴藏在平平淡淡的话语中暗示出来,她本来想说很多很多与矛盾焦点无关的话以活跃饭桌上的气氛,最好是能引开大家的注意力,她失败了。平时的如珠妙语这会儿全打横躺在舌头底下任她怎么努力也说不出来。她口干舌燥、勉勉强强说几上字就得用舌头舐一下嘴唇,她急得喉咙眼里向外冒火。 小灵杰没有在老妈的哀求下软下心肠。他对说出这件事之后可能触发的结果虚拟了多种情形,最坏的一种是老爹拿把菜刀架到脖子上以死相胁。但他有也办法,老爹可以为了不让他跳入所谓的苦海而去死,这就是老爹的弱点。这个弱点是致命的。他也可以用自己的死去迫使老爹收回成命并答应他提出的要求,老爹会往脖里架刀,他也会。他专门准备了一把匕首,此刻就藏在他怀里。但现在看来匕首是用不上了。老爹会独自伤心的可能也在他推测之中,他以为如果真是那样根本就不用再枉费心机,直截了当、板上钉钉地坚持己见就行。他发觉自己大错而特错了。他这时才真正明白“说着容易做着难”这句朴实到极点的大白话的确切含义,事情没有像棍子一样敲到你头上,不管你咋样去想都不可能想出到底会有多疼。老爹现在痛不欲生,小灵杰现在肝肠寸断。 他看着老爹一点一点地将炒鸡蛋夹到嘴里再咽到肚里时,他甚至想跪下来请求老爹原谅他的鲁莽和草率决定,他自以为精心构筑的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在老爹的无声攻势下已濒临崩溃,他在自己就要跪下求饶的一刹那闭上了眼,一只手下意识地回缩,触到了怀里的刀柄。他浑身上下猛地一震,像是不小心碰着了麻骨,一股神奇的力量控制着他的手伸进了怀里,刀身冰凉,似乎能摸出耀眼的寒光和刺鼻的血腥。小灵杰猛然惊醒,倏地把手缩了回来。思维静止了瞬间再开始活动时,老爹和老妈的言行对他已没了半点吸引力,他甚至隐隐能看出其中掺杂着不少矫揉造作的成分。老妈的哀求不但没有让他感动,反而使他有一种歇斯底里式的残酷快意。那一刻,他恍惚觉得自己至尊无上,连老爹老妈都被迫跪在他脚下俯首称臣,他又在心里念叨了一遍“虽千万人,吾往矣”,英雄气概顿生,鬼使神差般地刷一声拔出匕首,一用力插到了桌面上。他开始说话的时候,明晃晃的匕首还在不停地颤动,细微的“嗡嗡”声在死寂的环境衬托中特别刺耳: “爹,妈,我再重申一下,我一定要做老公,我意已决,谁要敢再劝阻半个字,我言出必践,就用这把刀把我自己杀死,你们可以防备,不过你们须知,防得了我一时,防不了我一世。”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6 章 小灵杰竟是越说越来气,似乎爹妈成了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气哼哼把话说完,起身走到床边,也不脱鞋,和衣躺了上去。 曹氏还从没见儿子发过这么大的火气,被搞得手忙脚乱,未及出声制止,儿子已直挺挺地倒到了床上,皮硝李仍低着头,似乎是在颤抖着饮泣。 那一天晚上的饭局就这样不欢而散,此后几天中,李家的战云更加浓重,皮硝李看谁都不顺眼,对几个儿子动辄就非打即骂,有些时候明显就是找茬儿。小灵杰一如往日,整天嘻嘻哈哈地笑,皮硝李并不管他,其实即便管也没办法,他根本就找不出二儿子有啥错,连找茬儿都找不到。 小灵杰嘻嘻哈哈绝不是咽泪装欢,他确实很高兴。显而易见,在第一个回合中,他取得了压倒的优势,完全的胜利,老爹的表现无疑表明了他已全面崩溃,已无还手之力。小灵杰有十成的把握,最后老爹一定会向他屈服。他不在乎老爹老妈现在会是多么难受、椎心刺骨、摧肝折胆、还是生不如死,他都不在乎。他只相信老爹老妈绝不会因此而去寻死,因为他选择做老公这条路在爹妈看来肯定有贪图功利的意图,他舍弃了入空门就是明证。所以小灵杰认为他当老公的殷切心理笼罩在这样一种色彩之下会在很大程度上减轻爹妈愧对先人的负罪感。爹妈肯定不希望他死去,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无话可说。再说,当老公后若有发达,他不会忘掉爹妈,他会尽量让他们锦衣玉食,颐养天年。小灵杰认定自己要发迹,发迹之后他就会回报爹娘,有了这一点心理支撑,他简直觉得爹妈现在就是受再大的苦都值得,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会苦尽甘来! 小灵杰没有猜错,皮硝李最后终于服了输,他服输的时候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给小灵杰说“你想咋办就咋办”时神情平平淡淡自自然然,像喝口凉水。他也不是故意装成那样,他是真正想开了。现在他认为当老公也没啥了不起,当然小灵杰想到的那个原因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基础。就是那个走投无路的选择使皮硝李最终抛却了做李家败家子的疑虑。即便真成了败家子他相信到了九泉之下见着列祖列宗他也会振振有辞,他至多能负一半责任,就负这一半责任他还得是看列祖列宗的面子。再说皮硝李也不是就愿意这么苦熬一辈子,他之所以不愿意太给儿子灌输关于荣华富贵的理论只是因为他认为那些东西不属于他,那个世界也不属于他,他自己生来就是苦命人,就得苦一辈子,他这辈子完了,他不希望儿子一个个都像他那样一辈子抬不起头。有时他甚至认为帮助儿子脱离苦海本身就是他不容推卸的责任。但他确实没有这个本事,现在儿子被逼到去当老公的路上,不一定就是坏到底的事情,依眼下来看,要想出人头地似乎也只有当老公这一条路可走,特别是对于他们这样的穷苦老百姓。既然已经趴到了地上,皮硝李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捡起来一个金元宝的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皮硝李认了。事实上这些道理他早都想过,而且想过不只一遍,只是那时由于还有空门一个选择,入皇门的种种长处才在与出家的对比之中丧失了光彩。是小灵杰的以死明志帮他走完了这个进退维谷的历程,把他置于“而后生”之死地。他家真后生了,皮硝李面临的最重大问题是让儿子在当了老公之后尽量不要在名利场中丧失了自我,不要一进皇门就忘了爹娘,忘了做人的道理,他认为崔玉贵就很不错,人家是侍候皇上的内廷总管,在大街上见了他这个不名一文的寒酸老乡都能慷慨解囊。既然已作了名声不好的老公,那么在老公之中做个心肠好的人总不是没有可能。他希望儿子能像崔玉贵,他同意了儿子的要求之后仍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入宫之前的“系统”教育。 皮硝李的口才不好,一句话颠三倒四地说了好几遍听的人还是弄不明白他是啥意思。平时小灵杰总是在老爹教训他时横鼻子瞪眼地争辩,皮硝李自然说不过他的伶牙俐齿,教训到最后反倒会被儿子教训一顿。不过这次儿子没有和他争辩,他说啥就是啥,他说啥儿子就只微笑着点头,闹得他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很没意思。他不晓得儿子听懂了没有,有没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但是他没有重复地讲。他相信儿子决不是傻瓜。 曹氏却一时之间转不过来这个弯,虽然有时候她甚至比丈夫还更有须眉气概。但这种把身上掉下来的肉扔到火坑里的事她真干不出来。别的不说,仅仅那个净身的手术就足以让她魂飞魄散。从皮硝李决定让小灵杰入宫以后,曹氏不分昼夜地哭了几天,也无怪乎皮硝李骂她头发长、见识识短。女人大多数时候可以聪明一时,但往往在关键时刻会显露出女人生性软弱的本质。曹氏宁愿带着儿子再回到老家,她宁愿饿死在子牙河边上,也不愿意眼看着儿子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也不愿让儿子从此背上“老公”的黑锅。但她也明白以她之力改变不了丈夫和儿子既定的主张。她哭够了就迫使自己去想通,迫使自己含着泪教儿子入宫以后怎样为人,怎样处世。诸如说打人一拳、踢人一脚的事千万不能干,自己吃饱了,也要想着别人,苍天不会辜负好心人,不修这一世,要修下一世等等。小灵杰对老妈的话唯唯喏喏,也是含着泪答应了老妈。曹氏把这些从自己切身体验中总结出来的处世经验絮絮叨叨地讲了不晓得多少遍。她也讲不烦,小灵杰也听不烦,娘儿俩有好多天都围坐着炉火边说边以泪洗面。 人不会一直把自己沉浸到悲痛之中,除非她愿意自讨苦吃。渐渐地,曹氏也慢慢明白过来了。以一刀之痛换来后半生的安乐平和,去当老公只要不出大错,都至少能不愁吃穿,安乐平和,她相信儿子不会犯下大错。她也觉得这么做并不是像她以前想的那样了。想想看,在家里能有啥奔头?整日忙活皮子,熟皮有许多道工续,说的是大人小孩都能帮两手,可事实上帮上两手就得让人脱一层皮。熟皮子最重要的是用硝来揉,硝有毒,气味大,辣眼睛,还腐蚀手,而且呛人。揉皮子得下大气力,把皮子用钉子绷在地上或墙上,用硝使劲地揉,揉完了再放进大缸里用水泡,泡完了得刷洗,刷洗时是带着水将皮子捞出来的,特别沉。本来皮子就有血腥气,再往缸里一泡,又染上芒硝气,一散开像尿池子里的味道,辣得眼睛几乎都没法睁开,呛得人喘不过来气。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也不是一年两年,极有可能一辈子都得这样,都得白天黑夜忍受臭味的“熏陶”,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按理说儿子算是找了条跳出脏水坑的康庄大道啊! 曹氏想着想着就这样收了心,把注意力转移到为儿子烧香求神上去了。诚如无尘道士所言,神、仙、运、命都是骗人的鬼话,都是弱者自我麻醉、自我宽慰的一种手段。人处顺境时只顾勇往直前,绝大多数人想不到去求助神仙运命,只有到穷困潦倒至无计可施时方才会指靠冥冥中上天的旨意,于是才有“急来抱佛脚”一词的产生。如果搁在平常日子,你随便问一个人,不对神仙运命嗤之以鼻的只怕很少。可一到“难”字当头,一大批一大批的善男信女便纷纷涌现,竞相拜倒在庙宇道观的石榴裙下。其实他们未必是突然想到了天地间还有神灵,而是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脆弱得竟至于必须找个精神寄托把自己牢牢绑在偶像上面才肯心安。曹氏也许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她在此前是不大信这一套的,只是自从小灵杰迭遇险境,怪事接二连三发生之后她才觉得有些事实在太过古怪,非简单的人力所能为之。所以她也主动将自己变成了信女,在家里专门请了一尊观音菩萨的泥胎,曹氏自此晨昏三磕头,早晚一炷香。这还不行,夜静更深之后,还得爬起来再上一炷香,念叨几句,元非是要菩萨保佑儿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飞黄腾达。 净身的最好时间是二月或八月。因为净完身后,下身不能穿任何衣裳,怕磨擦伤口容易引起感染。冬天太冷,就是烧着炕也会把净过身的人冻个差不多。净身若选在夏天,天气又太热,空气流通厉害,也容易引起伤口感染,使之不容易愈合。再说净身之后数天之内得床屙床尿,要多脏有多脏,要是夏天,那一股难闻的气味会把人熏死。这样一来,天气凉爽的二八月就成了净身的最佳时候。小灵杰是年前打定的主意,因此净身的时间就定在二月。日子过得很快,似乎还没有拂去春节时燃放爆竹腾起的烟雾,一算时间,离二月就只剩七八天了。 该开始张罗着准备送小灵杰净身了。因为李家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具体有啥环节、要求、必备品都不晓得,向外人打听又不好意思,所以皮硝李决意赶在二月到来之前按崔玉贵留下的地址去找他一下问问情况,因为这等大事理所当然不能让小灵杰亲自前去。曹氏则仍日日烧香祷告,啥事也不过问。那兄弟四个不晓得当老公是啥玩意儿,问爹妈又老挨训斥,所以一直蒙在鼓里,但是照他们小心眼里想的,凭老二那么大的能耐,岂能是去干啥见不得人的坏事,肯定是与光宗耀祖、振兴李家有关。几个小家伙胡乱测了一通之后,更加增添了对老二的佩服和崇敬之情,把他看的比天神都高。 正月二十七那天,皮硝李去找了一趟崔玉贵,回来时眼圈红红的像熟透的水密桃。显然是崔玉贵给他说了些什么,而且是与净身的坏处有关,曹氏忐忑不安地问他事办好了没有,皮硝李没有回答但是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迅即就把身子背转过去了。小灵杰在老爹转头的一霎那看见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摔落到他的前襟上。他几乎可以断定老爹是受了崔玉贵的劝诫,不客气一点说就是蛊惑,要不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平安无事,不会说难过就忽然难过到这个份上。 皮硝李那天是找到了崔玉贵,崔玉贵给他指的地方是“尽忠胡同”,而且还有大致的方位,就这样还是费了皮硝李好大的事。他觉得快到地点时便开始打听,接连打听了七八个人,大家都很纳闷地摇摇头,表示抱歉。最后还是他向一个老者打听时,才得知了尽忠胡同的所在,但也不是那个老者告诉他的。老者也不知道,而且他还耳聋眼花,胡胡李看他白花苍苍,齿豁牙落,一副德高望众的模样儿,总以为他一辈子在这片地儿土生土长,若是有这么一个胡同,他应该是知道的,于是说一遍老者听不懂指指耳朵摇摇头,于是他就加大音量再说,一连说了七八遍,他估计他站的那个街筒子里有一半人都得听见他在问尽忠胡同,老者最后没再指耳朵,而是迷惑不解地拍了拍脑袋,最后仍旧是坚决地摇头,皮硝李大失所望,心说我恐怕是让老乡骗了。没精打采地转过身就要走,一声刺耳的尖叫忽然钢针一般扎进了他的耳鼓,搞得他耳根痒痒,还吓了一小跳,回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穿青袍子的年轻人。说是年轻人,是他肤色白嫩,连胡子都没有,貌相还蛮俊雅,这个人说的是:“你找尽忠胡同干什么?” 皮硝李怎么也不相信那句话是从这么齐整一个年轻小伙子嘴里说出来的,那音调说男不男,说女不女,又尖又利,却还有略微沙哑的男音掺杂在内。他猛然省悟过来,这个年轻人是老公。因为那个年轻人非但说话不男不女,连举手投足,音容笑貌无一不像未出阁的大姑娘,而且他还没有胡子。 皮硝李有些疑怔,崔玉贵也是老公,也是脸蛋光溜溜的,可也没像眼前这位看着别扭啊。虽然容貌可人,可站着既不像玉树临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又不像袅袅婷婷的二八多娇女,就像挺大个老爷们儿穿了件闺阁女子的花袄,咋看就只得出两个字的结论——别扭。他可不晓得这个年轻太监已有三十多岁,比他还要大些,而且还是内庭太监中数一数二的大“美男”,其余的那些排不上号的,年迈力衰的太监看着才是板板正正的别扭。他也不晓得崔玉贵之所以仍颇具阳刚之气是因为他自小坚持练武,练气功,长期不缀的缘故。 皮硝李听了那个年轻太监的问话后浮想联翩,好半天才想起答话。 “我找我老乡有事儿要办!他告诉我说他住在尽忠胡同。” 年轻太监的眼里原先满是猜忌和疑问,还有几分怨恨,这会稍稍缓和了些,看上去却仍是很有一点不对劲。他清了清嗓子,像女孩子一样拿一方精细的白绢手帕捂住嘴,然后说: “你说你找老乡。你老乡姓甚名谁呀!” 这句话比方才柔和了许多,皮硝李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是比方才柔和,然而柔和倒还不如发狠着说。发狠着说倒还有点男人味儿,一柔和全“柔”成女人味儿了。特别是最后那个“呀”字拖长了几个音节,语气拐了好几个大弯,就像大姑娘向情郎说悄悄话时卖弄风情一样,韵味十足。可是皮硝李明明知道他本是男儿身,越看他像女的便越别扭,此刻已别扭得他想呕吐,但太监的话又不能不答,他只得忍住恶心尽量使自己平平静静地说: “我老乡叫崔玉贵,在宫里做事。” 他明白后半句是白加,这个太监如果认得崔玉贵,肯定晓得他是在内廷做事。果然,年轻太监一听他说出崔玉贵三个字,一下子笑逐颜开,用中指和两根小指捏住白手帕,伸出春葱般白皙的食指向他虚点了一下,指尖差点没触到他的鼻头,皮硝李闻到一股类似于女人体香的气味儿,未及反应,太监已收回手指,叉在腰间: “哎哟哟,你咋不早说呢?原来是找崔总管,请随咱家来。” 太监说完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地车转身便走,宛如弱柳扶风,雨打残荷。皮硝李觉得平心静气而论,这个年轻太盐走路的姿势很好看,可他就是平不下心,静不下气,跟着太监走了没几步,他竟然不自觉地也七歪八扭起来。 年轻太监虽然走得花里胡哨,脚程可并不慢,象花蝴蝶般地引着皮硝李东拐西转足足过了十多个大小胡同,最后终于停在一个巨大的黑漆大门前面,门极雄伟,令皮硝李不解的是门楣上竟没有匾额。太监轻轻地在门上扣了三下,门“吱吜”一声开了道窄缝,看来里边早有人候着。太监压低声音冲里边嚷了一声找崔总管,然后便扯着皮硝李进了院门。 门内一条宽甬路,路边两排剪得齐齐整整的矮松。视线再往前被一座高大的建筑挡住。那幢建筑风格极为古朴,红砖蓝瓦,和农村建的房屋样式别无二样。皮硝李刚踏上甬路,回头再看,大门已被关闭,又一个穿青袍子的人影正隐入门旁边的耳房。 年轻太监一直不停地往前走,并不理会皮硝李的动静。皮硝李心下诧异,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 崔玉贵就住在那座建筑里面,不过不是从正面走进去的,到建筑前,沿墙根绕到背面,皮硝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座建筑后面挡着的竟是一条繁华的街道,热闹程度不亚于京城的其他闹市区,凡是其他地方能有的休闲娱乐场所,象酒楼、茶馆、澡堂、理发铺、裁缝铺、吸烟店等等,这些都不足以让皮硝李目瞪口呆,使他惊呆的是这条繁华街区出没的人不分老幼,全是老公。街上有架鹰的、提鸟的、遛狗的、喂猫的,店铺里有跑堂的,吃喝的,打杀的,坐柜台的,无一例外全是不男不女的老公,有几个从一间茶馆里晃悠出来的人外穿着青袍子,鸡皮鹤发,举步难艰,他初时以为是老太太,走近了听他们一开口说话,才明白过来那只是年岁比较大的老公。 皮硝李几乎忘了往前移步,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了,年轻老公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听见。他骤然间省悟过来,以前他想的有关老公的东西都太概括和抽象,虽然有那么一点关于日常作息生活的推测蹦入脑海,但都被他对崔玉贵留下的印象全盘掩盖了。眼下这条胡同里几乎可以算是一个老公从少年到老年的全部生活发展史,他想不到绝大多数的老公竟是表现出这么样一种姿态。置身于这些奇形怪状的老公中间,他头脑昏昏,直想呕吐。天上是光天化日,几朵白云缓缓飘过头顶,衬的天空异常明净。皮硝李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再低下头时,他蓦地认为在这群老公中间他倒变成不正常的人了。他承受不了眼前这些扭腰摆臀,似乎是故作姿态的老公给他带来的打击。他想拔腿逃回去,一个巨大的声音在他腹腔内轰轰作响,震得他心口像遭了雷击般又麻又痒又痛。 那个年轻老公眼中的怨毒又现。皮硝李茫然无助地看过去时正好看见他在咬牙切齿,虽然这样,皮硝李看见他时心中不自觉还是多了一股温暖。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一到生死存亡时,一切不舒服的或看不惯的所谓“成见”都是扯他娘的蛋。即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都可能握手言和,化敌为友。皮硝李现在只觉得自己正被一种氛围围困挤压笼罩。他几乎无法再去呼吸,喉头堵塞。这一群人中他只认识那个年轻老公,是他把他带到这块地方的,他在被那种氛围几乎吞噬之前能够想到的唯一的救命恩人只能是他—那个年轻老公。 年轻老公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 “请随我来,崔总管就在前面。” 崔总管果然就在前面,皮硝李木偶一般机械地向前又迈了不几步,前面的年轻老公在一个精巧别致的小檀木门前停了一下,轻轻照门上叩了两下。又把耳朵凑到门上听了听反应,然后示意皮硝李进去,他自己则在皮硝李身后把门带上,冲坐在太师椅上的崔玉贵打了个招呼,随即站在一旁。 崔玉贵正坐在太师奇上闭目养神,屋里陈设极其简单,除一桌、一床、一椅、一几外,别无他物。但皮硝李仍然看桌上和几个的几件简单摆设都价值不菲。 崔玉贵挥手让年轻太监退下,然后对皮硝李笑逐颜开: “亏得你还找来了,我那天一时疏忽,竟把这个地方告诉了你,这地儿可是很难找的,你也看到了,这条胡同里都是……像我……这一号的人。” 崔玉贵说到最后声音倏地放低,皮硝李几乎听不清他说的啥。他沉吟了半天,才斟酌着词汇把来意曲折地表示了一下。他虽然心里蛮不是味儿,可是他也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他无路可走。 崔玉贵听完皮硝李的陈述后大惊失色,差点从太师椅上蹦将起来,嘴张得能塞进两三个鸡蛋,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两人沉默良久,皮硝李一声长叹,崔玉贵也一声长叹,然后说: “外面的——你都见到了,如果考虑好了,我也没法拦你。” 皮硝李沉重地点头,崔玉贵晓得事情已无法挽回,便把净身的注意事项,凡此等等详详细细给皮硝李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禁不住声泪俱下,皮硝李想到不久以后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受此等折磨,也要变成这里的人这样,也是放声大哭,不能自抑。 该说的话都说完以后,崔玉贵又和皮硝李在那儿聊了些关于老家的事,并且留他吃了一顿便饭。天色将晚,崔玉贵还要当班,皮硝李方才告辞出门。 皮硝李出去走的不是来时那时那条路,但仍然是七拐八歪,是一个小老公把他送出去的。走出一道小门后皮硝李听背后门又是“啪”一声被关上。门口正对着闹市区,虽然已是繁星满天的晚上,却仍是人来人往,乍一置身其中,皮硝李看着满街的亮丽灯光交相辉映,像是醒了一场大梦。 崔玉贵答应净身师那边由他负责打点。但是还有许多事情还要皮硝李自己忙活,譬如说得寻找一些臭大麻用作手术时的麻醉剂。这回事很棘手,因为臭大麻的开花期是在端午节前后,而要做麻醉剂还必须得开花的臭大麻才行。臭大麻杆不高,长着大大的浓绿的叶子,像手掌一样从杆上四外伸出去,花是雪白颜色,整个看呈钟形,开着喇叭口,向上有两个果实,有小酒盅大小,圆圈的,用手搓一下,有一股奇特的臭味,要搁在端午前后,别说要的量不多,就是几筐几篓都不费啥事儿。找着杂草丛生的荒地,其中成片成片都是臭大麻。可这会儿……,皮硝李问过药店,药店老板差点没揍他一顿,破口大骂说他故意出他们药店的丑,要是连臭大麻这种不入流的草都卖,那他们药店还成啥体统,百十年老字号的牌子白扛了。 不找不行,皮硝李只好出了城到乡下去问,好在这玩意儿有麻醉的作用农村人都晓得。有些人还有去年留下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跑了许多天腿都细了的皮硝李终于找到了足够用的野大麻,还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再要的就是如下几类: 一、三十斤小米,这是一个月的吃量,放在净身师那儿,因为净身后一个月时间内你吃住都得在净身师家里。 二、几大篓玉米骨头(搓掉玉米粒后的棒子),烧炕用的,净身后需要暖。 三、芝麻壳几担;用来烧成灰,清除秽物,洒在下身部分,因为芝麻壳灰最细,不烧皮肤。 四、半刀窗户纸,得用比较厚实的,用来糊好窗子,不让屋子透风。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7 章 北京城有两家赫赫有名的“阉人世家”,一个是南长街会计司胡同的毕王,一个是地安门外方砖胡同的“小刀刘”。这两位都是祖辈传世的手艺,受过皇上的亲自封赏。他们俩全是六品顶戴,比县太爷还高一级。毕、刘两人据说每年要向清廷内务府供奉一百五六十名太监。因为太监是人,也要生老病死,况且老年太监还要退休养老。皇上那天生气说不定就抓住几个本来没到死期的小太监干掉,反正这号人永远也缺不了,没有自动去做还有那么多囚犯等着呢!这样一来,清廷内务府每年就必须得找够差不多数目的年轻太监去填补因各种原因而没法再工作的老太监的空缺,而偌大个北京城,就毕刘两家净身世家,除了少数自净的之外,所有当太监的都得从这两家中的一家那里获得当老公的资格,即把阳物割掉。 因而这两位能受皇封,戴官帽,地位举足轻重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当然,这两个净身师和太监之间的联系也十分紧密,那是无庸置疑的,太监被阉割之前要拜净身师为师。那时候“师道尊严”还是顶顶重要的。所以太监见了净身师自然是毕恭毕敬,这么样一来二去双方的联系自然就铁上了。 崔玉贵是在小刀刘那里净的身,他认为小刀刘的刀法还算可以,不太痛苦,所以他给小灵杰介绍的是小刀刘。 拜师赶在净身前几天进行,崔玉贵那天没到,来的是他托的一位叫沈玉兰的太监,也是他们老乡。沈玉兰四十岁出头,老态已经毕现,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脸上皱纹重迭,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是他的笑容倒很慈祥,让人看了有如沐春风之感。说话的声音也不是太尖厉,虽然嘶哑得几乎听不大清楚,却并不是太古怪。沈玉兰那天在方砖胡同口等着他们,事先定好见面后一块去刘家拜师。 皮硝李买了一个猪头,提着一斤白酒。那天刚蒙蒙亮就动了身,天气还不太暖和,风挺大,从西直门到地安门外走着正好顶风,冷倒是不太冷,就是费劲,磨磨蹭蹭,爷儿俩虽然紧跑慢赶,还是到日上三竿时才赶到目的地。 崔玉贵本来说好不让皮硝李带任何东西,啥他都备得有现成的,皮硝李觉得那样太不好意思,所以还是带了些礼物。 沈玉兰等在方砖胡同口直搓手,显然是很着急,可能还有几分冷的意思,因为他穿得很单薄。沈玉兰见面之后先絮絮叨叨地埋怨了他们爷儿俩一通,说东西他都已放到刘家了,还花这冤枉钱。 拜师仪式很简单,或许是因为小灵杰是崔总管介绍过来的人,净身师特别照顾的缘故,并没有特别烦琐的礼节,沈玉兰带过来的礼物可真不少,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净身师小刀刘是个三十岁出头的车轴汉子,塌鼻子,团团脸,元宝耳朵扫帚眉,眼睛倒很有神,看人时像一只老鹰,还长了一脸粉刺,疙疙瘩瘩的像癞蛤蟆皮。沈玉兰把皮硝李和小灵杰带到小刀刘家门口时,沈玉兰特意回头问了小灵杰一句,“害怕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小灵杰往前看看,小刀刘家的大门上并没有啥吓人的东西,也是黑漆得油黑发亮,密密层层排着铁页大钉。门口的俩儿石狮子倒挺大还张着牙舞着爪,石狮子是用青色石头雕的,那才真叫青面獠牙。小灵杰当然不怕,这个门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他怕什么,因此沈玉兰用探询的眼光看他时,小家伙坚决地摇了摇头。沈玉兰于是回头去招呼家丁进去报告。 乍一踏进刘家的院子,小灵杰立刻觉得眼前一暗,似乎没有了日光,确实没有日光,而且阴森森的冷气逼人。适应眼前的黑暗之后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四周遮得严严实实,不知是用啥遮的,反正是连一线光都透不进来。 前面的家丁擦地一声点着了一盏铜灯。也不晓得从那儿钻进来的风,吹得火苗摇曳明灭,端着铜灯的那个家丁的脸被扭曲得丑陋不堪,而且泛着青色,很像门口的石狮子。 脚步声在甬道里显得特别沉闷,铜灯火苗不大、又忽明忽暗,小灵杰只能随着家丁一前一后移动双脚往前走。皮硝李的心里可不是像小灵杰那样除了好奇别无其他,皮硝李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一步便觉得离地狱又近了一步。他不由的想到数天以后儿子就要沿着这条甬路走向净身房,再出来后,就成了老公,就成了不男不女的老公。黑暗中皮硝李眼前又浮现出了尽忠胡同里那些老公,猛然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净身的危险性是人所共知的,小刀刘操刀营业这么多年,手下不知断过多少人的命根子,也不知弄死过想当老公的人。这些人活着时从这条甬道上经过时不知想没想过他们是正一步步去靠近死神,他们无辜死亡之后冤魂肯定不散,说不定就聚集在这条不点灯就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里。 皮硝李眼前浮现的那些老公原先只是影子,转眼间没有了四肢手脚,就在皮硝李眼皮子下挤眉弄眼,跳跃奔跑,时不时还发出两声低低的哀呼。……自己的儿子是否也会是从这条路一步步走向死亡呢?皮硝李忽然被自己这个想法紧紧震慑了。他似乎看到一群披头散发的恶鬼——他们是死在刀儿匠手下的无主游魂——桀桀怪笑着拉住儿子往鬼门关里拖。皮硝李下意识地抱住了的肩膀。眼前忽然有了亮光,窄窄的只有一线,在甬道上形成一条光带,家丁灭了铜灯,示意几个人继续往前走。沈玉兰显然是认得路的,他此刻替代了家丁走在前面。又是约有十多步远,这十多步远的甬道是由厚厚的纸板密封的,微微能透进些光亮,使甬道这一截阴得像暴风雨到来之前阴云密布的夏季。 沈玉兰向右一折,小灵杰随后跟进,那是一个布置得极为华丽的宽阔大厅。在这里,小灵杰见到了他要拜的师傅——小刀刘。 小刀刘正躺在雕花的大床上让一个丫环模样的小女孩给他捶腿,眼睛半开半闭,神情似笑非笑,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然而小灵杰分明一眼就看见小刀刘的一只右手正在小女孩的胸部摸索,他们进来时小女孩正在无声地躲闪。 小刀刘看见沈玉兰后便站了起来,走过去拉住他的肩膀,大声问道: “崔总管一向可好?” 沈玉兰仰天打个哈哈: “托您的福,崔总管身体一向康健,此次咱家过来,他还要我代他向师傅问好呢!” 说罢回头目注小灵杰: “孩子,这个就是你刘师傅,还不快跪下来磕头请安!” 小灵杰二话不说,扑地跪倒: “师傅您老人家好!” 小刀刘眼睛笑成了一道缝,但还是当仁不让地受了小灵杰好几个头,方始把他搀起,小灵杰站到了一边,小刀刘复又回到床边坐下;“岂敢,岂敢,崔总管何等身份,怕是要折杀刘某人了。” 双方寒喧几句后便开始正式拜师。一个家丁上来把沈玉兰带的东西摆到一条香案上,然后小刀刘便大马金刀、堂面皇之地拉过一把太师椅端坐在香案旁边,小灵杰先拜祖师爷,然后又口称师傅跪在地上给小刀刘连磕了三个响头,小刀刘一把把他扯起来拉到身边,皮笑肉不笑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摸得小灵杰蛮不是滋味,觉得头上有无数条毛毛虫在爬,“小家伙蛮机灵的,今年几岁?” “九岁!” 小灵杰老老实实地答完后,从小刀刘的掌握中逃出来。屋里的陈设金碧辉煌,像是个官宦之家,只是缺少一点闲情雅致,就像是屠夫穿一件官服,咋看咋觉得与人不相称,咋看咋能看出粗俗。小灵杰无暇注意这些,他记着袁郎中给他提过,刀儿匠家的正梁上挂着不少红布包裹的升,然而他所处的屋子根本看不到正梁,因为头上就是顶棚,正梁被隔到了上面。 在小刀刘家里没啥别的话聊,沈玉兰也没话,行完拜师礼后又草草交待了几句诸如多多照顾之类的话,三个人便匆匆告辞,穿过黑咕咙咚的甬路之的后,猛然站在阳光底下,头晕眼花,只觉得天旋地转。 因为听说皮硝李这次有了不少麻烦,小刀刘也没有要求三老四少做担保,合同也没有订。可能是崔玉贵事先交涉好的,小刀刘一分银子也没要,皮硝李让了几让,他最后说崔总管交待过的,银子由他付,皮硝李于是只得作罢。 净身也得选良辰吉日,皮硝李找地仙儿看的好日子是二月十九。拜师之后又在家呆了几天,那几天皮硝李和曹氏都没睡过一天好觉,啥事都干不成,不是丢东就是忘西,拖累的小灵杰也团团乱转。二月十八晚上是最难熬的一夜,皮硝李和曹氏跟小灵杰三个人坐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夜。皮硝李躺到床上后一劲儿的翻身。曹氏一眼没眨,跪在香案前祈祷到天亮。小灵杰睡了一会儿,他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无所谓害怕与恐惧,早上起来后他发现老妈的眼泡红肿,他喊老妈老妈根本就不理他,甚至于连头都懒得回,看都不看他一眼。 咸丰六年阴历二月十九,早晨。 是阴天,风刮得特别大,刚刚显露出来的一点春意也不知被大风卷到了何方,还没有发出嫩芽的干树枝在风中啪啪地用力摔打着,碰撞着,街上行走的人都弯腰曲背,一个个举步维艰。天阴得像蒙在锅里,看不到云彩。但那种厚重的、压抑人神经的感觉却无时无处不在,抬起头来,凝神看上一会儿,你会猛然害怕天会塌下来把你砸死。 皮硝李找了辆排子车,拉着儿子和应送的东西在鸡叫头遍时便出了门,因为对皮硝李而言,呆在家还不如走在路上好受。小灵杰很奇怪,因为他上车时老妈根本就没出门,但却见不到影,他刚起床晕晕乎乎的也没想到问老爹一下,坐了车走出老远时,他偶一回头发现老妈正站在皮作坊门口向这边张望,他看不清楚妈是否在流泪,在大哭,他想可能会。 依旧是穿过甬道,依旧是在那个大厅里坐了会儿,以后皮硝李告辞。他被引出大厅,沿甬路又往前走,大约有六七十步远,前方豁然开朗,甬路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所房子,是家丁引他过来的,说是认认门,他以后一个月里的吃住以及动手术都将在这间小房子里进行。其实不用家丁介绍小灵杰也看出了几分端倪,那个小房子表面看上去不高,正常人可能站着能碰到屋檐,只有一扇门,是脉络清楚的松木制成,有一种坚实厚重感。门和墙壁之间严丝合缝,应该是为了防风。小房上只有门左侧有一个小窗户,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有啥,窗户上明显有厚纸被撕掉后留下的痕迹。 小灵杰没有进去看,家丁不让,但是没说原因,小灵杰推测家丁是害怕吓着他。小灵杰肚里一百二十个不服气和二百四十个好笑,可就是没办法说服那个家丁。 从小屋那里回来后小灵杰就被叫去帮忙了,一切活动都在甬道两边的房子里进行,小灵杰根本就想不到甬道两边竟然有大大小小那么多个房子,家丁随手照黑洞洞的墙上插一下钥匙就能扭开一道房门。房子都是平顶,像农村的鸡窝。 小刀刘在一个房子里烧了一大锅水,小灵杰坐在房边帮他摘臭大麻叶子和花。摘完后连洗都不洗,便和着其他几种干成黑色的草一样的东西扔到了锅里。小灵杰只认得一种是野蒿子,小刀刘告诉他另外的是蒲公英和金银藤,都是用来熬汤水洗下身的,当然还得喝一部分。和臭大麻同锅煮的还有两个新鲜的猪苦胆、两个鸡蛋。小灵杰不晓得猪苦胆和鸡蛋是干啥用的,问小刀刘,小刀刘起初虎着脸不肯说,还训斥他小孩子不能多话,该闭嘴时就得闭嘴,没谁会把你当哑巴卖了。后来看小灵杰一点怯意也没有,小刀刘对这个小家伙倒不得不刮目相看了。以往到他这儿净身的小孩子一个个都哭得眼睛红肿,谁一提与净身有关的事儿能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还得屎尿糊弄一裤裆,到最后抬到床架上时有的都已经昏过去了。这位倒好,不告诉他,他却自己问起来了。 小刀刘故意说了很多净身时的惨状让小灵杰听,企图敲山震虎,小家伙忙完猪苦胆和鸡蛋后便坐在一边往灶眼儿里添柴,任小刀刘咋样形容他都只微微地笑,拿柴的手连抖都不抖。最后小刀刘自己都快被自己的叙述吓倒了,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 “小家伙,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小灵杰还是无动于衷,自顾自往灶洞里添柴,不经意回头看见小刀刘还张着大嘴的是在等他回答,不得已之下说: “我害怕啥?不就是挨一刀吗?他们怕是他们胆小,他们笨蛋,我才不怕呢!” 说完之后觉得意犹未尽,似乎是怕被小刀刘误会是老爹逼他来的,小家伙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可能都是被爹妈逼着来的,我是自己想,爹妈也管不了我。” 小刀刘真是觉得有大白天闹鬼的可能,这像八九岁小孩说的话吗?小刀刘打心眼里觉得此儿非比常人,像这样八九岁就有胆有识、不畏痛苦的人,到哪儿打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日后他不发达谁还发达。小刀刘一改开始莫不经心的初衷,开始和小家伙你一句我一句闲扯起来。 “小家伙,你咋会那么多路不走,偏偏要挨一刀入皇门呢!” “想出人头地呗!” “哎!这你就错了,当老公的也没有几个能出人头地呀!” “我就认为我行。” 越谈下去小刀刘越觉得这孩子有前途。经他手出去的太监仅这些年来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老的也有小的,有混抖擞的也有平庸的,甚至还有杀了头的。没有一个像小家伙这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不该只是一个孩子,因为他说的好多话有些人活一辈子也未必能想的出来。小刀刘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力,他从来没有看走过眼。内务府分出去的太监,包括皇宫里和各个王爷府里的,至少有一半是在他手底下挣过命的,别看有些太监现在看起来人模狗样儿,自以为耍心计耍得得心应手,翻云覆雨地搞得蛮像回事,但小刀刘就是不信他能这么样得意一辈子。因为他知道,也许只有他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他一想到那些人在他的刀下屁滚尿流、魂飞胆散的丑态就感到恶心,他一看到那些人现在颐指气使地大呼小叫就恶心的想吐,一想到他们那会儿的丑态他非得吐出来不可。依他看,那些人至少都缺一种技能,就是处乱不惊,他听过一句老话叫“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动”。他特别服气这句话,他觉得做人只有做到这个份上才可能有大成就,否则就是你再得势,充其量也只是数朝数夕,兔子尾巴长不了。因为机会只能给你某种便利,甚至可以把你送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是绝对不可能替你去保住他。要想保住地位只有一个办法可想,就是得培养一种魄力,一种君临天下,宠辱不惊,处惊不乱的魄力。这不是他一个的想法,他听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听的多了他于是也这么认为。眼前这个小家伙这方面的能力似乎是天生的。不管他怎么耐住恶心去形容净身时的痛苦,小家伙仍然平心静气,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刀刘忽觉得这样一个人才干皇差似乎很亏。但是他也只能这么想想而已。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的,如果生在豪门,他敢肯定,眼前这位不难位列公卿,权倾朝野,然而,他不是,他是个贫苦农民家的儿子。小刀刘想到尽处默然不语。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8 章 小灵杰总算搞明白了猪苦胆和熟鸡蛋都是干啥用的,每个猪苦胆要剖成两片,等把睾丸挤出来后要贴在球囊两边,因为猪苦胆比较粘,又可以止血消肿,至于熟鸡蛋则是为了塞到嘴里,堵住嗓子眼,也是割睾丸时用的。因为割睾丸要先在球囊左右割开一个深口子,是横割而不是竖割,主要目的是先将皮肤下的筋络割断方将睾丸往外挤,要把睾丸从割口挤出来,奇疼无比。小刀刘给他讲这回事时说到往外挤的疼痛时眼睛里是蕴含着极大的惊恐,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完的。 小灵杰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滋味,但他不怕,他也明白不怕并不就意味着到时候他能淡然地承受那种痛苦。他可以努力,尽最大努力去承受,反正承受得了承受不了都得承受。既然如此,他觉得应该做好汉而不是做孬种。 鸡蛋就是在挤睾丸时塞进嘴里的,这是净身师想出的绝招,因为熟老的鸡蛋又硬又韧、挤不烂压不扁。堵住喉咙眼就会让人出不动气。人不出气就憋得慌,憋急了于是浑身用力,身子打挺,一股力气不自觉会使到小肚子上,小肚子用力往外一鼓,净身师就利用拼命挣扎不感到特别疼痛的一刹那,一下子把睾丸就挤出来了。 割去睾丸是第一步,第二步还要割势。势在太监的俗语中叫“辫子”,这是真正的技术活。要说割口挤睾丸也不是容易事,但是只有熟鸡蛋、猪苦胆,再有一把利刀,附之以就够了。割势不行,没有长时间的刻苦训练和实践操作经验是根本不可能将势完全割掉的,这也是刘、毕两家之所以雄踞京城阉割界的龙头老大地位而又数百年名声不坠的主要原因所在。单割睾丸那一刀大多数净身师干得都很麻利,真正的功夫就在割势上,如果割的浅了,留有余势,将来内里的脆骨会向外鼓出,那就必须挨第二刀,俗称“刷茬”。 “刷茬”的苦不下于第一次挨割。如果割得太深,将来伤口长好后,会往里塌陷,形成一个坑,解手时候极不方便,因为尿出来是扇面状。十个太监里面有九个尿裆,就是阉割后留下的后遗症。 这些东西是小灵杰在袁郎中那里不曾听到的。他再回想一下袁郎中的话,觉得如果自己凭着这些理论再苦练上许多年,十数年后京城不难出现毕、刘、李三家净身师之足鼎立、共分阉界天下的局面。然而这不可能,他现在是放在砧板上的鱼,只有等着挨宰的份儿,虽然是他心甘情愿,可是稍往深里一想仍然不那么是味儿。 那锅热水足足滚了一个时辰才算成,因为小刀刘说鸡蛋煮得越老就越好,就越韧。小刀刘把大锅里的水舀出了一大碗,放在锅台上晾着,然后又把猪苦胆和熟鸡蛋捞出来,剩下的水全都倒入大木盆,让小灵杰脱了衣裳,俟水稍凉,跳进去将下身好好洗了一遍,这是为了消毒,因为创口最怕感染,很多人净身以后不久死去就是因为伤口感染。 洗完澡后,小刀刘瞬间变得庄重而且严肃,引着小灵杰沿甬路走到那间小屋子前边,小刀刘打开门,一下子没入黑暗,小灵杰随后跟入,岂知里面的地比外边要低出许多,小家伙猝不及防,摔了个大马趴,一下子扑到地上。小房里极其干燥,地上很松软,好像是垫有沙土,但是有一股血腥味,不是新鲜的血腥,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在这里阉人流血后,虽然擦拭得干干净净,但是仍然不能洗去的那种渗透到屋子的每一块地方、和空气同生共死的血腥。小灵杰以前闻到过这种味,是在屠宰场,每年春节时候都杀猪宰羊的地方。 小刀刘关上门后点着了一盏油灯,油灯在墙上的壁洞里,黯淡的灯光之下,小灵杰将屋里打探了几眼。从地上爬起来以后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靠里墙根的一个由破砖碎坯垒起来的床一样大小的台子。小灵杰又产生了第一次见到李老公时那种久违的感觉,鬼使神差他一下子认为这地方他很熟悉,他甚至搞不清楚是自己先想到屋里有这么样一个台子,尔后看到真有,还是先看到后才想起以前自己梦里依稀见过这玩意儿。台子是长方形的,垒了有五六砖那么高,下面是土坯,上半截直到炕面都是青砖整整齐齐码成的,砖虽然破但码得却很有规则,小刀刘告诉他净身之后这个就是他的铺位。用砖铺面是因为一个月来的大小便,经常会洒到炕上,要用泥坯,怕早成了泥浆。出于对自己住处的关心,小灵杰走过去仔细看了一下。台子上很干燥,也并没有太大的骚臭味。他再往小屋里其他地方巡视一下,也看不到半点肮脏和血污的底迹,如果不是鬼火一样的煤油灯烘托出的阴森气氛,这间小房子应该是个理想的居屋。 小灵杰进来时没有穿裤子,小刀刘告诉他应该先把身体晾干,而且还得先适应一下气候条件,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小灵杰一想也是,于是便光着屁服跑了进来。 土炕上面有一个墙洞,煤油灯就放在那里,火苗仍旧很小,小灵杰看着屋里的东西都迷迷糊糊的,他怀疑是自己三天没吃饭的缘故。从拜师回去之后小灵杰便被剥夺了吃饭权,因为净身师要防止你在净身时吓得屁滚尿流,而且就是刚净过身之后拉屎撒尿也不太方便。据说人最多只能饿七天,不过得不停喝水,小灵杰这三天连水都几乎没喝,早已就觉得又渴又饿,进屋后摔了一跤再爬起来头晕眼花得更是厉害。为了能把屋里看的清楚一些,小家伙跪到炕面上把灯蕊往上挑了一下。 煤花“噼噼啪啪”一阵响,屋里骤然明亮了许多。小灵杰偶一抬头竟发现房梁上吊着一个轱辗,轱辗上有一根大拇指粗细的绳子,绳子一端系在背后的窗棂上,另一端绑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匕首此刻就一动不动地卡在轱辗这头,小灵杰怀疑那把刀子就是净身时用的,但是他又想不通要把刀子挂那么高干什么,是不是属于净身这个行业的一种习俗,或是有别的目的。 小灵杰眼瞅着那把刀子发了呆。一刹那间他想到这把刀已喝了不少人血,有许多不是老公的就因为它的出现而魂飞胆丧,之后就成了老公,现在轮到他了,那把悬在房梁上的刀很快就要喝他的血了,那把刀喝着他的血时会是怎么样的滋味?他被那把刀喝着血时会是啥滋味?这一切很快就会变成现实,小窗口还在向里洒着淡黄的光景,等到窗子外边的天空和小屋里一般黑暗时,他就已经成了老公。到那时现在的一切揣测都会一一得到校正和验实。小灵杰企盼那个时刻的到来,离天黑不到两个时辰了。这两个时辰在别人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一不小心就会让他从指头缝里悄悄溜过去,可是这两个时辰对于小灵杰,可是举足轻重的,他以后的所有人生之路都得在这两个时辰之内获得必须的通行证。这两个时辰是从肉体的恬淡转向痛苦,但是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从精神的空虚转为充实……。 小刀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那碗凉透了的臭大麻水,衣裳换成了十三排十字排扣的紧身衣,衬得人利落了许多。他身后跟进来了一个家丁。家丁用一手托着扛在肩上的一块窄木板,另一只手晃晃悠悠地提着一只小桶,桶里向外溅着凉水,里面放的是那两个猪苦胆和两个剥去壳的熟鸡蛋。 小刀刘的胁下还夹了一张大纸,显然是用来糊窗户的。小灵杰注意到了家丁肩上扛着的木板,那块板很窄,仅够一个人躺着,也不太长,像小灵杰这样的个子躺上边就不会空多长天地。那块板正中间有个洞,小灵杰看见木板背面洞的那块翘起和洞口形状大小完全一样的小木片,显然那地儿是可关可开的活板,为了方便人躺上去后解大小便。木板上、中、下都有形同于镣铐的那种套锁,不用问是为了捆绑净身人的手脚和大腿,以免他乱动影响手术的正常进行或者手术后的伤口恢复。 小刀刘发觉灯光明亮了不少,于是又过去把灯芯拔得小了些,小灵杰迷惑不解地看他,小刀刘抓了大纸,一边用浆糊往窗上粘一面苦笑着说: “你就是再胆大,再杠子气,也不能把啥看个明明白清清楚楚啊!” 小灵杰倏然醒悟,灯光弄暗原来也是净身师的一个手段,灯光太明你就会不自觉地看清手术的所有过程,看得太清你会更加深刻地体味到一步步陷入痛苦、接近死亡的滋味,你今生今世也不可能忘掉,那是一个耻辱的印记,也是一个无法甩脱的沉重的思想包袱精神负担,你会为抹平由他造成的精神伤痕付出预想不到的代价,因此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 小刀刘把窗纸糊上后屋里更暗,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大麦杆粗细的软管,摸上去湿漉漉的,还很柔软。小刀刘说这个是为了手术后疏通尿道,要不尿道长死后即使伤口不发炎也会被活活胀死。 家丁早已把芝麻壳灰洒在炕面上一些,然后把木板用砖支在炕面上,离炕面有四五寸高的样子,又在木板上撒了些灰。猪苦胆也被劈成了展翅蝴蝶似的两半,和熟鸡蛋、软管一块放在木板旁边的炕面上,一切准备就绪,家丁回头轻轻地叫了一声: “师傅,都准备好了。” 小刀刘用眼睛示意,小灵杰明白他的意思,跑过去把一大碗臭大麻水捏住鼻子灌得一干二净,灌得他小腹发胀,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躺到木板上,睁大两眼说: “绑吧!” 小刀刘的动作很轻,带有几分烧香拜佛式的虔诚。套锁分别锁住了小灵杰的两只手腕、大腿根部和两只脚踝,他试着挣了挣。全身能动弹的部分就只有那颗头颅,可以抬起一点,但那样的话胳膊和肩窝连结处便钻心地疼。小灵杰不期然想起了鬼地探险时那个被脱光衣裳绑在床上充做诱饵的女人,那个白白的象一条鱼一样的女人,小灵杰暗暗好笑那时候咋会能想到现如今他竟然也被赤条条绑在床上,像那个女人,像个“大”字。他那时怎么会想到如今他会不顾一切地想去当老公。他又想起自己的下身当时燥热,小鸡鸡竖得硬梆梆的,憋闷得全身酸软的感受,他又想起了女人高耸的奶子和硕大的屁股还有被满头乌丝遮住的半拉泪脸还有他最后一眼看到的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压抑惨叫……。 “小家伙,看不大出,你人小心可不小啊!想啥好事了,嗯!” 小灵杰不由自主地又竖起了小鸡儿,这倒给小刀刘创造了机会,他三下五除二用一根绳子把小家伙的小鸡鸡紧紧绑住,勒得小灵杰直抽凉气,小灵杰明白,痛苦从这时就要开始了,因为他的小鸡儿已被扯得绷直,那根绳子另一头绑在窗棂上,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开始。 自从喝了臭大麻水以后,小灵杰一直就集中不了注意力,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忽东忽西,一霎那间他想到了很多,但很多都是浅“想”辄止,因为他很快又想到了别处。他觉得脑子晕晕乎乎,肉皮发胀发麻发酸发紧,好像身上任何部位的肉都在颤动。他想起了很小时候玩蛇时,把老爹旱烟袋里的烟油挖出来,塞到蛇的嘴里,不一会儿就见蛇像发摆子一样颤动起来,又像春风吹拂下起伏不停的麦浪。他那会儿没想过考虑蛇的感受,只是在旁边拍着手跳着蹦着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高兴,如今他就像蛇吃了烟油一样,那条蛇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也会拍着手蹦着叫着高兴。因为它看到了自己的仇人受到了惩罚,落了个和它一样的下场。 小灵杰又想起了小时候跟着老爹去看屠宰场宰羊的事儿。羊一到屠宰场外就会闻到血腥味,这种动物很有灵气,预感到不妙,你打它也决不会再向前半步,你必须把绳子另拴一根在羊头上,一个人在前边拉,一个人在后边推,用力才能拉起去,像在地上拖一只大木箱,因为羊坠着肚子不走,你就又拉又推把它拖进去也是蹭着地皮拖过去的。小灵杰不晓得羊进屠宰场是啥味儿,肯定它是不愿死。但是自己可是主动愿意受阉的,怎么会忽然想到进屠宰场的羊,为什么?仅仅是境遇相同吗? “……” 小灵杰乍一抬头,看见那把原先悬在梁上的刀正在缓缓下滑,部位正对着他的裆部。小灵杰忽然在心里升起一阵难言的悲哀,他也不晓得是为啥,但是他敢肯定不是恐惧,他半分恐惧也没有。他又看了小刀刘本来如鹰隼一般的眼睛,此刻却如幻似梦,似乎是两汪水银,像一个人,像一个人!小灵杰骤然如中雷击,他觉得自己彻头彻尾错了,自己是个大笨蛋,错得蠢笨到了极处,他看见小刀刘的嘴在蠕动,他听不见他说的啥。他只是在心里流着血泪臭骂自己,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可惜后悔也晚了,那把刀已在他的视线中一部分一部分地逐渐消失,此刻已只剩一个刀柄,他的心理防线于瞬间崩溃。 他没有听到小刀刘的问话,小刀刘是在例行公事,他问的是“你后悔不后悔”,一般是要连问三声,如果要求净身的不表示后悔的意思,那他就要动手;如果净身的说一声后悔,那还不晚,他可以立刻把人从木板上解下来,让他回家。他连问了两声小灵杰没有回答,他看到小家伙的眼神里有一种炽烈的渴望的光泽。小刀刘已被小灵杰以前表现出的大无畏英雄气概完全折服,他理解成了小家伙不屑于回答此问题,问到第三声时,小灵杰突然石破天惊地叫出了一个字: “不——不!” 声音拖的很长,但没有半点拉沓或者气竭的征兆,那个“不”字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被无限拉长的果断音符。小刀刘再不手软,在那个家丁把熟鸡蛋塞入小灵杰口中、小灵杰小腹外挺的一瞬间,从袖里掣出一把利刃,刀光一闪,随后左手用力在球囊上一挤,两个血肉模糊的睾丸骨碌碌掉到了地上,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总共还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因为小灵杰那时间眨了一下眼,他眼睛闭上的一瞬,同时他觉得挺起的小腹一凉,睁开眼时,小刀刘在他闭眼时俯下的身子已回到原来直立的样子,放在胸前的左手上满是鲜血。 也许连小灵杰也说不清他那个中气十足的“不”字到底代表着一种咋样的感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回答小刀刘的回话,如果他能听见小刀刘问他的话,他今生的路绝对不会走向一代权监。但是,历史铁证如山,不容许有半点假设,他当时确确实实没有听见。 小刀刘重新站起时小灵杰猛然发现自己中了圈套,因为他在下身一凉之后不由自主地挺起了上半身,他当时感觉不出下身和肩窝的痛疼,他挺起脑袋仅仅是生理上所说的条件反射。他看到绳子拴着的那柄刀依旧寒光闪闪地在他裆部上方悬着,一动不动,似乎在嘲笑他的愚笨无能。小灵杰目光游移,又看到小刀刘右手里紧紧攥着一柄和绳子上那柄一模一样的刀,差别只是手里的那柄刀还在往下滴血,一绺血丝蚯蚓一般附着扭曲在垂着的刀身上,一直延伸到刀尖,那是他的血。小灵杰胸口猛中雷击,视野的下限,扫中自己的下身,模模糊糊映出一片血红的颜色,他被骗了,他感到大腿内侧潮乎乎、热乎乎的,是他的血。他不相信,因为他没有做所谓的拼死挣扎,他只是被熟鸡蛋憋得眼睛突出,毛孔乍开时用力挺了一下小腹。他清清楚楚记得下身仅仅一凉!难道就这么快,难道他就真的已无法反悔,为啥他感不到疼痛呢?他的目光仍游移不定地转悠,他看到了那个家丁,家丁刚好直起身,手里捏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圆球,那是我的……,小灵杰的身体不自觉一颤,一阵冰凉的感觉一下子扑入他的心脏,他没反应出冰凉有多可怕,疼痛!那能叫痛疼吗?一种可怕的感觉像轰雷一般截入他的左右太阳穴,浑身上下一瞬间像被万支钢针扎得透了气。那绝对不叫疼痛,该叫啥呢?他没有想出来…… 小刀刘看见小灵杰蛇一般在木板上扭动了两下身子,套锁已深深勒入他的脚踝、大腿和手腕,他头上血脉贲张,青筋暴起,嘴张了一下,上牙咬住了下嘴唇、小刀刘急忙凑到他头旁边。小灵杰已晕了过去,头上满是冷汗,嘴再张开,下嘴唇上鲜血随之沁出,成一道血红的弯月形。 小灵杰先是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他想追逐那些闪闪的金星。他跳起来,他跳起来了,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没一点借力处,他把头一点一点往上耸,耸一下斗就高一些,金星渐渐汇聚成一个闪闪发光的金球,有人头那么大。他想抱住那个金球,他拼尽全力往上一耸肩膀,他的脑袋一下子飞了出去,离金球越来越近,触手可及了,伸手,手呢?他低头一看,身子没了,往下看,身子正在原地团团乱转着手舞足蹈,他看到自己没了脑袋的脖颈上断口十分平滑,像用锯锯断的老树,还有一圈一圈类似年轮的东西。他不感到害怕、疼痛和恐惧,只觉得十分好玩,他看着自己的身子张牙舞爪地一蹦一蹦他甚至想哈哈大笑,他没有笑出声,“轰”一声大响,像爆竹在耳边炸响,坏了!他忘了他的脑袋还在像炮弹一样飞向那个金球,他的脑袋似乎被撞凹下去一块,他一阵发晕,像是突然回到了老家子牙河滩边的老柳树下懒洋洋地晒太阳。太阳咋没出来,四周怎么这么黑暗,黑暗中他觉出有四堵墙从四个方向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压过来,还像移动门轴一样“吱吱”响着。他还是没有身子,他的脑袋被墙牢牢卡在中间,墙还在向中间挤压,他的头被压得越来越小,压成了圆柱形的肉饼,像一支爆竹。爆竹有捻,在他的头发上,不,是他的头发被挤成了炮捻,炮捻着了,“哗哗啦啦”地响,他吓坏了,他想哭,他想哭出泪来把燃着的炮捻浇灭。他哭不出来,他的脑袋炸开了,片片粉碎,他的眼睛和耳朵被巨大的气浪抛到半空。他听到爆竹爆炸时的惊天动地的响声,他看到自己的脑浆花花绿绿地雨一般撒向大地,我死了,他终于发现了这个可怕的现实,他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大喊,他不知道这一声大喊是怎么出口的,因为他的嘴也已碎成肉浆和血沫,但他的耳朵还完整,他听到了自己的叫声。…… 大叫声中他醒了过来,下身像火钳子挟着一样疼痛,疼痛是具体的,从下身在他醒来之后渐渐向上爬行,弯弯曲曲地爬、由下身到小腹,由小腹折向肋部,到脖颈,到太阳穴,到头发梢。他在疼痛袭到头顶时,觉得头发根全湿了,头发梢竖在一汪汗里,像于牙河发水时顽强探出河心的柳树。 他明白手术已经完成,他已不再是两三个时辰以前的他。 因为他感觉哆嗦的两腿间夹了一块薄薄的窄木板,他明白那是用来托住球囊的。但那木板在他感觉中似乎很薄很薄,薄得像刀片一样,十分锋利,他每哆嗦一下,大腿内侧碰到木片时,都像刀割一样疼痛。随后他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哆嗦,连腮边的肉都在跳动,他的嗓子像火一样干辣。什么叫生不如死,现在如果有人问小灵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他小灵杰现在就是,他找不到恰当的词汇,形容自己的痛苦,凡是他想到的词汇他觉得都不能抵他所受痛苦之亿万分之一。 如果他那时能动弹,他一定会找一种最痛苦的死法去死。因为他此刻已被疼痛,或者说不是疼痛,单纯就是难受已充满了他全身。他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每块肌肤,每滴血液,乃至每寸毛发里都有成千上万个数不清的难受充溢着,他整个是一个痛苦,一个难受,一个没法摧毁的难受。再痛苦的死法与这个大难受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他无端地以为以大痛苦加诸于大难受,两相抵销一些,他会好受一些。 小刀刘后来过来探望了一次,小灵杰不晓得具体是啥时候,反正小屋里一直亮着那盏鬼火一般的煤油灯。他渴了,想喝水,他想到渴的时候已渴得无法自抑,他发现如果不立刻把水给他送过来他立刻就会被渴死。小刀刘的目光中有几丝慈母般的柔和,他出去了一会儿,找回来一个旧皮球,在边上剪了一个小圆洞,又用一根软管把它连到小灵杰嘴里,皮球被拉到了梁上的绳子上。小灵杰贪婪地吸水,软管里的水缓缓流进心田,一阵清凉,他仿佛看到水珠碰到发热的内脏时冒出丝丝白汽。他不停地吸,小刀刘最后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然后叹息着走了。他没有理会,只顾吸水,他要用水把心脏里的火浇熄,小刀刘给他准备的有臭大麻水,也是伸出一个皮管伸到他嘴边,但他不喝,虽然他知道那玩意儿确实有麻醉作用,能减轻他的痛苦,但他就是要赌这个气,他就是不喝。他宁愿喝凉水喝得全身哆嗦,他就是还要喝。 凉水他只喝了一天,小刀刘再过来时说已是第二天后晌,他给小灵杰带来了一罐稀米粥,仍让他用软管吸着喝,算起来,小灵杰已有整整五天没吃东西了,稀米粥就是让他充饥的。 屋里的气味从第三天起开始难闻,因为这两天小灵杰没法下“床”拉屎撒尿,木板子下面放着一个破瓦盆,让他自由的拉稀屎,另外,屋里的血腥气还没除去,小屋又严实得密不透风,一切气味都在方寸之间的空间里熏蒸,不难闻才怪呢。 屋里的气味都是小灵杰自己制造出来的,包括血腥。他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在死寂中嗅自己的血腥,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他只有眼睁睁地嗅自己流出的血。他又想起坠着肚子不愿进屠宰场的羊,一阵心酸,但他没有哭泣,他要活下去,反正事已至此,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他的前方现在确确实实就只剩了一条路可走——去当老公!小灵杰再咀嚼一次无尘道人的话,虽千万人,其往矣!这时候他才发觉说出这句话的人若非有大痛苦、大难受作为铺垫,绝不会有如是想法,即便前方有人千万,他仍然要闯上去。他无所畏惧,是因为他经历的一切痛苦连千万人造成的威慑都比不上,他可以坦然面对。痛苦的经历无疑是一种可以凭靠的资本。然而说出这句话的人肯定是把泪水硬生生咽回肚里的,就是大英雄也无可奈何。他可能不怕痛苦,但绝不是不知道痛苦,他可能比一般人更能体会痛苦的意蕴,痛苦某种意义上在他们眼里是一次洗礼,一块跳板,他咽下泪水装出笑脸去迎接千万人的诅咒、殴打,乃至企图从肉体上完成的对他的消灭,他不怕!不怕是最重要的。 小灵杰也不怕,既已被置之死地,以后他就要觅路而生。 经历过痛苦之后便更渴望幸福,眼下小灵杰是这么样,他发誓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抓住一切时机攫取幸福。他要捞回他付出的,他相信即使不停地捞到死,他也捞不够足以让他补偿住痛苦的幸福,所以他要不停地捞,一直捞到死。生命的意义在此刻已然把他局限进了一个人为的甬道,甬道黑洞洞的,只有走到头才可能看到光明,他还在甬道远头,命中注定他必须忍耐一切才能走到光明。 什么东西都是失去了才晓得其珍贵,小灵杰此刻也明白了爹妈对自己亲生骨肉的良苦用心,他现在觉得他失去的太多。司马迁说出大势已去时肯定是泪流满面,不过他是有了亲生骨肉后才被阉的,他的心理有依托。小灵杰呢?他想起了心中那个萦怀不去的影子。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事已至此! 他再一次告诉自己这句话,努力将一阵一阵涌上来的后悔压下去。得其所哉,又有何悔意可言。但他不后悔吗?只有他自己才晓得。 巨大的痛苦还没有到头,三天以后他下了地。睁开迷朦的双眼看看,自己已成了个空皮囊,不折不扣的空皮囊,肋骨在肚皮里狠劲向外钻,绷得肚皮紧紧的难受。再看下身,啥都没了,他那个曾经发烫地挺起过的小玩意儿已无影无踪,只有一个刚刚结住血痂的伤疤留在那儿,他发现那根软管果真代替了原来的小鸡,他想想从此撒尿要从人造的东西里流出来,真是辛酸得不可思议。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49 章 这时候最大的痛苦是每天要三次抻他的腿,小刀刘每次给他抻腿时都要费劲巴力地给他解释,说此时不抻,腰就有可能佝偻下去,一生也不可能再抻直。小刀刘在开抻之前还一叠声地跟他说得罪,他此时往往很不耐烦,要抻就抻,说那么多废话干吗?可是小刀刘一动作,他透过朦胧的双眼看到小刀刘全神贯注地将他像伸面条一样抻来抻去时,他都咬着下嘴唇发誓出去后第一个要治的就是这位,他怀疑小刀刘天生就喜欢折磨人。 他回家之前都没能见着那神秘的“宝”,他问小刀刘要,小刀刘苦笑着说这是规矩,任谁也不能破坏,要不会遭天谴,他于是也不要了。是老爹把他接回家的,他那时伤势已经大好,只是仍然瘦,他怀疑自己成了天底下最瘦的人,他出去后乍一看到耀眼的阳光,先天旋地转了一番,然后便觉得自己做了啥亏心事,见不得人。老爹拉了辆排子车,车放在刘家大门口,老爹像疯子一样冲进来,当时他正和小刀刘对坐谈天,他忘了都说了些什么,老爹就像旋风一样卷进了屋子,他看见了老爹。 老爹消瘦多了,似乎比他想家中的自己还要瘦,瘦得像一张薄纸。老爹的眼里放着灼灼的光,一眼看见他时声音都颤了: “灵杰!我的儿呀!” 老爹在小刀刘的大厅里抱着他放声大哭,他能感觉到老爹内心的颤栗,像那次老爹跟着他往家跑着看爷爷那次一样,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感动,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他用眼睛的余光瞄见刘家的几个丫环仆妇都躲在屏风后面吃吃的偷笑,无庸置疑是在笑他老爹,那里面包括第一次来时见到的那个被小刀刘抚摸过的小姑娘,她长得很漂亮,漂亮得像一朵开在春天的玫瑰花,小灵杰是第一次听见她笑。 “她笑的和她长的一样美丽,一样漂亮。” 小灵杰在心里告诉自己。 皮硝李拉着儿子走在阳光下,他觉得阳光下他的噩梦该到底了,这一个月来他不晓得自己是怎样挺过来的。曹氏天天坐到菩萨前面的蒲团上祈祷,她决定长年吃斋,是从小灵杰去刘家前一天晚上作的决定。皮硝李看着妻子,整天坐在蒲团上下神一般念念有辞,心里很不是味儿,他找不到解脱的办法,日思夜梦全是儿子躺在刘家下身血淋淋地嚎叫,有几次他在梦中甚至看见儿子拿了一把切菜刀砍向他的脑袋,嘴里嚷着说是他这个当爹的把他推下了火坑。他还梦见儿子像一条死狗般被刘家的家丁拖着扔到一片旷野地里,立刻有野狗围上来啮咬儿子的尸首,他在旁边看着甚至能听见野狗鼻孔里“哼哼”的满足叫声和嘴里“咯咯吱吱”地啃儿子的骨头声,他想跑过去可是腿被谁抱住,怎么挣都挣不脱。 是他害了儿子,他自己这么认为。他不敢问儿子是啥想法,他怕儿子也这么想。他拉着儿子慢慢地从阳光下穿越,天很暖和,是三月份了,快入进四月了,路边的深宅大院掩不住阵阵浓郁的花香逸出,他闻到了。他想给儿子聊天,但不知怎么开口,回头看儿子,已经在排子车上睡着了,他的心一阵紧缩,儿啊!爹对不起你! 小灵杰又疲又累,适应了阳光后他觉得很舒适,四肢百骸暴露在暖融融的阳光下说不出的痛快。他想让老爹一直拉着自己在阳光下走,他闭着眼,他不顾忌别人看到他,但他不想看见任何人,他用手把耳朵眼堵上,因为他也不愿听见人声。他睡着了。 他又看见一群仆役站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惊天动地的叫他“李老爷”,他心满意得地走了过去…………。&gt;&gt; 李莲英四、初入宫禁 四、初入宫禁 李莲英刚迈进皇宫的门坎,就被“赏”了四十多个十分清脆的大耳刮子,在两只眼睛一片“金光灿烂”之中,他才从心灵深处真正领会了他爹的那句叮嘱——“伴君如伴虎”! 咸丰六年八月,仲秋,紫禁城。 太阳斜斜地滚动在紫禁城的画栋雕梁上。仲秋气候最为宜人,不冷不热。小灵杰就在此时入了宫。 是八月十三上午,小灵杰和其余三四十个大大小小的充作太监的人一律穿着宽大的蓝袍子入了皇宫,他们由一个老太监引导着,大门小门地过了也不知多少个,来到一片空地上。小灵杰晕头转向地喘了口气,一抬头便看见那颗悬在屋顶上的太阳。紫禁城果真是皇宫的样子,端庄、威严,气象万千,太阳光薄薄地洒在他们这三四十号人面前的地板上,地板是用大青砖砌成的,整整齐齐,都是整块的砖。且不说那些高大雄伟、鳞比栉次的房屋,就只眼前这块块延伸到无穷尽处的青砖就够小灵杰赞叹的了,皇上真是富裕,要当上皇上多好。 他忘了低头,引导的太监一声怒斥: “李英泰,莫非你想找死不成!” 小灵杰忙把头低下,但是他眼角的余光已扫到了正前方走来的一群旗装丽人。不用问,那是今天来挑选童监的懿贵妃。 小灵杰趴在头一排正中,听着一阵珠落玉盘的欢笑渐渐地逼近。到他面前,他看到一双鞋。香气陡然钻入他的鼻孔,他闻不出是啥香气,也看不明白那鞋该叫啥样的鞋,但他分明觉得看着很舒服,闻着挺香,他的每个毛孔都痒得难受,那一刻他想躺到地上打几个滚,但那不可能,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忘掉了自己,可是此时他才仅仅看到了女人的一双鞋和露在脚背上的丝袜。 他忘了一切,晕晕乎乎的像在做梦,忽可里听到一声莺啼燕转: “李英泰!” 小灵杰脑子一热,忘了老太监教他的对答时应用“奴才在”或“扎”、不自禁地抬起头来。 “嗯——哪!” 这是大城县人晚辈对长辈教诲恭听时的谦词,可在此处却大错而特错了。他抬起头看见了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哪是人嘛!简直是九天仙女下凡,小灵杰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形容呢?他不晓得,反正看着人心里就是痒痒,他想蹦上去照那张粉脸上掐一把,看能不能掐出水来。 他不但没掐一下,而且还立刻为那一眼付出了代价,那个丽人是懿贵妃。懿贵妃可真漂亮,属于他自己的思维到此为止,他看到懿贵妃粉脸一寒,有两只手从背后闪电般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摔了个大马趴,他的整张脸都被磕到地上,青砖上很凉,丝丝冷意渗入肌肤,他的神志陡然一清,可是晚了: “哪儿来的小野种,给我掌嘴!” 小灵杰又被揪起来,揪他的是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两个太监,其中一个抓住他的脖子,另一个左右开弓,“噼哩叭啦” 一顿狠抽,小灵杰数着足足有二十多下,才听见懿贵妃幽幽叹了口气: “算了,乡下人不懂规矩,绕他一次吧!” 小灵杰如蒙大赦。两个太监一松手,又把他结结实实扔到地上,再次摔得头晕眼花,金星乱冒,他头疼着还在想,要是懿贵妃愿意,他宁愿为了听她那声幽幽长叹再挨二十多个嘴巴。如果懿贵妃愿意,他宁愿在她脸上掐一把之后去死。他又听到懿贵妃说话: “李英泰!” “嗯——哪!” “这个没教养的土包子,再给我掌嘴!” 两个年轻太监上来如前法炮制,又是二十多个大耳刮子。 小灵杰觉得自己脸肿了,胀得难受,火辣辣的却不甚疼。嘴角似乎流了血,他不敢抹,也不愿去抹,因为那两个太监这次把他掼到了懿贵妃脚下,他的鼻子尖离那双玲珑乖巧的小脚仅有一根手指那么长,他看到懿贵妃的鞋尖上镶着一颗硕大的珍珠。 “李英泰!” “奴才在!” 他这下终于感到了聪明,一次接一次挨耳刮子是小事。要是万一没法侍候懿贵妃,而被刷到王府里去,那他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因为老太监引他们入宫之前告诉过他们,入宫后有两个去向,一个是侍候懿贵妃,剩下的要到王府去。懿贵妃是当今皇上咸丰帝的红人,三岁小孩都晓得,跟着懿贵妃当然是件美差,他必须得跟着懿贵妃才有可能熬到出人头地那一天。 “好!还不是榆木疙瘩!小安子,记下来,这个小子我要了!” 小灵杰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磕头谢恩,懿贵妃却再不理他,又往下点了一串人名,一个也没相中。小灵杰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自始到终,懿贵妃临走之前终于发现了这个头磕得梆梆响的小人。她似乎感到有些好笑,后边有几个侍女已经吃吃地笑出声来,懿贵妃说: “李英泰,——这个名儿咋那么别扭,我给你改个名儿,以后你别叫英泰,叫莲英吧!” 小灵杰又是鸡啄米般一阵磕头,环佩叮噹渐去渐远他也没听到,那个引他来的老太监把他从地上扯起来,小家伙抬头一看,懿贵妃早已没了人影,只有浓郁的香气挥之不去,仍丝丝沁人心脾。他呆了半晌,老太监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对他说: “懿贵妃看得起你,是你的富气,慢慢混吧!前途无可限量啊!” …… 从此,小灵杰的大号成了李莲英,他并没有感到无上荣幸,相反倒有几分不自在,好端端的名字一下子被人三言两语改过来,咋说也不怎么舒服,然而不久,他便发现了宫中其他太监对他的眼红,找老乡一打听,原来懿贵妃这人喜怒无常,刻薄寡恩,别说费劲巴力给你改个名字,整天瞪着你冷冰冰的只要不要你脑袋就不错了。小灵杰暗抽凉气,方始晓得自己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按老乡的说法,能像他那样触犯懿贵妃而没有丢掉性命的太监,闭上眼睛查上四十遍也查不出来一个。小灵杰这才真服了,心说大内皇宫真是不同乡村鄙地,一句话说的不恰当,一个动作做得不如“主”意竟然都能严重到掉头的份上,看来以后还真的得小心为妙。一步棋走错弄得把脑袋丢了,虽说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疤,小灵杰说出来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此时他不是不怕死的问题,他要讨取懿贵妃的欢心,他要活得更好,他要活出个人样儿来。 他很失望,不管是从他的长远目标还是小算盘上讲,都是这样。说是入宫侍候懿贵妃,可是除了第一天入宫见了一面,不能说见了一面,是他冒死偷看的。当然他当时没意识到偷看一眼会招致啥可怕后果,现在说是冒着近五十个大耳刮子的危险。那一眼看得他神魂颠倒,只是才八九岁的小孩子,当然想不出啥美事,可还是魂牵梦萦,挥之不去总是有的,小家伙到此已忘掉了自己入宫之前的远大抱负和长远决心。一闭眼就想到懿贵妃那张吹弹得破、似乎一下子就能拧出水来的粉脸,他真想凑上去摸一摸,拧一拧,掐一掐,那怕就一下,今生足矣!什么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这些才都是扯他娘的淡。小灵杰到这会儿真是明白小时看年轻人谈到那家大姑娘小媳妇的风流韵事或是闺阁琐闻时为何都涎着脸直想流口水了。说书的说到某小姐夜会情郎,主动投怀送抱,情郎软玉温香抱满怀之后一律要发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感慨,他那时认为可笑,现在认为自己那时分明是愚不可及。 小灵杰进宫后没啥执掌,他年龄小,重活干不大动,所以给他派的是轻活。再加上崔总管又有指示,给一班太监说让他们照顾点,这个是他的小老乡。大小太监自然都得买崔玉贵个面子。因而他这份美使相比别人就更轻之又轻了,主要就是一些鸡零狗碎的杂活,可这就把小家伙累得够呛。你想想,在家时他那会儿有过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的经历。他只见他老妈这么干过,他看他老妈干得很轻松,手脚不停地跑东跑西,把家里整得头头是道,就这还能抽出空闲隔三差五地把他们兄弟五个拉到一块训斥一顿。因而,他的顶头上级告诉自己的执事时,小灵杰高兴得差一点没蹦起来,那个上级明说了是看在崔总管的面子上。小家伙当时对崔玉贵这个八杆子打不到的表叔感激得五体投地,几至涕零。两天活干下来后他就哭天无泪,连苦都叫不出来了。从早到晚,不停歇地忙,宫里的制度很严格,要求睡觉时耳朵得绝对竖起,因为宫里指不定啥时候就揪出去当差。小灵杰的听力倒够灵敏的,睡得再死只要有谁在他耳朵边上轻轻一声,管保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会蹦起来,可是蹦起来后还想躺下呀!小孩子瞌睡劲大,咋睡也不会睡烦,你不让他睡他就烦了,小家伙扒明摸黑地干,还不准睡一次安生觉,怕刚睡过去就有人叫他起来当差。误一次事动辄非打即骂,刚入宫的小太监人人平等,老太监对他们有绝对的生杀予夺的权利,该打该骂时就是天王老子都逃不了。别说你是崔总管的老乡,就是懿贵妃的娘家侄子万一入宫当了太监挨完打后你也没理。小灵杰没挨过打,像他那么机灵的小家伙处处都能替人着想,讨人欢喜是必然的。但是累得很呀!每天洒扫庭院,擦试摆设,浇花喂鸟,坐更值夜,不得一点闲空。懿贵妃住在长春宫,小灵杰的工作地点也是长春宫,可能从这点意义上讲他是服侍懿责妃的人。 活不单单是累,还有无卿,烦琐,让一个小孩子一天到晚把全部精力消耗在重复烦杂的机械劳动中,让谁也不好忍受。小灵杰也没法忍受,但只有忍受别无他途。他每天看着太阳慢慢爬上长春宫的东宫墙,然后再看着太阳爬到西宫墙,最后再看着太阳从西宫墙上缓缓地坠下去。没了太阳之后他还要再把从早上就开始重复着作的工作再耐住性子做一遍,然后才能回去躺在床上。日子久了,他渐渐练出了一种技能,诸如看到第一线阳光照到西墙根时,他立刻会跑过去给金鱼换水,那时是卯时正中。看到太阳把花树的影子拖长到甬路上沿时,他就得立刻跑去给鸟送食物,那时刚好是申时。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0 章 在这种环境下,小灵杰之所以能撑这么久的理由就是他一直想见懿贵妃,他降低了原先的要求,那怕就只是见见,远远地看一眼,那怕懿贵妃再让人给他老大的耳刮子他都不怕。 可是他一次也没见着,他所在的那块地方正是懿贵妃的寝宫。 他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忙活,一抬眼就可以看见寝宫门口出出入入的宫女。可是就是没再见过懿贵妃,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过,希望在流逝的岁月中渐渐被淡薄,但内心深处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明白。小灵杰依旧毫不倦怠地守候在长春宫里辛勤劳作,依旧不时在心中泛起懿贵妃容颜的涟漪。这一天他歇班,歇班对小太监而言是大喜的日子,要不是特别被看得起的,根本就没有这种机会,小灵杰苦熬了好几个月才熬到这么一天,可以睡个好觉。于是一直睡下去,太阳晒着屁股了也不起身,快中午时,同住的一个小太监告诉他,说崔总管找他来了。 他到这儿后崔总管还没有过来过,据说他忙得手忙脚乱。 内廷总管手下有好几百号大小太监,他虽然不是懿贵妃的第一个大红人,但琐碎繁杂,事无巨细都得要他出来露面去交涉解决。因为大总管权势熏天,忙着献媚渔利,实事当然得由他这个二总管来照应。崔玉贵在内廷中很有威信,他为人老成持重,大事小事、难事易事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百无遗漏;人前人后又从不对任何人说长道短。谁要是犯个啥错误,如果轮到他管,该放的他肯定会放,就是不该放的他也会视具体情况处置,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做得太让人看不过去,崔总管一律会从轻发落,就是不该他职权之内的,他也会尽量去替你说情。因而内廷上下对崔玉贵那声总管叫得无不是心服口服,谁提起他谁竖大拇指。不像大总管安德海,按理说安德海也算是小灵杰的老乡,京南青县人,他是懿贵妃入宫之始即随侍其左右的贴身侍监,随着懿贵妃步步得宠,安德海也渐渐地灸手可热起来,据说他为懿贵妃的得宠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他在内廷外朝呼风唤雨,很是飞扬跋扈,然而,小太监们私下里对安总管的评价简直是差劲透顶,说他狗肚里装不下二两油。别看现在气焰嚣张,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小灵杰只见过安德海一面,是一次随其他小太监一块到园子里玩耍,大家伙儿当时都很开心,正欢呼雀跃,忽然有一个小太监面色如土地冲过来,告诉他们安总管过来了,一群人立刻作鸟兽散。他不害怕,躲到树后边偷看了两眼,安德海本人没啥可看的地方,平平常常,只是眼睛里有一股阴森之气。他认定安总管对下人绝对特别毒辣,果不其然,他们附近的一个老太监九天以后忽然失了踪,尸首后来在一眼枯井里找到,大家闹得沸沸扬扬,说是他不小心冲撞了安总管,被安总管逼着吃了一瓢大粪,受辱不过,才寻了死。自此以后,小灵杰对安总长也产生了深深的忌惮,生怕那一天忽然被他逮住,也灌他吃大粪。 崔总管过来的目的是想找他聊聊,贷真价实的老乡再加上沾亲带故,按崔玉贵的为人处世,要不过来看看才是怪事。 崔玉贵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忠厚长者,和其他装腔作势的太监不一样。他眉宇间有股勃发的英气。崔玉贵先问了小灵杰的家庭情况,当然大多数他都晓得了,问一问只是为了客套。 这一次崔玉贵对李莲英说了不少知心话,教会了他不少东西。他说: “眼下你就得当奴才,要想当主子首先得学会当奴才,首先得学会怎样去讨主子欢心。这门学问很深,很有灵气才行,否则深宫禁地,奴才的命去一个还不如你在外边踩死的一只蚂蚁值钱。今儿还好好的明儿说不定就得受气毙。大清圣明皇上体恤咱们已挨过一刀,对太监没有制定挨刀的刑罚,只有气毙,就是用湿草纸蒙脸,没法出气憋死。 当小太监要往上爬,必须得、心灵,这就足够了。譬如说进宫后,得先认一个老太监为师傅,能当师傅的都是地位高、年纪大的太监,在深宫锤炼了几十年,里里外外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像总管太监、首领太监之类。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跟师傅学习礼法,师傅就可以明正言顺用徒弟做自己的仆役。这是礼法,这时候你就得聪明一些,尽量把师傅侍候好,天亮了给师傅准备漱口水,洗脸水,到钟点时要轻轻走到师傅炕边,轻轻地把他叫醒,侍候师傅穿好衣裳;夜里,师傅睡下去后,你自己才能休息。但是休息也要休息得机灵些,听见师傅那边一传唤,要立刻应声,一点也不能耽搁,然后就赶快过去问师傅到底有啥事!别以为这是小事情,关系着你的终身是否发达。因为太监的品级不一,大小有别,一层压一层,一层制一层,徒弟是最末一层,你要想一步一步一层一层往上升,这时就显出师傅的作用了。因为你是徒弟,你干好干坏他晓得,到以后要升迁时他说你两句好话,你就能升上去。他要黑你两闷棍,得,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受人气吧,一辈子也别想翻身。因而侍候好师傅最是至关重要,但侍候好师傅也是最难的,能混到当上师傅的太监都不是易处之辈。再说了,太监由于有自身缺隐,自然而然心理上也有些不大对头,在外廷有些事可能马马虎虎就可以过去,到内廷,尔虞我诈,你防我,我防你,你整我,我整你,从外头可能看不出啥端倪,风平浪静的,大家伙儿谁干谁的事。其实不然,对任何人都是时时处处存在陷阱,你只能小心翼翼、忧心忡忡地往前试探着走,一步也不许出错,一步错之后你以后就再没错的机会了,死路一条。要想不错就得认清形势,趋利避害,可这只是说说,刚进宫时谁都是混沌少年,如果能侥幸不死,如果再能折腾两下子,那这个人就非同小可了。能活到告老的太监不多,自大清开国以来有名有姓的太监活着出宫的屈指可数,因为宫廷之间到处都隐藏着刀光剑影,妃嫔争宠,数宫争端,不管因何而闹,不管闹成啥样儿,有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谁败下来谁的太监就得做替罪羊丢掉小命。因而,这些存在着一个择主而事的问题。择主而事并不是找温柔善良、端庄美貌的妃子去托付终身,这样是蠢才!你得看那个妃子或者主子比较厉害,能弄权,有眼光,日后不难控制局势,助你飞黄腾达的。你别管她现在咋样,不名一文,只要有机会,她终会上去。如今这大清的皇宫里面,恐怕在这方面就数懿贵妃了。安总管当初投靠懿贵妃时,懿贵妃还是一个小小的秀女,他们俩也算是同舟共济,同甘共苦了。安总管为人不管咋样,他能混到这一步绝对与他的深远眼光有关,你能被懿贵妃选上,说明你有了从天而降的大好时机,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再说师傅,褒扬一点说,当上师傅的都是刀尖上滚过来的,每个人都有无数次身临陷阱边上,有些时候甚至是因为一念之差逃得性命,因而,在这种环境下熏陶出来的人你可以想想,疑心是很大的,你稍有不对他就会怀疑你别有用心,他就有可能整得你生不能死不得。这就体现出察颜观色之重要性,看师傅啥时不高兴了,有心事,你别废话,先老老实实呆着,师傅要你干啥你就像往常一样干。同时还得看师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人再善于隐瞒自己,情愿之下也会露出一些的,如果你看准了师傅确实是因为某件事烦忧,你才能小心翼翼地帮师傅出个点子,宽宽心,消消气,要是有一点吃不准,千万一句话别吭,干你的实事就成。记住一句,在师傅手下,乃至天伦在任何时候,宁肯被人认做笨蛋傻瓜庸人也不要强做出头鸟,要多看,多想,少说话,多做实事。 更不要不明就里地上去瞎胡推测,你的用心可能是好的,想替师傅分忧解难,可是方式不对。师傅有啥事解决不了需要安静环境自己推测,不需要你多嘴多舌,这也是招师傅讨厌徒弟的一个原因。再有,要尽量把自己表现得别那么出头露面还有一个原因,内宫的职官都是一定数量的,上去一个必然要下来一个。任何人,不管谁对谁再推心置腹也总有一时疏忽照顾不到的地方,太监在内宫熏陶日久,更是善于从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分析出一个天大的窟窿来,一方面聪明人容易遭忌妒,另一方面,你如果要是表现得太聪明,师傅是你师傅时都几乎玩不住你,送你上去岂不是无异于养虎贻患,他等着你爬上去后整治他呀!因而师傅选择衣钵传人都是找老实可靠的,玲珑乖巧的往往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要认为我是危言耸听,事实如此。你可以推己及人想一下,你要是当上大官,你愿意提拔上去一个比你强的官员吗?这个官员你还记得很清楚曾经得罪过他,你那会儿肯定会宁肯要个大笨蛋也不会要他。大笨蛋可能会办不成事,但是绝对不会对你倒咬一口,因为他笨,因为他是你一手提拔,他晓得他玩不过你,这样的笨蛋你可以牢牢将他控制住,作为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 侍候好师傅难也就难在这儿,人心隔肚皮,你要想卖乖取宠要冒大风险,因为人总不能把啥事都考虑的周周全全,总会或多或少出现纰漏,这就成了。你干一百件好事可能就因为干错一件坏事触怒师傅,以后他只会记着你干的坏事而不会记住你干的好事,坏印象就留下了,你以后咋想洗脱都洗不了,只要做一次贼,一辈子的贼名你就背定了,掉到黄河里都洗不清。因此,想讨师傅欢心只有少说废话,多干实事,别让他看出你比他强,别让他察觉你了解他,师傅说的话你应该一句不漏全铭记心里,要是迫不得已需要取宠卖乖最好以其原话应答,他就是再恼火也会从心眼里对你刮目相看,师傅随便说句话你都记着,师傅不高兴才是怪事呢! 仅仅只讨好师傅还不行,讨好师傅只能说你算是走出了一小步,宫内人很多,每个人随时都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你于死地。每年宫中要进来几百号太监填补空缺,缺出的太监大多都是死于非命的,死得不明不白,临死之前甚至都搞不懂自己怎么可能会死。因而,我不是要刻意把你变成坏人,想在宫内安身立命,不容易呀!你必须得把自己培养成一只笑面虎,笑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得罪人,让人对你放松警惕,让人觉得你不值一提或者说不会威胁他的利益。虎咬死别人,说到底,主动进攻去咬死别人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保存自己。在皇宫中,防人之心不可缺,害人之心也不可缺,仅仅学会防人远远不够,被动挨打是最蠢笨的人才干的事。防御的最佳手段就是主动进攻,要想往上爬就得一步一步清理掉拌脚石,凡是阻住你去路的,或者凡有可能危及你利益的,一律要瞅准时机干掉他。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成功和失败之间的差别有时往往就决定在谁先动手的那短短瞬间,要想治人,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拖泥带水,要一击成功,不留后患,斩草务须除根。 在皇宫里我混的年数也不少了,总认为自己缺些什么,要是只有在棍子敲到头上时才忽然明白是被人治了,到那时就的主和,武的主战,争吵不休。但是行之有效的防御措施却是谁也没提出。英法势如破竹,把紫禁城困得水泄不通,即使是飞鸟也难以插翅飞入。六王爷正急得团团转时,败报已来,说是海滨守兵不战自溃,圆明园失守。六王爷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英法进入圆明园,烧杀抢掠,把一个藏满奇珍异宝的万园之园化为一片废墟和灰烬。圆明园余烬未熄,《北京条约》签订,也不晓得又拱手让出了多少国家主权和大好河山。咸丰帝闻说圆明园被烧,再加之太平军为患,江南两营土崩瓦解,内患外侵,烽烟四起,咸丰帝感伤自己在皇位上时,弄的国不象国,家不象家,祖宗费尽心血打下的大好江山弄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一气之下,害了场大病。咸丰本来就贪色过度,身子极虚,这几下往中间一夹攻,咸丰帝吃不消了,竟没能再回北京城看一眼,就在承德避暑山庄归了天。咸丰帝临死留下遗诏,立六岁的载淳为皇太子,载垣、端华等八大臣协理赞襄政务。 咸丰一旦呜呼哀哉,顾命八大臣理所当然里里外外主持朝政,载淳即位,年号同治,这下可好,载淳生母原懿贵妃叶赫那拉氏于风云变幻中异车突起,联络恭亲王奕䜣,一举揣了顾命八大臣的老窝。这八位开始还蒙在鼓里,意欲借机铲除叶赫那拉氏,熟料无道无亲,常遇恶人,八位梦醒之后劳燕分飞,下地狱的下了地狱,作死鬼的作了死鬼。于是懿贵妃,即圣母皇太后叶赫那拉氏与东宫太后慈安合称东西两宫太后,垂帘听政,把持国家大政方针,因慈安素来柔顺,不喜与人争强比胜,事事处处尽皆让慈禧几分,故而朝政实为慈禧一人把持。 李莲英在几次大的政治争斗中没起啥大的作用。风起云涌之时,根本轮不上他插手,宫廷之中,大小太监成千上百,像他这么大一点的也就只有隔岸观火的份儿,不过隔岸观火也好,没有危险,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事情真相一点不懂,相反,他懂得还不少,懿贵妃随咸丰逃往承德,小李子有幸随侍,亲眼目睹了顾命八大臣和懿贵妃之间明枪暗箭,各显神通的交火。在战火中最能学习战争,从承德再回到北京城,人是物非,沧桑感顿生之余,小李子不自觉成熟得更多,回想入宫后的一幕一幕,对如今的慈禧太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颗关系着身后大事的棋子他义无反顾地押到了慈禧太后——当年的懿贵妃身上。 可惜,他再蹦跶,人微言轻,连太后的面都见不着。这可咋办呢?宫禁中寸功未建地忽忽呆了十年,他觉得该时来运转了。李莲英虽然脸上依旧嘻嘻哈哈,见人逗乐子,心里那个着急,可真像是猴子烧着了屁股。这可咋办呢?李莲英苦思冥想,无有主张。 天缘凑巧,正当李莲英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时,命运之神却主动向他垂青,给他抛起媚眼来了。这天早上,他扫完院子,没事可干,和其他当差的在闼闼房边喝水边闲聊。闼闼房是供太监工作之余休息娱乐的公共场所。在这里太监可以啥都不顾忌地无拘无束闲聊。谈天说地,磨牙斗嘴,下下象棋,动动手脚都行,就像农村的光棍堂一样,在戒备森严,不小心说错一个字就会危及生命的宫廷内院之中,另是一番天地。李莲英正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太监说笑之间,沈玉兰进来了。沈玉兰是长春宫的主事内监,也是个没有实权,专管乱七八糟的事却又分毫怠慢不得的苦主儿。老头儿是直隶河间人,李莲英的嫡系老乡,无人处看见可以不顾名节,坐一块说笑逗乐的。今儿进来满脸愁容,浑身上下穿得整整齐齐,头上是金色顶戴身上是鹌鹑褂子,兰袍子,色调暗淡,更衬出脸上愁容的阴森。大家伙儿都挺讷闷,沈师傅一向是很达观的,今儿个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沈玉兰平时为人和善谨慎,对小太监又比较体贴,因而在内监中颇有几分威信,一群小太监看他这样,又看他穿着朝服,想必是在太后那儿碰了钉子。这时候大家再不敢说笑了,师傅再没师傅架子也是师傅,况且,大家看沈师傅不高兴,心里也蛮不是滋味儿,哪儿还有说笑的心情。沈玉兰进来后一声不响地蹲到角落的小凳子上抽了两袋旱烟,还待要抽,人群里一个年纪较大的太监忍不住了,他本来就是沈玉兰的徒弟,所以师傅两字叫得特别甜: “师傅,怎么啦?又使主子不高兴了。” 沈玉兰不抬头,喟然长叹: “唉!我这碗饭很快就吃不上了。” 大家伙儿益发感到不好意思,看他的徒弟开了个头,于是一窝蜂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沈师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玉兰唉声叹气不止,满脸沮丧: “你不是不晓得,这主子越来越难伺候了。”接着他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给大家伙儿说了一遍,要大家伙儿看在他一把老骨头份上,帮他拿个主意。 原来懿贵妃一旦贵为大权在握的慈禧太后之后,更加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宫中有“母以子而贵”的风气,她是同治皇帝载淳的生身之母,自然又凭空增添几分身份。咸丰驾崩承德,载淳即位,说是两宫垂帘听政,其实慈安淳厚、善良,可做贤妻良母,却不是能驾驭政治的好手,遇事老拿不出主意,久而久之大权即在慈禧太后掌握之中了。再说,小载淳即位时才几岁大的毛孩子,就是再天生圣明,年龄在那放着,吃屎都几乎不晓得香臭。慈禧太后自然更是如鱼得水。 俗话说的好,“寡妇老婆没个正形儿”,咸丰死时慈禧才三十不到,正如狼似虎的年龄,一腔欲望没处发泄,她又本来就有不少不待见人的地方。这样一来,生活小事上便更加斤斤计较,小太监动辄即被痛打,天长日久,大家伙儿去给慈禧太后当班时都准备了一套特殊的器材,用大块牛皮制成护膝,防止长跪,以大块棉布双成几层,垫到屁股上,防止挨打。因为太监挨打不像宫女,是不脱中衣的,当然,脸上自然没法保护,所以,去给慈禧太后当班的小太监仍有不少回去时是脸上巴掌印摞巴掌印,嘴唇沁血,齿豁牙落着的。西太后平时有爱美、爱打扮的癖好,这没啥奇怪的,像她那样的女人要不爱打扮才是咄咄怪事。西太后有一头长长的黑发,散下来如小瀑布一般,西太后对她那头黑发特别珍爱,她一珍爱不打紧,专司负责给她梳头的梳头房的太监吃不消了。每次梳头她都找碴儿揍人,不是这儿不对,就是那儿不对,反正就是合不了她的心意。不合她心意当然得惩罚,西太后一声令下,梳头的太监战兢兢就得匍匐在地,任她指挥人痛打一顿出气。因为太监都在屁股上垫有护身法宝况且又都晓得西太后有看人被打着屁股杀猪也似嚎的嗜好,所以尽管心里发怵还能每天都抽出几个人当班,去了之后就做好臀部挨打的准备,只等西太后粉脸一寒,立刻便一下子马趴在地上,掏出蘸过辣椒水的手帕,搞得眼泪汪汪的,并且杀猪般地嚎,嚎得声音越大西太后就越高兴,心情一转好说不定还能赏你一点稀奇玩意儿。不过这都只是在没碰掉头发的前提下讲的。太监们每天当班以后,梳头房剩余的太监静坐喝茶,一听见长春宫正房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叫,便会高兴得眉开眼笑,因为一挨打命至少是保住了。死罪免去、活罪难逃一向是执法的准则,大家伙儿在梳头房听着长一声短一声的嘶叫甚至还会轻轻地打着拍子相和。可是,万一一整天没听见长春宫有动静,大家伙儿就开始提心吊胆了,西太后没有那天不打人的,除了她那天杀人了。所以此时十之八九这几位太监的命就不明不白葬进去了。因梳头而获死罪的大多是因为梳掉了头发。 其实掉头发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你就是保养再得法,也没法避免头发中的一部分老化脱落,再高明的梳头师他也得梳下几根断了的头发。想想这些根断头发真够得上尊贵,一根就是一条人命。断头发倒也没啥,梳头房的小太监个个练出来的,一旦发现有断发立刻会趁西太后不注意而把它藏起来。真万一被逮住那是该你阳寿已尽,也无怨言。可是最后,西太后脾气突然又变了,不喜欢看打人屁股,又喜欢上了打人嘴巴,这下惨了,十多天来每次去梳头的太监回来后都成了猪八戒。人有脸,树有皮,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西太后把这些太监一个个打得脸上胖出好几圈,连门都没法出。大家伙儿当然不愿再去梳头。 沈玉兰长汉一口气道:“我兼管着梳头房,没有人给西太后梳头,她从鼻孔里‘哼’一口气我这条老命就没了。这不,前天,我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几箩筐一个姓刘的太监实在磨不开面子。勉勉强强去了,刘太监去了之后再没回来,他不小心碰掉了西太后两根头发,自然是受了气毙。昨天我以老命担保,派了个姓王的去,姓王的梳到正中看西太后脸一耷拉,神经质地手下一用力,碰疼了些,立刻被拖下去打了四十宫杖,他的命保住了,我的老命也保住了,可是那苦他得自己受啊!这会儿可能还躺在房中连声哎哟呢!今儿的差役是我豁出老命不要,自己去梳的,别的人实在找不来,梳头房是我冲谁瞅一眼谁立马就把一雪亮的菜刀横自己脖里,横鼻子竖眼对我大叫:‘沈师傅您老儿今儿要再派我的差使我就死给你看。’我是实在没办法,战战兢兢去了长春宫,说今儿由我来侍候太后梳头,西太后没有问别的,再说原先我干过这一行,尽管有些老眼昏花,手脚还算灵便,也没梳疼,也没掉头发,我正庆幸老天有眼,老天立刻就有眼没了眼珠,给了我个颜色看看。西太后嫌我梳的‘旗头’平板难看,把我轰出了宫门,天哪!‘旗头’是宫廷的老例,别的样式一则没人会梳,二则与祖宗家法似有不妥。怎奈我百般解释,主子一点不听,最后把她惹急了,臭骂我是不中用的老东西,还说若不是看我上了几岁年纪,定要打我个筋断骨折。这算是小事,她要我在短时间内寻觅一个称心的梳头房役,否则,我这条老命……” 沈玉兰说到此处不胜唏嘘,竟然老泪纵横起来。大家伙儿很想替他分忧解难,可又想不出适当的办法。不多会儿人群渐渐散去,沈玉兰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叹息不已,斜歪在太师椅上苦苦思忖。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件事打动了一个人,就是年纪轻轻的李莲英,他在心里拨弄小算盘:“只有难办的事办好了才能显出本事。这样才能接近西太后,才有可能出人头地。我苦苦想了多年要找机会,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吗?虽然我现在对梳头也是一窍不通,可是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可以去学吧!将近一个月时间要是连梳头都学不会,我李莲英还活个啥?别说出人头地,平平庸庸地活一辈子恐怕都办不到。” 李莲英打定主意,俟众人散去后,独个和沈玉兰聊了一会儿子天,觉得时机差不多好了。于是凑上去毕恭毕敬地问道: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1 章 “沈师傅,让我去试一下好不好?” 沈玉兰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不解其意: “你说什么?” “我去试着给主子梳头啊!您看行不?” 沈玉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阵子,不屑一顾地说: “小李子,这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主子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晓得。你才这么大一点年纪,万一有个差池,我咋向你爹妈交待?” 小李子似已胸有成竹,豪情万丈: “沈师傅,你也不是不晓得,我小李子别的谈不上,,脑袋瓜好使自认还有两下子,弄得再不好这条小命总是能保住的,再说了,我也想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给我一个月的功夫到外边学一学,还怕主子不满意,这件事包我身上就得。” 沈玉兰再睁开昏花的老眼打量李莲英,看来还是觉得不妥,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 “小李子,我是为你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谁都清楚,主子这些天正在气头上,那可是丝毫疏忽都要不得的,你要想找进身之阶满可以从其他地方下手,你还年轻,日子还长久,不怕没有机会,我也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大小太监提到你小李子谁不竖大拇指,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你就再行,也架不住主子故意找事呀!我还是怕有个三长两短没法向你爹妈交待,你想想,大城在这儿的,就崔总管、我你三人,崔总管位高事杂,无暇照顾你,当初把你的事都交付给我了,我为难啊!” 李莲英打定主意了,非要找这颗歪脖柳树吊死,见沈玉兰几次三番不答应,只得施展深身解数死磨硬缠。沈玉兰是真为难,想想他认识的内监中,照这个小老乡这么八面玲珑、聪明伶俐的还真找不出来,要不是老乡他说不定还要找上门让他去试,可是,他的身份不一般呀!万一出了事,沈玉兰自觉实在无颜再见大城父老。可是李莲英的磨缠功夫真是太到家,能说会道,巧嘴八哥似的,前前后后,大的小的,利弊得失一五一十给沈玉兰分析了一遍,最后还摊上了一片为沈玉兰甘心卖命的碧血丹心。把沈玉兰说得老泪又滴了好几大碗,是啊!内监中无人可选,这些可怜虫常年禁闭宫中,少见世面,就像圈里的牛羊,一个个除了会在心里变看法整这个治那个,啥本事都没有,拉出来一个站人前看着痴痴呆呆像个傻瓜,一个月内找不到适当人选,他这条老命可就不保了,主子在惩罚属下时说一不二、决不手软他是有深刻体会的。宫中老太监给过主子八字评语,叫做“貌美如花,心如蛇蝎”,他认为一点不假。小李子也是为他考虑,明知给他一个月,就是再加一个月他也找不出适当人选来,怕他这把老骨头丢到大内宫禁,因而冒死自荐,替他去撑台,他咋还能一点也不体谅小李子的心意,一味地畏畏缩缩拿不定主意,难道非要坐以待毙吗?让小李子去试试,说不定能试出个荣华富贵,以后他也跟着沾点光。 沈玉兰一横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阎王爷摆手,命都是生就的,于是就答应了李莲英的要求。但是要他千万小心谨慎,马虎不得,否则以他沈玉兰绑一大群在一块也救不了他的小命: “小李子,你也明白,我如今是活马当做死马医,没二话,说啥都是白费,天高海阔,你就小点心撞大运去吧!好自为之,我到你师傅那儿给你请个长假,你放心去吧!出去的花销我负责,噢!对了,出去后多往家跑几趟,问你爹妈好。” 说着说着,老太监眼中又出了汗,他想起了老家的一切: “唉!不敢想啊!我离开大城到这儿好几十年了,也不晓得家里爹娘的坟头还有没有!这辈子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去看看,好几十年啊,不敢想,真是不敢想啊!” 李莲英一听沈玉兰吐了口同意他去试试,高兴得不知说啥好。沈玉兰说着话抹着眼就准备起身回去给他取银子,李莲英极力推拒,说他有银子,沈玉兰大惑不解,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因为像李莲英这样的小太监一月充其量也就一两多银子的“俸钱”,一来二去连小花费都顾不住。于是问他银子是从哪来的,李莲英笑而不答,说那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原来前不久干散差时,正赶上宫里翻腾室库,清点银子,这活儿小太监自然是责无旁贷得去干。为了防止小太监和杂役们偷盗,内务府大臣命令所有参加搬运工作的人一律脱光衣裳干活,而且还派了专人监视,这一招是够狠的,可是难不倒鬼计多端的李莲英,该揩油还是揩油,他拉拢了负责监视的苏禄,约定利益均沾。因为宝库里大小元宝多得数不清,能把人眼耀花。李莲英趁人不注意,把小元宝一次塞进肛门两个,在路上装作解手,寻机会埋到地下,这样搬了许多趟,李莲英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到了几十块十两一个的小元宝。 太监是不能随便出入禁宫的,李莲英虽然是有正事干,可还是不得不掏出些银钱意思意思,先买通首领太监,领了出入腰牌,又送给西华门护军两块小元宝。在正阳门外买了几身新衣裳,然后到厕所里把衣裳一换,通身是绫罗绸缎,再加上他人长得精神,真个是如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李莲英收拾停当,手摇花菱折扇,风神翩翩地奔家去了,爹妈和几个兄弟见了自然是喜出望外,李莲英也不着急,先在家和爹妈兄弟好好亲热了一阵,看看时间已过去六七天,于是开始盘算怎么学梳头手艺的事。 “俗话说,馋做买卖懒出家,想看媳妇卖绒花”,这话一点也不假。李莲英盘算来盘算去,就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了,不过他看的不是媳妇,而是烟花女子。李莲英未进宫前耳闻过不少勾栏院的事,而且还亲眼见过些烟花女子。他深知女人里边最会打扮的应该推她们为尊,因为这些女子打扮得迷人一些是职业需要,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花枝招展的女人而独独青睐蓬头垢面的妇人,那他必是傻瓜无疑。况且这两天李莲英走东家串西家也把必要的情况摸了个八八九九。据说近些年来京城流行的新发型都是先在烟花界兴起然后才流传出去的。 李莲英说干就干,找个杂货店买了一个小小的竹篮,篮里装了些生发油、宫粉、胭脂、绒花,通草之类的闺秀梳妆之物,从此叫卖于八大胡同的花街柳巷,出没于妓院粉头之中。 其后的十多天内,每天日上三竿时,正当“清吟小连”的姑娘们梳妆打扮之际,“生发油,宫粉胭脂……啊!”的悠扬叫声便会传入她们的耳鼓,进而打动她们的心弦,只闻得一阵香风,只听得一片珠落玉盘的“格格”娇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个浓装丽服,粉面桃腮的姑娘移动金莲,婷婷娜娜而来,如风摆杨柳雨打芭蕉,再看那发式,有如喜鹊登枝,有如孔雀开屏,有如天上云霞,有如水中波影。李莲英一边暗暗赞叹姑娘们丽质天生,更擅打扮,一边细细观察揣摸那些发式,一一记在心里。时间不长他和这些倚门卖笑的姑娘们混的厮熟,有时竟得以登堂入室去卖,这也给了他不少方便,让他隔着“水晶帘”细细地看姑娘们梳理青丝、盘缕发髻的技法,如是这般一来,到离约定期限还有七八天光景时,京城内妓院里的各种梳头样式差不多都让他看了个遍,学了个遍。每天回家都在三弟宝泰头上试来试去,搞得李宝泰哭笑不得。 这还不够,李莲英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他想去会一下小玉凤。提起小玉凤来,那可是京城花界的魁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但长得貌若天仙,沉鱼落雁,闭花羞月,而且吹拉弹唱无所不精,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京城里的浪荡公子趋之若鹜,一掷千金毫不迟疑。这些对李莲英没大用处,他看中的是据说花界女子中的梳头技术都比不上小玉凤的。他见过不少烟花女子,提起小玉凤来都赞不绝口。李莲英觉得如果不找一下小玉凤,恐怕总是美中不足,可是他找又找不见。小玉凤住在西城口袋底的徵蓉塘,那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妓院,戒备极为森严,李莲英以卖杂货的小贩身份当然进不去。在徵蓉塘门口徘徊多日,出来的也尽是些二、三等的小丫头,根本就不见小玉凤的踪影。时间已所剩无几。 李莲英决定要会会小玉凤,学些惊人的本领。 这天上午,徵蓉塘忽然来了位新客,这个新客看上去不到二十岁,高高的个儿,一双大眼顾盼间极有神采,身穿着月日领嫩蓝缎长袍,脚蹬青缎面厚底高桥内城京靴,脑后拖着又黑又亮的三尺长辫,白净的脸皮儿透着红晕,真是气度不凡,俊美脱俗,他正在津津乐道地赏花择柳,偎红依翠,逍遥自在,这个人当然就是李莲英。 还亏了李莲英诡计多端,要不这徵蓉塘还进不来。徵蓉塘在京城里艳名远播,道道儿自然也就多些,嫖客进门要先掏银子,让把门的看看你有多大本钱,然后按你的本钱给你挑相应的妓女。李莲英出宫带了百十两银子,一阵挥霍加上杂七杂八的开销已没剩多少。他到徵蓉塘门口时,看见前面两个龟奴正在痛打一个袍裂帽歪、像个破落户子弟、面有菜色的年轻人。年轻人闭着眼睛只是躺地上叫,却不申辩,两个龟奴却一边打一边骂: “张三,你以为换身好衣裳就认不出你是谁了,做梦,就凭你那几个臭钱,想嫖我们徽蓉塘的姑娘,你瞎了狗眼。” 李莲英很是奇怪,拉住边上一个看热闹的人一问,原来挨打的张三进门时不但没给把门的小费,而且带的钱也少,按徽蓉塘的规矩他是不能进去的,可是他硬往里闯,结果就讨了这么一顿饱打。 李莲英一听坏事了,伸手摸摸自己口袋,小元宝还有两个,散碎银子有一点,可是也凑不足三十两。听刚才那位的口气,找一般的妓女陪一天百两足色纹银恐怕都不够用,更何况他找的是声名远扬的小玉凤,三十两银子顶个屁用!那两个龟奴仍旧按着张三搂头盖脸地臭揍,李莲英不愧是李莲英,就是汗毛眼里藏的都是鬼主意,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从脑后摸出那把花绫折扇,“刷拉”一声打开,轻摇着晃悠晃悠冲两个龟奴走了过去。 “哎!二位这是干啥的,光天化日,清平世界就这儿撒野,也不怕天理昭昭,国法难容!” 两龟奴住了手,回头一看,嗬!这位公子哥儿倒挺派头,连妓院里的事都敢插嘴。两人在徵蓉塘拉了几十年皮条,啥样的鸟都打过几只,可就眼前这位让他们犯上难了。你说他是王公侄爷家的公子出来寻花问柳图个高兴,不像,两位不用扳住指头查都能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浪荡公子算计个遍,没这么一号人,你说他是白相人吧!也不像!人那打扮,气度在那儿搁着,不怒自威。两位翻来覆去算计不出李莲英该属那路神仙,不过毕竟这两人也是吃了半辈子江湖饭,啥事路都懂一些,其中一个于是贼眉鼠眼地笑着搭讪: “这位少爷看来——嘻嘻,似乎面生得紧啊!” 李莲英根本就不理睬他们,肚里暗笑,心说你们这两个杂种要认得我,那可就奇怪了,我今儿个这戏也不用演了。这么寻思着,李莲英大大咧咧地往张三身边走过去,走得近前,低头一看,一副大惊失色之态,忙不迭把他搀起来,嘴里连叫: “这不是张三大哥吗?昨会在这儿受这等窝囊气!” 张三已经被打饱了,身知理亏也不敢反抗,只得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此时一听有人叫他大哥,不明就里,睁眼一看,怪了,眼前这他根本不认识。 李莲英不敢怠慢,不待他发问,便又把话茬接了下去: “张三大哥你忘了,去岁元夕,‘春秋楼’一晤,匆匆已是一载有余,当时在座的还有长春宫的安总管、六王爷府的李管事,哈哈!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张大哥想必是忘却了!” 张三更是如坠五里云雾,心说我啥时候去过春秋楼,那可是四品以上京官还得有钱有才敢涉足的地儿,这位想必是认错了人,可我叫张三他认得的那位不能也叫张三呀!张三再一转念,眼前这小子能到春秋楼,提到的两个还都是灸手可热的人物,想必有些来头,倒不如将错就错,顺水推舟认了他,说不定还有啥意想不到的好处呢?想到此处,张三身上的伤也不疼了,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握住李莲英的手大笑不已: “想起来了,你是……” 李莲英也大笑不止,心中却暗骂,看来人都不傻,你给他的钓钩上只要有一点肉腥气,他立刻就会衔住不放,我是……,我是你二大爷,你他娘的要认得你家李爷爷你就不会在这儿挨打了: “张三大哥,咱到里边再说?” 说罢扶着张三歪歪斜斜就往里走,“里”当然是指徽蓉塘的大门以里了,张三一看李莲英扯着他主要进门,心里可真给吃了蜂蜜似的,说早知有这样的美事我何苦早来这一会儿像没头苍蝇似地往里乱窜。看来果真是人生无常。行霉运就不会有好事,可运气来了就真是泰山都挡不住,当下与李莲英相依相扶就往前蹭,嘴里还穷嘟囔: “好说,好说!” 两龟奴一看傻了眼,咋地?李莲英提那两位他都晓得啊! 那可是他们做梦都想巴结一下的,你想,安德海在西太后跟前红得发紫,李管事又是恭亲王府的数一不二的人物。他别说敢挡他们的熟人,巴结都来不及呀!可又说了,这位公子哥年纪轻轻,咋就和那些人搭上架子啦,安总管和李管事放眼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都是大名人哪?万一……可是,万一这位真和那两位有联系,他要上去一拦,可就惨到家了。这两位眼光闪烁,拿不定主意,看李莲英亦步亦趋走到大门,就要抬腿进去时,其中一再也忍不住,飞步上前,一下将两人拦住,满脸陪笑,诚惶诚恐地说: “二位爷且慢,我们徵蓉塘的规矩,……嘿嘿!……” 李莲英把眼一瞪: “啥规矩,规矩不都是人订的吗?本少爷今儿就非要改一改。” 说着话只见他探手入怀,把那两块小元宝掏将出来,啪一下撂在地上: “识相的就把这两个东西拿去,不识相的就上来搜吧!本少爷就不信你有这么大胆量!” 两龟奴一看那两块银元宝眼都直了,一个至少十两啊!了不得,这二位平时虽然也是吃香喝辣,可是进来的嫖客一出手仅赏给他们这号人就一人十两的他们还都没见过,二位扑上前去,一人抓了个小元宝,往手心一攥,果真沉甸甸的,十两恐怕都不止。二位心里乐开了花,规矩自然也不要了,抬头一看,李莲英和张三已进了院子,连忙又扯着喉咙嚷了一嗓子: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2 章 “二位爷走好!” 然后低头把那块银子翻来覆去一看,只见元宝底上凹下去的部分有几个小字,仔细一看,我的娘啊!俩龟奴愣住了一对,那元宝上写的竟是“大内金库”。二位滋溜溜直抽凉气,心说幸亏没拦着他,敢情这位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呢! 李莲英和张三进了门,早被鸨母接住,张三急着去找自己的梦中情人,也没给李莲英打招呼,一溜烟地跑了。李莲英被鸨母连拉带扯地推搡到一个大客厅里,客厅里艳丽堂皇,满目琳琅,鸨母尖着嗓子对楼上一声喝: “姑娘们,下来接客了!” “来了!” 随着暗香浮动,环佩叮噹之声入耳,楼上慌里慌张地下来四五个油头粉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下得楼来,一字排来,意思是任他挑选。李莲英一个一个端详,一个一个地掐掐摸摸,姑娘们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对这个毫不在意,又看这位公子哥丰姿俊逸,貌赛潘安,也不免都暗生好感,因而几个姑娘不一会儿便被逗得“咯咯咯咯”笑个不停。李莲英也看过来了,也摸过来了,没一个能相中,从左边看第一个个子太低,身材太胖,脸蛋太圆,大嘴,小眼,不好看。第二个长了一双金鱼眼睛,刀条脸,脸色黄得像个大烟鬼,让人看了不舒服,第三个小头小脸,鼠眉鼠眼,嘴里还长了颗大虎牙,令人讨厌,第四个五官倒算端正,只是肤色不太白,憨里憨气的。 李莲英摇了摇头,鸨母一看,哟嗬!这位眼光还真高,要知道这四位已经是代表徽蓉院的高层次水平了,号称四大美人。除了小玉凤,就数他们这四棵摇钱树能来钱。那知这个公子竟然一个没相中,也难怪,李莲英在大内深宫见的那些姑娘,那一个不是天香国色,出来后按在里边的老眼光看,当然挑不出能入他眼的。鸨母不敢怠慢,门口的龟奴已给了她通知,让他招呼着这位一点,这是一条大鱼,鸨母自然心领神会,一看李莲英皱起眉头,于是神秘地冲李莲英摆了摆手,说: “姑爷如不中意还有好的,请随我来。” 李莲英晓得再下来就该小玉凤出场了。于是振奋精神,跟鸨母上了二楼,边往上走鸨母边跟李莲英解释: “实不相瞒,小玉凤这两天身体不爽,再加上她年龄轻,举止之间恐有怠慢姑爷处,……” 小玉凤果然名不虚传,只见她约摸十七八九,瓜子脸,弯弯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格外有神的丹凤眼,薄薄的嘴唇如涂了丹朱,浅浅的酒窝,娇而不媚,清丽脱俗。宽大的罗裙,镶边的紧身,都是红色,再看头上,一只盘龙卧髻繁而不乱,柔而不俗,看后影似风摆落叶,看前面赛似出水芙蓉…… 李莲英正看得出神,小玉凤已婷娜走近,启朱唇,转莺声,给他道了个“万福”,那举止更是端庄典雅,有如凤凰展翅,雏燕欲飞。李莲英急忙拱手还礼,二人寒喧一番,对笑几旁,老鸨母极为识相,默然离去。 谈了许久,小玉凤见李莲英彬彬有礼,不像是一般浪荡公子,又见他眉清目秀,温文尔雅,已有几分柔情蜜意。李莲英在宫中这十年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多,可那仅限于理论,此次初接风尘,品评这男女情思,也不免有些心乱神迷。于是两人谈棋艺,讲书画,古今中外,海阔天空,谈得极为投机,这些东西都是当初老观主教给李莲英的护官符里的技艺。入了宫后,闲暇无事,宫中人才辈出,耳濡目染,李莲英有意识地锻炼自己各方面的技能,天长日久,也有了不凡的造诣,这下和小玉凤呆在一起算是用了一次。 话谈到尽兴处,两人下了两盘象棋,均一胜一负,算是棋逢对手,旗鼓相当。李莲英建议小玉凤唱支曲子。小玉凤接过琵琶,技动琴弦,歌喉漫转,曲调轻柔婉转,如流水行舟,似平湖秋月,大有江南杏花秋雨之意境,问其名,说是“西湖胜景”。小玉凤唱毕又让李莲英操琴,她启朱唇唱了一段西皮慢板。曲调高昂豪放,大有铁马秋月冀北之豪情雄风。 李莲英施展手段,又是画画,又是写字,再加上他打起精神,把自己装扮的像一个贵家公子,小玉凤真是动了心,大有投怀送抱之势。李莲英看见小玉凤的眼神渐渐迷朦,晓得她是上了自己的“贼船”。不由又想起自己是个阉人,怨恨之心顿起。他已把小玉凤的发髻样式看了个一清二楚,况且中间又听小玉凤大讲特讲了一段“梳头经”,自认为得益已是非浅,怕被小玉凤看出端倪,不敢久耽,看窗外天色渐晚,于是起身告辞。小玉凤虽有意留之,奈何忽地生出一股羞怯之情,脸上飞过两片红云,无法出口,只叫他第二天早上再来,可以直接上楼找她。 第二天上午小玉凤早早梳洗完毕。坐在二楼窗口,望穿秋水,望眼欲穿,始终没见李莲英出现,近中午时,老鸨送来一封信,说是一位公子送来的,小玉凤打开一看,只见上面题着四句诗,诗曰: 才女烟花锁红颜,萍水相逢情意牵,意欲采花心已碎,阉人怎能伴婵娟。 小玉凤一看这四句诗,又联想起那位公子的奇怪举止,恍然大悟。且不说玉凤怎样地万念俱灰,但说李莲英那天找了个借口逃出徵蓉塘,为啥要用“逃”字,因为他没交钱,按理是不能走的,好在那两个龟奴对他心存忌惮,对他深信不疑,李莲英临走时还冲他说:“欢迎少爷明天再光顾”,才使李莲英没被当场抓住,丢个大人。 李莲英回到家中,又抓住三弟宝泰的头发折磨了一遍,把几种发式融会贯通,由简单到繁琐,由一种到多种,千变万化而无穷,自认为已有十成把握讨得西太后欢心,方欲罢手。 看到三弟头上出水芙蓉般的发式,小玉凤的音容笑貌又历历浮现在眼前,李莲英一阵心痛,当晚翻来覆去睡不好觉,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大亮,方才定下心神,觉得自己没必要自寻烦恼,还是卯足劲混自己的荣华富贵为妙。于是他横下一条心,写了首诗托人送到徵蓉塘交给小玉凤解释了事情真相,他自个儿则起身回宫去了。 回到宫中拜见了沈玉兰,刚好崔玉贵也在,三人聊了一阵,李莲英把学到的手艺添枝加叶述说一遍,说得崔、沈二位满心欢喜。当下两个人把慈禧的脾气、喜好、忌讳、怎么献茶请安、怎么三拜九叩以及应该仔细注意的地方细细地给这个小老弟说了一遍,李莲英一一点头称记下了,只等第二天上去当差。 第二天一大早,沈玉兰急急忙忙过来叫李莲英说西太后叫他过去梳头!李莲英早已准备妥当。听到传唤又整了整发辫,踌躇满志地跟着沈玉兰来到长春宫,正是旭日东升时候,霞光万道,李莲英走到路上,按捺不住的激动。 他二人轻轻进得门来,李莲英只觉得一阵异香扑来。慈禧此刻原来正在打扮呢。二人急忙上前叩门请安,沈玉兰诚惶诚恐地说了声:“吉祥如意”后退了出去,只剩下李莲英一个跪在地上。他偷眼看去,只见西太后坐在一个月牙形的梳妆台前,梳妆台极为精美,似是用紫檀木制成,飘着淡淡的木香,台上四处都雕着镂空的花纹图案,正中镶着一块大玻璃,上下左右都镶着小块的玻璃。玻璃的间接处极为紧密,如同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坐在椅子上不用转动身子就能将自己上半身的各个部位一览无余。只见慈禧太后慢条斯理地用白色丝棉制的粉扑轻轻地往自己脸上擦粉,然后又将粉弄匀,干得一丝不苟,其后又点唇,描眉。良久,李莲英膝盖都跪麻了,她才转过身来吩咐道;“起来吧!” 李莲英方才从地上爬起来,低头躬身,等候差遣。只听慈禧又慢吞吞地回道: “是沈玉兰那个糟老头子推荐你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李莲英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姓李,叫李莲英。” 慈禧似是若有所悟: “唔!这个名还是主子赐给你的吧?” “喳!正是主子恩赐!” “你今年多大了?” “回主子的话,奴才今年一十七岁!” “噢!你老家是哪儿的人呀!” “奴才家住直隶河间府大城县!” 问到此处慈禧方一改前时懒洋洋的语气,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沈玉兰推荐你来呢。原来你是他老乡,是不是呀!” 西太后嗲声嗲气地把“是不是呀”四个字吐出口后,语音陡转严厉: “起来吧!” 回主子的话是要跪下去的,所以刚才李莲英刚站起后又跪了下去,这番重新站起,慈禧又说让他抬起头来,李莲英依言抬头,四目相对,双方都吃了一惊。 慈禧选人,向来以相貌为上,要是一看不顺眼,轻则怒斥出去,重则不问青红皂白一顿毒打,要是看看顺眼,啥事都好办。慈禧展眼一瞧,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见眼前这人身材颀长,五官端正,两道浓眉如描似画,直插鬓角,天生一对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正款款含情地注视着她,慈禧脸色不由一红,心如鹿撞,“哇!他简直是当今的小潘安!” 李莲英这边也看得入了迷,他刚才没敢偷眼细看,这时看清楚了,只见慈禧长方脸,下颔微尖,嘴唇稍稍外翘,一双乌黑的大眼溢满秋波,似乎比十年前那唐突匆忙的一面所见更为楚楚动人,而且多了不少成熟妇人的韵味。她头上戴着一只玉蝴蝶,玲珑温润,身穿蓝色缎袍,上面绣着许多蝴蝶蝙蝠,袍子外罩着一件紫色的短坎肩,袍子下面有许多珠缨络,有一颗珠子竟有鸡蛋那么大,连鞋子上都满是珠宝,绣着各种花草,耀眼夺目,灼灼诱人。 慈禧脸色一红之后,陡然惊醒,生怕被李莲英看出她的内心活动,满腔柔情蜜意瞬时化为无限的羞愤和恼怒: “来人!赏他五十!” 李莲英还正腾云驾雾着呢,完了,未及转念,早已上来几个身后背着黄布袋的小太监把他掀翻在地,从黄布袋里抽出几根褐色的竹竿,不由分说照李莲英的屁股上一顿狠揍。小太监都是慎刑司的,专司处罚太监和宫女,他们每人袋中有十根竹竿,都在鸡血中浸过,打人只伤皮肉,不损筋骨,令人疼痛难忍。 李莲英带着哭腔大叫饶命,命肯定要饶他,小太监把五十竹竿一五一十数着打完便又悄没声退了出去,自始至终他们没说一句话,像一群地狱的幽灵。 “李莲英,主子打你五十竹杖,你服不服?” “奴才服,奴才心服口服。” 李莲英那敢不服,不但服了而且还害怕得了不得,顾不得伤痛爬起来跪到地上,鸡啄米般地磕头,连声说服。 慈禧耍了淫威,又问道: “你除了会梳头,还会干啥?” “奴才会说西河大鼓,会唱几出戏,还略通一点医道,还有……”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3 章 慈禧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问: “你属什么的呀?” “回主子的话,奴才属羊。” 慈禧终于心满意足了,打量着眼前这个颇有王侯公子风度的美少年,打心眼儿里高兴,她微微点头,慢闪秋波,笑意嫣然。 慈禧总以为自己聪明之极,那知这下却被李莲英大瞪两眼骗了一回。其实李莲英是属虎的,因为崔玉贵告诉他,慈禧属鸡,卦书上说,鸡羊同室,决无祸端,而虎就不行,鸡遇着属虎的就要倒霉,因为慈禧比较迷信,所以一遇到属虎的,就要大发雷霆,李莲英投其所好,改了属相,用心也可谓良苦也。 接下来自然是该梳头了,此时有太监早已抱来紫檀香木的镂花梳妆宝盒。李莲英抖擞精神,揣摸了一下慈禧的长相,见她脸稍长,额头有点宽,天庭饱满,确是一代佳人,但是美中不足的是,耳大肩窄,给人“稍长”之感。李莲英量体裁衣,看发下梳,他小心翼翼地破开西太后长长的青丝,用梳子轻轻地梳理。…… 忽然,梳掉了两根头发,李莲英处惊不乱,机警地趁慈禧不备藏于袖中,梳了一阵又用丝棉蘸上异香的生发油和爆花水之类东西,学了小玉凤的手势,左盘旋,右盘旋,后发撩起,端端正正地梳了一只莲花髻,又把齐眉穗分到两边,成为水鬓,梳完之后,一朵出水芙蓉跃然“头”上。 慈禧一扭一捏地来到梳妆台前一照,只见自己端庄中增加几分典雅,美貌中又增添几分秀丽。那个发式梳得可真叫漂亮,远看如双凤朝阳,近看似芙蓉出水,那乌发盘髻,“层林”交错,在高高翘起的燕尾上。还有两根雕琢精细,缀着珠花的银簪斜插在后脑顶上,活脱脱是黑色海浪上的龙盘玉柱,恰与天鹅绒般的黑发相映生辉。最让她惊奇的是,平时引以为憾的长脸居然一点也不长了。慈禧心花怒放,站在大镜子前左顾右盼,一会儿远看,一会儿近看,看足看够方才想起李莲英梳完头后还垂手侍立在一边,于是问他: “你还会多少种头式?” 答曰:“奴才不才,可梳三十多种!” “那么,梳那一种发式比较好看?” 李莲英见慈禧并无怒意,心下窃喜,胆子也大了,故作神秘说: “回主子的话,据说发髻最早是一个叫女娲的仙女所创,后世人沿为习俗。历代梳的发髻样式都不一样,风行一时的有堕马髻,灵蛇髻、门扫髻,这些发髻都各有所长,但是,要具体说那种好看,奴才以为应根据具体的人而定。每个人的高矮、胖瘦,年龄大小,五官脸盘都不一样,梳理发髻使得充分发挥脸的长处,看‘相’梳头,这样才能扬长避短,增加人的风韵。再有,季节对发式也有关系,夏季天热宜于松散,冬季天冷宜于紧凑,春天宜杨柳式,夏天宜荷花式,秋天宜菊花式,冬季宜腊梅式,各有不同……。” 李莲英信口胡诌,倒也头头是道,把慈禧吹得昏头昏脑,十分欢喜,于是又问他: “你看我适合梳什么样的发髻?” 李莲英装做细细端详了一番,说: “主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集吉祥于一体,化富贵为一身,龙形凤貌,福星寿相,梳什么发式都时称哩!” 一番话更把慈禧吹捧得她同吃了顺气丸,飘飘欲飞,浑身上下无处不轻松,无处不畅快,于是笑着对李莲英说: “既如此,我倒要试试你的手段,自今而后,一个月内你不能给我梳重样的,如果有重样的,你就小心你的狗脑袋吧!” 李莲英连忙磕头道: “主子放心,如有重样,奴才甘受责罚,死而无怨!” 慈禧复又娇笑,扯起李莲英嗔怪地嘌了他一眼,心说你何必当真呢?杀了你我还舍不得呢?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公子。 自此李莲英每天给慈禧梳头,一回生,两回熟,熟能生巧,越梳越得心应手,越梳越美不胜收,集南北之风韵,采城乡之精华,举一反三,推陈出新,随手梳来即可成形,信口开河便成佳名。慈禧明知他无所依据,只是变幻取笑,但是也不得不对其心窍之七巧玲珑倍感赏识。这样,一月将尽,李莲英梳的发式真还没有一次重的。 就这样,李莲英凭着一表人才的长相和梳头讨得的欢心,终于被慈禧看中而成了梳头房中的中坚力量,不久,又被慈禧提升为梳头房首领兼敬事房首领,御前近侍。李莲英自此也跻身于慈禧面前的红人之列。他预感到,飞黄腾达的梦很快就要实现了。 李莲英一进梳头房,便发现慈禧这人脾气特别霸道,她反复无常,让人捉摸不定。对于宫女、太监和地位比较低的宫眷非常残酷,有错她打,没错她还打;不高兴时她打,高兴时她仍然打;甚至于吃着饭也看着打人,这成了她的一种增进食欲的偏方。李莲英观察,揣摸多日,为自己立了一套规矩: 其一,凡是主子喜欢的,他要尽力为之。 其二,凡是主子不喜欢的,他力戒备之。 他拿这两条规矩约束自己,无时无刻他都在心里念叨这两条规矩。他此时已成过河卒子,只顾向前而不循返路往前直冲,他要让慈禧看着他顺眼,听着他说话顺耳,用着他办事顺心,这还不够,那他只能是一条无所作为的癞皮狗,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慈禧感到他李莲英是她一刻也离不开的人。 要是想达到这个程度,那就必须得对慈禧的一切嬉笑怒骂有全盘的了解。 在李莲英看来,慈禧爱美,爱表现,爱虚荣,喜欢听好话,耳朵根子软,心胸狭窄,嫉妒刻薄而且爱报复别人,她有一句名言“谁叫我别扭一阵子,我叫他别扭一辈子。”对此症下药,李莲英决定逆来顺受,巧为周旋,把准那两条原则不放,对她奉若信主,毫不懈怠,不着影子的马屁拍的山响。 慈禧对李莲英确实渐渐兴趣浓厚。她感到这小子狡猾刁钻,工于心计,说瞎说不眨眼睛。她正是用人之际,牢牢抓住这个小子用心培养,以后肯定会独挡一面,比小安子应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存了这个心,慈禧便在梳头之余,让李莲英陪着他下棋、观花、玩骨牌、掷骰子、品评古董、谈古论今。李莲英则巧妙运用在白云观知道的升官符上的全部招数,投其所好,应付裕如,什么真假是非,善恶美丑,正义邪恶,此刻对他如东风过耳,他一屡顾不上管,一副奴颜媚骨就这样不知不觉间熏陶出来了。 时候长了,李莲英又发现慈禧特别喜欢听讲故事,于是他用尽全身解数,把自己从小听来的乡村轶事,笑话趣闻信口编来,什么精灵鬼怪,风土人情,傻媳妇,蠢姑爷之类;雅俗兼有,荤素并存,诙谐幽墨,妙趣横生,而且不容易犯忌。 只讲的慈禧太后春心荡漾,几乎笑出了眼泪。从此以后,慈禧对李莲英由欣赏到器重,由器重到宠爱,李莲英则心灵领会,更加死心塌地,体贴备至。 李莲英的逐渐走红引起了大总管安德海的不满,他可是跟着西太后打过天下的。当初西太后还是兰贵人时,他就为兰贵人出谋划策,为虎作伥,不计生死,披肝沥胆,才有今天的地位,而李莲英这小子一个卖皮硝的出身,竟然平步青云,看来似有取而代之他之势。安德海自然不服,他手下党羽众多,处心积虑要和李莲英斗一斗法。李莲英此时人单势孤,虽然也成了师傅,带了一帮子徒弟,可那一帮子徒弟个个都是窝囊废,除了晓得吃饱不饥,其余的啥都不会。唯一的一个稍机灵点的,叫李三顺,肚里是有一泡坏水,可是捣估个小把戏行,要是干大事业,根本没弦。李三顺就仅只是个背地里捅人黑刀,人前卖弄两片乌鸦嘴,大家伙儿凑一块时作个摇旗呐喊角色的成色。凭这个小坏种去跟根深蒂固的安德海斗,李莲英认为极为不智。他知道自己多大斤两,再说也是新贵,没那么深根基,一旦双方短兵相接,大家伙儿绝对一风吹地倒向安德海,这是必然,所以他假作不知,要暂避安德海的锋芒。他要等待时机,因此时机到来之前他倍加谨慎,等有一天他羽毛丰满,权柄到手,别说一个安德海,就是十个绑在一块,也仅是十个狗肚子装不下二斤油的料。李莲英自认为干倒他是小菜一碟,所以他要忍耐,寻找时机。 可惜的是,安德海没有活到被李莲英干掉的那一天,他得到慈禧的批准,耀武扬威地带着歌姬美女,童男童女去山东巡行。树大招风,安德海平时的作法又早已惹火了一大批正直之士,山东巡抚丁宝桢得了慈安太后和恭亲王以及同治皇帝的命令,将之处死在山东。慈禧太后得知消息后,持诏书飞马去救,沿路跑死数匹快马,还是晚了一步,安德海已被砍头,慈禧虽然心里难过,还找慈安他们几个大哭大闹了一番,安德海还是活不过来。再说了,慈禧也日渐发现,安德海确实不是将才,鼠肚鸡肠,无容人之量,又鼠目寸光。况且连慈禧都晓得,安德海飞扬跋扈,胡做非为,其罪已该万死。慈禧无奈,死了拉倒。拉倒是拉倒,她还要一个助手心腹替他争权夺利,自然而然,李莲英是首当其冲的人选。这样一来,李莲英不费吹灰之力,捞了个内廷二总管,大权在握,自谕龙骧虎步,高下在心。对慈禧更是忠心耿耿,愿为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事过不久,冲龄即位的小皇帝同治因外出寻花问柳而沾染性病,医治无效而宾天,新帝即位,是为光绪。光绪即位时也是个小孩子,自然没法争权夺利。再说光绪是外人,不如自己的亲生儿子用起来得心应手。慈禧太后决定她该要主动出击,清除障碍了。 事实上,两宫之间的矛盾自开始就存在,只是慈安太后恬淡隐忍,一味退让,故而没有酝酿成大的冲突。同治帝宾天之前,曾与慈禧太后在处罚安德海等事上方生分歧,那时同治是站在慈安一边,慈禧自然大气特气。同治一死,光绪即位,她首先便逼死了正直善良的同治帝的皇后。然后,斗争的矛头便指向了东宫孝贞皇太后——慈安。她一向视慈安为眼中钉,肉中刺,卧榻之旁,难容他人安睡,即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心慈手软、菩萨心肠的懦弱女人。她一定要把事实上的两宫太后主政变成自己大权独揽。然而,慈安一日不死,一日就是两宫太后主政,她不需要有实无名,她要有名有实。当然,慈禧发动进攻赖以倚仗的左膀右臂便是内廷二总管——李莲英。 到光绪二年时候,慈禧和李莲英经过紧锣密鼓的准备,终于主动拉开了战争的序幕……&gt;&gt; 李莲英一、一只小猫也能逼死一个皇后 一、一只小猫也能逼死一个皇后 小猫虽小,却能逼死一个皇后……李莲英娴熟地将权术玩弄于掌股之上…… 光绪元年二月。虽说时已近春,然而凛烈的西北风依旧呼啸个不停。风卷着沙土,吹打在人们的脸上、脖子上,使人感到又疼又痒,长春宫东暖阁内,却如阳春三月。自同治帝亲政后,这里曾经大修过两次,门窗隙处严丝合缝,挡住了西北风带来的寒气,加上四个红铜的大炭盆,烘得遍室温煦。刚刚退朝的慈禧太后此刻正悠闲地躺在床上,一条腿放在李莲英的怀里,听任他给自己按摩。从她那面呈笑容的脸上,不难看出今天她的心情格外得好。 “太后,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善于阿谀奉承的李莲英不失时机地问。 “你且猜猜看。” “奴才心里倒想到一事,只是不知对否?” “既然想到了还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但说无妨。” “奴才想是垂帘一事吧。” 一句话说到了慈禧太后的心窝里。是的,此时的她正陶醉在二次垂帘胜利后的喜悦之中。喜悦来自于权力,她在离开宝座一年之后又回来了,又回到了她名正言顺发号施令的地方。想想早朝时接受大臣三跪九叩大礼、倾听百官山呼祝福的情景;想想自己一人力战群雄,她怎能不高兴呢?忽然,慈禧太后的脸上泛起了一片阴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正满脸笑容等着太后夸奖的李莲英不由得心里一寒,慌忙跪在地上,连声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都怪奴才多嘴,请太后责罚奴才吧。” 看到李莲英这副样子,慈禧太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起来吧,不关你事。我只是想到了那个小狐狸。一想起她,我气就不顺,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做的皇后,居然敢跟我作对。”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4 章 听了这话,李莲英那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急忙安慰道:“太后息怒,您的身子骨要紧,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事他倒是记在了心里,这可是一个讨太后欢心的好机会,岂可轻易错过。 小狐狸是谁呢?她呀,就是同治帝皇后、翰林院侍讲崇绮的女儿孝哲皇后。原来同治帝驾崩后,慈禧太后为了再度垂帘听政,不顾大臣反对,执意要醇亲王年仅三岁多的儿子载湉以咸丰帝嗣子身份为新帝。本已为丈夫崩逝而悲痛欲绝的孝哲皇后听到这一消息,犹如在流血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陷入极度悲痛之中。她为丈夫死后无嗣而悲伤;为自己以寡妇身份处于慈禧太后的淫威之下而绝望;更为慈禧太后毁弃同治帝遗诏而愤恨。贵为皇后却任人宰割的她不甘心,毅然去面见慈禧,想阻止慈禧的阴谋。 “太后,千万不能让大清皇帝无后呀!” 听了这话,慈禧太后阴冷着脸,阴阳怪气地说:“这难道怪我不成?如果你有本事,皇帝不早就有后了!” 这话象利剑一样刺中了孝哲皇后内心深处的隐痛: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吗?不正是因为你的迫害,使得我无法与先皇长相厮守,才没有为皇帝生个儿子吗?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悲从内心生,边哭边顿首道: “是我没有福分,辜负了先帝的恩宠。这个罪过虽万死亦不能赎。但是,嫔妃李氏现已有身孕,或许能够生个皇储,以承帝位。” 慈禧太后听了,不以为然地说:“你难道不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吗?话说回来,你又怎能肯定她一定会生个男孩呢?” 孝哲皇后以为有了转机,急忙回答:“那么请太后先立贤王暂时监国,等待一段时间,如果她果然生了个女孩,到时再选立新帝,也不算迟。” 看到平时一贯柔顺的孝哲皇后此刻竟敢一再顶撞自己,慈禧太后不由得厉声呵斥起来:“这件事自有我作主,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不要以为你是皇后就可以在我面前指手划脚,等你做了太后再说吧!你若再敢多嘴多舌,以死罪论处!” 孝哲皇后平日为人平和,不愿招惹事端,虽然对慈禧太后的专横跋扈素有不满,但仍能以礼相待,很少当面顶撞。这时她实在忍耐不住了,作为皇后我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一股怨愤之气不由得喷涌而出,大声哭着抗争道: “我死不足惜,只请太后先为大行皇帝立嗣,这是我份内应说的话。” 闻此言,慈禧太后不禁恼羞成怒,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你这个狐狸精,媚死了我儿子,又来气我!莲英!给我掌嘴!” 就在李莲英正欲掌嘴之际,慈安太后闻迅及时赶了过来,连忙喝住了李莲英,总算使孝哲皇后免遭了一顿毒打。然而鸡肠狗肚的慈禧太后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又如何能容忍一个小小的皇后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呢?从此她便将孝哲皇后记恨在心。 西北风依旧强劲地刮着。养心殿西面的休顺堂内死一般的沉寂。风儿拍打得房门“吱吜吱吜”响个不停,微弱的烛光由于透过门窗隙处的风的吹拂忽明忽暗。室内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小火盆,火苗有气无力地上下跳动着,好象也被这凛烈的寒风所征服,让人看了,不由地泛起一股凄凉的感觉。孝哲皇后正独自一人呆坐桌前,怀抱着她那只雪白的猫。在这凄冷孤独的夜晚,猫成了她唯一的感情寄托。看着那微弱的烛光,晶莹的泪花不由得夺眶而出:我自己的命运不正象这烛光一样,随时都有被那寒风吹熄的可能吗?想想前些天面见慈禧太后时的情景,她的内心一片悲愤。自从入宫以来,我上敬天后,下爱奴仆,并没有什么过失呀?为什么太后总是对我一味地刁难;为什么她就容不下我这个弱女子呢?圣上驾崩,理应按他的遗诏议立新君,我据理力争,又有什么错? 苍天哪!你为什么就不能发发慈悲,帮帮我这个弱女子呢? “皇后!”,一声呼唤把孝哲皇后从惆怅的思绪中惊醒。抬眼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贴身丫环小凤。这小凤六岁时就入崇绮府,与孝哲皇后一块长大,虽说年纪不大,但却善解人意。 孝哲皇后入宫时,也便将她带了进来。看着皇后那悲伤的样子,小凤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皇后,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安歇吧,身子要紧。” 孝哲皇后长叹一声,说:“我知道。可我睡不着呀!一躺到床上,我就作恶梦,一会儿梦见先帝。他怪我没有为他立嗣,使得他无后,难以面对列祖列宗;一会儿梦见慈禧皇太后,她……” 聪明的小凤明白了皇后的心思,一块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能不了解吗?连忙安慰:“皇后,木已成舟,再想它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您也尽了力,先帝他是不会怪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还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我又有什么好想的?过一天算一天吧!” “奴婢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就是不知该不该说。”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又何尝责怪过你?有什么话就只管说来。”听了小凤的话,孝哲皇后内心好象有了一线希望,急忙答道。 “这段日子,长春宫的人到处散言说是皇后您迷惑先帝,先帝的死与您有莫大的关系。虽说是谣言,但唾沫也能淹死人,长此下去,对您很是不利。现在慈禧皇太后大权在握,您看那些亲近她的人,即便是太监李莲英等,也个个活得消遥自在。所以奴婢想皇后您不妨也到皇太后那边多走动走动,与她亲近些,这样……” “住口!”听到这里,孝哲皇后不由得泛起一股怒意。“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愿来竟是如此!我乃堂堂大清国皇后,一国之母,岂能与李莲英那种小人一样!对于慈禧皇太后,让我敬她则可,巴结她则万万不能。即便是死,我绝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先帝的事,你懂吗?” “皇后您息怒,奴婢知错了。” 看着小凤委屈的样子,孝哲皇后心有不忍,遂拉住她的手,说道:“好了,我怎会生你的气。要怪只能怪我命不好。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去吧。” 小凤答应着退了出去,大殿内又重新陷入死一般静寂之中,孝哲皇后依旧坐在桌前,泪流不止…… 一夜无话。第二天,刮了整夜的西北风居然停了。太阳从地平线上慢慢地升了起来。融和的阳光透过云彩洒在那红的、绿的琉璃瓦上,交相辉映,更显得绚丽多彩。一大早,小凤便起了床,看着窗外红彤彤的太阳,心情格外舒畅。匆匆洗漱完毕,便直奔孝哲皇后寝处。 “皇后,皇后。” 走进寝室,只见孝哲皇后已经起了床。再看那两眼红肿肿象桃一样,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难过。那双眼睛,以前是多么明亮,多么美丽,可如今…… “凤儿,看你高兴的样,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皇后,今天天气特别行好,太阳出来了!” 孝哲皇后听了,淡淡一笑,说道:“傻丫头,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象小孩子一样。太阳又不是就今天出来,值得你这么高兴。” “皇后,您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以泪洗面,再这样下去,奴婢真担心您会……。今天天气好,您就和奴婢一块出去散散心吧。对了,咱就去御花园,刚才听人说有些花已经开了! 咱们就去看看吧。求求你了,皇后。” 是啊!自从同治皇帝崩逝,她何尝有过一天的快乐?终日呆在房内以泪洗面,愿本丰腴的身子骨一天天地消瘦了。长此下去,她那纤弱的身子如何承受的起?嫔妃们不时给她脸色看,宫女太监们看着她失势也懒散了起来。偌大个皇宫,有几人关心她、爱怜她?只有小凤,只有这个自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丫环,还依旧和从前一样,时时给她以安慰、关怀。看着小凤那张略带稚气的脸,孝哲皇后怎忍心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好,好,听你的。我这用不着你了,你出去让他们准备一下,过会咱就去。” 小凤听了,高兴地答应了一声,便跑出屋子,张罗着太监们准备去了。不大会儿功夫,主仆二人带着几个太监,径直奔御花园而去。 再说李莲英,那日听了慈禧太后的话,回到自己房里,便召集几个亲近徒弟商量着如何对付孝哲皇后,这下可热闹了,有的说咱给她膳食中放点药,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去;有的嚷着这样不行,万一出了纰漏,大伙儿脑袋可都得搬家,说不定还会落个诛连九族,倒不如建议皇太后,下个旨意,让她自缢得了。真可谓众说纷纭,但嚷来嚷去却没有一个让李莲英满意的法子,反而把他听得心里直烦,只见他一拍桌子,怒喊道:“别吵了!白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平日里你们一个比一个能,一到该用的时候,却没有一个顶用的。一群饭桶!” 看见师傅发怒,这些小太监们顿时鸦雀无声,该怎么办呢?这么一个大好机会难道就这样白白放弃了?急得李莲英双手背后,在房子里踱步不停。不行,绝对不行!这样的机会并不是轻易能碰到的,怎能就这样放弃了?再想想,再仔细想想。 可这个平日里机敏狡猾的太监头此时就楞是想不出个可行的法子,万般无奈的他只好又抬眼望着他那些徒儿们。 嗯,这小子平日里挺机敏的,看他那样子,是不是有了什么好主意?谁呀?原来就是他那个小老乡——李三顺。 “三顺,是不是有了好主意?有了就快些说出来,别坐在那傻楞着。” “师傅,主意徒儿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您老中意不中意?” 李莲英听了,心花怒放,连忙催促:“臭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圆腔了?有屁就快些放,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中用不中用?” “是,师傅。常言说的好:人言可畏!我想咱就在这上面作文章。太后不是骂她是狐狸精吗?咱们不如在宫里散言,就说她狐狸惑主,媚死了先帝。只要这话在宫里传开了,到时候,她何以面对众人,又有什么脸活着?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李莲英想了想,反正一时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倒不妨试试。说不定还真能发生作用,便吩咐道:“好,就这样办。三顺,你就领着他们几个着手去办吧,办好了,师傅我自有重赏。”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5 章 谣言是散开了,但从表面上看去,孝哲皇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下可急坏了李三顺。如果办不好这事,在师傅面前该怎么交待呢?也亏得这小子脑子活,灵机一动,便又想到一个法子。你道是什么?原来,他把主意打到了孝哲皇后那只爱猫头上,想到这里,连忙去和李莲英商量。一场新的阴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拉开了帷幕。 这天,孝哲皇后带着小凤及一帮太监,怀着喜悦的心情去御花园了。她没有料到就在她一出休顺堂,就有个小太监把这事告诉了李莲英。听到这个消息,李莲英兴奋地一拍大脚,喊道: “太好了,机会终于来了,三顺,快些备轿,去休顺堂。” 不大一会儿,一行人便直奔休顺堂而来。随着轿夫强劲有力、整齐有序的步子,轿子有规律地一晃一晃,坐在轿上的李莲英此刻真可以说是神采奕奕,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奸笑,嘴里哼着小曲,仿佛这场戏没有开场自己就已取得了胜利。片刻功夫已来到休顺堂前。“落轿!”随着三顺的一声吆喝,李莲英迈出了轿子,径直走进大门。当值的太监正在打扫庭院,听到脚步声,心里正在纳闷:怎么皇后这么快就回来了?李莲英已走了过来。看到李莲英,吓得他慌忙扔掉扫帚,作揖叩头道。 “小的不知总管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您老恕罪。” “起来吧,不怪你就是了。皇后可在?”李莲英明知故问道。 那太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遂谨慎地答道:“皇后刚才去了御花园,不知您老有什么事吗?” “慈禧皇太后这两天心里不舒畅,让我来抱皇后的猫过去解解闷。既然皇后不在,你去替我抱来就可以了。” 一听此话,那太监可着急了,心想:这可是皇后最心爱的东西,万一皇后怪罪下来,我可怎么交待呀!遂陪着笑脸说:“总管大人,不是小的驳您老的面子,这猫是皇后最宠爱的,她人不在,小的实在不敢作主。您老是不是先在房里歇会,等皇后回来了再说。” “嗯!”这可把李莲英惹恼了,心想:皇后回来,我不就露馅了?遂厉声道:“你是昏了头啦!居然敢让太后老人家在那干等着,你也不摸摸你长了几个脑袋。太后怪罪下来,你担待的起吗?” 小太监这下可犯难了。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后,他哪边也得罪不起呀。细细一想,还是太后那边要紧些,遂进屋抱了猫,交与李莲英。怀抱着那雪白的猫,李莲英忍不住心花怒放,心想:这下可有你皇后好瞧的了。 回到长春宫自己的住处。李莲英便迫不急待地嚷:“三顺,快去把太后前些日子赏我的褂子拿来。”待李三顺拿来褂子,只见那李莲英便把猫塞进去,两头用绳子系住,扔在地上,不停地用脚踢了起来。那猫受疼不住,在里面乱滚,过了会,竟忍不住在里边撒了泡尿。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李莲英便停了下来:“好了,大功告成。三顺,也别让这猫再受折磨了,拎出去勒死得了。对了,可别忘了一定要把它给我扔回老地方。” 说罢便躺在床上,悠闲地吸起鸦片烟来。本来宫里是严禁吸这玩意儿的,不过李莲英仗着有慈禧给他撑腰,因而也没人敢说什么。 却说那孝哲皇后与小凤在御花园游玩了大半个时辰。略感有些累,便起驾回宫而来。刚迈进大门,便见从墙外扔进来一个雪白的东西,定眼一看,原来竟是自己的爱猫。只见那猫头已破碎,殷红的鲜血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地刺眼。刚刚游玩时的喜悦心情立刻被愤怒所取代,大声喊:“小凤,快去把值事的太监给我找来!” 那值事的太监此刻正忙里偷闲,躺在床上歇息,一听皇后喊他,也不等小凤进来,慌忙穿上鞋子,跑了出去。当看见皇后脚前那死去的猫时,顿时傻了眼,心想:怎么会这样呢?赶紧跪在地上,头象拨榔鼓一样叩个不停,额头已殷殷渗出血来。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这不干奴才的事。您刚走一会,长春宫总管太监李莲英就来了,说慈禧皇太后要用猫解解闷,奴才说您不在让他等会儿,可他不听。奴才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带去,至于怎么会这样,奴才真的不知晓,一点也不知晓呀。” “好了,你起来吧。”看着值事太监那副可怜相,孝哲皇后心中有些不忍,便说:“即是如此,那么你去把李莲英给我唤来,我自有理论。”小凤闻言,急忙劝道:“皇后,您再仔细考虑一下,现在‘西边’掌着权,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了吧。”气头上的孝哲皇后这会儿怎么听得进去?她哪里知道,她这样做正中了李莲英下怀。 听到孝哲皇后唤他过去,李莲英心里一阵窃喜:这场戏终于要进入高潮了。可转念一想,不禁又有些犯愁。皇后这会正在气头上,我这一去少不得要挨顿臭骂,说不定还要被痛打一顿,这可怎么办呢?对了,让这小子去,遂连忙喊: “三顺”。 那李三顺也听到了孝哲皇后发怒一事,心里正七上华殿大学士。当时,正值大平天国农民起义,赛尚阿这位军机大臣做为钦差大臣,督办广西军务。因其调度无方,赏罚失当,被“褫职逮京治罪”,从此,家道败落。崇绮也受了牵连,被免去了工部主事的官职。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此话本来对崇绮谈不上。 只是因为无聊,便索性埋下头来读起了圣贤书,谁知歪打正着,同治四年四月殿试,竟得了个一甲一名状元,被授了个翰林院侍讲,家道才逐渐兴旺起来。 对于女儿近来在宫中的境遇,崇绮夫妇也多少听到了些。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6 章 在几个儿女中,崇绮夫妇最是疼爱这个女儿,这倒不是因为她做了皇后,而是她自小就聪慧贤淑、善解人意。听了这个消息,可把崇夫人急坏了,自从女儿进宫,母女就再也没见过面,也不知现在究竟怎么样?因而一个劲儿地催着崇绮进宫去看看,可这事岂是那么容易?就在夫妇二人正急得没办法的时候,女儿传唤他们进宫,于是就急忙带了些东西进宫而来。 见了父母,孝哲皇后不由得珠泪双流,痛哭不止。母女连心,看到女儿这副样子,崇夫人也心疼地痛哭起来。一时休顺堂内哭声恸天,崇绮见状,忙奏道: “请皇后万勿悲伤,保重玉体,办理先皇的丧事要紧。” “先皇的丧事已经办妥了。只有一事未决,因此请阿玛(满人称父亲为阿玛)、额娘进宫,替女儿想个万全的法子。” “既然大行皇帝丧事已办妥,不知皇后您还有什么难决之事?”崇绮夫妇哭着问。 “阿玛、额娘,先帝在时,女儿所受的委屈,您们也知晓,自从先帝去后,慈禧皇太后多次找女儿的不是。昨日里太监李莲英等人又打着太后的名义将先帝送与女儿的猫无缘无故打死,女儿气不过,就打了那太监一通。不想那慈禧皇太后不问青红皂白,反而前来将女儿责骂一番,并下令节制女儿膳食。偌大个皇宫已没有女儿容身之处,女儿想与其这样整日受气,倒不知追随先帝而去。但又惟恐连累了父母,因而令人传您们进来,看看有什么好的法子。” 骨肉连心!看着女儿,崇绮夫妇禁不住悲痛欲绝,失声痛哭起来,他们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这样去了?于是哭着劝道:“皇后不要悲伤,此等大事切不可草率行之。您是一国之母,怎可轻易做这等事?哪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您就忍忍吧,臣回去再想想有什么好的办法。”正在这时,小凤走了进来,说慈安皇太后驾到。崇绮夫妇又叮嘱了几句,便急忙退了出去。 慈安皇太后,也就是咸丰帝皇后,咸丰崩逝后,被尊为慈安皇太后,因其住在紫禁城东六宫的钟粹宫内,因而又称东太后。这日里也听到了孝哲皇后受责之事,就赶过来看看。 走进房里,看见孝哲皇后哭得衣襟尽湿,忙劝道:“皇后何必这般悲伤,自己保重要紧。” 再看那孝哲皇后,忽然扑倒在慈安太后面前,哽咽着说: “从今以后,恕臣媳不能侍奉您老人家了。臣媳已决志殉君。” 说罢,又是掩面大哭。慈安太后听了,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哭了一会,才安慰道:“皇后何必如此?这立志殉君的话,现在还说不到。总而言之,只要有我在一日,一定保护你一日,你就放心罢。”说完就让随从太监去慈禧太后那里,让照原样供给孝哲皇后膳食。旋即扶起皇后,又切切实实劝了一番,方回宫而去。慈安太后想的太简单了,那慈禧既已下定了决心,又怎肯轻易改变?她表面上答应着,暗地里却让李莲英将皇后的膳食给断了。 回到家里的崇绮夫妇,想到女儿现在的处境,免不了又是一番痛哭。堂堂大清国皇后、一国之母,却连饭都吃不饱,这是何等让人心痛的事!看着无奈的丈夫,崇夫人不禁来了气:“亏你还是一甲一名的状元,女儿吃不饱饭,你就不能想出个好的法子,难道眼睁睁看着女儿饿死不成?”崇绮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好想。倒是那崇夫人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办法:偷偷给女儿往宫里送饭。无计可施的崇绮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也就应允了。 一天,两天……,相安无事。谁知这天当小凤拎着饭盒往休顺堂去时,被那李莲英给看见了,连忙去报告了慈禧太后。慈禧一听竟有这事,不由的大怒,将那看门的太监痛责了一顿,严令看好门户。这样一来,暗地里给女儿送饭的崇绮夫妇可就没法子了。最后想想,唉,还不如去求求慈禧太后,说不定她会发发慈悲,必竟是自己的儿媳呀! 见了慈禧太后,崇绮便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太后,皇后年纪小,不懂事,如果她有什么过失,还请太后原谅她了吧。近日里皇后因大行皇帝去了,茶饭不思,微臣想能否让御膳房给做些可口的饭菜?” “她是我的儿媳,我难道不关心她吗?只是大行皇帝去后,皇后立志殉君,我又有什么办法?不如就让她随大行皇帝去吧!”慈禧冷冷地抛出一句无动于衷的话。 仅存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崇绮终于明白了:太后是一定要让女儿去死了。走出长春宫,崇绮想想与其无谓地抗争下去,倒不如认命算了,最起码可以保住自己的官位和全家的性命。于是就托太监给女儿送去一个盒子。孝哲皇后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空无一物,便问太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崇大人交给他时就是这样。于是孝哲皇后便让小凤将盒子拿出去,问问情况。不大一会,小凤又拎着那盒子进来了。孝哲皇后接过盒子一看,只见盒底上写了一行小字:“圣明无过皇后。”她终于明白了,父亲也无法挽救自己,该是去的时候了。于是转身回屋,再次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个包袱,只见她拉住小凤的手,哽咽着说:“这里已没我容身之处。我决定随大行皇帝去了。你自小跟着我,也没什么东西留给你,这些东西你拿去,等、等我去了,你出宫找个好人家……。” “不,不”,小凤忍不住扑到皇后怀里:“奴婢就是死也不离开你。”主仆二人一时抱头痛哭。孝哲皇后反复相劝,那小凤只是不从,只好作罢。 自此,孝哲皇后便在同治皇帝的梓宫旁绝了饮食。那些太监宫女们早已因她失宠,不得慈禧太后欢心,一个个疏远她。这次皇后绝食不吃东西,他们更是落个清静。孝哲皇后一连饿了五日,这天午时,慈安太后不放心又来瞧她,见到孝哲皇后四肢无力,脸色憔悴,睡在同治皇帝的梓宫旁边,连哭也不能了,颇感诧异,急问发生了什么事。孝哲皇后只是一言不发,连爬起来行礼的力气都没有,刚要爬起,又倒了下去。慈安太后连忙上去扶住她,催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孝哲皇后这才断断续续地答道:“臣媳已立志殉君了。”慈安大惊,忙劝不可如此。再招来那些太监宫女一问方知皇后已绝食五日之久,赶紧去找慈禧太后商量法子。 听到孝哲皇后绝食殉君,慈禧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心想:这个祸根终于算是除掉了。遂对慈安说道:“人各有志,谁又勉强的来,只怕劝也不顶用。”可耐不住慈安太后一个劲地催促,便一起来到休顺堂。孝哲皇后见两太后一起来了,便想爬起来行礼,可两条脚象棉花一般地软,怎么也爬不起来。 慈安见状,忙挡住。这时的慈禧太后真象换了个人似的,和颜悦色道:“皇后,什么事都想开些,一定要保重身子。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向死去的大行皇帝交待?”孝哲皇后听罢,想说又不能,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直看得慈禧太后毛骨悚然。众宫眷和各府福晋命妇听了消息,纷纷赶到宫中,哭泣相劝。可这时的孝哲皇后已气息微弱,连说都说不出来了,慈安太后看了,知道大势已去,忙哭着命人用吉祥床把皇后抬回寝殿。 光绪元年二月二十日,距同治帝崩逝仅有两个多月,饱经折磨的孝哲皇后终于含恨死去,终年22岁。不久,宫里传出谕旨,全文如下: 两宫皇太后懿旨:孝哲皇后孝敬性成,淑慎柔嘉,壶仪足式,侍奉两宫皇太后,承颜顺志,孝敬无违。兹于本日寅刻,遽尔崩逝;距大行皇帝大丧,末逾百日复遭此变,痛何言哉!著于寿康宫行敛奠礼,择期移至永思殿暂安,所有一切事宜著派恭亲王奕䜣会同恭理丧仪大臣,暨各衙门查照例案,随时妥筹具奏。 直到此时,众王公大臣们方知孝哲皇后已经崩逝,虽然对皇后的死感到突然,但慑于慈禧太后的权势,谁也不敢多问什么。就在人们为皇后的突然驾崩而悲痛之时,却有两个人高兴的喜笑颜开,那就是慈禧太后和李莲英。听到孝哲皇后崩逝消息的慈禧太后竟高兴地连声道:“死的好!死的好! 早就该死了!”然后就携着李莲英等人去了北海。只有那慈安太后抚尸痛哭一场,口口声声赞叹皇后的节烈,又忙里忙外,安排着殡殓事宜。 转眼间到了出殡的日子。俗话说:人死百事了。谁曾想那慈禧太后又来为难。原来清廷大凡皇后均是从“大清门”迎入。而慈禧太后出身宫嫔,自然无法从大清门迎入,那日里孝哲皇后与她理论时,曾说了句:“我是从大清门迎入的,死了也能从大清门出殡。”这无异于在揭慈禧太后的老底,因而这时她想让孝哲皇后的金棺从后门出宫,以此作为对她说“从大清门出殡”的报复。倒是那慈安太后此刻据理力争: “按我朝家法,皇后崩逝,金棺必须从大清门出宫。这是历代相承的规矩,不可随便更改变动。”慈禧听了无言以对,不得不允许孝哲皇后遗体从大清门出殡,总算使孝哲皇后的葬礼得以顺利进行。 再说那小凤,在办完孝哲皇后的丧事后,亦在房中悬梁自尽,随皇后而去。&gt;&gt; 李莲英二、“不给我加官,看谁侍侯你” 二、“不给我加官,看谁侍侯你” 本来太监都是以皇宫为家,可李莲英光在京城内盖起的大宅院就有数十处……人常说:“官升脾气长!”这不,李莲英也时不时地敢向他的主子耍点小脾气喽! 孝哲皇后崩逝,除去了慈禧太后的一块心病,因而这几日她的心情显得格外得好。但却有一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卧不安、茶饭不香。他呀,就是李莲英。在这件事上,李莲英可是出了大力气,没有他设下的那个圈套,孝哲皇后又怎会死的那么快?说不定慈禧太后还会有什么麻烦事呢。按说慈禧太后应该有点表示。可谁想她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可把李莲英给急坏了。自从安德海死后,李莲英被封了个内廷副总管,由六品晋升为四品花翎顶戴。本说官也不算小了。可他却并不满足,总想把那个“副”字给去掉。原以为这次能够如愿以偿了,谁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日里,刚毅进宫奏事,完了后就顺便来看望李莲英。一进房间,就呛得直咳嗽,只见屋内烟雾缭绕,那李莲英脸色阴沉沉的,正躺在床上狠劲地抽烟。那鼻烟壶煞是好看,扁长磨圆,一侧绘着白猫捕蝶,一侧画着仙鹤涉水。白猫捕蝶一图居中画的是一只黑白两色的小猫,四脚和尾巴都是黑的,全身其他都为白色。它机灵地伏在树枝上,精神专注地盯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花蝴蝶,白猫前身微倾,两爪探出,后臀高高翘起,刹那之间就要扑过去。树下盛开着四朵玫瑰花,烈日当空之下,猫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栩栩如生,跃然画上;另一侧是几枝露出水面的粉红色荷花,几滴晶莹的露珠悬浮在花瓣上。两只亭亭玉立的仙鹤正在荷塘内戏水嬉戏,一只用嘴轻捋荷叶,一只引颈展翅,撑起身子几欲要飞。仙意禅境,这幅画似把人引入仙境,给人以宁静、空灵的感觉。可惜的是这些丝毫引不起李莲英的兴趣。 “总管,是那个龟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您烦?说出来,看兄弟我怎么收拾他。”见此情景,刚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来了句。 李莲英看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别在这吹牛皮啦,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于是便说了起来。自然他不会告诉刚毅自己是因为没讨到官生气,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惹恼了慈禧太后。这年月,怎能轻易相信别人呢,虽说他和刚毅是换帖兄弟,可也不能不提防着点。 一听说是太后,可把刚毅吓得几乎瘫在地上。自己刚才的话可是大不敬哪,弄不好可要诛连九族的。于是急忙向李莲英说:“大哥,小弟刚才一时为你不平,所以……,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呀。” “好了,自家兄弟,还说这种客气话做什么。不过以后说话可要注意着点,这是我,换了别人还说不定怎么着,别啥时丢了脑袋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是,以后还望大哥多多提醒。最近小弟得到了个钟表,是英国著名钟表匠叫什么华德的制造的音乐钟,制作奇绝。所以这次小弟进宫顺便给你带来了。”说完,刚毅就让人把那钟拎了进来。 这音乐钟约有二尺六寸高,钟盘放于一座假山之中。下方有鳄鱼、老虎、燕雀、大象等飞禽走兽,或站或卧,形态万千。上有一座假山,假山上一片碧绿的棕榈树林,林中有两个金发碧眼的顽童,一男一女。每个人手中各持一把亮亮的小槌,分针一走到十二点,两个洋人儿童就用小槌击打一面小锣,旋即就会发出美妙的音乐声,十分悦耳动听。更有意思的是,棕榈林内的小亭子是淡蓝色玻璃的,只要玩童一击打锣面,亭内就有一股水注窜出来,宛若喷泉一般。李莲英看了,禁不住连声道:“好,好,太精致了。”本想自己留着,转念一想,算了,还是献给太后得了,说不定太后一高兴就会…… 慈禧太后见了,也不禁为其制作精绝而叫好,欣喜地问道:“这水是从哪出来的?它们又流到哪里去了?”说完就拎着那表上下左右仔细瞧了起来。 “太后,水是循环的,它们又回到亭子下面的池子里。” “胡扯,哪是什么真水呀,你看,是闪光,是能曲能弯的水晶柱。” 李莲英仔细一看,自己反倒愣住了。原来是水晶不同棱面的折光,在转动之后产生的折光令他误以为是真水。“以假乱真,巧夺天工。”慈禧太后特别喜欢这只能打锣、能“喷水”的西洋钟,又仔细把玩起来。李莲英对钟不感什么兴趣,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内廷总管的职位。谁知慈禧太后除了谈那表之外,别的话什么也不说。李莲英又不好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看看又没什么希望,就找了个借口,悻悻地回房而去。 乌鸦是太监们最恨的一种鸟,因为乌鸦的叫声特别难听,被认为是一种不祥之鸟。更因为北方人把乌鸦叫“老鸹”,和“老公”的音差不多,太监们听了很不顺耳,认为是叫他们。 所以太监们捉到乌鸦之后,常常弄死,其中有个法子就是在那乌鸦的脚上绑个爆竹,点燃以后,把乌鸦放开,当飞往高空时,爆竹一响,乌鸦即被炸死,甚是好玩。 这一日,慈禧太后从北海游玩回来,感到有些累,就歇息了。恰在这时有个姓刘的小太监捉了只乌鸦,一时好奇心起,也想那样玩玩。便唤来几个小太监如法炮制,当乌鸦在空中“嘭”的一声被炸死时,几个人兴奋得又喊又叫。谁曾想这乌鸦哪不好飞?偏偏是飞到了慈禧太后寝宫的上空。那慈禧太后此刻正作着美梦,当即被这响声惊得坐了起来。仔细一听,外面又吵又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命人出去看看。当听到是几个小太监在外面用爆竹炸乌鸦时,慈禧太后不由得勃然大怒:这成何体统!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于是便让人拿来黄袋子,取出竹鞭,亲自出去教训那些太监去了。 李莲英因为慈禧太后没有给自己升官,心情一直不好。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也给气恼了。推开门一看是自己手下那些小太监,正想出去发泄一下,忽见慈禧太后正手拿竹鞭,阴冷着脸从房里出来,脑子一动,便想出一条妙计:你不是烦吗?我叫你烦上加烦,看谁来伺候你。只见他急忙跑了出去,跪在慈禧面前说: “太后息怒,这是奴才没有尽到职责,管教不严所致。请太后治罪!” “快起来吧,这事也不能怪你。你去替我把这该死的奴才痛打五十鞭子,让他以后记着点,这是皇宫!”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7 章 只见李莲英答应了一声,双手接过鞭子,那些小太监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直发抖,心想这顿痛打得逃不了了。谁知那李莲英刚站起来,忽然两脚一软,倒在了地上,这下可热闹了,小太监还没处治,却又倒了个李莲英。慈禧太后见了,也顾不小那些小太监了,赶紧让人将李莲英抬到屋里,随后又吩咐请御医来给诊断吃药。御医来了,摸摸李莲英的脉搏,一切正常,再仔细检查,依旧诊不出是什么病,可又不敢向慈禧太后说,于是乱开了些补药。慈禧太后看看没什么大病,吩咐几个小太监小心侍候,然后就回宫去了。那几个小太监一看,因为李莲英这一倒,自己竟免了一遭痛打,不由得对李莲英感激不尽,自是加倍殷勤的侍候,忙前忙后,真比给慈禧太后办事还勤快。他们怎会想到这乃是李莲英的妙计——装病。原来自从安德海死后,慈禧太后的诸如梳洗、按摩等事情都由李莲英接替。宫里的太监宫女虽人数不少,可慈禧太后除了李莲英谁也不中意。想到这一层,李莲英就想:我装病不起,看谁来侍候你!到时候,看你给不给我加官。胆子可真够大的。 慈禧太后本以为李莲英只是这几天累着了,歇一晚也就没事了。谁知第二天早上起了床,等李莲英来给自己梳洗,却左右等不来。眼看着该是上朝的时候了,这可怎么办呢?急忙派人去唤。不大会功失,小太监回来了,说李总管病重今日起不了床。慈禧太后一听,不由得纳闷:怎么一下子病的这么重?小安子去了,如果他再有个好夕,我身边连个贴心的人也没了。想到这里,也顾不得上朝,急忙去看。 李莲英这里已起了床,正坐在那梳洗,一听说慈禧来了,慌忙扔下毛巾,跳上床去,拉着被子躺了下去。等慈禧太后一进屋,马上挣扎着要起来叩头请安,慈禧太后见了,连忙拦住,说道: “小李子,病好些了吗?平日里看你身子挺好的,怎的一病起来这么厉害,要不要请太医来再看看!” “奴才今不能侍奉太后,还请太后恕罪。奴才以前身子骨就不大好,加上这几日事多,因此感到身子十分虚弱,头晕的厉害。昨日太医已给奴才看过,现下正吃着药,就不用再麻烦了。”李莲英不要让太医来给自己看,深恐被看出什么破绽,急忙答道。 “既然这样,那好吧,今日你就不用到我那边去了,好好歇着。我现在去上朝,呆会下朝后再来看你。” “谢太后关心,奴才真是感激不尽。” 说完,慈禧太后就出去了。等慈禧太后一离开,李莲英便立刻下了床。也是的,睡了足足一个晚上,还睡不够吗?于是使唤来李三顺等太监,在屋子里玩了起来。玩了会,那李三顺急然开了口: “师傅,徒儿想……” “就你鬼点子多,有什么话就说呀。” “师傅,徒儿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宫里边人多嘴杂,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传扬了出去,太后听了岂能饶过咱们? 我看您还不向太后说说,咱出宫去。那样玩起来也放心,免的在这还提心吊胆的。” 李莲英一听,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自己在宫里得罪的人也不少,万一走了消息,让慈禧太后知道了,别说升官,恐怕连现在这个内廷副总管的位子也坐不稳。想到这里,便说:“亏师傅平日里没白疼你一场,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呆会太后来了,我就向她说,咱出宫去。”听了师傅的夸奖,李三顺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 慈禧太后退了朝,没回自己的寝宫,径直就来看李莲英,问: “小李子,感觉好些了吧!” “谢太后关怀,奴才真承受不起。比早时是好些了,但头依旧晕沉沉的。太后,宫里边不清静,人来人往的,所以奴才想出去静养几天,这样身子好的快,也能够早日侍候太后您老人家。” “好吧,这样也好。出去后好好静养,记着早些回来,可千万别给我在外边惹事端,有些事现在我还不能一人作主!” “是,是,奴才一定记着就是了。谢太后恩宠,望太后多多保重玉体。” 得了慈禧太后的应允,李莲英急忙命李三顺张罗回家事宜,不大会儿,一行人便急忙忙出宫而去。 本来皇宫就是太监的家,他们是不能随便出宫的,可李莲英是慈禧太后身边的红人,别人巴结还来不急,又敢说什么呢?自从当了内廷副总管后,李莲英就依仗着慈禧太后大肆搜刮,卖官鬻爵,贪污受贿,甚至连王公大臣进宫奏事,他也要收取通报费,所得财物,难以数计。这么多钱怎么花呢? 于是他也就象别人一样给自己建起了宅院。光是北京一个地方,就有后公用库、黄化门大街、棉花大街、彩合坊、堆房居、文津阁街、酒醋局胡同等数十处。其中以后酒醋局胡同那所宅院最为宏伟,李莲英这次出宫就住在这里。 这个宅院里,光房子就有二百三四十间,全部建筑以中路一处为轴心,东侧两路,西侧两路,后面全建有罩房。整个建筑布局全部是典型的北京大四合院,都是青砖瓦房,磨砖对缝。所有泥口,均用糯米浆调合着白灰粘合。地下一律采用青条石打基,全部院落,座北朝南。 中路一处,最为讲究,高大的门楼向南开在正中,上书慈禧太后御笔亲题的“李府”二字。四级青石台阶上有一对石质抱鼓,阶下两侧各有一对石狮子,门檐下用方砖雕以翎毛花卉镶嵌,煞是好看。进入大门,影壁为六块方砖嵌心,雕刻透心的狮子滚绣球,一个个张牙舞爪,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东西两路的大门,完全是按着八卦的方位,分别开在东南或西南角上,几座大门连在一起,布局对称,统一协调。镀金的门环,铜制的铆钉,黑漆的大门,闪闪发光。各路的院落,完全按标准的四合院布局。进入大门,每一座影壁都是不同的风格装饰,有的雕刻亭台楼阁,有的画以山川瀑布,有的镶嵌八仙聚会,有的装饰仙鹤金鹿。 全部建筑,房屋高大,前廊后厦,明柱顶立。院内遍地花卉,杂以藤萝、葡萄等掩映其中;室内陈设及桌椅多是楠木、紫檀做成;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多不胜数;地面铺有地毯,更显得华丽典雅。许多王公大臣看了,都自叹弗如。 回到家里的李莲英,没有了慈禧太后的约束,更是为所欲为。每日里同着李三顺等人吃喝玩乐,通宵达旦,好不快活。可玩归玩,一旦躺在床上,李莲英心里仍不踏实,一来害怕自己一离开,又有别人取代了自己,讨得慈禧太后的欢心;二来总不见慈禧太后有给自己升官的意思,所以每日里不断打发人进宫去探听消息。 再说此时的慈禧太后,自从李莲英一出宫,可就变了样: 思想空虚,精神无聊。有时连她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李莲英如此讨人喜欢。那些宫女、太监们虽是加倍的小心侍候,可她仍不满意,吓得他们整日提心吊胆的。这日一早起来后,小太监进来给慈禧太后梳头,本来这小太监平时手艺不错,可不知是昨晚没睡好还是看着慈禧太后阴沉着的脸手发抖,一不小心竟把太后的头发弄下来两根,虽想偷偷藏起来,但仍是给慈禧太后看见了,这还了得!只见慈禧太后伸手就是一记耳光,金色的护指登时在那太监的脸上划出了五道血印,怒喝道: “你们这群废物,平日里是怎么学的?小李子一病,竟没一个顶用的。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二十。” 小太监被拖走了。慈禧太后心情烦躁地坐在桌前,下由得想起了李莲英:唉,还是小李子会服侍人!这个小李子,也不知现在好了没?怎么一出去就不说回来了?细一想那天的情景,又觉着不大对劲:那天他不是从房里跑出来的吗?怎么那么巧,早不倒晚不倒,偏偏倒在我面前,莫不是这小李子也在给我耍心眼?可我没亏待他呀,内廷副总管。四品花翎顶戴,难道他还嫌低?想到这里,便让人传来李莲英房里的小太监,想问个明白。那小太监当然不敢把李莲英的装病的事说出来,何况李莲英临出宫还给了他些好处。慈禧太后一看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命人传旨午膳后去李莲英住处,亲自去看个究竟。堂堂太后却去看一个奴才,这可真算得上是天下奇闻! 那太监一听慈禧太后要亲自去,赶紧就去告诉了李莲英。 李莲英一听太后要亲自来看自己,登时慌了手脚。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是福还是祸?李莲英心里没一点谱。是福,当然是求之不得,他装病这么多天,为的就是这个;可是祸呢?这可说得上是欺君大罪哪,说不定……,真是越想越怕,急的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想找个借口让慈禧太后甭来吧,又想不出个好法子,这可怎么办呢? 看见师傅急成这个样子,李三顺急忙上前,安慰道:“师傅,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您这样干着急有什么用呢?还是赶紧准备准备,迎接太后吧!” 李莲英听了,觉着也是这个理。再细细思量,自从出宫后,虽说自己整日吃喝玩乐,但从未走出这宅院一步,根本不可能露出什么马脚。想到这里,心才算静了下来,忙吩咐众人赶紧打扫庭院,准备迎接慈禧皇太后。一时间,整个李府,上自李莲英,下自看门的仆人,全部行动起来。 用过了午膳,慈禧太后也顾不上歇息,便迫不及待地领着一大批侍从,坐着銮轿奔李莲英住处而来。不大会功夫,已来到李府门前。再看李莲英,此刻正领着那些太监们黑鸦鸦跪了一地,看见慈禧太后下了轿,急忙跪行向前,说道: “奴才不知太后驾到,未曾远迎,还请太后恕罪。” 看见李莲英脸色红润,慈禧太后会心地笑了。李莲英也摸不着头脑,急忙上前搀着慈禧太后进了大门。忽然,慈禧太后停了下来,说道: “小李子,你这住处挺不错的啊,几乎赶上我的住处了,什么时候建的?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看看慈禧太后,李莲英谨慎地答道:“这房子是奴才前年建的。奴才自小离家,承蒙太后恩宠,方有今天,可父母至今仍在家里受苦受难,所以奴才就建了这房子,想把他们接来享几天清福。由于太后您政务烦忙,所以奴才没敢打扰,还请太后恕罪。”说完,就又跪倒在地上。 “起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看你身体好多了,是不是可以回宫了?不行的话,回去再让御医给你看看。” 不回去能行吗?慈禧太后把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李莲英忙顺势回答:“谢太后关心,奴才身子已完全好了,本想明日回宫侍奉您老,没想到太后您亲自来了,奴才现在就收拾东西,等会和太后一起回宫。” 这还差不多,慈禧太后听了笑笑,随后又在李莲英搀扶下看了看这宅院,便喜气洋洋地回宫而去。 天渐渐的黑了,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空中,古老的北京城万籁俱静。长春宫东暖阁内,不时传出说话的声音,仿佛给这沉寂的夜晚增添了些活气。 “小李子,你这次病得可真不轻哪,足足休养了十多天。” 慈禧太后笑着说道。 “奴才,奴才……”,看着慈禧太后那张笑脸,李莲英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好。 “别给我找原因了,你脑子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眼下你的本事也不比小安子当年差多少,以后还是咱娘们靠紧点,相依为命吧。” 李莲英本认为慈禧太后知道了自己装病,至少也要臭哭自己一顿,一听这话,觉着慈禧太后不但没生气,反而真有点给自己加官的意思,急忙竖起耳朵,想听听慈禧太后再说些什么。 看看李莲英没反应,慈禧太后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8 章 “现在这大清朝的皇宫里,并不风平浪静,我本想把你晋升为内廷大总管,可是,太后、亲王、大臣们,动辄就搬出家法来,迟早有一天我要把这烦人的祖宗家法全推翻,我要我行我素,不管他什么人都得听我的。不过现在,只能委屈你了。” 李莲英听了,虽说未能如愿以偿,但毕竟还是满心高兴,因为他知道那个内廷大总管的位子,迟早都是他李莲英的,就赶紧趴在地上磕头谢恩。 慈禧太后摆摆手说:“算啦,这是咱娘们的心腹话,不必这么客套,以后咱们跟他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完,又赏了李莲英些东西。 窗外,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退了下去,黎明的曙光划破夜幕,渐渐出现在东方。李莲英服侍慈禧太后睡下,轻轻地走出房门。虽说天还微微有些凉意,可李莲英内心却喜滋滋的,仿佛自己已经坐在了大清朝内廷总管的位子上。回到屋里,躺在床上,他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想……&gt;&gt; 李莲英三、李莲英衣锦还乡 三、李莲英衣锦还乡 太监不许私自出宫,否则以死罪论处,这是大清祖宗订下的规矩。可李莲英不仅要衣锦还乡,而且一出京城就让手下扯起了一面大旗,上书八个大字——“大清内廷副总管李”! 回到房里的李莲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他为自己能得到慈禧太后如此之恩宠而兴奋;他为自己不久的将来能登上内廷总管的宝座而激动。当初入宫之时,何曾想到会有今日之荣耀,忍不住内心一阵激动。只见他又下了床,戴上那顶四品官帽,穿上慈禧太后亲自赐与自己的长袍衬褂,对着镜子自我欣赏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李莲英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里真的,使劲用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这一切是真的,不是在做梦!转过身来,看着那宽敞的寝室,看着那满屋子楠木、紫檀做的用具,他禁不住一阵兴奋,一阵茫然,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倒卖硝磺的日子,一时激情满怀,感叹万千。那时的我是何等的穷困潦倒,如同叫花子一样,有谁瞧得起我李莲英?可如今呢?哼,连王公大臣们见了我也要低三分。世事真让人难以捉摸呀!忽然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么一大家子的事全靠她老人家一人操持。我现在也说得上是功成名就了,何不把母亲接到京城享几天清福?顺便也让那些家伙看看,我李莲英已不是当日的吴下阿蒙,而是堂堂大清朝的内廷副总管了。想到这里,急忙取来文房四宝,铺开红线信笺,给久别的母亲写起了信,禀告母亲,不久便接她老人家到京城来享福。信写好了,可又犹豫起来,自己刚刚回宫时间不长,现在就又想出去,太后她会答应吗?这…… 阳春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这日一大早,太阳就毫不吝啬地将光、热洒向人间,照得人暖烘烘的,人人都以为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但日近正午时,忽然雾气四起,沙沙地下起了雨,天气亦骤寒,风声飒飒作响。正躺在床上悠闲品尝着碧螺春的慈禧太后听了,连忙下了床,推开窗了一看,下雨了,这简直太好了。别人都爱阳光灿烂,可慈禧太后不,在她看来,这样的天气只会使人懒散、意志消沉;她爱雨,因为雨能浇灭人心中狂躁不安的欲望,雨能给人以抚慰、柔情,更因为雨能使人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因此每逢下雨,她都要出去游玩。今日当然也不例外,只见她大声喊道: “小李子,小李子。” 李莲英听见,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了进来。 “快去准备一下,今天咱去御花园玩玩。” “太后,外面正下着雨呢!” “正因为下雨我才出去,不是给你说过吗,小雨初滴万绿如洗,景色之佳,以此为第一,难道你忘了?” 李莲英顿时恍然大悟,太后最爱雨中游,怎么今天自己竟给忘了,真是该死,连忙应了声又跑了出去。 烟雨迷濛中的御花园别是一番风景。那些刚刚绽开的花朵在雨水的洗涮下,更显得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多么艳美,多么灵秀,慈禧太后看了,心情格外的舒畅,此时的她真是如醉如痴如梦如幻,任雨水浇在她的身上、头上。太监见了,赶紧为她撑开了伞,没想到竟落了番责备! “多少回了,你们这些人呐,就不知道我好什么。” “太后,奴才能不知道吗?雨中游走如沐春风。他们是怕您着了凉,万一把您淋病了,谁担待的起呀。”李莲英赶紧说道。 “春雨贵如油,先下牛毛无大雨,这些道理连小孩子都知道,你呀,糊涂。” 今天这是怎么啦,老说不到点子上,李莲英不由得对那些太监喊道:“还不快点躲开,别在两边碍手碍脚的添乱。” 看着雨中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慈禧太后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只见她兴冲冲地走过去,摘了一朵花仔细地闻着,好香哪!忍不住又去摘,一朵,两朵……,不大会功夫,两只手就全捧满了花,于是转过身找李莲英,却看见李莲英呆立在雨中,雨水、泪水混杂着顺脸颊流下,急忙走过去问: “小李子,怎么我说你两句就流起眼泪来了?” “奴才怎敢生太后您的气,奴才只是看到这雨,不由得想到了家……。” “有什么事吗?” “昨日里奴才家里托人捎信说家乡遭了水灾,所以奴才……。” “要紧吗?” “奴才不大知晓,信里说挺严重的,死了不少人。奴才自小进宫,至今已十多年了,也没回过家里,如果太后您恩准的话,奴才想……想回去看看,顺便把母亲也接来。” 慈禧太后听了,长时间没说话。李莲英看到这种情形,急忙说:“太后需要奴才的话,奴才就不回去了,留下来服侍您老人家。” “不,你回去。服侍了我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就回去看看吧。” “可是慈安太后那……。”对于安德海的死,李莲英至今心有余悸,于是又说。 “你只管大摇大摆的去,大摇大摆的归!我倒要看看,他们哪个再敢像对小安子那样动你一根毫毛!” 李莲英刚回宫时间不长,说心里话。慈禧太后还真不想放他走。因为李莲英一走,就没有人能象他那样服侍自己了。 不过一想到慈安太后、恭亲王,她就来气。那次安德海私自出宫,结果让山东巡抚丁宝祯在慈安太后、恭亲王旨意下给处死了。慈禧太后虽说最后妥协了,可骨子里却把这二人恨的要死。这次李莲英一提要离宫返乡,她就马上想到了这事,她要报复,她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所以就爽快地答应了李莲英。 得了慈禧太后的恩准,李莲英回屋后马上拿出那封写好的信,看看没有什么疏露,这才叠好装入大红信封内,交与李三顺说道:“你马上骑快马出发,将此信交与我母亲,记着快去快回。” 打发走李三顺,李莲英就吩咐几个徒弟给自己筹措回家事宜。几天功夫,就备好了名贵的大叶蟒、多罗麻、优质棉纱、江绸等数百卷以及貂皮、水獭皮等东西。这些东西,除了慈禧太后赏赐的以外,多半是他依仗权势贪污受贿所得。为了显示自己的极权与富贵,他还特别准备了只有太后、皇上才吃得到的京白米以及猴头、燕窝等东西,足足装了四大马车。 这日里,李莲英穿戴一新,正吆喝着准备出发,忽然慈禧太后又派人来了。这又有什么事呀,我这已经准备出发了,可别又不让我走了。一听才放了心,原来慈禧太后又特意赐给他两匹御马,一挂一百单八颗的碧玉朝珠。这碧玉朝珠,只有那些二品以上的大臣才能佩戴,李莲英看了,赶紧叩头谢恩,旋即骑上那御赐的高头大红马,带着一大群太监、使女,押着四辆大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城。 一出京城,李莲英便让人扯起了大旗,旗上用隶书写着八个大字:“大清内廷副总管李”!在春风吹拂之下,旗子呼呼作响,好不威风。田野里一片绿油油的景色,道旁的树木也已长出了绿叶,几只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象在告诉人们“春来了!春来了!”骑在那御赐红马上的李莲英更是神采奕奕,整天呆在宫里,没想到外面的景色竟是这么美,空气如此新鲜,禁不住深深吸了几口,好清新呀! “师傅!”就在这时,送信回来的李三顺开了口,“师傅,徒儿想这次咱们出来还是要多留点神,可别象……。” 真扫兴,李莲英听了大声喊道:“别说了!就你那小命要紧?害怕了就给我回宫去!” 李三顺听了,悻悻地退到了一边。他也不想想,李莲英是什么人?这种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他能不考虑周全吗? 太监不许私自出宫,否则死罪论处,这是大清祖宗订下的规矩。虽说慈禧太后恩准了,可还有慈安太后和恭亲王他们,如果再来道密旨,那么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也可以把他李莲英处死。这点李莲英早就想到了,因此他还没离京,就已派人向沿途的官吏递了帖子,送了银子。这会李三顺在他正兴奋的时候又提起安德海的事,扫他的兴,他能不生气吗? 几天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漕河,准备搭船返乡。 远远望去,只见渡口上人头攒动,李莲英心里不由得纳闷,正想派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已急匆匆跑了过来。近前一看,原来是当地的知县吴义。这吴义一接到李莲英的帖子,就忙开了。李莲英可是慈禧太后跟前的红人,只要他一句话,便能随意任免官吏,这吴义能不殷勤吗?这可是个升官的好机会。 “卑职吴义给李总管请安,不知李总管一路上可好?” “还可以。吴县令,怎么渡口拥了那么多人?” “回总管的话,这些人有些是想看看您老人家,有些是等着渡河。” “即是渡河,为什么不早走?我不是在信上给你说了不要过于排场吗?”李莲英听了,有些不高兴。虽说有慈禧太后给他撑腰,他还是不敢太过于招摇过市,在皇宫十多年的磨砺,树大招风这点道理他还能不懂? 那吴县令一看李莲英不高兴,急忙跪地回答:“小的已按您的吩咐办了,只是适逢集会,人多船小,小的也没有办法。” 李莲英听了,这可是个沽名钓誉的好机会,便吩咐吴义将那船家唤来。船家一听李莲英唤他,心想我小小的撑船的,他找我干啥?急忙过去。 “船家,这么多人渡河,你那船小,为什么不修条大的?”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9 章 李莲英问。 “不是小人不想,只是价钱太贵,小户人家实在修不起。” “那好吧,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回去修条大船。” 那船家听了,以为李莲英是跟自己开玩笑,一句话不说,却见有人已端来了白花花的一千两纹银,急忙连声道谢。 “不用谢了,以后给我传个名声就是了。” 打发走了船家,李莲英便带着一帮人登上了早已备好的太平船。只见这太平船甚是宽敞,船两边用五彩缤纷的彩绸装饰,船头竖着一杆大旗,迎风招展。走进舱内,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这个吴义,倒真会办事。于是唤过吴义,说: “吴县令,没想到你办事这么周详,回去后我一定在太后面前给你美言几句,时候不早了,吩咐开船吧。” 能得到李总管如此的夸奖,可把个吴县令乐坏了,客气了几句便急忙跪下了,领着一帮衙役们亲自给李莲英拉起了纤。看着知县老爷那副奴颜卑膝的丑态,人们不由得哄堂大笑:没想到平日里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富的县老爷,竟是个如此没脊梁骨的东西。有的人甚至大声喊:“县老爷,再加把劲。”那吴义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小不忍则乱大谋,只管撅着屁股使劲地拉纤,心里想的只是讨李莲英的欢心,以便升官发财。李莲英倒也没忘了他,回宫后就向慈禧太后进言,给了他个知府的官儿。 船开了,李莲英端坐在船头的太师椅上,喜气洋洋,自入宫后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头一次享受作主子的荣光和乐趣,他能不高兴吗。一路上玩兴大发,竟依照皇帝出游的样子,召来一批女乐,在船上品竹调弦、轻歌漫舞起来,好不惬意。一路上只见龙舟上旗帜招展,歌舞升平,引来两岸百姓纷纷前来观看,岸边挤满了好奇的人们。看见百姓们那仰慕、好奇的目光,李莲英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飘飘然的感觉,他为自己大出风头而陶醉了。 这一天,太平船驶到了大城县南关十里处,李莲英吩咐抛锚。这里离李贾村不过二、三里路。李莲英站在船头,激动地遥望着远处那一片片绿油油的田野,吮吸着那浓郁的泥土气息,寻觅着儿时的李贾村…… 当李三顺回家报信时,“李英泰衣锦还乡”的消息就象天外奇闻一样,传遍了整个大城县。这日里闻听李莲英的官船已到了渡口,人们忍不住纷纷跑到河边,想看看这个当年的小混混今日到底是何等模样。 子牙河两岸挤满了好奇的人们。他们中,有的欢呼雀跃,喜笑颜开;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双眼流露出羡慕的目光;有的则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看,快看,那个瘦高个儿,戴兰顶子,穿着蟒袍的,就是皮硝李。” “对,就是他,没想到十几年没见,他还真混出了点名堂出来。” “那当然了,听说他现在已经是慈禧皇太后跟前的红人了,连那些王公大臣们见了他都要让三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太监吗?骗驴一个。整日价跟在太后屁股后面,没出息!” 正陶醉在喜悦之中的李莲英闻听此言,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李三顺见了,就想带人去动手抓人,忽听李莲英说: “这不是在宫廷大内,这是在我的家乡,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了吧,放着别人给他个胆子他还不敢呢!”李三顺听了,只好作罢。 李老夫人听到自己的儿子今天回来,早早的就来到了岸边。春风得意,满面笑容走上岸来的李莲英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十多年没见,母亲怎的就变成这样,头发斑白,连背也驼了。记得当年母亲可不是这样呀,内心不由得一阵酸楚的感觉,急忙摘下那兰顶官帽,交与三顺,跪倒在地,哽咽着说: “娘!儿回来了,不孝儿英泰回来看您老人家了。” 看到阔别十多年的儿子,李老夫人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一时间母子抱头痛哭起来。过了一阵,还是李老夫人先开了口: “好了,泰儿,你现在已经是大官了,怎么还能象小孩子一样,赶紧起来,咱回家去。” 李家的宅院早已是今非昔比了,原先那破败不堪的小茅屋已被高墙瓦房所取代,整个宅邸方圆四十多亩,正门是九级台阶的高大门楼,门前左右两侧各有一只朝天吼的石狮子。 一副烫金楹联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上联是:春风春月春光好;下联是:仁德仁心仁寿长;横批:三阳开泰。在横批的上方,悬挂着金字镂花的“李府”匾额,这可是慈禧太后亲笔所题。黑漆漆的大门,亮闪闪的铆钉,站在门前的李莲英看了,真可以说是感慨万千,忍不住开口吟道: 昔日天桥问子平,半生穷来半生富。 今日蟒袍佩玉带,万里鹏程喜还乡。 “好了,走了这么多天,还不累呀,快进屋歇着吧。”看着兴奋不已的儿子,李老夫人乐呵呵地说。 进了屋,洗漱完毕,李莲英可就忙开了,吩咐将带的东西拿上来。箱子一打开,可把李老夫人给看呆了:我的天哪,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不由地又看了看李莲英。只见李莲英取出一件貂皮袍子,走到母亲面前,说:“娘,这是给您的,天冷了穿着特别暖和。”老夫人高兴得直点头。 接着李莲英又一件一件的往外取,“这个是给大哥的,这个是给四弟的,这个是……,”直忙得他满头大汗。忽然他想起了件事,便喊道:“三顺,快去把那挂碧玉朝珠取来。”接过朝珠,李莲英小心翼翼地给母亲挂在脖子上。 “这……”,老夫人看着挂在脖子上闪闪发光的朝珠,高兴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太后她老人家送您的,只有二品以上的大臣才能带这个哩。” 一听说是慈禧太后送后,老夫人赶紧取下来,双手捧着,跪在地上直喊:“谢太后恩赐!”看见母亲这个样子,李莲英赶忙上前扶起。 “泰儿,太后对咱可真好,你回宫后可要好好侍奉她老人家呀。” “娘,你就放心吧。孩儿这次回来还要把您接京城,让您老人家也享享清福。” 李老夫人一听儿子要把自己接到京城,更是高兴得连嘴也合不拢了。一时间,李府上下充满了欢歌笑语。 由于李莲英的归来,连日来,李府上上下下灯火通明,歌舞不绝,每日里到李府问安、送礼的人如同穿梭,络绎不绝。 一时间,小小的李贾村成了大城县最繁华的闹市。李莲英也毫不吝啬,给亲朋好友每人一份二十两一包的纹银,又拿出上万两银子,为村里修桥、铺路、打井、建学堂。他要让人看看,他李莲英已不是当日的吴下阿蒙,不是那个人见人欺的小混混了。 这日里,送走了宾客,李莲英正和李三顺等人在后花园打麻将,忽然门人进来通报说大城知县在外面求见,不由得生了气:怎么搞的,就不让人清静一会。正想不见,忽听门人说人家好象抬了块匾。李莲英听了,心想给我送金送银的多了,这玩意到是头一次,一时好奇,便命唤了进来。那知县进来叫拜问安后,看李莲英正在打牌,便一语不发,如同木偶般站立在一厢。 李莲英进宫以后,虽然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但看到这知县那副连屁股都不会舔的奴才相,却十分厌恶。他手摸着牌,不冷不热地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下官一来给总管大人请安,二来聊表寸心,敬奉一点薄礼。自从您老回来后,修桥铺路、打井建学堂,人们受益非浅。为感谢您老的恩德,特托下官送来匾额一块。”说完便让人抬了进来揭开盖在上面的红绸缎,只见上面写着“泽被万民”四字。 李莲英看了,心里一阵欢喜,急忙吩咐赐座。忽的那李三顺凑了过来,在李莲英耳边嘀咕了起来。李莲英听着,频频点头。那县令看了心想这又怎么了?李莲英已开了口: “这匾额确实是好,不过送给我却有些不合适。我就是咱大城县的人,为咱县百姓做点好事还不应该吗?再说这东西我也没地方放,我看这样吧,这匾额你带回去,如果你真有这份心意,就在子牙河岸边不起眼的地方给我立个碑得了。” 立碑?这碑怎是随随便便说立就立的。大清国创立以来,还没听说过给哪个太监立过碑呀,那知县一听可就犯了难。于是说: “这……这恐怕……” 没等他话说完,只见李莲英摆摆手,阴沉着脸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忙着哪,你就请便吧。” 这可把那知县急坏了,本想送块匾巴结巴结李莲英,谁想竟落个如此难堪的局面。心想匾额拎出去,让人见了,我这脸往哪放呀?又一想,这李莲英现在可是慈禧太后跟前的红人,这一来,我这乌纱帽可就戴不牢了。唉,还是乌纱帽要紧,连忙说道: “请总管大人息怒,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原谅下刚才的莽撞吧。下官这就回去办,这就回去办。” 李莲英一听,笑了笑,亲自将他送出了大门。第二天,子牙河渡口处就立了一块碑,碑中称李莲英为李大善人。李莲英闻信,心里美滋滋的。自然,也少不了李三顺和那知县的好处。 自从李莲英得势后,李家的人生活也清闲多了,因此每年都要搞一次大规模的放鹰射猎活动,平时家园里光雇的养鹰喂狗的把式就有十多个,专为他们训练鹰犬。每年秋收以后,地净场光,直到第二年的二月,正是举办声势浩大的放鹰射猎活动的日子。当然他们的放鹰射猎活动,并不是为了猎取野味或增加什么收入,完全是为了逗乐子、摆阔气、显威风。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0 章 李莲英这次回来,本已错过了日期,但他自从小时候离家,一直种没再玩过这游戏,一时兴起,这日里便带着一帮人出外射猎去了。一行人个个身穿披风,脚蹬马靴,头戴风帽,骑着高头大马,前边由放鹰的把式驾着鹰,牵狗的师傅跟在两侧,场面甚是壮观。再看那马,膘肥体壮,鞍缰套具,颜色绚丽,黄色的马鞍,大红色的褥套,光彩夺目。 说来也真是巧,刚一进场,就见两只兔子躺在地上晒太阳。一行人赶紧悄悄围了上去。好了,“快,放鹰,放狗!”随着李莲英的喊声,鹰、狗奔了过去。只见两只花鹰上下翻飞,用翅膀使劲拍打着兔子,一只小鹞鹰则在前面阻拦兔子前进;兔子一看不妙,想往后跑,可扭过头来,猎狗正在那候着,一下便给抓个正着。李莲英看得入了迷,不禁拍手喊道:“太精彩了,弱肉强食,太妙了。”不知不觉日头已到了头顶,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一行人收拾好东西,便兴高彩烈地回家来了。 刚进村子,远远看见一人站在路旁,身边放着一担子东西。李莲英见了就赶紧打马上前,他原以为这人有什么困难,想上去帮帮忙,也好给自己留个名。谁知近前一看,可把他气坏了,心想你还有脸来找我呀!谁呀,原来就是那个邓财主。自从李莲英的船一到子牙河,他就得了消息,本想去上门赔礼道歉,可又不敢,因为他不敢确定十多年前那件事李莲英是否还记着。心想如果李莲英如果还记着那事,自己去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臭骂一顿,也太难堪了。可不见又不行,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他给自己使点手脚,说不准连老命都得赔上。这可怎么办呢?恰好李莲英今天出外射猎,于是他一大早便在路旁等着。 再说李莲英见了他那尖嘴猴腮的样子,眼前立刻浮现出当年自己家地被霸占的情景,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奸笑。这邓财主站了大半天,又渴、又饿、又累,看见李莲英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两脚一软,趴在地上,一个劲地说:“小人该死! 小人该死,求李爷您饶了小的吧。” 李莲英骑在马上,看也不看他一眼,说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邓财主呀!近来是不是又发财了?发财可是好事啊,怎么趴在地上?” 邓财主趴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小人该死,小人鼠目寸光,小人狗眼看人低,光知道往上爬,瞧不起穷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的吧……” 没等他话说完,李莲英就说道:“还记得那年大雨连天,子牙河暴涨,大城县一片汪洋,人们饥饿不堪流离失所,你是怎样对咱家的吗?” 邓财主匍匐在地,连连说:“记得,记得,都是小人该死。” “那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一听此话,邓财主几乎要哭出声来,乞怜地望着李莲英说:“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都是小人糊涂,求李爷您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吧。地我加倍偿还,这些东西……” 李莲英用眼瞥了一下,说道:“就你那破东西呀,拿去喂猪,猪也不吃!” 看着李莲英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邓财主可真急了,弄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要丢了呀。左思右想不由得的心生一计: 你李莲英不就是靠作太监才有今天吗,我把女儿送给你,只要她能进宫,说不定……只见他似哭似笑地说:“李爷,小的实在拿不出更好的东西孝敬您,不知您老愿不愿要人,要是要人……” 李莲英一听,说:“你撅什么屁股拉什么屎我都清楚,照直说吧。” “李爷,小的有一女,年方二人。道光二十六年,中了举人的吴可读赴京参加会试。当时进京赶考的举人,虽说住的地方很杂,有住客栈的,有住会馆的,也有住庙宇的,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都是为了图个清静,以便温习功课。可吴可读呢?却偏偏住进了陕西巷一家“清音小班”,爱上了一个叫翠花的风尘女子。这翠花虽说貌仅中姿,但却颇读诗书,谈吐不俗,琴棋书画无所不能。邂逅相逢的吴可读一下子便认定这翠花是个红粉知己,因此每日里泡在妓馆,一时间两人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早把赶考的事抛之脑后。翠花呢,倒也知书达理,怕这样下去会毁了他,每每劝他不要来了。可吴可读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动了情感,一往不复,万死难回,依旧日日伺候妆台。同仁们见了他这副样子,都称他为“吴大嫖”,他呢,也不管这些。 道光二十七年春闺榜发,自然是吴可读名落孙山。按说这时应该回家好好读书了,可他却以兰州道远,不如在京读书方便作为托词,依旧呆在京城。当时有好心人曾劝他不可再将志气消沉在温柔乡中,应该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温习书本,以待下一科会试扬眉吐气。他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于是就搬到了广安门外的九天庙去,打算好好用一番功。一天,两天还好,可时间一长,就又犯了相思病,每日里虽见他拿着书本在看,可心呢,却早已飞到了翠花那里。最后忍耐不住,终于又卷起铺盖搬回了陕西巷。 姐儿爱才,无奈敌不过“鸨儿”爱钞,时间一长,吴可读带的那点盘缠也就用光了,最后竟至衣食不继。那鸨儿看见他这种穷酸相,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无奈何,吴可读只好去找同乡帮忙。 同乡见了他这样子,也为难。不帮吧,大家乡里乡亲的;可帮吧,救急容易救穷难,今天帮了,明天呢?最后想了想,对他说:“柳堂,咱都乡里乡亲的,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再不能这样下去了,今天这个忙我可以帮,但希望你搬回九天庙住,如果你依旧这样下去,那么以后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吴可读再风流不羁,也不能无愧呀。想想自己已年愈不惑,却功名未立,实在有负老母殷望。于是痛下决心,搬回了九天庙,认真温习起功课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道光三十年,吴可读终于榜上有名,中了进士,先任刑部主事,后调吏部郎中,同治年间又考上了御史。就在这时,他因为参劾一个满洲武将,引起了极大的风波,几乎性命不保。 吴可读虽说平日里风流倜傥,但为人刚直耿介,遇事敢言,很有士人风骨。当陕甘总督左宗棠奉旨镇压回民起义时,有个满洲武将叫成禄的,官居乌鲁木齐提督。成禄诬良为逆,虐杀无辜肃州百姓,居然虚报战功,说自己打了一场大胜仗。 吴可读接到同乡字字血泪来信,义愤填膺,遂奏劾成禄的罪名“有可斩者十,不可斩者五。”于是成禄被革职拿问,先议是斩立决,但谁想这成禄神通广大,竟买通了个军机大臣替自己在同治帝面前说情,竟改斩立决为斩监候,虽说都带了个斩字,可区别是相差千里。吴可读得知此事,愤不可言,上疏力争,说“请斩成禄以谢甘民,再斩臣以谢成禄。” 虽说杀言官是亡国之象,但同治帝也不管了,他认为吴可读欺他年幼,所以才敢如此顶撞,非要杀他的脑袋不可。最后由于慈安太后建议,交三法司会审。当时有个规矩,官员定死罪须“全堂阕诺”,缺一不可。由于大理寺少卿王家璧仗义直言,吴可读方保住了性命,改为充军。 这一下,吴可读的名声不仅动天地,而且“泣鬼神”。士人对他舍命进言的气概,无不钦佩万分。一位文人叫吴泰史的还专门作了一首五言排律(赠柳堂二十韵),称其为“乾坤双眼泪,铁石一儒冠。”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1 章 同治皇帝死后,慈禧太后为了收买人心,宽免了因进言而获罪的官员,吴可读因此得以重返京师,授官为吏部稽勋司主事。然而他的忠君之心,并未因差点被同治帝杀头而改变,反而对慈禧太后的专横不满,更为众多大臣竟无一人站出来替同治帝说一句公道话而气愤。因此决定为绝嗣的同治帝抗争一番。 恰在这时,内阁学士广安也因不满慈禧太后的专横而上了份奏折,认为“对于立嗣这样的重大问题,臣下不应当缄默不语”。他在奏折中借古喻今,以宋代赵普不遵守宋太祖遗诏,擅立太宗的教训为例,说“立嗣大计,虽然决定于片刻之间,但尤应重视其百代之后。”为了防止赵普那样的人擅自废立,请求两宫皇太后立下“丹书铁券”,以保证嗣皇帝生了皇子后继承同治帝。慈禧太后看了,不禁大发雷霆,立即传旨对广安加以申饬。 广安上奏遭申饬时,吴可读正卧病在床。这日里,闻听此讯,吴可读不由得悲愤万分,立即下床取出笔墨,奋笔疾书,想再次上奏慈禧太后,以讨个公道。刚写完放下笔,吴夫人端着药走了进来。看见丈夫又在那里写奏折,关心地说道:“老爷,您身体不好,不是让您别下床吗,怎么又写起来了。” 吴可妻子,激动地说:“不写我心里难受啊!没想到我大清王朝如今竟为一女流之辈所左右。” 闻听此言,吴夫人赶紧上前,拿起那折子细细看了起来。 她的手发抖了,连忙说:“老爷,这不可以呀!” 吴可读知道妻子是个识大体的人,但不明白这时候她为什么拦阻自己,遂说道:“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爷,做臣子的应该尽心于国家政事,这道理我懂。可广大人刚刚上书遭饬,太后正在气头上,你再上道折子,恐怕会……” “谁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可我岂能为了保住自己这条老命而置国事于不顾?这样,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下的先帝?” “老爷,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吴夫人一听丈夫的话,急忙说,“你的意思是……” “老爷,言贵乎有用。你刚刚获赦,就冒味说出这话,必有人误解你的本心,说的话再有道理,又有谁会采纳呢?而且这时候情形纷乱,流言甚多;你所引用的诸事,也不尽确实。所以我想您不如看看再说,只要此心不改,以后总有谏言的机会,您说呢?” 吴可读听罢,细细思量起来。是呀,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人微言轻。更何况慈禧太后现在正在气头上,即便进言她也肯定听不进去,与其这样白白送死,倒真不如等等,总要死有所值呀,于是便打消了原议。 时间一年一年的流逝,但吴可读那颗耿耿寸心,却始终未改。机会终于来了,光绪五年三月二十六日,是同治皇帝、孝哲皇后的大葬日,吴可读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拚着自己六十武百官都已陆续返京了。 吴可读则迈向他人生的最后终点——三义庙。 看到吴可读来了,可把周老道乐坏了,急忙迎入房中,吩咐沏茶。忽见吴可读呆呆地坐在桌前,没有一丝喜悦之情,周道长问道:“柳堂,怎么不高兴,是不是有什么事?憋在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唉,做官就是不如做道士好。”吴可读于是就把自己想上疏的事说了出来。 闻听此言,周道长急忙劝:“柳堂,现在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光绪帝在位已有些年头了,你又何必再惹祸上身呢?” “正因为两宫皇太后垂帘,我才更要上疏。身为朝廷大臣,怎能因贪图个人富贵而置国家礼制于不顾?”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周道长看看说服不了吴可读,只得说道:“柳堂,我说服不了你,但这事你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弄不好可要丢了性命呀!” “道兄,谢谢你的一番肺腑之言,柳堂真的是感激不尽。你先用饭吧,奔波了一天,我想早些回房歇着,明天再见。” 晚上,在吵杂的声音停息,人们慢慢地进入梦乡之后,吴可读依旧一人默默地坐在桌前。夜深了,春风带着凉气袭来,他无动于衷。只见他闭目良久之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笔,洋洋洒洒数万言,一挥而就。随即,又提笔在墙上题了一站绝命诗: 回道六十八年事,往事空谈爱与忠, 坯土已成皇帝鼎,前星预祝紫微宫。 相逢老辈寥寥甚,到处先生好好同, 欲识孤臣恋恩所,惠陵风雨蓟门东。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2 章 好了,再没什么事了!只见他拿出早已备好的毒药,慢慢地放入口中…… 第二天一早,周道长就来到吴可读门前,连唤几声,却不见任何声响,急忙推门进去,只见吴可读衣冠整齐地直挺挺躺在床上,安祥地睡着,脸上还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容。回首看见桌上的奏折、墙上的诗,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吴主事早已抱定了死志! 吴可读的死讯,是在闰三月初十传到京城的。当人们听到这个消息时,莫不感到惊讶。以吴可读的为人,决不会无故轻生!又听说有遗折一件,便越发关心,不知是有冤情要诉,还是以死谏言。吏部堂官万青藜、大学士管部的宝鋆闻讯,更为紧张。他们都知道吴可读平日里为人耿直不屈,深恐遗折中有什么犯忌的话,触怒了慈禧太后,连带遭受处分。 于是便围绕着是否上奏吴可读的遗折展开了一番争论。 “这吴主事平日里耿直不屈,咱也不知他折子里写些什么,万一触怒了太后,谁担待得起?我看就别上奏了。”吏部堂官万青藜唯恐连累了自己,急忙开了口。 宝鋆一听,连说不可。忠臣尸谏而壅于上闻,言官如果参奏一本,他哪里吃得消? 万青藜一听,又说道:“照历来的规矩,司员请代递折件,要堂官‘公同阅看’,如无违悖的话,方可代奏。咱是不是……” “大人不可”,没等他说完,孝哲皇后的父亲、时任吏部左侍郎的崇绮说话了:“司员请代递折件,须公同阅看的成例如今用不上。公同阅看指当着这个司员的面一同看,如今吴主事已不在人世,又怎能谈得上‘公同’两字?更何况这是密折,连军机大臣都不可以擅自拆阅,我们又怎能看呢?下官认为只有原样奏上,才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他这个折子里有违悖之词,崇大人,你我担待得起吗?” “既然不能擅自拆阅,毫不知情,又怎会连累了你我?” 对呀,这个法子不错。宝鋆于是说道:“我看还是照崇大人的主意,咱们原样上奏吧。即便是太后怪罪下来,咱们也有说的。” 一看有宝鋆作主,万青藜方才不再坚持己见。 慈禧太后这几日也听说有个官吏在三义庙自尽,正想打发李莲英出去打听一下,恰好宝鋆将那折子奏了上来。大臣的折子,慈禧太后看得多了,可像这种以死明志的折子她倒是头一次碰到。于是就来了兴趣,想看看究竟写些什么。她很仔细地用象牙裁纸开拆开了封皮,取出内文铺在桌上,又吩咐李莲英添了一枝儿臂般粗的巨烛,以便细看这个遗折。 打开吴可读的遗折,纵且先看那字迹,笔力遒劲,果然是不脱名士派头的淡墨所书,慈禧太后忍不住夸口称道:“没想到这吴主事居然写得这一手好字,早知道,我一定给他个大学士的官儿。” “那是自然了,这吴柳堂在京城名气还不小呢。”李莲英不失时机地奉承道。 谁知不看那内容还好,一看可把慈禧太后给气坏了。只见那奏折上写着: 罪臣吴可读,跪奏为以一死泣请懿旨预定大统之归,以毕今生忠爱事:……罪臣涕泣跪诵,反复思维,以为两宫皇太后一误再误。为文宗显皇帝之子,不为我大行皇帝立嗣。既不为我大行皇帝立嗣,则今日嗣皇帝所承大统,乃奉我两宫皇太后之命,受之于文宗显皇帝,非受之于我大行皇帝也。而将来大统之承,亦未奉有明文,必归之承继之子,即所谓懿旨内既有承继为嗣一语,则大统之仍归继子,自不待言,罪臣窃以未然。……以宋初宰相赵普之贤,犹有首背杜太后之事;以前明大学士王直之为国家旧人,犹以黄紘请立景宗太子一疏出于蛮夷而不出于我辈为愧。贤者如此,遑问不肖;旧人如此,奚责新进;名位已定者如此,况在未定!不得已于一误再误中,而求一归于不误之策。惟仰祈我两宫皇太后于行明白降一谕旨,将来大统仍归承继大行皇帝嗣子,嗣皇帝虽百斯男,中外及左右臣工均不得以异言进。正名定分,预绝纷纭,如此则犹是本朝祖宗来子以传子之家法,而我大行皇帝未有子而有子,即我两宫皇太后未有孙而有孙,异日绳绳揖揖,相引与万代者,皆我两宫皇太后所自出,而不可移易者也。罪臣所谓一误再误而终于不误者此也。……宋臣有言:凡事言于未然,诚为太过;及其已然,则又无所及。言之何益?可使朝廷受未然之言,不可使臣等有无及之悔。今罪臣诚愿异日臣言之不验,使天下后世笑臣愚,不愿异日臣言之或验,使天下后世谓臣明,等杜牧之罪言,虽逾职分;效史䲡之尸谏,只尽愚忠。臣尤愿我两宫皇太后、我皇上,体圣祖世宗之心,调剂宽猛,养忠厚和平之福,任用老成;毋争外国之所独争,为中华留不尽;毋创祖宗之所未创,为子孙留有余。罪臣言毕于斯,愿毕于斯,命毕于斯!再罪臣曾任御史,故敢冒死具折;又以今职不能专达,恳由臣部堂官代为上达谨奏。 慈禧太后的脸色愈加难看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然还有人敢就为同治帝立嗣事发议论,而且是在这个时候、用如此的方法。想想都怪这小李子,那个人不好荐,偏偏给我说了这么个人,于是说道: “小李子,你看看这个折子。” 李莲英急忙双手接过。本来看见慈禧太后发怒,他心就七上武百官: 吴可读所请颁定大统之归,实与本朝家法不合。皇帝受穆宗毅皇帝付托之重,将来诞生皇子,自能慎选元良,缵成统绪,其继大统者为穆宗毅皇帝嗣子,守祖宗之成宪,示天下以无私,皇帝亦必能善体此意也。有吴可读原奏及王、大臣等会议折,并闰三月十七日及本日谕旨,均著另录一方,存毓庆宫。至吴可读以死谏言,孤忠可悯,著交部照五品官例议恤。 懿旨一传,北京城内欢声雷动,“其继大统者为穆宗毅皇帝嗣子”这句话,正如慈禧太后所期待的那样,产生了预期的效果。自然,对于献此良策的李莲英,她更是恩宠有加了。 不过由于有了慈禧太后一句“以死谏言,孤忠可悯”,吴可读的葬礼倒是办得十分的隆重。 这一天,宣武门外的文昌馆内素车白马,盛极一时,除却亲王、郡王等亲贵向来不参与品官的祭典以外,从大学士起,到各部司官,下及各衙门正途出身的小官,无不亲临一拜。当时有个翰林院编修叫黄贻楫的,曾作挽联一幅: 天意悯孤,三月长安忽飞雪。 心完夙愿,五更萧寺尚吟诗。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3 章 更有“翰林四谏”之一的张之洞主持,将吴可读的遗像供在马申桥,设了个吴柳堂先生祠,又在北京的南横街设了个吴公祠。 如此盛大的祭典,想必九泉之下的吴可读也该瞑目了吧。&gt;&gt; 李莲英五、李莲英知道主子想男人了 五、李莲英知道主子想男人了 慈禧“病”了,太医院的御医没有一个能够把准她的脉……李莲英却深知主子的病根,他从宫外给慈禧找来了三个貌似潘安的“小郎中”…… 却说咸丰皇帝临死前,为了不使权利偏斜于一、二人之手,造成大权独揽的局面,曾赐给皇后钮祜禄氏(即慈安皇太后)一方“御赏”印,赐给懿贵妃那拉氏一方“同道堂”印。 皇帝的谕旨,起首处盖“御赏”印,即印起;结尾处盖“同道堂”印,即印讫,只有盖上了这两方印,才说明所发谕旨得到了皇帝的批准,否则便是无效。按说两宫皇太后权力相等,可谁想这慈安太后平日里只是呆在宫中,吟经诵佛,对朝事并不感兴趣。虽与慈禧太后同担垂帘听政,但是对于国家政事只不过点画诺而已。加之她秉性坦白,素无城府,遇事退让居多,很少争执,使得朝政大权渐落慈禧太后一人手中。慈禧太后大权在提,凡事独断专行,因此日增骄横,但由于慈安太后尚在,为礼法所拘束,事事不能随心所欲,仍不免有掣肘之处。同治年间,宠监安德海被戮,更使她大为恼火,从此便将慈安太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光阴荏苒,不觉已是光绪六年。这年清明,风和日暖,桃花满枝,两宫皇太后同赴东陵,祭奠咸丰皇帝。 一大早,两宫皇太后的銮驾就出发了。和风煦煦,绿草荫荫,看着这一切,久居深宫的慈禧太后不由得心情舒畅,深深吸了几口那新鲜的空气,转过脸说道: “姐姐,今天的风景真是好,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过了。” 祭祀本是件庄重的事情,可慈禧太后今天却象有什么喜事,浑身的袍服一律用杏黄色的贡缎制成,上下前后用金线绣着凤凰,在袍子的边角上钉着无数的珠子,大小不一,多达数千颗,阳光照耀下,尤如万道金光从身上发出,一闪一闪地发亮。慈安太后见了本来心里就不高兴,这会又听她说出这种话,忍不住说道:“妹妹,你怎么忘了,我们今天去祭祀先帝!不是出来游玩的。” 闻听此言,慈禧太后的脸不由得阴了下来。 一路无话。一行人进入阴森的太庙大殿,太监们便忙开了。不大功夫,只见咸丰灵牌前已摆好了酒十杯、筷子十双、黄米饭四盘、全羊一只。随着礼仪官一声“开祭”,只见慈安太后徐步上前,燃香焚烛之后在那拜垫上跪了下来。接着慈禧太后上前,正要在慈安太后旁边跪下,忽听慈安太后开口说道: “妹妹,这是留给上边姐姐的。”原来这个位子是留给已故孝德皇后的。 慈禧太后正要屈膝下跪,一听此言好不难堪,忍不住问: “那你说妹妹我应该在哪呢?” “你跪在我后边。” 什么?跪你后边?慈禧太后听了不由沉着脸问:“凭什么我在后边,而姐姐你却在前边?” “今日是祭祀先帝,在先帝面前,只有一个太后。” “我与姐姐并坐垂帘,都是一般的母仪天下。” 看见慈禧太后不遵祖训,慈安太后也不由得来了气,说道:“先帝在时,你只是一妃嫔,至于做太后,却是先帝殡天之后。既为妃嫔,那么就依礼应当跪在后边。” 慈禧太后一听急了,喊道:“如果姐姐定要争这个过节,我就情愿一死,到先帝面前,请先帝评这个理去。” “这是祖训规矩,理应如此,切不可乱了名份!” 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两宫皇太后在庙堂上,当着众王公大臣吵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好?两个都是太后呀。一帮王公大臣也不知道怎么劝好。倒是恭亲王奕䜣忍不住先开了口:“西太后,依照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您应当在后边。” 慈禧太后一看是奕䜣,正想反驳两句,谁知醇亲王已替他开了口:“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但今日我两宫皇太后同着垂帘听政,如果这样做,怎能保证以后政令的贯彻?” 一看有两位王爷出头,其他人的胆子也大了。这些人平日里慑于慈禧太后的淫威,这会儿自然多替她说话。慈安太后一看,自己势单力薄,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只好默许慈禧太后在她旁边跪下。祭祀大典总算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回到宫里,慈禧太后正为这事恼火着呢,忽然慈安太后宫里的尤太监报告说步军统领荣禄荣大人在宫里勾引妃子,让她去看看。怎么竟会发生这种事,气得慈禧太后连喊李莲英备轿,准备要亲自去查个究竟。 荣禄,满洲正白旗人。早年曾是慈禧太后的意中情侣,两人情思绵绵,心照不宣。后来慈禧太后被选入宫中,作了咸丰的妃子。有情人虽不能成伴侣,但依旧藕断丝连,情深义重。加上这荣禄在热河事变中为保护两宫返京立下汗马功劳,因而深受慈禧太后宠爱。这日里因事进宫禀奏,谁知刚进得宫来,便迎面碰上个女子。只见那女子纤臂蜂腰,瓜子脸上一双黑黑的眼睛脉脉含情,直把个荣禄看得目瞪口呆。那女子整日独处深宫,看到荣禄这副样子,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荣禄也顾不得去拜见慈禧太后,径直与那女子去了房中。谁曾想好梦难圆,两人进房时却被这尤太监给看到了,急忙告于慈安太后。慈安太后也因祭祀的事正烦着,不想再惹什么麻烦,于是就让告诉慈禧太后,随她处置去吧。 荣禄与那妃子进得房中,宽衣解带,躺在床上,正欲成就好事,忽听门“啪”的一声开了,以为是哪个不知情的太监闯了进来,正欲开口责骂,转脸一看竟是慈禧太后,吓得连忙滚下床来,趴在地上。 慈禧太后本来心里就不高兴,再看见自己的情人竟与别的女子在一起,不由大怒道: “小李子,把这不要脸的贱货给我拉出去痛打一百棍,然后打入冷宫。” “太后,这一百棍下来,恐怕……”李莲英小心地说。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打你就给我打,死了活该,谁让她作出这种事来!” 荣禄没想到慈禧太后竟会发这么大的火,连忙趴在地上使劲磕头,嘴里直喊:“太后息怒,都是下官一时糊涂,求太后饶了下官吧。” “饶了你,亏你说得出口!我平日里是怎么对你的?你竟这样报答我!我看这官你也别作了,回去好好反省去吧。”说完,慈禧太后也不看荣禄一眼,转身就回宫去了。 回宫后慈禧太后一直闷闷不乐,心里真是越想越气:“慈安太后与我作对,怎的你荣禄也来凑热闹?嗯,不对,这事怎么这么巧,偏偏让她给碰上了,莫不是她…… 正在这时,李莲英上前安慰道:“太后请放宽心,常言说的好,人在人眼下,怎敢不低头!还是保重玉体要紧,何必自寻烦恼呢?”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如同火上浇油,气得慈禧太后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怒喝道:“你说什么?别忘了你是在给谁说话!按规矩她并不比我高!” 李莲英一看,这还了得,从没见太后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急忙哽咽着说:“太后息怒,奴才看您生气,怕伤着身子,所以想安慰您,谁知嘴笨说错了话。”说完居然泪流满面。 慈禧太后一看感动了不得了,又是难过,又是高兴,没想到小李子竟是这样的忠心耿耿体贴入微,点点头说:“好了,起来吧。你有这份孝心,也不枉我看重你。俗话说:不要气,只要记,你也记着今天这一段,咱们大家走着瞧吧!” 自咸丰帝死后,慈禧太后每日里忙于政事,甚觉无聊。偶尔看了几次戏,不曾想便着了迷。每当烦恼之时,就去看戏。 这次也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怎的,倒把这老习惯给忘了。她忘了,李莲英可没忘。这日里便奏明慈禧太后,把京城里的有名戏子俱传进宫来,排演戏剧。 慈禧太后听了,皱了皱眉头,面有难色地说:“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了。只是宫中无故唱戏,不合祖宗家法,再说这几天情形复杂,让‘东边’听了免不得又说闲话,就算了吧。” 李莲英把肩膀一耸,说道:“太后怕她作甚?太后您便是老祖宗,祖宗的家法,别人改不得,只有太后您可以改得的。 咱大清国的天下,还不是靠您一人维持着,唱一两回戏,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您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好,也该散散心了,万一……,奴才可担待不起呀!” 慈禧太后听了李莲英的话,心里不由得喜滋滋的,于是笑着说:“没想你还有这么一张利嘴,既然你这样说,就唤他们进来吧。” 李莲英答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忽然慈禧太后又开了口: “对了,你顺便把东边和那些王爷们都唤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谁还敢说什么。” 听了慈禧太后要看戏,慈安太后不由得面露难色,这可是有违祖宗家法的事,想阻止。可转念一想:这几日她心情不好,就让她散散心吧。自己推说身体不爽快,回绝了。慈禧太后一看慈安太后不敢说什么,自然满心欢喜。倒是难为了那帮王公大臣们,虽说不想来,可又惧怕慈禧太后的威势,不能不来陪场。 先演的《水漫金山寺》,谁知看了大半天,慈禧太后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这可怎么办好?恰好这时演到了青蛇为救白蛇施法借天雨,李莲英不由灵机一动,连忙唤李三顺将宫内安设的水管打开。一时间,只见水花飞溅,射得一帮王公大臣蟒袍衣褂象水淋鸡一样。慈禧太后见了这般样子,喜得心花怒放。王公大臣们看慈禧太后那副高兴的样子,多不敢言。只有那醇亲王忍不住挽起袖子,想上去痛打那李三顺。旁边恭亲王见了急忙拉住,说道:“五哥,忍着点吧,别自讨烦恼。”醇亲王见了方才又坐了下来。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4 章 谁想这举动被李莲英看到了,心想你不满,我还有好看的呢。待演《思志诚》一戏时,他干脆自己扮起了窑子里的鸨母,待有嫖客来了,便高声喊道:“老五,出来见客呀。”醇亲王在弟兄中行五,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慈禧太后在那,喝了声“这奴才这般大胆,那还了得。”便冲上戏台,拉住李莲英想痛打一顿,手还没落下,就听有人说话了: “住手!醇王爷,你眼里还有我吗?” 醇王爷这才想起慈禧太后还在,急忙跪地答道:“太后息怒,臣一时冲动,就……,只是这奴才也太大胆了。” “我的奴才,难道不知怎么管教吗?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点。” “是,臣知罪,只是刚才这奴才……”。醇亲王仍不甘心,说道。 “他又怎么了?这是在唱戏,你知道吗?觉着不高兴可以回家去,没人勉强你。” 恭亲王一看情形不妙,急忙上前说:“太后息怒,醇王爷性情鲁莽,您就原谅他了吧。”说完赶紧把醇亲王拉回了座位。 回到家里,醇亲王是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我好歹也是个王爷,难道就让一个奴才戏弄不成?遂拿起笔,想写个奏折,奏请严惩李莲英。福晋见了,急忙阻拦:“王爷,不可以这样做呀。” “什么?难道我就这样算了不成?我好歹是个王爷,如果就这样算了,以后我出门有什么脸再见人。”醇王爷满脸怒气地说。 “王爷,这不是斗气的事呀。你也不想想,现在西太后大权在握,那李莲英又是她身边的人,你写上去,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会使她更厌恶你,说不定还会……。” “既然这样,我就给东太后写。” “东边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自身都难保呀。” “东太后现在是不大理朝政,可她还掌着‘御赏’印,岂能容她西太后专横朝政。好了,你再别罗嗦了,退下去。” 醇亲王的折子很快就到了慈安太后的手中。看了那奏折,慈安太后也犯难了。那年她与恭亲王联合处死了慈禧太后的宠监安德海,慈禧太后就对她不满,如今再去说李莲英,那慈禧太后岂敢善罢干休?可转念又一想,权监祸国的事,并不是没有过,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我怎么去见列祖列宗?于是决定还是去说说。 “慈安皇太后驾到!”一听慈安太后来了,慈禧太后索性上床躺了下来。慈安进来一看,急忙关心地问道:“妹妹今天怎么还没下床,是不是身体不适?” “是的,心情不好,气的!” 慈禧太后听了,明知是冲自己来的,可又无可奈何。于是索性直接将醇亲王折子的事说了出来。 “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那是在唱戏,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慈禧太后躺在床上,不冷不热地说。 “姐姐我知道那是在演戏,可也要注意点规矩呀。醇亲王好歹也是咱自家人,你那样对他,让他下得了台吗?再说这李安达(宫中对太监的尊称)确实做得也有些过分,我看你就管教他一下,让醇王爷也有个台阶下。”慈安太后小心地说。 再看此时的慈禧,眼眶湿润,哽咽着说:“小安子在时,你们说他这说他那,我没说什么。现在又来指责小李子,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身边有个贴己的人呢?既然姐姐你这么说,那你就看着办吧。” “妹妹你误会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呀。”慈安太后一时真不知该怎么解释,说完这话,就悻悻地回宫而去。 慈安太后一走,慈禧太后就下了床,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冷笑了两声,心想既然你多事,那么你就来处理一切吧。 第二天一早,慈安太后就等着和慈禧太后一起上朝听政。 谁知慈禧太后没来,却来了个李莲英,只见他上前跪奏道: “奴才问太后安。昨夜里慈禧太后偶感风寒,今日不能上朝,让奴才来说一声。 慈安太后一听可急了,自己从没独自上过朝。虽说平日里两宫垂帘,可拿主意的是慈禧太后,自己一点经验都没有呀。于是急忙问李莲英到底要紧不要紧。 “奴才也不知晓。” 无奈何,慈安太后只得前往长春宫,进屋一看,慈禧太后还躺在床上,急忙问: “妹妹身体要紧不?怎的昨日里还好好的,今就病的这么重,太医来过没?” “昨夜里偶感风寒,刚才已让太医看过了。今日姐姐就一人上朝去吧。”其实她那里有病,只是想看慈安太后的笑话而已。 慈安太后听了真有些手足无措之感,只见她迟疑着问: “我怕我一人不成吧?” “没什么不成的!这么多年下来了,难道说还有什么看不清楚,听不明白的?再说总不能我们两人都不去上朝吧!”慈禧太后看了慈安那副着急的样子,暗暗窃喜地说。 天清气朗,阳光明媚。养心殿内金光耀眼。大殿正中高悬先祖雍正帝御书的“中正仁和”匾额。年仅九岁的光绪帝怀着童稚的好奇心端坐在宽大的红木龙椅上,其后设八扇精致的黄色纱屏。纱屏后设御案。透过那薄薄的纱屏,可以清晰地看见左边坐着神态略带紧张之色的慈安太后,右边却空着,那是慈禧太后的位子。 本说慈安太后整日上朝听政,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可今天没有了慈禧太后,她的心情格外的紧张,心仿佛都要跳出嗓子眼来了。恰在这时,四川提督鲍超出列跪奏: “臣鲍超恭请皇太后、皇帝圣安。” 慈安太后先问了路上的情形,然后又问:“四川的百姓,日子过得好不好?” “百姓安日如常。”鲍超用浓厚的川东口音答道。 “沿途百姓呢?看上去可好?” “仰赖天恩,百姓平安。” 慈安太后问了几句,就觉着无话可话了。略停一停又问: “你在路上走了几天?” 这个时候中俄关系紧张,朝中主战主和一直没有定论。鲍超这次奉旨入京本是来谈对俄的军务部署的,本以为客套几句后该谈正事了,谁想慈安太后只是问些无关紧要的事,只得答道:“臣约走了一个多月。” “听说你身子不好,近来怎么样?” “谢太后关怀,奴才好多了。” 只见这时慈安太后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你打过好多仗?” 鲍超一听总算沾了点边,急忙答道:“太多了,记不清了。” “你很勇敢!” “不敢,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臣只是作了自己应该作的。” “平日里多注意身子,只有这样,才能勤于政事。”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5 章 “是,谢太后关怀。” 又没话可说了,慈安太后是真的想不出什么话了,只好说道:“你可以下去歇着了。” 鲍超知道,这是召见结束的表示,随即跪安退出了养心殿。心里直纳闷,太后今天是怎么了,一个劲问些琐碎事情,难道不知道召我来是作什么?不可能呀!圣旨上不写的明明白白吗? 那慈禧太后装病,想看慈安太后的笑话,可心里仍不踏实,于是使差李莲英去打听消息。待李莲英回来将慈安太后召见鲍超的事一说,可把慈禧给乐坏了,连连拍手鼓掌,嘴里直喊:“妙,太妙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再病几天吧。”自此,慈禧太后就不理朝政,每日里同着李莲英玩乐。 一连数十天,慈安太后一人上朝。可谁想棘手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直把她忙得个焦头烂额。这日里退朝回到宫里,想想自己实在没这能力,心里想的可嘴里却不知如何说好。不由得又想到了慈禧太后,唉,自己还是不如人家呀!也不知她病好了没,怎么一病就这么长日子?遂带着一帮太监奔长春宫而去。 待进了长春宫一看,慈禧太后依旧躺在床上,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说道:“妹妹近来身子好些了吧。” “还是没什么起色。” 慈安太后一听这话可急了,急忙问:“到底什么病呀,让太医看过没有?” “唉,看了也不顶用。” 站在一旁的李莲英看了这情景,忍不住笑出了声。慈安太后扭头看了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只吩咐去唤太医来。 不大功夫,太医院院判李德立、庄守和来到,叩头请安后立刻给慈禧太后诊脉。这二人可是宫里最好的医生了,谁知诊了半天的脉,就是看不出慈禧太后得的什么病,想说没病吧,又不敢,他们那里敢得罪慈禧太后呀!慈安太后一看不由地来了气,说道:“你们平日里是做什么吃的,这点病都看不了?真是白养了你们,退下去!” 就在这时,李莲英上前说道:“太后息怒,奴才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 “快说,究竟是什么法子?”慈安太后听了急忙问。 “奴才的意思,既然这些院医看不了,不如到市面上请几个私家大夫来瞧瞧吧。” “太医都看不了,他们又看什么用?” “太后,这可说不定,那些郎中也有能人呢。” 慈安太后这会也没什么好办法,只盼着慈禧太后的病赶紧好。于是说道:“也好,你就去替你主子找几个来,要格外慎重才好,来了后先让我看看。” 李莲英答应了声退了下去。回到屋子唤了李三顺,便出宫径直回了自己的家。 “三顺,这两天你多出去转转,看到有年轻英俊、风流倜傥的便给我唤来。” “师傅,咱不是出来给太后找医生吗?” “怎么这么多话,让你找啥人你就找啥人,医生中就没有年轻英俊的了?别再罗嗦了。” 在家玩了几天,李莲英看看是时候了,便带着李三顺给找的那三个人回宫来,慈安太后询问了几句,便让李莲英带回长春宫给慈禧太后看病。 李莲英怎敢不经慈禧太后允许擅自出宫呢?原来自从咸丰帝死后,慈禧太后便独处深宫,虽说这时已四十多岁了,但由于保养有方,不但面目不老,还是丰颜盛鬈,同二十来岁的少妇一般。谁人没有个七情六欲,她呢,不由得动了情欲。 那一天晚上,李莲英看她睡着了,便取过一条棉被,轻轻给盖好,自己退了出来。谁知刚想回屋,忽听里边有动静,他以为慈禧太后醒了,连忙又转身进来。只见慈禧太后脸色红润,嘴里喊道:“主子,主子,臣妾好……啊。”原来是在做梦。这种情景李莲英能不明白吗?于是便想着出宫去,给慈禧太后找个可心的人,正好赶上这么个机会,岂能错过? 再说慈禧太后看见李莲英进来,正想发火。李莲英已笑着开了口:“太后,奴才给您找了几个郎中来,您看可意不?” “混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没什么病,唤他们进宫,岂不露了马脚。”慈禧太后一听不由发了火。 “太后,这三个人可不是一般的郎中,您看了就知道了”。 说完,不待慈禧太后答应,李莲英便将那三人唤了进来。 那三人都二十来岁年纪,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特别是中间那个,生得朱唇白面,非常俊俏,犹如潘安再世。慈禧太后看了,不禁神魂颠倒,春潮涌动。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邹衡。” “哪的人?” “江苏扬州人。” “小李子,你可真会办事呀。好了,邹衡留下来给我诊脉,其他两个你带出去吧,记着不要让人打扰我。” 李莲英急忙带了那二人退了出去。 这一诊脉,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才算完事。待那邹衡出来,李莲英便进了屋。只见慈禧太后躺在床上,满脸腓红地说道:“小李子,这邹衡倒挺会侍候人的。特别是那双饱含情感的眼睛,表示哀愁时,你会陪他流泪;表示欢乐时,你会不由得跟着他笑。你说呢?” 李莲英忙答道:“可不是嘛。” “你去西殿把老主子的衣服拿几件,赏给他吧。” 李莲英一想,我侍候您这么久了,也没见您赏我,他一来您就这么大方?于是说道:“太后,奴才想还是另外赏他些什么吧。老主子的衣服,宫里人见多了,您赏给他,我怕别人会说您什么。” “你办事怎么这么糊涂,不会让他改改再穿呀?”慈禧太后红着脸说。 李莲英不便再说什么,便答应着出去了。从此后,慈禧太后便每日里召那邹衡进宫,调情取乐。 时间短还可以,可时间一长就有人不答应了。谁呀,李莲英。他本想借机讨好慈禧太后,可谁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慈禧太后自从有了邹衡,便把他冷在了一边。这他岂能甘心? 这日里,李莲英正躺在床上吞云驾雾,生闷气呢,门开了。一看是李三顺,李莲英气就不打一处来,喊道:“跪下! 你看看你挑的什么人?一进来就把我的饭碗给抢走了。” 李三顺当时就愣在了那里,心想不是你让我挑年轻英俊的吗?丑了你不要,俊的你又嫌弃,你让我怎么办好?可想归想,他哪有胆子说出来,满腹的委屈只能往肚里咽。 “师傅息怒,既然这样,咱再想个办法把他搞下来不就成了。” “你说得容易,太后现在正宠着他,用什么法子把他搞下来?”李莲英听了,责问道。 这可怎么办好呢?一时还真把李三顺给难住了。嗯,不如这样!沉吟了片刻,李三顺开口说了话:“师傅,咱不如去‘东边’透点风声,这样的话……。” “你小子是不要命了?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饶得了你我?” “师傅,这事就你知我知,徒儿守口如瓶,又有谁会知道?”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6 章 李莲英一想,与其这样下去。倒真不如按这小子说的,冒把险。于是说道:“好吧,我这就去‘东边’,你可记住,不许走露半点风声。如若不然……”。 “师傅放心,徒儿以性命担保。” 钟粹宫内,慈安太后正忙着看奏折。忽然一个太监上前说李莲英求见,连喊不见。谁知不大会尤太监又来说李莲英有急事求见,慈安太后只得放下折子,吩咐传进来。 “奴才给母后皇太后请安。”李莲英进来后跪地请安。 “你主子近来身子好些了吧。” “身子骨是好多了,不过……?” 慈安太后一看他那样子,就觉着恶心,催问道:“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我还忙着呢!” “奴才乞禀母后皇太后,郎中邹衡给圣母皇太后看病,他不好好诊脉,却要动手动脚,圣母皇太后又姑息迁就……” 闻听此言,慈安太后不由一惊,急忙喝道:“你敢胡说八道!” 李莲英叩着响头答道:“奴才不敢,奴才所说句句属实。” 慈安太后听罢,不由怒从心中生,心想我整日里为处理政事,忙得焦头烂额,你倒好,躺在宫里做这等丑事。于是怒气冲冲直奔长春宫而来。 看见慈安太后进来,慈禧太后躺在床上说道:“姐姐,恕妹子不能起床给你请安了。” “你千万不要起来,防着受风。”慈安太后听了,一边说着,一边直进床边,装着给慈禧太后拉被子,顺便用手给慈禧太后按了一按,立刻觉着不对劲。于是又说道:“妹妹,你究竟害的是什么病,怎么会病了这许多日子,依我看妹妹的病可不一般哪!” 原来慈禧太后一时大意,整日只顾着与那邹衡玩乐,肚子竟微微鼓了起来。可当着太监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应承道:“妹妹的病,怕要成杂痨,所以忽好忽坏。” 慈安太后见了,吩咐太监们退下。然后说道:“妹妹,你得的什么病,还要让我明着说出来吗?”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妹妹你如不懂我的话,那么咱传太医进来,再给你认真诊治一下。”慈安太后一听她还不认帐,不由地生了气。 慈禧太后必竟是做贼心虚,听了这话,吓得默不作声了。 慈安太后看了,心又不由一软,说道:“你我姐妹自热河同受困苦,二十年来患难与共。可今日妹妹竟做出这等事来,你好好想想,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九泉下的先帝吗?姐姐我说话是直了些,可这也是为你好,你说呢?” 慈禧太后听了,虽然默不作声,心里把个慈安太后可是恨死了。可现在把柄在人家手中,只能默默忍受。 一看慈禧太后一语不发,慈安太后可就没词了,只得说了句“希望妹妹以后牢记祖宗家法”便回宫去了。 慈安太后一走,慈禧太后可忍不住了,大喊,“小李子、小李子,你死哪啦!” 李莲英慌忙跑进来,跪着答道:“太后找奴才有什么事?” “她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们哪个东西给我走漏了消息?” “奴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出去给我留神。如果让我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看我不剥了他的皮!”慈禧太后恶狠狠地说。 李莲英跟着慈禧太后这么多年,还真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吓得额头上冷汗直流,慌忙应了声退出屋外。回到屋里,自然对那李三顺又是一番细细地叮嘱。 回到宫里,慈安太后坐在桌前,拿起那未看完的折子,想接着看下去,可心却总静不下来,脑子里尽是慈禧太后的影子。堂堂大清国圣母皇太后,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这让我将来如何面对九泉下的先帝,难道真应了先帝那句“女主祸国”的话?想到这里,慈安太后不由得想到了咸丰帝留下的那个遗诏,遂摒绝太监、宫女,亲自从箱子里取了出来。 由于年深月久,朱谕的字迹已经泛成黄色。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慈安太后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她还是皇后的身份,而慈禧太后的封号是懿贵妃…… “皇后,朕看来不久就要见祖宗去了。”面色枯黄,双颊显得异常醒目的皇帝说:“临去前,朕要替你安排一件大事。” 听到这里,皇后眼里的泪水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了下来,悲泣地说道:“皇上说的是那的话,只要静心修养,您一定会康复的。” “你别拦我,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而且是关系我大清江山命运的大事。”皇上特意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窥视,接着用嘶哑低沉的声音说:“懿贵妃越来越不成样子了!这阵子我倒觉着肃顺的话不错,他曾不止一次劝我行钩弋夫人的故事……。” “什么是‘钩弋夫人’呀?”皇后忍不住问道。 “她是汉武帝晚年的爱妃,曾为武帝生了个皇子叫刘弗陵。武帝晚年特别钟爱这个儿子,最后还把皇位传给了他。” 皇帝说道。 “那她的母亲岂不是太后了?” “不然,武帝在崩驾前就把她处死了。” 皇后大惊:“这是为什么呀?既然他喜欢刘弗陵,怎么又把他母亲杀掉?” “自古以来,幼主在位,母后掌权,一定骄淫乱政,这就是所谓‘女祸’。”皇帝说到这里,郑重的看着皇后说:“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皇后这才恍然大悟,急忙说:“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咱大清朝家法很严,决不会有什么‘女祸’的”。 “朕不会杀了她,你放心吧。谁让朕手软呢?不过不能不防着点,这个你拿着。”说着皇帝从贴身口袋取出一个折子。 皇后颤抖着接过那折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咸丰十一年三月初五谕皇后:朕忧劳国事,致撄痼疾,自知大限将至,不得不弃天下臣民,幸而有子,皇祚不绝;虽冲龄继位,自有忠荩顾命大臣,尽心辅助,联可无忧。所不能释然者,懿贵妃既生皇子,异日母以子贵,自不能不尊为太后;惟朕实不能深信其人,此后如能安分守法则已,否则著尔出示此诏,命廷臣除之。凡我臣子,奉此诏如奉朕面谕,凛尊无违。钦此! …… 窗外,微风徐徐,颇有些凉意。慈安太后不知何时已进入了梦乡。尤太监见此,急忙取了件褂子,轻轻给慈安太后披在身上,忽然他看见了桌上的遗诏…… 就在这时,慈安太后醒来了。待她发现尤太监正愣在那里,她明白一切都晚了,于是说道:“这个折子你是不是看了?” 尤太监慌忙跪地答道:“奴才看冷了,进来给主子您添衣服,无意中看到了些。” “还算老实。你可知道私看奏折该当何罪?” “奴才知晓,奴才甘愿一死!” 看着尤太监那张略带稚气的脸,慈安太后的心不由地又软了下来,说道:“尤义,你自小入宫就跟着我,算来也七八个年头了,宫里的情形你也多少了解些。既然是无意中看到,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你要切记,此事不得露出半点风声!如果让旁人知道了,这宫里可就不太平了,懂吗?”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7 章 望着那和蔼慈祥的面容,尤太监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叩头答道:“奴才谢主子宽免。主子您对奴才的恩德,奴才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奴才以性命担保,即便是死,也绝不吐露半个字出来。” 慈安太后点了点头,将那遗诏贴身放好,便又埋头看起了奏折……&gt;&gt; 李莲英六、慈安暴薨 六、慈安暴薨 东太后慈安悄悄地撩起西太后慈禧寝宫的门帘,竟看见慈禧和李莲英双双卧在床上…… 天有不测风云,慈安太后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这尤义,本是涿州人。同治末年,家乡遭了水灾,父母双亡,年仅九岁的他和哥哥尤忠为生活所迫,便入宫作了太监,一道分在钟粹宫。他负责服侍慈安太后,哥哥尤忠负责看守宫门。这日里,尤义服侍慈安太后睡了,便来到哥哥房间。兄弟俩聊了会,话题就转到了慈安太后身上。 只听尤义说道:“咱主子可真可怜,整日价忙于朝事不说,还要受‘西边’的气。” “可不是,‘西边’也太欺负人了。唉,咱主子就是性子太弱了,如果我是她,我非把她……”尤忠也愤愤不平道。 “哥哥切不可乱说,如果让别人听了那还了得。咱主子只是不想惹麻烦,你以为真怕了她‘西边’。” “别在这安慰我,主子对咱兄弟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是她对那边确实没办法。” 尤义一听哥哥不相信自己,急着说道:“你不知道,前阵我去主子那,看到她有份先帝的遗诏……。” 说到这里,尤义想起了慈安太后的叮嘱,不由得流下了眼泪。尤忠一看急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尤义便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尤忠听了忙安慰弟弟:“算了,说后悔顶什么用?以后一定记着,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再说一个字! 你放心,哥哥决不对任何人提起这事。好了,别哭了,赶快回去,免得主子醒了找不着你。” 兄弟俩自以为没人听到,谁想隔墙有耳,恰被路过这里的李三顺给听了去。李三顺听了不由大吃一惊,赶紧跑回去告诉李莲英。 “什么?遗诏?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李莲英一听也急了。 “徒儿刚才路过钟粹宫,只听里边两个人说他们主子有什么‘遗诏’,隔着墙,徒儿也听不大清楚到底写着什么。” 李莲英听了,还是不大相信,又问:“你小子可听清楚了,没有骗我吧?” “徒儿那敢骗您?千真万确!” “好,咱们快去见太后,这可是件大事。”李莲英一听真有此事,也急了。如果慈禧太后被推倒了,他李莲英岂不也完了。 慈禧太后自那日被慈安太后训斥了一顿后,心里一直不高兴,也顾不得再与那邹衡玩乐了。每日里总盘算着如何把那告密的人抓出来,好好出出气。这会看李莲英领着李三顺进来,以为是这李三顺走漏了消息,便吩咐李莲英:“把这奴才给我捆起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吃里扒外!” 李莲英当时就傻了,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进门就要捆人,于是大着胆子问:“太后,这奴才究竟……究竟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忘了我让你办的事了?” 李莲英这才明白过来,急忙说道:“太后您误会了,那事奴才还没查出来,领他来是另有重要的事向你禀告。” 慈禧太后一听就泄了气,吩咐将李三顺松绑,然后坐到椅子上,没精打彩地说:“有什么事,说吧。” 于是李莲英便将李三顺听到的事说了出来。闻听此言,慈禧太后犹如五雷轰顶,浑身发颤,脸上的颜色登时发白。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又颤抖着问:“李三顺,刚才所说的事是不是真的?” 李三顺刚才被五花大绑,这会还没缓过神来。一听慈禧太后又问自己,吓得赶紧跪地答道:“真的,千真万确!奴才以脑袋担保。” “听清上面写着些什么?” “隔着墙,奴才没听清。”李三顺胆战心惊地说。 不管写了些什么,慈禧太后心里明白,一定与自己不利。 不然慈安太后决不会如此的慎重,连自己都不告诉。想想心里不由产生一股怨气:先帝啊!我那拉氏够对得起你了,铲肃顺、辅幼主;平洪杨、剿匪捻,那一件离得了我?没有我,又哪里有今日之大清社稷?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临死还要给我套上金箍咒呀? 看到慈禧太后久久不说话,李莲英忙上前安慰:“太后勿急,玉体要紧。” “不急不急,等人家要了我的命,再急又有什么用?” “太后,这不是急的事,您千万保重身体。奴才们自会帮您想法子。”李莲英又小心地安慰道。 慈禧太后想想也是这个理,于是说道:“这事你多动动脑子,办好了,我给你个二品红顶戴。呆会去那边说声,我明早上朝。” 由于知道了慈安太后手里有份遗诏,慈禧太后从此便开始上朝听政,行事也稍稍收敛了些。可一连几天,衣不安枕,食不甘味。太医李德立、庄守和请脉,都不免惊疑,脉象中显示慈禧太后不能收摄心神,以至于气血亏耗,因而当面奏劝,务请静养。同时暗示如果长此下去,将有不测之祸。慈禧太后听了何尝不想静养,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那遗诏攥在别人手里,她怎能安心呢? 再说慈安太后自那日倚桌而睡,受了点风寒,起来就觉着头昏眼花。可由于朝事繁忙,也没放在心上,草草吃了点药算事。谁想时日一久,竟卧床不起。宣御医诊治,服药数剂,却不见起色。慈禧太后闻讯,一反常态,屡屡亲临探问,殷勤倍至。这日探望慈安太后回来,刚进宫门,只见李莲英急冲冲跑过来,二人迎面撞了个满怀,直撞得慈禧太后眼冒金星,不由地喝道: “你眼睛长哪啦?想找死呀!” “太后息怒,奴才想到了个好法子,赶着告诉您,所以……”。李莲英趴在地上,神秘兮兮地说。 闻听此言,慈禧太后不由得心花怒放,急忙回到屋里,摒退左右,问道:“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依奴才看来,此事只可感召……” 慈禧太后一听就泄了气,叹了口气说:“如何感召,总不能让我去给她跪下呀。” 李莲英说:“不必如此。“东边’近日不是身子欠佳吗?太后您难道忘了‘割肉疗亲’的故事?” 慈禧太后一阵冷笑道:“叫我割肉给她疗伤?亏你想得出来!” “太后您尽管放心,这也不必。奴才的意思是,前阵子醇王爷不是孝敬了您一颗千年老参吗,只要太后您舍得,只须……”说着只见李莲英诡秘地眨眨眼,贴在慈禧太后的耳朵边嘀咕了起来。 慈禧太后边听边点头,转忧为喜道:“这个法子不错,你赶快去办。记着亲自去办,不要让人看到了。” 不大功夫,只见李莲英端了碗“人参臂肉汤”直奔钟粹宫而去…… 不知是太医药的作用,还是慈禧太后送的那碗“人参臂肉汤”起了效果,慈安太后多日不愈的病居然大有好转。 这日清晨,慈安太后觉得浑身轻松,遂下得床来,让尤义给自己梳头,准备上朝听政。忽然宫监入报慈禧太后来到,忙起身迎接。只见慈禧太后满脸笑容问道:“姐姐服了参汤后可觉着好些了没?”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8 章 慈安太后忙说:“劳妹妹惦记,今日已好多了,正准备上朝去呢。” “不急,姐姐还是多养几天,妹妹一人去就可以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妹妹让奴才们告诉姐姐。” 这时慈安太后已梳洗完毕。两太后落座,互相捧茶递烟,忽的慈禧太后左臂不慎碰在茶几上,只听她“哎哟”一声,立即双眉紧缩,倒吸了一口气。慈安太后闻听急忙上前,握住她的胳膊,却见一条白布露于袖外,上面殷殷有些血迹,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没什么!”慈禧太后故作遮掩,抽回胳膊答道。 慈安太后见此情景。就过头喝问李莲英:“你们这些奴才,平日里是怎么做事的?主子伤成这样也不赶紧告诉我一声!” 没等李莲英答话,慈禧太后又开了口:“姐姐不要怪他们,不干他们的事,是妹妹我……唉,还是等姐姐身体痊愈了妹妹再告诉您吧,免得姐姐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我已无甚病了,妹妹快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恐怕要闷出病来的!” 只见慈禧太后故意用眼左右扫了一下,慈安太后会意,赶忙命宫侍退出,这才又问道:“妹妹,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吧。” “自先帝驾崩二十余年来,你我姐妹患难与共,情同手足,姐姐有病,妹妹我心急如焚。平日里读史书常见割股疗亲之事,因此妹妹我就……就割臂肉一片,与参汤同煎。看到姐姐病已见轻,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就见慈禧太后流出几滴泪水。 慈安太后闻听,又上前握住慈禧太后的左臂,说道:“快,让姐姐看看要紧不?”说着就要解那白布。 她是真心关怀,可慈禧太后急了,她哪舍得自割臂肉,那只是李三顺逮的一条大长虫和御膳房取来的一只大王八。这一看岂不露了马脚?于是急忙拦阻道:“姐姐不必看了,怪吓人的,而且太医说不要让风吹着。” 慈安太后一向忠厚,一听信以为真,感动得热泪盈眶,又道:“妹妹对姐姐真是太好了,姐姐我真不知该……” “咱们姐妹情同手足,妹妹做点事又有什么,姐姐不必记在心上。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好好歇着,妹妹上朝去了。” 说完,慈禧太后就出门而去。 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慈安太后被深深地感动了。没有她,哪里会有平洪扬、剿匪捻、重新稳住大局的今天!二十年来,虽有她也不免有揽权的时候,可平心而论,到底不象先帝所顾虑的那么坏。如今她也快五十了,还能有什么是非好生?这样想着,倒觉的咸丰帝的顾虑甚是可笑。反倒是留着这遗诏,万一有一天不小心泄露出去,却会引起极大的波澜,不如烧掉的好。 于是慈安太后又从怀里取出了咸丰帝的遗诏,久久地凝视着。就在这时,尤义端着早点走了进来,见此情景,急忙说道:“主子,您怎么又……”。 “唉,留着它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烧掉的好,免得因此惹起事端。她对我这般好,我如果再留着它,怎么对得起她。” 慈安太后说。 尤义唯恐此诏一毁,慈安太后处境会不妙,也顾不得太监不可干政的规矩,跪在地上,哽咽着说:“主子千万不可! 主子您生性柔顺,而‘西边’却攻于心计。您毁了先帝的遗诏,万一她又……,主子您拿何约束她。再说您这样毁了,她又怎么知道?先帝的一番若心岂不是白费了呀!” 慈安太后此时已完全被慈禧太后“割臂疗亲”所感动,又哪里听得进去?只听她说道:“嗯,怎敢如此大胆!她乃是圣母皇太后,岂容你这样说她?还不退下去。” 尤义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接着说:“主子息怒,奴才一时情急方说出这等不敬的话,请主子处罚。但求主子万万不可毁了此诏呀!” 慈安太后摆摆手,说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下去吧。我自有主张。” 尤义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慈安太后又坐在桌前,静静地思索起来。是呀,无论如何先帝这番苦心,自己的这番诚意,要让她知道。自己这几年处处容忍相让,毕竟也将她感动得以礼相待。既然这样,何不让她再大大地感动一番,看了再烧岂不更好? 慈安太后真是大错特错了!她哪能想到烧掉遗诏不但不能感化慈禧太后,反而加速了她独裁的进程,更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正午时分,天气格外的热,火辣辣的太阳照在人身上,使人昏昏欲睡。刚刚用过午膳的慈安太后顾不上休息便直奔长春宫来。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只是慈禧太后看了遗诏后是如何的感动,如何的恪守祖宗家法,勤于政事。 此刻的慈禧太后正躺在床上悠闲地抽着南方进贡来的水烟,闻听慈安太后驾到,内心不由一阵窃喜,难道“割臂疗亲”这么快就产生了效果?急忙翻身下床,迎了出去。 “妹妹给姐姐请安,天气这么热,姐姐有什么事找个奴才唤妹妹一声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只见慈安太后摒退左右,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那业已发黄的遗诏。慈禧太后一见,心花怒放,连忙跪了下去,伸出那因激动而颤抖不已的双手接过。虽说她早已知晓这遗诏对自己肯定不利,可读到“此后如能安分守法则已,否则汝可出此诏,命廷臣传遗命除之!”时,仍不觉浑身发颤,脸色苍白,急忙将遗诏交还慈安太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姐姐待我,真是天高地厚的恩,妹妹以后一定谨遵姐姐教导,决不敢有丝毫违背祖训之处,但求姐姐慈悲。” 慈安太后道:“但愿你能谨遵祖训才好。” “妹妹一定谨遵,如有半点违背,任凭姐姐发落。先帝的遗诏,请姐姐收好。”慈禧太后故意信誓旦旦地说。 “你我姐妹自热河患难以来,同心同德,只要妹妹牢记祖训,留它何用?” “不可,姐姐的恩典,妹妹我感激不尽。姐姐固然不要这遗诏,只怕以后有奸人挑拨,反而不妙啊。”慈禧太后激将道。 慈安太后被她用话一激。不觉心中激动,长叹一口气道: “妹妹,我的忠言劝告无非是为了你我姐妹的名誉和咱大清几百年的江山,并没有半点私心。既然妹妹不相信我的话,怕日后于人挑拨,那我就焚了它罢。”说着就将那遗诏放中炉中。 一缕青烟过后,遗诏化为灰烬。慈禧太后此时心里才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觉浑身无一处不轻松,无一处不畅快。满脸笑容地说道:“姐姐待妹妹这般的大恩大德,妹妹心里真是感激不尽。” “不要说这些了,只要你记着恪守祖训就是。东西毁掉了,你就当从不曾有过这么一回事。”说完,慈安太后便回宫去了。 秉性坦白的慈安太后想的太简单了,这岂是轻易能够忘掉的?慈禧太后一生争强好胜,偏偏有这么一个短处落在她手里,她岂能就此善罢干休? 时光飞逝,转瞬已是元宵佳节。慈安太后想到慈禧对自己的一片诚心,理应道谢才是,带着尤义,穿过御花园,走廊过院,来到长春宫。 本来,慈禧太后不论白天或夜间,凡要寻欢作乐,均派有心腹太监把守宫门,不准任何人进去。这日李三顺当值,一人无聊,便趴在桌上睡了去。慈安太后进的宫来,只见四周静寂,李三顺趴在那睡着,于是就悄悄进得宫内,撩帘一看,差点没把她气死。只见慈禧太后与李莲英双双卧在床上,一条大腿搁在李莲英身上,唧唧喳喳,亲昵谈笑。听到珠帘声响,慈禧太后一惊,正想发怒,却见慈安太后站在自己面前,慌忙穿鞋下床,情急之下,把请安的礼节也忘得一干二净,站在那不知该怎么说好。慈安太后见此情景,不由得怒容满面,喝问: “妹妹,莫非你忘了前阵子对我说的话了吗?” 慈禧太后红着脸说:“妹妹昨日左足不慎扭伤,行动不便,所以叫他给按摩按摩。” 慈安太后不好意思对她多说什么,又转过身训斥李莲英: “你这奴才,太不成体统了,堂堂宫廷内竟敢如此随便?往后如再有放肆,决不宽容!” 做贼心虚的慈禧太后满脸通红,愣愣地站在那,一句话也不敢说。慈安太后本为道谢而来,见此情景,再说别的也无趣,就愤愤地拂袖而去。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仁厚慈心,谦恭让人,换来的却是慈禧太后的不顾朝廷脸面尊严、伤风败俗。回到宫里,真是越想越气,索性强硬起来,联合恭亲王奕䜣等人,共同作主,一切军国大事,再也不谦让慈禧太后了。 待慈安太后走后,慈禧太后也不由生起气来,这李三顺是干什么吃的?也不通报一声。急唤李三顺,却不见声响,出去一看,李三顺仍像猪般睡得死沉沉的,不由大怒,拉起来就打,李莲英站在那一句话也不敢说。处置完李三顺,慈禧太后方缓过神来,于是命令备轿去钟粹宫,谁知却吃了个闭门羹。这几日一看慈安太后强硬起来,也不禁有些后怕,整日魂不守舍。 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慈禧太后这样,可把个李莲英也急坏了。如果慈禧太后一倒。他也就完了。苦思瞑想,终于让他想了个万全之策…… “太后,‘东边’现在也太不象话了,什么事都和您不商量,奴才想了心里真替您委屈。”说着李莲英竟挤出两点眼泪。 “有什么办法呢?”慈禧太后自知理亏,又不便公开发作。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69 章 李莲英诡秘地笑笑,说道:“奴才想到个法子,就是不知您答应不。” 对这个诡计多端的奴才,慈禧太后自然了如指掌。急忙问:“快说是什么法子?” “她有啥能耐?为了咱大清社稷,奴才想,您……您何不把她送回老家去呢?” 慈禧太后明白了,问:“用什么法子呢?” “她不是爱吃小食吗,邹衡是郎中,让他……不就成了。” “好,你就吩咐他去办吧。” 你道李莲英为啥让邹衡办?自从慈禧太后见了邹衡后,隔三差五地就把他传进宫,本来是李莲英的好处却让他给抢了去。李莲英怎能甘心?正好借这个机会来个一箭双雕,于是又说道:“太后,这事不宜让太多的人知晓,免得走漏了风声,您看办完事后,这邹衡……。” 慈禧太后怎能不明白李莲英的意思,心里虽有些舍不得,可想想还是这事重要,只得说:“你看着办吧。” 第二天清晨,邹衡拎着两盒奶油克食(满洲话祭祀之供品)进了宫。李莲英见了,接过盒子交与李三顺,说道:“太后今天不高兴,不想见你,你跟我领赏去吧。” 不多一刻,二人来到宫后边一枯井旁边,坐了下来。邹衡心里直纳闷,怎么领赏却到这地方,不禁问李莲英:“总管,怎么来这偏僻的地方呀?” “你脑子怎的这么笨,这事能让外人见了?” 邹衡这时候仿佛才明白,又忍不住问:“总管,要这东西作甚?那可都是有毒的呀!” “问这么多做什么!这是太后赏给你的。”李莲英说着从怀里取出个玉猫。 那邹衡一看这玉猫可乐坏了,眼睛盯着一动不动,生怕跑了似的。就在这时,李莲英说道:“快看,这井底里是什么?” 待那邹衡刚转过头,只见李莲英双手使劲一推,那邹衡便掉入了井中。 “总管,你好歹毒呀!” “哼,无毒不丈夫!你在还有我的好?”李莲英边说边使出吃奶的劲搬了块石头扔进井中,随即捡起那摔落在地上的玉猫,揣入怀中,扬长而去。 钟粹宫内,慈安太后刚睡过午觉起身,觉着精神抖擞,兴致勃勃,想到院子里走走。 尤义说道:“主子,外面有风,还是在房里歇着吧,免得受了风寒。” “不妨事,我就去看看那些金鱼。” 慈安太后最爱养鱼,凝视着那些五彩斑斓、悠闲畅游于绿水碧草间的鱼儿,能把一切烦恼都抛得一干二净。 鱼缸中养着几条金鳞凤尾龙睛大鱼,慈安太后看着,忍不住取过勺子,放了些鱼饵投入缸中,看到鱼儿都来争食,慈安太后笑道:“鱼儿真蠢啊,身在缸中,还要争食吗?” “如果有人暗地里给它们些毒药,鱼儿可就活不成了。”尤义开玩笑说。 慈安太后听了轻轻拍拍他的头,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淘气?它们也有生命呀,谁忍心毒死它们?” 正在这时,尤忠过来说慈禧太后让人送吃的来。 “喔,什么东西?”慈安太后问道。 “一盒克食。” 慈安太后一听忙命唤进来。只见李三顺手捧食盒,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说道:“奴才李三顺给太后请安。这盒子里的克食,是外臣呈进来的,我们太后说挺不错,让奴才送盒给太后您品尝。” “好,打开来我瞧瞧。” 于是尤义揭开盒盖,只见黑漆漆的大瓷盘中,盛着十来块鲜艳无比的玫瑰色蒸糕,有做成龙凤式的,有做成鹤鹿式的。松仁和枣泥的香味,扑鼻而来。慈安太后忍不住拈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起来。 “嗯,真不赖。回去跟你们主子说,我很高兴。” 李三顺出去了。慈安太后边吃边观赏着那些可人的鱼儿。 忽觉得头昏眼花,刚要开口,便倒在了地上。 “太后,太后!” 尤义见状,慌忙与一帮太监们把慈安太后抬回屋中,一面赶紧通知敬事房传御医诊脉,一面派人到长春宫去奏报慈禧太后。只见慈安太后脸色惨白,痛得在床上乱滚,眼中的泪水和额上的汗水直流,口鼻之内殷殷流出鲜血,不等太医到来,便魂归瑶池。时间是光绪七年三月初十。 慈安太后为人慈祥和蔼,以仁厚著称于大内,平日很少责罚太监、宫女。有时小太监的衣服挂破了,她还亲自给缝上。她的猝然甍世,使得钟粹宫的太监、宫女们如丧考妣,一时间哭声恸天…… 长春宫内,慈禧太后正在焦急的等着消息。自李三顺把那盒克食送去,她就心神不定,唯恐没毒死慈安太后却使自己露出马脚,忍不住又问李莲英:“莲英,这邹衡的东西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太后您就放心吧,送进来后奴才还亲自用猫试过。”李莲英不无得意地说。 “那怎的现在还不见消息传来,我这眼皮跳个不停,该不会……。”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进来,跪下急报说:“禀太后,不好啦!我们主子她……” 慈禧太后急忙问:“她怎么啦,你这么慌慌张张地?” “我们主子她殡天了,连御医都没来得及诊治。” 听了这话,慈禧太后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装模作样地问:“她是什么病?我怎么没听说过,死得这么快?” “奴才不知道,奴才只见她脸色惨白,直喊肚子疼,片刻就……” “去吧!”慈禧太后打断他的话,“不准多问多说。否则闹出声来,唯你是问!” 待那小太监走后,慈禧太后终于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随后便带着李莲英,假惺惺、急切切来到钟粹宫。一进屋,慈禧太后就扑倒在慈安太后身上,哭个不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姐姐呀姐姐,你死的好苦哇,你我姐妹患难与共,苦熬二十年,如今你怎的就这样撇下我走了,往后可叫我怎么过呀……” 李莲英这时也是泪如串珠,劝道:“太后多保重身子呀,往后这大清社稷还靠您支撑呢。现在该告诉王公大臣们了。” 慈禧太后听了,立即就停止了哭泣,传谕下去,令王公军机大臣、六部九卿、领侍卫大臣、八旗都统等立刻进内,听候召见。 “慈安太后驾崩了!”的消息传出,犹如晴天霹雳,王公大臣们莫不感到奇怪:上午慈安皇太后还在坐朝,御容和怡,毫无疾色,怎的午后便猝然驾崩了?急忙穿上素服,抱着满腹疑团进宫而来。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0 章 “这事奇怪啊!”左宗棠突然操着他那湖南腔开了口,“莫得有鬼!” “辰刻觐见母后皇太后,并无疾色,仅仅两颊微赤,难道数小时间就致大行么?况且太后她向例不豫,必传御医,医方药剂悉命军机检视,怎的这次全然未闻?”尚书王文韶也禁不住说道。 协办大学士李鸿藻一看,急忙说:“好了,咱先进去看方子吧!” 方子一共五张,都是初十这一天的,左宗棠见了,又忍不住开口问:“不可能这么突然吧,该有初九的方子才对呀?” “初九的方子还没下来!”军机大臣宝鋆用一种戒备的神色说道:“这次的事,咱们得要处处小心,别弄出意外麻烦来。 进宫去吧。”说完又用眼瞥了左宗棠一眼。左宗棠当然明白,虽然他有许多话想说,此时却不得不硬咽下去。 一行人鱼贯而入,只见慈禧太后坐于矮凳上,形容并未憔悴。各王大臣行过了礼,分立两旁,正待说话,慈禧太后先开了口:“唉,真没有想到!东太后向来没甚大病,日来也没听有甚动静,谁想说不好就不好,简直让人措手不及。我们姐妹患难与共二十来年,刚说能过几天轻闲日子,哪知道她竟走了。”说着就又挤出了几滴泪水。 “皇太后节哀。”宝鋆见状答奏:“如今一切事情,都须皇太后主持,千万不能过于伤心,有碍圣体。” “怎能不伤心呢?大事你们多尽点心。”这时,尚书王文韶上前跪奏:“母后皇太后大行,想尚未曾小殓,依例应传她的亲属,入宫瞻视。” 他这点心思岂能瞒过慈禧太后?只听她说道:“已经小殓了,你等可进去瞻视一番。” 得了慈禧太后的恩准,一行人在宝鋆率领下进入内寝。只见慈安太后面色如土,目末全瞑,脸宠稍有些扭曲,似曾饱受折磨。众人见此情景,不由得号啕大哭。过了片刻,慈禧太后说道:“好了,人死不能复生,再哭又有何用?你们只要把她的丧礼办得周到一点,便算对得住她了。”众人虽满腔不悦,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得止哭出来。 “怎的不见恭王爷?” “恭王爷福晋今下葬,”宝鋆答道:“臣已派人去通知了,想来也该回来了。” 忽见左宗棠一个劲挤眼,嘴向外撅,宝鋆偷偷向外看,原来恭亲王奕䜣正向这里走来。于是急忙向慈禧太后说:“臣出去方便一下。”便迎了出来。 恭亲王奕䜣福晋上年病故,这时正在昌平下葬,闻听慈安太后暴甍,急忙兼程回京。见宝鋆出来,急忙问:“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这么突然?快拿方子来看!” 看到恭亲王如此激动,宝鋆深为不安,赶紧将他拉到一边,沉着脸轻声说:“六爷,你可千万要沉住气!明朝万历以后,宫闱何以多事?你难道不明白?” “什么?”恭亲王不由一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宝鋆是恭亲王一手提拔上来的,二人之间无所不谈,当下便将听到的一些事,细细说与恭亲王。恭亲王听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好半天才长叹道:“气数!唉!以后办事更难了。” “六爷,这会你可千万要冷静!别又惹出什么麻烦来。”宝鋆不放心地又低声嘱咐道。 “难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即便我不说,外头不知道还会有些什么离奇古怪的流言?也难怪,本来就是件离奇古怪的事嘛!” 说完,恭亲王奕䜣便黯然神伤地走了进去,免不了又是一番顿足长哭。慈禧太后看看各王爷都来了,说道:“东太后不幸于今日殡天,中外人民无不悲悼。恭王爷,你等赶紧给她恭拟尊号,候旨选择。还要拟一道遗旨,明天宣布,至于丧礼,你与醇亲王、额附景寿、大学士宝鋆、李鸿藻、侍郎荣禄,充恭办大丧事宜大臣。一切应行典礼,查例具奏。” “病情一段如何叙述?”恭亲王奕䜣听后冷冷地问。 “就这样说好了:初九,偶尔小病,皇帝还侍疾问安;不想第二天病势突然变重,延到戌时,神就散了!” “臣听说没有初九的方子,是不是太后您……。” 看着奕䜣不依不饶的样子,慈禧太后不由地喝道:“大胆! 谁说没有初九的方子?你这意思岂不是在怀疑我吗?” 宝鋆见此情景,急忙跪奏:“太后息怒。恭王爷这几日伤心过度,一时言语鲁莽,求太后原谅。”左宗棠等人一看,也纷纷跪地给恭亲王求情。 慈禧太后本想杀鸡给猴看,一见众怒难犯,只得说道: “都起来吧!恭王爷伤心过度。我不追究就是了。下去赶紧办吧!” 一行人来到军机办事处,左宗棠还寻思着与恭亲王追究病源,恭亲王忙摇手阻住,说道:“事已至此,多说又有何用? 还是拟遗诏要紧。”当下便由李鸿藻起草遗诏。一看恭王爷这样,众人再不好多说什么。 第二天午后,慈禧太后和李莲英坐在玉带桥上,眺望着碧波湖水,谈论着长寿求生之道。宝鋆手拿拟好的遗诏,走了过来。 “请太后过目。” “恭王爷呢?怎的他不来?” “恭王爷现下正忙着准备丧礼事宜,所以让臣呈上来。” “哼,拿过来吧。” 慈禧太后看得很仔细,用手一行一行指着念,念到“予向以俭约朴素为宫闱先,一切典礼,务恤物力”,不由得停了下来,抬起头说道:“怎能这么说法?典礼到底是典礼,仪制有关,丝毫不能马虎,我看改成……,莲英,你说改成什么好呢?”一时半会她竟想不到合适的词了。 “太后,奴才想就改为‘一切事关典礼,固不容矫从抑损。 至于饰终遗物,有所稍从俭约者,务恤物力。您看合适不?” “嗯,不错。宝鋆,就这样改过来,然后抄发出去。” 宝鋆当即就站在旁边,亲自动手修改。慈禧太后看看没什么差错,恩准颁发。全文如下: 予以薄德,祗承文宗显皇帝册命,备位宫壶。迨穆宗毅皇帝寅绍丕基,孝思纯笃,承欢奉养,必敬必诚。今皇帝入缵大统,视膳问安,秉性诚孝。且自御极以来,典学维勤,克懋敬德。予心弥深欣慰!虽当时事多艰,昕宵勤政,然幸气体素深强健,或冀克享遐龄,得资颐养。本月初九日,偶染微疴。皇帝侍药问安,祈予速痊。不意初十日病势陡重,延至戌时,神思渐散,遂至弥留。年四十有五。母仪尊养。垂二十年。屡逢庆典,迭晋徽称,夫复何憾!第念皇帝遭兹大故,自极哀伤。惟人主一身,关系天下,务当勉节哀思,一以国事为重,以仰慰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教育之心。 中外文武恪供厥职,共襄郅治。予灵爽实与嘉之。其丧服酌遵旧典:皇帝持服二十七日而除。大祀固不可疏,群祀这不可辍。再,予向以俭约朴素为宫闱先,一切事关典礼,固不容矫从抑损;至于饰终遗物,有可稍从俭约者,务惜物力,即所以副予之素愿也。故兹诏谕,其各遵行。 这一道遗旨颁下之后,臣民思念慈安太后恩德,无不痛哭流涕。次日,上尊号曰“贞”,由内务府发给各衙门、各旗营孝布,并传知宗人府各衙门,凡属福晋命妇,一律穿素服入宫,举哀致奠。 一时间,紫禁城内外,哭声恸天……&gt;&gt; 李莲英七、慈禧寝宫外的刺客 七、慈禧寝宫外的刺客 月黑杀人、风高放火。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慈禧寝宫外,竟出现了一个黑衣刺客…… 阳春三月,花神用它特有的手段,剪裁绫罗,将禁城御花园装饰得嫣红柔绿,胜似天上宫阙。园内桃红柳绿,百花吐艳,尤其是那小巧的海棠花,在暖融融的阳光下,从远处看去,白的显得更白,粉的显得更粉,红的犹如绿丛中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相映生辉,绚丽夺目。 怪石嶙峋的假山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说笑声……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1 章 “莲英,这次还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知怎么受气呢。” “太后您说哪的话,这都是奴才们应该做的。” “本想升你为内廷总管,可现在情形复杂,等过阵子再说,免得恭王爷他们又指手画脚。从明日起,你戴二品花翎顶戴。” 李莲英听了不禁心花怒放。大清朝定例太监官品不得超过四品,就连安德海最得宠时亦不过四品,而他李莲英现在却是二品,这可是大清朝史无前例的事,能不高兴吗?连忙跪地答谢。 “起来吧,以后尽心服侍就可以了。” “太后,现在关于那边的死因,外边议论纷纷,很是不利,您看……” 慈禧太后不由得一愣,急忙问:“知道是谁走露的风声?” “这个倒不太清楚。奴才想十有八九都是那边的奴才们。 不如让他们……。” “怎样?” “奴才想,斩草须除根,不如让他们随其主子去吧。”李莲英恶狠狠地说。 慈禧太后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好吧,午后你带人去办。不过……不过那尤太监别杀了,带回来。” 你道慈禧太后这会儿发了善心?原来自从那日见了这个憨厚中蕴含着机灵、睿智的尤义,慈禧太后就喜欢上了,总想让他来服侍自己,但尤义是慈安太后的贴身太监,她怎好开口要人?这会李莲英一提起这事,倒让她给想了起来。 虽说仍是三月,可正午时光,却骄阳似火,宛若已到了盛夏时节。刚用过午饭,李莲英便带着李三顺等徒儿直奔钟粹宫而来。 进得宫来,将那些太监、宫女召集在一起,李莲英便开了口:“谁是尤太监?”,话音刚落,走出两个人来:尤忠和尤义哥俩。李莲英细一问,二人都姓尤,还是兄弟。他也不知慈禧太后究竟要哪个,索性让李三顺将两个都先带出去。 尤忠、尤义一被带走,李莲英等人便忙开了,将那钟粹宫内的太监宫女,悉数捆了起来,堵上耳、鼻、口,用白棉纸喷上水,贴在其脸上,一层接一层,直至活活气憋而死。倘若一时弊而不死者,再喷上黄酒,点燃烧毙。手段之残忍,神鬼骇惊!可怜那些太监宫女,还没弄清什么事,就一个个命赴黄泉。 回到宫里,禀明慈禧太后,李莲英便将尤义哥俩传了上来。一见慈禧太后躺在床上,吞云驾雾,再想想她平日的专横,尤义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你叫什么名字?哪的人?”慈禧太后开口问道。 “奴才叫尤义,涿州人。” “嗯,这名字不错,有情有义!尤义,今后你就留在这服侍我吧,不用回那边了,你哥哥留在这看门。莲英,以后尤义就跟着你,要细心头照。” 有了慈禧太后这话,李莲英敢不关照吗?话说回来,李莲英也打心里喜欢这尤义,越看越觉着象当年的自己。于是尽心尽意地给尤义讲述慈禧的习性、梳头的技巧……,闲暇时,还手把手地教他弹琴吹箫,演习作画,读四书,临“四家”。这尤义聪慧好学,长进好学,不到一年功夫,便粗通琴棋书画,尤其是能吹得一手好箫。慈禧太后常常坐在玉带桥上,静听尤义吹箫。那袅袅箫声,悠扬婉转,时而如清泉泌肺,时而如泣如诉,常常听得慈禧太后如醉如痴。 后来慈禧太后让尤义经管太后宫的帐目。对太监来说,这可是个油水很大的差使。干上几年,就能腰缠万贯。许多太监都眼红尤义,可尤义却丝毫不为之心动,管理的帐目井井有条,分毫不差。李莲英不止一次劝他“不沾白不沾,即便太后知道,也不会怪罪”,可尤义依旧我行我素。慈禧太后有次查看帐簿,只见上面字迹工整,丝毫没有修改之处,忍不住问了尤义些问题,尤义对答如流,准确无误,直把个慈禧太后高兴得当即赏了尤义只有首领太监才配戴的七品顶戴。 慈禧太后和李莲英悉心栽培,按说尤义也该为之心动,可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落去。尤义就是不和他们同流合污,甚至敢当面向他们发出责难。慈禧太后想打,心又不忍;李莲英想打,却又不敢。 时当炎夏六月,骄阳似火,北京城的天气又闷又热,令人窒息。此刻,刚刚退朝回来的慈禧太后坐在床上,边吃着油性炸糕,边倾听尤义给自己吹箫。这油性炸糕,用油和面,内包白糖、芝麻、山楂,放点奶油,形状如烧饼大小。包好后,放进油锅内炸酥,吃起来外酥内软、香甜可口。 听着那婉转动听的箫声,慈禧太后的视线模糊了,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六宫妃嫔之中,唯你独具青春活力,让朕也振作起来了。”咸丰帝捧着慈禧太后的脸蛋说。 “为什么?” “你像一只可人的小燕子,朕就爱你这活泼开朗的样子。” “皇上骗我的。皇上爱我这只燕子,年年新燕又至,皇上又会喜欢飞得更高的燕子啦。” “不,朕就爱你,苍天可以作证!” “那我是‘三千宠爱集一身’了?” 箫声停止了,慈禧太后这才明白,自己是在梦境之中。于是问道:“义儿,怎的不吹了?” “一曲完了,奴才不知您还想听什么曲子,所以停了下来。” “喔,一曲完了。算啦,别吹了,我这会身子骨不舒服,你上来给我按摩按摩。” 尤义一听此言,连忙答道:“奴才不敢,主子如果不舒服,奴才去给您唤个宫女来。” “不,就你!”慈禧太后满脸绯红地说。 看到此景尤义不由得想起了慈安太后,于是跪地答道: “奴才万死也不敢,请太后自重!” “大胆!这话也是你敢说的!是不是看我平日里宠着你,就敢如此放肆?”慈禧太后不由地怒道。 尤义跪在地上只是一语不答。慈禧太后看了看,心有不忍,说道:“起来吧,和三顺给我去摘些花,摆在房里。记着,以后再敢如此放肆,我决不轻饶你。” 御花园内百花争艳。李三顺这时候已是长春宫的总管太监了。因而心情格外的好,边摘花边对尤义说:“这里景色怎这么好,以前也来过,可就是没这感觉。”只等着尤义也说两句,可半天不见声响,李三顺忍不住转过脸,只见尤义脸如冰霜,情如淡水,于是问: “唉,傻呆呆的做啥,是不是太后她老人家教训了你?” 尤义依旧是一语不发,他还在想刚才的事,他弄不明白慈禧太后为什么那么不知道自重,如此何以母仪天下? 看尤义不言语,李三顺又接着说:“你呀,该知足了,我一有不是,太后就是一番痛打。再说如果不是那么巧,你早已死了!” 尤义一听,惊讶地问:“这话怎么说的?” “你当然不知道了!”李三顺看看四周没人,不无得意地说:“你知道我们那次去你们那边做甚?” “做什么?不就是去传我吗?” 李三顺诡秘地笑了笑,低声说道:“我们那次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去你们那边灭口的。” “灭啥口?难道他们都……都死了?” “小声点,你是怕别人听不到呀!要知道走漏了消息,命可就没了。”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2 章 李三顺一看尤义的话匣子打开了,便忍不住将慈禧太后、李莲英如何设计毒死慈安太后;又如何杀人灭口,将钟粹宫太监宫女统统处死以及尤义如何逃脱死亡厄运等事一鼓脑说了出来。 “那……那太后她怎么知道我们主子有份遗诏?”尤义用颤抖的声音问。 李三顺洋洋得意地说:“这可是我的功劳。那次我路过你们宫,听到两个人说你们主子有份遗诏,对太后很不利。”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听完李三顺的话,尤义仿佛遭了雷击,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手里的鲜花撒了一地。 他万万没有想到慈禧太后竟是如此之阴险狠毒;万万没有想到竟是由于自己一时的不慎才导致了慈安太后的死。他真想喊:太后,奴才对不起你呀! 看到尤义这副样子,李三顺也不由的胆战心惊,他后悔自己说漏了嘴,这可怎么办呀,万一他告诉了太后,我岂不没命了?于是急忙说道:“你可千万要守口如瓶呀,这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我可就都没命了。” 尤义悲愤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回到慈禧太后房里,尤义依旧泪流满面,慈禧太后见了,连忙问有什么事,尤义一语不发,放下花便出了门。一旁的李莲英看了,忍不住说:“太后,这奴才现在越来越不象话了,应该好好教训一下,让他也知道个眉高眼低。” “别说了!他心情不好,你作师傅的应该多体谅些才是。” 听了慈禧太后的话,李莲英顿时傻了,这是怎么回事?太后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 又是一个月朗星稀之夜,明澈的月光给沉睡的皇宫阔闾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妆。在北花园玉石桥头,一棵合抱粗的垂柳下,尤义与哥哥坐在一块石凳上。望着湖中弯弯的月亮,尤义热血沸腾,心潮起伏。他正在准备做一件事,一件连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他盼望自己能成功,但也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看到弟弟久久地沉默着,尤忠忍不住问: “弟弟,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别让哥哥着急呀!” “哥哥,我对不起咱主子,我准备随她去了。”尤义终于开了口。 听到弟弟说出这种话来,尤忠急忙问:“你倒是快说呀! 为什么呢?” “哥哥,你可知道咱主子遗诏的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你可知道咱主子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咱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哪里去了?都是我,都是我造成的呀!主子待我如同亲生儿子般,可我却做出这等事来,我怎么对的起她老人家一番恩宠?” 在尤忠一再催促下,尤义将从要李三顺那听到的消息说出来。这是真的吗?尤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的竟如此残忍呀! “弟弟,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为主子报仇!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尤义恨恨地说。 尤忠一听,急忙拦阻道:“弟弟不可以!” “哥哥,主子对你我兄弟的恩德比泰山还重,可我们却做出如此对不起她老人家的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们应该为主子报仇,但是你别去,哥哥我去。” 看着哥哥,尤义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哽咽道:“原谅弟弟。 这事还是我去吧,你……你没有机会!只希望哥哥这几日能出得宫去,免得受累。”说完,尤义转身跑回宫去。 刚进得屋,却见李莲英坐在那。原来李莲英怕他出事担罪不起,所以在这一直等着。见尤义进来,方才松了口气,以慈善长者的口气说道:“咋?又找哥哥诉苦去了。太后对你够好的了,这么器重于你,倘若你好好干下去,日后的荣华富贵定在师傅之上。听师傅话,以后尽心服侍太后,别再惹他生气啦……” 一直看着尤义钻进被窝,李莲英才叹口气走了。他真搞不明白,这徒儿进宫来到底图个啥? 一场暴风雨终于来临了。这日清晨,慈禧太后还没起床,尤义便端着她爱喝的薏仁麦粥走了进来,说道:“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昨晚睡的可好?” 太阳今天是从西边出来了?慈禧太后一惊,马上高兴地说:“好,好!义儿,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能不好吗?”忽看见尤义面容憔悴,一双大眼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又问道: “义儿,怎的成了这副样子?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谢太后关怀,奴才昨晚睡得挺好的。太后,粥要凉了,您赶紧喝了吧。”尤义冷冰冰地说。 “好,我把衣服穿好就喝,你放这茶几上吧。”说着慈禧太后用手指指床边的茶几。 粥放在了茶几上,慈禧太后满脸笑容地穿着衣服。手一伸,衣服一拂,恰好把那放在茶几上的粥给拂到了地上。“这……”,尤义看了心里不由得惋惜,这番心血看来是白费了。 慈禧太后见了,忙说:“唉,都怪我不小心,别心痛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就是。” 这样倒好,可谁想就在这时,慈禧太后那条爱犬“水獭”跑了进来,抢着吃了起来。尤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只见那狗刚吃了两口,便口鼻流血死了。 看着那死去的狗,慈禧太后不由得浑身发抖,一边向后退,一边用手指着尤义,颤抖着喊:“你,你竟敢……,莲英! 莲英!快来!” 一向心狠手辣的慈禧太后居然也有怕的时候,尤义见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他似乎看到慈禧太后那颗虚伪的心在颤抖。 李莲英听到慈禧太后的喊声,衣服都没穿好,便急匆匆赶了过来。一看李莲英来了,慈禧太后方稍稍镇静了些,说道:“这奴才竟敢给我饭里下毒,快给我捆起来。”李莲英一听也吓傻了,急忙喊来李三顺,将尤义来了个五花大绑。 捆住了尤义,慈禧太后方才有了安全感,于是又威风起来了,指着尤义怒喝道:“你这奴才真是不知感恩,你说,我哪点亏待了你,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太后你对奴才个人确实很好。”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尤义昂然抬起头,深沉的双眼直视慈禧:“奴才想杀了你! 实话禀告太后,奴才已经知道我们主子是怎么死的,没想到太后你心肠竟是如此之歹毒!我要替我们主子报仇!虽然今日事败,但我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住口!”慈禧太后脸都气白了,声色俱厉地说道:“你这大胆的奴才,我要让你不得好死!莲英,准备用刑!” 还没等李莲英动手,只见那尤义高喊一声:“主子,奴才对不起您,奴才随您来了!”便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殷殷鲜血顺着柱子流到地上,一直流到慈禧太后的脚前,直看得她心惊肉跳,双腿直向后退。李莲英见状,急忙上前搀住,说道: “太后,没事了。您定定神。” “没想到,真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忠烈!唉,白费了我一番心血。莲英,你把他拖出去,好好安葬了吧。” 李莲英答应一声,唤过李三顺便将尤义拖了出去。李三顺这会儿也吓的面如白纸,他倒不是怕这种场面,而是怕尤义临死前把自己吐露出来!直看到尤义撞死在柱子上,那颗悬着的心方算放了下来,不由得暗地庆幸。 不大功夫,寝宫内已被打扫了个一干二净。慈禧太后复又躺在床上,抽着那沁人心脾的水烟,嘴里不由长舒一口气。 真险呀,如果不是自己一不小心撞翻了那碗,这会岂不已魂归瑶池了?李莲英跪在床上,小心谨慎地给慈禧太后按摩着。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3 章 慈禧太后的饮食每次都是他亲口试过的,可谁知这次一时疏忽,竟差点要了她的老命,因此上他的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唯恐慈禧太后怪罪下来,那他可吃罪不起!忽的脑子里又想到件事,急忙开口说道:“太后,这尤义他还有个……。” “他还有什么?” “他还有个哥哥,万一……。” 听到这里,慈禧太后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紧。对呀,他还有个哥哥在这。弟弟死了,他岂会就此罢休?万一他再给自己来一下,那可就……。想到这里,慈禧太后顿时坐了起来,急忙说:“快,快去!把这个奴才给我抓起来,千万别让他跑了!” 李莲英闻听急忙跳下床,夺门而出,唤过李三顺一帮徒儿,便直奔尤忠房间,推门一看,空无一人。“这……”,李莲英一看可急了,急匆匆又带着人在宫里搜了起来。四五个时辰过去,直差没把个皇宫翻个底朝天,可就是不见尤忠的影子。只好又耷拉着脑袋来见慈禧太后。 “太后,奴才找遍了整个皇宫,可就是不见那尤忠的影子。”李莲英无可奈何地说。 “皇上那找过没有?” “找过了,也没有。” 慈禧太后一听没找到,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着李莲英,不由得骂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居然还找不到,都是干什么吃的?”李莲英吓得跪在地上,一语不发,心里只把个尤忠恨的要死。慈禧太后见状,知道急也不顶用,还是自己的老命要紧,只得说道:“没找到人,你们就别歇着!晚上都给我站在外边看着点,如果再有个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 李莲英诺诺退出,赶紧分派人手。长春宫顿时戒备森严,宛若大敌来犯一般,直搞得个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尤忠哪里去了呢?早上刚一起床,就听慈禧太后房里有动静,细一打听才知弟弟已死。他知道慈禧太后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于是急忙收拾行李,想找个地方暂避一时。可往哪去呢?情急生智,竟让他给想到个地方,哪呀?李莲英的房子!于是急忙偷偷地钻了进去。谁知真应了那句俗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李莲英带着一帮人找遍了皇宫各个角落,却怎么也没想到尤忠居然藏在自己屋里。 由于没找到尤忠,慈禧太后那心总放不下来,唯恐尤忠来暗算自己,因此每日与李莲英形影不离。这倒好,给尤忠找了个安全的避风港。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虽说平安无事,可尤忠心里却着急,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呀。想到慈安太后的冤死;想到弟弟的舍身殉主,尤忠的心犹如刀割一般。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报仇!我要为死去的主子、弟弟报仇!我一定要杀死她!想到这里,只见尤忠从怀中掏出那珍藏已久的匕首,毅然走出房门……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屋外伸手不见五指,李三顺提着灯笼正在慈禧太后寝宫外踱来踱去。只见他边打着呵欠,边自言自语地说:“尤忠呀,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怎的不早死了! 害得咱家睡不成觉。”忽然一道黑影飞过,灯顿时灭了。李三顺揉揉自己的眼睛,四周黑寂寂的。心里不觉纳闷,我刚才明明看见有个黑影飞过,怎的眨眼功夫就没了?莫不是有……,想到这里,李三顺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紧接着便大喊:“不好了,有鬼!有鬼呀!”直奔慈禧太后寝宫,也顾不得敲门,便冲了进去。 慈禧太后此刻正躺在床上,吃着瓜子,听着坐在床边的李莲英讲故事。一见李三顺面色惨白,两腿发抖,手里的灯也灭了,李莲英不由地问道:“你慌什么?还懂不懂规矩?” 李三顺惊魂未定,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说道:“太后,总管,不……不好了,奴才刚才遇见……鬼了”。说着仍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 李莲英一听有鬼,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急忙问:“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才刚才正在外面巡视,忽的一个黑影飘飘忽忽地飞过来。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奴才手里的灯也忽然灭了。”说着李三顺提起手里的灯晃了晃。 慈禧太后半信半疑地问道:“会不会是风把灯吹灭了?” “绝对不是!外面虽然很黑,但一点风都没有。” 听着李三顺绘声绘色的描述,李莲英心里也发了毛,浑身颤抖着问:“你看清没有他长的什么样子?” “浑身乌黑,披散着长发,天黑奴才也没看清,只看见她露着白牙、白眼珠,想必是个女鬼吧。”李三顺说道。 “太后,您说是不是这世上真的有鬼呀?” 慈禧太后虽素来阴狠手毒,杀人如麻,可听见李三顺的描述也不禁心惊肉跳,但在奴才面前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威严和自重的样子来。只见她安慰李莲英道:“你呀,平日里的机灵劲都哪去了?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呀。倘若你看见一个人在旁边走着,忽然不见了,这是狐仙在作怪,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它们常常化为人的样子。但只要你不伤害它们,它们是绝不会伤害你的。看你们俩那傻样,算了,今晚都呆我这吧。” 李莲英做事亏心,那钟粹宫几十条命可都是他干的,因而听了慈禧太后那番虚无缥渺的解释,还是将信将疑,于是又说了句:“该不会是尤忠那小子装神弄鬼吧。”慈禧太后闻听也是一愣,对呀,这该死的奴才现在还没抓住,要说他偷偷出了宫,那根本不可能,他一定还藏在什么地方,想到这时,急忙吩咐李三顺传旨,调禁卫军进宫,方才稍稍安了心。 其实慈禧太后也不相信自己对闹鬼的解释,因而第二天一早便带着李莲英等人,来到寝宫旁边的神殿里。里面放着一座宝塔,塔身约六尺,由檀香木雕刻而成,外镀黄金,在晨光照耀下,金光灿灿。屋子两边各摆九个罗汉,形态万千、栩栩如生。宝塔的后边,放着一尊巨大的观世音菩萨像,足有八尺多高。只见慈禧太后亲自焚香,然后跪在地上,闭住双眼,咕嘟着嘴,口中念念有词,约摸一刻钟方作罢。 看着慈禧太后那虔诚朝拜的样子,李莲英也不由得心动,人都说观世音的法力无边,我何不也去消消灾?因此伺候慈禧太后用过早膳,便借机溜出宫直奔白云观而去。见了高云溪,李莲英叹了口气,便心有余悸地把宫中闹鬼的事了一遍。 高云溪听后淡淡地笑了。这些年虽说他设香弄火,赚了不少香火钱,但对鬼神一事他从来不信,因此说道:“总管,你呀真糊涂!哪有什么鬼呀神呀,那都是骗人的。我看你必定是太劳累了,阴虚则易产生幻觉。只要丹田固守体壮身强,精气不失,自然无虑。”说着就令徒弟取来一大包宁夏特产枸杞子。 但无论他怎么说,就是解不了李莲英怕鬼之疑。于是李莲英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为了免灾,咱家给你捐四万两银子,以资修葺,明日就让人送来。只求你在菩萨面前给我多多美言几句。”说完抱着那包枸杞子急匆匆回了宫。第二天果然让人送去四万两白银,可把个高云溪给乐坏了。 其实还真让李莲英给说着了,昨晚李三顺撞上的正是尤忠。那尤忠本想趁天黑去行刺慈禧太后,看见前边有光亮,以为就是寝宫,谁知近前一看却是个人,想躲避已然来不及了,因此灵机一动,将李三顺手里的灯吹灭。就在李三顺惊魂未定时,迅疾转过墙角,消失在茫茫黑夜中。本想躲会再行事,可谁知李三顺那一闹,慈禧太后调来了禁卫军,眼看无法下手,只得又回到房中。 再说尤忠回到李莲英房里,真是越想越气,眼看就要进入慈禧太后的寝宫了,可谁知功亏一篑。这下倒好,反而来了大批的禁卫军。这可如何报仇呀?苦思冥想,他终于想出一个办法:烧死她们,把她们统统烧死在里边! 又一天过去了,这天晚上,尤忠头裹黑布,身穿黑衣,又偷偷出了李莲英房间,向慈禧太后寝宫摸索而去。只见寝宫外面,禁卫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尤忠心里不由得凉了许多。他窥视多时,无从下手,看看已近四更,不免发急。幸好,那些禁卫军们看看天已快亮,渐渐松懈了下来。只见他轻步来到西角门,用蘸过洋油的棉花和大取灯把檐柱上的洋油灯点燃。顿时,西角门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失火了!失火了!” 虽说马上大就亮了,但慈禧太后和李莲英此刻才刚刚睡着,听到外边慌乱的吵嚷声,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吓得赶紧披上衣服跑到廊檐下,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室威严了。 眼看大火即将蔓延过来,急得慈禧太后直喊:“快,快救火!”忽然,李莲英颤抖着说:“太后,原来是……是他!” 慈禧太后一愣,问:“什么是他呀?” “尤忠!”李莲英一边用颤抖地手指给慈禧太后看,一边说,“你看,火是他放的!” 顺着李莲英的手望去,只见火中的尤忠面北而跪,虽浑身已被火包围,可嘴里依旧高喊: “我恨,我恨没有烧死你们这些阴险狠毒的家伙!主子,弟弟,等等我,我随你们来了!” 看着火中尤忠那坚毅的面庞,慈禧太后的心颤抖了,她仿佛看见慈安太后、孝哲皇后、小凤、尤义……正一个个向她走来,嘴里喊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太后,太后!您怎么啦?”站在一边的李莲英着急地问。 “哦,”慈禧太后这才缓过神来,“没什么,没什么,扶我回房去吧。” “太后,火还没灭尽,回去不安全,您看咱去哪?”李莲英小心地问。 “先到你房里歇会。” 大内失火,可非儿戏!回到房里,李莲英服侍慈禧太后躺在床上,开口问道:“太后,您看这事,该怎么向外边说?” “找个可靠的人办理一下,你盯着点就是了。”慈禧太后无精打采地说。 不久,李莲英的换帖,身为刑部尚书的刚毅上了道折子: “护军富山、双奎因年老体弱,特关照在西角门两边值事房驻夜着守锁封。西时一刻,掌灯时节,该二护军按例将挂在楠木檐柱上的洋铁油灯点燃。因木柱经年过久,风化烤焦,至四更时刻,风起引燃檐柱,致使大火延烧各处……” 慈禧太后看了,当即恩准发布,这场大火的原因就这样定了下来。只可怜那些站岗守门的:双奎、富山被处决,前锋统领恩全被降品罚俸,其他职司相关人员有的开去职务、有的罚俸、有的充军戌边。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4 章 尤忠、尤义兄弟死了,皇宫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可慈禧太后依旧是心神不定,一躺在床上就梦见有人要她的命。 最后,在李莲英建议下,索性搬到了储秀宫。&gt;&gt; 李莲英八、千年老参 八、千年老参 李莲英为孝忠主子累病了,太医说此病非用千年老参做药引子不可。……慈禧传旨:凡有千年老参者,献进宫来,官升二级……这字里行间充满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体贴和柔情…… 北风凛冽,寒气逼人,夕阳透过云层。在储秀宫的鸱吻上投下了一缕冷冰冰的光芒,便匆匆隐入地平线下,夜暮迅速地笼罩了北京城。 宫内,慈禧太后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她那神色,仿佛是碰上了难以抉择的军国大事。可又有谁想得到此刻的她乃是在为她那忠实的奴仆——李莲英的病情着急! “三顺,你师傅的病今儿好些了没?” 李三顺知道,由于师傅的病,慈禧太后这几日情绪暴躁,于是小心答道:“回太后的话,师傅今稍感好些了点,只是…… 只是仍不见大的起色。” “太医看过没有?”一听李三顺的话,慈禧太后的脸不由得沉了下来。 “看过了,开了些药。” 慈禧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给我把衣服取来,去你师傅那看看!” “太后,外边正刮着风,您……” “快去,罗嗦什么!” 原来自从尤忠纵火、尤义下毒后,慈禧太后整日心神不安,搬了个地方还不顶用。李莲英见了便衣不解带地在她身边连守了两个把月,困了就靠在椅子上打个盹儿。端饭拿水,亲自动手。见她精神稍好,就说故事让她散心,直可以说是体贴入微。眼见慈禧太后一天天精神好起来了。谁想他竟倒下了,最后竟至卧床不起。 一阵寒彻骨髓的冷风吹过,慈禧太后不由得打了两个冷战,赶紧加快了步伐。看见慈禧太后亲自来看自己,可把个李莲英激动得热泪盈眶,急忙翻身想下床叩拜问安。 “免了,免了!莲英,今天感觉怎么样?”慈禧太后上前按住李莲英问道。 “谢太后关怀,这么冷的天,您老人家还来作甚呀,万一有个闪失,奴才怎担待的起?奴才今天感觉好了些。” 看到李莲英病中仍想着自己,慈禧太后不由得也动了感情,说道:“小安子早早死了,尤义又那样,我身边就你一个贴心的人,怎能不关心呢?太医来看过了吧。怎么好的这么慢?三顺,你再去找庄守和来给你师傅看看。” 太医院院判庄守和这会正坐在火炉旁吃着饭,一听又让自己去给李莲英看病,真是一万个不情愿。不就是个奴才头吗,值得如此大动干戈?一天看个四、五次?可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太后的旨意,岂敢违抗。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穿上衣服,跟着李三顺来给李莲英看病。 进了屋子,一看慈禧太后竟然也在,赶紧叩头问安。一见庄守和,慈禧太后的脸就不由得沉了下来,喝问:“庄太医,你是不是吃干饭的?哼,这么点病都看不好?” 慈禧太后的脾气他能不了解吗?一看慈禧太后发怒,赶紧趴在地上,谨慎地答道:“太后息怒,是微臣无能。”说到这里,庄守和偷偷瞥了一眼,看慈禧太后脸色没甚变化,又接着说道:“太后,李总管这病嘛,要想早些好也不是没办法,只是……” “快说,只是什么?”慈禧太后一听有办法,急忙问道。 “只是没有药引子——千年老参!” “千年老参?宫里不是有两只吗?” “宫里原先是有两只,可一只太后您用了,一只当年让‘东边’用了,所以……” 只要有了法子,还有什么能难住慈禧太后?只见她当即令李三顺传旨:凡有千年老参者,献进宫来,官升二级。这可是个诱人的消息,一传出来,京城顿时哗然,可谁知两天过去,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为啥呢?那些想升官,想趁机巴结李莲英的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找不到;那些有千年老参的人,因不耻于李莲英的为人,就是不献。这可把个慈禧太后给急坏了。 却说李莲英的换帖、刑部尚书刚毅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格外卖力。这日里,刚毅一早就出了门,直到正午时分方才回家,刚进屋,夫人满面笑容的迎了过来,刚毅一见,就没好气地说:“笑,整天就知道笑!也不会帮我想个法子出来。” “老爷,我正想到件事,兴许有门。” 刚毅一听,赶紧把夫人按在椅子上,笑着脸说:“夫人,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刚夫人依旧满面笑容,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说我整天就会笑吧?为啥不自己想法子?” “唉呀,好夫人,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刚毅急着问。 “这还差不多!前阵子我去恭王府聊天,无意中听恭王福晋说他们有只千年老参,就是不知他们用了没?” “真的,你没骗我?”刚毅半信半疑地问。 刚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刚毅也顾不上吃饭,抄起衣服就往外走,夫人一见忙说:“老爷,您还没吃饭呢!吃了饭再去也不迟呀。”“不吃了,免得让别人抢了先。”说着,人已出了门。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可骑在马上的刚毅一丝感觉都没有,他的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千年老参,只要有了你,我刚毅可就要官升二级了,说不定总管一高兴,在太后面前给我美言几句,那我可就……。想着想着,刚毅禁不住大声笑了起来。那笑声是那么的刺耳,难听,犹如乌鸦在叫。 不知不觉间恭王府已映入眼帘,刚毅跳下马。不待门人通报,便急匆匆冲了进去。恭王爷奕䜣此刻刚吃过午饭,正在那画着画,忽然门“啪”地一响,直惊得恭王爷手一抖,不由大怒。转身一看是刚毅,李莲英的换帖,更是怒从心里生,喝问道:“刚大人不知有什么急事?以至于这么莽撞,连起码的规矩都忘了?” 刚毅这才从兴奋中缓过神来,急忙道:“王爷息怒,下官多有失礼,还请王爷多多包涵。”忽地看到了桌上的画:一个牧童在观看两个银髯老者下棋,牧童手拿鞭子,口中含着枚桃核。他便又趁机笑着说,“王爷真是妙手丹青,你看这画,栩栩如生,只怕吴道之在世也要佩服的五体投地。” 恭亲王冷笑一声,说道:“不敢当!吴道之如果活着,决不会把应画在口中的桃核画到鼻子上。” 刚毅细一瞧,果真如此,这才明白过来,干笑两声道: “王爷,实在不好意思,下官扫了您老作画的雅兴。” “快说有什么事,我这还忙着呢。” “下官听人说您这有只千年老参,不知是不是真的?”刚毅小心地问道。 听了刚毅的话,恭亲王顿时明白过来。哼!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就是喂猪吃也不会送给他!于是冷冷地说道: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刚毅这会满脑子都想着升官发财的事,也不看恭亲王的脸色,又说道:“李总管近来身体欠佳,急需一只千年老参,王爷如果有的话,您看能不能……” 没等他话说完,恭亲王开了口:“哦,我以为是谁呢,他不是权势挺大的吗,怎么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王爷您也知道这千年老参极稀有,哪那么容易搞得到,如果王爷您不愿献,您看能不能卖给下官?”刚毅陪着笑脸答道。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5 章 看着刚毅这副厚颜无耻的样子,恭亲王不由得觉着恶心,骂道:“别说了!告诉你。这千年老参我谁都愿意给,就是不愿给他!没什么事赶紧走,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你道恭亲王为何这等恨李莲英,说起来还和慈安太后死有关。慈安太后死后,金匮安奉在慈宁宫。不管是多大的官儿,在这尊严的地方,当着“礼绝百僚”的亲王的面。都是垂手哈腰、毕恭毕敬的样子。谁知李莲英仗着慈禧太后撑腰,竟背着手,仰着头,随意散步似地踏上慈宁宫的台阶。恭亲王本来就听说慈安太后的死与他有关,见此情景,便将李莲英来了个五花大绑。谁知慈禧太后来后仅轻责了几句,便将李莲英放了。再加上李莲英平日里仗着权势,为非作歹,因此恭亲王对他恨得要死。这会听说李莲英病了,巴不得他早死,又怎么将千年老参送与他? 那刚毅满心高兴地去,谁知竟让人家给赶了出来,心里真是越想越气,我好歹也是个尚书,你恭王爷也太过份了吧。 回到家里,拿起酒瓶子咕嘟咕嘟就喝。刚夫人一看情形不对,也不敢说笑了,急忙好言安慰。待刚毅把刚才的事一说,她也不由得为丈夫生气。于是说道:“老爷,他恭亲王也太过份了吧,这口气咱一定要争回来。” “争个什么呀,他是王爷,我有什么办法呀?”刚毅无可奈何地说。 “你呀,怎的这么糊涂,献参的事是太后的意思,他不献,你不会找太后去说?” 对呀!听了夫人的话,刚毅才醒悟过来,赶紧扔下酒瓶,骑马直奔皇宫而去。 慈禧太后这阵子因为李莲英病了,没有人侍候,正焦躁不安呢,一听刚毅的话,不由得大怒,急命李三顺召恭亲王进宫。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恭亲王,慈禧太后冷笑两声,开口说道:“恭王爷,听说你有只千年老参,不知是你没看到我的谕旨,还是不想献?” “谕旨臣是看到过,不过……” 慈禧太后听罢,一拍桌子,怒喝道:“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早献进来?” “太后息怒。如果是太后您身子有恙,臣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献,只是这奴才嘛……太后是否忘了我朝祖训!太监不得干预政事,官级不得超过四品,违者处死吗?现在这奴才仗着您撑腰,干预政事,为祸后宫,因此臣想不如让他……” “住嘴!”不等恭亲王话说完,慈禧太后已高声喊道:“我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恭王爷!既然这样,那好吧,我身子不舒服,快去将千年老参送进来!” “这……,”恭亲王当时就愣住了。可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回家将那千年老参献了进来。 有了千年老参作药引子,李莲英的病果然一天天地好了起来。这日里,慈禧太后刚退朝,就径直来到李莲英房里。李莲英这会正坐在床上喝着“铁观音”。这“铁观音”质地重如赤铁,外形美如观音,泡于杯中,呈现“叶绿红边”,所以俗称“绿叶红”,其滋味清爽而醇厚,回味甘润无穷,是乌龙茶之上品。见到慈禧太后来了,李莲英急忙放下杯子,跪在床上叩头请安。 “莲英,看你神色,是不是好多了?”慈禧太后笑着说。 “谢太后,奴才今好多了,正说过会去给您问安呢。” 看见李莲英病好了,慈禧太后内心真是无比的高兴。这阵子由于李莲英病了,没人能服侍的那么体贴,慈禧太后可真是食不甘味,这会一见他好了,自然是满心地喜悦。忽的发现房中十把椅子倒有六七把用黄缎子盖着,慈禧太后一愣,说道:“莲英,这是怎么回事?” 李莲英笑着说道:“这都是太后您坐过的,不罩起来怎成。” 原来李莲英生病期间,慈禧太后不时来探望,每次坐的自然不一定是同一把椅子。这种事十分平常,谁也不留意,可谁知李莲英“独具慧眼”,发现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因此每次慈禧太后一走,他就让李三顺用黄缎子把太后坐过的椅子罩起来。黄缎子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只有皇帝、皇后才能用的,所以一经罩上别人就不能坐。 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声说“好!”也难怪,如此细心的奴才,那里能找出第二个来? 俗话说的好,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慈禧太后对他的病如此之关心,李莲英怎能不报答一下?更何况只有如此,才能使他更讨得慈禧太后的欢心。因此病一好,李莲英便挖空心思琢磨起来。谁想无论怎样开动他那三十六个转轴、七十二个心眼,就是想不出一个好法子。为啥?旧的法子不灵,一定要有新意,要别出心裁! 这日里,李莲英又将他那“机智多谋”的徒儿李三顺唤到房间,商量起来。 “人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怎的咱师徒想了这么多日子,就是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呢。”李莲英愁眉苦脸地说。 李三顺能不急吗,想出个好法子,他自己也有油水呀!可究竟用什么法子好呢?一时间,师徒二人抓耳挠腮,急得满屋子乱转。忽听外边一阵脚步声,师徒二人趴在窗上一看,原来是光绪帝给慈禧太后请安来了。 “亲爸爸,儿臣给您请安了!” 原来自从咸丰十一年慈禧太后发动了“辛酉政变”以后,便爬上了统治全国的宝座。同治、光绪年间,更是一直处于尊贵显赫的太上皇地位。这样高贵的地位,只有皇帝的父亲才能享用,所以慈禧太后就用尽心机,让光绪皇帝对她以男子的称呼叫她“爸爸”。光绪帝本是醇亲王福晋所生,而醇亲王福晋叶赫那拉氏,是慈禧太后的亲妹妹,因此上慈禧太后就厚着脸皮让光绪皇帝叫她“亲爸爸”。之所以加上一个“亲”字,就是为了排除非亲生的嫌疑。 再说那李三顺听到光绪帝喊慈禧太后“亲爸爸”,不由地灵机一动。对呀!怎么这么笨,没想到这一层呀,脸上不由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李莲英一看他这样子,知道有门了,急忙高兴地问道:“三顺,是不是有了法子?快说出来让师傅听听。” “主意徒弟倒是想到了个,只是……” 李莲英急问:“到底是什么法子?怎的又罗嗦开了,快说! 如果行,师傅让你戴蓝顶子。” “太后不是让皇上喊她‘亲爸爸’吗,我想咱就称她‘老佛爷’,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什么?老佛爷?”李莲英听了不禁一愣。 你道为什么,原来女真族早年游牧于白山黑水间时,对首领称为“满柱。”“满柱”是佛号“曼殊”一词转化而来,汉语的意思是“佛爷”、“吉祥”。清王朝建立以后,将满语“满柱”一词译成汉语“佛爷”,从此便成了清代历朝皇帝的特称。 前边加个“老”字,岂不正是“太上皇”之意吗。 看到李莲英一愣,李三顺以为自己这个主意要泡汤,边忙安慰:“师傅,您跟太后这么久,还不了解她的心思吗?再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仔,咱不妨试试,即使太后不答应,对咱也不会怎样,您说呢?” 他哪知道,李莲英乃是高兴得一愣。听了李三顺的话,李莲英开了口:“傻小子,这个主意太好了,亏你想的出来!太后听了一定会高兴得合不上嘴。不过,现在还不能这样称呼,一定要等个好机会!” 转眼间已是正月十五,元霄佳节。北京城内外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皇宫各处,对联、门神更换一新,午门以内的各宫门、殿门高悬红灯,太和门、太和殿、储秀宫、乾清宫等处,彩绸飘扬。慈禧太后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梳洗完毕,吃了一小碗百合银耳,便带着李莲英等人出了储秀宫,散步去了。 “太后,好一阵子没听戏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您看是不是传王公大臣们进来热闹热闹?”李莲英不失时机地说道。 慈禧太后笑着说:“是呀,自从你病后就一直没听过戏了,既然你提起,那好吧。三顺,去传旨,午后让那些王爷们进宫听戏,咱也热闹一下。” 李三顺怎能不明白师傅的意思,诡秘地笑了笑,便兴冲冲传旨去了。李莲英想着自己的计划就要大功告成,不由得笑了两声。 “莲英,你笑什么呀?”慈禧太后忍不住问。 “太后,怒奴才斗胆,现在不告诉您,等呆会听戏时您就知道了。” 刚刚用过午膳,慈禧太后便急不可耐地催促开了。她想看看这个奴才到底会给她一个什么惊喜!那帮王公大臣接到旨意,早早就来到了永和殿戏园,一听慈禧皇太后驾到,赶紧跪地迎接,待慈禧太后就坐,抬头一看,不由得纳闷,太后今天有什么喜事呀,这么高兴? 只见慈禧太后满面笑容,头发高高突起,光泽明亮,蓬松自然,后面两缕分开垂于脑后,如同燕尾,前面两鬓处略向前弯,犹如凤尾低垂;身穿绣满了大红牡丹花的黄缎袍;绣袍外面是一鱼网形的华丽披肩,由三千五百粒珍珠制成,那些珍珠粒粒如鸟卵般大,又圆又亮,颜色与大小一模一样,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随着一声吩咐,戏开演了。《牡丹亭》、《起布问探》、《黄金台》,一出接着一出,直把个慈禧太后看得笑声不断,李莲英看了更是暗暗窃喜。谁曾想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喊一声: “别老演昆曲了,耳朵听都听出老茧了。”众人大惊,转脸一看,原来是贝子奕谟。 这奕谟,是嘉庆帝位下第五子惠端王绵愉第六子,咸丰时封为八分辅国公,同治三年封镇国公,光绪十年封贝子。为人爽快憨直却失于粗野。起先,慈禧太后看他傻乎乎地挺憨厚,加上又是咸丰的表兄弟,还真没把他当作外人。可谁知奕谟却拿着麦秆当拐杖使,每逢节日,不管当着谁的面,都管慈禧太后叫“嫂子”。这可把慈禧太后气坏了,心想连醇亲王奕䜣见了他儿子光绪帝也要叩头问安叫声“皇上”,你也太放肆了吧,于是让他做了个守陵大臣。 这阵子奕谟刚好在家,听说宫里演戏,也就跟着来了。谁知进去一看,他的位子在最后一排,前边却坐着些镇国公、辅国公,心想君臣有义,长幼有序,你这不成心挤兑我吗,我好坏还是个贝子,比他们品级高呀,因而刚一开戏就恼了。这会一看又尽演的是昆戏,不由得开口喊了起来。 慈禧太后正听得入迷,一听这话,不由得来了气,这谁呀?这么大胆!于是喝道:“这是谁呀,给我站出来!”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6 章 “嫂子,是我呀!”奕谟大大咧咧地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干嘛?” 一听“嫂子”二字,慈禧太后不由大怒:“大胆!谁是你嫂子?你还懂不懂规矩!” 李莲英本想趁慈禧太后高兴的时候将自己的好戏拿出来,谁想半路里杀出来个程咬金,急忙上前对奕谟说:“贝子,赶紧赔个不是,奴才再给您说两句,就没事了。” 谁知奕谟这会憨劲又上来了,将李莲英一推,又说道: “咸丰皇上是我哥,您不是我嫂子是什么呀?” “就你这样子,还配做贝子?再闹,我把你的贝子给废了!” 听了慈禧太后这话,奕谟再不敢喊了,只好乖乖地坐了下来。可这一闹可急坏了李莲英,急忙把徒弟李三顺拉到一边,商量起来。 “唉,给他这一闹,全泡汤了!”李莲英垂头丧气地说。 李三顺眼看着就要到手的蓝顶子却飞了,也没有精神,唉声叹气道:“可不是,这个臭贝子,早不闹晚不闹,怎就偏偏捡了这个时候。” 李莲英本想让他出个主意,一看他这样子,顺手给了他一巴掌,喊道:“我是让你给我想有没有补救的法子,谁听你唠叨这个,难道我不知道?” 这一巴掌倒把李三顺给打清醒了。对呀!赶紧想个补救的法子,兴许那飞了的蓝顶子又会飞回来。也亏得这家伙诡计多端,不大功夫,就见他开口说道:“师傅,徒儿想奕贝子这一闹,说不定还有好处呢!” “怎么说?”李莲英听了他的话,纳闷地问。 “师傅,奕贝子这一闹后,太后正在气头上,她这会正需要些安慰,咱一喊‘老佛爷’,我想她更容易接受,你说呢?” 李莲英一听,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徒弟,心想没他自己还真不知怎么办好呢,赶紧拉着李三顺就往后台跑。李三顺边跑边问:“师傅,咱去那干吗呀?” “唉呀,快些跑!太后如果一气之下不看了,这番心思岂不又白费了。” 经过贝子奕谟这一闹,慈禧太后还真没了看戏的兴趣。想转身走吧,这么多王公大臣在,虽说平日里专横跋扈是家常便饭,可也不得不给自己装点些门面,最后只好又装模作样地的坐在那接着听戏。 本来接着该演《长生殿》了,可谁知幕一拉开,却跳出来两个搽脂抹粉、身穿五彩衣的小丑来。一帮王公大臣们呆了,心想怎么这会出了差错。这不存心惹太后发火吗,忍不住转脸望去,不由一愣,只见慈禧太后这会正喜笑颜开,你道为啥?原来自那二人一出场,慈禧太后就认出来了:李莲英和李三顺。 同治元年李莲英更名不久,曾被慈禧太后派去升平署“内学”学戏(当时太监学戏称为“内学”,民间学生学戏称为“外学”),这会虽说已过去了十多年,但做戏的功夫还真是不减当年。只见他在台上跳跃翻腾,轻松自如,直把个慈禧太后看得连声说“好!”,双手拍个不停,台上的李莲英见了更是格外的卖力。忽的只见二人身子一错,分开时手里已多了个横幅,上写十个大字:祝慈禧老佛爷万寿无疆。” 看着那黄灿灿的横幅,慈禧太后不由得心花怒放,激动的眼泪差点都流了出来。她早就想让人称自己“老佛爷”了,但却一直没人这么称呼,虽说她权势通天,可总不能厚着脸皮让别人称自己“老佛爷”呀。这会看到李莲英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能不高兴吗?只见她开口说道:“亏你想得周到!” 一帮王公大臣们看到那横幅上的字,本已够惊奇的了,再一听慈禧太后的话,更是惊讶。这“老佛爷”岂是随便用的? 祖宗定下的规矩还要不要了?正在这时,忽听一人高声说道: “恕臣斗胆,这‘老佛爷’三字请太后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才好。”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恭亲王奕䜣,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 没等慈禧太后开口,李莲英便急着开口说了话:“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历朝先王在世,都称之为老佛爷,现在皇上尚在年幼,奴才想太后她老人家理应是咱大清朝当之无愧的老佛爷,王爷觉着有何不妥吗?” 恭亲王一看李莲英竟如此大胆,怒喝道:“我在与太后说话,哪有你这奴才说话的地方?给我退一边去。”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恭亲王这么一说,慈禧太后岂肯善罢干休,只见她不冷不热地说道:“他说的话就是我所要说的,恭王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太后,这奴才也太放肆了,应该好好教训一番,让他知道些规矩!” “怎么,恭王爷你的威风还没耍够呀,当年小安子被你们给杀了,我没说什么,现在又想动小李子是吗?告诉你,想动他没门!”说着慈禧太后居然流出几滴泪水来。 “臣不敢,臣只是想请太后不要忘了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祖宗的规矩,慈禧太后一听这话就觉着刺耳,看着恭亲王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不由得大喝道:“祖宗之法难道就是一成不变的吗?” “祖宗留下的规矩并非不可变,但要看什么事,利则变,不利则不可变。” 慈禧太后冷两声,说道:“什么是利?什么是不利?我看现在就挺有利的!莲英,传我口谕,从今日起,宫中人等皆称我为‘老佛爷’。我倒要看看,谁敢说半个不字!” 一帮王公大臣听了,顿时目瞪口呆,谁也不敢再什么。从此,‘老佛爷’的称呼就传开了。 慈安太后驾崩后,慈禧太后犹如拔了眼中钉、肉中刺,心满意足,洋洋自得。本想从此后她就可以大权独揽,唯我独尊,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可谁知却又冒出来个恭亲王奕䜣,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使得她事事不能尽随心意。 对慈禧太后来说,恭亲王可真是有功之臣。没有他的全力支持,慈禧太后怎能够垂帘听政,成为大清帝国第一人?因此同治帝继位不久,慈禧太后就对奕䜣倍加封赏,又是议政王,又是首席军机大臣,又食亲王俸禄。可俗话说的好:功高震主,奕䜣权势的日益膨胀,又使得她不能不担心,因此在同治四年借着蔡寿祺的一份奏折,免去了奕䜣的议政王头衔。 经过这次打击之后,恭亲王终于明白了慈禧太后的心思,于是日常行事更加得谨慎小心。可他是领班亲贵、军机首座、总署主管,是爱新觉罗氏子孙,怎能面对慈禧太后的专横跋扈任意胡作非为而缄默其口呢?因此二人之间的矛盾是愈演愈烈…… 逢年过节,对于懿亲近臣,宫里有文绮食物的赏赐。这年八月十五前夕,慈禧太后亲自为她的亲妹妹——醇亲王福晋检点了八盒食物,吩咐李莲英派人送去。这可是个肥差,李莲英当即让自己的爱徒李三顺亲自送去。按宫廷的规矩,太监出宫办事,应当由敬事房人员事先向宫门侍卫打招呼,并且不得走正门。李三顺见师傅将这肥差交给自己,高兴得把这些规矩全给忘了,带着两个太监便直奔午门东左门。 “站住!”一个守门的护军,名叫玉林的大声喝阻。 李三顺这会才想起那规矩,可既然到这了,再退回去,脸上也太挂不住了,于是装模作样地问:“干什么呀?” “你进宫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懂规矩?”玉林问道:“这里是你走的地方吗?” “咱家奉了太后、李总管的旨意,出宫办事,为什么不能走这儿?” 拿高帽子吓人,玉林不由地恼了:“我偏不让你走,要走就拿条子来。” 一时间,一个要走;一个按规矩不让走,午门顿时热闹起来。护军统领岳林闻讯赶了过来,一看也为难,照规矩应该将李三顺捆起来,送到敬事房去处分,可这李三顺虽算不了什么,但上面还有太后,还有李莲英呀,于是打着圆场说道:“大家都是当差的,你也想想我们的难处。这样吧,你先去取条子来,只要有条子,我一定放你过去。” 李三顺想也不想,说道:“我只知道上面吩咐让我出去办事,不知道有什么条子,要条子你自己去取。” 看他这副样子,岳林也来了气:“咱公事公办,如果没条子,恕下官无能为力了。” 你敢对我这样?李三顺心一横,吩咐两个太监挑担子走。 岳林见状上前一拦,谁想李三顺顺势倒在了盒子上,顿时里面的东西滴溜溜滚得满地都是。 “好呀!你们打我不说,还敢打坏御赐的东西,咱等着瞧!” 说着就见李三顺爬起身来,跑回宫去。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7 章 李莲英一听,这不了得,一个小小的护军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问青红皂白,便带着李三顺来找慈禧太后。 “太后,奴才刚才派三顺去给福晋送东西,护军不让过,把奴才辱骂一番不说,还把太后您赐的东西给打翻了。” “什么?”慈禧太后正躲在床上养神,闻听不由大怒,跳下床来喊道:“竟敢把我赐的东西打翻?去,传我口谕:著刑部尚书潘祖荫,提审护军岳林、玉林等人,严行审讯,如果有此事,以死罪论处!” 潘祖荫接旨,急忙会集刑部的“宗皇帝之皇后,太后当然要去穿孝行礼。” 闻听此言,慈禧太后不由得勃然大怒,想反驳却又找不着词儿,索性耍起横来:“我就是不穿孝行礼,你能把我怎样?” “臣不敢,只是这乃我朝家法,皇太后您只须经得礼部同意,臣一定遵旨。” “好,你下去。莲英,去把延勋、李鸿藻给我传进来。”看看从恭亲王这讨不到便宜,慈禧太后只得说道。 听到慈禧太后为这事召见自己,直把个李鸿藻吓得汗流浃背,面无人色,颤抖着对延勋说:“延大人,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好呀,弄不好咱俩可就要丢了这乌纱帽了。”看到李鸿藻这样子,延勋冷笑道:“李大人,咱们职司典礼,岂能不依例办事?如若不然,不但遗笑后人,而且也没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我想好了,纵是一死,也要抗争一番。”听了延勋的话,李鸿藻顿时面红耳赤,默默无言。 待李鸿藻、延勋进内,不等跪地请安,只听慈禧太后已开了口:“孝贞显皇后大丧行礼单,你们是怎么拟的?为什么要我去穿孝行礼?” “此乃我朝前例,臣等不敢妄对。” “什么前例后例我不管,如果我死在她前边,她也该给我穿孝行李吗?你们讲!” 延勋答道:“太后圣明,想必应该知道,这是例行行礼。” 慈禧太后知道这是在说慈安太后是正宫出身,她是贵妃出身,不由地又声喊道:“我不行礼,又能怎样?” “臣等不敢怎样。但臣等罪该万死,有一言奏明,请太后重听” “说来我听听。” 只见延勋奏道:“太后您如果以文宗显皇帝为皇帝,以孝贞显皇后为皇后,自应照例行礼;如其不然,可以不去穿孝行礼。只是请太后免去臣等官职。” 延勋这几句话,犹如利刃深深刺在慈禧太后心中,虽说不满,可人家说得句句都在理,一时间连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愣了半天,方咬牙切齿道:“下去!我行礼就是了。”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8 章 两番交手,两次失败,一向争强好胜、专横跋扈的慈禧太后怎能咽下这口气?大丧过后,慈禧太后便常常和李莲英商议,想借机革掉恭亲王的职务。但平日里恭亲王奉公守法,办事公正,从无失职之处,想革他却找不到适当的借口,这可把慈禧太后和李莲英给急坏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光绪十年,云南报销案、中法战事接踵而来,终于使慈禧太后和李莲英如愿以偿! 向来军费的报销,是户部司官与书办的生财之道。遇上这种事,他们都想趁机为自己捞点油水,而那些地方官员们更想趁机虚报帐目,发笔横财。云南的报销案在光绪九年年底就已发动,派出粮道崔尊彝和永昌府渊英章,携带巨资,来京打点。太常寺正卿周瑞清时为军机章京,与军机大臣景廉及以军机大臣身份署理部务的王文韶关系颇好,因此二人一到京就找上了周瑞清,上下打点一番,将报销一事顺利了结。 然而凡属军费报销的案子,虽由户部主管司承办,但一定要知会兵部和工部,牵涉甚广。崔尊彝、潘英章二人只在户部上下打点,却忘了这两尊菩萨。时新任户部堂官阎敬铭正大刀阔斧整顿户部,便有人趁机将这事给捅了出来。由于涉及军机大臣,于是阎敬铭赶紧上奏。恭亲王身为首席军机大臣,属下涉嫌受贿,他当然难辞其咎。 “恭王爷,”慈禧太后坐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开了口: “户部堂官阎敬铭所奏云南报销案一事,你可知晓?” “禀太后,臣已有耳闻。” 慈禧太后进一步说道:“你看该怎么处置呢?” 奕䜣本想替景、王二人剖白,一听这话,只得顺着她的话答道:“皇太后圣明,重臣名节甚重,象这类事情,总要有个确实证据,不能得着风就是雨,随意诬蔑大臣,这个风气决不可长。” “当然,凡事要凭证据,你去查问一下,问清了再说。”慈禧太后这会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只得说道。 让我去查?将来你再给我安个徇私情的帽子?奕䜣略一踌躇,答道:“太后,臣为首席军机大臣,而这事又涉及景廉、王文韶二人,可否另派王公大臣调查?” “可以。派醇王好了。”慈禧太后又说,“翁同和为人也还公正,让他一起问。” 于是当即拟旨明发,说是“事为朝廷体制,重臣名节所关,着派醇亲王、翁同和详加询问,务得确实凭据,即行复奏。” 李莲英听得消息,顿时来劲了,急忙吩咐李三顺:“三顺,快去把孙大人请来。” “孙大人”是指工部左侍郎孙毓汶。他字莱山,山东济宁州(今济宁市)人。乃道光朝体仁阁大学士孙玉麻之孙,咸丰朝户部尚书孙瑞珍之子,咸丰六年会试一甲第二名,授为翰林院编修。韶实降两级,不准抵销。至于你吗……” 听到这里,恭亲王心里不由得一紧,连忙说道:“臣疏于职守,请太后重处!” “他们二人失职,不能说没你的责任。”慈禧太后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过重处倒不必了,以后办事谨慎些。记住,再不要出什么差错了!” 恭亲王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住了,这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正在这时,慈禧太后又开口说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不只恭亲王纳闷,就连善于揣度慈禧太后心思的李莲英也傻了,我这番苦心难道就这么白费了?待恭亲王一走,就急不可待地问:“老佛爷,您这是……,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只见慈禧太后冷笑着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也不想想,恭亲王可不是一般人,他乃是朝廷重臣,岂可因这点小事免了他?如果这样,不但不能如愿,反而会招来更多的非议。现在先给他点颜色看看,过阵子再说吧。” “老佛爷您真是‘女诸葛’!只是这日后有没有机会可就难说了。” “你怎的这么笨呀,现在形势紧张,何愁没有机会?” 听了慈禧太后的话,李莲英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呀,现在与法国形势紧张,还怕没机会?我怎的这么糊涂。 几千年来,在中国周围形成了一个中华文化圈。圈内的国家和地区程度不等地接受中华文化的影响,在政治上接受中国历代中央政府的领导、保护与支持。其中越南为这个文化圈上重要的一环,与中国有着“唇齿相依”的关系。越南正式受清朝的册封,是在顺治十八年,承认前一年九月自称国王的黎维祺为“安南国王”。到了嘉庆九年,改安南为越南,国王阮福映,年号嘉隆。 法国侵略越南可以说是蓄谋已久,早在十七世纪,法王路易十六就曾根据在西贡传教的法国主教百多禄的建议,制定了一个旨在把越南变为其殖民地的“法兰西东方帝国”计划。阮福映在统一越南“三折”时,曾委托天主教神父,请求法国援助,并与法王路易十六订立条约,愿割土作为酬谢。 后法援未到,按说条约当然失效,但法国的侵略触角却从此伸进了越南。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法、英一起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后不久,借口其传教士在越南被杀,在越南攻城掠地,并与同治元年夏天强迫越南签订《西贡条约》(第一次西贡条约),越南除赔款割地之外,同时承诺,此后不以领土的任何一部分割让给法国以外的任何一个国家。此后法国逐渐占据了整个南圻,并从七十年代开始,又将其侵略魔爪伸向北圻,图谋由此打开通向中国西南地区,首先是云南和广西的大门。 同治十二年,法国出兵攻袭河内及其附近各地,越南国王急向驻扎在中越边疆保胜一带的刘永福“黑旗军”求援。刘永福当即率部赶至河内,经过激战,歼敌数百,法军头子安邺被击毙。但就是在这种形势下,怯懦的越南政府因怕法国再来报复,竟与同治十三年正月底,在西贡与法签订和平及同盟条约,其主要内容是:法国承认越南为独立国,越南则承认法国的保护权;越南的外交事务,由法国监督,不得与他国有联属关系等等。越南是中国的藩属国,在漫长的历史中,中越关系极为密切。而这个条约承认越南是完全“独立”的国家,其实质是无形中否定了中越传统的宗藩关系。但清廷因为台湾番社事件,对日交涉正吃紧的时候,无暇顾及,只下了一道密旨给广西巡抚刘长佑,“固守边围”而已。 第二次西贡条约签订以后,法国因为普法战争刚刚结束,元气大伤,暂时放弃了对越南的进一步侵略,到了八十年代,代表大资产阶级金融家利益的茹费里内阁上台不久,法国再次发动侵略越南的战争。光绪八年三月,法国驻西贡总督、海军上校李威利率领一支四百五十人的队伍,再次攻陷河内。光绪九年三月,又入侵南定。作为越南宗主国的清王朝由于各路的呼吁,亦渐渐重视战局的发展,并作出军事部署:以湘军首领曾国基署理两广总督;云贵总督刘长佑免职,调阴鸷沉毅、有霸才之称的福建巡抚岑毓英督滇;唐炯出任云南藩司;同时不准李鸿章回籍服三年之丧,只准假百日期满回天津驻扎,督率所部各营,认真操练,并署理通商事务大臣;并暗派唐景崧南下联络刘永福黑旗军,使之为朝廷所用。 恰在这一时期,云南报销案起,身为首席军机大臣的恭亲王奕䜣虽说未受重责,但经此挫折,变得缩手缩脚了,已完全没有了当年的能力。他明白慈禧太后使的是欲擒故纵之计,因而唯怕战局一旦不利,自己会被抓住把柄,所以对法国的侵略,总是尊重李鸿章的意见。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79 章 光绪九年五月。黑旗军与越南人民在河内城西纸桥,鏖战三个多小时,击毙法军司令李威利,取得了震动中外的纸桥大捷。消息传来,举国沸腾。一时间,主战的言论甚嚣尘上,慈禧太后更是心花怒放,急忙召见恭亲王。 “恭王爷,刘永福在纸桥打了个大胜仗,你知晓吗?”慈禧太后兴奋地说。 “臣知晓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几年来,英法俄日等国一再犯我天朝尊严,这也算是给了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晓,咱大清帝国也不是软弱可欺的。” “是的。”恭亲王不冷不热地说。 慈禧太后接着说道:“恭王爷,如今既有刘永福能用;岑毓英、唐炯等也都说能打仗;曾纪泽打回来的电报也说不宜对法让步;再加上越南心是向着咱大清国,这不都是能打的样子吗?你说呢?” “不能打!”恭亲王一听要与法国开战,急忙说:“皇太后圣明,这些都是外面的游词浮议!说法国的军队胜不了刘永福,未免把法国看得太轻,把刘永福看得太重,至于岑毓英,刚到任还不知道怎么样,唐炯更是个纨袴,臣听说他嫌越南的水不好,专派驿马从滇运水喝。象这样的人,怎么能打仗呢?” “有些言过其实了吧。”慈禧太后听了恭亲王的话,不高兴地说:“这些人都是你们议过的,怎的这会就不能用了?你下去,再与宝鋆等人细细研商一下。” 自鸦片战争以后,中国屡受外国的侵略,作为大清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慈禧太后怎能甘心呢?这样着脸上也没有光彩呀!这会听到刘永福在越南打了个大胜仗,她不由得产生了战的念头。本想找恭亲王商讨一下,可谁想却得了这么个结果,待恭亲王一走,她就生起闷气来。李莲英见状,忙上前说道:“老佛爷,您还不明白吗?恭王爷这是怕战局一旦不利,会对他不妙呀。” 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好象也明白了过来,冷笑两声说道:“他想的挺美的,没这么便宜的事!” “老佛爷,奴才倒是有个主意,不知……” “说吧” “老佛爷”,李莲英得意的说道:“奴才想他既然这样,您何不派个亲近的人参与筹划呢,这样一来可以顺了您老的心愿,二来嘛,将来免了他,也好接替呀。” 对呀,我何不再派个人参与筹划呢,有功是他的,有过则推到他恭亲王身上。可是,该派谁呢?慈禧太后不由得又犯了愁。 “老佛爷,奴才想醇亲王挺合适的,您说呢?”就在这时,李莲英又开了口。 醇亲王奕譞乃道光皇帝第七子,因为儿子载湉作了皇帝,为避嫌一直在家清修。他的福晋乃是慈禧太后的亲妹妹,再加上他平日里对慈禧太后百依百顺,因而这时李莲英就想到了他。慈禧太后听了自然觉着满意,当即传旨令醇亲王参与筹划法越事宜。 就在醇亲王参与筹划法越事宜之时,风云突变。法国遭黑旗军沉重打击后,恼羞成怒,于是兵分两路,一路由波特率领,进攻黑旗军,一路由海军司令孤拔与何罗杧率领直扑越南首都顺化。北路法军由于遭黑旗军英勇抵抗,未能得手;但南路却取得了成功,孤拔的舰队封锁了越南各海口,并且攻破顺安炮台。恰在这时,越南政局发生重大变化,“嗣德皇帝”阮福映病殁无子,王朝内部在强敌压境时不但不合力抵御外侮,反而互相争权,引起内讧,使法国得以可乘之机。八月,新立国王阮福升乞降,与法国签订二十七条的《法越新订和约》(第一次顺化条约),越南自承为法国的保护国,宣布脱离对清政府的宗藩关系。越南统治者屈服以后,法国侵略者便将占领北越、消灭和驱逐那里的黑旗军与清军进而侵犯我国的西南边疆,做为下一步军事行动目标,中法之间的正面冲突已难以避免了。 这一极大的转变,使得清政府在外交、军事上都处于极端不利的地位。恭亲王奕䜣也陷入深刻的矛盾之中。说心里话,他不想战,因为战事一开,一切责任都由他负。可他是爱新觉罗氏子孙,他怎忍心看着祖宗创下的基业,就这样毁了?想想还是大局为重。可战又该如何战法?就前线那些军队怎能抵住法军的进攻? “王爷,我看不如这样。”宝鋆见状,说道:“现在外交一途尚未完全断绝。不如一方面与法交涉,一方面抓紧时间调整部署,准备迎战,您看可以吗?” 恭亲王沉思了许久,方点点头,旋即入宫而来。 “恭王爷,”慈禧太后阴森着脸,坐在椅子上说道:“你看现在该怎么办呀?” 恭亲王小心答道:“太后,臣以为现在应一面与法交涉,一面加紧军事部署,以迎法敌。” 慈禧太后一心只想着赶紧开战,一听这话不由得喊道: “哪次你们都是交涉,可交涉出个什么结果了?现在是在人家的地方打仗,好像胜败都可以不大关心,若是人家撵到咱国土上来,又该怎么说?” “太后息怒,臣对交涉亦不完全放心,故而在交涉的同时主张加紧部署军队。” “交涉,交涉!除了交涉你还会说什么?” 听了这话,恭亲王也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太后误解臣的意思了,臣岂不知能打胜仗,大张声威是好事?只是我军前线兵力过于薄弱,只有如此,方能赢得时间,作充分的准备呀!” “不要说了!岑毓英颇能打仗;唐炯一向勇敢,徐延旭亦能统兵,再加上刘永福,应该能打胜仗。传我旨意,令李鸿章把中法越事公诸于世界。宣布由于法军已先进攻,我大清只好应战。” “太后,臣……” 没等他话说完,慈禧太后已开了口:“退下去!” 意犹未尽的恭亲王看到这种情况,只得默默退了下去。回到军机处,宝鋆赶紧捧上杯茶问:“王爷,情况怎么样?” “太后的意思,马上迎战!” “前线兵力如此薄弱,怎可冒然应战?至少也得等兵员到齐后……” “不要说了,我何尝不想?可又有什么办法?赶紧去把醇王爷找来,商量部署吧。” 当下,军机处调整部署:责成李鸿章部署津防,以固京畿;左宗棠负责江防,以备法军舰队自长江入犯;命令王德榜率已募新军出关抗法,不久加派广西巡抚徐延旭出镇南关协助刘永福,并命唐景崧激励刘永福攻取河内。 慈禧太后一心想着打个胜仗,可她哪里晓得前线兵力薄弱,仅有的那点军队还是将领间互相猜忌,士兵惜命怕死,虽传旨调兵,可短时间内岂能会集?法军得知清廷准备应战,急忙加紧进攻北越。光绪九年底,孤拔率六千侵略军分两路进攻山西,守军唐炯部闻风而逃,刘永福黑旗军代为坚守,但由于徐延旭等人妒贤嫉能,不发援兵弹药,与法军激战五天后被迫撤出,山西失守。光绪十年一月,接替孤拔为统帅的米乐乘胜又率军进犯北宁,驻守那里的徐延旭拥兵五千,却不战而逃,使法军于二月间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北宁。山西、北宁为北圻战略要地。形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二地的陷落,使得滇、桂完全暴露在法军面前。 山西、北宁失守的消息传来,清廷举朝震惊。一时间,言路大开,纷纷追究战败责任。在专制制度下,一切功劳归于上,一切错误归于下,代人受过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运筹帷幄的军机大臣身上。 光绪十年三月初八晚,储秀宫内寂静无语。虽说不是十五,但月亮却格外的亮,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向屋内,使得屋内如同白昼一般。此刻,慈禧太后正悠闲地躺在床上,凝视着空中那弯弯的月亮。 “老佛爷,”就在这时,李莲英拿着个折子走了进来,面有喜色地说道:“日讲起居注官左庶子有事上奏。” “明天再说吧。” 李莲英诡秘地笑笑,说道:“老佛爷,这事可非同小可呀,听说与恭亲王……” 一听恭亲王三字,慈禧太后不由得坐了起来,急忙说: “快念来我听。” 只听李莲英念道:“臣左庶子盛昱跪奏为疆事败坏,责有攸归,请将军机大臣交部严加议处,责令戴罪立功,以振纲纪而图补救事。……恭亲王、宝鋆久直枢延,更事不少,非无知人之明,与景廉、翁同和之才识凡下者不同,乃亦俯仰徘徊,笑欢成败,其咎实与李鸿藻同科。然此犹共见共闻者也。……该大臣等参赞枢机,我皇太后皇上付之以用人行政之柄,言听计从,远者二十余年,近亦十数年,乃饷源何以日继,兵力何以日单,人材何以日乏,即无越南之事,且应重处,况已败坏于前,而更蒙蔽诿卸于后乎?……唯有请明降谕旨、将军机大臣及滥保匪人之张佩纶,均交部严加议处,责令戴罪图功,认真改过,讳饰素习,悉数湔除……。” 听了盛昱的奏折,慈禧太后坐在床上,久久的思索着。 “老佛爷,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呀!”看慈禧太后久久不说话,李莲英忍不住说了句。 “知道了,你出去吧。” 这是怎么回事呀?李莲英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回到屋里,急忙唤来徒弟李三顺,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李三顺摇头晃脑了一阵,开口说道:“师傅,徒儿想老佛爷心里可能有顾虑。” “快说,顾虑什么?”李莲英急忙问。 “一个嘛,是火候不到,还不能动恭王爷;再有一个就是怕醇王爷不支持。不过徒儿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0 章 “既然这样,明日一早你就出宫,把孙大人找来。记着,让他快些来!” 第二天一大早,孙毓汶便跟着李三顺进了宫。 “总管,这么早找下官来,不知有何要紧的事。”孙毓汶纳闷着问。 “三顺,去外面盯着点。”待李三顺出了屋,李莲英接着说道:“孙大人,老佛爷欲改组军机处,只是不知醇王爷意下如何,所以找你来,想让你先去给醇王爷透透风。这事如果办好了,你可就……” 孙毓忙急忙问:“不知太后打算怎么改?” “全班尽撤!你快去办,中午老佛爷临幸寿庄公主府赐奠,我想可能要召见他。” 宣武门内的太平湖畔,格外的宁静。湖中荷花盛开,湖边重柳依依。湖东岸,绿树成荫,古老的松柏,粗大的国槐,荫庇着声威赫赫的醇亲王府。用过早点,醇亲王便来到花园,摆弄着他那些花儿。自从次子入承大统,他便闲散在家,虽说这阵被慈禧太后派去参与筹划法越事宜,但军机大臣们多系恭亲王提拔上来,凡事也不大和他商议,因此依旧无所事事。 “王爷,晚生孙毓汶给您请安了。” 醇亲王转脸一看。说道:“莱山,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晚生刚从宫里出来。”说到这里,孙毓汶用眼四周望望,一见没人,方接着说道:“听李总管说,太后打算将军机大臣全班尽撤,就是不知王爷您有何意见?” “你是说军机全班尽撤?”醇亲王虽说对奕䜣不满,早想取而代之,听了孙毓汶的话仍是一惊,说道:“从雍正七年设军机处以来,还没有这个成例呀!” “王爷,例由人兴,而且也得顾着六爷的面子呀。” “这话怎么说?”醇亲王不解地问。 “王爷,唯有全班尽撤,算替六爷分谤,他的面子才好看些。” “这倒也是,走,去房中再细细商谈。”说完,二人便去了适园的香斋,闭门密议起来。 寿庄公主是醇王同母的妹妹,行九,所以又称“九公主”。同治二年出嫁,十四个月后就守了寡。这是慈禧太后指的婚,她内心不免歉然。又因为她是醇亲王的胞妹,特加伏遇,由和硕公主进封固伦公主,赐乘杏黄轿。但这些并无补九公主的相思之苦,终于一病不起,在一月前毙逝。这日九公主金棺将奉移墓园,慈禧太后亲临奠酒。 由于慈禧太后亲临奠酒,王公大臣中除恭亲王被派往东陵普祥峪主持慈安太后三周年祭典外,都早早赶到九公主府。 正午时分,慈禧太后驾到。王公大臣们站过班等候分班行礼。 谁知李连英传懿旨:无须进见,各自散去。众人不由得纳闷起来。他们哪里知道,就在九公主府的大殿内,此刻正进行着一场足以震惊朝野的密谋…… “醇王爷,”慈禧太后取出盛昱的折子,交与醇亲王,说道:“你看看,该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戴罪图功’?” “盛昱的话,正是臣心里的话。但臣以为要责成他们‘戴罪图功’,实在很难。皇太后圣明,这些人年富力强的时候,尚不能为朝廷出力;年纪大了,能有什么指望?”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臣以为应将其全班尽撤。” “这样不太合适吧?”慈禧太后故意问道。 “太后,臣觉着只有如此,才能使我朝重新强盛起来,更好地抵御外侮。” 听了醇亲王的话,慈禧太后那忐忑不安的心方算放了下来,只见她故作平静道:“这个折子我先留下,你再好好琢磨琢磨,然后写个折子呈上来。” “臣遵旨。” 回到宫里,慈禧太后开心地躺在床上,万般舒恬。恭亲王啊恭亲王,这就是你与我作对的下场!现在你还有什么好折腾的?想着想着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李莲英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水烟袋,见状忙恭维道:“老佛爷,这以后一切事可全是您老人家一人作主啦!” “你也出了不少力,这我心里有数,亏不了你的。”慈禧太后笑着说道。 李莲英听了这话,内心不由一喜,急忙说道:“老佛爷说哪的话,这不全都是奴才们应该做的吗。” 忽的慈禧太后想到件事,忙问:“莲英,你看这次该派谁入主军机处呢” “老佛爷,奴才不敢说。”李莲英虽在背地里做了不少的事,但在慈禧太后面前还是不敢放肆,于是说道。 “尽管说来,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的,你放心。” 这时只见李莲英说道:“老佛爷,奴才想当然应该派称心的人去。比如醇亲王他…… 醇亲王是不错,不过本朝自设立军机处以来,向无诸王在军机处行走者。恭王参赞密笏,亦只是权宜之计。如果现在派醇王去,只怕言论上行不通。 “那么您看礼王爷呢?他为人挺老实的,应当不会给您老惹出什么麻烦来。还有那个孙毓汶,奴才看也挺合适的。” “嗯,这两个人确实不错,你呆会把这事给醇王爷说说,看他有什么意见没?” 有了李莲英、孙毓汶的精心谋划;醇亲王的全力支持,一切事情自然都如慈禧太后所愿顺利地进行着。三月十三日,慈禧太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召见军机大臣,而只单独召见领班军机章京,按她的意见御前拟旨,朱书授出: 谕内阁: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现值国家元气未充,时艰犹巨,政虞丛脞,民未敉安,内外事务,必须得人而理。而军机外实为内外用人行政之枢纽,恭亲王奕䜣等,始尚小心匡弼,继则委蛇保荣,近年爵禄日崇,因循日甚。每于朝廷振作求治之意,谬执成见,不肯实力奉行,屡言者论列,或目为壅蔽,或劾其委靡,或谓簠簋不饬,或谓昧于知人。本朝家法綦严,若谓其如前代之窃权乱政,不唯居心所不敢,亦实法律所不容。只以上数端,贻误已非浅显,若不改图,专务姑息,何以仰副列圣之伟烈贻谋?将来皇帝亲政,又安能诸臻上理?若竟照弹章一一宣示,即不能复议亲贵,亦不能曲全耆旧,是岂朝廷宽大之政所忍为哉?言念及此,良用恻然。恭亲王奕䜣、大学士宝鋆,入直最久,责备宜严,姑念一系多病,一系年老,兹特录其前劳。全其来路。奕䜣着加恩忉留世袭罔替亲王,赏食亲王全俸,开去一切差使,并撤去恩加双俸,家居养疾;宝鋆着原品休致。…… 同一天,又颁发上谕:“礼亲王世铎著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毋庸学习御前大臣,并毋庸带领豹尾枪。户部尚书额勒和布、阎敬铭、刑部尚书张之万均着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工部侍郎孙毓汶着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 懿旨传出,满朝愕然。恭亲王奕䜣自咸丰十一年入值军机处至今已有二十多年,在人们的印象中,他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决不至于一撸到底呀!盛昱更是始料未及,同时亦懊悔万分。因为两者相比,新军机处远不如旧军机处。礼亲王世铎为人懦弱无能,遇事毫无主见;额勒和布呐呐寡言,被人讥为“哑人”;张之万号称“治事精捷”、“练达”,实则“唯工迎合”;孙毓汶更是个拍马溜须之徒,只有个阎敬铭是因善于理财受到慈禧太后赏识而入值军机。如此变更,岂不是“易中枢以驽产,代芦服以柴胡”? 盛昱家园林清幽雅致,牡丹花尤负盛名。适值春季,竞相开放。由于主人素来风雅好客,以往年年此时,都格外的热闹,门庭若市。然而这一天却格外的寂静,花园内,满腹心事的盛昱正独自一人喝着闷酒,不时发出一两声长叹。 “老爷,”盛夫人急匆匆地走来,说道:“您怎么还在这喝酒呀!难道您不知道发生了大事?军机处被全班尽撤了!” 听了夫人的话,盛昱长叹道:“我已知晓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给太后上了道折子,指责军机处办事不力……” 不等他话说完,盛夫人已开了口:“怎么?那折子是你上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呀! “我也是好心呀!我乃天潢贵胄,怎忍心看着祖宗创下的基业毁掉?”盛昱擦擦眼睛,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唉,我盛昱自负一生,没想到到头来竟做了别人的工具,这让我将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呀!” “做了谁的工具?”盛夫人惊讶地问。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1 章 “太后!我现在才想通了,太后跟醇王爷早就打算去掉恭王爷了,只是定乱安国的亲贵,理当优礼;怎么也说不出不要恭王爷当国的话,正好有我这个折子,让他们抓住了个题目!” “唉,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您还是去王爷府里解释一下吧,他老人家对咱挺好的,可您却……” “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老人家呀?”盛昱长叹道。 “老爷,您还是去趟吧!您心里不好受,您想没想过,他老人家此刻比你更难受呀!” 在夫人的一再催促下,盛昱终于鼓起勇气,穿上件朴素的黑布夹袍,出门奔恭亲王府谢罪而去。 一走到大翔凤胡同鉴园,盛昱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他乃是清初肃亲王豪格的七世孙,算起来是恭亲王奕䜣的侄子,因而平日经常到恭亲王府走走,对于这的一切,他都格外的熟悉。可这次看见门额上“恭亲王府”那几个字,他却觉着陌生了许多,站在府门前,他久久地伫立着…… “唉哟,盛大爷来了!王爷这会正在会客,总得半个多时辰,才能敷衍得走。您先在小客厅坐吧。”门上看见盛昱,急忙打招呼道。 小客厅是恭亲王专跟熟人闲叙的地方,没有几个人能到得了这里。如今听下人这样说,盛昱的心才稍稍安了些,但却更觉惭愧。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窗外春光明媚,几只燕子在树上嬉戏,这一切是多么美好!然而此时的他哪有心思领略,他在思索着呆会该如何面对恭王爷……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声“王爷到!”盛昱急忙定过神,抢上两步,出门迎候。 “六叔,侄儿给您请安了!” “你来了好长时间了吧?”恭亲王一面问,一面进了屋子。 “侄儿刚到一会。”盛昱答应着,急忙跟了进去。 到了屋内,恭亲王就在窗前一张坐惯了的藤椅上坐了下来,看他的神色,依旧是那么平和,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一般。可愈是这样,盛昱的心里愈是不好受,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恭亲王面前,哽咽着说道: “六叔!侄儿对不起您老人家,求您老人家原谅。” “言重,言重!快快起来,这是做什么?”说着恭亲王上前扶起盛昱。 “六叔,我心里好难受。我后悔自己竟做下这等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 听到这话,恭亲王的脸色沉重了:“不要说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嘶哑,“我在军机处总署二十多年了,国事如此,自然难辞其咎。” “六叔,我……” 没等他话说完,恭亲王已微笑着说道:“好了,不要再难过了。我早知有今日了。自慈安皇太后大丧后,我已防着此着。忽忽间已有三年之久,还算慈恩高厚。谕旨责我‘委蛇保荣’,我也承认。我若不是这般做法,恐怕早已有今日之结局了。” “话虽如此,侄儿亦太苛刻了些。”盛昱双目含泪地说: “激出今日之局面,实在意想不到赎愆补过,责无旁贷,我一定还要上折子!” “不必!”恭亲王正色劝道,“现在时事多艰,交涉日亟,你只要竭忠报国就可以了,不要再枉费心力于这无益之事了。” “六叔!”盛昱固执地说,“我一定要试一试!” 回到家中,盛昱连浇花喂鸟的常课都顾不得,径直奔书房,铺开纸笔。构思久久,方落笔写道: 为获谴重臣,未宜置身事外,请量加任使,严予责成,以裨时难,恭折仰祈圣鉴事:……惟是该王等既以军国重事,贻误于前,若令其投老田园,优游散局,转遂其逸之念,适成其诱卸之心,殊不足以示罚。方今越南正有军事,筹响征兵,该王等于档案尚为谙练,若概易生手,圣躬既恐烦劳,庶务或虞丛脞。况疆事方殷而朝局骤变,他族逼处,更虑有以测我之深浅,于目前大局殊有关系。……恭亲王才力聪明,举朝无出其右,只以沾染习气,不能自振。李鸿藻昧于知人,勒于料事,唯其愚忠不无可取。国步阽危,人才难得。若廷臣中尚有胜于该二臣者,奴才断不敢妄行渎奏。唯是以礼亲王与恭亲王相较,以张之万与李鸿藻较,则弗如远甚。奴才前劾章请严责成,而不敢轻言罢斥,实此之故。可否请旨饬令恭亲王与李鸿藻仍在军机上行走,责令戴罪图功,洗心涤虑,将从前过错,认真改悔。如再不能振作,即当立予诛戮,不止罢斥,如此则责成既专,或可收使过之效,于大局不为无益。奴才愚昧之见,恭折沥陈,不胜战栗待命之至! 细细读来,措词不可谓不巧,但盛昱却忽视了一个事实: 慈禧太后既已处心积虑地要免掉恭亲王,又怎肯收回成命呢? 阳春三月,御花园内百花争艳。由于除掉了恭亲王这块心病,慈禧太后心情格外的舒畅,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日午膳后,慈禧太后也不歇觉了,带着李莲英便去了御花园。 看着那满园春色,慈禧太后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那新鲜的空气,说道:“莲英,今天这园子怎这么好看?” “老佛爷,这园子每日都好看,只是因为您心情好,所以……” “噢!”慈禧太后仿佛恍然大悟,“莲英,你这嘴可真是越来越巧啦。” 李莲英急忙答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忽然间,李莲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喜地喊:“老佛爷,快看,那朵牡丹花开得多艳丽!” 慈禧太后顺着李莲英的手指望去,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呀,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怎么连牡丹花、海棠花都分不清? 你再仔细瞧瞧。” 李莲英登时弄了个大红脸,急忙答道:“还是老佛爷您见多识广,奴才怎敢与老佛爷您相比。” 就在这时,李三顺急匆匆地走来,方解了李莲英的窘境。 “老佛爷,折子!”李三顺兴冲冲地说道。 “折子,折子!你就不能让我歇歇?” “这又是那个盛大人上的,奴才想上次他上折子时老佛爷您……,所以就赶紧送来。” 一听盛昱的折子,慈禧太后来了兴趣,谁知一看竟是让自己收回成命,重新任用恭亲王,脸顿时沉了下来。 李三顺见状顿时慌了,本想能得慈禧太后夸奖几句,谁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急忙向李莲英递眼色。 “老佛爷,不知……”。李莲英小心地问道。 慈禧太后递过折子,说道:“你看看,话都让他说完了,又想让我启用恭王爷,想的倒是挺美的。 李莲英接过折子一看,顿时被那“即当立予诛戮,不止罢斥”吸引住了,灵机一动,说道:“老佛爷,奴才想这话还有些道理,不如就按他所说,再让恭王爷干,一旦事坏,不就可以把他……” “别说了!”慈禧太后听了他的话,大怒,“你脑子是怎么长得?这事就那么容易,恭王爷不是一般的人,你知道不知道!” 上次云南报销案,李莲英急于求成,没讨到好,这次总想着能讨得慈禧太后欢心,谁想竟惹得慈禧太后大怒,一时间傻呆呆站在那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方开口:“老佛爷息怒,都是奴才不好,请老佛爷责罚。” 慈禧太后这会哪顾得上他?她现在满脸子想的都是如何处理这个折子。时事多艰,礼亲王不如恭亲王,既然这样,我就再派个人,看你们还有什么可说,可派谁呢?对,派醇王爷去,这样更便于我控制!想到这里,只见慈禧太后说道: “莲英,快去传旨:军机处遇紧急要件,着即会同醇亲王商办。” 消息传来,盛昱可傻眼了,本想替恭亲王说几句话,谁知又弄出个醇亲王来。醇亲王乃是光绪皇帝的生身父亲,这样一来。他岂不成了“太上军机大臣”?万一皇帝亲政后他再成了“太上皇”,那我盛昱的罪过可就大了!想到这里,也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了,拿出纸笔,当下又写了道奏折:……诚以亲王爵秩较崇,有功而赏,赏无可加;有过而罚,罚所不忍,优以思礼而不授以事权,圣谟深造,万世永遵。恭亲王参赞密笏,本属权宜;况醇亲王又非恭亲王之比乎?伏怒皇太后懔遵祖训,收回醇亲王会同商办之懿旨,责成军机处臣尽心翊赞。遇有紧要事件,明降谕旨,发交廷议。询谋佥同,必无败事。醇亲王如有所见,无难具折奏陈,以资采择;或加召对,虚习延访,正不必有会商之名,始可收赞襄之道也。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2 章 刚去了恭亲王,谁知又冒出来个盛昱,竟敢又拿祖训压她,慈禧太后不由勃然大怒,喊道:“莲英,传我口谕,盛昱大逆不道,立即处斩!” “老佛爷,奴才想这……。”李莲英犹豫了一下,说道。 “怎么?”,“老佛爷息怒,奴才想这盛昱也兴不起什么大浪,不如再下道谕旨,申明一下即可。如果把他斩了,只恐言路上会……。” 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又下了道谕旨: “……据盛昱奏称仁宗睿皇帝(即嘉庆帝)圣训,有诸王向无在军机行走等因。圣谟深远,允宜永遵。惟自垂帘以来,揆度时势,不能不用亲藩,进参机务。此不得已之深衷,当为在廷诸臣所共谅。本月十四日,谕令醇亲王奕譞与诸军机会商事件,本为军机处办理紧要事件而言。并非寻常诸事,概令与闻,亦断不能另派差遣。醇亲王奕譞,再四推辞,磕头恳请,当经曲加奖励,并谕俟皇帝亲政,再降懿旨,始暂时奉命。此中委曲,尔诸臣岂能尽知耶?至军机处政事,委任枢臣,不准推诿,希图卸肩,以专责成。经此次剀切晓谕,在廷诸臣,自当仰体上意,毋得多渎。盛昱等所奏,应毋庸议。 钦此! 此谕一下,廷臣知慈禧太后心意已定,唯恐言多招祸,再不敢多说什么。盛昱虽想再上奏折,可势单力微,亦只好作罢。 军机处大换血,在人们看来,朝廷的对外政策必将从此为之强硬起来;新政府必将励精图治,振奋精神,同法国侵略者较量一番。可谁想醇亲王奕譞当政后,一改其以往主战之积极态度,从犹豫不决到迅速求和,在对外妥协退让上,甚至比恭亲王走得还远。光绪十年四月初,即命李鸿章与法军越南统帅福禄诺签订了个《中法简明条款》,内称法国约明保全护助中国与越南毗邻的边界;中国将驻北圻军队撤回边界;法国不索赔款,中国同意在中越边境开埠通商等。 即是如此,法人仍不甘心,又大举发动进攻。清军屡战屡败,亏得有个冯子材,拼死力战,毙敌一千多人,取得威震中外的镇南关大捷。慈禧太后看看多少挽回了些颜面,急忙见好就收,于光绪十一年五月授权李鸿章在天津与法国驻华公使巴德诺签订《中法和约》,草草结束战争。从此,法国的势力侵入我国云南、广西,进一步加深了我国西南边疆的危机。败也签约,胜也签约,其腐朽无能可见一斑! 借助于中法战争这个天赐良机,慈禧太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削掉了自己最后一个政敌——手握重权二十余载的恭亲王奕䜣的一切权力,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成为一个不受任何约束的拥有绝对权力的太上女皇。对于在这场政争中为她出谋划策的忠实走狗李莲英,慈禧太后自然亦免不了恩宠有加,大大地赏赐一番。&gt;&gt; 李莲英九、李莲英的洞房花烛夜 九、李莲英的洞房花烛夜 丧失了性功能的大太监李莲英,却偏要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当他和新娘欢欢喜喜地拜天地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封写着“公鸡下蛋,母鸡打鸣。”的贺辞…… 常言道:“主子多大,奴才多大。”恭亲王被罢黜后,慈禧太后大权独揽,唯我独尊。而李莲英呢?也更加飞扬跋扈,横行无阻了。以前李莲英见了王公大臣还总要打千问安,如今他见了王公大臣,就象看见一只哈巴狗。那些王公大臣深知“得势的奴才胜其主”,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得罪之处,即使有苦也只能往肚里咽,唯恐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给自己穿小鞋。按说作为太监能够如此权势熏天,他也该心满意足了,可近来李莲英却总是心神不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道为啥?原来他也想娶房媳妇! 李莲英是个太监,丧失了性功能,娶妻何为呢?原来他看着别人子孙满堂,心里羡慕!心想我如今要啥有啥,并不比他们差,既然他们能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呢?他也想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享受天伦之乐! 太监娶妻,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远者如东汉桓帝年间的“五侯”,即单超、左倌、具瑗、徐璜、唐衡五个太监,“多取良人美女以为姬妾”,“妻略妇女”。近如明朝宣宗朱瞻基曾亲自赏了两个宫女给宦官为妻,并封之为夫人。虽则如此,可清朝还未有过这种事,李莲英虽有这个念头,但也不知该怎么向慈禧太后说好,李三顺虽说鬼点子多,可这事他也束手无策,李莲英这几日一直为此事发愁。 慈禧太后对花有一种偏爱,她殿里的摆设一般是不变的,唯有盆花随着节气而经常更换。由于正当季节,储秀宫内外更是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儿。殿外画廊下,摆着两盆粉红色的海棠,中间配上两盆金黄色的连翘,使人看了心旷神怡。最东头的一间静室里,摆着两盆葱葱绿绿的南天竹;西头卧室里,摆放着许多茂盛的春兰。慈禧太后小名兰儿,因此对兰花更是情有独钟,每日下朝后,都要摆弄一番,这个时候也是她心情最舒畅的时候。这日下朝回来,慈禧太后正在那浇花,忽然间李莲英愁眉苦脸地走了进来。 “莲英,怎么啦?怎的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出来,我给你作主。” “老佛爷,奴才……。”话未说完,李莲英就哭了起来。 慈禧太后急忙放下手中的活,问道:“唉呀,到底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呀。” “奴才母亲年事已高,身子多病。昨日里又来人捎话,说奴才母亲旧病复发,因此奴才……’说到这里,李莲英又呜呜哭了起来。 “别哭了。不用担心,那些丫环们自会细心照料的。” “话是这么说,只是奴才这心里难受啊!” “那你有什么好的法子!” 一听这话,李莲英立刻停止了哭泣,说道:“老佛爷,奴才想……想娶房媳妇,由她照料奴才母亲,奴才这心里也就踏实了。’说到这里,似觉不妥,又赶紧补充道:“这样奴才就能更好地侍奉老佛爷您了。” 慈禧太后想想,人家将亲生儿子送来侍奉自己,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该给补偿一下,于是说道:“好了,我答应你!明天你就回去办,给你一个月的假够了吧?” “够了,够了!奴才谢过老佛爷。” 说完,李莲英赶紧叩头谢恩。转身就往外走,忽听一声: “回来!”李莲英顿时一愣,赶紧又转过身。 “老佛爷不知还有什么事?” “跪下!”原来李莲英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慈禧太后心想上次你给我装病,莫不成这次又来骗我?于是说道:“你这大胆的奴才,居然敢骗我!” 李莲英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但嘴上依旧说:“奴才不敢,奴才真没骗老佛爷您呀。” “即然这样,那好吧!过会我与你一起出宫,去看看你母亲。” “这,这……”。一听这话,李连英顿时慌了。 “这什么呀,快去准备!” “老佛爷息怒,奴才罪该万死,欺骗您老人家。奴才母亲身子尚好,只是奴才看见别人子孙满堂,心里羡慕,想娶房媳妇,但怕您老人家不答应,所以就……”李莲英一看瞒不过去,急忙跪地答道。 “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慈禧太后索性假戏真做,喊道。 “奴才再也不敢了,求老佛爷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奴才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磕头如捣蒜般的李莲英,慈禧太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起来吧,就你那点花花肠子,也敢来骗我?以后记着点,有什么事就老老实实地说,如果再敢骗我,决不轻饶。” “奴才记住了,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回到屋里,李莲英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喝着那刚沏好的“铁观音”,脑子里又盘算开了。老佛爷这关算是过了,可现在该找谁帮忙呢?总不能自己亲自动手呀!孙毓汶,不行,就他那眼睛,别给自己找个猪八戒回来;礼王爷,也不行,这事不能找他帮忙。那该找谁呢?忽的只见李莲英一拍脑门,喊道:“三顺,快去把刚大人找来!” 刚毅因为上次给李莲英提供了“千年老参”的消息,这会已做了个巡抚的官儿,虽说官比原先没升多少,但油水却大多了,自然这都是因为李莲英的美言。近来因召进京,正准备这几日回山西,一听李莲英找,急忙进宫来见。 “总管,近来身子骨儿可好?” 李莲英笑着说道:“托老佛爷的福,一切都好。” “不知总管找小弟有什么事?” “这事吗,说来也挺容易的,”李莲英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想请你做个月下老。” 刚毅一听,纳闷着问:“给谁呀?” “费话,自然是咱家了。” “这……”刚毅闻听,心想你还娶什么媳妇,这不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吗?可又不好明说。 李莲英看他这样子,不冷不热的说道:“怎么?刚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3 章 这尊活菩萨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不然自己以后可就完了!想到这里,刚毅急忙说:“没难处,没难处!总管您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 “你就放心吧,这事老佛爷已经恩准了。不过你那眼睛可得放亮些,不要给咱家……。”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总管您就放心吧,小弟一定全力去办,保您满意!” 送走了刚毅,李莲英收拾好东西,便带着李三顺兴冲冲地回了家。 再说刚毅回去后,也顾不得回山西,便立即拖亲戚找朋友,给李莲英找起了媳妇。谁想几天过去,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长相好的有谁愿意嫁给个太监,守一辈子活寡?有愿意的,但一个个长相太差劲。这可把刚毅急坏了,这事办不好,李莲英会给他好果子吃? 这天,刚毅跑了整整一日,依旧没找到个合适的。回到家里,直觉得腰酸脚疼,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了。夫人一见,忙端了碗燕窝,心疼地说:“这算什么事呀,他想娶老婆,却让您跑前跑后,真是的!” 刚毅一边喝着燕窝,一边说:“有什么办法呀!谁让他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呢?咱不巴结他又怎么有今天?” “您呀!” “行了,别说了!”刚毅不耐烦地说道:“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就不能帮我想个办法出来,要知道这事如果办不好,咱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刚夫人一想也是这个理儿,遂打住口,默默思索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刚夫人兴奋的说:“老爷,有办法了!” “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刚毅闻听,也顾不得喝燕窝了,急忙问。 “老爷,就他那样子,谁家闺女愿嫁给他?我看您不如去趟‘八大胡同’,那女子多,姿色也不会太坏……” “这能成吗?万一让他知道了,岂不更糟?”刚毅半信半疑地回。刚夫人笑着说:“您想想,那女子如果愿意嫁给他,自己难道会说吗?只要您不说,他怎么知道?” 刚毅沉思了许久,方点了点头。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刚毅洗漱完毕,穿上便服,便急急忙忙奔“八大胡同”而去。 这日适逢庙会,前门楼子下,那跑竹马的、抖空竹的、舞龙灯的、吹扑扑腾儿的、吆喝泥娃娃的,人声鼎沸,生气勃勃;红艳艳的山里红、紫溜溜的长甘蔗、白花花的爆米花、黄灿灿的大柿子,五颜六色刹是斑驳,直看得刚毅眼花撩乱,本欲多看看,但一想起给李莲英找媳妇的事,便无心观看了。 进了西河沿,没有多远一拐弯,穿过珠宝市、廊房头条、观音寺,最后来到了陕西巷。进了一个深深的夹道,里面有个小院子。推门刚一进院,就见一个又白又胖、满脸笑容的中年老鸨迎了出来: 哎哟刚大人,您好久没光顾了!今天是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进屋坐下,喝了两口茶,刚毅便开了口:“去,把你这的姑娘全叫上来。” 这地方刚毅以前也来过几次,老鸨知他出手阔绰,闻言赶紧出去叫人。不大功夫,只见她领着十多个妙龄女子走了上来,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刚毅看了,不觉心花怒放,心想这事总算可以大功告成了。仔细瞧了瞧,只见刚毅指着中间一位皮肤白皙身材窈窈的女子说道:“她留下,你们都出去吧。” 老鸨见状,急忙吩咐:“快,快!都下去。如玉,好好侍奉刚大人!”说完转身欲出门。 “回来,还有事找你商量呢!” “刚大人,不知还有什么吩咐?”老鸨笑着说道。 “我打算把她赎出去,你说吧,多少银子?” 一听这话,老鸨心里直纳闷,以为刚毅开玩笑,急忙说: “刚大人,您怎么买这种女子呀?” “别废话了,说多少银子!” “契约上写好五千两,不过刚大人您要,就三千两吧。” 不就三千两吗?刚毅从怀中掏出叠银票,扔在桌上,领着那女子便走。回到家里,刚毅方将事情说出来,那女子想想呆在那地方还不如嫁个太监,也便答应了。这么容易?刚毅自己简直都不敢相信,连忙唤过夫人将那女子细细打扮一番,便直接送往酒醋局胡同李莲英府邸。 自那日托刚毅给自己找媳妇,一连五六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可把李莲英急坏了,这日用过午饭正准备去刚毅府,谁想刚一出门,正好碰上。 “刚大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总管您的事,我能不尽心吗?您瞧,还满意吧。”说着刚毅用手向后指了指。 李莲英这才发现,后边还有顶轿子,一女子正走出来。细细端详,只见她身着镶明珠带花边的粉红色裹身旗袍,头上戴着金耳环,银宝簪,手上带着翡翠手镯,珠明玉润,体态窈窕,特别是那双大眼,滴溜儿一转,秋波闪烁,神如带勾,直看得李莲英如醉如痴! 刚毅见状,心里不由一喜:“总管,您看还满意不,如果不行,小弟再重新找个?” “满意,满意!没想你办事这么周详,咱家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李莲英笑着说道,接着又转脸问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如玉。”那女子娇滴滴的答道,宛苦大家闺秀一般。 “哪的人?” “山东人。” “在这做什么来着?” “给人家做丫环。”那女子红着脸答道。 李莲英听了,觉着差不多,于是便定了下来。 媳妇有了,剩下的事自然就是准备完婚了,当下广发请帖。消息传出,京城哗然。太监娶妻,这在大清朝可还是头一遭。一时间议论纷纷,但多数人只限于私下里说三道四,李莲英是慈禧太后跟前的红人,谁得罪的起?更何况这事还得了慈禧太后的恩准。可谁想却偏偏惹恼了一个人,谁呀?都察院御史朱一新!这朱一新素性耿直,遇事敢言,以不怕死闻名朝野,听到这消息,不由大怒,此等不伦不类之事,岂能袖手旁观?因此上决定找李莲英好好理论一番。 这日午后,李莲英正躺在软椅上,悠闲地品尝着“铁观音”,忽听李三顺说都察院御史朱一新来访,不由得一愣,心想我与这朱一新平日里并没甚来往,他来找我作甚?莫不成他听说自己要成亲,也来表示一下?如果能得这位不怕死的言官祝贺,那可太好了。想到这里,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唉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朱大人呀,稀客稀客,快快进屋坐。”李莲英笑着招呼道。 待进得屋来,李莲英又开了口,“不知朱大人找咱家有什么事?” “听说总管打算成亲,不知有没有这事?” 朱一新不冷不热地问道。 “有这事,我还以为朱大人您已知道了,原来您还不知道呀!” 朱一新一听果有此事,冷冷地说:“我想问一下李总管,不知您成亲娶媳妇做什么?” 李莲英本以为朱一新是来向自己道贺的,听了这话,方明白过来,遂不卑不亢地答道:“朱大人,咱家也是人,也要过日子呀。你上有老母,难道咱家就没有了?咱家娶媳妇,让她料理家务,侍奉老母,怎的,难道这又有什么错吗?”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4 章 “为人子者,自当恪守孝道,这没有什么错。不过请总管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些事家人、婢女也可做。” 虽说自己是太监,可李莲英最恨别人把自己当太监看,听了朱一新这话,不由得大怒,喊道:“我说朱大人,你是不是也管得太宽了些,咱家娶个媳妇你也横挑鼻于竖挑眼的,我看你还是别在这瞎操心了,忙你的正事去吧。” “你讨老婆?成何体统!我身为言官自然要管。” “那你就管呀,我到要看看你怎么个管法!”李莲英越听越听越气,“告诉你朱大人,咱家讨一个不够,还要讨她十个八个的!” “无耻之尤,我要叫你讨不成!” 王公大臣见了我还要让三分,你一个小小的御史,也敢对我如此?李莲英再也忍不住了,狂吼道:“咱家偏讨!三顺,送客!” 回到家里,朱一新可真是越想越气,自己堂堂一个御史,竟然让个奴才给赶出大门,这让人听了,还有何颜面可言?决不能就这样算了!“老爷!”朱一新扭头一看,原来是夫人走了过来。 “老爷,您这是何苦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正宠着那李莲英,你还去碰他!” 朱一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我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吃着朝廷的俸禄,自当尽臣子应尽的责任。如果人人都缄默其口,那成什么样子?”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您就消消气,当什么也没发生就是了。”夫人急忙安慰道。 “不,这事没完!决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还要面见太后!” 朱一新坚定地说。 一听这话,夫人可吓坏了:“老爷,李莲英心毒手黑,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太后一味地宠着他,难道你还不知道!你要知道,这样弄不好会丢了性命的!” “别说了!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这涉及到朝廷的尊严,你懂吗?别人不说还可,我身为言官,岂能不说!” 第二天一早,朱一新便入宫来见慈禧太后。一听是他,慈禧太后就满脸地不高兴,这些言官,整日吃饱没事干,就知道挑刺!可不见又不好,只得召了进来。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朱一新给太后请安,祝太后万寿无疆!” 慈禧太后懒洋洋地问:“有什么事吗?” “臣听说太监李莲英要娶亲……” 未等他话说完,慈禧太后已不耐烦了,瞥了朱一新一眼,拉着很长的声音说:“我以为什么军国大事,这等鸡毛蒜皮的事,你也来找我?” “太后日理万机,臣知晓。只是这样的事,有伤我大清尊严,臣身为言官,不敢不禀明太后,严加制止……” “这事我知道,他也是人,也有老母需要侍奉,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前朝不也有这事吗?”慈禧太后冷冷地说道。 朱一新依旧反驳道:“正因为前朝有这等事,所以才为后人耻笑。所以,本朝不可效尤。” “去吧,去吧!放着那么多大事不去做,管人家讨老婆做什么!” “太后,臣……” “别说了!”慈禧太后看他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不由得来了气,喊道:“这事是我恩准的!怎的?是我做的不对吗?退下去!” 却说朱一新回到家里,心想自己全为朝廷尊严着想,谁想却碰了一鼻子灰,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又去鼓动其他言官联名上奏,可叹的是那些言官都不敢得罪李莲英,反劝他死了这条心,再加上夫人苦口婆心相劝,只好姑且作罢。 经过十多天紧锣密鼓的准备,李莲英大喜的日子终于就要来临了。日子订在十六这天,这日子是李莲英专门请白云观老道高云溪为自己选的。自那次宫中闹“鬼”,李莲英就迷信起来了,后来虽知道是那尤忠为给慈安太后、弟弟尤义报仇搞的鬼,可毕竟做的亏心事太多,因此索性也信起了教,隔段日子,就去顶礼膜拜一番。 十六这天,酒腊局胡同李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如同赶庙会一般。门前两边各挂两盏大红“喜”字灯笼,从门口一直到大厅,铺着鲜红的地毯。院内宾朋满座,光大席就设了六处,每处又有二十六桌,取六六大顺之意。如此场面,好不气派!大厅内,李莲英的母亲穿戴一新,端坐在那红木太师椅子上,脖子上挂着那串慈禧太后赏赐的碧玉朝珠。她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看着那些在自己面前作揖问安的大臣们,直高兴得合不拢嘴,那意思好象在说:“你们不是都瞧不起太监吗?看我儿子如何!你们那个比他强……” 由于是李莲英成亲,送礼道贺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上至各部院大臣,下至宫女太监,都送了贺礼;每份贺礼不下几百甚至几千两银子,就连那些地方督府甚至边寨要员,也都派人送了银钱、礼物。那些礼物摆在院子的正中央,占去了好大一块面积,五颜六色的绸缎、晶莹剔透的玉器:……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好不耀眼!其中醇亲王奕譞的贺礼格外引人注目;宝星一座、犀角雕荷莲流杯一个、犀角雕加官进爵杯一个。 如此之场面,就连李莲英也始料未及,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贺礼,李莲英陶醉了…… “总管,日已正午,是时候了吧。”刚毅笑着说道。 李莲英这时才清醒过来,心想怎的连正事都忘了,急忙说:“喔,对,对!马上开始。” 随着刚毅一声“婚礼开始,”新娘子张如玉飘飘逸逸走进了客厅,她大大方方给客人们道了万福,站在李莲英侧后。 那张如玉本就有几分姿色,再经一番细心打扮,更显娇艳!她身着大红色裹身旗袍,旗袍的领边、袖口和胸部的突出部位,镶着爱尔兰花边和细绒带,项挂金项链,熠熠发光;白嫩的皮肤,颀长的身材、凸起的胸臂、窈窕的细腰,颇有些洋女人的体态,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真没想到,总管夫人竟如此迷人!”,桂良眨一眨蛤蟆眼,对着孙毓汶的耳朵小声说。 孙毓汶这时看得两眼发直,不由得小声嘀咕说:“是够迷人的,只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说到这里,孙毓汶方明白过来,急忙用手打自己的嘴。 恰在这时,进来两个小太监,手捧地毯,向李莲面说道: “总管,这是圣母皇太后恩赐的,请您收好。”一听这话,李莲英慌忙跪下,双手接过。连当今大清国圣母皇太后都来了贺礼,这份恩宠,能不让人羡慕吗?看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只见李莲英摇头晃脑道:“三顺,打开地毯,让各位大人饱饱眼福!” 众人真的是大开眼界,这是一条古朴典雅的丝地毯,看上去光滑,摸起来柔软,四边是百鸟朝凤,四角是黑龟戏水,正中间百花丛中,用金线绣着个“喜”字,除了李莲英,谁能得到这样的恩赐?众人不由得交口称赞! 只见大学士周祖培惊叹道:“制作如此之精绝,真让人叹为观止!这还是平生头一次看到。” “那是自然了。你不知道吧,这乃是越南国送给太后她老人家的贡品哩!”孙毓汶赶紧开了口,仿佛是要弥补自己刚才的过失。 他说的好,却没想刚毅比他还说的好:“如此珍贵之礼物,也只有咱李总管能得到,众位大人说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称赞,看着众人那一双双羡慕的眼睛,李莲英真是如醉如痴,有点飘飘然了。婚礼到这时进入了高潮,可谁也没想,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就在众人品头论足之时,一个小太监拿着个大红信封走了进来:“总管,都察院左都御史朱一新朱大人派人送来个贺辞。”一听朱一新,李莲英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地微笑,朱大人,你不是不怕死、遇事敢言吗?怎的到头来却败在我李莲英手上?没想到会有今天吧!想到这里,只见他大声说道:“各位大人,都察院左都御史朱一新大人送来贺辞,请大家听听。” 朱一新可是出了名的不怕死,怎的会送贺辞呢?众人不由得纳闷起来。 李三顺接过信封,展开信纸,清清嗓子,朗声念了起来: 公鸡下蛋,母鸡打鸣; 太监娶妻,无耻之尤。 万堂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张如玉虽说出身烟花之地,经历过各种场面,可当着这许多王公大臣的面,脸上也挂不住了,只见她尖叫一声,一溜烟似的跑出了客厅。李老夫人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正陶醉在喜悦之中。听得那几名话,还没反应过来,一见媳妇跑了出去,才明白过来,顿时气昏了过去。喜气洋洋地婚礼,经这一折腾,更加“热闹”了,人们不由得把目光都转向了李莲英。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5 章 李莲英这会也气得两眼冒火,真恨不得将朱一新给杀了,但一看到众人的目光,他很快平静了下来,一眨眼,露出不屑于顾的神色,向众人拱手说道:”诸位不必见怪。咱家成亲忘了给朱大人发请帖,想必心里边不痛快,与咱家开个玩笑,没什么,没什么!各位大人请入席吧!” 待安顿好各位王公大臣,李莲英急忙赶奔后堂,李老夫人这会已缓过神来,李莲英看看没什么大事,又赶紧去找那张如玉,大喜的日子没了新娘子怎成?进屋一看,只见她正趴在床上号啕大哭。 “好了,别哭了!快快擦洗一下,大喜的日子哭个啥劲?” 张如玉哽咽道:“那……那朱大人他……” “什么朱大人,你放心,我决不会轻饶了他!敢和咱家作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李莲英恶狠狠地说道。 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那张如玉,二人又重新回到大厅。 那帮王公大臣们经这一变故,那还有心思再呆下去,草草吃了几口饭,便相继告辞而去。 喜气洋洋的婚礼,就这样不欢而散。从此,李莲英便将那朱一新恨在了心上……&gt;&gt; 李莲英十、太监代表大清国阅兵 十、太监代表大清国阅兵 旅顺口外,北洋水师的十几艘军舰,战旗飘扬,礼炮齐鸣……代表大清国来阅兵的竟是没有男根的大太监——李莲英…… 自上次宫中起火,慈禧太后搬进储秀宫,转眼间已几年过去。这储秀宫,乃西六宫中建筑最宏伟的宫殿。光绪十年,虽然中法在越南交战,中日在朝鲜闹纠纷,战报频传,局势紧张,但慈禧太后对此却毫不关心,只想着自己享受取乐。为了给自己祝寿,又下旨重修储秀宫,连同赏赐臣仆,前后耗银一百二十五万两。原本就宏伟的储秀宫经这一装修,更显的富丽堂皇。可谁知没住两年,慈禧太后又住腻了,总觉着这深宫大院,显得太清冷气闷了些。一门心思总想着再换个地方,可想来想去,诺大个紫禁城内竟找不出一处可心的地方来。 这日夜晚,明月当空,慈禧太后坐在铺着黄垫子的太师椅上,以手托腮,闷闷不乐地凝视着空中那圆圆的月亮。站在一边的李莲英看到慈禧太后如此神色,犹如自己失了职,满脸焦急状。心想,老佛爷这几日是怎么回事,茶不思饭不香的?急忙开动他那三十六个转轴、七十二个心眼,也亏得他服侍了慈禧太后这么多年,对慈禧太后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脑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心想她一定是为这件事。从同治十二年她就要重修圆明园,并授意同治帝以“奉养两宫”的名义,下诏修治圆明园,但因国库空虚,恭亲王、醇亲王等王公大臣纷纷劝阻,修园之事不得不搁置起来。现在虽说移居到这富丽堂皇的储秀宫,她毕竟是在这清冷气闷的宫殿住腻了。于是他打破沉寂说道:“老佛爷,依奴才看来这诺大个宫殿也太清冷了些。” 慈禧太后“唉”了一声道:“是清冷了些,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奴才想想心里真替老佛爷您不平。朝廷处处省,处处为地方着想;有个什么事,老佛爷您还掏体已犒赏。可到头来又落个甚?依然是各处都哭穷,都向上伸手,他们何尝想来钱来的不容易?费朝廷多少苦心?就说办洋务的那些大人们,十多年了,钱是花的不少,可办的什么工厂?练的什么兵?买的什么船?洋人打进来照样赔款,成百上千万的银子,就这样乱花,奴才真正心疼。” “你说这话做甚?”慈禧太后听了半天就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李莲英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奴才是说,把钱扔在水里还能听个响声,成百上千万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白白扔掉,实在可惜!与其由得他们乱花,还不如老佛爷您来花!老佛爷五旬万寿,若不是不敢花钱,能过得那样冷清?奴才想起来心里就难受!……可省来省去又给谁省呢?”说着李莲英竟抽泣起来。 “不要说了!”慈禧太后叹口气道,“这些也都是为了咱大清社稷吗。” 看到慈禧太后这种神态,李莲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又大着胆子说道:“老佛爷一心只想着咱大清社稷,想当年咱大清国岂只半壁江山不保?简直就要玩完;要不是老佛爷您镇得住,现在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可下边人有谁体谅老佛爷您呢?个个不给老佛爷作脸,欺侮老佛爷仁慈,乾隆爷修了那么多园子,没人敢说个不字,老佛爷为国事废寝忘食,操碎了心,要修个园子,他们都上言劝阻,奴才对此就是有点不平!” 绕了大半个圈子,终于说到正题上来,果不出李莲英所料,这番话正中慈禧太后下怀,只见她激动地说:“真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听了这话,李莲英的胆子更壮了许多,只见他说道:“老佛爷您心胸开阔,既有乾隆爷的洪福,也有乾隆爷的英明,乾隆爷能做的,老佛爷为何不能做?当年洋人不是烧了圆明园吗?依奴才看来,如今咱不妨再修个园子,看洋人能动得了它分毫不?”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直听得慈禧太后心潮澎湃,眼眶里不由得充满了激动地泪花。然而回想到同治末年为修圆明园而引起的轩然大波,不由得又心有余悸,犹豫道:“只是……” “有道是‘无例不可兴,有例不可废’,老佛爷辛苦了这么多年,照祖上规矩皇上也该修个国子孝敬老佛爷您哩!既有祖上规矩,老佛爷还怕什么?” 修园子可不是说说就行的事,那可需要钱呀!慈禧太后虽颇为动心,可没钱不行,于是说道:“算了吧!现在局势紧张,要办海军,一条铁甲船就是一两百万银子,总算起来,少说也要上千万,哪有钱修园子?” “办海军是国家大事,不可荒废。”李莲英用极有力的声音说:“不过也不见得要那么多钱,只要跟李中堂说说,让他手里紧一点儿不就成了。” 一句话说得慈禧太后喜上眉梢,笑逐颜开。对呀,悄悄提用点银子,暗地里修起来,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想着想着,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幅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湖光山色,碧波荡漾的园林风景…… 说起大清国海军的创建,道路可真说得上是坎坷不平。清政府整顿海防,筹设新式海军,是从七十年代中期开始的。同治十三年,日本武装侵略台湾,清廷强大海师竟受小国凌辱,使得清廷统治集团极为震惊,筹划海防之议于是兴起。前江苏巡抚丁日昌提出《海洋水师章程》六条,建议设立北洋、东洋和南洋三支海军,各设提督一人。经过清朝中央和地方官员讨论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基本上同意了丁日昌的建议,但以“财力未充,势难大举,所以奏请。先就北洋创设水师一军,俟力渐充,就一化三,择要分布。”几经筹划,清政府终于在光绪元年四月二十六日任命李鸿章督办北洋海防事宜、沈葆桢督办南洋海防事宜。至于海军军费,总理衙门议定每年由粤海、闽海等关及江浙等六省厘金项下拨解四百万两,南北各半,但各省拨解多不足额,积欠甚多。光绪三年,河南、山西两省连遭严重旱灾,慈禧太后又从海防经费中借拨赈灾。 每年号称四百万两的海防经费,实际仅得数十万两,如此以来,清廷水师一直无大发展。 光绪十年中法战争中,法国海军突袭福州水师,福州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十一艘舰船中被毁坏九艘,如此战况,举朝震惊。加之此后外国侵略势力又加深了对中国的进攻,日、英、俄、法纷纷侵占中国的边疆地区。为了应付这种复杂的局势,在洋务派的敦促下,慈禧太后于光绪十一年五月初九,命李鸿章、左宗棠、彭玉麟、张之洞等重臣一定要大办海军,扩充造船工厂,购买铁甲快舰,在台湾、澎湖等地设防。九月初五日,正式设立专管海防事务的海军事务衙门,并派醇亲王奕譞总理海军事务,沿海水师悉归节制调遣,派浮郡王奕泽及李鸿章会同办理;汉军都统善庆、兵部侍郎曾纪泽帮同办理;先从北洋精练水师一支,由李鸿章专司其事。 看声势是准备大干一番,可谁知依旧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说奕譞、奕劻、善庆等人连海上都未曾经历,根本不知何为海军。单就经费一事,就解决不了,当时创建一支海军,并非易事,至少也要几百万两银子。李鸿章奏拨巨款,慈禧太后常常留中不发;延至奏请再三,才由户部勉强筹拨。李鸿章要十万两,户部只拨三四万两;李鸿章要二十万两,户部只拨六七万两。对李鸿章来说,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到了光绪十二年春天,总算七拼八凑地弄到了一批银子,从英、德、美、法等国购进了大小十多艘舰艇。随后又招募兵勇,建成了一支北洋海军舰队。 看着自己历经千难万苦建立起来的北洋舰队,李鸿章真是感慨万千!但他心里明白,如此一支小小的舰队,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想再扩建,无奈朝廷不给经费,最后想想,干脆上了道奏折,称北洋舰队已略具规模,请朝廷派人检阅。李鸿章是怎么想的?他本想通过检阅,使得慈禧太后认识到海军在战争中的重要地位,从而再拨巨款以扩充舰队实力。可谁想却弄巧成拙,不仅没有增加经费,反而将原来预定的经费给削减了许多…… 慈禧太后听了李莲英的话,下决心要修颐和园了。可要暗地里让李鸿章挤点银子出来,却不那么容易。李鸿章身为直隶总督,坐镇天津,不能轻易离开,即使召他进京,也难免会走漏风声;想派个人去,却没有恰当的理由。正苦于没有办法之际,谁想李鸿章的折子呈了上来,慈禧太后不由得暗暗窃喜,这下可有办法了!当下便令李莲英传醇亲王奕譞进宫。 却说醇亲王听到李鸿章上奏说北洋舰队已略具规模,请求派员检阅,不由心里纳闷起来,虽说他对海军事情不大懂,可好坏总理海军事务衙门,能不知道朝廷拨了多少银子,能买几艘船吗?听到慈禧太后召见,急忙进宫来,准备就这事向慈禧太后说说。 “醇王爷,”慈禧太后满脸喜色的说,“李鸿章那个折子你看过没有?” “臣看过了”。 慈禧太后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笑了两声接着说道:“这可太让人高兴了。没想李鸿章还真有两下,短短几年时间,就为咱大清朝建了只象样的舰队,看以后谁还敢来欺侮咱!” “太后”,醇亲王听了她的话,脸色平淡地说:“此事确实可喜可贺。不过依臣看来,此事恐怕……” “怎么?” “太后,臣是觉着此事有点蹊跷。自去年下旨在北洋精练水师,虽说颇有成效,但所给经费实在有限。以如此少的经费要办成支象样的海军,非容易之事。” 慈禧太后听罢,不高兴地说道:“不会吧!鸿章一向办事稳妥可靠,怎会虚言呢?再说此乃朝廷第一大事,他决不会欺瞒的,如若想欺瞒,为何还请求派员检阅呢?” “臣只是不大放心而已。” “既是如此,那么你就带着善庆、恩佑等人,亲自去看个究竟吧。” “臣遵旨。” 醇亲王以为事到这就结束了,谁想慈禧太后又开口说道: “醇王爷,我想让莲英也去一趟,你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醇亲王不由纳闷起来,心想这派谁去不好为何偏偏派个太监,莫不成太后怕我欺瞒,想让他作个耳目?但太监出京阅军,也太过于招摇了吧,于是他谨慎回奏道:“太后,这恐怕不大方便吧。”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慈禧太后沉着脸,冷冷地说道。 “这……”,醇亲王犹豫了下,说道:“臣的意思是,李总管二品顶戴,职分太高了些。” “让他带六品的顶子好了。”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6 章 看到慈禧太后心意早定,醇亲王亦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 消息一传出,朝野无不为之震惊,派个太监去阅军,这岂不是唐朝监军之祸,复见于今日吗?但众人都慑于慈禧太后的淫威,不敢多说什么。到是那个傻乎乎的守陵大臣、奕贝子奕谟,在妻弟志锐的鼓动下,打算劝醇亲王力争。 这日,奕谟套车直驱太平湖畔醇亲王府,只见王府门前门庭若市,海军衙门、总理衙门、军机处、北洋衙门的官员,纷纷登门,都是为了醇亲王出海检阅北洋舰队,有公事接头,以致奕谟在小客厅内等了有半个多时辰,方始见到醇亲王奕譞。 奕谟与醇亲王是表兄弟,所以见了面也不客气,张口就问:“我说七哥,这次派您去检阅北洋水陆各军,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只是不明白,‘上头’怎会派那李莲英随行?这岂不是唐朝监军之祸,复见于咱大清吗?” “怎么,外头有什么话?” “七哥,难道您不知道?外边的议论可多呢,都说太监不准出京,是我朝一项极圣明的家法,理应恪守无违。如果此例一开,那么以后随时都可以派太监赴各省查察军务,地方督抚非七哥您可比,必不能抑制此辈。这样一来,远则唐朝宦官监军之祸,近则前明镇守太监之非,都将重现于今日。” “你的意思呢?” “小弟也觉着此事关系甚大,所以来找七哥您。” 对于奕谟,醇亲王可说是了如指掌。心想就你这火爆性子,我如老实相告,你能善罢干休?如果再惹出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这样想着,便不肯道破真相,索性自己全揽了过来,“是我奏请太后派遣他去的。此时已无法争了。以后我想法子压着他们点就是了。” 一听是醇亲王自己奏请的,奕谟不由得目瞪口呆,骇然问道:“七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呀,那奴才现在权势熏天,还把谁放在眼里?你不想法遏止,怎的还奏请派他随行,这不是更长了他的气焰吗?” “这……”听了奕谟的话,醇亲王一时间还真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方勉强找了一个理由:“唉,我也是一番苦心。 他们这些人整日在深宫养尊处优,不知道时势的艰难,让他们看看外边的情形也好,让他们知道风涛之险,将士之苦,日后稍稍收敛些。” 奕谟微微冷笑:“七哥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呀!不过在我看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说不定会更长了深宫的虚骄之气。” “不会,不会,你就放心吧!对哥哥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醇亲王话说到这份上,奕谟也不好再说什么。慈禧太后他敢顶撞,可对于恭、醇二亲王,他却不敢过于放肆,因为这二人都是咸丰帝的亲弟弟,当下只好告辞。 奕谟一走,醇亲王呆呆地站在屋中,想想奕谟说的话,还真有些道理。无奈到此地步,生米将成熟饭,万难挽回。这可如何是好呢?正在心神不定之时,有人来报:“孙大人来了。” 醇亲王不由心头一宽,立即召见。 “莱山”,他悄悄问道:“近日里言路上有什么动静?” 孙毓汶知道醇亲王指的是李莲英随行一事,忙答道:“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不过以后会怎样,卑职可不敢说。” “唉!”醇亲王叹口气道:“刚才奕贝子来,说此举可能会助长深宫的虚骄之气。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担心,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如果以后再……,那可如何是好呀!” “王爷不必过于担心,他究竟不似小安子那般飞扬浮躁,卑职想他会自己约束点的。不过王爷既然想到这一层,未雨绸缪也没坏处。” 醇亲王急忙问道:“莱山,快说说,到底该怎么办好?” 这还真把孙毓汶给难住了,醇亲王这个靠山不能得罪;李莲英这棵大树也不能不顾着点。思索良久,方答道:“依卑职看来,王爷不妨下一个手谕,通饬随行人员,不得骚扰需索;如有违反,严办不赦。我想,他心里也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倘若不然,王爷不妨来个杀鸡给猴看,拿个人作个榜样。” “妙,太妙了!”醇亲王听罢,不由连声称赞,当下便拟了一道手谕,派侍卫送到海军衙门照发。 “还有件事”,醇亲王接着问道:“莱山,你估摸着,太后这次派李莲英随行,到底是甚么意思?” 孙毓汶早就从李莲英那听到些风声,可怎敢说出来?只好说道:“北洋练兵,水师也好,海军也好,花的钱可真不少了。依卑职看来,太后可能对此有点疑心,所以派李总管去,想看看实情究竟如何。” “说得有理!既然这样,我倒要留点神。” 于是第二天便传下话来:这次校阅,务必大张军威。意思自然是要让李莲英震眩于军威,好回去向慈禧太后汇报,觉得这银子没白花。 消息传到天津,李鸿章可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这次醇亲王奕譞亲自来检阅,经费问题可能更有着落;忧的是不知道慈禧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派李莲英随从检阅。李鸿章深知李莲英是慈禧太后的宠监,醇亲王阅兵,让他随行,这是祖宗家法所不允许的,慈禧太后只所以这样做,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整日提心吊胆。醇亲王还好应付,可对李莲英他却不得不加倍小心提防。李莲英的厉害,他可是领教过了…… 那还是在光绪初年,有一次慈禧太后降旨,召李鸿章立刻进京议事。李鸿章接旨后,马上携带几个随员,匆匆由天津赶往北京。 那时李莲英虽说还只是个二总管,但由于慈禧太后的宠信,权势已颇不小,大凡官员进宫奏事,都得先给他送点礼,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两,否则就别想见到慈禧太后。李鸿章只知道慈禧太后宠信李莲英,哪晓得他竟敢如此作为? 一路上风尘仆仆,这日,李鸿章抵达京城,稍稍整顿,便匆忙进宫而来。 “李总管,烦劳给通报一声,说李鸿章奉旨前来觐见。” 李鸿章这时已是直隶总督,权高位重。李莲英本想着他一定会给自己备份厚礼,可谁想李鸿章两手空空,于是懒洋洋地说了句:“喔,原来是李中堂呀,实在抱歉,太后这会正歇着,没法通报。” “李总管,太后宣我有急事,您就上去说声吧。”李鸿章笑着说道。 “中堂大人,不是咱家不给您通报,太后的脾性您难道不了解,歇觉时不许打扰!如果一旦太后怪罪下来,咱家可担待不起呀。” 没办法,等吧!谁想天色色渐黑,李莲英依旧是那句话。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三天过去,就是没能见着慈太后。李鸿章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好话说了不少,李莲英就是置之不理,直把他气得浑身哆嗦,顿足捶胸。 慈禧太后降下谕旨的第四天,她正在养心殿与恭亲王议事,忽然想起这事,心生疑慈,于是问恭亲王:“恭王爷,这李鸿章为何接旨以后,迟迟不进京来呀?” “李中堂三日之前就已进京,臣刚才进来还在宫门外见过他,恐怕是没带盘缠吧!”奕䜣冷冷地说了句。 慈禧太后听完,心里就明白了什么事,一语未发,便提笔又写了道懿旨,交与一名小太监,要他立即传李鸿章进殿。 李莲英本想再为难李鸿章,一看慈禧太后又下了道懿旨,只好作罢。 李鸿章见李莲英竟如此作弄他,不由得怒气冲天,心想你一个小小的阉官,竟敢对我如此放肆,待我见了太后先奏你一本,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谁想见了慈禧太后,未等他开口,慈禧太后已怒气冲冲地问:“李中堂,为何接旨后迟迟不入宫回话!” “这……”,李鸿章满腹委屈道:“太后息怒,为臣实在委屈。臣接旨后即刻就入京,是总管李莲英不准臣入宫,说太后您正歇觉,臣已在宫门外足足等了三天。” 听了李鸿章的话,慈禧太后再也忍不住,咯咯了笑了起来。李鸿章跪在地上,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愣愣地说:“太后,这是……” “算啦,谁让你没给他带点东西来呢。” 带东西?我进宫奏事还要给他带东西?李鸿章气鼓鼓地说:“太后,这李莲英也太过嚣张了些,请太后严加处治,让他知道些厉害。” 慈禧太后摆摆手,笑着说道:“好了,消消气!这事就算过去了。” “太后……”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7 章 未等他说完,慈禧太后已不耐烦了:“行了,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 第二天李鸿章返回天津,为这事越想越气,心想我李鸿章为大清朝出力,驰骋疆场,名扬海内,竟被个阉官如此捉弄,也太窝囊了。不行,哪怕是丢了这花翎顶戴,也要杀死你这狗奴才,以解我心头之恨!当下便提笔给李莲英写了一封信,约李莲英赴天津略述友情,以消北京的误会。 李莲英接到信,不由得心花怒放,心想何不趁此去外边风光风光,于是便去找慈禧太后。 “太后,李中堂给奴才来了封信,约奴才去趟天津,您看成不?”说着,李莲英将那封信呈了上去。 看看信中语言诚恳,慈禧太后不禁心动,心想李鸿章这次进宫奏事丢了面子,不如就按他所说,让小李子去圆圆场也好。于是便对李莲英说道:“小李子,你上次也做的太过份了,李鸿章毕竟是咱大清朝的功臣。既然他这么说,你就去趟,向他赔个不是,消消误会。不过要记着,路上别给我再惹出事端来。” “奴才谢主人隆恩,奴才记着就是了。” 当下李莲英便带着小太监出了京城。一出京城,李莲英便将慈禧太后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路上吃喝玩乐,好不威风!谁知正痛快着呢,慈禧太后却派人快马加鞭赶来,让他立刻回京。李莲英真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可又不敢不听,只好返回。 “太后,奴才回来了。”李莲英见着慈禧太后,垂头丧气地说道。 “回来就好,你一回来,我这心也放下了。” 李莲英不由得纳闷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您让我去的吗?于是问道:“太后,这是怎么回事呀?” “你呀!”慈禧太后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平日里那么机灵,怎的这会就糊涂了!你也不想想,李鸿章是老实好惹的人吗?你这次让他吃了闭门羹,他怎会轻易放过你?你莫非忘了小安子是怎么死的?” 经慈禧太后这一指点,李莲英方恍然大悟,想起来真有点后怕,差点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 李莲英一出京城,李鸿章就得了消息,内心不由一阵窃喜,心想这下让你也知道我李鸿章的厉害。可谁想两天过去,仍不见李莲英来,不由得心急如焚,惟恐计策被识破,忧心忡忡。派人一打听,方知李莲英出京不远,又被慈禧太后派人给追了回去。这下可把李鸿章吓得心惊肉跳、六神无主了,深知此计已被慈禧太后识破,不由得倒叹一口凉气,呆呆地愣住了。思来想去倘或慈禧太后追究下来,怎么答对呢?急忙令人唤来儿子李经方。 “父亲,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正宠着那李莲英,何苦去招惹他呢。”李经方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满腹牢骚。 “别说了!”李鸿章本想让他给自己拿个主意,一听这话,不由得来了气,“是他招惹我还是我招惹他?让你来是给老子拿主意,不是让你来发牢骚!” 李经方还真不愧留过几年洋,脑子一转便想出个主意: “父亲,那李莲英不是贪财吗,依孩儿看来,不如修书一封,叙叙交情,再送些银两了事。” 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当下便让李经方修书一封,大意是:京师拜见以后,本想邀总管来津一晤,略叙友情,迩闻朝中公务繁忙,不能脱身,甚感遗恨。今差人送上白银二十万两,为数微微,请勿见怪,太后面前,还望总管多多关照。他日赴京,鸿章定当登门拜访。 看了李鸿章来信,李莲英不由得哈哈大笑,脱口而出: “堂堂李中堂,总算被我拿下马来。”堂堂一品大员,却被个李莲英治了个服服贴贴,恐怕这也是在李鸿章一生中,感到最耻辱的事情。 有了这段苦衷,李鸿章能不加倍小心提防吗?当时因为天津需内没有合适的馆舍下塌,便以城南外海光寺为行辕,做为醇亲王奕䜣办公、休息的地方;海光寺墙外的淮军营制造局,做为都统善庆、副都统恩佑的下榻处。以皖南镇史宏祖带领百名马队负责警示寺内各门,出则前导后护。这些好安排,可李莲英住哪呢?当然他不能与醇亲王相比,但是比都统善庆、副都统恩佑差得太远了也不行。左思右想,最后终于想到个好地方——离淮军行营制造局不远的紫林书院。它是明末一位大臣遗下的产业,四周苍松翠竹,鸟语蝉鸣,花草遍野,清幽闲旷。 地方是有了,可还有更让李鸿章头痛的事,那就是房内的规格问题。李鸿章心里十分明白,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内廷副总管,本来应该是主子与奴才的关系。可李莲英却非一般奴才,如果伺候的不周,在太后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可就够他受的了。但不按等级差别招待,又怕醇亲王怪罪下来,急得李鸿章团团乱转。还亏得儿子李经方点子多,想出了一个较为妥善的办法:以房屋的大小、偏正来显示王爷和总管的区别;但内部的陈设布置,李总管的房子要注意讲究,陈列诸品既要富丽堂皇,又要文雅宜人。布置完毕,李鸿章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对醇亲王的房间简略地看了看就算了事;对李莲英的房间则特别精心,审视挑剔了一番,又命侍从本着清静、文雅、富丽堂皇的要求重新布置方始作罢。 四月十三日一大早,李鸿章便头戴珊瑚顶戴、身穿五爪蟒袍,外罩锦鸡补子马褂,率领着北洋水师及天津地方官员亲赴河口迎接。正午时分,醇亲王、李莲英一行浩浩荡荡抵达天津,但听一声“奏乐”,一群不伦不类、土洋结合的军乐队便吹打了起来。李鸿章急步上前,彬彬有礼地请过对安,谒过醇亲王,再与李莲英见礼言欢,殷勤道问。然后车水马龙护送两位钦差大臣,前往行辕下榻。 夜幕降临,海面异常平静,醇亲王一行登船出海,坐的是北洋舰队最大的一艘军舰——定远舰。舰上最大的一间舱房,也就是定远舰管带,总兵衔补用副将刘步蟾的专舱,重新布置,改为醇亲王的卧室;其次一间,本是李鸿章所用,特为留给李莲英。专门办这趟差使的天津海关周馥,亲自领着李莲英进舱,原以为一定会得几句夸奖,那知不然! “周大人”,头戴六品花翎顶戴,穿一身灰布衣服的李莲英问道:“莫非船上的舱房,都如此宽敞明亮,怎的这间舱与王爷的竟差不多了?” “总管说哪的话呀!兵船的规矩,最好的一间留给管带,也就是王爷住的那间;再下来就数管驾所用的一间,特为留给总管您。” “喔,”李莲英仿佛恍然大悟,在房里转了转,问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规矩,那么李中堂呢,他住哪儿?” 周馥答道:“中堂大人是主人,用的一间比这小些。” “这怎么可以呢?”李莲英摇头说道:“李中堂是主人,他乃高品大员,为咱大清朝驰骋疆场,名扬海内。咱家岂能与他相提并论,你替我换个地方。” 周馥心说你还假客气啥呢?谁不知道你的品行,因而笑着说道:“总管不必客气,这一切全是中堂大人吩咐的。” “李中堂是敬其主而尊其仆!咱家岂能没有个轻重分寸? 周大人,如果真没地方换,也不要紧,我看王爷舱边的那间套房,倒挺不错的,咱家就住那得了。” 你道李莲英为啥这般客气,原来这次出京前,慈禧太后曾一再叮嘱他要格外谨慎,切不可因贪图享乐走漏了半点风声。加上他这次是与醇亲王一起来的,心里也有点怕,唯恐一着不慎,落个安德海那样的下场! 再说周馥听了李莲英的话,直想笑掉大牙,原来那个套间是“洋茅房”,李莲英不识白磁抽水的“洋马桶”,竟要在那里住下,当然他不敢明说,否则李莲英脸上怎挂得住?只好答应找李鸿章请示一下。 此刻李鸿章正穿一身宁绸夹袄裤,赤足坐在铜床上,让侍从给自己洗着那双长满了鸡眼的脚。一听周馥的话,不由得捧腹大笑,但旋即便止住。但就这一点看,这李莲英远非安德海能比。越是如此,说明越有文章。想到这里,只听李鸿章说道:“你拿你那间舱给他,你自己找个地方挤一挤。记着,此人可不比安德海,一定要小心侍候,不得有半点差错!” 蓝色的海洋波涛汹涌,天水相连,海风习习。第二天一早,李莲英便忙开了,又是端水,又是送饭,有条不紊。直看得醇亲王内心佩服不已,怪不得太后少不得他这么一个人! 一想到慈禧太后,醇亲王立刻便生警觉,因而提高声音说道:“莲英,歇着吧!你也是李中堂的客人,不必为我费神。” “老佛爷交代过的,让奴才侍候王爷。”李莲英笑着说,“就是老佛爷不交代,奴才不也该在这侍候吗?” “行了!你也是奉太后旨意出来的,何必还讲这些礼数!” 再三劝阻,李莲英方歇手,但却依旧守着他的规矩,悄悄肃立在门口;见到李鸿章也照样请安,一点都没了往日作威作富的样子。醇亲王看了,心里直纳闷,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平日里传言有假不成? 晚饭过后,旅顺已经在望,码头上灯笼火把不计其数,宛若白昼一般。旅顺守将、四川提督宋庆,身穿黄马褂,头戴双眼花翎,率领着属下将官,早早已在道旁跪接。如此壮观之场面,李莲英不由得有点飘飘然了,站在醇亲王身后,俨然一副钦差大臣的样子。可惜的是时候不早,醇亲王下令一切繁文褥节,概行均免。 终于到了检阅海军的日子。这一日阳光煦暖,海面上风平浪静。一大早,醇亲王便身穿黄行装,上罩五爪金龙四团石青褂,头戴三眼花翎宝石顶的凉帽,坐上红色洒金的大轿,在震耳欲聋的号炮和乐声中与李莲英等人来到了演武台。 演武台搭在旅顺港口左面的黄金山上。黄金山三面环水,一端连着陆地,其上坦荡如砥,演武台就搭在山前临水之处,站在台上,俯视那一望无尽的海面,真让人有海阔天空,心旷神怡之感,且不说是观看海军操练,仅只站在台上把酒临风一番,便已是莫大的享受。 海面上十多艘军舰一字排开,有北洋海军的定远、镇远、济远三铁甲船;超勇、扬威两条快船;以及属于南洋水师,由福建船政局制造的开济、南琛、南瑞等战船。随着李鸿章一声令下,会操开始。 顿时只见十几艘军舰战旗飘扬,成一条线,一艘艘鸣着汽笛、劈波斩浪而来,身着灰蓝色军装的北洋海军官兵整齐地肃立在甲板上。当经演武台时,各舰礼炮齐鸣二十一响,向两位钦差大臣表示敬意。如此威武壮观之场面,李莲英平生可还是第一次见到。看着那飞弛而去的军舰,忍不住向李鸿章说道:“李中堂,这么快呀!当年李太白如果是乘此疾下,该有‘万里江陵一日还’之说了!” “这还不快!”李鸿章无限感慨道:“英、法等国卖给咱的这些船其实都早已落伍了,如若太后还能拨些款子,重新购进更好的舰船,那比这还要快得多呢。” “那还了得,再快了人怎么受的了呀?”李莲英张着大嘴问道。 “李总管,鸟疾飞鱼游走,都比火车、轮船还要快呢,人家西洋早就研制加速设备,让火车、轮船越来越快,他们都能受得了,咱们难道就不行吗?” “当然行,当然行!” 接着开始操演阵法,十多条船前进后退,左右转弯,行动如一,颇为壮观,直看得李莲英眼花撩乱,连声称好。赞赏之余,不免困惑,忍不住又开了口:“中堂,海面如此辽阔,这么多的船只,是如何指挥的呀,竟能如此整齐统一?”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8 章 “禹庭”李鸿章转脸向北洋水师大将、天津镇总兵丁汝昌说:“你给李总管说说。” “回总管的话,白天打旗联络,叫‘旗语’,晚上则用灯号。” “是由谁指挥呢?” “由旗舰指挥,今天镇远舰是旗舰。” “那旗舰又由谁指挥呢?”李莲英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这可把丁汝昌给难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李鸿章见状,忙说道:“今天自然是由王爷指挥了。” 听了这话,李莲英才仿佛明白了。谁知不一会儿,又想问,忽然看见坐在旁边的醇亲王正瞅着自己,李莲英急忙止住,以为醇亲王心有不满之意。其实醇亲王和李莲英一样,都是门外汉,根本不懂得海军操练一事,但他好歹是总理海军事务大臣,如果问这事,岂不惹人笑话?正好李莲英替他开了口,谁知刚有了点兴趣,李莲英却打住了,于是说道:“我看现在的阵法好象是‘一字长蛇阵’,鸿章,既然莲英感兴趣,你就传令让改为‘二龙抢珠’阵法吧。” 李鸿章当即遣派一艘快艇,追上镇远舰,传达命令。时间不长,只见镇远舰上红、蓝二旗交叉三挥,打出旗语。刹那间,首尾衔接的一条“长蛇”,渐化为“人”字形,镇远舰居中,左右各六舰,以双龙入海之势向黄金山驶来,鸣炮致敬。 这下来便是最重要的一个节目:“轰船”。为了应付这次检阅,北洋衙门特地从轮船招商局低价买来一些旧船,作为靶船,桅杆特高,上悬五颜六色的旗子。此外还有大小不等,飘浮在海面的许多目标,远远望去,如一片片小小的树叶。 只听一声令下,首先是海口东西两面山上炮台的几十门大炮一齐开火,参差交叉,织成一道激烈的火网,封锁住入口的海道。接着只见南北洋十多艘战舰东西两面排开,头尾南北炮口直对靶船开火,刹那间,火光、硝烟、轰响,海面腾起滔天巨浪,来犯之“敌舰”粉碎殆尽,如碎屑激荡在汹涌浪中、滔滔海上。 “好,太好了!”李莲英被这场面深深地吸引住了,忍不住连声称赞。倒是把个醇亲王看得心惊肉跳,也难怪,自小生长王府,哪见过这种阵仗?直到李鸿章递上望远镜,方大梦初醒。 “王爷、总管,现在是单炮实射,您们顺着方阵左前排第一只靶船看,一只只地打。” 醇亲王定眼望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海面上已再次出现五十只靶船。 又是一声令下。嘭!一声巨响一道硝烟腾起,左首第一只靶船应声粉碎。刹时海面激荡、起伏不已,其余的靶船飘荡不已。按说下面的靶射当然不容易,谁想随着又一声令下,嘭、嘭、蟛,四十九声炮响,依次腾起四十九股巨浪,剩余的靶船一只一只依次粉碎,真是弹无虚发。 “太精彩了!”醇亲王看后,虽说心有余悸,也忍不住夸了句。 能得到王爷的称赞可不容易呀!李鸿章见状,急忙令人取来纸笔,说道:“王爷,您就尽兴提首诗吧?” 醇亲王接过纸笔,情绪激动地一挥而就: 黄金山顶炮台阅南北洋战舰合操海门习战迈昆明,骇浪惊涛互搅萦。 一炬灰飞腾赤壁,八方雷彻裂沦瀛。 星罗势扼关山险,机捩功从掌握成。 绝顶开颜还太息,天心未厌失人情。 随后,转脸向依旧有点飘飘然的李莲英问道:“莲英,你觉着怎么样啊?” “好,太好了!奴才从未见过这么好的诗。”李莲英忙迭不连声道。 “我说的是操练。” “喔,回王爷话,奴才觉着真是精彩纷呈、弹无虚发。” “你知道就是了。回去跟太后回奏,海军办得不错!很值得在这上头花钱。”醇王又道,“旅顺北洋的门户,守护得极严,请太后放心。” “奴才知晓,奴才一定如实回奏。” 那恭顺小心、谨守本分的样子,直看得众人无不咋舌称奇,深感意外。在他们想象中,李莲英即便不是法门寺中的刘瑾,也该是连环套中的染九公。畿辅的不少官员,曾亲眼目睹过安德海当年经通州、过天津、沿运河南下的那种气派,两者相比,更使人难以相信李莲英是慈禧太后面前说一不二的大总管。 只有李鸿章因为他如此,反而格外重视,急忙找个空召来周馥等人,说道:“我与你们说过,此人不比安德海,要小心提防。现在看来,越有深不可测的样子,你们想想,该如何摸摸他的底才好。” “太监总是太监,没有不喜欢戴高帽子的。”周馥很起劲地说,“我们吹他、捧他,不信他不受用”。 “谈何容易!”李鸿章摇头说道,“你不可过于自信。他远涉风涛,还委屈戴个六品顶戴,必有所求。难道醇亲王爷没人侍候,太后特意派他来照料?不会的!你尽量找机会跟他接近,想法子摸摸底。” “是,卑职一定尽力。” 回到行辕,李莲英依旧兴奋不已,索性让人搬个椅子,坐在院中细细回味起来。太精彩了,如果是真刀真枪打,那可就更带劲了,想来老佛爷也没见过如此场面,回后一定细细讲于她听。一想到慈禧太后,李莲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这么多天了,还没机会,如果这样下去回去可怎么向老佛爷交待呀?唉,王爷也真是的,精力这么充沛,就不能给咱家点机会。 “总管,天津海关道周馥周大人求见。”一个小太监这时上前说道。 咱家与他平日里素无交往,他来干什么?对呀,我何不从他这先探探底细。想到这里,只见李莲英一拍大脚,喊道: “快,快快有请。” “卑职周馥给总管请安。” “唉哟,周大人呀,快快请坐。” 周馥是奉了李鸿章的命令,想来探探口风,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就坐?忙连声说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卑职早闻总管大名,如雷贯耳,只是无缘拜会,今日特来向总管问安。这点东西,是卑职的一点心意,请总管笑纳。” “周大人太客气了。”李莲英说着接过东西,“咱家只不过是服侍老佛爷的一个奴才罢了,将来老无所养,死也对不起父母生身之恩呐。对了,这是……。! “这是法国领事送与中堂的葡萄酒,卑职有幸得了几瓶,特来送与总管,实在是不成敬意。” “说葡萄酒活血,是不是?” “对了!这种酒养颜活血,药性王道,常服自有效验。总管每日服侍太后,从早到晚。总要有龙马精神才能对付得下来。所以……” “好,太好了。” 说着李莲英便将周馥拉着坐下。寒暄几句,李莲英便转入正题,先是问北洋衙门聘请洋人的薪水,接下来问到北洋所收“海防捐”的实数,谈来谈去就是不离钱字。周馥不由得生了戒心,小心地敷衍着。 不过就他那点本事,怎是李莲英的对手?提到购船经费,终于让李莲英问出花样来了。 “周大人,咱跟外国人买船,也是付给现银吗?” “不是,要买了英镑汇去方可。” “没看出来周大人还见识挺广的!不知到哪去买啊?” 听了李莲英的夸奖,周馥便口没遮拦了,很起劲地说道: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89 章 “回总管的话,那家洋行都可以买,不过咱们总是买汇丰银行的。” “这是为什么呢?莫非与汇丰银行买,可以给咱少算一点儿?” “不是这样!镑价是一律的,逐日行情不同,是高是低,要看外国电报来挂牌。”周馥答说,“至于专买汇丰洋行的,是因为海军经费存在它那生息。” 一听这话,李莲英不由得心花怒放,北洋果然还存有款子,这可好办多了。于是又不动声色的问道:“外国银行的利息怎么样?想来比咱们的银号钱庄要高点吧,不然也不会存它那去。” 周馥刚才话一出口,心里就后悔不已,不该将北洋实情说出来。这会看李莲英又问起,立刻学了个乖,不肯透露确数:“也不见得,而且存的是活期,比定期的还低。” “既是如此,何不存在咱的钱号钱庄里,图个啥呢?” “洋人做买卖,一切照合同办事,比较靠得住。还有……”话到口边,周馥不由得打住。 然后漏洞已经出现,李莲英岂肯轻易放过,只听他接着说道:“怎的?周大人不想说与咱家听吗?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吧。”说着脸便沉了下来。 周馥哪有胆子得罪他?顿时骑虎难下,思索良久,方答道:“总管息怒,卑职说来就是。洋人做买卖,最看重主顾,不论谁的银子存在他那里,不但靠得住,而且有人去查,他们也不会透露出来的。” “奉旨去查难道都不行吗?” “这……”周馥犹豫了一下,说道:“外国银行都有他们国家的公使管辖,太后的懿旨行不到那儿。”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么大的学问。”说到这里,李莲英连打了几个哈欠。 周馥奉命来探底细,没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倒让李莲英探得许多消息,正想开口再问,谁料李莲英来了这么一手,当下只好说道:“时候不早了,总管早些安歇,卑职告退了。” “好,改日再会。”说着李莲英便将那周馥送出了门。 第二天,原定检阅鱼雷艇打靶。李莲英由于昨晚太过兴奋,起来已是日头东升,慌忙穿好衣服直奔演武台,谁知到那一看,醇亲王还未到,不由得纳闷。 “中堂,王爷今……,” “王爷咋晚偶感风寒,今日不能前来。” 听得醇亲王不来,可把个李莲英高兴坏了,连忙询问李鸿章是不是现在开始检阅。李鸿章因为醇亲王未来,本想取消这次检阅,可一看李莲英那副样子,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吩咐开始检阅。 于是,演武台前旗杆上一面金黄大旗,冉冉升起;待升至顶端,只见海面上激起一条条白色的浪花,鱼雷艇如水蛇似地,窜了出去。只听隆隆巨响,硝烟迷漫。盏茶功夫,炮停烟消,海面上浮满了散碎的木片什物。 “中堂,这么多鱼雷艇,咱家还是头一次看到,太精彩了!” 李莲英忍不住说道。 “只有五条。” “什么?”李莲英听后目瞪口呆,“只有五条呀,看上去倒像有几十条似的。” 李鸿章无限感慨道:“这鱼雷艇乃破敌的利器!海面辽阔,如想防护南北角,就得要上百条方够用,只是如今经费紧张,买不起呀!还请总管回去后向太后多多美言几句才是。” 对呀,我何不趁此机会将老佛爷的意思说与他呢。想到这里,李莲英向左右瞅了几眼。李鸿章见状,知有话说,连忙摒退左右,问道:“总管,不知太后这次有什么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事。”李莲英轻松说道,“皇上现在也大了,老佛爷准备撤帘归政,按祖上的规矩,应该修个园子,奉养老佛爷。中堂,您说是吗?” “是的,应该修。”李鸿章满腹狐疑道。 “老佛爷的意思,是想修修清漪园。只是现在缺钱使……” 听到这里,李鸿章顿生戒心,莫不成又把主意打到我这来了?于是急忙说:“这事应该由户部负责才是。” “这事是该户部管,”李莲英笑笑说道:“只是户部现在手头也紧,老佛爷的意思是,看您能不能给挤点,等过阵子再补上。” 一年就给我这么点钱,还要挪用呀!这海军到底还建设不建设了?李鸿章一听又要从自己这里要钱,不由得急了: “总管,我这儿每年预拨多少银子,实到多少,想必您也有个耳闻。我这实在紧张,您能不能向太后给美言几句?” “中堂实乃天下第一重臣骁将,我一定把水师盛况如实向老佛爷禀报。”李莲英不冷不热地说道:“不过我听说北洋衙门还有笔款子存在汇丰洋行,中堂您看这事是不是也向老佛爷说说?” “这……”李鸿章没想到这点底细也让李莲英摸了去,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对,“总管,北洋衙门确实在汇丰银行有笔款子。不过这是准备用来买船的,三个月后船就到,如果到时拿不出钱,那可就……” 没等他话说完,李莲英已开了口:“中堂只管放心就是了。 建设海军乃当前第一要务,老佛爷能不知晓?现在您就先解解急,到时老佛爷一定会再给您拨款了的。” 李鸿章唯恐慈禧太后来个刘备借荆州——只借不还,苦思良久,勉强又找了个理由:“为太后修造清漪园,鸿章现应效力,只是人言可畏如之奈何?” “中堂尽管放心。”李莲英一听李鸿章松了口,胸有成竹地说道:“您想想,这清漪园是当年乾隆爷操练水师的地方,依山傍水,地势雄伟,我们在此建个京师水操学堂,一来操练海海军,二来孝敬老佛爷,这一举两得、顺理成章的事情,谁能说出个‘不’字来呢?恐怕到那时候,中堂您更要加官进爵了。”说完,李莲笑哈哈地笑起来。 李鸿章明知此举乃皮里抽筋,釜底抽薪,不是建军大计,但这是慈禧太后的主意,岂敢违抗?只好顺水推舟,默许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一行人登上一艘巨大的巡洋舰,劈波斩浪,返回天津行辕。歇息几日,便打道回京。临回前,李鸿章又背着醇亲王见了一回李莲英,将两个嵌在水晶球内的指南针托给慈禧太后带回去。又送了五万两银子与李莲英,求他在慈禧太后面前多多美言。公事私事一齐办,李莲英自然心花怒放,不过带着回京怎成?当下便托人在天津备置砖瓦木料,运回故里,营造庄园。 自从李莲英走后,慈禧太后可真是望眼欲穿。这日闻得醇亲王一行回京,急忙召见。 “醇王爷,北洋海军是否如李鸿章所奏?”慈禧太后笑着问。 “回太后的话,李中堂所言不虚,我北洋海军确已初具规模,依臣看来,战斗力不弱,陆军官兵骁勇善战,一改往日疏懒迟缓的状态;水师官兵确实了得,实战演习,弹无虚发。 不过……”说到这里,醇亲王犹豫了一下,“海面辽阔,现在的舰只远不能应付过来,应该加速购买新舰,方是上策。” 慈禧太后那管什么舰只多少,这会她满脸子都是钱的事,听了醇亲王的话,于是问:“照你这次去看的情形,将来还得要有大把银子花下去了。怎么样筹款,你跟李鸿章谈过没有?” “谈过了。办法是有几个,不过一时还不宜明示”,醇亲王答道:“海防新捐,限期将到,臣想应该展限些日子。现在直隶的报捐者甚是踊跃,对北洋的入款,大有关系。” “可以,这些你看着办就是了。除了户部筹划的法子外,你觉着还有什么可行的生财之道?”慈禧太后接着问。 “北洋的安危,不仅直接关系到京师的安全,而且与咱大清江山社稷有莫大关系。海军是国家的海军,所以臣想办海军应由各主量力筹措,由海军衙门统筹运用。” “好吧,等将来正式建军的时候,分谕各省照办就是了。 北洋衙门现在还有款子吗?”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0 章 “臣不大清楚。”醇亲王谨慎答道。 “怎么这等重要的事都不清楚?”慈禧太后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转了个话题,“莲英这次与你出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守规矩的地方?你可不得欺瞒!” “臣不敢欺瞒太后。莲英这次与臣出去,行为举止,实在是臣始料未及的。” 不等慈禧太后动问,醇亲王便大赞李莲英如何安份守己,知分寸;尤其是谢绝外客,苞苴不入,那种操守,着实可靠,因此大小衙门的官员,对他不仅佩服,而且敬重,都说这是皇太后知人善任,法度严明,所以派出去的太监,才会如此守法尽礼。 慈禧太后就喜欢别人给他戴高帽子,不过这会她关心的是李鸿章是否能够她挤点银子,所以听醇亲王很起劲的说完,只淡漠地说了句:“他能如此懂得规矩,就算他的造化。好了,你下去歇着吧。” 待得醇亲王一退出,慈禧太后便迫不急待地问李莲英: “莲英,快说!这次去情况究竟如何?” “老佛爷,王爷所说句句属实。”接着,李莲英便绘声绘色的描绘起操练的情形,他本来就口才好,善于讲故事,再经过一番添油加醋,直将那操练的场面描述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他是越说越有劲,可慈禧太后却越听越不耐烦,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行了!你忘了你是去做什么的?尽是说些废话!” “老佛爷息怒”,李莲英这才缓过神来,依旧笑着说道,“老佛爷交待下的事,奴才怎敢忘了?奴才都已办妥了!” “这么说李鸿章是答应了?” “是的。刚开始他还直哭穷,说什么没银了,连军舰都买不起,哪来得银子修园子?不过奴才一将他的老底端出来,他就束手就擒了,原来北洋衙门在那什么汇丰银行里还存着笔款子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慈禧太后饶有兴趣地问。 看慈禧太后颇感兴趣,李莲英更是带劲了,接着说道: “这老狐狸挺狡猾的。派了个什么叫周馥的,是天津海关道,来奴才这探虚实。他哪是奴才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让奴才给套了出来。喔,对了!听那周馥说,这银子一旦存在外国银行里,就没办法查了,连老佛爷您的懿旨都不行,奴才想这里面更是有鬼。” “嗯,是这样。”慈禧太后想想办海军必竟是件大事,可别出什么乱子,因此上又问:“依你看,北洋海军的实力到底如何?不可欺瞒,知道吗?” “奴才不敢,依奴才看,实力非同凡响,这下如果……如果还有谁敢欺负咱大清,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的舰只是不是够用了?”慈禧太后依旧不放心地问。 “老佛爷您就放心吧,足够了,即使真的应付不过来,过阵子再买也不迟呀。与其让他们把钱存在银行里,倒不如老佛爷您先用着。” 一句话说到慈禧太后的心坎里。对呀,与其这样,我何不先用着,过阵子再拨给他不就在了。看着她那贴己的奴才,慈禧太后会心地笑了。莲英,这次出去你办的不错,应该好好奖赏一下。从明天起,你就是咱大清朝的内廷总管了。” 什么?内廷总管?李莲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站在那愣了半天,方缓过神来,急忙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说道:“奴才谢过老佛爷!奴才谢过老佛爷!” “起来吧,瞧你那傻乎乎的样。”看着李莲英那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慈禧太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不是刘总管识趣,你还不定要等多长日子呢。” “那他……” “他出宫做道人了。” 这刘总管是谁呀?他姓刘名多生,自幼由于家贫入宫作了太监,为人极是本份,守法尽礼,因此一步步由侍从太监、首领太监升至内廷总管。虽说做了内廷总管,可刘多生依旧安份守己,没有丝毫骄纵之气,平日里对太后尽职尽责,对小太监们极尽关怀。慈禧太后虽说一心想让李莲英做总管太监,可怎好无缘无故地将这个安份守己、入宫三十多年的刘多生免掉?正在这个当儿,谁想刘多生目睹慈禧太后对李莲英格外宠爱,担心自己一旦失宠,前景不妙,便以年岁大了为理由,奏请慈禧太后出宫,去白云观做道人。慈禧太后正愁没法子,一看他自己奏请出宫,自然是即刻准奏。 李莲英的权势威风,本就炙手可热,做了内廷总管,爬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宝座,更是踌躇满志、鼻孔朝天了。谁料想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曾经给他送过“贺辞”的御史朱一新却上了道奏折…… 唐朝宦官监军之祸,前明“镇守太监”之非,都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莲英天津阅兵,本已使得京城沸沸扬扬,谁想一回来,竟又当上了内廷总管。此举怎能不引起朝野志士仁人的重视?一时间,议论纷纷,人们莫不担心慈禧太后会走唐、明复辙,开太监监军之例。御史朱一新,耳濡目染,更是忧心忡忡。适值山东、山西、四川、福建等省相继发生水灾,遂决定冒生命之险,上疏慈禧太后,遇灾修省。 “老爷,此举万万不可呀,上次惹的祸难道不够大吗?”朱夫人忧心如焚道。 朱一新坐在桌前,两眼凝视着桌上那微弱的烛光,沉思了许久,方开口说道:“夫人,你的心思我懂,但此事干系甚大,我不能熟视无睹。你也略读诗书,唐代宦官监军所造成的祸患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大清社稷,就这样丧送在一个奴才手里吗?”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朱一新答道:“防患于未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后悔都来不及!” “我懂得这些。只是我心里……”说到这里,朱夫人禁不住泪流满面。 “夫人,不要难过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清’,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亦无所悔!到时,你带着云儿回老家去,不要因而伤心……” “老爷,”朱夫人痛哭流涕道,“朝中那么多王公大臣,都三缄其口,为什么偏偏您一定要这样做呢。” “朝政如此,实在让人痛心。我身为言官,就当恪尽职守,怎能于他人相比?你不要再说了!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去吧。” 望着那满眼泪水、默默离去的妻子,朱一新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如泉涌般流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朱一新便拜别妻儿,毅然进宫而来。慈禧太后用过早膳,正在那摆弄她那些香气扑鼻的花儿,听得朱一新进宫求见,脸顿时便拉了下来。 “朱御史,有什么事就说吧。”慈禧太后冷冷地说道。 “臣有疏上呈。” “既有折子呈上,何不经过军机处?以后记着点!莲英,递上来。” 折子已被泪水浸得褶皱不平,但这些毫丝未引起慈禧太后的同情、重视,相反,她的脸色愈加难看了…… “我朝家法,严驭宦寺。世祖宫中立铁牌,更亿万年,昭为法守。圣母垂帘,安得海假采办出京,立置重典。皇上登极,张得喜等情罪尤重,谪配为奴。是以纫纪肃然,罔敢恣肆。今夏巡阅海军之役,太监李莲英随至天津,道路哗传,士庶皆愕,意深宫或别有不得已之苦衷,匪外廷所喻。然宗藩至戚,阅军大典,而令刑余之辈厕乎其间,其将何以诘戎兵崇体制。况作于凉,其弊犹贪,唐之监军,岂其本意,积渐者然也。圣朝法制修明,万无虑此。而涓涓弗塞,流弊难言,杜渐防微,亦宜垂意。从古阉宦,巧于逢迎而昧于大义,引援党类,播弄语言,使宫闱之内,疑惑渐生,而彼得受其小忠小信之为。皇上明目达聪,岂跬步之地而或敢受欺。顾事每或于细微,情易溺于近习,待御仆从,匲非正人,辨之宜早辨也。” 打狗还得先看看主人,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奴才,竟敢如此放肆?慈禧太后不由得勃然大怒。 “朱御史,是不是觉得你是个言官,就敢如此放肆了?” “臣斗胆亦不敢。” “不敢?我看你的胆子够大的了!说,这‘苦衷’二字指的是什么?”慈禧太后冷笑道。 “臣的意思是……” 未等他话说完,慈禧太后已迫不急待地开了口:“我朝廷优礼近支亲藩,宫廷太监贲送往来,系属常有之事。这些你不知道吗?此次醇王爷巡阅洋面,迥非寻常可比,特派莲英随行服侍,又有何错?” “臣知此乃太后眷注体恤之意,臣所谓‘苦衷’亦即指此。 但这李莲英素来依仗太后恩宠,为所欲为,此举实乃助其气焰,臣恐唐代宦官监军复见于我朝,因此奏请太后,不得不加以提防。”说完,朱一新用眼瞅了瞅李莲英,只见李莲英正两眼冒火,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由一阵喜悦,原来你也有急的时候,气死你!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1 章 “莲英沿途小心伺应,与府中随往太监无异,绝无丝毫干预外事之举,又怎么谈得上重蹈唐朝监军之祸?” “事虽未兴,但不可不加以提防。” “御史可以风闻奏事,但亦须有些根据,岂能说风就是雨? 朱御史,我听说莲英成亲时你还给送了‘贺辞’,难道还不解气?莫不成要公报私仇吗?” 听了这话,可把朱一新给气坏了,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说道:“太后误解臣的意思了,臣……” “你还怎样?莫忘了!这大清朝是我作主,不是你!退下去!” 朱一新默默地退了出去。可把个李莲英恨得咬牙切齿,心想咱家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倒先找上咱家了,那好吧,就让你知道一下咱家的厉害! “老佛爷,这朱御史也太大胆了,奴才替老佛爷您做事,他也敢说三道四,依奴才看,不如让他去吧。” 看着他那样子,慈禧太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道:“你急什么,别忘了,他是言官,不是轻易就能杀得了的,弄不好又会惹出大麻烦来。” “言官、言官,难道言官就杀不得了?”李莲英小声嘀咕道。 言官不是不能杀,但杀言官乃亡国之象,不到万不得已,慈禧太后怎肯做这种傻事,平白为自己添许多麻烦?当下说道:“放心吧,这事自有我与你作主,不会亏着你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慈禧太后就降旨:将都察院左都御史朱一新革职回籍,永不启用。内称:“朱一新所奏如仅止李莲英一人之事,无论如何诬枉,断不因宫监而加罪言宫,惟该御史既料及内侍随行系深宫体恤之意,何以又目为朝廷过举?且当时并不陈奏,迨事过数月,忽牵引水灾,砌词妄渎。 于垂帘以来,救灾恤民,有加无已至意,全无体会,然如何补救民艰,亦无建白,徒以虚诞之辞,希图耸听,一加诘问,自知词穷,辄以书生迂拘,强为解免。是其才识执廖谬,实不足胜献替之任。” “至朝政或有阙遣,乃臣工确有过失,均著就本事立时论奏,倘于后挟私臆测,附会灾祥,除原奏不准行外,定必加惩处,以为妄言者戒。” 打一儆百,杀鸡给猴看,这点道理谁能不懂?懿旨一下,朝野上下再也无人敢多说什么,直把个李莲英高兴得大言不惭道:“天津海口观兵之行,乃吾之名利两获也,而御史朱一新却弄了个癞蛤蟆过门坎,磕屁股抢脸,被革职回籍。” 慈禧太后此举无疑给李莲英干预朝政、玩弄权术开了方便之门。从此,李莲英更是鼻孔朝天了,把持朝政,为所欲为;私卖官爵,中饱私囊。朝中大员、外省督抚,为保其高官厚禄,无不仰其鼻息。举凡朝纲国政,无不与闻、无不参预。无论是亲王、国公这类贵族,还是大学士、军机大臣这类高官,处理政事,总要得看看他的脸色方可。权势之大,与明末大阉魏忠贤相去无几,被人呼之为“九千岁”。&gt;&gt; 李莲英十一、慈禧给李莲英庆寿 十一、慈禧给李莲英庆寿 大太监李莲英过生日,爱他疼他的慈禧竟传旨:宫中凡品阶低于李莲英的文武官员、大小太监、宫等皆行跪拜礼庆贺……庆寿的日子,李莲英出足了风头…… 大凡宫中的人一般都知道,清朝自入关以后,对两种动物最为尊重。一是耕牛,宫中一概不准吃牛肉。但以前太监宫女们多是有令不遵,私下里偷吃牛肉,加之皇上也馋牛肉吃,因此只好马马虎虎。到慈禧太后垂帘听政以来,她为了显示自己恪守祖制、善体民意,规定:凡发现有偷吃牛肉者,立毙杖下。还有一种就是狗。据说是因为他们的老祖宗、摄政王多尔衮在统一全国的过程中,有一次中了敌军埋伏,所带军队伤亡殆尽,自己亦难保性命,危急之中潜藏在一堆茅草里,谁想茅草被敌兵点火燃着,由于敌兵未撤,他不敢出来,眼看就要被活活烧死在里面,他的一只爱犬跑到河边,乍开毛,沾上一身水,跑回草堆抖出身上的水。就这样来回奔跑多次,最后终于使得多尔衮死里逃生,活了下来,但那狗却累死了。从此以后,皇宫大内便把狗敬若神灵,不准打杀。 由于有了这层缘故,慈禧太后对狗亦酷嗜,宫中豢养极多。其狗多属北京种,间或亦有属司克哀猎犬种者。其中有两头,最为慈禧太后喜爱。一属司克哀之猎犬种,取名“小墨猴”,伶俐异常,俯仰坐卧,惟慈禧太后之命是听。慈禧太后命之死,则佯作假死状,模卧于地,非得慈禧太后命令,他人虽百般戏侮,不动丝毫;另一头则为北京种,取名“呆儿”,金丝之毛,光亮之目,一见慈禧太后便摇尾乞怜,作喃喃声不绝,因伶俐迥不如前之猎犬,故而称其为“呆儿”。 宫中的犬舍,大如楼阁,以白石为地板,建筑很是讲究。 狗之衣被,俱为绸制。有官监数人专服犬奴之役,每日带领各犬,往户外环游一周,以操练犬体,又每日为之沐浴一次,以防致疾。照料之周,真可谓天下少有,可谁想饶是如此,还是出了问题。前几日,慈禧太后那只心爱的“小墨猴”忽的茶饭不思。这可把慈禧太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情急之下,急唤御医。那御医只会给人看病,哪会给狗看病呀?但又不敢多说,只得开了些补药了事。昨日一早,那狗便一命呜呼。 这可把个慈禧太后伤心得要死,一气之下,将那些犬奴、御医统统重责一顿,气是消了不少,可狗死不能复生,因此一直闷闷不乐。就连一向备受宠爱的李莲英也不得不更加谨慎小心,唯恐祸及其身。 这日正午,李莲英小心服侍慈禧太后歇了觉,便垂头丧气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抽起了长寿膏(即鸦片烟)。就在飘飘欲仙时,门“啪”地一声开了,只见李三顺急冲冲跑了进来。 慈禧太后虽则平日里偶尔也抽几口长寿膏,但对宫里的太监们要求极严,一旦发现有偷偷叨食者,重责不赦。李莲英这会正飘飘欲仙,听得门开了,以为是慈禧太后又来了,慌忙将烟具塞进被子里,转身正要下床请安,却发现原来是李三顺,不由得怒从心生,张口骂道:“你小子是死了娘啦,还懂不懂规矩?” “师傅,狗,狗……”李三顺也顾不了那么多,气喘吁吁道。 李莲英本就大为恼火,一听李三顺喊“师傅狗”,不由得暴跳如雷,给你小子根麦秆你居然当拐杖使了!急步上前,伸手就是四个耳光,顿时将那李三顺打得脸象桃子一样肿,口角殷殷流出血来。 “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敢骂起老子来了!” “师傅,徒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骂您老人家呀!徒儿是说看到了条狗。”李三顺双手捂着脸,委屈地说。 “狗又有什么,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李莲英这才消了点气。 “徒儿刚才看到了条狗,长得特机灵,老佛爷那条‘小墨猴’不是死了吗,徒儿想不如……” 李莲英这会终于明白过来,不待李三顺话说完,便急不可耐道:“三顺,师傅刚才情急失手,别放在心上。呆会去取二百两银子,好好调治一下,快说说那狗怎样?” 四个耳光换来二百两银子,值得!李三顺也不觉着脸疼了,急忙答道:“师傅,那是条哈巴狗,长得不仅好看,而且甚通人性,听说昨天魏师傅钱褡裢丢了,就是那狗给找回来的。” “哪个魏师傅的?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就是魏宝华呀!” “什么?是他呀,这……”一听是魏宝华,李莲英的眉头皱了起来。 “师傅您别为难,徒儿去趟不就行了?” “好,你去试试,可别说出我来!” 这魏宝华,又名魏德,大城县大祥村人,说起来与李莲英、李三顺还是同乡。他比李莲英早入宫几年,但平素两人没有过密交往,他性格直爽,脾气暴躁,不善阿谀奉承,只因在宫中奔走几十年,勤快谨慎,方被提为四品花翎顶戴,当了首领太监。 人常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李莲英为啥一听魏宝华就作难呢?那还是在光绪初年,大城县闹水灾,颗粒未收。魏宝华有个本家侄子从大城逃到北京投奔他,想当太监。 托情送礼,总算如愿以偿。这孩子长得五官端正,聪明伶俐,没有大名,所以大伙都叫他宝儿。因进宫时间短,未经训练,不懂宫中的规矩礼节。 进宫不久,宝儿得了痢疾,泻肚发高烧。魏宝华当时只是个看门的太监,那有那么多钱给侄子治病,迫于无奈就去乐寿堂找李莲英,想求他找人给治一治。当时宝儿入宫,魏宝华曾想找李莲英,但却送不起礼,因此也就没找他。哪想李莲英鸡肚狗肠,对此耿耿于怀。心想你托情送礼为啥不找我?这不是瞧不起我吗!这时见魏宝华来求他,心里很不高兴,可是还假惺惺地去瞧了瞧,果然宝儿病得不轻。心想你们既然不会孝敬我,我也不会叫你们好受! 回到乐寿堂,李莲英便跟慈禧太后说:“新时宫的一名叫宝儿的太监,又懒又馋,整日里装病,实在是白吃饭。”慈禧太后一听大怒,便令两个太监将宝儿押来,杖刑八十,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些?结果一顿乱棍过后,七窍流血,惨死于非命。 魏宝华闻讯,痛苦万分,当下就去找李莲英。李莲英来了个死不认帐,一切责任都往慈禧太后头上推。魏宝华一个小小的看门太监,有什么办法?只能有苦往肚里咽。事后得知是李莲英从中搞的鬼,但口说无凭,没抓住把柄,李莲英岂会认帐? 魏宝华一个看门的,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作了首领太监后,更是无聊,于是好心的朋友便送了条哈巴狗与他。这狗浑身褐黄的颜色,毛葺葺的细毛,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端正地镶嵌在雪白的嘴巴上方,矫健的四条腿显得匀称有力;更难得的是这狗甚通人性,性情机警,每日里寸步不离魏宝华,排遣了他不少寂莫无聊的时光,成了他的心肝宝贝。 昨日里,魏宝华喝了些酒,踉踉跄跄去厕所,将钱褡裢掉在茅坑里也不晓得,回到房里就睡着了。后半夜醒来,酒劲也过去了,忽发现自己的心肝宝贝不见了,便急忙起身四处寻找,最后发现小狗在厕所里守着茅坑,不由得纳闷起来。 那狗一见魏宝华来了,便摇尾巴跑上前,咬住他的裤管直往茅坑边拉。魏宝华仔细一瞧,原来是自己的钱褡裢掉在那里,不由得热泪盈眶,那可是他这一年多的积蓄呀,当下抱着那狗亲了又亲。第二天,这事便传了开去。 如此的心肝宝贝,魏宝华岂肯轻易送人?那李三顺为了请功,毛遂自荐,到了魏宝华这,又是拉交情,又是说好话,好说歹说,魏宝华左右就两个字:不给。情急之下,李三顺索性搬出了李莲英这块招牌,心想不给我面子,总管的面子你总该给吧。魏宝华一听李莲英三字,不由想起自己侄子宝儿那事,更是铁了一条心,任你拿金山银山来,我就是不给! 无奈之下,李三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2 章 “师傅,徒儿……” 一看他那样子,李莲英就知没弄到手,但仍是问:“怎么?他不给?” “嗯,徒儿说师傅您想要,他也不给。” “啥?说我想要?你脑子是怎么长得,我不是告诉别提我的名字吗!” “徒儿想……” “想,想,你想个屁!难道你忘了当年那档子事了。” 骂归骂,可狗没弄到手却是事实,苦思良久,李莲英终于决定亲自去趟,心想凭自己现在的权势,他魏宝华多少也该给点面子吧。当下取出对玉如意,便去找魏宝华。进得房来,李莲英眼睛顿时一亮,这么好看的狗!如果献给老佛爷,那…… “魏大哥,小弟整日服侍老佛爷,早想来看您,可就是抽不出时间,大哥您可千万别见怪呀!” 魏宝华一手抱着他那心肝宝贝,一手指着旁边的凳子,不冷不热地说道:“请坐。总管您现在可是个大忙人,今日怎的有时间到咱家这来,不知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好长日子没见大哥,心里甚是挂念,今日特来拜访。”李莲英坐下,笑着说道。 司马昭之心,谁人不晓?魏宝华哼了一声,说道:“今天这太阳咋从西边出来了?难得,实在是难得呀!” “大哥您可千万别误会,小弟今日真的是特意前来拜访大哥。当年宝儿那事还请大哥多多体谅,小弟真的不是那种人!老佛爷的脾气您也知晓,当时小弟亦曾为宝儿说话,可实在是无能为力呀。”说着,李莲英那眼眶居然有点红了。 “当年宝儿那事大家心里都明白,总管就不必再说什么了。”魏宝华冷冷地说道。 “好,小弟不提就是了。”李莲英干笑两声,旋即便转入了正题,“唉哟,您看小弟这眼睛,竟没看到大哥这还有只如此讨人喜爱的狗,真是罪过,罪过!不知大哥从哪得来的,怎的小弟一点都不知道?”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来了!魏宝华冷冷地瞅了李莲英一眼,说道:“总管天天日里万机,怎会注意如此小事!一个朋友送的,怎么,莫不成总管想要?” “不,不!大哥的心爱之物,小弟怎敢夺之?小弟只是看它长得特讨人喜爱,所以……” “既是这样,咱家可就放心了。总管,现在咱家还要出去办点事,实在不好意思,您……” “大哥,别急!”李莲英一听,急忙说道,“大哥的心爱之物,小弟斗胆亦不敢要。只是……老佛爷那只‘小墨猴’死后,老佛爷菜饭不思,您看能不能把它交与小弟,转呈老佛爷那里……” “别说了!如果老佛爷要,咱家自当奉上。” 你奉上,那我呢?李莲英于是厚着脸皮说道:“大哥,咱乡里乡亲的,您就给小弟个面子,将它送与小弟,喔……不,不,将它卖与小弟如何?”说着,李莲英从袖子里取出了那对玉如意。 魏宝华看也不看那玉如意,张口就道:“既然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总管您为啥一定要它呢,您不也知道它乃咱家的心肝宝贝吗?” “大哥,老佛爷整日里操劳国事,也应该消遣消遣,您就……” 未等他话说完,魏宝华已开了口:“总管不要说了!咱家说过了,老佛爷如果要,咱家即刻送上,不要总管费心。对不起,咱家还有事要做,总管您先坐着吧。”说完后,魏宝华便抱着他那哈巴狗,扬长而去。 李莲英没想到魏宝华不给狗不说,还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真是越想越气。王公大臣见了咱家都要点头哈腰,你一个小小的首领太监,竟敢如此放肆?既然给脸你不要,那就莫怪咱家不客气了! “师傅,徒儿看不如咱给老佛爷说声,那时他魏宝华岂敢不给?”李三顺献计道。 “废话!这点我想不到吗?如果他自己献给老佛爷,哪还有你我的好处?” 呆呆停立良久,忽的李莲英一拍脑袋,哈哈大笑起来…… “师傅,莫不有了法子?”李三顺急忙问道。 只见李莲英摇头晃脑道:“嗯,咱就给他来个调虎离山,直捣黄龙!” 第二天一早,魏宝华洗濑完毕,正准备领着他那条哈巴狗出去散步,忽的来了个小太监,传旨让他去给醇亲王福晋送些绸缎。一听这话,魏宝华立刻便生了戒心。这种肥差一向都由李莲英派自己的亲信徒弟去做,怎的这次会轮到我的头上?莫不成这小子耍花样?对呀,昨日要狗未给,他莫不是要调虎离山?这可怎么办呀?我总不能带着它去醇亲王府呀!思索良久,魏宝华只得依依不舍地将他那爱犬交与心腹小太监,再三叮嘱要格外小心,方忐忑不安地出宫而去。 正午时分,魏宝华办完差事,便急匆匆回宫而来。一进屋,却见那小太监两眼哭得红肿,嘴里还殷殷有些血迹,心知大事不妙,急忙问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傅,您刚走不久,李总管就带人来,说老佛爷要狗。徒儿请他在这等师傅回来再说,谁知他不肯不说,反将徒儿痛打一顿,抢了狗便走了。”说着那小太监忍不住又痛哭起来。 这魏宝华平日里脾气就甚是暴躁,闻听李莲英竟带人抢了他的心肝宝贝,再也控制不住,转身就出了屋子。来到午门处,便破口大骂起来:“李莲英你这狗娘养的,咱家与你没完!”后来是越骂越有气,越骂越难听。那些看守午门的侍卫平日里受够了李莲英的欺压,也不加拦阻。顿时间,午门处围了一大群太监、侍女,人们虽说慑于李莲英的权势,不敢拍手称快,但无不面露喜悦之色。那魏宝华见状,索性大跺脚说声“豁出去了!”就大步流星地向深宫走去,嘴里还连声地痛骂不止。这还了得!当下几个好心的太监便急忙上前拉住魏宝华,一再劝说:“魏师傅,还是忍了吧!李总管您不怕,可老佛爷呢?倘若事情闹大了,惹得老佛爷翻了脸,还有你的脑袋吗?”魏宝华这才渐渐冷静下来,心想也是这样,处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呢?只好作罢。但心里却将个李莲英恨得要死。 再说李莲英打着慈禧太后的旗号,支走魏宝华,便急忙带着李三顺等人将那狗抢了过来,旋即就去见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得李莲英进来,便开口问道: “莲英,有什么事吗?” “老佛爷,奴才给您带来只狗。” 一听说带来只狗,慈禧太后立时睁开了眼睛,连声喊道: “快,快抱来让我仔细瞧瞧。” “啊!太好看了!莲英,它有名字吗?”慈禧太后看后大加赞赏。 “没有,就等着老佛爷您给他起名字呢!” 慈禧太后思索了一会,说道:“嗯,我看就叫它‘黄精灵’吧,你说呢?” “妙,太妙了!如此好听的名字,只有老佛爷您能想得到!” 李莲英忙奉承道。 “喔,对了,你是从哪得来的?” “这是奴才一个朋友刚刚送与奴才的,奴才看老佛爷茶饭不思,心里难过,所以……” 慈禧太后听了,大为感动,说道:“亏你想的这么周到。对了,朝鲜国前阵子不是送来了贡品吗,你去给你挑几件合意的拿去用吧。” 如此之恩宠,恐怕朝中一品大员、王公贵族也未曾有人受过!谁想李莲英听后却说道:“谢老佛爷恩赏。只是这些小事,都是做奴才的应该做的,奴才岂敢无功受禄?不过……” 听了这话,慈禧太后不由得一愣,今天这奴才是怎的了,这般客气?于是问道:“莲英,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呀!说吧,有什么事?” 李莲英脸再厚,这时也不由得红了起来。低声说道:“老佛爷,这月十七奴才就四十了,奴才的侄儿们想热闹一下。因此上,奴才想……想请老佛爷赏几个字。” “我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慈禧太后听后忍不住笑道,“不就几个字吗,取纸墨来。”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3 章 慈禧太后文化水平不高,这从她自己书写的一份罢黜奕䜣的上谕中错别字连篇,即可知。但是,她悟性极高,记性极强。多年的自学,使得她不仅完全能读懂满篇之乎者也的文言类折子,并且写得一手好字。 为了写好字,慈禧太后特命江南制造选保善于绘画书法的命妇入宫。当时有一个叫缪喜蕙的女子,号素筠,昆明人,既工花鸟,又擅书法,且能弹琴,入宫后极得慈禧太后赏识。 慈禧太后免其跪拜,从其学字。时日一久,慈禧太后的字还真大有长进。闲暇时,她便写几幅。常写的是“福”、“寿”字。 六尺笺、不花,凭着自己花朵似的女儿,就能做大清国的皇丈了,怎能不使他高兴呢!当下便哼着老调梆子,与李三顺出了李府大门。 不大功夫,李三顺领着邓财主来到顺天府衙门前。黑底黄字的顺天府匾额高挂门楼上,可邓财主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看着这地方建筑颇为宏伟,门前衙役林立,以为到了皇宫,拉着李三顺就往里走。衙役们一听是李莲英派来的,自然不敢拦阻,慌忙进内通报。 来到大堂,邓财主才觉着情形不对,怎的这皇宫里竟摆有铡刀?再看李三顺,正与那顺天府知府小声嘀咕。就在这时,顺天府知府开了口: “邓财主,是你想做皇丈吗?” “李大总管说啦,我闺女她……”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4 章 不待他话说完,顺天府知府已厉声说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老皇丈锁上!” 刹时,上来两个衙役,便将那邓财主来了个三木加身。一看这情形,邓财主不由得急了,大喊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我!我闺女在宫里做了秀女,你知道吗?不久她还会当贵人、当嫔妃、当皇后,到时我就是老皇丈啦!你如此待我,不怕……” “呸!”顺天府知府啐一口说道:“瘦驴拉粗屎!什么黄帐黑帐的,我看你是个老混帐!李总管待你不薄,你不思回报,反偷窃他的寿礼。敢当何罪!” 什么?我偷了他的寿礼,哪有的事呀?邓财主顿时懵了,急忙辨解道:“没有这回事,真的没有这回事!实在是冤枉呀!” “冤枉?你怀里揣着什么东西?” “玉珠呀!”邓财主急忙答道,“可这是李爷送与我的!” “送你的,你也不瞧瞧你这德性!无耻刁民,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抵赖!来人,与我押入大牢!”顺天府知府声色俱厉道。 邓财主做了一路皇丈美梦,没想到闺女没见着,反而投入大牢,这才明白上了李莲英的当,顿时跺着脚便骂开了大街:“鬼大李啊你这挨劁的……我的闺女呀……雪儿,爹对不起你呀……”可惜,一切都晚了,真是黄粱美梦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花开千朵,各表一枝。打发走了邓财主,李莲英舒心地坐在椅子上,不由得为自己的鬼计暗暗窃喜。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性,还想当皇丈,记着点,这才叫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想到这里,李莲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 “总管,啥事这么高兴呀,一个人呆屋里乐。”刚毅嘻皮笑脸道。 “乐你个头!就你嘴快,别人都没说什么,你倒是瞎嚷嚷个啥?” 刚毅明白李莲英是说邓财主那事,连忙点头哈腰道:“总管大哥息怒,都是小弟不好,您就多多包涵些吧。吉时已到,大哥您看……” “以后记着点,你先出去,咱家随后就来。” 不大功夫,只见李莲英头戴红顶花翎顶戴,身穿前后襟上绣着仙鹤的蟒袍,上罩黄龙马褂,项上挂着一串金黄色背云朝珠,脚穿一双青缎子长统靴,满面笑容地从房中走了出来。 “有请寿翁入坐!”孙毓汶见状急忙喊道。 李莲英径直走到大厅那把铺着红色绸缎的太师椅前,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椅子两旁的盘龙巨烛早已点燃,虽是白昼,依旧显得那般耀眼!随着一声“寿诞开始”,先是礼亲王上前拱手道贺,接着孙毓汶、刚毅等一帮文武官员纷纷上前叩贺。红色烛光映照下的李莲英此刻真是神采奕奕,踌躇满志。他已完全陶醉在这一喜悦气氛之中了…… “慈禧皇太后懿旨到!内廷总管李莲英接旨!” 随着一声高喊,走进来两个小太监。众人闻听急忙跪地接旨。你道是啥?原来慈禧太后准备明日在宫中亲自为自己这位宠监贺寿!莫说是这帮王公大臣,就连李莲英自己也是受宠若惊,满朝文武大臣、王公贵族有谁受过慈禧太后如此之恩宠? 第二天一早,阳光灿烂,李莲英穿戴整齐,便兴冲冲回宫而来。储秀宫内外早已装点一新。虽说已是十月,红的玫瑰、粉的海棠、黄的菊花……依旧竟相开放,香气扑鼻,沁人心脾。慈禧太后此刻正悠闲地坐在坑头上,喝着可口的武官员、大小太监、宫女黑鸦鸦跪了一大片。 待得二人入坐。只听慈禧太后吩咐道:宫中凡品阶低于李莲英的文武官员、大小太监、宫女等皆行跪拜礼庆贺。这……,太监、宫女们无所谓,但那帮文武官员心里却来了气,虽说自己品阶低,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能向一个太监头子跪拜呢?登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没听清楚是吗?凡品阶低于李莲英者,皆行跪拜礼祝寿!”慈禧太后又冷冷地说了一遍。 那帮文武官员,虽则对慈禧太后这等大破祖宗家法,恣意纵行,心有不满,但个个敢怒不敢言。看着慈禧太后那阴森森的脸,只得依次上前与李莲英跪拜祝寿。此等史无前例之盛举,直把个李莲英高兴得心花怒改。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向自己跪拜的大臣们,他真有些飘飘然了,宛若自己已做了皇帝一般…… 慈禧太后此举不仅又一次给李莲英抬高身价,助长了他的权势,而且为李莲英公开攫取了一大批金银财宝,让他装入私囊。自此以后,李莲英专横跋扈,目空一切,较前更甚。 俗话说的好: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就在李莲英得意非凡之时,却发生了件意想不到的事……&gt;&gt; 李莲英十二、“要想做人,先学做狗” 十二、“要想做人,先学做狗” “要想做人,先学做狗”是大太监李莲英常向徒弟们传授的一句“心经”,……一个活生生的男人能够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视为狗,其中的酸甜苦辣…… 李莲英作为一个太监,竟作威作福近半个世纪而不倒,在这一点上,是他的任何先辈都比不上的。他集聪明伶俐、狡诈阴险于一身,善窥人意,处处迎合慈禧太后的心意,终由散役小太监历升为二品花翎顶戴,内廷大总管。举凡朝纲国政,无不参预。慈禧太后对其言听计从,从之必果,使得李莲英权势遮天,权倾朝野。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之所以能够终生不失宠信,凌驾于诸王公大臣、文武官员之上,其手段莫过于迎合、谄媚慈禧太后的专横跋扈、揽权夺势而投其所好罢了。李莲英常向徒弟们传授这样一句“心经”:“要想做人,先学做狗。” 说到“要想做人,先学做狗”,还有段故事,清廷大内,家法十分严格。太监因为是奴婢之辈,向来不允许他们读书习学诗文。据说雍正皇帝曾经明令;凡宫中太监有读书习学诗文者,重处不赦。这种严格的家法,一直延续到咸丰朝。咸丰帝驾崩,慈禧太后垂帘听政,一反常态,大破祖宗家法,规定凡宫中太监,都必须利用闲暇时间学诗书读经纶。甚至慈禧太后还亲自给自己宫中的太监讲习,而且要求极其严格。凡是反应迟钝或学习心不在焉者,常常罚站罚跪或以竹鞭杖责。 因此,当时宫中太监读书习文的风气极盛。 李莲英小时候仅仅读几个月的书,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为了讨得慈禧太后的欢心,李莲英特意为自己请了个秀才叫赵树宜,平日里为自己辅导诗文经典。 一日,李莲英回到家里,又去找赵树宜求教。赵先生谈古论今、旁征博引,直听得李莲英打心眼里佩服。忽的赵先生说了句“狗有湿草之仁,马有垂缰之义”,李莲英摇头晃脑半天就是不明白讲的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向赵树宜请教。 “这第一个掌故出自晋人干宝所著之《搜神记》,讲的是三国时期吴国人李信纯的事。这李信纯有一只狗,取名黑龙,颇通人性。有一天,李信纯外出会朋友,不想喝得酩酊大醉,回家路上摔倒在一片草地上便睡了过去。恰在这时,一批猎人放火围猎,眼看大火就要烧到李信纯身边,可他浑然不知。 那狗想拉他,却拉不动。于是便跳到附近的水沟里把全身弄湿,然后跑回来,用身上的水将李信纯身边的草打湿,往返多次,才使得李信纯幸免一死。” “这第二个掌故出自《异苑》,说的是前秦世祖皇帝苻坚在与容冲的一次交仗中,不幸战败,落荒而逃,不料一失足掉在了山洞里,爬又爬不上来。在这个钧一发之际,他的坐骑突跪在涧边,将缰绳垂了下来,苻坚抓住缰绳爬上来,才脱了大难。” 李莲英听罢,深为所动,心想这可是个用来教育几个嗣子树立忠君思想的好例子。于是,过了几天,李莲英便将几个子侄叫到大厅里,进行“忠君”训导。 “俗话说忠臣不事二主,事二主者不忠臣,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孩儿们知晓!为人臣者忠其君;为人子者忠其父。这么简单的道理,孩儿怎能不知晓?”长子李成武大大咧咧道。 “知道就好!象咱家忠于老佛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以后都记着点,不可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是,孩儿们记着就是了。” 看着几个子侄们心不在焉的样子,李莲英便想用刚学到的那两个典故好好教导一番,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心里一急,不由得脱口而出:“不会做人,先学做狗。”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5 章 众子侄一听,不由得纳闷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呀?于是李成武问道:“父亲,孩儿们不懂这是说的什么意思?”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说你们都知晓了!”李莲英大声喊道,“大凡每一条狗见了自己的主人都人摇摇尾巴,给点吃的还要打个滚儿,你们平日里为人处事,也要如此。现在明白了吗?” 这比方也太难听点了吧。众子侄闻听,哭笑不得,你瞅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有的吐舌头,有的缩脖子,有的双手捂脸,有的索性把脸一仰,瞅着屋顶,不置可否。 一见子侄们这种神态,李莲英不由得大发脾气,手一拍桌子,蹭地站了起来,嚷道:“你们这些没有家法的畜牲,都给我严肃点,这是我在对你们训话!不会做人,要先学做狗,见了主人要会摇尾巴,要会阿谀奉承。记着,这就是格言!” 不光是如此说说而已,平日里李莲英更是每时每刻、随时随地皆象忠实于主人的狗一样,想尽一切办法,投慈禧太后所好,让她满意,让她高兴。当初他刚得宠时,其他贴身太监们也很不服气,妒忌他;可当他休假时,别的太监去服侍慈禧太后,却没有一个合意,不是挨棍子就是被臭骂。久而久之,同伙们也觉得没法跟他竞争,不能不佩服他的谄媚本领,不再徒劳与他争宠,甚至请求他少休假,免得大家日子不好过。遇上慈禧太后身子骨儿不舒服,李莲英那个殷勤劲更是无人能及。他可以衣不解带地在慈禧太后身边一连服待上个把月,困了就趴的桌上打个盹儿,端药递水进膳,莫不亲自动手,待慈禧太后病休稍愈,他便发挥自己口才好的特点,讲故事与慈禧太后解闷,真称得上是无微不至。总之,他时时处处无不在表现自己对慈禧太后的忠心。…… 道光三十年咸丰帝奕詝继位不久,即在东陵营建陵园。当时共建三章,咸丰帝墓居中,娘娘墓分列左右。娘娘墓的尊卑,不以左右区分,而以距离咸丰帝墓的远近来分高低。咸丰皇帝驾崩后,慈安、慈禧两宫皇太后垂帘。虽同为皇太后,但慈安太后为咸丰帝正宫皇后,论名份,自然非因生子而显贵的慈禧太后所能比。因此上,将来崩逝后,慈安太后要葬在离皇帝墓较近的墓室。一向争强好胜、不甘居人后的慈禧太后岂能就此善罢干休?但碍于自己名份低,又不好公然与慈安太后争个你长我短。因此整日愁眉苦脸、茶饭不思。 如此良机,岂可轻易错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苦思良久,李莲英终于想出了个法子。 “太后,奴才想那边胸无城府,您何不与她打赌定输赢呢?” “快说,究竟如何个比法?”慈禧太后急不可耐道。 李莲英诡秘地笑笑,说道:“奴才想太后您不妨与她下棋,谁赢了谁为上。” 一听这话,慈禧太后心一下凉了大半截,她的棋艺实在是太差了,怎能与慈安太后比?于是摇了摇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边的棋艺甚高,我与她相比,岂不是必败无疑吗?” “太后您就放心吧!由奴才来侍棋,暗作指挥,奴才咳嗽两声,炮向前打;咳嗽一声,炮向后退……,再加上太后您随机应变,施展奇招,她棋艺再高也必败无疑。”李莲英得意洋洋道。 慈禧太后沉思良久,觉得这倒是个办法,反正输了自己也不会少什么,何不试试?于是便说:“你这鬼主意还真不少,好吧,就这样决定了。不过,这事该怎样向那边说呢?” 李莲英听了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事不难,奴才自有妙计。只须……”,说着李莲英上前附在慈禧太后耳边低声嘀咕起来,直听得慈禧太后频频点头,旋即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 第二天午后,慈禧太后在李莲英的陪同下,来到了钟粹宫,一听她来了,慈安太后急忙出宫来迎:“妹妹,今日咋不歇觉,是有什么事吗?” 只见慈禧太后愁眉苦脸道:“姐姐,妹妹这几日不知怎的,心里很是烦闷。因而过来找姐姐聊聊天,打扰姐姐歇觉了。” “不、不!慈安太后急忙说道,”妹妹身子不舒服,不知看过太医没?” “看过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怎么能行?一向心实的慈安太后急忙安慰慈禧太后一定要多注意保养身子,不要累着了。谁想慈禧太后这会倒好,来了个一语不发只摇头晃脑表示可否。慈禧太后寒暄几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二人就干坐起来。 “两位太后何必这样干坐着,依奴才看,不妨对奕一盘,倒可以开心解闷。”李莲英见机笑着说道。 慈安太后哪知此为二人设好的圈套,看看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回事,便说道:“小李子这法子甚是不错,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妹妹谢过姐姐一番好意。只是奕棋亦甚是枯燥,再说妹妹棋艺肤浅,向来就不是姐姐的对手,如此有何意思?”慈禧太后故作推辞道。 这……,慈安太后一听这话,眉头又皱了起来。就在这时,只听李莲英开口说道:“奴才倒有个主意,不知该说不该说。” “快说,快说!”慈安太后连声催道。 “奴才看,两位太后不如讲个输赢、赌点什么,这样一来可以解烦,二来奴才也可大饱眼福。” 未等慈安太后开口,只听慈禧太后开口说道:“小李子不可胡言!这宫廷里的奇珍异宝,皆为我与姐姐共有,岂可分什么你的我的?” “奴才是想……”说着李莲英转脸看了看慈安太后。 “说吧,只要妹妹不怪,我是不会怪的。”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听了慈安太后的话,只见李莲英说道:“奴才也知道这宫里的东西皆为两位太后共同享受。但奴才想——那东陵的墓室可不是共同分享的,不防以此作为赌注,谁胜谁为上。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慈安太后这才如梦初醒,但话已出口,又怎好收回成命? 用眼看看慈禧太后,只见她正瞅着自己,不置可否,无奈何,只得说道:“既是为了开心解闷,这倒也没什么不可的,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既然姐姐同意,妹妹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尽力奉陪了。”慈禧太后不露形色地说。 于是,李莲英急忙将棋盘摆于桌上,请两位太后对奕。慈禧太后求胜心切,恨不得一下子便杀败慈安太后,不免有些急躁;而慈安太后则异常镇静,拱卒、跳马、抽车……,颇有章法。不大功夫,慈禧太后便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站在一旁侍棋的李莲英急得额头上汁水直流,不断挤眉弄眼,做出向左向右、出车跳马等示意。可是棋子具体该放在哪个位置上,慈禧太后就是摸不清路数,最后只能败下阵来。 慈禧太后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情更加沮丧,看着李莲英,没好气地说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到头来结尾怎样?” “这……”,李莲英犹豫一下,趋前说道:“太后息怒,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这次虽然败了,以后想法找回来不就成了。 太后您尽管宽心,一切有奴才呢。” 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方稍稍心安了些。转眼到了光绪七年,慈安太后崩逝,葬入东陵两宫居上的陵寝。慈禧太后时刻未忘记这桩心腹大事,于是便问李莲英: “莲英,当初你可给我打了保票,说以后再找回来就是了。 如今该是再找回来的时候了,你看该怎么办好呢?” 李莲英马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事好办,只要太后点个头就是了。” “别卖关子了,到底如何做法?” “依奴才的意思,只须把太后您的陵墓扒了重建,一要贴近皇上,二要富丽堂皇,这样岂不……” “妙,太妙了!就照你说的做,即刻动工。”慈禧太后欣喜若狂道。 经过几年的时间,慈禧太后陵寝始得落成。除在工程进行中李莲英多次亲临监督外,并在全部工程竣工后,李莲英又专程陪同慈禧太后前往过目验收。一看之下,慈禧太后不由得心花怒放,整座陵墓,不仅在距离上贴近了咸丰帝墓,而且建造更是新颖别致,成了有史以来陵墓建筑中工艺最为精湛、造型最为优美的一座。清帝后陵的隆恩殿内,只有四根明柱上贴金,就连代表皇权尊严、帝王登极受拜的金銮宝殿(太和殿),也仅有六根贴金明柱。可慈禧陵三殿内外,却有六十四根金柱!这可不是一般的贴金,而是用铜做成半立体镂刻的盘龙,铜上鎏金,光华四射,闪闪耀目。尤其是在立体的金龙头上安装带有弹簧的龙须,借助于空气流通,龙须自行摆动,如群龙低吟,无比美妙。其豪华富丽,就连明、清两朝二十四帝居住的紫禁城,亦无法与之相媲美。 正是由于无时无刻不在投慈禧太后所好,李莲英备受慈禧太后宠爱,三十多岁便当上了内廷大总管。甚至在其四十岁生日时,慈禧太后亲自为其庆贺,宫中凡品阶低于其者皆行跪拜礼祝寿。如此之恩宠,带来的是李莲英权势的日益膨胀,他真的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副其实的“九千岁”了。然而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饶是李莲英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亦有马失前蹄之时…… 李莲英四十大寿后不久的一天,霪雨霏霏。慈禧太后早早下得朝来,正打算去北海游玩,谁想刚至宫门口,却见李莲英呆呆站在那,满脸愁苦之色。 “莲英,今日是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慈禧太后见状忙问。 看到慈禧太后,李莲英竟止不住流出了眼泪,跪地哭泣道:“刚才三顺回宫,说奴才母亲身体不适,摔倒在大厅里。 奴才心急如焚,想向老佛爷告假几日,回去看看。” “身体不适?你没有骗我吧!”由于上次李莲英撒谎被识破,所以慈禧太后不能不防着点。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6 章 李莲英一听这话,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撒谎,急忙答道: “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了。这次真的是如此。不信……不信老佛爷可以问问三顺。” 看李莲英一脸焦急之色,慈禧太后知道他没有骗自己,于是说道:“起来吧,既是如此,你就赶紧回去看看。对了,让庄守和与你一道去吧。” “奴才谢过老佛爷!奴才谢过老佛爷!”说完,李莲英便急冲冲奔太医院而去。 这次李莲英没有骗慈禧太后,他母亲是真的病了。李老夫人早年操劳家务,风里来雨里去,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子,年事已高,每逢天气骤变,便浑身不舒服,不是腰酸脚痛,就是头晕眼花。今儿一大早,正在那用着早点,忽地晕了过去。 李莲英虽说平日里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但对母亲甚是孝顺,一听说母亲突然人事不省,便心急如焚,早早就在宫门口等着慈禧太后。 找着了太医庄守和,李莲英便急匆匆带着李三顺等人,出宫直奔酒醋局胡同而去。由于下着雨,路上的行人甚是稀少,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胡同口。刚拐过弯,不料路中间却横着一乘紫色的轿子,挡住了去路。一个身穿黑色绸缎袍子,头戴瓜皮帽的年青人正与一女子在雨中拉拉扯扯。 坐在轿子里的李莲英觉着轿子停了下来,以为到家了,急忙掀帘就要下轿。一看这场面不由得大怒。 “三顺,还不快将那小子赶走,磨蹭个什么!” “是,师傅。”李三顺答应着跑上前去,对着那年轻人便喊道:“小子,你长没长眼睛,没看见李总管的轿子来了?还不快快让开!” “你说什么?”那年青人这才停了手,转身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碍着你什么了?” 乳臭未干的毛小子,竟敢如此无礼。李三顺不由得来了气,指着那乘轿子喊:“臭小子,你如此摆放,如何过得去! 还不快快让开,难道要咱家亲自动手不成?”说着,李三顺便撩起了袖子。 “狗奴才,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公子是谁?竟敢如此放肆! 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大爷我的历害!”说着话,那年青人挥手就是一拳,将李三顺打了个四蹄朝天。 “你……你叫什么名字?连……连李总管的人也敢打?”李三顺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泥水,气急败坏道。 “告诉你,狗奴才!大爷名叫德恒!什么李总管,不就是个奴才头吗,吓得住别人,吓不住大爷我!” 自得势以来,虽说背地里骂李莲英的人是不少,可敢当面骂他的人却还没有过!坐在轿子里的李莲英本就不耐烦了,一听这人竟敢当面辱骂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手一挥,哗啦啦顿时上去十多个小太监,按住那年青人便是一番拳打脚踢。 那德恒虽说会几手拳脚,可毕竟不如李莲英人多势众,不大功夫,便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直打滚,嘴里连声喊: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莲英一心只挂着母亲的病,哪有心里与他纠缠,见状吩咐李三顺推开那轿子,快快赶路。 远远的只听德恒喊道:“李莲英,你这狗奴才,大爷我不会放过你的!” “师傅,他……”李三顺闻听忍不住说道。 “别说了,快些赶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以后再与他算帐!” 一行人回到家中时。李老夫人已清醒过来。庄守和细细把脉一番,说是老夫人身子有些虚弱,没甚大病,李莲英方放了心。 “娘,现在感觉好些了没?” “好多了!都是老毛病了,你不在宫里好生侍候老佛爷,还回来作甚?” “孩儿放心不下母亲,故赶回来看看。” “唉,都是娘拖累了你。看你衣服都淋湿了,快出去换换,免得受了风寒。” 换好衣服,李莲英正准备再去母亲房中,不想刚毅这时走了进来。 “总管,听说老夫人今身子不适,不知现下好些了没?” “好多了。”李莲英长舒一口气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毅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么大的事,小弟能不知道吗?总管,您看小弟带什么来了。”说着,就见刚毅拎上一个锦盒。 李莲英打开锦盒一看,只见红绸布衬着一个粉红色的根系完整、状如喜鹊的“何首乌”,不禁喜出望外。这“何首乌”是什么呢?它是一种夜交藤的块根,产于顺州,是贵重的药材。颜色粉红,似甘薯,有鸟、兽等形状。具有补肝肾,益精血,养心安神之功效,久服能益寿延年。据说在唐朝时,顺州有河县有一个叫田儿的人,一生多病,五六十岁仍膝下无子女。一日,他出外砍柴,忽见有两株野藤,根相距三尺有余而藤蔓却缠绕在一起。田儿不由好奇将那藤蔓解开,不想转瞬间却又绕在一起,遂掘其根带回家服用。服了几日,田儿不仅身强体壮,百病皆无,就是那斑斑白发亦变得乌黑发亮。不几年子孙满堂,其子延秀服此,活了一百六十多岁,延秀子名首乌,服此药亦活了一百三十岁。首乌将此传与乡邻,乡邻亦得以延年益寿。从此,此药传出,即命之为“何首乌”了。 “刚大人,这么好的东西咱家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知你从何得来?”李莲英喜不自胜道。 刚毅得意洋洋地道:“是个朋友送的。小弟听说老夫人身子不适,赶紧就送来。总管,听说此药一百年者称‘山哥’,服后颜色红润,百病皆无;二百年者称‘山翁’,服之颜如童子,返老还童;三百年者称‘山精’,久服能坐地成仙呢!希望老夫人服了能够……” “好,太好了!”听得有如此之功效,李莲英顿时心花怒放,“亏你想的这般周全,咱家不会亏待你的!三顺,三顺! 还不快送茶上来。” 李三顺闻声急忙跑了进来,由于一直忙着,那身满是污水的衣服也没顾得上换。刚毅见状,忍不住问:“总管,这是……” “别提了。”李莲英闻听,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那档子事,“刚回来路上,碰上个混帐东西,挡在路中间,不让路不说,还把三顺打了一拳。” 刚毅一听,惊讶地问道:“总管,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牲,竟敢如此放肆,连总管您也敢得罪?” “听说是叫德恒。”李三顺插口道。 “什么?德恒?你没有听错吧?”一听德恒二字,刚毅顿时惊呆了。 看着刚毅这副样子,李莲英忍不住笑了两声,不屑一顾道:“瞧你这副德性,叫德恒又有啥?莫不成你吃过他的苦头? 那好,咱家过几日替你好好教训他一番。” “不是的,我哪敢惹他?总管您莫非不知道,他乃是太后胞弟,乾清门侍卫桂祥之子呀!” “什么?”李莲英一听顿时傻了,“你没搞错吧?” “没有,这种事小弟岂敢乱说?” 刚毅没说错,这德恒正是慈禧太后胞弟桂祥之子。慈禧太后二弟一妹,其妹即醇亲王奕譞福晋。一弟名照祥,咸丰十一年十二月承袭公爵,同治元年,任乾情门侍卫委散秩大臣后又相继任镶红旗蒙古副都统、正红旗蒙古副都统、御前侍卫等职,光绪七年因病故去。另一弟即为桂祥,同治十三年十月,慈禧太后四十大寿时,赏桂祥为侍卫,在乾清门当差。后来光绪帝大婚时,被封为承恩公,以侍郎候补,先后任正红旗护军统领、正黄旗护军统领、镶黄旗蒙古副都统、山海关副都统、内大臣等职,民国年间死去。 照祥之女隆裕,即后来光绪帝之正宫皇后。其实德恒,也曾在名义上袭承恩公爵。这德恒不学无术,仗着是慈禧太后的亲侄子,整日里吃喝玩乐,寻花问柳,招惹是非,由于有慈禧太后这块招牌,因此无人敢惹他。今一早下雨,德恒在家闷的慌,便坐上轿子准备去“八大胡同”消遣一番,恰好在路上碰见一女子,丰容盛鬈,皓齿明眸,身量苗条,肌肤莹洁,濯濯如春月杨柳,滟滟似出水芙蓉,忍不住停下轿,在雨中与那女子纠缠起来。谁想却遇上了急急回家探母的李莲英,挨了一顿臭打。一向盛气凌人、无人敢惹的德恒岂能就此善罢干休?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7 章 回到家中,德恒径直奔书房。桂祥刚用过午饭,正在书房作画,一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大惊。虽则平日里对儿子的行为举止有所耳闻,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岂能如此被人欺负?急忙问道:“祥儿,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德恒象找着了靠山,哽咽道,“孩儿一早出门去会朋友,在路上碰到总管李莲英,偌大的路他不走,却说孩儿挡了他的路。孩儿与他讲理,他非但不听,还将孩儿痛打一顿。”说着,德恒便呜呜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伤心。 “什么?是那狗奴才!你没说你名字?” “说了,他不听,还骂孩儿……” “别说了!”桂祥越听越气,喊道,“这狗奴才,竟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走,进宫去见太后,让她评评这个理。” 慈禧太后爱雨,更爱在雨中漫游。本打算去北海,可李莲英一走,兴致大减。这会正在宫中闲得无聊,一听弟弟桂祥求见,连忙唤了进来。 “嗯,恒儿,怎的这身打扮?莫不成坐轿子还摔跤?”看到德恒那副狼狈样,慈禧太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后,不是这回事。恒儿一早出门会朋友,碰上总管李莲英,被他无故打了一顿。” “不会吧?”听了桂祥的话,慈禧太后半信半疑道,“他母亲今身子不适,急着回家探母,怎会无故打恒儿呢?” “臣斗胆亦不敢欺瞒太后,太后若不信,可问恒儿”。 得了慈禧太后的恩准,那德恒便将早上的事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慈禧太后一听,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这奴才怎的胆子愈来愈大了,连恒儿也敢欺负!不好好教训一下,不知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想到这里,只听慈禧太后后开口说道:“来人,速召李莲英进宫。” 再说李莲英一听这德恒乃是慈禧太后的侄儿,顿时傻了,呆呆地坐在那半天没有说话。 “总管,您这是怎的了,莫不成您将那德恒……”刚毅见他这种神色,忍不住问道。 “咱家……咱家将他痛打了一顿。” “什么?”刚毅一听这话,目瞪口呆道,“总管您怎的将他打了顿,这下只怕……” 未等他话说完,李莲英已开口道:“这事该怎么办好?你快给咱家想个法子呀!” 刚毅何尝不想想出个法子来,李莲英求他可是他莫大的荣幸呀!但脑子转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喃喃道: “总管,小弟……小弟一时也想不出啥法子来。” 李莲英顿时象个斗败了的公鸡,焉了下来。刚才看见何首乌时的那股兴奋劲,早已烟消云散。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声高喊: “慈禧太后懿旨:宣内廷总管李莲英,速速进宫见驾!” 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差点没把个李莲英吓得瘫在地上。李老夫人闻讯亦赶了出来:“泰儿,到底是什么事呀,这么急,刚回来就又唤你进宫?” “孩儿也不大清楚。娘您就安心歇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莲英慌忙掩饰道。 “总管您就快点进宫去吧,家里小弟先照应着。”刚毅在一旁催促道。 这条路李莲英不知走了多少次,每次他都是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可这一次却大相径庭,坐在轿子里的他怀里象揣个小兔,惊魂不定。进了屋,看见坐在炕头上、脸色阴森的慈禧太后,李莲英不由得两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奴才给老佛爷请安,不知老佛爷唤奴才来有何事吩咐?” “什么事?难道你还不明白呀!”慈禧太后冷笑两声道: “说,今早上你都做了些什么?” “奴才得了老佛爷恩准,便急匆匆回家探望老母,没做什么事。”李莲英假装糊涂道。 慈禧太后冷冷地说:“你没有瞒我什么吗?” “奴才不敢,奴才真的再没做什么事。” “既是如此,那好吧。桂祥,你进来。”慈禧太后话音刚落,桂祥领着儿子德恒走了进来。 李莲英原想即便慈禧太后知道这事,德恒又不在这儿,一切还不都由自己说,最坏也就是被训斥几句而已。这会一看桂祥父子走了进来,顿时傻了眼。 看他这副神色,慈禧太后知道确有此事。不由大怒:“既没做什么事,为何如此神色!” “老佛爷息怒,奴才原想这点小事,不说也罢,免得老佛爷您伤着身子。” “小事?你想的倒是挺周全的!”慈禧太后怒道:“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莲英这才小声说:“奴才急匆匆回家,路上偶遇德少爷,当时他的轿子横在路中。奴才请他让开些,他……一时言语不和,便……” “不是这样,他一上来就对我拳打脚踢。”德恒这会儿来了劲。 “闭上你的嘴!是我问话还是你问?”慈禧太后喝住德恒,接着说道:“言语不合,你便动手?你瞧瞧将他打成什么样子?” “奴才当时不知道他是老佛爷的侄儿,如果知道,奴才斗胆也不敢。不过,当时他……” “还敢顶嘴!”慈禧太后一看李莲英仍想狡辩,怒喝道: “越说你还越有礼了!不知道是他,那么换个人你就可以随便打了?平日里宠着你,你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来人,与我重责四十棍子!” 自入宫以来,李莲英虽则也受过慈禧太后的责骂,还挨过耳光,可哪受过如此重的责罚?看着站在一旁的德恒满脸得意之色,直把个李莲英气得浑身发抖。可有什么办法呢?当下只得趴在地上,“劈啪、劈啪”,四十棍子下去,直将个李莲英打得皮开肉绽,满头大汗。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慈禧太后这会方有些后悔了,遂温和地说道:“这下知道苦头了吧,以后还敢不敢再放肆?” “谢老佛爷教导,奴才再也不敢了。” “恒儿”,慈禧太后转脸对桂祥父子说,“这下解气了吧。 桂祥,恒儿也有不对之处,你以后也要严加管教!好了,下去吧。” 待桂祥父子踌躇满志地出了屋,慈禧太后命人将李莲英抬回房中,又亲自命太医给调治一番。 “莲英,今日苦头吃得冤吗?”慈禧太后不无怜惜地说道。 “不冤,全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8 章 “你呀!平日里我虽不大管你,但你也该自重些。现在正准备修园子,你万一给我惹出个麻烦来,该如何是好?” “奴才知错了,奴才以后一定记着就是。” 有太医调治,名药补体,不几日,李莲英便行动自如了。 但经此变故,李莲英却收敛了许多。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天恩愈大,性命愈险,不可不慎! 光阴荏苒,转瞬又是一年春天。这日,阳光灿烂,春风煦煦。午后小憩,慈禧太后便带着李莲英等人前往北海,焚香拜佛。 北海,历史悠久、规模宏伟的古代帝王苑囿。原为辽燕京城东北一片湖泊,名金海。中有小岛,唤瑶屿,且在此建“瑶屿行宫”。金大定三年至十九年(1163—1179),仿北京汴梁“艮岳园”,以瑶屿为中心,修建了大宁离宫,并将金海改称西华潭;瑶屿改称琼华岛,俗称琼岛。至元元年至八年(1264—1271),又先后三次改建,琼华岛一度改称万寿山、万岁山,湖名太液池。到了明朝时,因与中南海区分而称为北海。经明、清历代帝王扩建,成为皇城内专供皇帝游乐的宏大御园。 北海与中、南海相接处为一横跨太液池东西两岸的七孔长桥,桥两端石牌坊上分题“金鳌”、“玉蝀”,故又称金鳌玉蝀桥。桥为石造,宽两丈、长数百步。桥栏为汉白玉所造,并雕各种花纹于其上,形貌极美。停立桥上,傍倚栏杆,极目望去,绿柳重萌,莲荷满池,白塔倒影,亭榭参差,好不惬意! 在桥东端北侧,有一座古老的建筑,这便是迄今已有八百年历史的团城。它最早是金朝在岛上建造的大宁离宫的一部分。元初又修了仪天殿,明时加修围墙,自成一体。整个建筑精巧玲珑,轻盈美丽,宛若镶嵌在玉盘中的一颗明珠。城初为高台,在台上筑城,于南侧设门。上建有佛殿,名承光殿,为元代仪天殿故址。殿内珍藏一尊羊脂玉佛,由大块汉白玉雕成,头顶及衣褶嵌以红绿宝石,光泽清润,堪称稀世珍宝。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羊脂玉佛的左臂上却隐隐有道疤痕。 “老佛爷,听人说这羊脂玉佛通身洁白无暇,怎的左臂上却有道疤痕?”待慈禧太后顶礼膜拜后,李莲英忍不住开口问道。 慈禧太后久久凝视着那羊脂玉佛,一语不发。她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英法联军攻陷京城,咸丰帝挈眷匆匆北走热河,京城陷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老佛爷,奴才……” 慈禧太后这才缓过神来,叹口气道:“还不都是那些洋毛子干的!想来真是让人痛惜。” “奴才不知这回事,求老佛爷饶恕。”李莲英慌忙跪地说道。 “瞧你这样,起来吧!出去走走。” 停立桥头,但见水光潋滟,杨柳依依,一只翠绿色的鸟儿悠闲地飞翔于天际,宛若天际“留白”中恰到好处的点缀;桥下一片碧水深深的,静静的,清清的,无数的水蛭、小鱼畅游于水中。忽的一条二尺多长的大鱼跃出湖面,鳞片映画出一道弧光,弧光之下泛起一片涟漪。好惬意呀!看着这一切,慈禧太后忍不住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的眉头忽的皱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李莲英急忙顺眼望去,只见远处一高大建筑物直插云霄,俯视禁苑。原来是北堂呀,这不早就有了吗?莫非老佛爷又想要…… “老佛爷,这外国人也太可恶了,把咱好好个佛像弄个疤不说,又在这建个教堂,真是岂有此理!它建得这么高,宫里有点啥事,岂不都让那些洋毛子瞧了去?” “可不是吗!”慈禧太后看看李莲英,不无惋惜地说道,“以前曾让他们搬迁,可就是没个结果。” 沉思了好长一会,只听李莲英开口道:“老佛爷,依奴才看,不如借着修园子的机会,让他们搬走算了。” “谈何容易呀!”慈禧太后皱眉说道,“中法交涉,好不容易才算了结。一波甫平,一波又起,只恐会再惹出麻烦来。再说了。这北堂情况复杂,它乃是圣祖仁皇帝(即康熙帝)敕建的天主堂,如果现在管堂的教士硬不肯拆,又该如何是好呢?” “老佛爷,这洋毛子也并非全不可理喻,您说是吗?”不等慈禧太后回答,李莲英已接着说道:“如果善言相商,就说咱修园子要用这块地,另外觅一块适当的空地与他们,一切搬迁费用由咱出,照情理说,他们没有坚持不迁的道理。” 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觉着颇有些道理,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李鸿章答应的钱至今还没着落,如果这时提出修园子,岂不是不打自招,于是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现在还不能提修园子的事。再说这搬迁费用又从何来呢?” “老佛爷您这就多虑了,依奴才看,这事只要让李中堂去办,保准马到成功。” “李鸿章?这话怎么说?”慈禧太后不解地问。 再看此刻的李莲英,眉开眼笑,洋洋自得。只听他娓娓说道:“让李中堂办这事,依奴才看有三个好处:其一,他已知道老佛爷修园子的事,不怕泄露;其二,他和洋人多有往来,交涉起来肯定是轻车熟路;其三,这搬迁费用不就几十万两银子吗,让北洋衙门出,不是九牛一毛吗。” 一箭三雕,简直太妙了!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顿时眉头大展,不由得发出两声得意的笑声,旋即下旨,召李鸿章进京见驾! 北堂,位于西苑金鳌玉蝀桥以西,西安大街路南的蚕池口,所以又名蚕池口教堂,建于清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 康熙四十二年,圣祖仁皇帝康熙偶感伤寒,旋即转为疟疾,三日两头,寒热发作,颇感困顿。虽遍征天下名医,服药不少,但全无效验。恰在这时,有两名法国天主教士,呈进一种白色的药粉,说是从本国寄的,名为“金鸡拿”,专治疟疾,且有强身健体之功效。康熙帝大为欣慰,当即服用一剂,果然效应不凡,药到病除。于是康熙帝决定在皇城内赏给进药教士宅第一区,作为酬谢。 赐第是由康熙帝亲自检阅皇城舆图所选定的,就在西安大街路南的蚕池口。那里有座明朝官人织锦的工场——云机庙。入清之初,大半废弃,但却留下好些当年侧近主臣的赐第,于是康熙帝便挑了一座最好的第宅,改建成天主教堂式样,赏给法国教士,题名“仁慈堂”,表示感戴圣祖的仁慈。 第二年,法国教士因仁慈堂西侧有一段空地,起意修建教堂,于是上奏康熙帝“蒙赏房屋,感激特甚,惟尚无大天主堂,以崇规制。现住房屋,固已美善;而堂为天主式凭,尤宜壮丽严肃。用敢再求恩赐,俾得起建大堂。”康熙帝接到此奏折后,当即将那块空地恩赏了一半于那教士,修建教学,教堂建成,康熙帝亲赐“万有真原”横匾及长联,命名为“救世祖堂”,此即所谓北堂。堂长二十五米,宽十一米,高十米。 后来,罗马教皇格勒门十一世借“礼仪问题”而横加干涉教堂命名,故康熙帝于五十九年谕令:“以后不必西洋人在中国传教,禁止可也,免得多事。”北堂遂作废。雍、乾、嘉时期,清政府都沿用这一禁教政策,因此在北京的天主教堂大多长期处于被封闭、禁用的状态之中。 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清廷被迫与英法等国订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其中有将“前谋害奉天主教者之时所充之天主教堂、学堂、墓坟、田土、房赔还”的条款。于是,北堂重新落入法国传教士之手。 由于蚕池口紧挨宫廷,加之北堂所建钟楼过高,可以俯瞰内城,因此早在咸丰十一年,总理衙门就曾经向法国公使提出过这一问题。谁想法国传教士对此非但不理睬,反于同治四年重新加高扩建北堂。于是,这个问题在大清国朝廷内变得突出了。 监察御史朱学驾就曾提出:“近见该夷盖造洋楼,高约八、九丈,登瞰宸图,了如指掌。闻其绝顶,竟可窥其大内,狂悖莫甚于此,……宫禁之外,理宜严肃。”两广总督瑞麟、陕甘总督左宗棠也先后提出此事。但法国公使会同法国传教士,以种种借口周旋,迟迟不做答复。 同治十三年八月,同治帝载淳频谕兴建“三海”工程。总理衙门再次致函法国主教田列斯:“至于迁移营造费有所需,中国亦必有代筹之处”,打算出钱让法人搬迁。但田列斯却以自己无权做此决定,将此事拒绝。 同治十三年九日,同治帝驾崩,兴建“三海”工程也因大臣们极力反对而停止。所以,议办蚕池口教堂搬迁之事,不了了之。 你道慈禧太后这会为啥又提起此事?原来,她鉴于光绪帝载湉成年,即将亲政,打算借着重修清漪园的机会,将“三海”也顺带修修,以为将来“颐养之所”。 再说李鸿章接到懿旨,内心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上次李莲英在天津阅兵,提出借款一事,只因购买了军舰,一直拖着。这会慈禧太后召见,能不急吗?风尘仆仆来到京城,李鸿章没急着见慈禧太后,而是先找李莲英,打探消息。 “总管上次赴津,多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总管要海量包涵。这点小意思,请总管笑纳。”说着,李鸿章从怀里取出张银票递与李莲英。 五万两!李莲英顿时心花怒放,急忙吩咐上茶递烟,随后笑着说道:“中堂真是太客气了,咱家真有点受之有愧呀。 不知中堂请安的折子递上去没有?” “还没呢!”李鸿章满脸愁容道,“这阵子由于购船,手头紧。太后上次吩咐的事还没办好,我担心……” “没关系。这事呆会咱家先替你挡着,不过您可要抓紧些呀!中堂,老佛爷这次把你从天津叫来,又有大事着你去办。” “这……”李鸿章一听又有事,脸色更加难看,“不知太后有何事吩咐?” 看李鸿章这副神色,李莲英忍不住笑了两声,说道:“中堂不必如此,这事别人去办可能难些,不过中堂您去办,肯定是马到成功。您也知晓,皇上年岁不小了,老佛爷打算归政,就是这颐养之所吗……”。说到这里,李莲英故意顿了一下。 “太后不是打算修清漪园吗?” “清漪园是要修,不过,老佛爷的意思嘛?”,李莲英看看李鸿章,接着说:“是想顺便将三海也修葺一下,就是这北堂的事有点棘手,所以想请中堂您出马交涉一下。” 天哪,修清漪园已够受的了,还要修“三海”,哪有这么多钱呀!莫不是又打海军的主意?李鸿章一听不由得犯了愁。 “好了,中堂,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去见老佛爷吧,省得又怪罪下来。”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99 章 储秀宫正间内,朝阳满室。慈禧太后穿一件洋红缎子的旗袍。上罩玄缎小坎肩;两把儿头上簪一朵硕大无比的绢花,丰容盛鬈,望去如三十许人。 李鸿章匆匆一瞥,急步上前,下跪去冠,磕头请过圣安。 慈禧太后照例有一番行程如何、稼穑丰欠、民生疾苦以及起居是否安适之类的问答,旋即便转入了正题。 “鸿章,上次让你办的事,怎的迟迟不见消息,是怎么回事呀?” 李鸿章额头上不禁冒出几滴冷汗,语声略带颤抖道:“太后息怒,非臣不尽力,只是……只是因为买了几艘舰船,故而……” “怎的这么巧?我一说借钱,你就买了船,难道不能缓阵子吗?”慈禧太后冷冷地说道。 “这……”,李鸿章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急忙向李莲英递眼色。 “老佛爷,李中堂确有难言之隐。上次奴才去天津,他那确有笔款子。不过……当时已与英、德等签约,购买他们的船,怎好中途撕约呢?奴才当时太过兴奋,忘了回禀老佛爷,请老佛爷责罚。” “既是这样,那就不说了。鸿章,这事你可得抓紧些呀!” 慈禧太后颇有点语重心长道:“皇帝快成年了,我的责任也可以卸一卸了。我时常在想,二十多年的辛苦,总要落点什么才好!” “太后所言极是。只要秉力所及,鸿章不敢不尽心。” 看看李鸿章,慈禧太后终于吐出了心里话:“这次把你从天津召来,是有件事想与你去办。以前也曾打算将三海修葺一番,只因种种缘故,一拖再拖。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三海也修修。只是蚕池口的天主教堂,那么高!两宫的动静都在洋人眼里了,实在不妥当。这回无论如何得让洋人搬出去。” “微臣知道,法国人早就该搬,早该让他们另选新址。只是这搬迁北堂之事属总理衙门管,臣如果去办,只怕不大合适。”李鸿章唯恐这笔费用又落到海军头上,连忙找了个借口,想推掉。 “总理衙门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晓,个个跟洋人打不上交道。不是色厉内荏,便是窝窝囊囊,最有外事才干的还得数你。” “谢太后垂爱,只是微臣……” “只是怎么?难道又是没钱使唤不成?办海军是件大事,这我岂不知晓?不就是先借用一阵吗!”慈禧太后一下看穿了李鸿章的心事。 借一阵?还不是刘备借荆州——只借不还!李鸿章又大着胆子说:“太后,非臣不知好歹。只是办海军,光造船就得上千万两银子;筑炮台、造枪炮、设学堂以及海军官兵使役的粮饷供应又该多少?臣手头实在紧呀。” “中法开战,各省军需报销了三千多万;欠下许多洋债,尚要还本付息。你如果没法子,那该怎么办呢?”慈禧太后不悦道。 明知没钱,却还要大肆修园,岂不大过荒唐?听了慈禧太后的话,李鸿章还想再争争,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就在这时,只听李莲英笑着说道: “中堂,听人说海军那一发炮弹就要花好几两银子,是吗?” “嗯……是这样。” “如此说来,咚地一声就是几两,那一天得咚咚出多少银子出去呀?依咱家看,迁北堂也用不了多少银子,你每天不要咚咚地一个劲放,不就省出来了吗?” “这……”,李鸿章没想他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半天方说道:“总管,火药、炮弹是昂贵,可是练兵练兵,不练不打,到时临敌我们岂不是抓瞎吗?” 如果是其他人,慈禧太后只恐早就按耐不住了,只是李鸿章乃大清国有功之重臣,第一封疆大吏,因此只得说道: “好了,鸿章,你有难处,这我心里有数。我看就这样吧,你与总理衙门商量着去办。你说怎么样?” 慈禧太后已给足了自己脸面,这点李鸿章岂有不知之理? 如果再争下去,只恐便没好果子吃了。当下李鸿章点头称道: “臣谢过太后,此事臣一定竭诚办好。” “嗯,这事你就多费点心。前阵子有个英国人上了个条陈,说有法子让他们迁走,你可以问问。对了,修园子的事现在还不宜张扬,你懂吗?” “臣知道,臣一定不会露出半点风声。” 贤良寺位于东安门外的冰盏胡同,由当年怡贤王舍改建而成。建筑恢宏,油廊画栋,钩心斗角,飞阁流丹。春日里百花争艳,绿荫匝地,更显得曲径幽静。 等李鸿章回到贤良寺府第,总理衙门已将那条陈送到。上条陈的是个叫郭约翰的英国人,数十年前经英国公使威妥玛介绍,曾与李鸿章有过一面之缘。当下李鸿章便将他约了来。 “你为北堂上的条陈,我已看过了,今日里特向你细细请教。” “中堂太客气了,怎谈得上请教二字?这事依我看,只有一个办法或者可行,就是在京城里,另找一处合适的地方,照北堂原来的规摸,另造一座教堂,作为交换。” 一听这么个法子,李鸿章不由犯了愁:“这法子以前我们曾提过,只是并没有效果呀!” “这要看由谁去交涉了。” “请法国公使出面可以吗?” “不行,不行!”郭约翰连连摇手:“如果这样,法国一定会从中作梗。这事如要成功,只有派人赴巴黎,与北堂所属教会的会长商量,只要他答应,便可以了。” 派人去,可派谁呢?李鸿章沉思良久,开口说道:“如果请你去,不知可否?” “我虽是英国人,但信奉的是天主教,以教友的资格,代表中国去交涉,估计问题不大。” “好,太好了!这事就劳你去一趟吧。”李鸿章忽又想到件事,急忙说道:“这事如果那会长做不了主,要与法国政府去报告,那岂不就麻烦了?” “中堂放心就是了,如果真是这样,请德璀琳出面就成了。 到时我会从巴黎直接与他密电商议。”郭约翰胸有成竹地道。 德璀琳是法国人,现在担任津海关税务司的职务,李鸿章与他也有交往,深知此人能力不凡,当下便放了心。旋即又郑重叮嘱道: “这次托你去办这事,务须随时小心,相机行事,不要辜负委任。如果事情办成功,我自有酬谢。” “是的!中堂尽管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去办。”郭约翰说: “在我离开中国后,旅途中的一切情形,随时会用密电报告中堂。” 由于有了郭约翰、德璀琳的鼎力相助,事情进展的颇为顺利。四月二十六日,醇亲王奕譞与德璀琳、法驻京主教樊国梁在天津总督府签订北堂搬迁的五条合同: 一、自本年正月初一日,以两年为限,凡北堂、仁慈堂地基房屋及树木等于限内交付; 二、应于本年十一月初一将西什库以南酌给三分之二,交北堂主教收管;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0 章 三、新建教堂大堂,自地至梁,以五丈高为限度,钟楼不得高于屋脊; 四、新堂由教士等画图自行和起造,用费三十五万两白银,分十八个月三次交付。 五、北堂内所有百鸟堂内禽兽及古董、钟楼内风琴、喇叭,在樊国梁请示教皇之后送与中国。 总管将慈禧太后吩咐的事办的有些眉目了,李鸿章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但同时又颇感纳闷,因为合同中的第五条实在让人费解。这法国人这会怎如此大方,将堂内禽兽标本、古董、风琴等物皆送与中国?他哪里知道,就在他紧张与洋人谈判、周旋迁堂之事时,慈禧太后、法国驻北京主教樊国梁进行着一场秘密交易…… 那还是在李鸿章离京回津后不久的一天。风和日暖、阳光明媚。慈禧太后因为北堂之事有了着落,心情格外的好,一早起来便兴致盎然地摆弄起她那盆茂盛的春兰来。北堂一迁,三海就可动工,接着再将清漪园扩修一番,那时候……。 “老佛爷,老虎!老虎!”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声,随着喊声,李莲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慈禧太后正在想着好事,一听“老虎”二字,不由得面色骇然,颤抖着问:“怎的宫里会有老虎?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老佛爷勿惊!不是真老虎,是老虎标本。”看慈禧太后那副神色,李莲英慌忙跪地解释,惊了圣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听这话,慈禧太后禁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带着责备地语气说道:“看你那咋咋哄哄的样,到底是什么事呀,至于吗?” 看慈禧太后并未发火,李莲英方兴冲冲地说道:“老佛爷,简直神了,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各种各样的东西在那都有标本。您要是能去看看,肯定会留恋忘返的。” “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还没说呢!”慈禧太后急着催促道。 “北堂内的百鸟堂!” 原来,在法国来华的传教士中,有一位叫达米德的生物学家,他遍游欧洲、美洲以及中国内地许多名山大川,收集了许多飞禽走兽、花鸟虫鱼做标本,在北堂之内建了个动物植物博物馆,取名百鸟堂。内中陈列珍禽标本八百余种、昆虫三千多种,还有许多走兽的骨胳和标本。达官显贵、王公大臣们那见过这等玩意,百鸟堂开放之后,纷纷前去参观,莫不惊叹不已。慈禧太后闻讯也为之一动,可她身为大清国圣母皇太后,无论如何是不能到那去的。爱新觉罗皇家信仰的是萨满教,佛教,怎能到信奉上帝耶稣的洋人教堂去!更何况这等事也有伤其尊严。 这会听李莲英又提起这事,慈禧太后心里直痒痒:“你是不是也去看了,快说说里边的情形怎样?” “奴才昨天去看了。”说着李莲英看看慈禧太后后,见没有责备之意,方接着说道,“里边的东西还真不少,简直让人眼花撩乱、目不暇接。奴才细心数了一下,光蝴蝶标本就有一千多种呢。” “这么多呀!”慈禧太后不由得瞪大了眼。 “是的,还有印度虎、非洲骆驼、澳洲袋鼠,奴才以前压根就没听说过。对了,那袋鼠标本足有小牛犊那般大小,肚子下有一个天生的大口袋,奴才听说那小袋鼠就装在这口袋里。” 慈禧太后哪听过这等事,顿时好奇心大增,连声催促李莲英:“太有意思了!快说,还有些什么东西?” 一听她感兴趣,李莲英也来了劲,绘声绘色道:“还有鳄鱼标本,听说是那达米德从美洲逮到的,凶猛无比,是水中的霸王,有时还吃人呢!” “什么?”慈禧太后一听吃人,不由得张大了嘴,问道: “这鳄鱼是什么东西呀,怎的这般厉害?” 她不知道,李莲英又何尝知道?只听李莲英红着脸说道: “这鳄鱼是什么东西,奴才也不大清楚。听说是一种鱼。不过看它那大嘴尖牙,想必所言不假。”说着,李莲英连忙用两手比划了一番。 李莲英随口说说都这般有趣,要是真能去亲眼看看,那该会多有意思啊!只听慈禧太后长叹一声道:“唉,不知道的人都说我活的好,岂不知我连你这奴才也不如!就拿这事来说吧,想去看看也不成呀。” “这……”,李莲英沉思片刻,忽的说道:“老佛爷,这事依奴才看来,也不难!现在不是让他们搬迁吗,咱何不与他们谈谈,让他们将这些东西留下,给他们点钱了事。到时候,老佛爷您啥时想看,就啥时去看!老佛爷您说呢?” 这主意倒是不错!慈禧太后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 “好吧,就这样办!你马上吩咐李鸿章,让他去交涉。” “老佛爷,这样不妥。依奴才的主意,这事就不要告诉李中堂了,免得他又向您哭穷。倒不如老佛爷亲自出马,到时将这钱算在搬迁北堂的费用里,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更好?” “嗯,有道理!你看这事该找准交涉呢?” “现在法国驻京师的主教叫樊国梁,想来找他就行了。” 樊国梁一听这事,心想也不错,借这些东西还可多要些银子,当下便电告罗马教皇,称中国皇后有要求,北堂重建,可否将百鸟堂的动植物标本留下?本想去有番周折,谁知很快接到回电:这动、植物标本是世界各地的,为了让中国人了解自然界,愿意将这些标本转让大清国。 百鸟堂动植物标本清单呈了上来,罗列如下: 第一架各种走兽三十二只;第二架中土各飞禽分六层;第三架外国飞鸟二百零四种;第四架海中珍奇一百一十二种;第五架海中各物九十件;第六架海中虫介七十件;第七架海中物九十件;第八架各色走兽七只;第九架中土蝴蝶四百零四色;第十架中日蝴蝶昆虫五百六十种;第十一架外国蝴蝶虫介二百九十七件;第十二架地中各螺丝五十六种;第十三架虎象熊骨胳鸟卵三十二种;第十四架酒浸各虫蛇十七瓶;注:上悬挂各兽角十四件,共计二千四百七十件。 什么海中珍奇、外国飞鸟,慈禧太后哪里见过?看着清单,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慈禧太后接受李莲英的建议,秘嘱樊国梁办理此事,但李鸿章还是知道了此事。愚弄! 这简直是对我李鸿章的愚弄! 合同签了,搬迁地址也有了,剩下的自然就是银子的着落了。没银子,法国人岂肯搬迁?为这事,李鸿章不得不再赴京城。这次他找的是庆王爷奕劻。自恭亲王奕䜣被罢免后,慈禧太后便让奕劻主持总理衙门事务。自然李鸿章这会要找他了。 庆王爷府位于定阜大街,此处原为大学士琦善的府邸。第一次鸦片战争时,琦善未申报朝廷同意,擅自与英使议和,割让香港,被逮捕查办并籍没家产。和其他王府一样,庆王爷府邸占地宽敞,建筑宏伟,中部为殿堂,西部为生活居住场所,有三组并排的院落,屋宇错落,回廊曲折,均华丽精致。 后院为一两层楼房,俗称梳妆楼或绣楼,形制新颖,独具风格。 “少荃,你气色很好哇!精神倒象比去年还健旺些。”看着李鸿章那清癯的身材、红润的气色和白多黑少的须眉,奕劻笑着说道。 “托王爷的福!王爷也比去年丰腴多了。” “哪里,哪里,老了!少荃,这次进京有什么事呀?” 李鸿章咳嗽两声,开口说道:“王爷,北堂搬迁一事现已基本办妥,就是这银子至今还没着落。太后吩咐我与王爷商议,故而前来请王爷想个法子。” “少荃,北堂迁移一事你一手经办,颇是费了些力气。按说这钱吗,该由总理衙门出,只是现在我也捉襟见肘哇!你看能不能先从你那拿点垫上?” 你捉襟见肘,我的日子难道就好过不成?太后用,你也想用,这海军到底还办不办!李鸿章控制不住情绪,忿忿说道:“庆王爷,这中枢到底是总理衙门主持还是我北洋水师负责?水师经费也不宽裕,你们不能老以为这是一块肥肉呀!几度与洋人周旋的是我,出钱的时候又找水师,王爷不亲统水师,您知每天需要多少粮饷吗?” “你……”,庆王爷奕劻也有些恼了。可他却没有醇亲王那么大的权势,对李鸿章还不能不客气点。于是又换了个口气道:“少荃,你有难处这我能理解。可我的难处你也该想想呀!我如果手头松,这点银子我怎会不出呢?既然这样,我看咱还是进宫去见太后,看她怎么处理。” 慈禧太后正悠闲地躺在床上,听跪在身边的李莲英讲故事。一听李鸿章、奕劻求见,急忙唤人。 “鸿章啊,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次你办的很不错呀!”早知如此,当初该让你去主持……”说到这里,慈禧太后停了下来,这才想起庆王爷奕劻也在。 慈禧太后想说什么,奕劻能不明白吗?顿时面呈红色,好不尴尬! “不敢,此皆微臣应做之事。”李鸿章板着脸说道。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1 章 慈禧太后看看李鸿章,死板着脸;瞧瞧奕劻,一脸严肃相,禁不住问道:“今你们俩是怎么了,都这副神色?” “太后,北堂之事业已办妥,只是钱的事还没着落。臣手头紧,中堂说他那也不宽裕,因此想请太后……”奕劻抢先答道。 一听又是钱的事,慈禧太后不由得眉头紧皱,闷闷不乐道:“这点小事,你们也来烦我?鸿章,你说呢?” 李鸿章闻听又点自己的将,急忙开口:“太后,此事臣本应办到底,只是臣那的情况,太后您也清楚,实在是捉襟见肘呀!” “合同都签了,我们总不能拖延抵赖吧!你们想想看有什么法子,先解解这燃眉之急,这关系着咱大清国的荣誉和信誉!” 李鸿章看看奕劻,奕劻瞧瞧李鸿章,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语不发。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慈禧太后终于柰耐不住了,刚想开口说话,不想在这时李莲英忽然说道: “老佛爷,奴才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慈禧太后这会正没主意,闻听此言,连声催促:“有啥法子,快说,别卖关子了。” “奴才想,既然王爷、中堂都有难处,那不如让北洋水师和总理衙门各出笔款子,这样比较公允些,太后您说呢?” 不偏不倚。这倒是个好法子!慈禧太后看看李莲英,会心地笑道:“鸿章、庆王爷,我看莲英这法子倒是不错,你们就这样办吧。” “这……”李鸿章还想说几句,但没等他说完,慈禧太后已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也累了,你们下去办吧。” 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储秀宫。李鸿章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望着那湛湛青天,禁不住长叹一口气。闹来闹去,迁移北堂的银子,最终还是出在军费上!海军、北洋海军,你何时才能强大起来呀! 北堂搬迁了,李鸿章答允的银子也有了着落,于是,修葺三海、扩建清漪园的工程便紧锣密鼓地进行开了。修葺三海一事,早在同治十三年八日便已下谕进行,只因时隔不久,同治帝载淳崩逝方停止。这会慈禧太后之所以又重提旧事无非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因为在此财政日匮、国势日艰的情况下,要大规模地扩建清漪园,必会引起很大的波澜,而修葺三海一事,早有定议,相对来说则比较名正言顺,更能掩人耳目。 清漪园,即现今之颐和园,座落在北京西北郊,包括万寿山、昆明湖,方圆十六里,占地四千三百五十亩,其中昆明湖水域占四分之三,以万寿山为主的陆地占四分之一,规模宏伟,景色秀丽。 辽代以前,万寿山只不过是高梁河畔的一座小山。金海陵王完颜亮迁都燕京后,就相中了这块地方,于贞元元年(1153)在这里兴建了“西山人院”之一的“金山行宫”。到了金章宗完颜璟时,又将玉泉山山泉引至金山下,取名金水池,这便是昆明湖的前身。 传说元朝时期,金山上住着一鹤发童颜老者,颇懂养生之道。一日,这老者偶在山腰处发现了一块很大但中间又凹下去的岩石,凿开一看,原来其中有一个古石瓮。瓮四周雕刻的花纹已经模糊得不可分辩了,可是瓮内却有各种物品几十件,甚为珍奇。这老者于是便带着这些宝物悠然他迁。临行前,他又将石瓮移到山的当阳那边,并刻下了一条偈语: “石瓮徒,帝日贫。”故金山改名瓮山。元世祖忽必烈时大兴漕运,先后两次命都水监郭守敬引玉泉山一带泉水至瓮山脚下,并将金水池疏浚扩展为京西郊大水库,先后易名为瓮山泊和大泊湖,俗称西湖和西海子。又将所挖西湖之土运上瓮山,使瓮山更高,西湖更大,方成为真正山高水阔的风景胜地。 明孝宗弘沿十年(1494),为给其乳母助圣夫人祈福,孝宗在瓮山上建起了座圆静寺。明武宗时,又在大泊湖建起了好山园行宫,将瓮山改名金山,大泊湖改名金海,总称好山园,俗名西湖景。湖浜有钓台,武宗常到园中垂钓和狩猎。1644年清入关,好山园改称“瓮山行宫”。 到清代的“乾隆盛世”,营造园林的风气更是盛极一时。 乾隆十五年(1750),乾隆皇帝为庆贺他的生母孝圣皇太后钮钴绿氏六十寿辰,开始了以圆静寺原址为基础的“大报恩延寿寺”为主体的兴建工程,因而将瓮山改名万寿山。在建造大报恩寺同时,又疏导玉泉诸流,把山下的湖泊作了一番彻底改造,成为一个“巨湖”,同时取汉武帝在长安开昆明池操练水军故事,命名为昆明湖,二者合起来统称“清漪园”,前后历时十五年,耗银四百八十万两。至此,现今颐和园的规模大体具备。 这座位于万寿山的清漪园,与玉泉山的静明园、香山的静宜园以及畅春园、圆明园合称为“三山五园”,是西郊最大的皇家园林区。时人曾作诗称道:“何处燕山最畅情,无双风日属昆湖。”然而,到了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英法联军入侵北京,焚烧、掠夺圆明园等地,清漪园也同遭劫难,除了铜亭(宝云阁)、石舫船体和智慧海等非木结构建筑外,成为一片废墟。圆中四万多件珍贵的陈设亦被洗劫一空。“玉泉呜咽昆明塞,唯有铜犀守荆棘;青芒阁里狐夜啼,绣漪桥下盘空泣。”道出了劫后园林的凄凉景象。 说到清漪园的好处,一句话:有山有水。这句话听起来平淡无奇,但只要拿别处来比较一番,就会发现“有山有水”四字不容易做到。西苑内虽有座白塔山,其实只是一处丘陵;圆明园方圆二十多里,光有名的风景,就有四十多处,但水多山少、布局散漫,不如清漪园背山面湖来得紧凑,而且这圆明园等处都太过大了些,几百万银子花下去,看都看不见;如果用这笔银子修修清漪园,则灿然可观。正因此,慈禧太后决定将清漪园作为自己的“颐养之所。” “老佛爷,三海那边已开工了,清漪园这边奴才想也该开始了。那里有山有水,怎么着把万寿山、昆明湖用得上?先得请旨,好让他们照老佛爷的意思去办。”这日一大早,李莲英便来请示慈禧太后。自三海工程动工后,他便成了大忙人。 也难怪,这种既能献媚、又有油水可捞的好差使他怎能放过? “喂,我也早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是不是太早了些?” “老佛爷,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万一走漏点风声,岂不麻烦了?” 慈禧太后沉思了半天,说道:“那地方我只去过一两次,只知有水有山,景色宜人,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脑子里早没了印象。现在说什么不是瞎掰吗?不如这样吧,你找几个人先估摸着画个图出来,我看了再说吧。” 一听让自己亲自去办,李莲英顿时心花怒放,连忙答道: “老佛爷您就放收心吧,奴才一定使您趁心如意!” “不过”,慈禧太后看他喜滋滋的样子,不放心地说道,“这事现在还不能让醇王爷他们知晓!你可要谨慎些,不要弄出什么麻烦来!” “是,是,奴才一定记着。” 李莲英喜滋滋地回到房中,一边抽着长寿膏,一边在盘算着。该找谁呢?孙毓汶不行,这家伙和醇王爷关系铁;刚毅倒不错,可现在却不在京里,这……,对了!忽的只见李莲英一拍脑门,对跪在床前、捧着烟具的李三顺说道:“三顺,你快去将立山立大人请来,说咱家有要事与他商量。” 立山,字豫甫,土默特氏,蒙古正黄旗人,光绪五年以员外郎出监苏州织造。“织造”这个差使,向例一年一任,可立山却一连干了四年。织造衙门专管宫中所用的绸缎、御用衣料,花样古板单一,历数十、百年不改,慈禧太后颇好打扮,如此情况怎能满意。闻得立山颇具才干,便将他放到苏州作了织造。这立山果然能独出心裁,绣出新样,进奉慈禧太后专用,大蒙奖许。加之他是李莲英的把兄弟,所以便由苏州调京,派为奉宸宛的郎中,修葺三海的工程,由他一手经办,是内务府司员中一等的红人。 “大哥,这么急唤小弟来,不知有何事吩咐?”立山穿一件蓝纺绸大褂,白袜黑鞋,潇潇洒洒地走了进来,见了李莲英,抢上两步请安问道。 “坐吧。”李莲英指指身旁边的椅子说道,“今天我见了老佛爷,她打算这阵子便动工修清漪园,让咱家先找人画个样图,所以找你来商量一下。” 立山一听这事,马上笑咪味地说道:“这事大哥您放心就是了,只要雷廷昌出马,保证老佛爷称心如意。” “雷廷昌是谁呀?”李莲英不解地问。 “就是‘样子雷’呀!据说他家世系以周易六十四卦排行,乾无再周,已历百世,简直可以媲美孔家。他家历代可都是土木工程方面的专家!” 一听“样子雷”,李莲英恍然大悟,这人在京城名声可是不小哪!但仍有点不放心:“这雷廷昌说是样式房掌案,讲装修他是内行。哪里该起楼,哪里该架桥,这些他行吗?” “行!大哥您尽管放心就是了。”立山答得异常干脆。 “好吧!就这样定了,你去与他说声,过几日咱就去看看。” “是!小弟呆会就去办!” 李莲英点点头,然后正一正脸色说道:“这事老佛爷心很急,但又不愿意让醇王爷他们知晓。如果让他晓得了,那可就麻烦了!你可要记着,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大哥放心,小弟小心些就是了。” 这天,没有风却有极好的阳光。李莲英一大早便由立山等人陪着,坐轿出西直门,过高梁桥,向北直奔海淀,经畅春园遗址往西不远,就到了万寿山麓昆明湖畔的清漪园了。果然是水秀山清,十分幽静。 雷廷昌和他带来的一群好手,早就在那里伺候着。行过了礼,一行人便上了山顶,俯视昆明湖,果然水碧如翠。再看山上奇峰林立,怪石嵯峨,碧峰逶迤,绵延达三里。南可望京城,北可望长城,又得玉泉山的泉水,三面遍布稻田,碧绿如洗,宛若江南西湖风景,真是天然的佳境!直看得李莲英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这可是一件大差使,咱们办了下来,也就够了。”李莲英笑着对立山说道。 “都是大哥的栽培,不然小弟哪有这福份。” “只要你好好跟着咱家干,遇事咱家总要维持你的,你放心罢。”李莲英随即转脸向雷廷昌说道:“你看怎么样?” 雷廷昌以为李莲英问自己园子里的景色,连忙答道:“清漪园原有八景,叫做载时堂、墨妙轩、龙云楼、淡碧斋、水乐亭、知鱼桥、寻诗迳、涵光洞。园子里规模,听这八景的名儿就知道了。”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2 章 “这些咱家不知道吗?咱家是问你图的事!”李莲英不耐烦地说道。 “总管放心就是,这不成问题,个把月内我一定将草图绘出。” “时间太长了些,给你半个月期限吧!记住,这事不可让太多的人知道。” “是,是!” 说完话,一行人又到山前山后,各处残朽殿阁等处看了一遍,直到日落西山,方打道回城。 这雷廷昌果然不愧是内行高手,十余天功夫便将草图绘好。抖开长卷,仿佛工笔彩绘的“汉宫春晓图”。慈禧太后不由得喜笑颜开。特别是湖边的长廊,一头连着寝宫;一头通到佛阁下的大殿,蜿蜒曲折,尤为显眼。湖北边,本来空宕宕地,只能遥观山色;有了这条长廊,便使人觉得翠栏红亭隐约于碧树之间,平添无数情致。当即,慈禧太后便点头应允。 修清漪园的工程,很快地开始了。一面由立山负责,挑选吉日,悄悄动工清理渣土;一面由雷廷昌烫样画图,陆续进呈。 事情尽管做得极为周密,但清漪园大兴土木,无论怎样巧立名目,也掩盖不住这个事实,顿时京师议论纷纷,怨声载道。“今天修清漪用海军经费,明天修圆明园还不知用什么费哪!”慈禧太后听得风声,也有些坐立不安了,急忙唤来李莲英。 “我不是叮嘱你谨慎小心,不可泄露风声吗,怎的现在弄得满城风雨?” “老佛爷息怒。”李莲英跪在地上,小心答道,“奴才已是加倍小心了,只是如此大的工程想要不走漏半点风声,实在,……实在是难呀。” “什么?你难道还有理了不成!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事情到这一步想掩也掩不过去,只能公开了呀。 只听李莲英小声说道:“老佛爷,依奴才的意思,这事既已掩不过去,不如……不如让皇上下道谕旨,公开了事,这样也许会好些。” “去,把皇上给我唤来!”慈禧太后思索了半天,方狠下心说道。 光绪帝载湉自登基以来,虽名义上是皇上,却没有一天当过真正的皇上。煌煌诏书上写得很清楚,一旦皇帝典学有成,慈禧太后便当撤帘归政。对此,慈禧太后怎能不防着?百思之后,她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路,那就是把光绪培养成一个奴才,一个唯她之命是从的奴才!为此,她下了不少功夫,设了不少圈套。慈禧每日三顿膳,光绪必须侍候她入座之后才能回宫进膳,而且吃的是冷菜冷饭。慈禧每年出巡东、西陵时,光绪必须跪接跪送。每日早晚,光绪都必须去太后宫请安,慈禧不说“起来”,光绪就得一直跪着。如今,他大了,成人了,但慑于慈禧太后的威严,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不知这次他会…… “儿臣给亲爸爸请安。” “我近来心绪不佳,住在宫里,乱糟糟的,不能颐养。清漪园环境不错,我想将它修修,以避烦闷。不知你的意思如何?”慈禧太后看看光绪帝,毫不掩饰地开了口。 财政匮乏,国事日艰,哪有钱再修园子?想是这么想,可光绪帝哪敢直说?只听他委婉的说道:“亲爸爸既想颐养林泉,儿臣怎敢有别的意思?不过……现下款项支绌,未免有些困难,能不能缓一阵子?” “款项一层,你倒不必过虑。我知道海军衙门存有笔银子,想借用一阵,你看怎样?”慈禧太后阴着脸,冷冷地说道。 光绪听了,心中又是不悦。要说不准,他可没这个胆子。 只得说道:“亲爸爸,这事……让儿臣回去想想好吗?” “好,你回去想吧!不过要快些给我回话。” 回到上书房,光绪帝闷闷不乐地坐在龙椅上,一语不发。 翁同和见状,急忙问: “皇上,恕臣斗胆,不知有何事使皇上如此不快?” “国事如此,可亲爸爸她却要借用海军经费,重修清漪园,你说我该怎么办是好呀?’光绪帝满脸愁容道。 “这……”,翁同和犹豫了一下,说道:“臣以为,太后既要修园子,皇上不但不能拂太后的懿旨,就是要借用海军经费,皇上也不可设词阻挠。” “你,你怎能说出这样话来?”光绪帝没想到自己的师傅竟说出如此话来,气愤地说道。 “皇上息怒,臣如此说,完全是为皇上着想。依臣的意思,皇上答应了方好,这都是迟早要办的事,现在拦阻只会惹太后不快。再说了”说到这里,翁同和压低了声音:“太后修了园子,可以常在园子住着,免得干预朝政。皇上您说呢?” 这倒是一条妙策啊!光绪帝一听也顾不上答理翁同和,便又急冲冲奔储秀宫而来。 “是不是想好了?”看着光绪帝这么快便回来,慈禧太后还真有些纳闷。 “亲爸爸想修园子,其实儿臣亦早有此意。怎奈近年国家多事,库款入不敷出,因而迟迟未办。既然亲爸爸想借用海军经费,儿臣怎敢有异议。明日儿臣便谕海军衙门照拨,并派大臣勘验动工修造。” 就你这点鬼把戏,岂能瞒得住我?慈禧太后冷笑两声,说道:“怎的主意转的这么快,是不是谁给你说了什么?” “没有,真的没有!亲爸爸过虑了。” “没有就好。”慈禧太后冷冷说了句。随后母子二人又谈了一会儿,光绪帝始退出。 第二天,光绪帝下了道谕旨:“奉上谕,万寿山大报恩延寿寺,为高宗纯皇帝侍奉孝圣宪皇后,三次祝嘏之所。敬踵前规,允征祥洽,其清漪园旧名,谨拟改名颐和园。殿宇一切。自应重加修葺,以备慈舆临幸。着派御前大臣奕劻,督理该园工程。钦此。” 上谕一下,众议略平。谁想却急坏了个人,你道谁呀?李莲英!他忙前忙后,本想现在该是自己大捞一把的时候了,可谁想上谕却派奕劻督理工程。自己出力,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这种傻事,他岂能做?这心里可真是越想越不痛快。 再说庆王爷奕劻接旨后,内心不由得一阵窃喜,当即奏明慈禧太后,由军机处行文各衙门,设立钦工处。所有监工员等,皆由他一人派定。随即便领着一帮将作好手前往万寿山、昆明湖等地,测量地势。据图估价,约需白银四千五百余万两。 折子呈上,光绪帝不由得目瞪口呆,这么多银子可是他始料未及的!当下便急匆匆去见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正在与李莲英、立山等人商议修园子的事,一看他来了,不耐烦地问道:“又有什么事吗?” “亲爸爸,奕劻呈上道折子,估价四千多万两,儿臣恐有不实不尽之处。” “现在尚未动工修葺,仅只是据图计价而已,难免会有些出入,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奕劻身任军机大臣,岂能常到工地监察。况且这样大的工程,非专责一近支大臣前去督理,是断不能免去弊端的。儿臣想是否可另派亲信之人前去?” 站在一边的李莲英一听,不由得喜从心生,急忙向立山递了个脸色,立山会意地点了点头。 “奕劻不是你派定的吗?朝令夕改,成何体统?”慈禧太后不悦地说道。 跪在地上的光绪帝顿时不知该如何作对方好。就在这时,立山开了口:“太后息怒,皇上担心的也有道理。如此大的工程,难免有不安分之人,为自己捞好处。” “你有什么想法?” “臣想,醇王爷一向办事谨慎,又是近支亲贵,不如派他负责此事。另外”说到这里,立山瞧瞧慈禧太后,见没什么变化,方接道:“太后如果不放心,可派李总管一同督理此事。” 互相牵制,互相监督,这倒是个好主意!只见慈禧太后点头说道:“好,就这样办吧!皇上意下如何呀?” 李莲英是什么样的人,光绪帝能不清楚吗?可慈禧太后已应允了,他虽有不悦,又敢说什么?一想还有自己的父亲负责,谅李莲英也不放肆,便唯唯退出。 次日慈禧太后传醇亲王奕譞进宫,当面派为颐和园监修大臣。醇亲王本想推辞,可转念一想修园子的钱大半由海军衙门出,自己负责监修也许可以为海军省点,便点头应允下来。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3 章 由太后宫退到内务府朝房,醇亲王立刻将全班军机请了来,军机大臣一共六人:礼亲王世铎,头脑简单、向无主张;额勒和布与张之万亦皆伴食而已;常说话的是阎敬铭、孙毓汶与许庚身。只是阎敬铭的话,在醇王听来,常觉话中带刺、梗喉难咽。 “各位大人,太后刚才告知,由我负责督修颐和园。庆王爷估价甚高,上边不满意,我想与诸位同去踏勘,顺便看看该派些什么人分头负责,不知意下如何?” 醇亲王话刚毕,阎敬铭便毫不客气地开了口:“王爷,自古以来,帝王大丧天下元气者,无非三件事:好大喜功,大治武备;巡观游幸,大兴土木;罔神信佛,祠祷之事。本朝自开国以来,尽惩前明之失,康雍二世,足以媲美文景之治;纯皇帝雄才大略,不殊汉武,然饶是如此,亦有所失。盛世尚且如此,更况于今?如大兴土木,只怕不待外敌欺凌,危亡立见!下官以为王爷不但不应接旨,而且应该设法劝告阻太后取消这一工程。” 这番侃侃而谈,听在醇亲王耳朵里,可真不是滋味,神色顿时难看了许多。孙敏汶见状,一马当先替醇王说道:“丹翁此言差矣!修葺颐和园,为皇太后颐养天年之计,理所当然!本朝以孝治天下,此举万不可废。皇太后仁慈圣明,时世艰难一切从俭,她岂有不知之理?如何谈得到大兴土木? “但愿如此。”阎敬铭慢条斯理地说:“大兴海军,户部勉力以赴;大兴土木,户部可是无能为力。” 礼亲王世铎一看这种场面,急忙打圆场:“现在要紧的是去看个究竟,赶快上奏太后、皇上,这些事过阵子再议。王爷,您说呢?” “可以。”醇亲王同意他的看法:“御前军机一起去看,缺一不可!省得有人背地里说闲话!” 醇亲王亲自查勘,光绪帝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即恩准开工。同时准调海军衙门总办恩佑充任监修,常免、奎焕、松梅、联奎等人为监工员。 慈禧太后想的挺好,醇亲王、李莲英同时督修,互相牵制。可醇亲王既要管海军衙门事务,又要处理军机处事宜,他哪忙得过来这么多事?在山上住了半月有余,便不得不打道回城。这下到好,李莲英成了名副其实的总监督。他一边为慈禧太后督催修造颐和园;一边趁机用建颐和园之上上等砖石木料、将作好手,为自己建起了宅邸。 这所宅邸位于海淀镇彩和坊南端,占地七亩有余。虽因清朝体制关系,所建房屋不能同王公府第那般宏传高大,但也规模不凡,大小房子五六十间,且极为豪华富丽。 敞亮的大门坐东朝西,进门迎面建有一座青砖悬山式影壁,方砖中心镶嵌有凤凰牡丹团花,壁垛立面方砖心嵌有对外开放荷花、菊引鹊跃、松鹤延年、兰竹栖淮等纹饰,上有百花蓝,顶砌密檐砖枋。 进门南侧为车马库,折而北为一座多进式四合院。起脊门楼,檐下镶嵌精致砖雕文房四宝纹饰。折而西为屏门,前院三间倒座南房。东西配房各三间,院正北建有垂花门一座,门额倒挂横楣子饰梅竹喜鹊纹饰,两侧公形垂花,造型极为新颖。进门东西有抄手廊可通东西配房。北建亚厅五楹,前出廊。前为跨院,假山林立、怪石嶙峋,院中种植梧桐两株,柏结四株。后院后罩房五楹,东西配房各三间,有廊相通。 整座宅邸布局紧凑,装饰华丽,耗银达几十万两!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李莲英如此,立山等人能安份吗?结果清漪园工程没进行多少,所筹的那点银子被花了个精光。这该如何是好呢? 这一日,天气清和、阳光煦暖。适逢排云殿上梁礼典,一大早,醇亲王奕譞、庆王爷奕劻、海军衙门会办兼直隶总督李鸿章等人便在李莲英陪同下,来到了颐和园。 昆明湖畔洋鼓洋号,吹吹打打,万寿山半山腰间鞭炮齐鸣,鼓乐喧天。一行人沿湖畔北拐西行,来到万寿山前,面前是一座宏伟的建筑群,由山上延伸下来。排云殿前是坐北朝南的排云门,这是座殿式建筑,歇山顶,面阔五间。能工巧匠们正在飞金走彩,雕梁画栋。门前有一对精美的铜狮和十二块形状各异的太湖石,铜狮和太湖石都是原畅春园的遗物。穿过排云门,经过尚未竣工的金水桥,高大的石造台阶上,一座规格更加壮观的宫殿便是排云殿了。此处是明代的圆静寺、清漪园时,是大报恩延寿寺的大雄宝殿。现在是准备慈禧太后庆典时接受大臣贺拜的地方。 排云殿是颐和园中的主体工程,上梁礼典标志着颐和园工程的全面开工。 排云殿前早已张灯结彩,扬幡张旗、装点一新,门前一幅烫金对联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横批:“紫气东来”;两边:“喜逢黄道日,欣遇紫徽星。”石基上用汉白玉栏杆围护的宽阔平台上,早已摆好香案。一行人在李莲英的主持下,先叩头祝福慈禧太后万寿无疆,后焚香申表,拜山神、土地,又拜太公、鲁班、火神等四方神灵,只拜得众人头晕眼花,不辩东西南北。 拜罢,最后是上梁。随着李莲英一声吩咐,只见五十个身着青衣黑褂的工匠在雄壮的号子声中,抬着一根巨大的松木大梁走了过来。大梁上贴着一个工整的武全才,无所不通啊,太后她老人家看了一定会满意的!”庆王爷奕劻竖起大拇指向李莲英夸赞道。 “哪里,哪里?这全是老佛爷的安排,咱家怎敢居功自傲呀。” “是啊!这所建筑既有江南的品味,又有北国的情调,结构布局严谨大方,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醇王爷奕譞也忍不住开了口。 只有李鸿章坐在一边,一语不发。他对李莲英太了解了,先甜后苦,这点鬼把戏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他李鸿章! 说笑间,早已有人摆上酒宴。众人依次入座,寒暄几句后,但见李莲英从立山手中接过工程图,交与诸人,说道: “各位王爷、大人,瞧瞧这设计得如何?” “好,太好了!碧波荡漾的湖水,金碧辉煌的殿阁,曲径通幽的长廊,简直真的一般。”庆王爷奕劻半是佩服、半是恭维道。 “唉!”只见李莲英长叹一口气道,“老佛爷也是如此说法! 只是这工程是付诸实现,需要钱呀!众位大人都是财神爷,成全不成全全靠各位大人了。” 就知道你有这一手!李鸿章一听这话,更是三缄其口;奕譞这会也明白了过来,连忙收住了口;醇亲王奕譞捋着胡子,悠闲地望着碧波粼粼的昆明湖,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李莲英用眼扫视了一下,又换了一种似乎有些咄咄逼人的口气道:“诸位大人想想,这工程如果不能如期完工,老佛爷她老人家会是什么心情?如能如愿以偿,那她老人家又会对诸位大人怎样看待?” “总管”,奕劻被李莲英这一打一拉给吓住了,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实在是捉襟见肘呀!不过是给太后修园子,我回去再想想办法,但估摸不会太多,也就二三十万两吧。” 二三十万两?还不够剔牙缝哩!李莲英又用眼瞅瞅李鸿章,谁想李鸿章两眼直勾勾望着湖面,来了个假装没看见。这可怎么办呢?李莲英不由得又转向醇亲王,这会他想起了这个颐和园监修大臣。 “王爷,您看这事该怎么办好?” 醇亲王正为刚才李莲英那咄咄逼人的话生气,一听他问自己,便冷冷地说道:“海军衙门的银子动用了多少,你还不知道吗?这事我看还是请示一下太后再说。万一有个闪失,谁也担待不起呀!” 原本喜气洋洋的酒宴就这样不欢而散。但不管怎样,园子总不能不修呀!无奈何,李莲英只好硬着皮来见慈禧太后。 “奴才给老佛爷请安。” “你来的还真是时候呀!”忽的只听见慈禧太后冷笑两声,开口说道:“你这大胆的奴才,让你去督修园子,你竟先给自己盖上了!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佛爷息怒,奴才决不敢隐瞒!”李莲英顿时吓傻了眼,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说道:“前阵子奴才弟弟来京,没地方住,所以奴才在彩和坊给盖了间。” “这么巧?银子从哪来的,该不是动用了修园子的钱吧!” “奴才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动用老佛爷您的钱呀。这银子一半是奴才平日的俸银,再有就是……就是平日里人家送的。” “没有瞒我?如果让我知晓你骗我,你可小心点儿。”慈禧太后有点相信李莲英的话了。 李莲英急忙说道:“奴才绝不敢隐瞒!奴才那还有几万两银子,正想孝敬老佛爷您呢。” 一听这话,慈禧太后顿时眉开眼笑、信以为真了:“起来吧。不在那抓紧修园子,又跑回来作甚?” 慈禧太后这才长舒了口气,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奴才怎敢不抓紧,只是现下没了银子,奴才有力使不上呀!” “醇王爷怎么说?” “醇王爷也没法子,让奴才来请示老佛爷,看怎么处理。” “我有什么法子好想?你平日里鬼点子不是多呀,你说说,有什么法子没?” “奴才想,这会是不是让户部挤点出来?听说户部每年盈余就有千万两。” 慈禧太后一听户部有钱,也不问青红皂白,急忙命李莲英将阎敬铭传进来。 阎敬铭,字丹初。长得实在猥琐,身不满五尺,脸如枣核,两只眼睛一大一小。但因善于理财,备受慈禧太后垂爱。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4 章 慈禧太后召见时,常叫他做“丹翁”,待遇非常厚丰。此时虽为军机大臣,但仍主户部事。 “臣阎敬铭给太后请安。不知太后召臣有何事吩咐?” 慈禧太后笑着说道:“起来回话吧。现在园子那边钱比较紧张,你看能不能给想点办法。 “太后,户部制天下经费,收支都有定额。只怕……” “丹翁,”慈禧太后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听说户部每年光盈余就有千万两呢。” “太后,户部近来库中的存款也不多了,况且现在振兴海军,又非筹大宗款项不可,现在部中每年虽盈余千万两,但一切开销太多,尚且不敷支配。颐和园是太后颐养之所,臣自当功筹岁修,但拟请俟海军军响筹足之后,再行呈缴。” “园子那边现下没钱,已停工了,你知道吗?”慈禧太后有些不悦了。 阎敬铭平日里为人极其固执,见此情景,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奏道:“既是如此,太后何不饬内务府广储司先解解急。” 广储司是宫内的御帐房,所有存款都是慈禧太后的银子。 一听阎敬铭让自己动用私房钱,慈禧太后大为不悦,面色一沉道:“广储司是皇室银库,你不知道吗?那好,只要你能增拨一笔款子与广储司,便由广储司提拨亦可。” “臣部每月应解内廷之款,都有明文规定,臣岂敢擅自更改?” “照你如此说法,就应该我自己拿钱了!”慈禧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大怒道:“户部是办公事的地方,难道我修园子是私事吗?” 一看慈禧太后大怒,阎敬铭索性将帽子摘下,磕头奏道: “臣理财无方,请太后治臣以失职之罪。” “你……”慈禧太后没想他竟来了这么一手,气得颜色大变,用手指着阎敬铭道:“你退下去!” 臭阎老西儿,竟敢在老虎口内拔牙,叫你瞧瞧咱家的利害!待阎敬铭退出,李莲英忙上前说道:“老佛爷息怒,身子骨儿要紧。这阎敬铭也太过大胆了些,依奴才看来,不如……” “别说了!”慈禧太后这会怒气消了些,细想阎敬铭自主户部以来,颇有政绩,便说:“也许他那真的紧张,不然他不会不答允的。” “唉,老佛爷您总是想着他们的难处,可他们谁替老佛爷着想了?您不知晓,现在处边早就传开了:‘要吃饭上吏部,讲穿衣到户部,好喝水补工部,能作恶是刑部,要挨饿选礼部。’老佛爷想想,他那能没银子吗?” “这都是传闻,也不见得真实。你看他那袍套,破烂不堪的,可想而知他却是……” “老佛爷,他这是蒙蔽您呀!”没等慈禧太后话说完,李莲英已大着胆子开了口:“户部无论怎么穷,不至于买不起件袍套吧。若是连阎敬铭都穿不起袍套,那礼部这些清水衙门岂不更要挨冻了吗?” 有道理!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禁不住点点头,意思似乎有些心动。李莲英见状,乘机又奏道:“这阎敬铭名字虽有个‘敬’字,但是他实在大不敬。奴才听说他常对人讲,老佛爷您怕他,不敢叫他的名字,只叫他‘丹翁’”。 一听这话,慈禧太后不由得勃然大怒,给你个麦秆,你竟当拐杖使了!当即传旨开去阎敬铭军机大臣差使,与吏部尚书翁同和对调。在她看来,翁同和此人与世无争,与人无忤,当是最合适的人选。谁想这翁同和更是个极守礼法制度之人,闻得要户部拨款修园子,当即便奏上上本,力争前议。 慈禧太后阅奏,更为震怒,这还了得你们了!当即便拟将翁同和革职永不叙用,亏得光绪帝看在师生情份上,竭力恳求,慈禧太后方稍为息怒,将翁同和调任礼部这个清水衙门,另选亲信之人主持户部了事。 有了银子,颐和园的工程便又进行开了。可户部每年盈余不足千万,支出的款项又极多,能拨多少出银子出来?有了这次的教训,慈禧太后不得不未雨绸缪。这次找谁呢?自然还是大主户李鸿章! “莲英,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总得先有几百万银子预备着,免得到时候又没钱使,你说呢?” “老佛爷所言极是,如果像现在这样修修停停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完工。”对李莲英来说,自然是银子越多越好,银子越多,他便能为自己捞更多的油水。 “现在能出钱的衙门都出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来路?”慈禧太后无计可施,只得又求助于李莲英。 “这还不容易吗!”李莲英不加思索道:“一条船就是两三百万银子,不过少买两条船而已。” 这一下提醒了慈禧太后。不久以前各省认筹海军经费,两江、两广必有巨款报效,因而自言自语似地说:“得结结实实催一催。” 李莲英知道她指的何事,接口说道:“这自然是要用的。 但等各省报解到京,总要年底了,怕耽误了正用。” “那?”慈禧太后愕然相问,“那怎么办?” “奴才上次去天津时听说,洋人很是相信李中堂。奴才想,只要他肯出面借,一两百万不过一句话的事。” “喔!李鸿章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那是自然了!老佛爷您器重他,洋人自然就相信他了。 老佛爷您不也说他颇有外事才干吗?” 这无形中的一句恭维,直听得慈禧太后心里无比的舒服。 “是这个理!不过这事我不便跟他说,让醇王爷去跟他说吧。” 闻得要借款修园子,醇亲王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寒舌苦,大有病倒下来的模样。“看人挑担不吃力”。如今,他终于明白了恭亲王当年的苦处。不借,这笔钱迟早还得从海军身上出;借吧,可拿什么还?再说这借洋款修园子一事,如果传扬出去,他岂不要遗臭万年! “莱山,这事你看该如何是好?”醇亲王无计可施,只得求助于智囊孙敏汶。 “王爷,这事太后已有了主意。无论如何,总不能拂太后之意吧!我想,王爷不如遵旨照办就是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将来如何还呢?再说了,这借洋款修园子,如若传闻出去,言路上能没有反应?”醇亲王略加掩饰道。 “王爷过虑了!太后让您借,您就借,将来怎么个还法,太后自然会想办法。至于言路上吗,王爷不妨以兴办海军学堂为名,密嘱李中堂办!” 醇亲王这会哪有更好的办法,思索了阵,便点头应允下来。 李鸿章何尝不知道此举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不借,这钱又得从海军经费出,思前虑后,只得密嘱天津海关道周馥私下联系。这可是控制大清国的好机会!当下汇丰银行允借二百万,年息六厘,两年还清;法国东方银行肯借二百万,年息五厘七五,照英磅折算,分十年的拨还;德国德华银行愿借一百万,年息只要五厘五,期限亦比较长。但不管是哪家银行,都是等春暖花开之后,方能将银子交付。亏得醇亲王一再向慈禧太后保证:“款子一定可以借成。只是洋人办事,一点一划,丝毫不苟;所以就慢了,反正年前保证取到,绝不会误了工期。”方始作罢。 东挪西凑,颐和园工程总算如期完工,前后耗银逾千万两。仅海军经费就挪用八百六十万两之巨,其中海军衙门收到各省的海防捐银一百六十八万;海军巨款息银四十多万;海军衙门的所谓“闲款”五十多万;海军经费正款二百多万。加上三海工程,总计挪用海军衙门经费一千三百万两!北洋海军的七艘主力战舰:定远、镇远、济远、来远、致远、靖远的购置费用约为七百多万两。慈禧太后为大修楼台殿宇所挪用的海军经费足可以再增加两支原来规模的北洋舰队。然而,在此期间海军衙门却未购置过一艘新舰! 为一己之私利,置海军建设于不顾,这就为中日甲午战争的惨败埋下了祸根! 五月十五,天气晴朗,惠风和畅。辰刻时分,一大队人马簇拥着銮驾凤舆,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这便是光绪帝和王公大臣恭奉慈禧太后驾幸颐和园。自然其中少不了监修颐和园工程的内廷总管李莲英。 出西华门,穿御河桥,过西直门。沿途皆是新修的石路,路旁杨柳依依。经骆驼脖儿、海淀扇子河,一座高大的四柱七楼牌便映入眼帘,牌楼间嵌有石刻一方,正面书有“涵虚”二字,背面题刻“罨秀”字样。穿过牌楼,绕过小石桥和一面赭红色的影壁,一座面阔五间、歇山卷棚顶、金壁彩绘的门楼便呈现在眼前。六扇朱江色大门十分壮观;一对造型雄伟生动的铜狮昂道屹立;黄绿琉璃瓦檐下悬有慈禧太后亲书的金色龙边“颐和园”横匾,看去气势雄伟。门前侍卫逻骑林立,戒备森严,在两侧呈燕字排开。进得门来,但见琼楼玉宇,珠梁画栋,曲径通幽,甬路两旁古对夹道,绿草如茵,真可以称得是聚天下之大观、权人间之胜境。 在李莲英搀扶下,慈禧太后面露喜悦之色,悠悠然走出亮轿。只见她身穿深黄色实纱敞衣,上绣淡蓝色飞蝠,各衔金寿字,长肩之外,复一披肩,肩系明珠所织,俱精圆,大如黄鸟之卵,色泽无二。浅绿色素绢于脖上,二钮上悬着二九一十八粒珍珠手串;腕上翡翠镯子;手上钻石戒指;指上一对赤金镶宝石指甲套,阳光照耀下,光彩夺目,耀眼非凡。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5 章 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一座殿堂,门额上用满汉两种文字书写“仁寿门”三字。进得门来,迎门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太湖石,这是从睿王园移来的,造形甚是神奇。太湖石后即为仁寿殿。仁寿殿建于乾隆十五年(1750年),原名勤政殿,咸丰十年(1860年)被英法联军烧毁,这次重建,取《论语》中的“仁者寿”之音改名为仁寿殿,坐西朝东,歇山卷棚顶,面阔七间。殿前露台上,摆着四只乾隆时期的大铜鼎炉和铜龙铜凤、铜缸各一对,正中石须弥座上蹲伏着一头铜铸的怪兽: 龙头、狮尾、鹿角、牛蹄、遍身鳞甲,造形奇特。 “莲英,你看这是什么呀?”慈禧太后笑着问道。 “这……”李莲英顿时面红耳赤:“看它既象狮子又象龙,奴才也不知为何物。” “有谁知晓此为何物?” “太后,此物为传说中之麒麟,欲称‘四不象’,是原圆明园中的物件。”吏部尚书、原军机大臣主户部事阎敬铭跪奏道。 “好,太好了!还是丹翁知道的多。莲英,赏蟒袍一件。” 慈禧太后这会心情好,倒忘了阎敬铭当初与她作对一事,但却把个李莲英直气得咬牙切齿!在他看来,这种事只配他李莲英做! 说笑间,一行人进得宽敞的大殿。这里金龙盘柱,甚是气派;殿内明间的正中是御案,案后放置九龙宝座,镀金黄龙腾云驾雾,栩栩如生,宝座后面是一对用孔雀翎羽缀成的掌扇和刻有二百二十六个不同写法的“寿”字屏冈;景泰兰制的珐琅塔、仙鹤、烟台、犯熏炉等罗列其间,呈现出一派威严、神秘的气氛。慈禧太后环视一番,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站在一旁李莲英见状,急忙跪奏:“这是将来老佛爷、皇上召见王公大臣的地方。” “起来吧。现在尚是临幸,你有奏陈,立禀无妨。” “是。奴才谢老佛爷恩赏。” 看李莲英如此之神态,光绪帝不由得心生厌恶:“亲爸爸,时辰也不早了,歇息传膳吧。” “我现下正好有点饿了,先传膳再游览罢。”慈禧太后应允道。 休息片刻,出得仁寿殿的后门向西行,又进入一个院落即到“玉澜堂”。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大型院落,硬山箍头脊,面阔五门,前出轩三间。殿内地平床上的宝座、御案、掌扇、围屏皆为乾隆时物品。就在众人品头论足时,立山趁机将一个字条塞到了李莲英手中,上写:晋陆机,“玉泉涌微澜”。 “皇上,这里是您的寝宫。您看满意不?”李莲英讨好道。 “嗯,不错。”光绪帝冷冷地说道,“你道此处为何称‘玉澜堂’吗?” 这下,你可难不住我了!只见李莲英摇头晃脑道:“皇上,这是清漪园始建时所起的,是根据晋代诗人陆机的诗句‘玉泉涌微澜’而得名的。” 听了李莲英的话,光绪帝不禁大为惊讶,只想开口再问,不料慈禧太后已开口说道:“不错,难得你还知道如此诗句。 对了,莲英,玉澜堂有无配殿?” “有的。东名‘霞芬室’;西曰‘藕香榭’,都是硬山箍头脊,面阔五间,是前后有门户的穿堂殿。” “瞧瞧去。” 从玉澜堂左门趋入,便至玉澜堂西殿。殿外有沼,波光泡翠,隐露荷钱,风景甚是宜人。慈禧太后看了,忍不住说道:“将来藕花盛开,定饶复气,必是名副其实!”复往前走,垂帘绕砌,幽雅春深,别有一种幽雅气象。此乃皇后之寝宫“宜芸馆”。东西两旁,分列数楹。东殿匾额书四字:“藻绘呈瑞”;西殿匾额亦有四字:“恩风扇长”。安排如此之周密,直把个光绪帝高兴得频频点头。可慈禧太后这会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我的寝宫到底如何呢? 从宜芸馆穿堂出来,西行复道数条,又是一座幽静清务的殿宇。只见崇阁巍峨,层楼高耸,白玉饰梁,黄金镂槛,很是玲珑,两阶苍松翠竹,绿草如茵,从葱茏蓊尉中,筑着这座殿宇,华而不俗,显而寓幽。大门左右的白粉墙上,有几个形状各异的玻璃窗,古朴别致。在李莲英引导下,一行人进得大门,但见院内泉石拥翠,林木葱葱,白的玉兰、粉的海棠、红的牡丹,竞相开放。院子正中刻有海浪纹的青石座上,横卧一玲珑剔透的巨石,色青润,高可逾丈,厚约数尺,石上镌着“青芝岫”三字。石四周遍刻乾隆皇帝及其大臣们的题咏,甚为精致。摩娑观察片刻,光绪帝又想作难李莲英。 “你知道这块巨石的来历吗?” 又想出我的丑?没门!其它地方不知道尚可,老佛爷的寝宫我能不了然指掌吗?只见李莲英一脸得意之色道:“回禀皇上。此石出自房山,原为明朝官僚米万钟所采集。这米万钟爱石成癖,发现了这块奇峰怪石后,便想运到自己的勺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终因工力穷竭,只得弃至良乡路旁。此石因之有‘财家石’之称。后来乾隆爷得知此石,才将它运至此地。” 光绪帝没想他竟回答得如此干脆,接着又问:“此石何以名为‘青芝岫’?” “当年乾隆爷将此石运到清漪同时,见其‘色青且润’,故而名之日‘青芝岫’。” “这块巨石运至此处可不容易呀!”光绪帝带着询问的语气说道。 李莲英正想开口,不想慈禧太后见光绪喋喋不休的样子,不耐烦地说道:“这么大的石头能轻易搬的动吗?是冬天在道上泼水冻冰,利用冰的滑力才移来的!”看慈禧太后满脸不悦之色,光绪帝只得打住。走近正殿,只见殿额上龙翔凤翥中题着“乐寿堂”三字。堂前,取“六合太平”之意,对称地排列着铜鹿、铜鹤、铜瓶。正殿面阔七间,前出轩五间,后出厦三间,平面呈亚字形。在李莲英搀扶下,慈禧太后徐步走上台阶,忽的只听一声悦耳的声音: “祝老佛爷万寿无疆!” 放眼望去,原来是殿前廊下挂着只鹦鹉,通身翠绿,甚是好看。 “这小东西叫得挺好听的,哪来的?” 慈禧太后面露喜色道。 听得慈禧太后赞赏,李莲英顿时来了劲,笑嘻嘻地说: “这是奴才特意为老佛爷买来解闷的。它不光叫得好听,还通人性,会占卜算卦。” 慈禧太后一生非常迷信,整天吃饱了没事干,总是烧香拜佛呀,占卜算卦呀,想通过求助神灵,保她延年益寿,长命百岁。闻听此言,急忙催道:“还有这事儿?快!让它给我算一卦,看看灵不灵。” 李莲英赶紧上前取下鸟笼,将鹦鹉放了出来。随即只见李莲英从怀中取出一叠早已备好的卦帖,一张一张地扣在地上。卦帖正面写得都是吉利话:万寿无疆、百鸟朝凤、五谷丰登、福满乾坤等,还有十二属相;背面涂成浅绿色,隐约可见每张角上都有数目不等的小暗点。 “先算算我的属相。”慈禧太后用怀疑地口气说道。 李莲英忙做了个手势,只见那小鹦鹉围着帖子自由地蹦了一圈,唧唧喳喳叫了一阵子,便叼出一张卦帖来,上写“未羊”二字。慈禧太后看看,笑着点了点头。 “再看看今年的年景如何?” 小鹦鹉在李莲英的手势下,又叼出张卦帖:五谷丰登!慈禧太后看了顿时满脸笑容,嘴里直说:“好兆头!好兆头哪!” “老佛爷,皇恩浩荡,普浴万民,今年定是五谷丰登、天下昌盛。”李莲英急忙迎合道。 “是,肯定是!莲英,俗话说事不过三,这第三次要是算对了,我方相信。让它算算我的寿命怎么样?” “成!李莲英一边嘴里说着,一边伸出大拇指,对着小鹦鹉连晃三下。只见那小鹦鹉向前蹦了两蹦,敏捷地叼起一张卦帖,不待李莲英动手,慈禧太后已急忙接了过去,一看之下,顿时笑得合不上嘴,你道上写什么?金灿灿四个大字:万寿无疆! 如此把戏,谁心里不明白?光绪帝不由得冷冷“哼”了一声。再看李莲英,枯瘦、满是皱纹的脸上隐隐泛出些许红晕。 进得殿内,正中间没有宝座、御案、掌扇、屏风,宝座前置有名贵的青花瓷大果盘和焚烧拜香用的镀金九桃大铜炉。殿堂正中上空悬挂着华丽的五彩玻璃吊灯。慈禧太后审视一番,开口说到: “这里想必是我的住所了?” “正是老佛爷颐养的正殿。另有二套间,西为寝处;东为更衣室,老佛爷您看看是否中意?”李莲英急忙点头哈腰道。 西套间寝宫,铺陈精雅。寝门上挂着黄缎夹门扇,上绣二龙戏珠图案,帘上一圆洞,用亮纱蒙着,玉环金钩,嵌银丝乌木夹板。掀帘进内,地上满铺法国织花细毛黄色地毯。靠前窗置一紫檀木长案,案上供着一尊金灿灿、满面笑容的大肚弥勒佛;角上摆着豇豆红、遍布彩绘的古花瓶,几株名贵的玉兰花竞相开放,如冰雕玉琢一般。慈禧太后看着欣赏着,不由得面露喜悦之色。因为慈禧太后乳名叫兰儿,所以她最爱玉兰,在此摆上几株玉兰,也是煞费心思的!案旁一座花梨木细雕的多宝架,分放着唐三彩、宋钧窑、明瓷、康熙瓷等各种瓷器以及宝石翡翠汉玉、各样杯盏佛像,名玩古器,皆为稀见之奇珍。靠后墙是慈禧太后的凤榻。象牙百子图的床围,床顶帽是花梨木做的,用粉红色碧玺和翡翠玛瑙堆成大牡丹花,花红叶绿,雕刻精细;床里面挂着外洋进贡的淡黄缕花绸帐子;床上铺着细绒黄毡子,毡上加放素黄缎厚褥三层,最上一层,满绣云龙,褥上整齐地折叠着单夹棉黄绸缎被十余袭;床架上挂阒绣花黄缎袋两个,内盛各种奇异香料。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6 章 东套间更衣室,装饰亦甚为考究。进门东墙边亦置一案,案上放麻姑抚鹿一尊、东公朔献桃一尊,雕刻得维妙维肖,栩栩如生。案旁两座九龙镀金古鼎、中间安置一架大圆镜,镜旁两个雕漆盘子,盆内满装胭脂、宫粉、香水之类。西墙下放着一紫檀雕龙大立柜,由于园子刚竣工,架上仅挂着件万朵流云的黄缎及一藉荷色的灵仙祝寿氅衣。但饶是如此,亦已不凡,单那灵仙祝寿氅衣,就费工四五百个,用银三百六十两! 看点这一切,慈禧太后会心地笑了。李莲英见状,忙点头哈腰道:“老佛爷,您看还可意不?” “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布置的还不错。只是这柜子里太单调了些,过几日您将宫里的东西搬些来。”慈禧太后用手指指紫檀雕龙大立柜说道。 “是,奴才照办就是。” “噹、噹、噹……”墙上的自鸣钟已打了十一下。光绪帝这会直觉着腰酸脚疼,可又不敢明说,只得委婉说道:“亲爸爸,时辰也不早了,歇息一会,用过午膳再游览吧。” “不必了,你如累了就歇着吧。”慈禧太后随即又问李莲英:“莲英,戏台子建在何处?” “建在德和园,便在这殿右侧。老佛爷是否现在想去看看?” “嗯,别的地方可以不去,这戏台子定要看的。你前边带路。” 光绪帝虽已有些乏累,也不得不随之前往。复出乐寿堂,东行不远,即见层峦映翠,飞阁流丹,硬山箍头脊,坐北朝南的德和园已映入眼帘。这所建筑在颐和园东宫门内、宜芸馆东,主要由大戏楼和颐乐殿组成,是在乾隆时清漪园怡春堂旧址上扩建而成,前后耗银达七十一万两之巨。 进得园子,但见芳草荫荫,苔藓涵青。一座高愈七丈、宽约六丈的大戏楼直入眼底,飞檐翘角,昂首凌空,上中下三层,造得异样精致。上层题额:“庆演昌辰”;中层题额:“承平豫泰”;下层题额:“欢胪荣曝”。慈禧太后观瞻了一会,欣慰地说道:“这么高的戏台子,如果将那杨小楼、谭鑫培等名优唤来此处唱戏,定会别有一番风趣。” “那是自然了。全园子中,除了佛香阁,就数它高了。比宫内的畅音阁、避暑山庄的清音阁要高大的多呢。” “光是高又有何趣处?”光绪帝闷闷不乐道。 “皇上,不仅是高,它的妙处可多着呢!”只见李莲英手指大戏楼,绘声绘色地说道:“戏台三层,有天井相通,顶端有绞车牵引,可以巧设机关布置。在演出神仙、鬼怪戏的时候,神仙可从天而降,鬼怪可钻地而出,上天入地变化无穷。 戏台底部还有一口很深的水井和五个方形水池。演戏时,台上可以喷出极其美妙的水景。” 如此美妙,慈禧太后不由得来了兴趣,连声吩咐:“快,让他们打开来瞧瞧。” “是。”李莲英答应一声,便低声对李三顺嘱咐起来。不大功夫,但见台前水花四溅,宛若孔雀开屏一般,甚为壮观。 忽的,一道水柱直冲冲奔着吏部尚书阎敬铭而来,阎敬铭正在那若有所思,忽见水柱直奔自己而来,急忙躲闪,但已为时过晚,顿时浑身湿淋淋的,活象个落汤鸡。 “你……”阎敬铭手指李莲英,气得语不成声道。 光绪帝也看不下去了,“亲爸爸,这事也太过份了,您看是不是该……” “莲英,这是怎回事呀?” “老佛爷,奴才一时心急,扭错了开关,请老佛爷责罚。” 就在这时,李三顺急冲冲赶了过来,佯作惊恐状跪地答道。 “怎么不小心些,以后可要记着点儿。丹翁,这奴才也不是成心与你作难,你就消消气,去换身衣服吧。” 一场风波,经慈禧太后这一轻描淡述,便算过去了。看着阎敬铭那狼狈样,李莲英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兴奋。臭阎老西儿,竟敢抢咱家的饭碗,现下知道咱家的厉害了吧。 上下观看了一会儿,众人即伴着慈禧太后来到戏台对面的颐乐殿。颐乐殿面阔也是七间,为歇山卷棚顶,殿门前挂着一副对联:“松拍霭长春画图集庆;莲英依胜境杰构灵光。” 殿内正中是一个金漆珐琅百鸟朝凤的宝座,上铺黄色绸缎,不难看出,这座是慈禧太后的专座。殿东西廊各分割成十二个间,东设王公大臣座次,西设李莲英及内廷官员座次。 “莲英,归政后我和你在园中终夕听戏,你说怎么样?”慈禧太后坐在宝座上,心满意足地对李莲英说。 “谢主子洪恩,奴才真是感激不尽。” 又游览了一会,慈禧太后方回乐寿堂用膳。 午膳后小憩片刻,慈禧太后便又精神百倍,准备登览万寿山。出乐寿堂,过得邀月门,便是著名的长廊。长廊东起邀月门,西至后丈亭共273间,全长728米,为大式卷棚顶。 中间穿过排云门,两侧对称点缀有留佳、寄澜、秋水、清遥四座重檐八角攒尖的亨子,象征着春、夏、秋、冬四季。长廊的松梁上,绘的彩画一万四千多幅,有山水人物、西湖美景、花鸟鱼虫等,给这北方园林的建筑中点染上江南庭苑的风韵。整个长廊依山面水,随山势而起伏,循湖岸而曲折,象根彩带把万寿山南麓的建筑群贯穿起来,并在湖光山色中严谨而自然地起了承接作用。 谈笑间,已至一四柱七楼的高大牌坊前,但见明间楼上挂一蓝地金字木匾,上书“云辉玉宇”四字,周围浮雕双龙戏珠,给人以威严高大之感。抬头仰望,宫殿林立,依靠在苍翠的万寿山上,更显得巍峨壮丽,金碧辉煌。 “老佛爷,这便是排云殿,是您过寿的地方,进去看看吧。” “不急,先上山瞧瞧。”说着话慈禧太后抬脚便向上走。 “亲爸爸。”光绪帝见状急忙说,“这么高,您还是乘辇的好。” “不必了,乘辇游山岂能尽兴?莲英,搀着点。” 李莲英忙慌不迭地跑上前。沿排云殿爬山廊向上,通过德辉殿,拾级而上,便是气势宏传的佛香阁。这是一座八面三层四重檐的高大建筑,耸立在二十米高的石造台茎上,高达四十一米,巍然屹立,直插云霄。有八根坚硬的大铁梨木为攀天柱,形式美观,宛如一件巨大的工艺美术品,镶嵌在青翠欲滴的万寿山上。觅梯攀登,楼上供白玉如来佛三尊,宝光灿灿,颇富神秘色彩。慈禧太后焚香膜拜,瞻仰了一番,便举步来到窗前,举目望去,远则全京形势了如指掌,近则满园春色尽在目前。但见昆明湖波光潋滟,荷叶盈盈;十七孔桥似一条玉带,又似一条长虹,飞浮湖上;岸边苍松翠柳掩映着红墙绿瓦的楼阁亭台,拱桥、水榭点缀在湖光山色之中。 不是江南,却胜似江南!直看得慈禧太后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从前筑造圆明园,前后用了数十年时间。如今这园子兴筑不过年余便这般模样,亏得你监督工程,不然这园子不会修得如此快,更不会修得如此好。”慈禧太后笑容满面对李莲英说道。 听着慈禧太后的夸奖,李莲英犹如吃了甜蜜似的,笑脸答道:“奴才不才,怎敢承受老佛爷如此夸奖!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这会,李莲英早把个醇亲王奕譞忘得一干二净。 “有功奖之,有过责之,你还客气个啥。莲英,你看湖中荷叶盈盈,呆会咱去好好玩玩如何?” “那才富有诗意!” 慈禧太后与李莲英一唱一合,笑逐颜开。然而此时的光绪帝内心却另是一番滋味!望着满园景色,他终于忍不住向翁同和低声叹道:“咱们登峰造极,高则高矣,但这一个园子,却费了多少人工、多少银子呀!如果将此用来富国强兵,那该……” “皇上,您不可如此说!”站在身后的翁同和闻声急忙劝阻。但为时已晚,站在一边的慈禧太后早已听了去。 “皇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再大声说遍,我听听。”慈禧太后阴森着脸、冷冷地说道。 光绪帝这才如梦方醒,慌忙跪地答道:“亲爸爸息怒,儿臣……儿臣一时失口,求亲爸爸宽恕。” “失口?皇上可是金口玉言哪!” “儿臣知错了。” “太后”,翁同和见状,跪地说道:“皇上年纪尚轻,不经世事,您就愿谅他吧。” 有翁同和带头,顿时间,随行王公大臣、宫眷福晋、格格命妇纷纷跪地,为光绪帝求情。慈禧太后见状,亦不好再发作。可让光绪帝再跟着自己,心里又不舒畅。沉思片刻,只听她开口说道: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7 章 “好了,都起来吧。这园子工程浩大,地方宽阔,各处有各处的风景,各景有各景的美趣,我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将它游完。皇上,你呆会可以先回宫,料理政事,免得搁误了正事。也省各衙门当差人员往返奔波。至于游园,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说呢?” 不怪罪已是万幸,还敢再说什么?光绪帝当下便声称“是”。 出了佛香阁,过了牌楼,另从西路下来。下得数级,便见日光斜映处透出一殿,金光闪闪炫人眼目,匾上黑漆漆三个大字:“宝云阁”。 宝云阁俗名铜亭子或铜殿,建于乾隆二十年(1755),是一座完全用铜铸造的价木结构佛,殿通高七米多,重二百零七吨,为重檐歇山顶。其梁、柱、斗拱、橡、瓦、脊吻兽以及九龙扁额,对联等都酷似木结构。造弄精美,通体呈蟹青冷古铜色,号称“金殿”,乃世上少有之珍品。据说是为了显示皇权的高贵和尊严,乾隆特意建的,亭前的牌坊上还有其诗句“侧峰横岭圣来参。”以前皇帝常让喇嘛在这里念经祈祷,举行参拜仪式。 如此美景,本应细细观赏一番,可经刚才那一折腾,慈禧太后兴趣大减,进内大略看了几眼,便一声不响地出了殿。 众人虽游兴未足,亦只得作罢。殿下复有数十阶级,循阶下去,经得松云巢、借秋楼、绿畦亭,再下越邵窝、秋水亭、寄澜亭,便至山麓。光绪帝跪地请安后,便闷闷不乐回宫而去。 光绪帝一走,慈禧太后顿时游兴又大增,急忙地问李莲英:“莲英,快说说前边有何好去处?” “回老佛爷,由此向前,不远便是听鹂馆。馆前有一对铜鹤,殿翅欲飞,正殿坐北朝南,为歇山顶、箍头脊,面阔五间,东西各有耳房三间、配殿三间。另有一双层戏楼,为悬山箍头脊,面阔五间,抱厦三间即为戏台。”李莲英滔滔不绝道。 “什么歇山顶、箍头脊,你就不会捡好看的说?”慈禧太后听后,有点不耐烦了:“那戏楼与德和园大戏楼相比如何?” 这会李莲英有了经验,急忙答道:“自然比不上大戏楼,只因这块临湖,风景不错,所以奴才特意为老佛爷建的。再向前过对鸥舫、鱼藻杆,便是昆明湖畔,那筑有船坞,老佛爷不是想游湖吗,奴才想就不如去那吧。” 不大功夫,一艘巨大的石船便映入眼帘,这便是园中著名的水上建筑——石舫。它的前身是明圆静寺的放生台。乾隆皇帝修清漪园时,改台为船,船上设中式楼房。船体用巨大的石块雕刻堆砌而成,从此更名为石舫。全长三十六米。每年的“浴佛日”,乾隆皇帝便陪着他的生母孝圣皇后至此放生(放鱼虾之类),以表示其从善之心。英法联军火焚清漪园时,舱楼被毁,此次重建,改为西式舱楼,并在船体两侧加了两个机轮,取“河清海晨”之义,命名为清晏舫。上建两层木结构舱楼,都走油饰面大理石纹样,舱底层花砖铺地,窗上镶嵌五色玻璃。舱楼顶部用砖雕装饰,精巧华丽。 清风徐来,画舫轻摇,绿波微动,伫立船头,眺望满湖景色,慈禧太后顿沉舒畅了许多。 “老佛爷,您看还可意不?”李莲英笑着问道。 “不错,造得精细绝伦,装饰得亦颇得体。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形式太旧了些。如果能改成轮船式样那可太好了。” 这谈何容易呀!李莲英正不知该如何答对,忽听一旁的孙毓汶开口道:“皇太后的话,真是一点也不错。从前臣由上海取道天津,亦曾坐过那轮船,甚是精巧灵快。如果这湖里也有一只,就好了。” “那海轮是何等长大,咱这湖里,只怕容不下呢。”慈禧太后笑着说道。 “太后,这轮船亦有大小之分。臣曾见过一种浅水汽轮,形式小巧玲珑,这湖内肯定容得下。” 听了孙毓汶的话,慈禧太后微微点了点头。你这狗东西,既知道有如此玩意,何不早告诉咱家!李莲英禁不住用眼瞅了孙毓汶一眼,复又转个话题:“老佛爷,奴才听说当年乾隆爷还御笔亲书‘石舫记’,不知讲的什么呀?” “哟,这你也知道呀。”慈禧太后瞧瞧李莲英,笑着说道: “是有这么回事儿。当年乾隆爷作‘石舫记’,是以唐代魏征力谏唐太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训,勉励自己励精图治的。” “乾隆爷可真是个明君中的明君哪!”李莲英不无讨好地说道。 “是的,乾隆爷的确是个明君。他虚纳谏言,励精图治,为咱大清朝的强盛做了极大的贡献!”说到这里,慈禧太后忽感慨道:“可谁想他的宠臣和珅却不思进取,仗着乾隆爷的宠信,作威作福,竟在自己的赐园中摹仿了御制的石舫。” 听着慈禧太后的话,李莲英顿觉浑身不舒服,这莫不是在说我吧! “老佛爷,时辰不早了,游湖吧。”看师傅长时间不说话,李三顺忙插口道。 “只顾了说笑,倒忘了正事了。”慈禧太后才注意到夕阳将下。连忙询问:“莲英,这湖甚是广阔,今日定不能遍游,你看看有何清雅之处,略逛一逛,明日再细细游玩。” 瞧着慈禧太后面无异色,李莲英方定下神来,答道:“豳风桥、玉带桥二处风景最是不凡,不知老佛爷意下如何?” “好吧,先至豳风桥,后至玉带桥。” 传旨出去,便有四五艘船直奔石舫而来。正中一船,长约六丈,船舱以黄杨木雕成飞龙舞凤花样;两旁大玻璃窗皆用黄纱帘遮着,船头放一九龙宝座,船头的一面黄龙旗,迎风飞舞。 待得慈禧太后上了船,只听李莲英一声高喊:“开船啦!” 但见各船一齐摇动,如离弦之箭,驶离石舫。岸边垂柳依依,绿荫遮天;湖中花绽放,香气袭人,慈禧太后不由得精神为之清爽。 历半小时,船抵豳风桥。只因暮色凝烟,慈禧太后坐在船上观瞻片刻,便传旨启碇,奔玉带桥而去。 玉带桥是西堤上唯一的高拱召桥,是当年乾隆帝乘船从昆明湖到玉泉山的通道。桥身为汉白玉和青石砌成,桥栏望柱雕雕的云中飞鹤,精美生动,形如玉带,与水中倒影构成一轮圆月,最富盛名。此刻红霞相映,更显婀娜多姿,宛若一道长虹,飞浮湖面。 上得殿阶,迎面一帘直入眼底:“螺黛一痕,半铺明月镜;虹光白尺,横映水晶帘。” “真好,形容得妙!”慈禧太后忍不住开口说道。 “老佛爷,这是谁的手笔呀?” “乾隆爷。除了他,谁还有如此才华!” “乾隆爷可真是了得。不过依奴才看,老佛爷您亦是不弱。”李莲英不失时机的奉承道。 “贫嘴。我哪能与乾隆爷比。”一句恭维话,直听得慈禧太后眉开眼笑。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决不敢欺瞒老佛爷。两边还有好几处佛殿,老佛爷您看是否现在去瞧瞧?” “日已下山,转瞬昏暮。还是回去吧。以后日子长着呢。” 返掉回来,直至乐寿堂登岸。此刻园中已是灯火齐明,荧荧烨烨。回到寝宫,慈禧太后方觉满身乏累,于是便早早歇息了。 夜深人静,游玩了一天的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可躺在床上的李莲英却是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想什么呢? 小汽轮! “三顺,您想想看有什么法子!” 站在一旁的李三顺嘴里直打着呵欠,——听李莲英喊自己,连忙揉揉惺忪地眼睛,问:“师傅,您说的什么事呀?” “什么事,小汽轮!听明白了吗?瞧瞧你那熊样,哪来那么多瞌睡?给咱家清醒点!” “是,是。”李三顺连忙打起精神。“师傅,这事不大好办,现在都快一更天了,到哪去找小汽轮呀?” “不好办?”李莲英喊道:“不好办也得办!老佛爷明日便要回宫,迟了能成吗?” 迟些早些还不都一样吗!心里虽这么想,可哪有胆说出来,沉思良久,终于想出个法子:“师傅,前阵子水师学堂操练,徒儿记得有小汽轮,您看……” 不待他话说完,李莲英已急不可耐了,连声催促:“知道了怎不早说!快去,让他们明一早驶过来。” 第 1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8 章 “师傅,这事……”,李三顺犹豫道:“这事不大容易。” “怎么,你敢不听?” “师傅,现在醇王爷主海军衙门,不给他说声不大好吧。” “现在都啥时候了,怎的去说与他听?你快去,就说老佛爷有旨,让他们明天一早驶来游湖。” “是,徒儿这就去。”说着话,李三顺已一溜烟似的出门而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李莲英便兴冲冲地来到慈禧太后寝宫。 “莲英,怎的这样子,昨晚没睡好吗?”看李莲英满眼血丝,慈禧太后关心地问道。 “谢老佛爷关心,奴才不累。”旋即只见李莲英诡秘地笑道:“奴才昨晚给老佛爷办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呀,奔波了一天,不早点歇着,值得吗?” “值得,太值得了!奴才先替老佛爷梳发,呆会您就知晓了。” 慈禧太后笑笑,不置可否。虽已是五十开外,奔六十的人了。但慈禧太后的头发仍是乌黑,长有四尺以外,柔如鹅绒。只见李莲英小心地将头发分为两股,一股先垂耳后,一股盘在顶上。用两支红象牙长簪簪妥之后,敷上香油,洒些芝兰香水,方梳成一个凤尾双飞的样子来。前后仅盏茶功夫。 照照镜子,慈禧太后顿觉年轻了许多。就在这时,只听外边传来一阵汽笛声:“呜——鸣——呜——” “这是什么声音?”慈禧太后颇感诧异。 再看此刻的李莲英,神采奕奕,满脸得意之色:“回老佛爷的话,此乃汽笛的声音。就是汽轮上的汽笛!” “小汽轮!”慈禧太后闻听,喜得心花怒放,急命:“快吩咐开进来,我到长廊去看。” 李莲英答应着,连忙飞跑出去。待慈禧太后来到鸥舫落座,两艘汽轮已驶到湖心。只见上面彩绸飞舞,光华夺目;湖面激起一条条白色的水纹。二轮如水蛇似的,窜得极快,转瞬便已靠在岸边。 “老佛爷,这汽轮奴才已查看过了。修造异常精细,机器亦极灵快;铺铺垫窗帘、陈设器具,均系上等。”李莲英不无自诩地说道。 “您昨一晚就忙这事来着?” “嗯。奴才听得毓汶孙大人奏知老佛爷,说有一种浅水汽轮,非常精巧,奴才见老佛爷龙颜大喜,因而昨晚便去水师学堂借了两艘。因时辰已晚,奴才未敢惊扰老佛爷,还请老佛爷责罚。”说着话,就见李莲英跪在了地上。 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不但不怒,反而赞美起来: “起来,快快起来。你呀,真是处处留心,办理精密。呶,这个你挂着。”说着话,就见慈禧太后将脖子上那挂翡翠佛珠取了下来。 “奴才不敢,奴才怎敢受老佛爷如此重赏。这些不都是奴才份内之事嘛。”李莲英故作推辞道。 “不就一挂佛珠吗,快挂上”。 一挂佛珠?那可是太后御用之物呀?直看得众人满眼羡慕之色。李莲英这会不再推辞了,连忙接过佛珠,磕头谢恩。 “莲英,你看今日去哪好?” “回老佛爷的话,南湖岛一带景色宜人,另有十七孔桥,铜牛等处亦是不错。奴才想就去那,老佛爷您说呢?” “好,咱先坐汽轮绕湖一周,再去南湖岛。” 有汽轮代舟,自然快捷许多。伫立船头,远远望去,南湖岛上青松翠柏,楼阁隐约如画,好似仙宫幻境中之蓬莱仙岛。慈禧太后真有些飘飘欲仙了。 “莲英,坐汽轮感觉可真是不同,既快捷又令人舒畅,你说呢?” “那是自然了。老佛爷如喜欢,何妨将这汽轮留下来?将来把酒临风,畅游湖中,定会别有一番风趣。” “嗯,这主意不错。”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内心不由一动,但旋即只听她说道:“现在先不急。这汽轮过会还与水师学堂,免得又有人说闲话。过阵子你与鸿章说说,让他在上海买几只运来。” “是,是。奴才真是糊涂。这汽轮如此破旧,怎能与老佛爷用?过阵子奴才便与李中堂说,保准老佛爷满意。” 说笑间,汽轮已抵南湖岛。南湖岛又称蓬莱岛、龙王庙。 终年绿树成荫。景色宜人。这里原是一道上至万寿山下到蓝靛厂的长堤,堤上有龙王庙,为祈雨之所,清乾隆前称龙王堂。乾隆年间疏浚昆明湖时,挖断了这一长堤,保留了龙王高庙及其周围的土地,始形成这座小岛,后仿照古神话故事“海中仙山”的想象建造了许多楼台亭阁。远远望去,犹如水上漂浮一般,甚是赏心悦目。弃舟上岸,沿着用整齐巨石砌成的泊岸而上,但见苍松翠竹,假山叠立。来到灵雨祠,慈禧太后虔诚地顶礼膜拜一番,忽问道:“莲英,前面是什么殿呀?” “回老佛爷的话,前面为涵虚堂,乃岛上的主体建筑。” “对,咱们去那玩玩,用点早点。你就传旨,别的人随他们逛逛,不必跟着了。” 李莲英心知慈禧太后又有事吩咐,忙领旨传了下去。复回来扶着慈禧太后径奔涵虚堂,那些官眷们,跟着慈禧太后,怎能尽兴?闻得此讯,也便兴高采烈各处游玩去了。 涵虚堂,歇山箍头脊,面阔五间,四面出廊,隔水与万寿山上的佛香阁遥相呼应,始建于乾隆年间。原是一座仿武昌黄鹤楼建造的三层殿阁,名望蟾阁。是乾隆皇帝观看水师操练的地方。咸丰十年被焚,此次重建,改为一层的大殿,并取名“涵虚堂”。正殿两侧一副对联:“天外绮霞横海鹤;月边古树艳红桃”,乃是乾隆的御笔,字句颇为工稳。 殿内珠光灿灿,耀眼非凡。正中一檀木九龙宝座,两边分置一美国人进献的玻璃镜,明光闪闪,增强了殿内的亮度。 其前左边有一碧桃高丈余,根枝统用宝石缀成,叶为碧玉雕琢,枝上鲜桃累累,均为红玛瑙所制,珠光闪烁,煞是动人;其前右边置一托盘,上放碧玉白菜白帮绿叶,青翠欲滴,一黄绿色蝈蝈伏在上面须脚纤纤,张翅欲鸣,栩栩如生。 细细把玩一番,慈禧太后便坐上宝座,用起了早点。 “老佛爷,您看还满意不?”李莲英小心问道。 慈禧太后答非所问:“喂,这地方是做什么用的?” “以前乾隆爷曾在此观水师操练,现下作何用处,还等老佛爷您吩咐呢。” “那就先这么着吧。”说到这里,慈禧太后语气一转,“不过……” “老佛爷有何懿旨尽管吩咐,奴才一定全力去办。”李莲英忙道。 “园子修得的确不错,就是古玩、花木少了点。”说着,慈禧太后用手指指身旁的那些摆设,“特别是这儿,除了这几件东西外,还有何可人的东西?你说呢?” “是,是。都怪奴才粗心,没能抓紧时间。不过老佛爷您尽放宽心,此事奴才正在操办。”李莲英胸有成足道。 “好,太好了!到时候,这园子一定会更加富有情趣。”说到这里,慈禧太后禁不住舒心的笑出了声。 “哎,对了。”慈禧太后止住笑声,又问道:“莲英,刚才在湖上见这附近有一桥,甚是雄伟,不知是什么桥呀?” 第 1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09 章 “回老佛爷,此乃园子中最大的桥——十七孔桥,是当年乾隆爷所建。桥长四十五丈,宽两丈四,如长虹般横卧在南湖岛与东堤间。主桥由十七个孔组成,正中的孔最大,两侧渐小。桥正中的额栏上,北写‘灵鼍偃月’,南书‘修蝀凌波’。桥栏有望柱62对,望柱头上共雕有不同神态的石狮五百余只,或蹲或卧,姿态万千。”李莲英如数家珍道。 看看李莲英,慈禧太后不觉有些诧异:这奴才,怎的记得如此清楚?遂又问:“好,再说说还有什么?” 她哪知道,李莲英为了记住这些东西,昨天夜里整夜没合眼!只听李莲英娓娓道来:“过得桥,左行不远,便是铜牛。 相传大禹治水时,将铁牛沉入水底,谓之‘镇水’。因此上乾隆爷亦铸牛于岸边。铜牛全长……。 “好了,好了。没想你还记得如此清楚。俗话说百闻不足一见,咱这就去瞧瞧,看看是否如你所说。”慈禧太后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出涵虚殿,穿过十七孔桥,便见一铜牛伫立岸边。近前细观,但见那铜牛横卧在刻有海浪纹的青白石座上,栩栩如生,如似回道惊顾,若有所思,炯炯的目光注视着昆明湖,神态生动,逼真,宛若真的一般。牛背上文字清晰可辩,只可惜弯弯曲曲,同洋文差不多,李莲英虽两眼睁得象牛铃一般,却一个字也识不出来,顿时心急如焚,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慈禧太后开了口:“仔细瞧瞧,有谁认得出来,我重重有赏!” 这些宫眷们整日里专习女红,顶多就识得几个楷字,哪认得如此古怪文字?王公大臣中倒有人识得出来,但却缄默其口,他们都等着看笑话,看李莲英的笑话! “怎么,真的没人能识得此文?”看众人鸦雀无声,慈禧太后不由得瞅瞅李莲英,“莲英,你说说这上面写得什么。” 李莲英这会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听慈禧太后点自己的将,顿时面红耳赤,憋了半天,方嚅嚅道: “奴才……奴才也不晓得写着什么,不过从上面的文字看,似是洋人所写……。 没等他话说完,慈禧太后已笑得前仰后合;那些平日里不满李莲英言行的王公大臣们更是感到无比的痛快。 “这,这……?”见此情景,李莲英更觉难堪,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看到贴己的奴才如此神色,慈禧太后终于打住了笑声,说道:“你呀,不认识就说不认识,怎乱说呢。刚才不还告诉我此牛乃乾隆爷所铸,怎的这会又是洋人所书”? “奴才一时心急,脱口而出。” “好了。此乃篆文铭,也难怪你不认识。”随即,就见慈禧太后不无得意之色地说道:“这是乾隆爷御笔亲书,写的是: “夏禹治河,铁牛传颂。义重安澜,后人景从。制寓刚戊,象取厚刊。蛟龙远避,讵数鼍鼋。凑此昆明,清流万顷,金写神牛,用镇悠永。巴邱淮水,黄贯同条。人称汉武,我慕唐尧。瑞应之符,逮于四海。敬兹降祥,乾隆乙亥!” “老佛爷这一说,奴才才算完全明白了。也亏得是老佛爷您,不然还真没人能识得出这些古怪文字。”字虽不认识,可恭维话李莲英却是口到擒来。 “贫嘴。”听着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内心舒畅极了,这下她可大大地露了一手!“前边那是何处,怎的看着眼熟熟的?” “老佛爷好眼力,那便是仁寿殿。咱打那开始游的。” “好,咱便去那歇歇。用过午膳,取道回宫。” “老佛爷,”李莲英还想借机为自己挽回点颜面,“好些地方还没去呢。多宝琉璃塔、转轮藏、智慧海、谐趣园等处都已装饰完工,您看是不是……” “算啦。年岁不饶人哪!这一天多下来,我这身子骨还真有点吃不消,再说这宫里事也多,不回去成吗?好饭要细细咀嚼,好景要慢慢欣赏,只有如此,才能领略其中之真谛。你说是吗?” “是,是。老佛爷的话能有错吗?奴才呆会就去准备。” 沿着垂柳依依的东堤,信步而行。不大功夫,便回到仁寿殿。用过午膳,小憩片刻,慈禧太后便踌躇满意,启銮回宫。 主子一声吩咐,奴才忙个不迭。回宫不久,李莲英便一面令人在颐和园内广植花木,一面派员赴热河行宫避暑山庄,将那里的珍奇异宝两万多件,悉数运载入宫。又派人到全国各地采集古玩珍品,陆续运进颐和园,将个颐和园装点的琳琅满目,珠光壁彩。真不愧是慈闱宠眷,灵囿功臣! 每年四月十五日,是京师传统的“放生节”。所谓放生,就是将捕获的活的鸟兽虫鱼重新放归大自然,以示“不杀生”、“德及禽兽。”每到这一天,一些豪门富户都要买些鱼鸟撒放,还要赏赐佣人一些财物,借以图个吉利收卖人心。也许是自知罪孽太深,企图抵销一些“冥谴”吧,每年这天,慈禧太后都要举行大规模的放生仪式。 时光易逝,转眼又是一年春天。酒醋局胡同李府宅邸花园内,桃红柳绿,百花吐艳。香气扑鼻,沁人心腑。如此美景,却丝毫不能提起李莲英的兴趣。此刻的他,正一个人坐在花园内,满脸愁苦之色。 “总管,又为何事作难?说来小弟听听。”就在这时,刚毅满面春风走了进来。 李莲英端起绿玉龙凤杯,喝了一口“铁观音”,眼珠子转了几转,说道:“放生节马上就要到了,你知道不?” “知道,知道!”此时的刚毅已补授了军机大臣,可见了李莲英,却仍似个奴才一般。“大哥这下又可以大献一番身手了。” “献什么呀?每年不都就那点玩意儿,没有一点新意。昨儿老佛爷吩咐下来,今年一定要搞得热闹些,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这不正好吗!刚毅不由内心一阵窃喜,急忙答道:“大哥不必烦恼。小弟有一侄儿普廷,年纪虽不大,但自幼酷爱玩鸟,一身驯养术,端是不凡,回头小弟带他来,大哥看看如何好,尽管吩咐他就是了。” 这主意倒挺不错的,如果能搞出点新名堂出来,那可就……。想着想着,李莲英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哥,小弟这次给您带来件泥人张的绝活儿,您瞧瞧怎么样?”说着话,就见刚毅递上一个锦盒来。 打开一看,原来是座泥塑的古城堡,以龟为托,城堡之中端坐一帝王,花衣蟒袍,项挂佛珠,头戴王冠,缀络上八颗椭圆形的明珠熠熠发亮,酷似鸟兽蛋。 李莲英一看便知是泥人张的手艺,不由赞叹道:“这泥人张真不愧有‘天下第一张’之称,一团黄泥到得他手里,竟能捏得如此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那可不是。”刚毅眨眨蛤蟆眼,笑着开了口,“大哥,小弟这次来有一事相求,不知……” “你那点花花肠子,咱家能不清楚?说吧,什么事”?放生的事有了眉目,李莲英自然心情舒畅。 “是这么回事,小弟这普廷侄儿,二十好几的人了,至今仍无所事事,您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差使干干”?刚毅点头哈腰道。 “我以为啥事呢。就这点事,你找吏部说说不就成了吗?” “大哥,小弟去了,可不成呀。那阎老西就象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小弟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应允。” 又是你,臭阎老西儿!咱家倒要让你瞧瞧离了你这事照样办。只听李莲英说道:“好吧,这事就交与咱家了。放生的事,你可给咱家放在心上,明一早让你侄儿来趟。” “是,是。大哥尽管放心就是了。” 打发走了刚毅,李莲英踌躇满志,舒心地躺在软椅上,哼起了小曲。 “老爷,啥事这么高兴呀?快把衣服披上,别着凉了。”张如玉穿着镶明珠带花边的“杨醉妃”紧身旗袍,一步三晃地走了过来。 看着体态窈窕,滴娇溢露的张如玉,李莲英忍不住搂着她的脖子咬了一口,十分得意地说道:“刚毅刚才说他有个侄儿颇通驯养术,这下放生的事可有了着落了。到时候,老佛爷一高兴,说不定又会……”说到这里,李莲英又是一阵大笑。 “你想得倒好!那鸟鱼就那么听话?只怕是癞蛤蟆难吃天鹅肉,没门儿。” “有门没门,事在人为,还没做,你怎就知道不成呢。” “成,成!看把你高兴的。”说到这里,只见那张如玉直勾勾盯着桌上的泥塑,一语不发,脸上的笑容亦渐渐隐去。 “发什么呆呀!”李莲英推了张如玉一把,说道:“这可是泥人张的手艺!你瞧瞧,维妙维肖。” 第 1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0 章 张如玉出身烟花之地,这点事怎能不知道?只是这泥塑里另有文章呀!当下,只听她小心问道:“老爷,这是哪来的呀?” “喔,刚毅送的。这小子想让他侄儿混个官做做。”李莲英不无得意地说道。 “刚大人,他不会这样做呀。”张如玉似自言自语道。 看着她如此神态,李莲英不觉纳闷:“你这是怎的了,莫不成这泥塑有啥问题?” “老爷,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呀。”张如玉吞吞吐吐道:“这泥塑做的甚是逼真,可……可这里边却有文章呢!一座城堡,以龟为托;一个帝王;八个如鸟兽蛋似的明珠,这不是说您…说您是王八蛋吗!” “啪”绿玉龙凤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刚毅啊刚毅,咱家待你不薄啊,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如此作贱咱家?!当下就见李莲英气急败坏道:“三顺,三顺!你死哪去啦?快去把刚毅给我找来!” “老爷,三顺不在园子里忙着吗?”站在一旁地张如玉忐忑不安道。 “去,另派个人!” 刚毅前脚刚进门,屁股还没坐热,听得李莲英又唤自己,以为又是放生一事,忙找着侄儿普廷急冲冲赶了来。 刚进后花园,便见一物迎面砸了过来,刚毅急忙闪到一边,定眼一看,原来是自己送的那尊泥塑! “大哥,您这是怎的了?”刚毅怀里犹如揣着个小兔一般,惴惴不安道。 “怎的了?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作贱起咱家来了!” 一听这话,刚毅那蛤蟆眼睁得如牛铃一般,呆呆地愣在了那里。一旁的张如玉见状,忙扭着细腰走上前去,低声嘀咕起来。 “什么?我哪有这个胆子呀!”刚毅听得真相不由得六神无主。 “说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莲英冷笑两声说道。 “大哥,小弟是啥人您能不清楚吗?就是罢了小弟的官,要了小弟的命,我也不敢做这种事呀!这事……这事小弟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哪。”说着话,刚毅用眼瞅了瞅张如玉。 张如玉心领神会,上前细声说道:“老爷您就消消气,俗话说不知者不罪,刚大人也是一番好意吗。” “谅你也没这胆子!说,到底有何苦衷。”李莲英看看刚毅,说道。 “这泥塑原来是……,”说到这里,刚毅那老脸不由得红了,“原本是赵新送与大哥的,小弟一时手头紧,没东西孝敬大哥,所以就……”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站在一边地张如玉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瞧你那德性!”李莲英斥住张如玉,又问刚毅: “那赵新是什么人呀?” “就是那个通州狂士。” 一听通州狂士,李莲英方想了起来,不由得“嘿嘿”一阵冷笑说道:“一个小小的侍讲学士,也敢如此放肆!咱家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是,是。对这种人大哥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才是。”刚毅忙点头哈腰道,“对了,这便是我那侄儿普廷,他说那事没一点问题,大哥您可问问,看满意不?”说着话,刚毅便向他侄儿使了个眼色。 那普廷忙急步上前,向李莲英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直说得个李莲英心花怒放,嘴里连声称是:“好,好!没瞧出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本事,抓紧时间办。办好了,侍讲学士那个位子可就是你的了。。” “是,小的一定让总管满意就是。” 送走了刚毅叔侄二人,李莲英便坐上轿子,直奔皇宫而去。他要给那通州狂士赵新点颜色瞧瞧。 当年,赵新与那丁宝桢杀了安德海之后,慈禧太后怀恨在心,借故灭了丁宝祯九族。赵新自知在劫难逃,遂断了活的念头。不想慈禧太后非但没杀他,反将他调往京城,授了个侍讲学士,并从六品晋升为四品。 如此举措,真使得赵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不管怎样,他那对贪官污吏嫉恶如仇、“专打送礼”的本性却没有变。进宫以后,赵新以国家民族为重,恪守人臣之责,多次上书,直言相谏,不想慈禧太后对他的建议一概置之不理。 慢慢地他明白了,这乃是慈禧太后玩“有打有拉”、“任人唯贤”的假把戏! 可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朝中大事岂能置若罔闻?近日里见李莲英打着装修颐和园的旗号,终饱私囊,劳民伤财,不由得义愤填膺。上了道折子,却如石沉大海,不见回音。遂想出这么个主意,羞耻李莲英一番。由于李莲英那门槛太高,于是便假刚毅之手送了进来。 看见李莲英进来,慈禧太后急忙问:“莲英,放生一事你筹划的怎么样了?” “回老佛爷的话,此事奴才正在办着。” “怎的现在还没办好?离正日子可没几天了!”慈禧太后不悦道。 “以往放生形式太过单调了些,因而奴才想弄出点新意来。这样一来,就慢了些。不过老佛爷您尽管放心,决不会误了正事。” 慈禧太后一听新意二字,不由得来了劲,忙问:“快说说到底怎么个新法?” “恕奴才斗胆,到时候老佛爷就知道了。”说到这里,只见李莲英语气一转,说道:“只是园子那边还有件事……” “快说,什么事?” 瞧着慈禧太后那着急的样,李莲英不由内心一阵窃喜,这下可有你赵新好瞧的了!只见他满脸愁容道:“老佛爷不让奴才给园子弄些名玩花木吗?前阵奴才听说德州有幅玉制的‘明皇坠马图’,大约数尺,须发袍靴俱全,人物传神,维妙维肖。奴才便派人去,想给老佛爷您弄来,不想……” “怎的?难道敢不献上?” “岂止如此,奴才派去的人还让他们打了一顿。” 打狗还要先看看主人!慈禧太后一听不由大怒:“那德州知州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那德州知州倒没从中作梗。”看到慈禧太后发火,李莲英顿时心花怒放,“只是那赵新从中使坏。” “他不是侍讲学士吗,怎的又与这事有瓜葛?”慈禧太后不解地问。 “他现在虽是侍讲学士,可以前却是德州知州,难道老佛爷您忘了?现在德州地方没人不怕他,就连那知州也要让他三分哩。” 这不是土霸王吗?慈禧太后一听大怒道:“传旨吏部,将那赵新与我革职查问!” 这可不行,送交吏部,我这好戏岂不就要漏了线?李莲英忙说道:“老佛爷,吏部阎老西作主,难免他不从中作梗。 依奴才看,不如革一儆百,直接将他革职了事。这已够对得起他了,单就当年杀害安总管一条罪名,就应将他来个诛灭九族,您说呢?” 他这一提醒,慈禧太后不由得想起安德海一事,遂道: 第 1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1 章 “好,就这样办!至于那侍讲学士的位子,你看派谁好些?” “军机大臣刚毅之侄普廷,年岁轻轻,却饱读诗书,能诗善词,奴才看他倒是挺合适的。”李莲英就等着慈禧太后那去话,闻听连忙答道。 “既如此,先让他干着,如果真能尽心职事,过阵子再实授。” “是,是。老佛爷真是高明,只有如此,才能为咱大清朝挑选真正的有识之士。不过,吏部那块,老佛爷您看……”李莲英唯恐阎敬铭作难,又道。 “这事你不用操心,难道这点小事我还做不了主吗?赶紧忙你的正事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老佛爷放心就是。” 不费吹灰之力,便弄了个侍讲学士,虽说还是见习,可与实授又有何区别?刚毅叔侄俩内心可真是说不出的喜悦。自然,对于李莲英交待的事,更是加倍殷勤办理。 阳春的颐和园,山清水秀。 这日清晨,如毛细雨涮涮下个不停。慈禧太后正在乐寿堂西间昏昏沉睡,但听耳边传来一阵柔和的声音:“老佛爷醒来!老佛爷醒来!”睁开朦朦睡眼,瞧瞧跪在床边的李莲英,她开了口:“莲英,有什么事吗?” “回老佛爷,今一早下雨了。”李莲英满面愁容道。 一听下雨,慈禧太后顿时来了精神:“这可太好了!让那些奴才手脚快些,呆会咱去西堤瞧瞧。” “奴才是为正午放生一事担心,这天气……” “这有什么,快去!”说着话,慈禧太后已按耐不住,自己穿起了衣裳。 “老佛爷勿动身,奴才这就去喊,这就去喊!” 五十余名太监官女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方为慈禧太后梳洗打扮完毕。再看她,真说得上是光彩照人,耀眼非凡: 身穿黄色绣龙衬衣,外套一件红色大褂,褂子前后心并两肩上,绣着四团金丝正龙,下绣五色彩水;凤冠上绣一十三只彩凤,并有珠翠流苏,凤冠的“垫子”上,镶满了大大小小的珠子;蓝宝石花绿玉手镯,钻石耳环,项挂丝线穿成的翡翠朝珠一百单八颗,就连云绣花鞋上也镶着明珠一十八颗。 “老佛爷吉祥!老佛爷吉祥!” 抬头一看,原来是挂在窗口的那只鹦鹉频频地叫着。慈禧太后满心欢喜,走上前引逗了一番,方移步出宫。 雨中的颐和园更有意思,更让人觉着新鲜!放眼望去,十七孔桥似一条玉带,又似一条飞虹,飞浮在昆明湖上。波光潋滟的昆明湖此刻虽是烟雨迷濛,却更有一番耐人琢磨的味道。烟雨迷濛中,聊律楚材祠、玉带桥、铜牛,一切都朦胧起来了,若真若幻若隐若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真让人有种飘飘欲仙之感。慈禧太后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切实在是太美了! 走过花草簇拥的长廊,经得雨雾笼罩中之石舫,不大功夫,西堤便扑入眼帘。 西堤是乾隆皇帝修清漪园时,仿杭州西湖苏堤而建,此堤与玉泉山两山组合,给人以远无边际之感。每至春季,柳条吐绿,桃花放红,更是彩色缤纷,宛若江南之西子湖畔。 没有石砌的湖沿,全是土堤草蔓。一排粗大的柳树半浸在水中,嫩绿的柳条上已生出许多红色的芽须来。垂柳一挂挂浸在水中,好似水中滋出来一般。一切都是鲜嫩新鲜的。 踩在柔软、润泽、凉爽的碧草上,身子都变得轻轻巧巧的。领略着这如诗如画的景象,慈禧太后顿觉年轻了许多,仿佛又回到了那梦绕魂牵的如画水乡,碧波荡漾的湖水、欢腾跳跃的水鸭、苍翠俊秀的芦苇,一望无垠的蓝天,芜湖岸边,一个烂漫无邪的小格格,正信步闲游…… “老佛爷,奴才在这专辟了个菜园,您看可意不?”就在这时,李莲英开了口。 多么好的景致,多么醉人的气氛,全被这一句话给破坏了。如果是往日,慈禧太后一定会大发雷霆;但今天她没有,因为今天的她年轻了许多。 抬眼望去,昆明湖西岸一片小菜园内,枝繁叶茂,硕果累累。顶花带刺的黄瓜、紫溜溜的茄子、粉扑扑的西红柿,翠莹莹的朝天椒,在雨中洗涮下,煞是好看,点点晶莹的雨水宛若明珠一般,看着就让人喜得慌。 “亏你想得出来,如此一布置,这园子可就更富生机了。” 慈禧太后高兴地说道:“你不知道,当年在芜湖时,我在油菜田、菜叶田里干过农活呢。” 看她高兴,李莲英忙凑上前,点头哈腰地说道:“老佛爷可真是无所不通哪!您瞧瞧,长得多喜人,老佛爷何不亲身摘俩下来。” 慈禧太后轻轻巧巧地走到西红柿架下,掰下一个又圆又大的,交给李莲英,又伸手摘下一个黄的来。 “老佛爷,这是西洋人传来的种,比咱中国这粉红色的可要漂亮许多呢。”李莲英不无得意地说到。 “你……”慈禧太后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我说你呀,吹牛皮都吹不到点子上。” 这是怎么了?李莲英张着大嘴,愣愣地看着慈禧太后。 “这西红柿不论红黄,都是从外面传进来的,要不怎会叫西红柿?” “嗯……奴才今才算长了见识,我还认为那粉红色是咱中国的,黄的是外国的,嘻嘻……”李莲英怯怯地说道,幸亏今人少,不然他可就要“大显身手”了。 “你呀,不只是这西红柿,那些洋葱、土豆,甚至连咱吸的那烟,都是西洋的,其实西洋如不老欺侮人,我还真想去外边看看,开开眼界呢。” “是,是。老佛爷您这么一说,奴才才明白过来。” 就在这时,远处一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你道谁呀?李三顺!自从上次慈禧太后回宫,他便留了下来,张罗着园子的事,真可以说得上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俗话说的好:乐极生悲!就在快至跟前时,不想脚下一滑,李三顺顿时摔了个狗吃屎。看他如此狼狈样,慈禧太后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三顺,什么事使得你这般着急呀?” 李三顺顺势跪在地上,磕头答道:“老佛爷,今日大喜哪!” “嗯?喜从何来?” “回老佛爷,‘黄精灵’今天生了!” “是吗?快说生了几只?”听了李三顺的话,慈禧太后脸上不由浮现出喜悦的光采,忙催问道。 “两只,一黑一白,可好看呢。” 这“黄精灵”是什么呢?就是魏宝华那条性情机警的哈巴狗!慈禧太后养狗成癖,闻得这一消息,自然是满心欢喜。 当下便带着李莲英等人兴冲冲奔御犬厩而来。 御犬厩设在万寿山山腰,仿佛一座小小的宫殿,甚是华丽。早已守候在门口的太监望见慈禧太后近前,一声呐喊: “老佛爷驾到!”但听一阵骚动过后,几十条狗个个穿着五彩斑烂的绸衣,“汪!汪!汪!”一拥而出。整齐的摇着尾巴,表示迎驾。李莲英向那太监呶呶嘴,那太监一声高喊:“起立!” 霎时,一群狗一齐扬起头,高抬前脚,只用后脚站立起来。 第 1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2 章 “给老佛爷拜拜!”太监又是一声令下,这些狗立即前脚合拢,一上一下向慈禧太后作揖。这一精彩表演,直逗得慈禧太后前仰后合,笑声不断。 “莲英,这都是你的功劳了!”慈禧太后笑着开了口。 “奴才不才,老佛爷过奖了。” 慈禧太后不无感慨道:“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狗是动物中最通人性、最忠实于主人的,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亦不在乎,着实让人佩服。有句典故‘狗有湿草之仁’你知道吗?” 歪打正着,这句话凑巧赵树宜给李莲英讲过。当下只听他说道:“奴才知道。说的是三国时期吴国李信纯被其所养之犬‘黑龙’从火中救出之事。” “不错。狗尚且如此,可人呢?唉,有时候这人还真不如条狗呢。” “是,是。老佛爷说得对极了。奴才愿作老佛爷的犬,一生一世服侍老佛爷。”李莲英闻听急忙跪地答道。 “起来吗!你呀,可真会服侍人。”慈禧太后听了他的话,内心真是无比的舒畅,如此奴才,哪能找出第二个来? 走近狗屋,李三顺吩咐小太监搬出来个铺着绸缎被的竹筐。慈禧太后近前观看,只见毛色黄亮,双目有神的“黄精灵”悠闲地躺在绸缎被上,两只毛葺葺的小狗,一黑一白,正依偎在母亲怀中,贪婪地吸吮着乳汁。 “老佛爷,您给它们取个名吧?”李莲英见机又凑上前去,嘻皮笑脸道。 “好。这黑的叫‘黑豹’,白的呢,就取名‘白雪’,你说怎样?” “妙,太妙了!黑豹,黑色的豹子,矫健机警;白雪,洁白如雪,性情柔顺。啧啧……简直太妙了!” “瞧瞧你这嘴,可真是越发出息了!”慈禧太后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复欣然观赏一番,慈禧太后方离开御犬厩,攀山而上,来到雄踞万寿山顶的智慧海,一班王公大臣早已在此跪地迎候。 智慧海,座落在佛香阁之北,万寿山中峰山顶。建于清乾隆年间,以颂扬佛的智慧如海而得名。这是一座全部用砖石发券砌成的“无梁殿”,外形为仿木结构建筑,顶为大式歇山。外部用黄绿琉璃瓦装饰,顶部则间以紫、蓝等色,外墙壁琉璃砖上满刻观士音佛像。整个建筑色彩富丽和谐,造型朴实凝重。左右望去一片葱笼,繁花似锦,比起上次来时风光更为动人。 智慧海殿前早已摆好许多鸟笼子,黄雀、画眉、百灵等各种各样的小鸟一万只,在笼子里面叽叽喳喳,扑扑棱棱,好不热闹。慈禧太后点点头,会心地笑了。 “时辰已到,乞请老佛爷放生!”李莲英毕恭毕敬,跪地说道。 慈禧太后轻移莲步,走上前去,示范性地亲自放了十来笼,然后由太监们代劳。一时间满天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放到最后一批时,慈禧太后惊讶地发现,鸟儿们始终不曾远去。 正想开口询问,但见那些鸟儿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又陆续飞回鸟笼之中。放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种场面,慈禧太后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由得大喜,急忙问李莲英: “莲英,这是怎么回事,怎的这些去而复返?难道它们不知道遨游于无垠之天际更自由自在吗?” “回禀老佛爷,”李莲英满脸得意之色,跪地答道,“这些鸟儿,一定是被老佛爷的皇恩大德所感动,它们感恩戴德,故不忍离去。老佛爷德及禽兽,才有这样的吉祥佳瑞之兆出现。 恭贺老佛爷万寿无疆!” 慈禧太后不是笨蛋,这会她怎能不晓得鸟是早已驯熟了的?她早年还是小家碧玉作“姑奶奶”的时候见过这些玩意儿。当然,她也晓得此乃李莲英讨好她的一番苦心。看看众人,只有孙毓汶、刚毅、立山等人面露奴颜频频点头。这可如何是好!众目睽睽之下,倘若我将这过于明显的恭奉之词笑咪咪地接受下来,岂不被众人心中嘲笑?想到这里,只见慈禧太后故意沉下脸来,训斥道: “你这胆大的奴才,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在捣鬼,将那驯熟的鸟儿拿来与我放生!平日里待你不薄,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愚弄于我?来人!给我拉下去,重责四十!” 此语一出,一班王公大臣们都惊呆了,觉得李莲英本是太后的心腹宠儿,不知这是演的什么戏,也许是杀鸡给猴看吧!忽拉一下纷纷跪在地下,给李莲英求情道:“太后息怒,李总管忠心耿耿孝敬太后,他是不会哄骗太后的。” “是吗?”慈禧太后故作诧异道。 跟随慈禧太后几十年的李莲英,对她的秉性能不了如指掌吗?只见他从从容容地跪在慈禧太后面前道:“回老佛爷的话,奴才有几颗脑袋,敢来愚弄老佛爷?这实实在在是老佛爷皇恩如海,恩泽山川,拳拳之心乃于禽兽,方使得天降吉祥。倘若奴才有半点欺瞒老佛爷之处,但请老佛爷责罚,奴才绝无半句急言。不过,老佛爷降罪之前,奴才仍有个请求。” “说!”慈禧太后冷冷地说。 “老佛爷,自古以来,有驯鸟的,却从来没有能训练鱼儿。 如今湖畔尚有百桶大鲤鱼待放,老佛爷如若不信,可移驾一观,看看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祥瑞;如果没有,请老佛爷再降罪不迟。” 慈禧太后听完,见王公大臣又都替李莲英讲情,也就顺坡下了驴:“好,先把鱼儿放生试试看。” 一行人沿梯而下,越过牌楼,来到昆明湖畔。此时细雨已住,太阳也露出了它那红通通的笑脸;阳光照耀下的昆明湖,更显波光潋滟! 湖畔,一百桶大鲤鱼正待放生,但见金鳞红翅,鲜活蹦跳,惹人喜爱。慈禧太后走上前去,细细看了一遍,然后说了声: “放!” 小太监们一齐动手,把那一百桶鲤鱼一一倾倒在昆明湖中。 众人站在岸边,眼睁睁的盯着水中的鲤鱼,只见那一条条鲤鱼逃生之后,好不快活,尾巴一摇,疾疾游去。昆明湖面微风阵阵,泛起层层涟漪,放生后的鲤鱼顿时无影无踪。慈禧太后内心不由一紧,话已出口,想要收回是万万不能的! “快看,老佛爷快看,鱼儿回来了!” 听到喊声,慈禧太后忙定眼望去。怪了,那些金色大鲤鱼象听了什么命令一样,此刻正一律头朝岸边排成横队。整整齐齐向岸边游来。 待至岸边,只见那些鱼儿头向慈禧太后,嘴里咕嘟咕嘟吹着水泡,尾巴摇着,两只拨翅一摆一摆好似朝拜一般。人们都看呆了,紧接着誉美之词响彻云霄,慈禧太后顿觉飘飘然然,喜不自禁。 再看此时的李莲英,更是神采奕奕,满面春风,只见他急步上前,开口说道: “奴才恭喜老佛爷,贺喜老佛爷!老佛爷皇恩浩荡,天降吉祥,放鸟鸟不远飞,放鱼鱼儿朝拜,这可是前所未有之祥瑞啊!”说到这里,李莲英忽跪倒在地,高声喊道: “老佛爷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一班王公大臣见状,亦纷纷跪倒在地,真真假假随声附和: “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众人的恭维,慈禧太后喜得如醉如痴,当即摘下自己那挂一百单八颗的翡翠朝珠,赏与了李莲英。众人又是一阵高呼万岁。 这鱼儿朝拜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李莲英接受那普廷的主意,在岸边水中布下无数的小纱包,小纱包里不断漏出万千上万的鱼虫,在岸边形成一条鱼儿的“美食街”,那些在水桶里饿了好长时间的鱼儿,一经放出,自然争先恐后觅食纱布袋中钻出的鱼虫,故而千头攒动,看起来似乎在朝拜一般。可笑这种瞒天过海的鬼把戏,竟引出了对慈禧太后的一片“万岁”声!为了讨得慈禧太后的欢心,李莲英可真是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gt;&gt; 李莲英一、李莲英的脑袋系在慈禧的腰带上 一、李莲英的脑袋系在慈禧的腰带上 “奴才的脑袋,日夜系在主子的腰带上。”……李莲英舍身忘我地亲口为老佛爷尝试“洋药片”,是本来就拥有一片忠心赤胆,还是为了让系在主子腰带上的脑袋更牢固一些? 这是一个初夏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过地平线,在云海里忽隐忽现的,有时把云彩染得通红,有时又从云缝里透出几缕血红的阳光,照得云缝也好像成了一个血红的缺口。柔和的轻风吹过大街两旁的垂柳树,垂柳枝便袅娜地摇动着,又吹到早起的行人的脸上,使人觉得痒痒的,也挺舒服。 第 1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3 章 这时,紫禁城北门——神武门前面却早已站着黑压压一大群人。一个为首的太监吆喝着手下的十几个小太监以及宫里的两个御医,正在对经过神武门进入紫禁城的人员进行认真的检查。检查完一个,放行一个,然后再接着检查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呀?”一些好事的人围上去,见在被检查者当中,不时有被拦住不让放行,并且垂头丧气又回去的,便好奇地互相询问着。 “你不知道现在正流行一种恶性疟疾吗?” “当然知道。听说已经有好多人得了,莫非他们和这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 “大概他们是在检查疟疾病患者吧?” “你还算是聪明。不过,你说的也不全对。确切地说,他们是在检查带有疟疾病隐患的人。一经查出来,就不再让进宫,一直到病好了为止。” “为什么?” “怕传染别的人呗。你想想,当今皇上和老佛爷都住在紫禁城里,传染上了他们,那还行吗?” “嘿!你认识那个人吗?”一个人指着那个为首的太监问另一个人道。 “不知道。看他那个派头,来头还不小。他是谁呀?” “告诉你吧,他就是当今太监总管李莲英最得力的干将,名字叫作李三顺的。” “呀,好家伙!原来是他!” “嘘!小声点!你长几个脑袋,不想活了是不是?让他听见还能有你的命吗?” “……” 这种恶性疟疾的发源地是印度旁遮普省的一个极小的村子。它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并且传染速度非常之快。如果在空气流动好的情况下,一天可传染上百里,甚至几百里。自那个小村子里发现首例患者以来,这种恶性疟疾便迅速地在印度传染开来,不到一个月,便蔓延到了整个印度,又从印度蔓延到整个东南亚一带。再以后又通过夏季印度洋上的西南季风,迅速蔓延到我国南方一带。一个月以后,在京城也发现首例疟疾病患者,此后便经常不断地出现。 这种恶性疟疾的特点是感染以后,在人体内的潜伏期长,并且发作剧烈。一般在感染以后,发作之前,通常要持续十几天;而一旦发作起来,症状虽和平常的那种疟疾差不多,但剧烈程度要比平常的那种疟疾可怕。它发作起来忽冷忽热的,冷起来让人感觉好像是进入了三九寒冬,钻到三层被子下面也会让人瑟瑟发抖;而一旦热起来,又会让人感到好像是进入了酷暑盛夏,让人恨不得能从身上扒下一层皮来以放出一点热量。而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种冷和热都是出自人体内部,根本不受外界气温高低的影响。这样得一直持续一个月,真是让人吃不成饭,睡不好觉,求生不得,求死不忍。病人如果被料理得好的话,虽不至于被夺去生命,但一个月下来,也会让人骨瘦如柴的。所以京城出现这种病以后,人们便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扬扬地议论开来。 “听说这种病是从印度传过来的,印度那个地方是白骨累累,几乎十不存二三了。”一个戴着厚厚老花镜的人说,看样子是个教书的先生。 “哎呀,你们不知道他们得这种病的人的那种惨状,真是好吓人!我如果得了这种病,宁愿立即去死,免得呆在世上活受罪。”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人耸耸肩,用一种几乎颤抖的声音说,大概是亲眼看见过这种病人。 “听说现在京城也流行开了,咱们到别的地方去躲一下,也许能躲过这一场灾难,”一个小伙子慢吞吞地说,神情很沮丧,但流露出对生的渴求,“总比呆在这里等死或活受罪强吧?” “你别做梦了,现在到处都在流行这种病,你还能往哪躲? 躲过去初一,你能躲过去十五?躲了和尚你还能跑了寺?听天由命吧!”一个看似见过大世面的中年人满不在乎地说,但脸上却有一种茫然的神情。 小伙子垂下了头,不吭声了。 …… 这么大的一件事,住在紫禁城里的那些人当然不会不知道。先是在宫女和小太监们中间议论纷纷的,后来便渐渐地传到了李莲英的耳朵里。“莫非是别人在算计我?”李莲英暗暗地想,很想闹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把李三顺给找了来。 “三顺,这几天宫里议论纷纷的,你都听说了吗?”李莲英问道。 “听说了一些,但不知道师傅说的哪一件?”李三顺眨巴着一双狡黠的眼睛瞅着李莲英,不明白李莲英到底又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就是那什么病什么病的那一件。”李莲英在椅子上欠一欠身子,说道。 “回师傅的话,小的不敢妄言。”李三顺答道。宫里早就立下的规矩,是不准胡乱造谣的。抓住了造谣者,是要受到杖责的。 “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李三顺见李莲英这样说才慢慢答道,听说外面正闹一种传染病,叫什么恶性疟疾,是从印……印……,好像是印度传过来的。这种病发作起来很厉害的,听说得发作一个月左右,得病的人即使不死听说也会是大伤元气的。” “外面已经有多少人得了这种病?”李莲英又问道。 “听说已经有上百号人得了。因为来得突然,药铺里一时也没有什么药能治这种病的。”李三顺答道。 “是不是死了人?”李莲英继续问道。 “暂时还没听说死人。发作一个月就自动好了。不过…… 一个月下来,得病的人都是骨瘦如柴的,好不吓人。”李三顺一边回答,还一边比划着。 “你先下去吧,”李莲英摆一摆手,对李三顺说道,“以后再听说什么事情随时回来向我报告。” “是,师傅!”李三顺慢慢退到门口,一转身出去了。 李三顺走后,李莲英又在那儿呆呆地坐了一会。忽然,只见他两只阴森森的眼珠一骨碌,同时高兴地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好,就这么办!”一个讨好慈禧太后的计划就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了。 第二天,天气不大晴朗,欲雨不雨,虽然有些闷热,但偶而刮过来的一阵凉风却使人更舒服。而慈禧太后的心情,却开朗得很。 慈禧太后用过晚膳后,回到储秀宫。李莲英和一群贴身宫女便急忙趋上去,静候着慈禧太后的吩咐。 慈禧太后坐在炕上,向旁边的烟袋锅看了一看,李莲英和贴身宫女便知道老佛爷想吸烟了。慈禧太后不喜欢吸旱烟,也就是平常所说的关东烟。饭后喜欢吸水烟,可是宫里面不爱听水烟这个词,犯忌讳,以为有“水性扬花”之意。这种烟烟丝细长,且带有一种香气,是南方进贡来的,一律用青绿色的纸包着。大概因为是青绿色纸包的缘故,储秀宫的人都管这种水烟叫作“青条”。 只见一个贴身宫女春香疾步走上去,拿出火镰,把火石、薄绒安排好,又取出两个事先装好烟的水烟袋。这种水烟袋烟管特别长,故有“鹤腿烟袋”之称。吸烟时,慈禧太后是吸一锅,换一锅,直至吸得过了瘾,中间是不能够间断的,所以烟袋锅子是两个。 等一切准备就序,春香转过脸去,将火石用火镰轻轻一划,火绒燃着后贴在纸眉子上,用嘴一吹,把火眉子的火倒冲下拿着,轻轻地用手一揉,转回身来,再用单手捧起烟袋,送到慈禧太后嘴前边约一寸来远。只见慈禧太后轻轻地闭上眼睛,将头微微地向前倾一倾,含住烟嘴,重重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又长长地吐了出来。顿时,屋里便弥漫着一股香中带些微辣的烟草味来。 这样大约吸了七八锅,慈禧太后才慢慢地睁开双眼,向身边的贴身宫女们摆一摆手,示意她们退下。等到屋里只剩下李莲英的时候,慈禧太后冲着他笑了一笑,说道:“小李子,你今天准备怎样个让我高兴法?” 李莲英早已在旁边站了许久,等得已经急不可耐了,见慈禧问他,便急忙快步走上前去,一边给慈禧轻轻地捶背,一边说道:“老佛爷,奴才今天也没个什么高兴法。不过,奴才可以给您打个赌,奴才敢保证,您准输。” “嗬!你有那么自信?”慈禧见他这样说,不由得对此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你先说说,你到底要跟我打什么样的赌?” “奴才给您讲个笑话,”李莲英说道,“这个笑话不但可以让您笑,而且可以让您笑出声来。如果您笑不出声来,就算您赢了;如果您听得笑出声来了,那就算奴才赢了。就打这个赌,怎么样?” 慈禧见他这样说,放心了。“就赌这个,我还以为赌什么呢?”慈禧心里想道,“到时候我就是憋着不笑,看你还能对我怎么着?到时候准是你输,这个赌我跟你打定了。”想到这儿,慈禧便微笑地看着李莲英,说道:“好吧,我跟你打这个赌。咱们一言为定。”听慈禧说话的口气,他们俨然一对母子。 “不过,你说,咱们赌什么呢?” 第 1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4 章 “如果您老佛爷输了,奴才只请求您答应奴才一件事。”李莲英见慈禧答应了打赌,便故作神秘地说。 “那你要先告诉我你让我答应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慈禧觉得自己身为垂帘听政的一国之太后,不能随随便便答应事情的,便对李莲英说道。 “这件事奴才不能事先告诉您,不过绝对不会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您尽管放心好了。”李莲英有些着急的样子说道。 “好吧,如果我输了,我答应你。”慈禧见他这样说,也有些放心了。 “现在该您老佛爷说了,如果奴才输了,您有什么条件?” 李莲英见慈禧终于答应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道。 慈禧太后想了一会,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有求于一个奴才的;即使有求于奴才的,说出来也会失了自己的身分。自己跟他打赌,无非就是寻寻开心,放松一下自己在处理政事时的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减轻一点疲劳。 “如果你输了,你就给我学三声狗叫算了。不过,学的时候一定要装出狗的样子来。”慈禧最后终于开了口。 “是,如果奴才输了,奴才就学狗叫。”李莲英很爽快地答应了。其实,学狗叫对李莲英来说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只要能讨慈禧的欢心,李莲英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那你就快讲你的笑话吧!”慈禧太后为了听笑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奴才给您讲一个傻儿子的故事,您听了以后不怕您不笑,”李莲英看了看慈禧,说道,“从前有个当官的,因为有事需要出一次远门。临行肖他把儿子叫来,嘱咐说:‘儿子呀,爸爸现在要出一次远门,恐怕几天都不能回来。如果这几天之内有客人来问你爸爸,你就说:‘小事外出,请进拜茶。’这当官的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成器,怕他临时想不出来,所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最后他想了个主意,把这两句话写在纸上,交给了儿子,并当面让儿子给读了两遍‘小事外出,请进拜茶。小事外出,请进拜茶’,这才放心地离去。 “这儿子便把纸条放在袖口里,不时地拿出来看,并念上两遍。第一天没有人来,第二天没有人来,直到第三天,还是没有一个人来。到了晚上,这儿子又把纸条从袖口里拿出来,读了两遍之后,以为这纸条没什么用了,就在灯上把这纸条给烧了。” 李莲英讲到这儿,拿眼瞟了瞟慈禧,见慈禧在认真地听着,还没什么反应,便又继续讲道:“问题就出在这儿。谁知到了第四天,却突然来了客人,一进门就问这儿子道:‘你爸爸哪儿去了?’这儿子心里一紧张,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便慌忙在袖口里找纸条,当然找不到。便说:‘没了!’这客人一听十分惊异,忙问道:‘怎么,你的爸爸没了?他是几时没的?’这傻儿子回答道:‘昨夜烧了。’” 慈禧听到这儿,早已经忍不住了,刚想放声长笑,猛然间想起了与李莲英打的赌,急忙用手把嘴掩上,硬是没有笑出声来。李莲英一看慈禧没有笑出声,也急了,赶紧趴在慈禧的面前,摇着头并同时晃动着蹶得老高的屁股,装出一条狗在摇头摆尾的样子,并不停地冲着慈禧“汪、汪、汪”地叫着。这回慈禧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李莲英见状,急忙爬起来,冲着慈禧说道:“老佛爷您输了! 老佛爷您输了!您要答应奴才一件事。” “我怎么输了?你讲完笑话我并没有笑出声来,是你学狗叫以后我才笑的,怎么能算输了呢?你这不是耍赖吗?”慈禧这时笑得更响了,用一种戏谑的口气对李莲英说。 “是您老佛爷输了嘛!您是听了奴才的笑话才笑的。”李莲英继续分辩道。 “狡辩!给我掌嘴!”慈禧佯装嗔怒道。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请老佛爷恕罪!”李莲英明知慈禧在假装生气,还是赶快跪在慈禧面前不住地磕头求饶。 “起来吧,没有什么事了,看把你吓的那个样子!”慈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今目的达到了,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莲英赶快爬起来,侍立在慈禧的身旁,自言自语道: “这件事算完了,可这关系着老佛爷啊!唉,我该怎么办呢?” 慈禧太后听李莲英说这件事关系着自己,顿时又来了兴趣。“小李子,你说什么?你说这件事关系到我?” “当然关系着老佛爷。不过,既然老佛爷您不答应,那我就不说了。”李莲英故弄玄虚地说。 “你先说说什么事,让我听听。”现在是慈禧催促着李莲英说话了。 “让奴才说可以,不过奴才说了以后老佛爷您可不要害怕。” “我当然不会害怕。”慈禧太后的兴致更浓了。 “奴才先问问您,现在宫外面流行着一种传染病,您知道不知道?” “什么传染病?厉害不厉害?”慈禧一听便着急地说道,脸上显然带有一种恐惧的神情,虽然嘴上说着不害怕。像慈禧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最怕的就是得病。一得病,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有个三长两短的。确实的,慈禧最怕的也是自己得病,而平时保养得最好的也是自己的身体。这一方面是因为慈禧希望自己长命百岁,这也是人之常情;这里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慈禧不希望别人把自己看成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因病躺在床上而不能处理政事。 所以当李莲英说到外面正流行一种传染病的时候,慈禧显得相当恐惧。 “是一种烈性疟疾。至于厉害不厉害,那怎么说呢?说它厉害,它也不至于要人的性命;说它不厉害,得了病也会让人在身体上大受损害的。不过,得了病以后,忽冷忽热的,让人感到好不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 “它热起来热得过了头,即使穿一层单衣,也让人觉得热得像烤火一样;而冷起来又冷得过了头,即使穿上三层皮大衣,也会感觉骨子里直往外冒凉气。这样一来,人当然就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了,而身体也当然会受到损害。”李莲英力图把这种惨重说得明白些,也力图说得委婉些而不至于让慈禧听了觉得刺耳。 “外面流行得到底怎么样了?”慈禧一心只想着这种病,并不在于李莲英到底用什么样的词语把它表达出来。 “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得了这种病,听说和宫里有联系的一些人也得了这种病。” “我们总得想个办法阻止这种病再往宫里传染才是,像我这样已一把年纪的人要得了那种病还不——”慈禧说到这儿,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便顺口说道,“你还不快替我想个办法?” “奴才也正为老佛爷着急呀!”李莲英说道,“再让奴才好好地想一想,到底用什么办法好呢?” “嘿,有了!”李莲英忽然一拍手,大声地喊道。 “快说!你想出了什么办法?”慈禧急不可耐地问道。 “可以这样,”李莲英终于把已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几十遍的话慢慢说了出来,“我们可以派人把东、西、南三个宫门全部关闭,只留一个北门。然后派两个御医在北门对来往人员进行逐个逐个的检查,发现有疟疾病嫌疑的人就禁止放进宫里。这样的话,传染病岂不是就传染不过来了?”李莲英这样说,也有着自己的考虑。一方面李莲英通过这件事要达到对慈禧讨好的目的,另一方面也可以杜绝对自己的传染。现在自己受到慈禧的百般宠爱,一旦大病一场,即使不死,骨瘦如柴的,也不会再讨得慈禧的欢心了。 “这主意倒也不错,”慈禧想了一想,说道,“不过派谁去具体办理这件事呢?” “李三顺也很不错,办事能力又强,依奴才看,派他去办理就可以。” “好吧,也只有这么办了。”慈禧太后最后一锤定音道。 第二天,慈禧太后发布上谕,大致意思是:因传染病盛行于今,自本日起,宫门东、西、南门暂行关闭。北门设立检查站,发现带有传染病隐患的人,一律禁止进入紫禁城,以防止传染病在宫内流行。一切大小事务皆由李三顺一人全权负责。并且说明这只是一条权宜之计,等流行期一过,禁令自然解除。负责检查来往人员的任务由宫里的两位御医具体负责。 然而,在这样严密的措施保护之下,还是没有阻挡住恶性疟疾向皇宫里传染。慈禧太后和李莲英这帮人只知道杜绝接触病人可以避免传染,可他们哪里知道病菌通过空气的流动和接触也是可以传染的。只要他们不能把紫禁城围个严严实实,那恶性疟疾在宫里流行就是势在必然。而事实上,虽然慈禧太后和李莲英这些人在权势上一手遮天,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们要想办到这件事则是万万不可能的。 几天以后,宫里的一个小太监突然感到全身不舒服,接着便忽冷忽热地发起病来了。这个小太监也知道外面正在流行恶性疟病,对其发病症状也略知一二,因此他猜测自己可能是被传染了,但是他不敢说出来。说出来自己的饭碗不丢才怪呢? 同行的几个小太监见他这几天总是鬼鬼祟祟的,没事时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不免起了疑心。“这小子莫非在搞什么鬼把戏?”其中一个说道。 “我们对他应该留点神,别让他把我们几个给耍了。”另一个说道。 等到下一次那个小太监关上房门,独自一个人呆在屋里的时候,这几个小太监就开始行动了。他们偷偷地来到窗子底下。窗子太高,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第 1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5 章 “来,你驮着我,我上去看看。”一个小瘦子对一个比较肥胖的太监说。 这瘦子便踩在胖子的肩膀上,慢慢地向上爬去。他先用舌头舔一舔窗户纸,然后拿食指一捅,窗户纸便露出一个铜钱大小的洞来。这瘦子便顺着小洞往里面看过去。 “你看到什么了?”旁边的一个小太监问道。 “嘘!”瘦子向下面的人摆摆手,又向里面看过去。 “我说大哥,你快点行不行,我在底下实在是受不了啦!” 胖子在底下气喘吁吁地说。 这样约摸过了十几分钟,那瘦子才向底下示意要下来。 “你都看到些什么?给我们讲一讲。”瘦子刚一下来,几个同伴便围上去问道。 “别急嘛,我回去再讲给你们听。”瘦子不急不慢地说。 走在回去的路上,同伴又再一次让瘦子把看到的说给大家听听。这时瘦子也忍不住想把看到的东西都说给大家听听。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瘦子故作神秘地说,“我先是看到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个扇子拼命地摇,边摇嘴里还边喊着:‘哎呀,他妈的,怎么这么热?’然而,过一会他却钻到被子底下去了。你们说这事情奇怪不奇怪?” “我看他八成是患了疟疾。外面正流行疟疾,你们知道吗?”同伴中的一个说道。 “哎,对,是疟疾,我敢绝对保证。”另一个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 “我也听说过,发作起来是忽冷忽热的。莫不是他正在发作?”另一个又道。 “现在对疟疾查得正紧,以免在宫里流行。他现在得了这种病,我们知情不报,是会受到牵连的。”一个看似胆小怕事的说道。 “对,我们应该上报。”一个又随声附和道。 “我们一起上报。”他们几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还敢在谁那里耽搁!一级一级向上报告,不到一个时辰便传到了李莲英的耳朵里。向李莲英汇报这件事的自然又是李三顺。 “啊!有这回事?”李莲英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听完李三顺的汇报,一下子从太师椅上惊立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怎么会出现这种事?你不是带领人在北门口一个一个地检查吗?” “小的是一个一个检查的,”李三顺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李莲英的问话,“不过,出了这件事以后,我听他们底下的人都说,即使没有病人进宫,迟早也会传进宫来的,有些事情总是防不胜防的。” “哎呀,这让我怎么向老佛爷交差呢?”李莲英不耐烦地在屋里来回踱着步,看李三顺还侍立在一边,便对他一扬手道,“你先下去吧!” 李三顺走后,李莲英真正陷入了苦恼之中:这件事由自己出谋划策,而如今竟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老佛爷会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来呢?想到这儿,他又不由得骂起那个小太监来:“这个狗娘养的!真是没事惹事!”然而这又能怪那个小太监吗?谁也不希望自己得病,谁都希望自己好好地活着。 他又不由得可怜起那个小太监来了,自己得了这种意想不到的病,还得自己偷偷地忍着,又不敢说出来,又得不到别人的一点照顾;锁居深宫之中,连家人都不得相见,更谈不上得到家人的关心和照顾。想当年自己不也是从这个位子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太监总管的宝座上来的吗? 李莲英越想越远,竟忘掉了原先自己要想的事情。当他又猛然回到原来思绪上的时候,不由得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哎,伴君如伴虎啊!” 李莲英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向慈禧汇报这件事的万全之策。“先看看老佛爷如何反应再决定如何办吧!” 下午,李莲英终于找到了向慈禧太后汇报这件事的时机。 慈禧太后施展手段,终于成功地迫使光绪皇帝的父亲醇亲王奕譞同意拨海军军费修建颐和园。回到储秀宫后,仍然兴致勃勃。 李莲英疾步迎上去,“唰唰”地一甩袖子道:“奴才给老佛爷请安!” “起来吧,小李子!”慈禧太后红光满面地笑着说道。 “什么事使老佛爷您今天这么高兴?是不是要奴才给您道喜呀?” “用海军经费修颐和园。哈,到那时我就不用像现在这么忙活了。到时候,咱们都搬进去住,好好地享享清福,快乐快乐。” 修颐和园,李莲英也听说了。他知道慈禧太后这几天正为修建颐和园的经费问题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今天解决了经费问题,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奴才给老佛爷道喜!”李莲英赶忙跪在慈禧太后脚前磕了一个响头说道,“奴才等着领老佛爷的赏!” “给你,拿去吧!”慈禧太后今天心情特别好,也显得特别大方。她顺手摸出一锭十两银子递给李莲英道,“拿去和他们一块乐和乐和吧!”慈禧太后所说的“他们”,是指李莲英手下的一帮小太监们。 “老佛爷,奴才有一件事需禀报老佛爷。”李莲英从地上爬起来,把银子揣在怀里,觉得是该向慈禧太后说出那件事的时候了。李莲英知道,向慈禧太后说事情,必须等慈禧太后心情好的时候。心情好的时候,坏事也可能变好;而当心情坏时,即使好事也有可能变得不可收拾。 “你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吧!” “是,老佛爷。现在宫里出现了传染病,奴才也是刚听到底下的人刚刚禀报的。”李莲英察言观色,说话时极为小心。 “什么,你说什么?宫里出了传染病?他们不是在北门口一个一个检查的吗?到底是谁呀?”慈禧太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刚才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换上了一副惊慌甚至还有些恼怒的表情。好像刚才还是万里无云,阳光普照,而一会就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似的。 李莲英一听可吓坏了,他知道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但慈禧太后的问话不回答也不行。 “是……是一个小太监,”李莲英嗫嚅着说,“他们是在北门口一个一个检查的。也可能除了接触传染之外,这有别的另外一种传染方法。” “一个小太监!马上把他撵出宫外,永不得再放进来!”慈禧太后几乎是尖叫着说。 “是,奴才这就去办!”李莲英正想找个脱身的机会,见慈禧太后这样说,马上走了出去。 慈禧太后并没有责怪李莲英,她也知道李莲英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责怪也是没有用的。 “烈性传染病,恶性疟疾,一个小太监,瘦骨嶙峋。”李莲英走后,慈禧太后眼前出现的尽是这些情景。她越想越害怕,好像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似的。 李莲英出了储秀宫,迅速地招来李三顺,传达慈禧太后懿旨:火速把得病的小太监撵出宫去,永不再用。 “是,师傅!”李三顺回答道,转身就想离去。 “哎,慢着!”李莲英又叫住了他,顺手从腰里摸出慈禧太后刚刚赏给他的一锭银子交给李三顺道,“把这个务必交给他。如果有谁对他不好的话,回来我拿你是问。” “是,师傅,我一定照您吩咐的去办。” 那小太监被送出宫后,回到了家里。在家人的照料下,疟疾病慢慢地好了,只不过身体看上去很瘦。过了一年以后,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后来这小太监又托李莲英说情,重又回到宫中当差。这是后话。 第 1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6 章 不知是因果报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小太监被赶出宫不到两天,慈禧太后就病倒了。这下可忙坏了李莲英。李莲英先是派人去请御医,接着又派人到乾清宫去通知光绪皇帝。御医来到以后,确诊就是患了恶性疟疾。但是,两个御医急得团团转,还是一点法儿也没有,因为当时根本就没有能治这种病的药。果然,不一会儿,慈禧太后就开始热起来。慈禧太后把衣服脱得只剩下一层红缎子褂子,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李莲英一边不停地给慈禧太后搧着扇子,一边还不停地安慰着。 “老佛爷您福大命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唉,”慈禧太后长叹一声说,“想不到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场灾难。这一病之后,说不定会成个什么样子。” “老佛爷也不必把它看得过于严重,只要看得开,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多少人都是自己好起来的。”李莲英以前把这种病说得那样严重,现在却又力求淡化它的严重性,“再调整得好一点,用不了多久您就会完全恢复健康的。” “但愿如此吧!”慈禧太后有气无力地说。 正说话间,慈禧太后忽又觉得全身发冷,冷得直透肌骨。 李莲英慌忙停止搧扇子,和旁边的宫女一起七手。慈禧太后平时闲时虽也曾学过一点外语,但连一个词也认不出来。虽然慈禧好像在专注地看着这些,其实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她专注的只是是不是有人在药上面做了手脚,别让别人把自己给暗算了。慈禧太后看了以后,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便把他递给了身边侍立的御医。 “你们来看一看怎么样?” 御医们拿着药瓶看了看,也没有看出什么。他们也不认识上面写的德文。 “试试吧!”御医们最后对慈禧太后说。御医们说的试试,是指慈禧太后可以让别人先尝一下这种药了。慈禧每吃一种新药的时候,总是让别人先尝一尝,一方面可以检验药物是不是被掺进了有毒性的东西,另一方面也要以检验药物本身是不是具有毒性。 “你们下去找个人试试去吧!”慈禧对御医们挥一挥手说。 “慢着,还是由我来试吧。”李莲英抢先一步拦住正要往外走的御医,说道,“让别人试也不一定能说出个真实的滋味来。” “小李子,这怎么能行呢?还几天你已经很辛苦的了,还是找别人来试吧?”慈禧太后首先说道。 “莲英,这万万使不得,你还要侍候老佛爷,让别人试吧!” 庆王也在旁边说道。 “还是由我试吧,你们都别说了,我的主意已定,”李莲英想了想又说,“我是小事,老佛爷的身体才是大事。国家离不了老佛爷啊!” 庆王在旁边听了李莲英的话,不禁暗暗佩服起他来,也似乎悟出了一点李莲英一直在慈禧太后得宠的原因。 不待别人同意,李莲英就自己走到茶几跟前,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然后从小瓶里取出五片药,喝了下去。因为刚才庆王说德璀林说过,这种药的用量是每日两次,每次五片。 “什么味道?”慈禧一开始总是问药是什么样的滋味。 “微甜中带些淡淡的清香,味道还可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慈禧又问李莲英道:“吃下药以后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尤其是头,感觉特别的清醒。并且也感觉特别舒服,好像有了活力似的。” 慈禧太后觉得这种药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便让李莲英倒来半杯开水。喝下了五片药片。 立竿见影!慈禧刚才还是冷得直打哆嗦,喝下药不一会就感到冷得不再那么厉害了,身上也感到有了些力气。 “您感觉怎么样了?”庆王走到慈禧太后面前,轻轻地问道。 “好多了!这药还挺管用的。”慈禧太后这才发现庆王还一直在屋里没有离去,“这都多亏了你呀!” 第 1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7 章 “替老佛爷着想,是做臣子的份内之事。”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慈禧太后看着庆王说道。 “是!老佛爷您就安心养病吧。”庆王慢慢退了下去。 庆王走了以后,慈禧太后对身边的宫女、大监和御医也挥了挥手道:“你们也都退下吧,我也要一个人好好地歇歇了。” “是,老佛爷!” 此后两天内,慈禧太后不间断地进药,病情慢慢地减轻了许多,到了第三天,已经不再忽冷忽热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又将养了一段时间,身体也慢慢地完全恢复了健康。 慈禧太后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全靠李莲英的侍候和尝药以及庆亲王的药,因此,给他们大量的赏赐,余下的人也各有不同的赏赐。 慈禧太后在患病时受到李莲英的百般侍候,又见李莲英不顾性命危险亲自为自己尝药,因此在病好了以后对李莲英更是千般信任,万般宠爱,有什么好事全都想着李莲英一人。 而李莲英更是不遗余力地用尽各种手段对慈禧太后献媚、讨好。本来李莲英在升任太监大总管的位子时,底下的一些太监头头们就感到很不服气,认为无论从资格、阅历,还是从能力、条件等各方面,都比他强,太监总管的位子再往后轮一千年也轮不到他。这样一来,这一帮人就更不服气了,牢骚也更多了。 一天晚饭后,做完了各自要做的事情后,几个太监头头又聚在了一起,照旧喝酒解闷。他们都是上次该受到升迁而没有升迁的人,心中自有无限的苦涩和积闷。他们同病相怜,自然都最了解各自的心情。又加上几个人喝得大概也差不多了,话就自然而然地多起来了。 “他妈的,老子十五岁进宫,一干就三十年,吃尽了苦,受尽了累,然而升迁都没有我的份。”宁寿宫总管钟顺愤愤地说道。说完又呷了一口酒。 “你还说呢!老兄我自从进宫,掐指算来已经有三十五年了,也不是一样没我的份。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长春宫总管梁景才也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就不知道李莲英那小子他有什么能耐,能爬到太监总管的位子上去。”乾清宫大太监谢振昆一提起李莲英,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面孔。 “还不是整天溜须拍马,向老佛爷献媚讨好,把老佛爷搞得晕晕乎乎的。要不,慈禧怎会力主把他提升为太监总管呢?” 钟粹宫副总管张志和夹起一颗花生米送到嘴里,边嚼边说道。 “提起李莲英向老佛爷献媚讨好,我想起了一件事。两个多月前,也就是宫里流行恶性疟疾传染病的前几天,我打慈禧太后寝室前经过,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储秀宫总管崔庚生吐出嘴里刚嚼过的鸡骨头,故作神秘地对其他几位说。 “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你又看到他们两个那个?你小子可要小心你的脑袋,连东太后都因为这事把命给丢了。”其余几位七嘴八舌地接道,同时瞪大了一双双惊异的眼睛。 “不是!你们可别瞎猜!要不然丢了小命我找谁要去?”崔庚生故作不满地说道,“告诉你们吧。是李莲英在老佛爷面前装狗学狗叫唤。学得像的,叫你看了不得不佩服。” “怎么学的,你学学看?” “我学也学不像。叹,像不像还是给你们学学吧。”崔庚生也呷了一口酒,顿了顿又道,“李莲英先是趴在老佛爷面前,屁股蹶得老高,头昂着,然后就是头和屁股有节奏地来回地左右摇摆着。再后来就是李莲英不摇了,也不动了,但一会就对着老佛爷‘汪、汪、汪’地叫了起来,当时我还真以为是条狗呢。这是我学的,要是你们看了他学的,那才叫精彩呢。” “哎,我悔恨没有在储秀宫当差,没有眼福能看到那精彩的一幕。我要是看到了,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听你刚才讲得那么好。”梁景才打诨道。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一阵哄笑。 “哎,庚生,李莲英学过以后,老佛爷有什么反应呢?”钟顺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老佛爷吗,当然是兴致极高了。先是默默含笑地看着李莲英,当李莲英学过狗叫以后,老佛爷竟然‘哈哈’地大笑起来,还亲切地摸着李莲英的脑瓜子,直夸他学的像呢。” “我看出来,我们不能得到升迁的主要原因是我们不能撕下我们那张脸皮,在老佛爷面前去学狗叫。”一直没有说话的永和宫总管王宝材说话了,从李莲英的所作所为中似乎悟出了一点自己未能得到升迁的原因。 “还有呢,”崔庚生吃完了一块鱼肉,咂咂嘴又说道,“你们知道吗,李莲英在上次老佛爷患病时,还亲自替老佛爷尝药呢。” “尝什么药?”钟顺对这样的事情总是打听得特别详细。 “就是庆王爷送的药呗。老佛爷刚刚说完让别人去尝,李莲英就自告奋勇非要自己去尝不可,连老佛爷和庆王爷拦都拦不住。说实话,那种事让我做我真做不出来。不光是因为在那么多人面前不好意思表现自己,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药呢,并且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药。说实话,这件事发生时我就在现场,当时我还唯恐自己被挑选上替老佛爷尝药呢。” “这大概也是你得不到升迁的原因,老兄。”王宝材的虽然说得少,但说出来总让人觉得发人深省。 “你一说老佛爷得病我也想起来了。上次老爷子派我去储秀宫探视老佛爷的病情,看到我们宫里的小太监玉山被李三顺叫去。李三顺可是李莲英最凶恶的狗腿子之一。不知道这些事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谢振昆若有所思地说道。老爷子是宫里太监对皇帝的称呼,老爷子指的就是光绪皇帝。 “这还不好办!玉山不是你们宫的吗?把他找过来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张志和说道。 “对呀,我他妈的怎么那么傻呢?”谢振昆不禁拍着自己的脑门说道,“糊涂,糊涂呀!” “去,你去把玉山找来。”张志和对谢振昆说道。 谢振昆走后不久,就带着玉山回来了。 “玉山,坐!坐!”几个太监头头齐声招呼道,同时又打开了一瓶酒,放在玉山面前,“玉山,别客气,随便吃些喝些吧!” “师傅,小的无功不敢受禄”,玉山受宠若惊,复又站起来道,“不知师傅们叫小的来,有什么事?” “你先坐下再说。”钟顺一把又把玉山按在座位上,同时夹了一大块鸡肉放在玉山面前。 “玉山,我问你,李三顺上次叫你是做什么事的?”谢振昆问道。 “不知师傅说的是什么时候?” “大概两个多月前,也就是宫里流行传染病的时候。我隐隐约约记得当李三顺叫你时,你好像正在扫地。” “噢,我记来了,”对这一件事,玉山是不可能没有一点记忆的,李三顺把我叫走以后,把我领到了李莲英的房间里。 李莲英便从一个小瓶子里倒出几片药片让我吃,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是不想喝又不敢不喝。” “药片?”崔庚生一听说药片就喊了起来,连嘴里一块肉都忘记了咀嚼,一滴馋涎顺着嘴角从脸边流下来,”是不是白色的药片?他是不是给你吃了五片?” “是啊!”玉山迷惑不解地答道,“师傅您是如何知道的,是不是李莲英或李三顺他们谁向你说了?他们当时曾告诉我可是不让我往外说的呀!今天既然是师傅们问起,我就都给师傅们全说了。不过,师傅们可要给小的保密,不然的话,小的的命就保不住了。记得李莲英曾告诉小的说,如果我往外说出去此事,他们非打死小的不可。” “放心吧。玉山!我们一定会替你严守秘密的。要是我们自己说出去,李莲英要是知道我们知道了这件事,不把我们一块打死才怪呢!”崔庚生答道。 “既然师傅这样说,那小的也就放心了。”玉山说道。 “玉山,我再问你,”崔庚生继续说道,“你喝下药片以后,李莲英又问了些什么?” “我刚喝下去以后,李莲英问我药片的味道如何,又过了一会,他便问我喝下药片的感觉如何。”玉山答道。 “好了,玉山,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送走了玉山,这几个太监头头个又发了一通牢骚。 “李莲英这个狗娘养的,真是他妈的狡猾。明里替老佛爷亲自尝药,暗地里却又让小太监替他尝药。”崔庚生恨恨地说道,“这么多人全都被他骗了,这小子也够高明的。” 第 1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8 章 “是啊,居然做得天衣无缝,没留下一点破绽。要不是我们找到玉山问了问,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梁景才说道。 “是不是我们应该给他捅出去,要是让老佛爷知道了,不杀了他也不会再宠爱他了。”钟顺说道。 “算了吧,老弟。老佛爷现在只听李莲英一个人的。捅出去有可能弄倒他,而遭殃的却是我们。况且我们也没有什么真实凭据。”谢振昆说道。他还算有着比较清醒的头脑。 “那我们就这样算了,看到他在那里弄虚作假,受到老佛爷的百般宠爱,而我们自己却郁郁不得志。”崔庚生说道。 “凡事能忍就得忍着点。你们所说过这句古语吧:处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待人让三分,心平气和。我们还是别自找麻烦了。”又是王宝材说话了,还挺有水平的。 “好,今天咱们不说这个了。喝酒!”梁景才说道。 “喝!喝!今天让我们一醉方休!”六个杯子“噹”地碰到一块,便各人干了各人杯里剩余的酒。 六个太监头头虽然曾向玉山保证过不向外界透露玉山尝药这件事,他们自己也知道若是让李莲英知道了他们六位知道李莲英的秘密的话,李莲英也绝不会放过他们,肯定会采取诡计报复他们。但人心有不满,总想找个机会发泄出来,就像他们曾经发泄过的那样。对这件事,他们也未能守口如瓶,有时私下里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小道消息流传最快,李莲英在宫里的耳目又多,这件事当然逃不过李莲英的耳杂。 一次,李莲英手下的另一位得力干将李贵和慌慌张张跑来见李莲英。 “什么事?看让你慌的那个样子!”李莲英见他慌慌张张地跑得满头大汗,一见面劈头问道。 “回师傅的话,不好了,外面传说师傅在为老佛爷尝药之前,曾让小太监为师傅尝药!”李贵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李莲英一听说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听谁说的?” “反正外面有这样一种说法,小的也不知道具体从哪儿传过来的。” “你说说,外面都传些什么?” “小的不敢直说。” “没事,你说吧。” “他们说师傅为讨老佛爷的喜欢,自告奋勇为老佛爷尝药,又怕自己有什么事情,便抓住了小太监先替自己尝一下。” “奇怪!”李莲英想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走漏了风声? 玉山替我尝药,但他只是尝了一下,对此是一无所知,况且自己又威胁过他,绝不让他往外说一个字。难道是玉山说出去了?即使说出去别人又怎么知道玉山为我尝的药就是我为老佛爷尝的呢?这里面一定有鬼。不行,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阻止它在宫里继续流传。不然的话,要是传到老佛爷那里,不但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将付诸东流,说不定只怕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李莲英越想越害怕,头上竟冒出了细细的一层冷汗。 “速传李三顺过来见我!”李莲英对手下的小太监说道。 “是,师傅!”小太监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一会儿,李三顺就过来了。 “小的李三顺拜见师傅。”李三顺见了李莲英,甩了一下袖子说道,“请问师傅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去做?” “三顺,玉山那件事你听说了吗?”李莲英问道。 “是不是尝药那件事?小的还没听说什么。”李三顺不知道是真没听说,还是听说了不敢向李莲英报告,因为那件事是由李三顺经手干的。 “外界在流传我让玉山尝药。并还说我为老佛爷尝的药就是玉山为我尝的药。你真的不知道吗?”李莲英忽然大吼一声道。 “小的对师傅不敢撒谎,小的真的不知道。”李三顺磕头如捣蒜似的说。 “我限你们三天之内给我查个水落石出。”李莲英气急败坏地说,“三天查出来,我这里重重的有赏;三天查不出来,我拿你们的脑袋是问。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给我查出来就行。下去吧!” “是,师傅!”李三顺和李贵和又磕了一个头道。 李三顺和李贵和两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又嘀咕上了。 “三天时间,这么紧,万一查不出来,我看是要非掉脑袋不可了。”李贵和说道。 “是啊,三天时间,也太紧了,能再宽限几天也行啊!”李三顺也不满地说道。 “唉,三天就三天吧,看他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跟他争辩。” “先查查再说吧,说不定真的查出来呢。即使查不出来,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他现在是让你到今天,你不能活过明天。” “哎,三顺,上次那件事不是你经手办的吗?” “是啊,还是我去找的玉山呢。玉山尝药时我也在场。” “该不是他说出来了吧?” “我看不会的。玉山那小子胆小怕事,放个响屁都得忍着。 师傅又对他说过,如果他说出来,就非要他的命不可,我看他没有那个胆量敢说出来。” “我看也不一定,说不定有人逼着他说呢?” “那就不敢说了。” “还是先谈谈我们该如何下手去查吧。” “我看还是咱们暗中听着,看谁说这件事就先抓过来拷问谁。” “我看不行吧,那样未免太张扬了。听师傅的意思是赶快熄灭这件事,并不希望这件事再扩大。那样一来,闹得纷纷扬扬的,岂不是违反了师傅的本意。再说别人都是听说的,即使抓住了也不一定能问出个究竟来。况且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事不宜迟。” “我看还只有先从玉山这里下手,说不定真是他说的,一下子就可查出个大概来。” “我看也只有如此了。” 回到住处,李三顺和李贵和便带着几个太监直奔乾清宫而来,径直闯进玉山的住处。 “立山,请你跟我们走一遭。”李贵和客客气气地对玉山说,但眼睛里却露出一股凶光。 第 1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19 章 “是不是上次那件事让他们知道了。原以为过了两个多月,不会有什么事了,便说了出去,这下可坏了。”玉山看到这个架势,知道来者不善,便在心里想道,但脸上还是故作镇静地对来人说道,“什么事,师傅?” “不要问什么事,跟我们走一趟便知。”李三顺恶狠狠地说。 玉山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不跟他们走也不行,便跟他们一块走了。 刚回到自己的住处,李三顺便对玉山喊道:“玉山,跪下! 你可知罪吗?” “小的不知有何罪过,请师傅明教。”玉山一看旁边站着四五个手持棍棒、五大三粗的家伙,吓得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你别装蒜了,你把上次那件事都向谁说了?”李三顺骂了一句道。 “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自己没有猜错。自己一定不能承认,那不但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他们几个。”玉山心里想道。 “冤枉小的啊!小的并没有向别人透露过那件事。”玉山大喊道。 “冤枉?绝对冤枉不了你,你不说,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李贵和说道。 “小的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小人只知道自己从没说过。”玉山只是不承认自己说过此事。 “我看你的嘴就是硬。贵和,也不要和他说那么多了,”李三顺说道,“看样子不打这小子是不会把什么都招出来的。” “对,不打是不行的。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李贵和喊道。 “喳!”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伙在旁边站着早就急得手痒痒,听李贵和这一声“打”,便一齐向前抬起胳膊粗的大棍雨点般地向玉山身上打去。 玉山刚一开始还能忍住,打到二十多下的时候就快要动弹不得了。谁知这时李贵和喊了一声:“住手!” 几个人正打得起劲,这一声“住手”恨得他们牙直痒痒。 “怎么了,贵和?”李三顺问道。 李贵和向他摆一摆手说道:“怎么样,玉山?想好了没有,是说还是不说?说出来,也许还有一条活路;不说出来,便只有死路一条。” “先打断你一条腿,怎么样?”李三顺见玉山没有吭声,便轻松地笑着对玉山说道。 “让我想想,”玉山有些动摇了。心想他们几个已把自己给出卖了,自己还何必担着一条命为他们守口如瓶呢?说不定说出来还能拣到一条活命。想到这儿,玉山便说道:“小的说了,全说了,只求师傅饶了小的性命,小的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等着小的去赡养,小的老母只有小的这一个独子,小的死了,小的老母就活不成了。” “好,只要你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一定为你在上面求情,放你一条生路。”李贵和听他说的可怜,便说道。 接着,玉山便把钟顺、梁景才、谢振昆、张志和、崔庚生、王宝材六个太监如何喝酒,如何把自己请去,自己又如何说出来的这件事,以及他们六人是如何说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三顺和李贵和。末了,又请他们二位一定别忘了在李莲英面前替自己求情。 “好了,我们可以向师傅交差了!”李贵和对李三顺说道。 “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去见师傅。” 见到了李莲英以后,李三顺和李贵和一齐说道:“师傅,我们查到了谁向外说的。” “好啊!你们办得很不错的嘛!”李莲英红光满面地说,” 是谁说的啊,我非宰了他不可。” “是玉山。” “我就知道是他说的,不是他向外说别人也不会知道。马上把玉山给我乱棍打死。”李莲英又转念一想,“不对吗,光是玉山说出去,别人也不知道玉山为我尝的药就是我为老佛爷尝的啊?” “他都给谁说了?” “总共六个人,他们是宁寿宫总管钟顺、长春宫总管梁景才、乾清宫大太监谢振昆、钟粹宫副总管张志和、永和宫总管王宝材、储秀宫总管崔庚生。” “崔庚生?”李莲英想起来了:“一定是崔庚生这小子,自己为老佛爷尝药时,他作为储秀宫太监总管当时也在场,一定什么都是他说的。自己自从当了太监总管以后,他就一直对自己不服气。这几个狗娘养的,我迟早要收拾你们一下,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李莲英自言自语地说道。 “师傅,玉山怎么处理?”李贵和还没忘了给玉山求情。他知道李莲英刚才正在玉山的气头上,这时也许转到了六个太监身上。 “我刚才下是跟你说了吗?乱棍打死!”李莲英今天很奇怪李贵和今天怎么那么健忘,刚刚说过的话居然就忘了。其实,李贵和哪里忘了,他自有自己的打算。 “打死就打死吧,不过这可苦了他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李贵和知道李莲英是个孝子,便自言自语地故意说道。 “贵和,你说什么?七十多岁的老母?谁的七十多岁的老母?”李莲英问道。 “玉山的呗。”李贵和答道。 “他家里还有七十多岁的老母?”李莲英听了以后,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是啊,他的老母只有他这一个独子,全仗他挣一些银子拿回家过活。这样一来,可就苦了她啦!”李贵和觉得火候到了,便统统说了出来。 “那就乱棍打出宫外,永不得再回宫里当差。另外,再给他二十两银子作为回家赡养老母的费用。”李莲英最后说道。 一天,慈禧太后起床以后,照旧由李莲英来梳头。 “老佛爷,奴才今天给您梳个新花样,保您老佛爷满意又满意。”李莲英说道。 “好啊!”慈禧太后说道。 李莲英便把慈禧太后的头发分成左、右两把,然后相交在头的前部,并让它高高突起,光泽明亮,既蓬松,又自然。 后面两缕头发分开,垂于脑后,如同燕尾,前面两鬓,头发略微向前弯,犹如凤尾低垂。再加上慈禧的凤眼丹唇,越发显出秀中生媚。爱美的慈禧个子不太高,由于头发的高高突起,倒好像又增高了不少,更显得又窈窕了几分。慈禧太后看后,赞不绝口: “小李子,你真行,今天的发型格外漂亮,以后就照着这个发型好了。” “还不是托老佛爷的洪福。”李莲英说道。 李莲英看慈禧太后今天特别高兴,便赶紧趁机说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给老佛爷回报。” “什么事?你只管讲来。” 第 1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0 章 “听说有几个人净身不太干净,他们常跟小太监散布一些淫秽下流的语言,是不是该对他们检查一下,以防在宫中闹出对不起祖宗家法的丑事来。” “真有此事?”慈禧太后半信半疑地说,她也知道太监进宫要经过几道关,出现那种事是不大可能的,但经李莲英说出来,她倒有点怀疑了。 “奴才不敢有半句撒谎,请老佛你明察。”李莲英赶紧说道。 “既然如此,你去找钱王两家,再给他们查一查。如果确有此事的话,立刻再给他们净一次身。” “是,请老佛爷放心,奴才会很快办好的。”李莲英听了,暗自高兴,便一本正经地说道。 下午,李莲英跑到西外大街马家胡同,找到钱家,见到了钱家掌柜钱洪。 “哎呀,不知总管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钱洪一见总管李莲英亲自驾到,赶忙起身相迎。 “长时间不来拜访,还望钱掌柜多多担待!”李莲英欠一欠身,说道。 “哪里话!哪里话!总管大人到来,确使寒宅篷筚生辉啊!” 钱洪继续客气道,“在下不知总管大人有何吩咐?” “岂敢!岂敢!今天是我有求于你钱掌柜,”说完让随身小太监棒上五百两银子,“小意思,请钱掌柜笑纳!” “唉,总管大人客气了,”钱洪又把银子推过来道,”有话总管大人尽管吩咐,在下无有不敢不尽力而为。只是这银子万万不能收,万万不能收。” “那就是钱掌柜不给我脸面了。”李莲英故作脸色道。 “总管大人既如此说,那在下就笑纳了。” “我有一事相求钱掌柜。有几个太监扫荐不好,请钱掌柜再检查一下,再扫一次荐。”“扫荐”是太监对净身的称呼。李莲英说着递过一张名单,上面是六个太监头头的名字。 “不大可能吧,总管大人。进宫要经过几道把关,扫荐不好是进不了宫的。”钱洪迷惑不解地说。 “这几个人不老实,你只管扫就是了。”说完在钱洪身边又小声嘀咕了几句。 “嗨,总管大人放心,这事全都包在在下身上了,包准再给他们一个不剩地扫一次。”钱洪拍着胸脯保证说。 “拜托,拜托了!”李莲英一拱手便告辞回宫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莲英便派人把六个太监头头叫到自己屋里。他们六人已知道玉山因此事已被赶出宫外,只不知道将有什么祸事临到自己头上。这次听说李莲英找他们,更是吓得忐忑不安。 “奉太后懿旨,今天要送你们到钱掌柜那里去检查一下,如果有谁净身不好,还要进行第二次扫荐。”李莲英一见到他们,便阴险地冷笑着说道。 “求师傅开恩,求师傅饶命。”这几个太监一听全吓坏了,知道这是李莲英在有意收拾他们,一下子全都跪在地上求饶道,”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说师傅坏话了,再也不敢了。”有的还搧起了自己的嘴巴子。 “这是太后的旨意,我做不了主,有谁敢违太后的旨意?” 李莲英恶狠狠地道。 “小的不敢违抗太后的旨意,只求师傅在太后面前说几句好话,小的以后再也不敢随便乱说了,只求师傅放过小的这一次。”几个人磕头如捣蒜似地说,头上都磕出了殷红的血迹。 “早知尿床就不睡觉了。”李莲英就是不依不饶,坚持要第二次扫荐。 几个人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乖乖地跟着李莲英来到了钱家。 李莲英见钱洪,拱拱手道:“他们全来了,麻烦你动手给他们检查一下吧!” “都过来!”钱洪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说道。 其实六个人全是光秃秃的,哪有什么净身不好呢?然而宣布检查结果却是:六个人全部净身不好,都得经过第二次扫荐。 这六个人一听全都傻了眼,但又全都无可奈何。只有钟顺喊道:“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怎么进行第二次?” “我是奉总管大人的命令行事,”钱洪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有什么事你们跟总管大人说去,我只管扫荐。” “还是忍着点吧,说不定还能少割下一点肉来。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玉宝材说道,无可奈何地,但眼里射出的是两道愤怒的目光。 “扫荐”开始了。其实这并不能叫做扫荐,只是再向里挖下来一块肉而已。 听着六个太监的惨叫,李莲英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的冷笑。 “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李莲英又再一次恶狠狠地说道。&gt;&gt; 李莲英二、“总管李寓” 二、“总管李寓” 紫禁城外李莲英的大宅院门口,挂了一块十分醒目的金色招牌,上书“总管李寓”。一天,竟被偶然路过此地的慈禧瞧见了,慈禧的脸马上就阴了下来,李莲英的胆顿时就吓破了…… 李莲英愈发得到慈禧太后的宠爱,权势日重。慈禧太后最喜欢得到李莲英的侍候,而且也只有李莲英最知道慈禧太后的脾气,对慈禧侍候得最好。李莲英也乐于整天陪着慈禧太后逗笑取乐,博得慈禧的赞赏,以稳固自己这来之不易的权力和地位。 一天,李莲英却变得不高兴了。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想起以前母亲和父亲一起,不分昼夜地辛勤劳作,含辛茹苦地把几个儿女拉扯大,是多么不容易啊!如今父亲早已过世,家里虽有不少人陪伴着母亲,但自己这个作儿子的无论如何也应该去看看母亲,让她老人家享受一下和儿子在一起的天伦之乐。于是李莲英便向慈禧太后请了两天假,准备第二天回家去看看母亲,也顺便检查一下几个儿子的功课近来是不是又有进展。 第二天一大早,李莲英便坐着轿子,由小太监们前呼后拥地直奔海淀而来。在那里有一处深宅大院,虽没有什么标志,但每天也是门庭若市,车马如云,俨然一副官僚世家的气派,这就是李莲英多年苦心经营的私邸。随着颐和园的兴建,这座深宅大院也就悄然而起了。都是因为李莲英在做建园总监时,趁机用建颐和园的上等砖石木料建成的。 这么大一处深宅大院,为什么连个标志都没有呢? 有一次,李莲英陪着慈禧太后到恭亲王奕䜣家去,途经这里,看见大门上挂了一块金色招牌,上书“总管李寓”四个大字。慈禧一副阴森可怕的脸孔,眼睁睁地看了这块牌子好大一会,才转身向恭亲王家里走去。 李莲英一看这个架势,心里犯嘀咕了:老佛爷这样看着这个招牌,一定有不合乎她心意的地方。不行,得赶快命人拿下。 到了恭王府以后,李莲英便找机会向慈禧太后请了一会短假,心急如焚地赶回私邸,命人摘下牌子,又急匆匆地返回。 “奴才在宫中当差总不回家,家人又不懂规矩,擅自挂出总管字样的牌子,奴才刚才回家命人把他摘掉了,并对家人进行了责罚。”李莲英气喘嘘嘘地向慈禧太后跪禀道。 “你做得很好,别太招摇了,就像小安子似的,得不到好的下场。凡事都得小心点,别让人算计了自己。”慈禧太后点点头说道。自从安德海在山东被丁宝桢先斩后奏以后,慈禧太后总是告诫自己这个心腹处处要小心自己。 李莲英坐着轿子,不一会便来到了家门口,李莲英也不让家丁通报,就径直往母亲的屋里走去。 “母亲大人在上,不孝儿子回来看您老来了!”李莲英见了母亲低头便拜道。 第 1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1 章 “哎呀,英泰呀,你可回来了,都要想死娘了。还站着干啥。快坐,快坐呀!”老太太一看儿子突然像从天而降似的,惊喜得老泪横流地说。 “娘呀,儿子也想经常回来看您,只是当差不自由呀!娘要是愿意,儿子情愿不再当差,经常守候在您老人家的身边。” 李莲英落了座,也流着泪说。 “儿子呀,你说什么傻话呀。你这样偶而来看一下娘,娘也就心满意足了,哪敢指望让你辞了差使,长久守候在娘的身边呢?”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打开让老太太尝尝。”李莲英对站在一边的小太监喊道。 “是,师傅!”小太监一边回答着,一边把满满一大包东西全掏出来放在老太太面前。 “娘,您尝尝吧,这些都是宫里的好东西,有些是我平时舍不得吃,都放看给您老人家一并带过来了。”李莲英边说边拿了一块凤脯条放在老太太嘴里。 “这是什么东西呀?那么好吃。儿子呀,你也来一块吧?” 老太太也拿了一块递给儿子。 “不,不,还是您老人家吃吧,我在宫里已经都吃过了。” 李莲英赶忙说道。看到老太太吃得津津有味的,李莲英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娘,您先坐着,我去看看成武他们几个去。”李莲英说道。他们几个指李莲英的几个儿子。李莲英作为太监,没有儿子,但却过继了四个儿子:李成武、李福德、李福康、李福荫。 “好,你去看看他们也好,他们都正在书房里做功课。” 李莲英虽然身为内廷大总管,但总觉得不如科举出身的仕官荣耀,便把希望寄托在几个嗣子身上,盼望他们能中几个高科,步入仕途,改换一下门庭。在北京建有豪华的宅邸后,便把一个同乡赵树宜聘为家馆先生,为几个嗣子延师教读。 赵树宜满腹文墨,又善作八股文章。虽未中举,但乡间邻里多称赞其才华出众。李莲英和赵树宜的父亲赵惠田本有旧谊,往来甚密。赵惠田死后,赵树宜靠着这一层关系,得以被李莲英聘为家馆先生。虽为世侄之辈,但赵树宜在李家还是被视为上宾,很受尊敬。 李莲英来到书房时,几个嗣子在赵树宜的教导下正在读书,一看父亲回来了,便都赶紧放下书本,齐声向李莲英请安问好。 “孩儿叩见父亲大人。不知父亲大人回来,有劳父亲大人亲自看视,罪过!罪过!” “免礼,你们都起来吧。”李莲英说道,见赵树宜站在旁边,便向他招呼道:“先生好!” “总管大人好!”赵树宜一拱手也说道。 “几个犬子书读得怎么样了?”李莲英问赵树宜道。 “他们很是聪明,也都进步很快,将来一定可以金榜题名。”赵树宜眉飞色舞地说道。 这几句话让李莲英听了很是受用。遂向家丁喊道:“摆酒菜来,我要与赵先生对酌几杯。” 不一会家丁便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又摆了两瓶经陈多年的老酒。李莲英坐了主座,赵树宜便在一旁落了座。 两人猜拳行令,无非谈些日常琐事,以及几个嗣子的功课如何如何。 酒至正酣,李莲英突然说道:“赵先生,你知道宫里的生活吗?” “不知道,老世叔能不能给晚辈讲一讲,增长增长见识。” 赵树宜换了称呼,并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哎呀,宫里那个排场,那个富丽堂皇你就不要提了。”李莲英呷了一口酒道,“别的不说,就说那个皇帝的金銮殿吧,那么高,那么大,金碧辉煌的,里面的柱子全是用黄金镶成的。皇帝、皇太后、妃嫔等都住在不同的宫中。皇帝住在乾清宫,老佛爷住储秀宫,以前东老佛爷在世时住在钟粹宫。里面的古玩珍宝、名人字画,摆得是琳琅满目。再说那个御花园吧,那才叫大呢,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让你叫名字都叫不出来。宫里人穿戴也非常讲究,绫罗绸缎的,绝对与民间的人穿戴不一样。” “宫里真有那么好?”赵树宜瞪着一双惊异的眼睛,长嘘短叹地说。 “真有这么好?这只是我说的,还不大好呢,如果让你亲眼见了,那才叫绝呢。”李莲英不经意地说。 一句话提醒了赵树宜,心想:都说宫里如何如何好,我如果能进宫去看一下,饱饱眼福,也不枉来世上这一遭。 “老世叔,您老人家能不能带晚辈进宫去看一看,也见识见识这人间美景,开开眼界。”赵树宜嗫嚅着说。 “这……”李莲英犯难了,如果说带他进去吧,宫禁森严,外人是不能够随便进入的,况且上边知道了是要杀头的;如果不带他进去吧,自己身为内廷大总管,乡里人都知道自己深受慈禧宠爱,自己权力是如何如何之大,如果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那岂不被乡里人耻笑和看不起?李莲英再看看赵树宜,见他正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便横一横心,说道,“外人擅自进宫是要杀头的,不过,你想进宫去,我可以想想办法。” “谢谢老世叔了!”赵树宜唯恐李莲英再变卦,赶紧磕头谢恩道。 “把你装扮成太监怎么样?”李莲英想了一想,说道,“你装扮成太监,随我入宫,我带你混进众太监之中。但是你必须记住,不要走近后妃的宫室,只能远看。大内之中太监有数千人之多,不常接触的人是不认识的。只要你听带领人的话,是不会露出什么马脚的。” “只要能进宫去看看,装扮成什么都可以。”赵树宜忙不迭地说道。 “你就不要回去了,”李莲英又对身边的一个随侍小太监说,“从明天开始,你就教给赵老爷宫廷礼节和宫监互相称谓以及言谈规矩等。等都学会了,我再寻机会带入宫去。” 李莲英走后,这个小太监果真就教给赵树宜宫里的一些礼法来了。 “赵老爷,你在宫里也不会呆得太长,一些礼节,比如向主子请安啦,侍候主子啦,这些事也不会去让你做的。我就教给你一些太监们之间互相常用的一些礼节,你看怎么样?” 小太监向赵树宜说道。 “行啊!”赵树宜满口答应道。 “低一级的太监要称高一级的太监为师傅。如果是同级太监,互相称谓叫‘某某爷’,如姓张的称作张爷,姓李的称作李爷。不准称某某太监,更不得叫‘老公’。平时在宫里讲话,不论什么场合,不得讲不吉利的话语,即使在私下里说话,也不要说‘倒楣’、‘丧气’一类的话。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赵树宜答道。 “我再教给你下面的。” …… 赵树宜也聪明,要学的常用的礼节又不是太多,所以不几天便都熟记在心了。 果然有一天,李莲英派小太监通知赵树宜,第二天要带他进宫。赵树宜喜出望外,第二天一大早就跟着小太监来到了东华门,李莲英已等候在那里了。守门的太监见是李莲英带来的人,又穿着太监服装,便问也没问就放行了。 他们来到一个皇亭下,李贵和已在那儿迎候。 “贵和,赵先生今天就托付给你了,”李莲英对李贵和说道,“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天黑之前,一定要提早出宫,不要延误时间,记住啦?” “放心吧,师傅,”李贵和一拍胸脯道,“一切全包在小的身上了,保证出不了一点问题。” 第 1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2 章 “这样就好!”李莲英说完便离去了。 李贵和带着赵树宜,慢慢地走入众太监之中。赵树宜一面假装干点什么,一面游览宫内风光,李贵和远在一边指点给他。 “嗨,你看,那就是太和殿,怎么样?”李贵和指着一座高大巍巍的宫殿对赵树宜说道。 “我的天哪,从没见过这么高大的宫殿,这是怎么盖的?” 赵树宜赞不绝口地问道。 李贵和看他的问题问得可笑,也就没有回答他。 他们一边看着,李贵和过一边讲解着,不知不觉就游了大半个宫。赵树宜真是目不暇给,仿佛置身仙境。 “这里面不是有个御花园吗?能带我去看看吧?”赵树宜此时想起了李莲英告诉他的御花园,便向李贵和说道。 “可以,”李贵和答道,“师傅说了,今天既然来了,就让你看个够。” 他们迤逦向前走去,突然,赵树宜下意识地嗅了嗅,说道:“是不是快到了?” “是啊,前面那座园子就是,你怎么知道的?”李贵和惊奇地问道。 “我闻到了一股花草的异香?” “是吗?我怎么没闻到,也许我们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了,也就觉不出它的香味来了。”李贵和也使劲嗅了嗅说道。 “啊,好大的一个园子啊!”赵树宜不由自主地叹道。 虽然时已深秋,这里还是开满了各种红红绿绿的花朵。不远处有几株千年古松,连几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树上的各种鸟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啊,我今生死而无憾了!”赵树宜再一次被陶醉了。 不知不觉天已将午。李贵和已经感到有些饿了。 “赵老爷,我们是不是先回去吃点饭,下午你如果有兴趣再接着参观,”李贵和对处于陶醉状态中的赵树宜说道,“师傅说了,他今天要和你一块吃饭。” “是该吃些饭了。”赵树宜听李贵和这么一说,才觉得已经饥肠辘辘了。由于自己着急着要进宫,从早上一直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呢。 回到住处的时候,李莲英已经备下了满满一桌子菜。赵树宜望过去,连一个菜也叫不出来名来。 “饿坏了吧,赵先生,快坐吧!”李莲英向赵树宜招呼道,“随便吃些吧,都是宫里的家常菜。” “家常菜?”赵树宜心里想道,“家常菜我连一个还叫不出名字呢,要是上等菜呢,那不更是连见也没见过吗?” “赵先生,来点什么酒?”李莲英又问道。 “随便吧,总管大人。” “那就把我珍藏多年的老酒拿来一瓶吧。”李莲英转身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道。 不一会,小太监便抱回了一瓶酒。李莲英打开瓶盖,屋里顿时飘满了一股异样的香味。 “啊,好香啊!”赵树宜情不自禁地喊道。 “赵先生,别客气,都是自家人,你就该吃吃,该喝喝。” 李莲英说道。 “来,我给赵老爷斟酒。”李贵和给赵树宜斟了满满一杯酒。 “来,咱们先干了这一杯。”李莲英说道。 三人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酒全干了。 “吃吧,赵先生。”李莲英一边不断地往赵树宜跟前夹菜,一边还介绍着菜的名字,“这是绣球柱,那是金丝凤脯球,这是珊瑚雪花鸡,那是……” 赵树宜一生从未吃过这么精美的饭菜,喝过这么香醇的美酒,心想,“我如果不放开来吃,那岂不是太对不起我的肚子?”赵树宜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还瞅别人不在意的时候松了松裤腰带。 酒足饭饱之后,太监问赵树宜道:“赵先生,下午你是不是还想参观?如果你不想参观,就让贵和送你出去;如果你还想参观,就让贵和再陪你一个下午,但是天黑之前一定要离开宫里。” 赵树宜一方面还没参观够,另一方面也不想错过这个大好时光,便说道:“还是再参观一个下午吧!” “那好吧”,李莲英又对李贵和说道,“那你就再陪先生一个下午,天黑之前别忘了把先生送出宫去。” “是,师傅。”李贵和答应道。 于是,赵树宜在李贵和的陪伴下又在宫中游玩了一个下午。到申末酉初时刻,他们就顺着西路通道向宫外走去。这时忽然下起小雨来。将要走到养心殿的大门时,有一伙红顶花翕的官儿从殿内走出来。虽在雨中,仍步伐整齐,肃静无声。他们赶紧肃立在一旁。赵树宜站在那里,怀里像揣着个兔子似的,心“嘭嘭”地直跳。心想,“这下可糟了,被他们认出来,不杀头才怪呢。” 其实什么也没有。这些大臣们走过去,连看他们一眼也没有看。走过养心殿后,李贵和才悄悄地告诉他:“你知道那个白髯老者是谁吗?他就是庆亲王奕劻。刚才是老佛爷在养心殿召见王公大臣议事,这是散朝了。” 李贵和把赵树宜送到西华门口,对他说:“赵先生,你先请回吧,我还有事,不送你了。”说完两人便分手了。 赵树宜出了西华门口,见街上人来人往,店铺买卖繁华热闹,五光十色.引人入胜,便一个人信步而行,觉得这样心情十分舒畅。赵树宜在李家教馆多年,平时不常外出,即使是偶尔上街,也是坐着轿车,并有侍者随从,看看京华风貌,人文习俗。但他那样总觉得受拘束不随便,总想自己一个人到外边随意逛逛,散散心才好。这下赵树宜总算找到了自己一个人独行独往的机会。 赵村宜正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这儿停停,那儿站站,东瞅瞅,西看看,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天色将晚。朔风吹来,赵树宜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身上阵阵发冷。 “我该回去了吧,要不,李家的人见我这么晚不回来,又该着急找我了。”赵树宜自言自语道。 也许是由于赵树宜在宫中菜吃得多了一些,酒也喝得多了一些,又加上寒风的侵袭,赵树宜突然觉得阵阵肚痛起来,急着要出恭。但他找来找去,许久也没有找到厕所。此时天已昏黑,街上行人已少,他有些实在忍耐不住了,便找了个僻静的胡同口,蹲下大便。 还没等赵树宜解完,忽然来了个管理治安的堆兵,见他蹲在地上,问道:“干什么的?” “没干什么!”赵树宜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厕所,正没好气,他也不知道是堆兵在问他,便冷冷地答道。 “你还说没干什么!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在街上随便便溺,干这等有伤风化的事情?”堆兵走近一看,才知道赵树宜正在大便,便气愤地问道。 “连个厕所都没有,不在这儿到哪儿去?”赵树宜没好气地答道。 “哎,看你说的还挺有理的。那边不远处拐角就有一个,你怎么能说没有厕所?”堆兵指着前面说道。 第 1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3 章 “我找了,但没找到。在拐角,谁能看到?”赵树宜今天似乎是较上了劲。 “好!好!我也不给你理会。走,给我到办公所去!” “去就去,有啥呀!” 于是,堆兵就带着赵树宜到了堆兵办公所,交给了堆兵头目,又对堆兵头目说了些什么,赵树宜也没听清。来到堆兵办公所,赵树宜才后悔不该这么莽撞,如今又不知闹出个什么乱子呢。说不定刚才给那堆兵说个好话,这事也就过去了,但既然到了这个程度,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你是干什么的?”那堆兵头目上下打量了赵树宜一番,问他道。 “我是教书先生。”赵树宜没有说是在李府教书,因为他是怕丢了面子,让李府的人知道了见笑。 “既是教书先生,那你为什么还要在大街上做出那等之事?” “我是因中午多吃了一点,又被凉风一吹,闹了肚子,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厕所,不得已才在街上做出不该做的事。”之后赵树宜又怯怯的问道,“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不行,事情既然已经做出来了,那就只得麻烦今晚在这儿呆一晚上了。”堆兵头目见他衣着整齐考究,文质彬彬,谈吐斯文,想既是教书先生,也必有功名,因而没有敢毒打他。 因为秀才以上都算有功名的,上公堂可免下跪,如犯了罪,必先革去功名,然后才能惩处。 李家书房的侍者,眼见天黑,仍不见赵树宜回来,便慌了神。等到亥初时刻,还不见先生的影子,恐出现什么意外,便慌慌张张地去报告李府大管家。 “管家爷,不好了。先生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听他去宫里以前说,天黑之前是一定可以回来的。” “什么?先生到现在还没回来?”大管家一听,也是土地爷扑蚂蚱慌了神,“你怎么不早来向我报告?不行,我要亲自去报告李老爷知道去。” 大管家坐上轿车,火速来到西华门,对守门的两个太监说道:“我是李府大管家,有重要事情要禀报总管大人知道。 求你们哪一位去给通报一下。” 守门太监见是李府大管家要找总管大人禀报重要事情,不敢怠慢,便由一个人看门,一个人火速去报告李莲英。 李莲英听说大管家深夜来说有重要事情要禀报,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赶紧来到西华门,向大管家问明了情况后说道: “你先在这等一会,我回去向李贵和问一下。” 李莲英回去看,把李贵和找来,问道:“贵和,你不是和赵先生一块参观吗?” “是啊!”李贵和说道,“遵师傅的吩咐,天黑之前我把他送出了宫。是从西华门出去的。” “那先生怎么现在还没回府?” “还没回府?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先生不常外出上街,是不是在路上迷了路了?”李莲英说道,“贵和,你拿的我片子,写上赵先生的面貌、籍贯,赶紧送到九门提督那里,吩咐他火速给我查找,不准延迟耽误。” 九门是指京城里前三门和东、西、北面各二门而言。设巡捕五堂,掌管人全称为提督九门巡捕五营步军统领。专以满族亲信大臣兼任,简称前军统领,俗称九门提督,为京城里治安机关最高负责人。 李贵和听了李莲英的吩咐,急忙赶到提督衙门。可是提督早已回家,衙门中值班的官员见到是李莲英的名片,不敢怠慢,立刻赶到提督公馆禀报,说李大总管有事,叫大人火速办理。 当时九门提督那桐已经就寝,听说是李大总管深夜交办事宜,大吃一惊,马上披衣而起,叫来李贵和,问明情况后,便立即传令全城,为李府查找教书先生。 全城营兵接到提督的命令后,立即行动起来。查来查去,终于查到了关押赵树宜的堆兵办公所。堆兵头目说道:“这里是有一人,自言是教书先生,但姓名不对,因犯夜被关押,我见他是个念书的,可把他叫来问一问。” 等把赵树宜叫来问明真实情况后,提督派来的武官,勃然大怒,瞪起眼珠子,对堆兵头目大声申斥道:“你竟敢关押李大总管的老夫子,真是胆大包天,有眼不识泰山。若是让李总管知道了,不但你吃罪不起,连提督大人也妥不了清静。跟我走,把你交提督大人去发落。” “赵老爷您当时若说出真相,小人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办呀?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您赵老爷高抬贵手,饶恕小人这一次吧。”堆兵头目听说后吓得混身发抖,赶紧跪到赵树宜面前,磕头如捣蒜似地说道。 “你起来吧,这是一场误会。我让李总管给你们提督大人说,就说是我自己迷了路,是你们请我到堆兵办公所来休息的,正要送我回去呢。”赵树宜见堆兵头目说得可怜,又因他也没怎么难为自己,便说道。 “那就多谢赵老爷了!”堆兵头目再一次磕头道。 “是不是请赵老爷到提督衙门去休息一下?我们也好向提督大人交差。”提督派来的武官对赵树宜说道。 “不用了。请你回复提督大人,就说此事已经办好,请他放心好了,并请代我向提督大人叩谢,我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赵树宜说道。 “这怎么能行呢,还是我们把你护送到家吧。”武官说道,“再出现什么事我们更担待不起。” “那就随你吧。”赵树宜说道,也乐得做个人情。 赵树宜后来又和李莲英谈起此事时。便说那个堆兵头目很知礼法,连一丝也没难为他。李莲英后来见到那桐,便让那桐有机会提升他。那桐果然唯命是从,真的给那个堆兵头目提升了一级,真是因祸得福啊!&gt;&gt; 李莲英三、奴才欺君 三、奴才欺君 俗话说“虎落平川遭狗欺”!这不,当奴才的李莲英也竟敢站在一国之君光绪帝的肩膀头上“撒尿”玩儿…… 李莲英在宫中权势日盛,上至皇帝以下的朝廷百官,下至宫里当差的宫女太监,无一不对李莲英既恨又怕。见了李莲英没有不唯唯诺诺的。因为只要谁得罪了他,只要他在慈禧太后面前说上几句坏话,那这个人就非得倒霉不可。这使李莲英感到很满意。但李莲英感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光绪皇帝虽然在慈禧太后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但对自己还总有些不太驯服,因为他毕竟还是一个名义上的皇帝。 这不,光绪皇帝这次在宫中碰到李莲英,连声招呼也没打就过去了。 “皇帝这个老儿,别看他趾高气扬的,有机会了我非得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我的厉害才行。”李莲英回来后气愤地暗暗骂道。 “制服了皇帝这个老儿,那别的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对李莲英来说,机会总是有的,只要他一心想着要去算计哪个人。 转眼又到了慈禧太后的万寿节。宫中唱戏是最少不了的了,因为慈禧太后最爱听京戏。不但爱听,而且精通戏典,经她亲手改写过的就有一百多出京戏唱本。同治元年慈禧太后为李莲英更名不久。还曾派他到“内学”学戏。李莲英演小生、唱小生也还有些功底,后来在宫中也曾多次为慈禧太后演出。李莲英不但嗓音洪亮宽广,而且做戏功夫也很深,使慈禧太后大为高兴,曾和李莲英开玩笑地说:“你唱做都好,就是嘴张得太大了些,如果演个武士,把嘴再画得歪斜一些,就更好看了,一张嘴像个大火盆,大有吃人的恶相。”李莲英受到慈禧太后的宠爱以后,宫中唱戏更是每次都少不了李莲英。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小李子,今年万寿节唱戏,可是你的主角。你要好好地给我练一练嗓子,不然的话,可小心你的屁股。”一天晚膳后,慈禧太后对李莲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那我还是请老佛爷现在就打板子吧,”李莲英将计就计,“说不定唱戏时总不合老佛爷的口味,肯定是要挨板子的。与其让那么多人看着我挨打,还不如就咱们两个人的时候打呢,即使现在打错也不要紧。只求老佛爷在我唱得不好的时候饶了奴才。那样还可以显示您老佛爷对下人的宽洪大量来。” “你呀,伶牙俐齿的,我算服了你了。”慈禧太后被李莲英的话给逗乐了,“你还以为我真个要打你呀,我只是让你好好地唱戏,到时候能让我听得高兴就行了。” “那奴才唱得不好的时候,老佛爷就不打了?” 第 1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4 章 “不打怎么能行,这对你也是个激励吗。” “如果打,那奴才就不唱了,老佛爷打死奴才,奴才也不唱。”李莲英撒娇似的跪在地上不起来。 “好,好,不打你,我知道你唱得不错,为了我,你也会尽心唱的。” “那是不是我唱戏的时候,老佛爷不会打我?” “不会打你的,你放心吧。” “老佛爷能保证不让奴才挨打吗?”李莲英突然话锋一转,说道。 “我保证。”慈禧太后怔了一下,并没有听出李莲英话中之话,随口答应道。 “多谢老佛爷!”李莲英高兴地说道,给慈禧太后磕了一个响头。 “那你今年准备唱哪一出戏?”慈禧太后继续问李莲英道。 “唱《黄金台》怎么样,老佛爷不是最爱听这一出吗?我今年保证唱的比往年都好。” “好,就听你的,那你准备扮演谁呢?” “我就扮演田单吧。老佛爷说过奴才演武丑很好,那我今年就不演小生了,演个武丑给老佛爷看看,准保让老佛爷您大开眼界。” “好吧,但你先别吹牛,到时候如果演得不好,我即使当时不打你,回来我也饶不了你的。” “到那时我随老佛爷的便了。”李莲英的初步计划就算实行了。 李莲英从慈禧太后那儿回到住处后,就把李三顺找来了。 “师傅有什么话吩咐?”李三顺问道。 “你火速到街上给我买一百个灯笼回来。”李莲英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到李三顺手里,神秘莫测地说道。 “师傅,您买那么多灯笼干什么用呢?”李三顺不解地说道,“老佛爷万寿节用的灯笼全都买好了,那已经足够用了,再买多了也是放在那里没什么用。” “嘿嘿,你不知道,”李莲英冷笑一声道,“这不是为老佛爷万寿节用的。至于用处嘛,嘿嘿,到时候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的。现在,你的任务是只需把一百个灯笼给我买回来就行了。” “遵命,师傅。”李三顺满腹狐疑,到底也搞不清要那么多灯笼有什么用。但他还是到街上把一百个灯笼都买齐了带回来交给了李莲英。 “师傅,听您的吩咐,一百个灯笼全都买齐了。”李三顺回来向李莲英复命道。 “好,三顺,办得好!”李莲英说道,“你再把这个葫芦给我吊在那儿一人高的地方。”不知道李莲英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又搞来了一个葫芦。 “葫芦?要它干什么?”李三顺更奇怪了,他怀疑是不是师傅今天哪儿出了点毛病,总感觉有些不正常的地方。 “三顺,你去把门关上,”李三顺关上门回来后,李莲英又对他说道,“今天的事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不出几天我会有好戏让你看。” “来,三顺,提着灯笼,站在这儿,”李莲英让李三顺站在离葫芦有丈把远的一个地方,说到,“我要开始了!” 只见李莲英飞起一脚向灯笼踢去,“嘣”的一声,灯笼从李三顺手里飞出去,越过离葫芦有几尺的地方,“啪”的一声又落在了地上。 “唉,太差劲了。”李莲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李三顺说话似的。 李三顺更奇怪了:“师傅今天这样傻里傻气的要干什么呢?”但他有了上两次的教训,这次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冷眼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来,三顺,第二只灯笼。”李莲英又冲着愣在那里的李三顺喊道。 李三顺又拿起了第二只灯笼。李莲英又飞起一脚向灯笼踢去。这一脚似乎有了进步,灯笼从似乎比刚才距离葫芦更近一点的地方飞了过去。 “有进步!”李三顺说道,看师傅的目标好像是那只吊着的葫芦。 “第三只!”李莲英又喊道。 紧接着又是第四只、第五只…… 等到灯笼剩下只有二十多只的时候,葫芦底下已经堆满了一层各种奇形怪状的灯笼。而这时李莲英踢灯笼的技术已经得心应手了。只见他前一脚,后一脚,左一脚,右一脚,随着他的每一脚,就有一只灯笼箭一样地向葫芦飞去,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葫芦上,打得葫芦前后左右地来回摇动起来。 一百只灯笼被踢完了,主仆俩都累得大汗淋漓的,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啊!我我……成功了!”李莲英累得话都说不连贯了,但脸上却显露出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师傅,祝……祝贺您老人家获得成功!”李三顺也断断续续地说道,虽然他并不知道李莲英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就这样,李莲英的第二步计划又准备就绪了。接下来就又为第三步作准备了。 今天是十月九日,是慈禧太后的万寿节的前一天,明天要由李莲英主演京戏《黄金台》,又加上自己的万寿节日,所以今天慈禧太后显得特别高兴。 “小李子,明天就该你上场了,你今天准备得怎么样了?” 慈禧太后问李莲英道。 “回老佛爷的话,奴才全都准备好了,只等明天老佛爷看好戏了。”李莲英一语双关地说。 “好!好!到时候你唱好了,我带头给你鼓掌。” “谢老佛爷。不过,都有谁陪老佛爷去看戏呢?” “有大格格,醇王福晋等几个女眷。另外,庆亲王奕劻,醇亲王奕譞,礼亲王世铎和朝中一些大臣也要来观看。其中有些是我请来为你捧场的。” 李莲英听了心中暗喜,心想,“人来的越多越好,也顺便让你们都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让你们对我刮目相看。” “皇帝呢?”李莲英问道。 “皇帝不爱看戏,就让他自个一个人玩去吧,或者读些书也行。” “这怎么能行呢?这是老佛爷您的大喜之日,他怎么能够不来陪陪您老佛爷呢?即使老佛爷您不说,皇帝也应该主动提出来要陪一陪您吗?唉,皇帝他也真是的。” 李莲英这几话算是说到慈禧心坎儿上了。 第 1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5 章 “就是吗?这是自己的大喜之日,没有皇帝的陪伴,自己是不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再说由皇帝陪着,也可以增加点自己的威风。”慈禧心中也不舒服。 “是呀,皇帝哪能够不去陪我看戏呢?”慈禧太后说道。 “皇帝不但要去,而且要自始至终地陪着您老佛爷,这才算懂得礼法。”李莲英添油加醋地说道。 “马上派人通知皇帝,明天要随我一起去看戏。” “是,老佛爷!”李莲英正巴不得慈禧太后这一句话呢,马上派一个亲信太监去乾清宫通知皇帝。 光绪皇帝正在和老师翁同和暗自庆幸老佛爷在万寿节没让他陪着看戏呢。光绪皇帝在和慈禧太后在一块的时候,总是感到浑身不自在,身上像有蛆虫在爬似的,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听说太监又让他陪着看戏,顿时像五雷轰顶似的愣在那儿,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光绪皇帝求援似地看着翁同和,好像在说:“老师,我该怎么办呢?” 翁同和看了看送信的太监,知道他是李莲英和慈禧太后的亲信和爪牙,然后又看了看光绪皇帝,他也知道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的感情是何等的淡薄,这从刚才光绪皇帝痛苦的表情上就可看得出来。他看着自己的学生,感到一阵阵撕心裂肺似的疼痛。但他知道,慈禧太后的旨意是违抗不得的,他更担心,当着慈禧太后和李莲英的亲信和爪牙,光绪皇帝会说出于己不利的牢骚话来,那样会更处于被动的地位。 “你先请回吧,皇帝明天一定会准时陪老佛爷去看戏的。” 翁同和对送信的太监说道,说完了,又违心地补充道,“谢谢老佛爷对皇帝的关心和照顾。” 送信的太监走了好大一会,翁同和才敢小声对光绪皇帝说:“一定又是李莲英那小子的鬼点子,这个坏蛋一天不除,皇帝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亲爸爸明明知道我不爱看戏的吗,还偏偏让我陪他去看戏,这不是故意作贱我吗?偏偏看的又是李莲英那小子唱得戏,我看见他就恨不得要吃了他。”光绪皇帝也嘟哝道。 “算了吧,皇帝,能忍且忍吗,有什么帐等到老佛爷归政以后再一总算吧。” 至此,李莲英的第三步计划也算完成了。 今天是万寿节,慈禧太后早早就起了床。用过早膳以后,便由大格格、醇王福晋等几个女眷拥簇着来到了戏园,而光绪皇帝则早已在那里迎候了。 “孩儿给亲爸爸请安!”光绪皇帝疾步走到慈禧太后面前。 磕了一个头道。 “起来吧!”慈禧太后冷冷地说道,“皇帝也好吧?” “托亲爸爸的福,孩儿也好。”光绪皇帝说完便侍立一旁。 一会儿,庆王、醇王、礼王和一些大臣也都相继来到了戏园。 “可以开始了吧?”慈禧看请来看戏的也都来了,便对戏班首领说道。 “是,老佛爷。”戏班首领又对着戏台上喊道,“开戏!” 于是戏台上锣鼓三道,接着戏便开演了。戏台下是慈禧太后坐在前排正中,旁边坐着几个女眷,女眷旁边坐着孤独的光绪皇帝。紧接着慈禧太后后面是几个亲王和大臣。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个小旦,虽然唱得不错,但慈禧太后总觉没劲,便和几个女眷聊起了天。只有光绪皇帝听得入了神,只到那小旦退入了台外,光绪皇帝还在一直看着。因为慈禧太后不喜欢,当然也没有一个人鼓掌叫好。 第二个上场的就是李莲英。慈禧太后一看李莲英出场了,便带头鼓起掌来。底下的人见老佛爷鼓掌,也都跟着一齐鼓掌,顿时掌声雷动。李莲英冲台下的慈禧太后笑了笑,慈禧太后也冲台上的李莲英笑了笑。 李莲英开始唱了,虽然唱得不错,但比起上一个小旦来还是稍逊一筹。但因为慈禧太后的缘故,还是赢得了较高的掌声和喝彩。 再往下李莲英出场的就比较多了,每次出场都是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别的演员出来时不是鸦雀无声,就是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声掌声。 接着便该出现一个情节:田单巡夜碰见太子时,要飞脚踢掉太子手中的灯笼。李莲英在台上看到光绪皇帝左瞅瞅,右看看,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脚趾尖。演到这里,李莲英瞅光绪皇帝不注意,突然故意用力一脚,“嘣” 的一声踢在灯笼上,灯笼应声从“太子”手里飞出去,“啪” 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光绪皇帝脸上。光绪皇帝“啊”的一声赶紧捂住了脸,还以为是慈禧太后给了他一把掌呢。等他定过神来,松开手一看,才明白了前眼所发生的一切,顿时变得勃然大怒。他虽无能无权,但也是名义上的皇帝,至高无上的天子,而李莲英名份上不过是一个供主子驱使的阉人奴才,竟敢如此当众欺负到自己头上,这还了得。 “把李莲英给我揪下来,重打四十大棍。”光绪皇帝命令小太监道。 小太监不敢不从命,颤颤惊惊地把李莲英从戏台上叫了下来。 这时,欢台下早已议论纷纷了,但声音都极小,小得几乎听不清楚。 “李莲英这小子也太猖狂了,竟敢欺负到皇帝头上来了。” “他整天只对老佛爷献媚讨好,你看他把谁放在眼里过。” “这下栽到皇帝手里,可得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不可。” “这也说不定,你没看老佛爷没说话,只要老佛爷说声不准打,谁也动不了他一根毫毛。” “太张狂了!太张狂了!”光绪皇帝气得发抖地说,“给我按倒狠狠地打!” 旁边站着几个小太监,谁也不敢先打第一棍。 李莲英赶快向光绪皇帝磕头求绕道:“求老爷子息怒。奴才实在不是故意的。” “你还说不是故意的,真是狡辩!”光绪皇帝一把从一个小太监手里夺过一条大棍,举起就往李莲英身上打去。 “老佛爷,救命啊!”李莲英一看表演得差不多了,才向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慈禧太后求救道。 “慢!”慈禧太后喊道,光绪皇帝一听到这句话,举在半空中的那根大棍不动了。 其实从刚一开始,慈禧太后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虽然觉得李莲英做得有些过分,但她也认为李莲英不是存心故意的。她刚一开始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说话的必要。她也知道,李莲英迟早会向自己求救的,到那时自己再说话也不晚。 “老佛爷,救命啊!您曾向奴才保证过今天不会让奴才挨打,老佛爷,您要给奴才做主呀!”李莲英又喊道。 直到现在,慈禧太后才觉得以前中了李莲英的圈套了。但她不但不恼怒,心里还觉得李莲英挺机灵的。她现在也怀疑起今天的事李莲英是不是故意的。但事到如今,自己也只有救他,不让他挨打这一条路了。况且,李莲英是自己的忠实奴才,打他还不跟打自己一样吗?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慈禧太后故意问李莲英道。 “奴才可以向老佛爷保证,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即使是故意的也不一定会打得那么准啊!”李莲英赶紧分辩道,“奴才实在是不小心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啊!” “既然是不小心所致,就不必重责了。还不起来给皇帝磕头谢恩?”慈禧太后等于说光绪皇帝不能再责打李莲英了。 “多谢老佛爷!多谢老佛爷!”李莲英爬起来不是先向光绪皇帝谢罪,倒是先谢慈禧太后,然后才跪到光绪皇帝面前说道:“多谢老爷子不打之恩!” 光绪皇帝现在就是有天大的愤怒和冤屈,也不敢再发作出来了,只得恨恨地咬了咬牙。 第 1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6 章 台下的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宫女太监,无不为光绪皇帝感到不平,没有不对李莲英仗着慈禧太后的势力作威作福而愤怒的,但是在慈禧太后面前谁也不敢为光绪皇帝说句公道话,包括光绪皇帝的父亲醇亲王奕譞。 光绪皇帝回到住处,仍旧恨恨不已。自己当众被李莲英一个供人驱使的奴才戏耍和侮辱,那岂不丢尽了一个皇帝的脸面?也不知亲爸爸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帮一个奴才而不帮她的儿子?光绪皇帝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愤愤地说:“这个狗娘养的阉人,我有机会非再教训他一顿不可。” 李莲英回到住处,也是恨恨不已的。自己不就是踢了他一下吗,有什么呢?看把他气的那样,是想非把我打死不可。 好,看他光绪皇帝有种,我李莲英要不把他制得服服贴贴就誓不为人。 然而,冤家偏偏路窄。事隔不久,光绪皇帝由几个小太监陪着游玩御花园,偏偏李莲英也由几个小太监陪着来游御花园,两个撞了个正着。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莲英眯着一双鹰一样的眼睛,轻蔑地看着光绪皇帝。好像在说: “皇帝老儿,上次不是踢了你一下吗?由老佛爷护着,你没打成我,没得出了心中的恶气。这次没有老佛爷护着,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哼,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光绪皇帝一看到李莲英,更是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 心想:上次受你的窝囊气,我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气得发抖。现在看你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倒好像我是你的奴才似的。今天我倒要教训教训你,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光绪皇帝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见他走上前去,抓住李莲英的胸口,两边的太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来,只听“啪、啪”两声,李莲英脸上已挨了两记响亮的耳光。光绪皇帝仍不罢休,松开李莲英的胸口,顺势向前一推,把李莲英推了一个趔趄,光绪皇帝赶上去,顺势又一脚踢在当胸,只听李莲英“啊”的一声,四脚朝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两边的太监都看得惊呆了,但谁也没有敢向前劝一劝或拉一拉。光绪皇帝的小太监们觉得李莲英总是平白无故地欺负自己的主子,早该教训一下了,又加上自己平时也总是平白无故地受李莲英的一些闷气,正好光绪皇帝这次打他,也算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李莲英带的小太监呢,虽然他们大都是李莲英的亲信太监,但是有准敢上去劝呢?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想搬家了,因为那毕竟是当今皇上啊! 李莲英看不对头,皇上今天是真的来气了,自己如果就这样让他打下去,看他今天那个气愤的样子不被他打死才怪呢?好汉不吃眼前亏。李莲英想到这儿,不顾身上的疼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跪到光绪皇帝的面前,抱住光绪皇帝的一只腿,求饶道:“求老爷子饶命!求老爷子饶命!奴才以后再也不敢冒犯皇上了。” 光绪皇帝气犹未尽,猛地一抬李莲英抱着的那只腿,把李莲英又踢了一个脸朝天说道:“你小子真是太可恶,太可恶了!你也不看看你欺负到了谁的头上!” 李莲英现在是被打得没有一点脾气了。只见他又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光绪皇帝面前,这次没有敢抱住光绪皇帝的腿,唯恐光绪皇帝再给他一脚。“奴才以后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李莲英有气无力地说道。 光绪皇帝也觉得打得差不多了,也唯恐再打会打出什么问题来,便停住了拳脚。“你一……”光绪皇帝本想说,你一味仗着老佛爷的宠爱作威作福,等老佛爷归政以后,我非杀了你不可,但转念一想,还是别把老佛爷扯进去的好,况且那样说也会刺激了老佛爷,便说道:“你以后再敢作威作福的,我非宰了你不可。” “不敢了,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李莲英忙不迭地磕头道。 “滚你的吧!”光绪皇帝喊道。 李莲英听到这句话,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带着自己的小太监一溜烟地跑了。 李莲英走在路上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自己不但没有把光绪皇帝制得服服贴贴,反倒被光绪皇帝臭揍了一顿,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并且还当着那么多太监的面。如果不出这口气,长此下去,自己还怎么能在宫中混下去?想着想着,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出来,继而又号啕大哭起来,一直哭到到储秀宫,哭到慈禧太后的住处。 李莲英见了慈禧太后,往慈禧太后面前一跪,只是挤着眼,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号哭,并不说话。 慈禧太后一见李莲英鼻青脸肿的,身上满是泥土,帽子也歪在了一边,跪在自己面前只是痛哭流涕,一时也慌了手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问道:“怎么了?你这是到底怎么了?” “老佛爷啊,奴才不……不能活了,老佛爷您要为……为奴才做主啊!”李莲英一见慈禧太后问他,好容易止住哭声,断断续续地说道。 “到底是咋回事,你说吗!是谁欺负你了,我找他算帐去!” 慈禧太后着急地说。 “是皇……皇帝,在御花园把奴才给打了,”李莲英想起自己被打的情景,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老佛爷啊,您要保…… 保重自己啊!奴才去了,反正奴……奴才也活不成了,皇帝说以后非宰……宰了奴才不可。” “混帐,皇帝也太放肆了!”慈禧太后也生气了,“上次万寿节的大喜日子,被皇帝扰得一团糟,自己几天心情都没舒畅起来,这回又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现在如果不管教管教他,那归了政以后还怎么得了?”慈禧太后不问一下事情发生的原因,不去想想上次惹事的是李莲英,而是一味地责怪光绪皇帝。 “算了吧,老佛爷,奴才挨了打,就自己忍一忍吧。如今皇帝大了,翅膀硬了,不是好惹的。他也不想想自己是怎样当上皇帝的。”李莲英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 “来人哪,马上把皇帝给我叫来!”慈禧太后最后恶狠狠地说道。 光绪皇帝回到乾清宫以后,感到今天终于出了这口久已憋在心里的恶气,感到身上舒服多了,脸上也出现了平日少见的笑容。 翁同和看皇帝今天特别高兴,不知皇帝今天碰到了什么值得他这样高兴的事,便问道:“皇帝,您今天怎么显得这么高兴?” “我今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光绪皇帝眉飞色舞地说道,“哈哈,我把李莲英那坏小子给臭揍了一顿。” “什么?您把李莲英给揍了?”翁同和一听吓坏了,“哎呀,这回您可闯了大祸了。你想想,您揍了他,他哭哭啼啼向老佛爷一说,那还有您好过的吗?” “不会吧。”光绪皇帝听了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把他打得向我讨饶了,他还保证以后再不敢对我怎么样了。” “您以为狗能改了吃屎的本性?”翁同和更害怕了,“他当时是挨打不过,不得不向您求饶的。他回去以后肯定会怂恿老佛爷想办法治您的。” “那我该怎么办呢,师傅?”光绪皇帝一听也害怕了,刚才的高兴劲一下子跑到爪哇国去了。 “那就只好委屈求全了,”翁同和不忍心地说道,“赶快到老佛爷那里赔个不是,也许还能大事化小。” 果不出翁同和所料,这边话刚刚说完,那边传谕太监就到了。光绪皇帝顿时吓得惊恐万状,只是呆呆地看着翁同和。 翁同和喃喃地说:“皇帝,去吧,好好地向老佛爷赔个不是。” 光绪皇帝战战兢兢地来到慈禧太后面前,一看慈禧太后那铁青的脸色,未等慈禧太后开口说话,便先两腿一软,跪在慈禧太后面前求饶道:“孩子叩见亲爸爸,冒犯李大总管之事,实为鲁莽,乞求亲爸爸宽恕,孩儿日后再也不敢这么办了。”光绪皇帝说完又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李莲英,只见李莲英满脸泪痕,还在抽抽嗒嗒的。 “皇帝!”慈禧大吼一声说,“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亲爸爸没有?” 光绪皇帝听到这一声大吼吓得猛地一震,只是忙不地迭地“咚、咚”地在地上磕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想当初你四岁时我把你带进宫,把你扶上皇帝的宝座,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如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知道怎么样来算计我了。”慈禧太后说着竟掉了下眼泪,“如今我这么大年纪了,只有小李子这一个知道疼我、体贴我的人,而你皇帝,却把他打得死去活来,还说要宰了他,你宰了他不如先杀了我!” “亲爸爸,饶了孩儿这一次吧,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孩儿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孝敬亲爸爸。”光绪皇帝上前挽住慈禧太后的腿,用力地摇着。 恰在这时,传膳太监请慈禧太后去吃午后。慈禧太后便对站在一旁的李莲英说道:“小李子,陪我吃饭去。” 李莲英现在又假充好人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光绪皇帝,又看了看慈禧太后,说道:“都怨奴才不好,惹老佛爷生气。还是请老佛爷开恩,让老爷子去用膳去吧。” “别管他,让他先跪一会反思反思自己吧。” 慈禧太后说完带着李莲英出去了。李莲英出去时,还回过头来冲着光绪皇帝挤眉弄眼的。 一个时辰过去了,慈禧太后还没回来。光绪皇帝跪在那儿,跪得腰酸腿痛的,也没有敢站起来一下,此时日已偏西,光绪皇帝也已经饥肠辘辘。他跪在那儿不住地唉声叹气,不知是悔、是恨,还是怨。 这时过来了一个小太监。他是在慈禧屋里当差的,名叫秋和,十八九岁,又机灵,又活泼。光绪皇帝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赶忙叫住了他,指着自己的肚子,问他是不是有些吃的可以拿给自己。 “老爷子您等一会。”秋和一看是皇上,答应了一声便赶紧跑了出去。 第 1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7 章 别看秋和年纪不大,却有一股子正义感。他平时就看不惯李莲英只会讨老佛爷喜欢,肚里却装着一肚子坏水,今天想着收拾这个,明天又想着算计那个,弄得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的。他也很同情光绪皇帝的处境,知道光绪皇帝打了李莲英受了慈禧太后的惩罚。他一方面为打李莲英而拍手称快,另一方面又为光绪皇帝受到惩罚感到难过。所以听了光绪皇帝跟他要吃的以后,便赶快出去找了一块香酥饼回来,塞到光绪皇帝的手里说道:“老爷子,您赶快吃了吧,不然的话,让老佛爷和李大总管知道了不是好惹的。” 光绪皇帝感激地看着他,点点头说道,“你赶快走吧。”说完便大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秋和看光绪皇帝开始吃饼了,便一转身跑了出去。谁知刚跑出门,正好和李莲英撞了个满怀。李莲英大喝一声:“干什么呢,你想找死啊?” 秋和赶快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师傅,对不起,没干什么。” 说完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李莲英看到秋和刚才神色慌张,料定里面有鬼,便赶紧来到屋里,一看光绪皇帝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香酥饼,顿时一切全明白了。“这个小杂种,我看他平常就不太老实。这回栽到我手里,我非打死他不可。”李莲英气得一跺脚,恶狠狠地说道。 光绪皇帝一看这阵势,也明白了一切。他后悔地想道:早知道如此,自己宁愿不吃这块香酥饼,现在又要有一条人命搭进去了。他觉得自己作为皇帝,不但救不了一个小太监,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障,不由得一阵阵心酸。“我也不吃这鬼东西了。”光绪皇帝把手里剩下的香酥饼扔得远远的,恨恨地说道。 李莲英出来后,命令手下小太监火速把秋和找来。 “给我按倒重打一百大棍!”李莲英一看到秋和,怪睁着两只眼睛说道。 “小的不知师傅为何拷打秋和?”秋和料定事情可能已经败露,但还是急忙分辩道。 “你别给我装蒜了,老爷子的香酥饼是不是你给的?”李莲英问道。 “你他妈李莲英狗娘养的是东西不是东西?”秋和见事情果真已经败露,知道自己栽到李莲英手里必死无疑,因为不知已经有多少人死于他的大杖之下,便索性横下一条心,什么也不怕了,对李莲英破口大骂道,“你只是老佛爷的一条狗,你只会对老佛爷谄媚讨好,你在老佛爷面前装狗,学狗叫唤,你乱说别人的坏话,不知害死了多少条人命,你假装为老佛爷尝药,背地里却又让别人给你尝药。我真怀疑老天爷怎么不长眼睛,不把你这条害人虫送到地狱里去!” “给我打!”,李莲英气急败坏地喊道,“给我重重地往死里打,打死了由我负责。” 旁边的小太监都被秋和这种壮举给震住了,愣在那里不知干什么才好,听到李莲英命令打,才噼里啪啦的乱棍往秋和身上打去。 “哎哟,哎哟”,秋和一边呻吟,一边还不住地骂着,“我知道栽到你个狗东西手里是非死不可的,但死也要死个痛快,死也要骂得你个狗东西不得安生。是我给皇帝的香酥饼又怎么样?顶多也只是把我打死。等老佛爷一归政,皇帝掌了权,最先除掉的肯定是你这条害人虫。你死了也不会得到安心,到阎王爷那里也会有许多冤鬼向你讨债的,哎哟,哎哟。”秋和越骂声音越小,最后终于只有呻吟的声音了。再一会,连呻吟的声音也没有了。 太监们赶快停下了杖责,一个小太监上前摸了摸,惊慌地说道:“师傅,秋和断气了!” “给我抬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李莲英声嘶力竭地喊道,说完自己也瘫坐在了椅子上。 因为打死了人,李莲英没有把光绪吃饼的事告诉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回来后,气也消了许多,也没进一步责怪光绪皇帝。 慈禧太后几天没有见到秋和来当差,有一次问李莲英道: “秋儿哪儿去了,怎么几天没有见他过来?” “听说病了。”李莲英随口不经意地答道。 又过了几天,慈禧太后又问道:“秋和怎么还没来?” “听说还没好。”李莲英答道。 此后便再也听不到秋和的音讯了。&gt;&gt; 李莲英四、官帽子也能论斤卖 四、官帽子也能论斤卖 李莲英自从入宫的那天起,就没有忘记他爹对他的“伟大教导”——“不求升官,但求发财。”……李莲英发财天生有绝活儿,能把一顶顶官帽子搁在秤上论斤卖…… 李莲英自从入宫那天,他的父亲就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不求升官,但求发财。”大概是这个充满农民意识的乡下人挨饿挨怕了。李莲英也有他自己的一套见解,他认为,太监总是太监,无论升多高的官也只是个阉官,不怎么光彩,不如多挣点钱来得实惠。他认为有权才能捞钱,抓权的目的也在于捞钱,所以他把慈禧奉承好也是为了发财。不过,李莲英捞钱也并不是明日张胆地捞钱,他有他自己的一套方式。 河南有个经办河工的道台,名叫汪祺祥,经办河南一地河工事务。经办河工,是一个来源丰裕的肥缺,他用笔尖一转,白花花的银子就流到了自己手中,所以不到三年,汪祺祥就已经有了百万家私。然而这个汪道台,虽然有着满腹才华,却不懂得世路风情和做官的一套方法,只知道中饱私囊,却不知左右周旋,上下买通。这在裙带风行,官官相护的社会里,这种行人处事之法当然是行不通的,所以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即因收受贿赂被免职,而成了个候补道员。 汪祺祥被免职以后,只是闲呆在家里唉声叹气,并无一事可做。 忽一日,汪祺祥当时一同窗好友曹瑞年来拜访。两个好友多年不见,相见之后自然要开怀畅饮。曹瑞年也和汪祺祥有着相同的遭遇,他本是一七品县令,因不懂官场上下左右逢源那一套而被免职,同病人怜同病人,席间二人自然说不尽的牢骚话。 “他妈的,我实在不懂,那么多人明里暗里无不在收受贿赂,为什么偏偏只有我因收受贿赂而被免职。”汪祺祥“咕咚”一声喝了一口酒说道。因为是在亲密无间的好友之间,汪祺祥说起话来也就无所顾忌了。 “我也一样,”曹瑞年也眯起一双迷惑不解的眼睛说道,“我平时也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并没出现什么差错。就有一次,知府大人到我们县里巡视,我没有给他塞红包。当时下属都对我说,知府极有可能要报复一下,果然不出一个月,我就被无端免职了。” “就是呀,我们好不容易弄来的一些银子,那要见一个人送一个人,得多少银子才成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本来油水就不大,听说别的县令一送就送给知府一千两,你想那得让我多少天才能弄够呢?想少送一点吧,又觉得拿不出手。” “这也许都是我们的错。以前时常听人说,该花的银子要舍得花,该送的银子要舍得送,并且还说那绝对吃不了亏,送出去一块,就会回来十块,可我总不信那个邪。现在想想他们说的也蛮有道理的。” “当时我也听人说了,送一千两银子给知府,知府随便提升我一级也比一千两银子值钱,当时我也是不相信,现在想起来真后悔。” “老兄,虽然你我都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对做官的道理可还是一窍不通啊!” “是啊,还是别人说得对,现在做官,即要舍得进,又要舍得出,最后进的总会比出的多。” “现在如果让我做第二次官,我也许会比以前做得更好一些,保证不会那么快就丢了官。”汪祺祥似乎悟出了一点做官之道来。 “难道就没有什么补救措施吗?”曹瑞年拍着自己的脑瓜子想了一会说道,“哎,老兄,你不是有百万家私吗,放在那儿也不会生利,老兄你不带着几十万到京城里活动活动,随便再弄个道台或巡抚什么的,都比几十万值钱。你说对吗,老兄?” “哎呀,我怎么没有想起呢?”汪祺祥好像大梦初醒似的,“我做官毁就毁在不愿出银上。改天我一定带上银子到京城活动活动,我想也不至于弄到官财两空。” “我现在算看透了,没有一个人不喜欢银子的。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曹瑞年叹息着说。 “哎,老兄,你说我如果到了京城,应该找谁去活动去?” 汪祺祥问道,“我到京城去之前,总得先了解一些京城的世路风情,朝廷和官场情况吧。” “听说现在京城里传着这样两句话:‘西太后当政,九千岁掌权。’‘王公大臣要进京,得找总管李莲英’。别看李莲英只是个总管太监,权力可大着哪。人们都暗暗称他为九千岁。 有些王公大臣办不成的事,只要他跟慈禧太后一说,准成。老兄何不去试一试他的门路?”曹瑞年为了坚定汪祺祥的决心,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通。 “那也只有这么办了,”汪祺祥说道,“成不成就这几十万两银子嘛。” “老兄成事了,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弟呀!”曹瑞年最后向汪祺祥道出了自己的心事。 “老兄你说哪里去了,我以后怎么也忘不了你呀!”汪祺祥信誓旦旦地说。 第 1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8 章 过了几天,汪祺祥果真带上了五十万两银子到来了京城,恰又找了个“祺祥客栈”住了下来。 汪祺祥首先打听的是李莲英的府第。像李莲英这样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的府第谁会不知道?所以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但又听说李莲英从不轻易与外臣交往,自己当然不敢贸然去找。 汪祺祥回到客栈以后,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想,最终还是无计可施。心里觉得烦闷,便向老板叫了两个菜,一壶酒,一个人长吁短叹地坐在那里喝起闷酒来。 祺祥客栈的李老板看到汪祺祥平日穿着打扮挺有风度,并且谈吐不俗,今日又见他在客栈里一个人唉声叹气地喝闷酒,便走到汪祺祥的对面坐了下来。 汪祺祥听到响声,慢慢地抬起了头,一看是客栈老板,慌忙说道:“李老板好!”汪祺祥已经听说老板姓李,所以便直接称呼他为李老板。 “不敢!不敢!”李老板也慌忙说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唉声叹气地喝闷酒?” “在下姓汪,名祺祥,从河南来到京城,本想……”汪祺祥本想说出自己的苦恼来,但想到买官这类事情还是不说为好,便赶忙停住了嘴。 “哎呀,真是太巧了,太巧了!”李老板一听便大声说到,“在下这个客栈就叫做‘祺祥客栈’,汪先生看到这个客栈名字是不是觉得挺亲切的。” “是觉得挺亲切的,所以我一看到这个名字便毫不犹豫地住了进来。不过因为这几天心情不好,也没去想得太多。” “我看汪先生唉声叹气的,就觉得汪先生心情不好,不知汪先生到底为何?” “唉,一言难尽哪!”汪祺祥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不说得好。” “哎,汪先生见外了,”李老板亲切地说,“如果汪先生把我李某作一个朋友看待的话,尽管讲出来无妨。别看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说不定还能帮上汪先生什么忙。” 汪祺祥见到李老板说话那么大的口气,心想:莫非他在这还有什么门路?对他说出来说不定他果真还能帮上什么忙呢,即使帮不上什么,对他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说出来也无妨,权当自己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在下从河南来到京城,本想托李大总管办点事。”汪祺祥说道。 “托李大总管办点事,办点什么事?”李老板一听吃惊地说道。 “嗨,你过来,”汪祺祥一见周围没有人,便把李老板拉过来,对着李老板的耳朵轻轻说道,“在下本是个道员,因事丢了官职,想托李大总管的门路,看能不能搞到一个官职。” “那你准备这个了?”李老板用手比划成一块银子说道。 “那还用你说?”,汪祺祥一听有些急了,“托李大总管办事不用银子还成?” “那你带了多少银子?”李老板问道。 “这个数行吗?”汪祺祥用手比划了一个十万的数目。 “起码得这个数,这是最低的。”李老板又用手比划了一个三十万。 “可以!”汪祺祥一听爽快地答道,继而又丧气地说道,“即使愿意出这个数,又有谁能替我向李大总管去说呢。我和李大总管不沾亲又不带故的,也没有一个朋友认识李大总管。” “汪先生再耐心地呆几天吧,也许还会有其他的门路。”李老板最后说道。 李老板何以有如此大的口气?原来李老板不但是李莲英的同乡,而且是李莲英的亲信之一,是专门安插在祺祥客栈为李莲英打探消息的,而祺祥客栈的所有权也是属于李莲英的。 这么大的一个消息,而这也正是自己得赏的机会,李老板不能不向李莲英报告。李老板出了客栈,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李府,要求面见李大总管。 偏巧李莲英这天正在府上,听到祺祥客栈李老板来见,知道又打听到了什么新的消息,便赶快接见。 “祺祥客栈李福祥叩见总管大人。”李老板见了李莲英,赶忙下跪请安。 “起来吧,福祥。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李莲英说道。 “祺祥客栈现住着一位河南来的客官,自称是候补道员,要托总管大人活动个官职。” “噢,你知道他带了多少钱吗?”李莲英滴溜着一双贼眼说道。 “确切数目小的不清楚,不过小的说三十万,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概带了有四五十万。” “真有那么多?”李莲英说道,“好,你先过来,福祥。” 李老板过来后,李莲英在他身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然后说道:“事成之后我这里重重的有赏。”李老板含笑领命而去。 李莲英回到宫中后,又把李贵和找来,也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李贵和也同样领命而去。李莲英觉得,这样重大的事情,还是派李贵和去办比较妥当,因为李贵和办事毕竟比李三顺更机灵些。 李贵和按照李莲英的吩咐来到祺祥客栈,见到李老板以后,两个人都彼此心照不宣。 李老板端上来两个菜,一壶酒,两个人便边吃边喝,边聊了起来。 “李老板,这几天生意好吗?”李贵和问道。 “还不错吧,这几天人还挺多的。”李老板答道。边说两个人还边瞅着汪祺祥的屋门。 “李老板,你听说了吗?这几天流传着一个关于李大总管的特大新闻。”李贵和看到汪祺祥推门出来来到自己旁边时,故意高声地说道,以便让汪祺祥听到。 汪祺祥这几天正为李莲英的事闹得闷闷不乐,自己已经来了七八天了,连能找个托李莲英办事的人都不到。听李贵和说到李大总管的事,便好奇地坐了下来,想听听他们到底谈些什么。 “不知道,你说出来让我听听。”李老板看也不看坐在身边的汪祺祥,只顾问李贵和道。 “告诉你吧,再过几天就要由白云观观主高云溪主持,李大总管要在那里诵经呢。”李贵和眉飞色舞地说,“你想想,由李大总管亲自在那里诵经,京城百姓知道了哪一个不想去一睹李大总管的威颜呢?到时候那里肯定是人山人海,非常热闹的,李老板听说以后是不是出想去看一看呢?” “当然去喽!”,李老板说道,“我可是最爱凑热闹的啊。哎,具体是哪一天呢?” “二月初二,龙抬头那一天。”李贵和不经意地答道,又偷偷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汪祺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时间不早了,李老板,我该走了。”李贵和又说道,“结帐!” “嘿,不用了,今天算我请客,下次你再请我吧。”李老板说道。 “那在下就告辞了。” “慢走!” 李贵和走后,汪祺祥便细细品味着他们刚才说过的话:二月二龙抬头,白云观,李大总管亲自诵经。李大总管到那儿去亲自诵经,那白云观里一定有李大总管认识的人喽?那么他是谁呢?我已经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找出一个认识李大总管的人,说不定能在那儿找到一个认识李大总管的人呢。听刚才那个人的口气,他好像和李大总管有些什么瓜葛似的,我何不向李老板打听一下呢? 第 1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29 章 “李老板!”汪祺祥叫了一声正在招呼客人的李老板。 “汪先生,你想要点什么?”李老板听见汪祺祥叫他,便赶忙走过来问道。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汪祺祥肯定是为刚才说的事而叫他。 “那就随便来点酒菜吧。”汪祺祥本不想要什么,只是想打听那些事情,但听李老板这样说,也接下去顺口说道。 不一会,李老板便端上来一盘牛肉,一盘鸡蛋,一壶酒,往汪祺祥面前一摆,说道:“汪先生你看可以吗?” “很好!很好!”汪祺祥说道,看李老板转身就想离去,便慌忙叫住了他,哎,李老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一块喝些吧。” “哎,不!不!”李老板假装推辞道。 “李老板不要推辞了,在下有一事要相求李老板。”汪祺祥直说了。 “噢,汪先生有什么事有求于我,在下怕是不能胜任吧。” 李老板这才坐下来说道。 “李老板客气了!”汪祺祥给李老板倒了满满一盅酒说道,刚才是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也说不上什么朋友,他只是经常来喝酒罢了。” “听他刚才说什么李大总管要在白云观诵经,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当然了,这还能有错。他的关于李大总管的消息一般都是很准的。” “那他是不是和李大总管有些关系?”汪祺祥一听有些兴奋了。 “没听说过他和李大总管有什么关系,”李老板见汪祺祥有些失望,便又加了一句,不过听说他和白云观观主高云溪挺熟的。” “白云观观主?”汪祺祥一听又有些激动起来了,李大总管亲自要到白云观诵经,那肯定要由白云观观主来接待了?” “这还用说吗!”李老板故意轻蔑地看了汪祺祥一眼。 “那李大总管和白云观观主一定很熟吧?”汪祺祥并不在乎那些,继续穷追不舍地问道。 “是很熟,听刚才那个人说过他们两人的关系还很不错呢。” “哦,李老板,你能不能给刚才那个人说一下,让他问一问白云观观主,在李大总管诵经的那一天,能不能给办一下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件事。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这……怕不好办吧。”李老板故意说道。 “李老板,这件事全拜托给您了,求您看在我们相处这么多天的情面上,好歹给说一说吧。”汪祺祥几乎就要下跪了。 “唉,那就为你试一次吧,不过说不成,汪先生也不要见怪。”李老板故意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谢谢您了,李老板,谢谢您了。”直到这时,汪祺祥才如释重负似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第二天,李老板假装出去找李贵和,其实只是在街上转了半天就回来了。 “李老板,怎么样,成事了吗?”汪祺祥正在客栈里焦急地等着,一看李老板回来了,便赶忙迎上去问道。 “唉,别提了,我费了好大工夫总算找到了那个人的家,” 李老板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告诉他时,他一听说是那事,死活不答应。后来经我好说歹说,他最后总算答应试一次。” “李老板您辛苦了!”汪祺祥一听事情就快有了些眉目,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大捧银子,放在李老板面前说道,李老板,权当谢意,请您收下。” “哎,汪先生见外了。帮帮人嘛,也是应该的。”李老板推辞了一下。 “李老板您就收下吧。在下往后还有要麻烦您李老板的时候。”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李老板说完,就把银子一块不剩地全放进了自己的腰包。 好容易挨到二月二这一天,汪祺祥早早吃过早饭,一路打听,来到一座牌楼面前。进了牌楼,是一座山门,上题: “白云观”三个金色大字,原来已到了白云观了。 时虽尚早,但一些善男信女已经摩肩擦背地争相涌进观内。汪祺祥也随着那川流的人群挤进观内。只见一座座金殿金碧辉煌,怪石嶙峋,古木参天,碑铭林立。一些游人、香客、艺人、作生意的,人声嘈杂接踵而来。卖艺的身段优美,卖唱的歌声迷人,卖吃的吆喝不迭,香风甜雾好不热闹。 汪祺祥无心观赏这些,继续向前走去,来到大殿宇面前。 只见香烟袅袅,鼓乐齐鸣,敬神膜拜的人川流不息。殿宇下面是好大好大一块平地,平地中央有十几个道士盘腿而坐,郑重而神秘地进行说法诵经,一些信徒虔诚地跪坐周围,洗耳恭听。 “一会儿大概李大总管也要在这里诵经。”汪祺祥暗暗地想道,便也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但他无心听道士诵经,只一心等着李莲英亲自过来诵经。 谁知汪祺祥一直等到日头偏西,还是不见李莲英的影子。 “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怎么到现在还没来?”汪祺祥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找个人打听打听。” “请问,今天是不是李大总管要来诵经?”汪祺祥问旁边的一个中年人道。 “哪个李大总管?”中年人不解地问道。 “就是宫廷的那个李大总管。”汪祺祥赶紧说道。 “没听说过。”中年人若无其事地答道。 “这就怪了,李大总管不是说今天要来诵经吗?” 汪祺祥不相信,又打听了几个人,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答,这才有点相信了,便懊恼地走出观门,往祺祥客栈走去。 “他妈的,李老板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竟被他给骗了。 骗一下没多大关系,不过做官的希望又成了泡影了。唉,我的命好苦啊!”走在路上,汪祺祥心里想道,不知不觉已来到了祺祥客栈。 “汪先生回来了,怎么样啊?”李老板一见汪祺祥回来了,便热情地迎上去问道。 “回来了!”汪祺祥冷冷地答道。 第 1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0 章 “汪先生怎么了,好像有点不高兴?”李老板又问道。 “被别人涮了,我怎么能高兴起来呢?”汪祺祥看他还装糊涂,更没好气地答道,李大总管亲自诵经,可哪有李大总管的影子呢?” “怎么,李大总管没去?不可能吧。”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不可能!我亲自去看的,还能有错?”汪祺祥叹了一口气道,“那事又完了。白云观观主见不着李大总管,怎么说那事呢?” “也可能是李大总管临时取消了,”李老板说道,”不过那事汪先生也不要担心,说不定白云观观主已经在下面告诉了李大总管。那个人说明天让我去他家看看,我明天给你看看去,怎么样?” “但愿如此吧!”汪祺祥说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李老板又去街上转了半天。回来时还没走到客栈,便大声地喊道:“汪先生,汪先生,成功了!成功了!” “你说什么?成功了?”汪祺祥当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生闷气,一听李老板说成功了,便急急地跑出来问道。 “是啊,成功了。那个人说白云观观主前几天私下给李大总管说了一下,并且李大总管也答应了,”李老板假装兴奋地说道,但脸色马上又沉下来,不过——” “不过什么?”汪祺祥的心情也跟着李老板的脸色一沉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是什么变故,只是——”李老板仍旧吞吞吐吐地说道。 “只是什么吗,你说呀?”汪祺祥着急了,只是一个劲地催促李老板快说。 “只是……只是价钱太高了一点,不知汪先生是否能出得起。”李老板最后终于说出了口,好像还下了多大决心似的。 “他要多少钱?”汪祺祥听了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李老板把一把手全伸了出来。 “五十万?”汪祺祥赶紧问道,“他要五十万?” 李老板使劲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太多了一点?”汪祺祥一听,脸上竟渗出了密密的细汗,“五十万?我进京时总共才带了五十万过来,再减去这几十天的开销,现在还剩下四十几万。”汪祺祥这回说了实话。 “听说是某省巡抚,多好的一个肥缺呀,五十万不多。”李老板以为汪祺祥说的不是实话,还在继续劝他。 “我真的只剩下四十几万了,如果我有,我也不会可怜那几万两银子的,”汪祺祥拚命表白自己,再除去以后的开销和路费,大概就只能剩下四十万了。李老板,就再麻烦您到那儿去一次,问一下四十万行不行。我真的不是可怜银子,实在是现在没有啊!” “我答应了你四十万也没有用,那得看人家同意不同意,” 李老板看他实在是没钱了,也只好说道,“为了朋友,明天我就只好再麻烦自己一下了。” “那就多谢李老板了。”汪祺祥慌忙打躬作揖道。 其实,李莲英实际上也只要了四十万,那十万两是李老板、李贵和和白云观观主自己加上去的,顺便自己分肥,李莲英也并不知道。所以李老板自己问也不用问,第二天就装着已问过李贵和的样子,答应了汪祺祥的四十万的要求,并说第二天就可送到委任状书。 汪祺祥听说明天就可拿到委任状书,觉得自己几十天的辛苦没有白费,如今总算有了着落,不由得心花怒放,上前一把握住李老板的手说:“李老板,今天晚上咱们两人要好好地摆上一桌,喝个痛快,以庆祝这我终生难忘的事情。” “喝就喝,我这几天也上下跑得累得不行了。别人请自己喝酒,不喝白不喝。” “拿出客栈里最好的东西来。”汪祺祥这时显得特别慷慨大方。 “这事吗,你就放心吧,汪先生。”李老板正求之不得呢,“伙计们,把店里最好的酒菜摆上一桌来。” 不一会,满满一桌子酒菜就摆到了汪祺祥和李老板面前。 真是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让人看了馋诞欲滴。 汪祺祥明天就是巡抚大人了,真是今非昔比。李老板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恭恭敬敬地端到汪祺祥面前说道:“让我第一杯酒先恭喜汪先生喜获高升。希望汪先生以后不要忘了我这个祺祥客栈。”李老板觉得汪祺祥作为一省巡抚,自己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着他的时候,现在搞好关系总比临时抱佛脚强。 “这里面也有您李老板的功劳啊!”汪祺祥赶紧站起来接过酒来放在自己面前,也倒了一杯酒端到李老板面前,说道,“让我们共同干杯!” 李老板接过汪祺祥端过来的酒杯,“砰”的一声和汪祺祥端起来的酒杯碰在一起,也说道:“干杯!”然后两人都一饮而尽。 两个人至晚方散,都喝得醉醺醺的。汪祺祥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想到明天自己就是总统一省的巡抚大人,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鸡叫一遍,才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坐在一个衙门里,两边各站着十个衙役。 “老爷,小人要状告小人的邻居张三,他偷了小人的米,就藏在院子里,小人知道了,去向他要,他不但不给,反而把小人给打了一顿。”忽然来了一个人告状。 “什么?竟有如此之事?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呀,快把张三给我带过来!”汪祺祥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道。 可是,两边的衙役竟象木雕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汪祺祥说话似的。 “怎么,你们为什么全站着不动?”汪祺祥迷惑不解地说道,“爷现在可是巡抚大人了,你们胆敢违抗命令,可要小心你们的脑袋!” “老爷,我们不怕,”衙役们忽然说道,“你没有戴上你的官帽子。” 汪祺祥一摸自己的脑袋,果然忘了戴帽子,于是就对仆人说道:“回家把我的官帽子取来。” 一会儿仆人把官帽子取来,双手托在手上说道:“按老爷您的吩咐,您的官帽子取来了。” 汪祺祥刚想伸手去接,忽然刮来一阵风,把帽子从仆人手里刮掉,一直在地上滚个不停。汪祺祥一边追赶着官帽子,还一边喊道:“我的官帽子!我的官帽子!” “汪先生,你醒醒。你怎么了?”李老板在一旁推着汪祺祥说道。 汪祺祥睁开眼睛,看见李老板站在自己的身旁,再一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 “汪先生,你怎么了?”李老板一看汪祺祥睁开了眼睛,又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汪祺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道,“只是做了一个梦。” “汪先生,快起床吧,他们来了!”李老板又说道。 “谁来了?”汪祺祥眨巴着睡眼惺松的眼睛问道。 “还能谁呀,送委任状的呗,快起来吧。”李老板催促道。 “什么?送委任状的来了?”汪祺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边穿衣服边说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呀!” 第 1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1 章 汪祺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以后,便急忙走出自己的房间,李老板也赶紧跟在后面走出房间。 “这就是那位汪祺祥汪先生。”李老板见到传谕太监,赶忙介绍道。 那传谕太监早已在客栈里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到汪祺祥,便大声说道:“湖南候补道员汪祺祥接旨!” “是,臣在!”安祺祥急忙让李老板摆上香案,跪下说道。 “钦奉慈禧太后懿旨,任命候补道员汪祺祥为湖南巡抚,钦此。” “臣遵旨,谢老佛爷!”汪祺祥又磕了三个头道。 传谕太监传完旨意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来到了汪祺祥房间。汪祺祥知道一定还有什么指示,便赶紧也跟了进来,静静地等待着。 “银子明天上午送到白云观去。”传谕太监忽然说道。 “是,臣一定照办。”汪祺祥赶紧说道,又拿出一百两银子送到传谕太监手里。传谕太监接过去放进腰包里,什么话也没再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清晨,汪祺祥早早起了床,把四十万两银子分装在二十个木箱里,并雇了十个人拉着十辆车子,装上银子,便向白云观悄悄进发了。汪祺祥已经来过了一次白云观,所以这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不一会便来到了牌楼面前。穿过牌楼,便是白云观了。汪祺祥拿着名帖请守门的小道士去申报一声。不多时,小道士出来道声:“观主马上就到!” “汪先生早!”不一会一个老道士率两名道童走出观门,看见汪祺祥双手合十道。 “观主早!”汪祺祥料定这个老道士便是白云观观主高云溪了,也赶紧说道,“银子——” “嘘!”老道士制止了他,指着一个去处道:“先拉进来卸在那儿吧。” 汪祺祥便命人把银子拉进观内,卸了下来,便打发走了雇来的人。老道士派两个小道士看守着,便向汪祺祥说道: “汪先生请!” 汪祺祥随着老道士穿堂过院,来到一座殿堂面前,这便是老道士的居处。两人进去分宾主落座后,道童献上茶来,然后老道使了个眼色,道童便忙悄然退下。 “在下呈蒙总管李大人栽培,感恩不尽。银子之事,还望观主多多予以周全。”汪祺祥说完,又掏出一包银子双手递给老道士。 “请汪先生放心,此事包在贫道身上就是了。汪先生尽管去走马上任,包管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老道士毫不客气地接过银子说道。 “那在下就多谢观主了,以后再有用着观主的时候,还望观主不吝赐教。”汪祺祥说道。 “汪先生过谦了。”老道士说道,“但像这样的小事,在下还是可以帮得上忙的。” “那在下就不多劳观主了,告辞!”汪祺祥说完便走出了殿外。 “恕不远送!”老道士把汪祺祥送出殿外,又一次双手合十道。 那四十万两银子,李莲英也没有全要,他实际上只要了三十五万两,三万两送给了白云观观主高云溪,李贵和和李老板两个每人各得了一万两。 汪祺祥通过李莲英之手,买了这么大的一个巡抚的职位,可是直到他走马上任前一天,连李莲英一面也没见上。 汪祺祥做了湖南巡抚后,有了上次河工道台的教训,这次做起官来比上次精明多了。他的做官的信条是把以前的“只进不出”,变成了现在的“有进有出”。这不但没有使他的银子减少,而是越来越多,反而使他的官位更加稳固。 有一次,汪祺祥回籍探亲,无意中听到他的好友曹瑞年自从上次丢了七品县令的官职以后,还一直赋闲在家,想起自己以前对他的保证,感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是他以前给我出的那个主意,我哪儿会有今天呢?”汪祺祥想道,“我应该帮朋友一把才是呀!” 过了几天,汪祺祥果真带了些礼品,亲自看曹瑞年去了。 曹瑞年出来一看,见是汪祺祥,真是又惊又喜,说道:“汪大人亲自光临寒舍,实在是曹某三生有幸呀!快请进,快请进!” “什么汪大人不汪大人的,咱们现在仍旧还是好朋友嘛!” 汪祺祥故作不满地说道,“咱们还互称老兄就挺好的。” “哎,不敢,不敢。”曹瑞年连忙说道,“今非昔比呀!” “什么不敢不敢的。哎,老兄,我自从京城回来,你怎么连我那儿一次也没去呀?我以前也在家赋闲的时候你还去的挺勤的呢。” “那让我怎么敢呢,汪大人。您是总管一省的巡抚大人,大权在握,而我呢,一介草民,对您什么用也没有。” “哎,你就叫汪先生吧,如果你非叫汪大人的话,我听了心里实在别扭。老兄呀,我看你还是改不了你的脾气,做起官来是绝对不行的,我是有深刻体会的,官官相护,并不是只有平级的官也相护;大官可以护小官,小官有时也是可以护大官的。别说我以后可能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说是李大总管以后也有可能用得着你的时候。所以做官的时候,不但要和上级搞好关系,就是平级、下级也应当搞好关系,这才是做官之道。”汪祺祥现在说起做官的理论来真是头头是道,确实是今非昔比。 “是吗?”曹瑞年听得简直呆了,这些做官的道理,自己以前从没听别人推心置腹地讲过。怪不得自己会失了官。自己不但没有和下级、平级搞好关系,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得罪了,这还能不丢官?汪祺祥能对自己讲出这些话,看来还是把自己当朋友看待的。想到这儿,便说道,”不知汪先生那儿是否有什么闲职,能给在下安排一个?” “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汪祺祥说道,“我听说你还赋闲在家以后,便一直在为你留意着此事。” “那真是太谢谢汪先生了。”曹瑞年没想到汪祺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那儿也没有什么闲职,有闲职也没有多大的油水,”汪祺祥说道,“不过我可以替你向别的地方活动活动。” “那我就静候汪先生的佳音了。”曹瑞年说完,命人拿出五百两银子来,放在汪祺祥面前,又说道,“区区薄礼,权当谢意,请汪先生笑纳。” “哎,老兄,这就太客气了,如果我是专为银子而来的话,我就不会到你这儿来了。你现在也够清苦的,这些银子你就留下自己用吧。”汪祺祥坚决不收,对朋友还真有点义气。 “那就请汪先生受在下一拜吧!”曹瑞年说着就要下跪。 “哎,老兄你这是干什么呀?”汪祺祥慌忙扶住了他,“我只是替朋友尽一点微薄之力罢了。” 后来,汪祺祥经过多方奔走,动用多种关系,还果真为曹瑞年谋了个通州州判的位置。曹瑞年在欢喜之余,自然忘不了汪祺祥的恩情。 曹瑞年第二次做官,自会别有一番感慨。他时刻不忘汪祺祥告诉他的话,和各种人都搞好关系,对上司毕恭毕敬,出手大方;对下属是威严之余,不忘小惠,所以不到半年银子搂了不少,也博得了上上下下一片赞扬之声。 后来,曹瑞年打点一万两银子,亲自送到汪祺祥府上,汪祺祥这次自然是毫不推辞,欣然笑纳了。 转眼又到了童生考秀才的季节。通州地区的主考官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后,因曹瑞年人缘很好,所以大家公推曹瑞年来当这次通州地区的主考官。 曹瑞年做了主考官以后,自然要看一看都有哪些地方的童生要来参加考试。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特别熟悉的县名:大城县,但一时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县名那么熟悉。曹瑞年最后想了又想,突然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当朝太监大总管李莲英的老家吗?”这一想起来可让曹瑞年吃惊不小。幸亏知道得早了一点,要是晚了不就有天大的麻烦事了吗?要是一个李莲英的亲戚什么的去参加考试,自己作为主考官而没有录取他,那今生要不第二次丢官才怪呢?曹瑞年暗暗地想道:“我得去李大总管那儿去看看,问一问他是否有什么人需要照顾的,也趁机和大总管套一下近乎,说不定以后还能借着大总管的势力沾光得势呢!” 曹瑞年打定好主意,便向知州请了十天假,带上川资和饷银,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到了京城以后,还没来得及住进客栈,便先打听李莲英的府第,便直接登门求见。 “在下乃是通州州判兼通州地区主考官,有事求见大总管,求大哥去向李大总管通报一声。”曹瑞年来到李府大门前,对看门的家丁低三下四地说。 第 1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2 章 “我们老爷今天不在府上,你改天再来吧!”看门的家丁看只是个小小的通判,便冷冷地说道,很傲慢。 “那你们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呢?”曹瑞年并不在乎这些,继续对看门的家丁说道,同时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到家丁手里。 家丁接过银子,顿时换了一副笑脸,友好地说道:“这可说不准,我们老爷回府一般没有什么定期的。要不然的话,你就在这看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撞上他了。” 没想到家丁一句看似玩笑似的话,曹瑞年却当真了。他果真就站在李府大门旁边,静静地等着李莲英回来。 日头快要落山了,还是没有李莲英的影子,可曹瑞年还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等着。家丁在一旁看着都有点过意不去了,于是对他说道:“这位先生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老爷今天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那我该怎么办呢?”曹瑞年丧气地说,“那以后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啊,哎,这位大哥,李大总管什么时候回来,你能通知我一下吗?” “那谁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呢?”这家丁现在只想把他打发走,便说道。 “那——”曹瑞年一想:对呀,现在自己连个住处还没有呢,怎么让别人来通知自己呢?还是今天晚上先找个客栈住下,明天再把客栈的名字及房间号告诉他,“那我明天把地址给你行吗?李总管回来以后,你就按那个地址去通知我一下。 这位大哥,求求你了,怎么样?” 这个家丁看打发不走曹瑞年,便忽而认真地说道:“这位先生我看你还是别打算那么多了。实话告诉你吧,即使我们老爷回来以后,他也不会接见你的,因为你的官帽子还太小太小,还是等变大了以后再来吧。” “你是说他嫌我的官小,不愿意接见我?”曹瑞年仍不死心。 “哎,对了。”家丁说完便看着别处,不再理睬曹瑞年。 曹瑞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悻悻地走开。刚走了几步,忽而又想道:我请了十天假,大老远来到这儿,难道就这样走了?难道李莲英他真的会不接见我?不管怎样,我总得试试才行。看样子即使李莲英回来了,家丁也不会通知我的,那就得我自己来想办法了。可是我又怎样才能知道李莲英回来呢?曹瑞年漫无目的的四处瞅瞅,忽然心里一阵激动,“好,有了!”曹瑞年脱口喊道。 原来曹瑞年看到对面有一户人家,其一间房子的窗户正对着李府大门。“如果我住在那个房间里,天天看着李府大门,就不怕看不到李莲英回来了。”曹瑞年暗暗地想道。 曹瑞年大步向那户人家奔去。门是紧闭着的,曹瑞年轻轻地敲了两下,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一个老太太,见是一位陌生的客官,便问道:“请问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 “对不起,老大娘,打扰您了,”曹瑞年礼貌地说道,“请问这儿有房间租赁吗?” “对不起,先生,这儿不是客栈,不租赁房间。”老太太说完以后,便想把门关上。 “慢!”曹瑞年赶紧拦住了她,”我只要一个房间住,不过我还可以出高价钱。” 老太太听了以后,怦然有些心动了,便说道:“你先过来看看吧,你要租哪一间?” “就是窗子靠街的那一间。”曹瑞年赶忙说道。 “不行!”老太太很坚决地说道,“别的哪一间都可以,就这一间不行。” “那……那是为什么呢?”曹瑞年忙不迭地问道。 “那是我女儿的卧房!”老太太说完,狠狠地瞪了曹瑞年一眼。 曹瑞年失望了,但仍不死心,又使出了他的杀手锏:“求求您老人家了,老大娘,您就把那房间租给我吧,价钱我还可以再高一点。”最后一句话曹瑞年说得很重。 “价钱再高一点,你出得起吗?”老太太仍没有好气地说。 只是想把他打发走,每晚十两银子,愿住就住,不住就走。” 老太太心里想道:这么高的价钱,估计一听说就会把他吓走了。 “十两就十两,我愿出!”没想到曹瑞年听了以后却爽快地答道,还一连声地致谢,“谢谢了,谢谢您老人家了。” 然而这下老太太可作难了,原以为那个价钱会把他给吓走,谁知不但没有吓走他,他反而挺高兴的。这下可怎么办呢?那毕竟是女儿的卧房啊!但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又不好意思再反悔。可又转而一想,每晚十两银子,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几个晚上就是几十两银子呢。少不得女儿先和自己一起迁就几个晚上。 “你要住几个晚上?”老太太问道。 曹瑞年想道,自己请了十天假,这时已去了一天,走时还要去一天,自己只能在这儿等李莲英了,紧接着训斥道,“这样的小不点儿也来通报。” “他还是通州院试主考官”,家丁继续报告道,“他还说大城县考生要在通州参加考试。” 第 1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3 章 “是吗?”李莲英顿时来了兴趣,说道,“那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 家丁走到大门口,对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的曹瑞年说道:“算是你的好时候,老爷同意接见你了。因为为你通报,我还挨了一顿训斥。” 曹瑞年一听喜出忘外,赶紧说道:“那太谢谢大哥您了。” 曹瑞年跟着家丁来到客厅,一见到李莲英赶忙上前施礼道:“通州州判曹瑞年,特来拜见总管大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银票递过去。李莲英接过来看了看,随手递给身边的侍者。 “坐吧!”李莲英只是椅子上略微欠一欠身子说道,“听说你还是通州地区院试的主考官,是吗?” “卑职正是通州地区院试主考官,”曹瑞年并不敢落座,只是站着说道,“因为总管大人的老家的考生也要在通州地区参加考试,恐有对大人照顾不周之处,特来详请大人的示下。” “我本家有一个侄子,要去通州参加考试,你多加关照一下就是了。”李莲英想了一想说道。 “好办,好办。请总管大人示知少爷名讳,卑职一定照办。” 曹瑞年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说道。 “取笔墨纸砚来!”李莲英对侍者喊道。 侍者拿来笔墨纸砚,交给李莲英。李莲英便在纸上写上“李福春”三个字,交给曹瑞年。 曹瑞年宝贝似地接过来揣在怀里,说道:“不知总管大人还有什么示下。” “没什么了!”李莲英说道,又向侍者喊道,“端茶送客。” 曹瑞年知道李莲英在下逐客令了,连忙说道:“卑职告辞了!” 曹瑞年从李府出来以后,一肚子的怨气:我大老远跑到这儿,等了你那么多天。今天连饭也没吃,见到你就赶忙过来了,又说了这么长时间话,饿得我肚子“咕咕”直叫,而你连让吃饭都不让就端茶送客,未免太傲慢了吧。唉,这又有什么法呢?毕竟是人家有权有势,自己又是来求人家的。算了吧!李莲英今天能接见自己已经很不错了。曹瑞年呀曹瑞年,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却说大城县有一姓李大户人家,户主叫李全德,养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名叫李天福,二儿子名叫李天祥,三儿子名叫李天瑞。这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挺聪明的,可偏偏这个三儿子生性木讷,头脑反应有些迟钝。李全德为了将来使几个儿子都能金榜题名,便从小就给三个儿子请了一个极好的先生。 这先生也果然不负众望,尽心尽力地教授三个学生。这大儿子和二儿子学业进步很快,不到几年不但熟读了四书五经,而且文墨也练得极好。可偏偏这个三儿子李天瑞,几年之中除学了几个字以外,什么也没学会。 “天福、天祥两个人学起来记得挺快的,唯独天瑞却无论怎么教也教不会他。”先生有一次见到李全德,抱怨似地说。 “无所谓的,只要你尽心尽力地教他们就行了。”李全德也知道三儿子反应迟钝,学得不好的责任不在于先生,也并没有说什么。 转眼又到了这一年的八月十五的晚上。李全德请了左右几个亲朋好友一起到家吃饭。席间,李全德为了在大家面前炫耀一下几个儿子的学业,便说道:“几个犬子读书也读得时间不短了,我提议让他们三个各作一首诗怎么样?” “好,好!”大家也都一起随声附和。 “你们听着!”李全德向三个儿子说道,“你们每人作一首诗,诗的每句的最后三个字分别是圆又圆,少半边,闹吵吵,静悄悄,你们说怎么样?” “好吧!”天福和天祥都爽快地答道。 “我也同意!”天瑞见两个哥哥都答应了,又见有那么多的亲朋好友在面前,父命难违,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就天福先来吧!”李全德对大儿子说道。 “那就我先吧!”只见天福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天空中那一轮圆圆的明月,不慌不忙地说道: 十五月亮圆又圆,二十四五少半边。 天上星星闹吵吵,太阳出来静悄悄。 “好!好!”众宾朋齐声赞扬,对此报以热烈的掌声。 天祥见哥说完,不待父命,便接着说道:“下一个由我来吧!”只见天祥盯着自己手中的月饼看了一会,也从容不迫地说道: 手中月饼圆又圆,咬去一口少半边。 饼上芝麻闹吵吵,吃到肚里静悄悄。 “好,有新意!”天祥的诗也博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 “天瑞,该你了!”李全德看着三儿子,威严地说道。 天瑞却低下了头,因为他还没有想出来该如何作。 众宾客鸦雀无声,都在看着李天瑞到底是不是能够作出来,以及李全德如何收场。 “天瑞!”李全德看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觉得让自己丢了面子,便大喝一声道,“作呀!” 李天瑞猛地抬起头,看到父亲那威严的目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母亲,一脸期待的神情。然而没想到这一看,李天瑞却来了灵感。四句诗马上脱口而出: 老爹和老娘圆又圆,死了一口子少半边。 家人哭得闹吵吵,埋到墓里静悄悄。 众宾客一阵哄笑声。 “混帐东西!”李全德气得一拍桌子大骂道,“真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开窍,念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狗屁不会。” 李天瑞坐在那儿,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李全德本想在众宾朋面前炫耀一下,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三儿子作诗,一时在乡间传为笑谈。 到这一年院试考试时,李全德便把三个儿子叫过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读书时间也不短了,今年都去考一下吧。” 大儿子和二儿子早已跃跃欲试,这回听父亲说让参加考试,便答道:“谨遵父命。” 可这三儿子自认为肯定不行,死活也不愿前去参加考试。 “天瑞呀,你就去吧。老爹给你拿路费,考上考不上都不要紧,就算你去玩一次吧,好歹你也念了几年书,说不定还真能考上秀才呢。”李全德望子成龙心切,力劝三儿子去试一次。 第 1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4 章 “好吧,我就去试一次,不过考不上,老爹也不要见怪。” 在李全德的劝说下,李天瑞总算答应去试一次。 半个月后,三个儿子从通州参加考试回来了。李全德忙问三个儿子考得怎么样,天福、天祥都说考得不错,录取秀才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唯独三儿子一言不发。 “天瑞,你考得怎么样啊?”李全德问三儿子道。 “我连一个题目也没看懂,总共就才写上去几个字。”三儿子无精打彩地说道。 李全德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知道三儿子考上的希望不大,也不去多管他。 过了几天,黄榜贴出来了。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赶快去看自己是否考中,唯独老三无动于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三弟,你也考中了,我们哥仨全考中了!”天福和天祥一回到家,兴奋地冲着天瑞喊道。 “你们明知我考不中,还偏偏拿我来取笑。”天瑞不满地瞪了大哥二哥一眼道。 “和你开玩笑?好好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说别人哄你。 不信你自己去看好了。”大哥二哥也不满地说道。 天瑞虽然不相信大哥二哥的话,但忍不住还是偷偷地跑去看了一次。“咦,奇怪!我真会考中吗!”天瑞一看大哥二哥考了前几名,自己虽然名次靠后一些,但毕竟也考上了。 弟兄三人同中秀才,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少不得前来祝贺一番。李全德总算挽回了一点上次中秋节时失去的面子。他红光满面地告诉大家说,这次三个儿子全都榜上有名,全是靠着他们自己的聪明才智,此话一出,大家在底下便小声地议论纷纷。 “天福、天祥能考上是没得说的。天瑞也能考上,大概是碰到鬼了。” “准是主考官喝醉了酒看的卷子,他算有福气碰上了。” “这是福至心灵,歪打正着。” 总之,底下怎么说的都有。然而不管怎么说,天瑞毕竟是考中了秀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曹瑞年那次从京城回来以后,很是得意忘形,自以为是无尚的光荣。可谁知到了录取考生的那一时,曹瑞年却把李莲英交给他的写着李莲英侄子的名字的条子给丢了。本来一个人的名字很好记的,但曹瑞年那天只顾高兴,根本就没有看一看李莲英的侄子叫什么名字。回来以后只看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地藏在某一个地方,但却不记得到底藏在了哪一个地方。家中、官府到处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仔细回想了半天那个曾看了一眼的名字,但“李”来“李”去,也没理出个什么头绪来。 “这下可坏大事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曹瑞年吓得战战兢兢,坐卧不安,自言自语地说道,“再去李府问一下是绝对不行的,因为丢失了总管大人亲笔写给的条子,这本身就是一大不尊,大总管知道了岂不招来祸端;如果不去问呢,说不定大总管的侄少爷不能中选,也是抗命不遵,这也很可能有获罪的危险。”曹瑞年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想得茶不想用,饭不想吃。 副主考及其他考官见曹瑞年无精打采的,心里很是疑惑,便问道:“主考官大人,您这样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唉,”曹瑞年长叹一声说,“李大总管的一个侄少爷也来参加考试,送来书笺,说让我关照办理一下。可我不小心把书笺给丢失了,又记不起他的侄少爷的名字,这可怎么是好呢?”曹瑞年不敢说出是自己讨来的苦吃,于是便撒了一个谎。 “什么,李大总管的侄少爷也要来参加考试?”副主考和其他考官一听,吃惊非小,七嘴八舌的说道,“那他要是录取不上,咱们可都得获罪呀!” “就是呀,谁不知道当朝李大总管在朝廷中一手遮天呀,他的侄子如果录取不上,他肯定会报复我们的。我们这些芝麻大的官儿,哪能经得起他的报复?” “我们总得想个办法才是呀!光说这些还是免不了要获罪的。” “是呀,咱们共同商量一下,想个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遭罪吧。” “既是李大总管的侄子,那他肯定是住在大城县了?” “那他还肯定姓李。” “哎,有了!我们不如把大城县的李姓考生全部录取,那李莲英的侄子肯定会在里面,你们大家说好不好?”曹瑞年说道。 “那怎么能行呢,李姓是大城县的第一大姓,那得有多少姓李的考生呢?”副主考不太同意这个办法。 但其他大多数考官都同意这个办法,因为谁也不想跟着获罪。其中一人说道:“副主考大人,您既然不同意这个办法,那就请您拿出个更好的办法来。” 副主考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最后只得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办法,那就按这个办法办好了。” 办法商量好以后,阅卷的时候,这些考官们果真一个不剩地把大城县李姓考生全部录取了。所以才会有李天瑞狗屁不懂而能中秀才之事。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后来这件事还是被渐渐地传扬开了,最后还竟然传到了李莲英的耳朵里。结果,李莲英不但没有责怪曹瑞年,反而夸奖他会办事。李莲英还自我解嘲地说:“此事传到家乡,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乃是我给家乡人办了一件大好事。”&gt;&gt; 李莲英五、归政骗局 五、归政骗局 中国人历来都认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一手统掌大清国军政大权的慈禧太后,她的多半个脑袋实际上一直贴着一块“李记”的商标…… 李莲英在府上打发走曹瑞年以后,当天下午便赶回了宫中。因为毫不费力就得到一万两银子,又可以使自己的侄子考中秀才,所以显得特别高兴。 回到宫中以后,李莲英却发现了一件令他异常吃惊的事情,慈禧太后已经就“归政”问题颁布了一道懿旨。李莲英以前也曾听说有慈禧太后要归政的说法,但想不到懿旨却会颁发得那么快。懿旨宣称: “前因皇帝冲龄践阼,一切用人行政,王公大臣等不能无所禀承,因准廷臣之请,垂帘听政。并谕自皇帝典学有成,即行亲政……本日召见醇亲王及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等,谕以自本年冬至大祀圜丘为始,皇帝亲诣行礼。并著钦天监选择日期,于明年举行亲政典礼。” 光绪帝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已进入了青年时代。同时,他的学习生活也经历了十几个春秋。在老师翁同和的指导下,光绪帝学习进步很快,对封建时代的历史已学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且在批阅大臣的奏章,以及论断古今、剖决是非方面,也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小皇帝光绪已经逐渐地成长起来了。从此,光绪帝作为一个国君,在朝廷中的作用会越来越大。 而在十几年前,慈禧太后在立载湉为帝的时候,就公开作出了待光绪帝生子为同治帝立嗣和一旦皇帝长大成人、学业有成时,即行归政的两条保证。而今,向光绪帝归政事,条件已经具备。慈禧太后也想趁现在自己还没有老的时候,早早归政,可以多享几天清福。 然而李莲英却不这样想,他认为慈禧太后当政就是自己的一切。自己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权势,主要原因就是自己受到当政的慈禧太后宠爱。而慈禧太后一旦丧失权力后,还会有哪个王公大臣会理自己呢?“不行,我一定得想办法阻止老佛爷归政或者暂缓归政几年。”李莲英暗暗地下定决心。 次日朝罢,传过午膳,慈禧太后问李莲英说道:“绕绕弯儿去。” 她每天饭后,总在殿前殿后走走,其名为“绕弯儿”,其实是为了消食。绕弯儿的时候,照例由一班太监宫女远远地跟着,只有李莲英可以紧紧地跟着。李莲英也想找个机会单独和慈禧太后说说话,所以这个主意正合李莲英的心意。 李莲英跟在慈禧太后后面,故意装出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很少说话。在慈禧太后看着他的时候,还故意地唉声叹气。 慈禧太后见他这个样子,便问道:“怎么了,小李子,为什么今天那么不高兴?是不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唉,”李莲英长叹一声道,“奴才心里在着急吗!” “你为谁着急呀?” “为老佛爷您老人家的将来着急呗!” 第 1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5 章 “为我的将来着急?”慈禧太后奇怪地问道,“我的将来有什么可着急的?” “唉,”李莲英又叹了一口气道,“反正这些事也不是一个做奴才的所能管得着的,奴才还是不说的好。”李莲英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吊一下慈禧太后的胃口。 这一招果然灵验。李莲英越是卖关子,慈禧太后就越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说出来让我听听吧。”慈禧太后着急地说。 “即使说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这儿人多眼杂,谁也不敢说不会走漏风声,还是回去以后再说吧。”李莲英到底比安德海精明,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留有后路。 经李莲英这么一说,慈禧太后“溜弯儿”的心情已荡然无存。 回到储秀宫后,慈禧太后向随侍的宫女太监们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不叫你们都不许进来。” 宫女太监们一个个悄然退下,当只剩下慈禧太后和李莲英时,慈禧太后轻轻地对李莲英说道:“什么事,小李子,你说吧。” “奴才认为在一切准备还没有做好之前,老佛爷便急于归政皇帝,是一个不太明智之举,如果奴才可以直说的话。” “不明智,怎么不明智?”慈禧太后觉得自己的一个深思熟虑的举措,竟被一个奴才认为是不明智的,心里显然有些窝火,“皇帝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已经长大成人,书也念得不错,也挺懂事理。而我自从垂廉听政至今已有二十多年,操心已经操够了,精力也大不如前。现在及早归政,以后还可以享几年清福。” 李莲英一看慈禧太后有些生气了,慌忙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奴才说话不当,惹老佛爷生气,奴才罪该万死,请老佛爷恕罪。” “没事,你起来吧!”慈禧太后说道,不过她还是挺愿意听听李莲英的见解的。慈禧太后遇到疑难不决的事,有时经李莲英在旁边轻轻一点拨,登时便会茅塞顿开。“你还是说一下你的意见吧。”慈禧太后又对李莲英说道。 “老佛爷自认为归政以后会享受几年清福吗?”李莲英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还用说。”慈禧太后很自信地说道。 “老佛爷和皇帝的关系与醇亲王与皇帝的关系比起来,哪一个更亲密些?” “好像皇帝与醇王的关系更亲近一些。”慈禧太后想了一想说道。她认为皇帝对自己亲近,惧怕自己,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权势和威严,而皇帝和醇亲王,却是父子关系,从感情上来说,还是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这就是了。皇帝亲政以后,醇亲王就是理论上的太上皇,虽说他没有做事实上的太上皇的野心。如果皇帝再对父亲稍加亲近一些的话,那实现起来就更是易如反掌了。到时候,不知道老佛爷这个皇帝的‘亲爸爸’将被置于何处?”李莲英说起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俨然一个口若悬河的政客。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慈禧太后听了以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到时候我不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了,那还有什么清福可享呢?” “还有,看皇帝有时那桀傲不驯的样子,完全是一种在老佛爷您的权威和尊严之下的一种忍耐。老佛爷您一旦归政,权力交个一干二净,皇帝还能像现在这样听话吗?以奴才看,到时候皇上不是老佛爷可以驾驭得了的。” 慈禧仔细想想,李莲英说的也有道理。自己虽也想到皇帝惧怕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权势和威严,但并没有往更深的地方去想。慈禧太后刚想再夸奖李莲英几句,又恐失自己的尊严,让人觉得自己考虑问题竟不如一个奴才考虑得周到和细致,还又想再往下听一听李莲英的见解,便对他说道:“你再往下说说看。” “再有,就是这些王公大臣们,现在对您老佛爷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可是一旦您老佛爷归政皇帝,皇帝大权在握的时候,这些王公大臣们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依奴才看来,就不一定会是您老佛爷,而是皇帝了。到那时,老佛爷您还真不知会到哪个地步呢?所以奴才为老佛爷的将来着急,以致弄得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奴才一片心思全是为了老佛爷,请老佛爷明察。” 慈禧太后听了李莲英的一番分析,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暗暗地为李莲英对自己的一片苦心而感到激动。慈禧太后知道,李莲英不会只这样分析一番就完事的,他肯定还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但是按李莲英的性格,自己如果不去先问的话,他一定不肯自己先说出来,因为他做什么事都是小心谨慎的,给自己的退路留有很大的余地。“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呢?”慈禧太后问道。 “奴才认为,”李莲英早已在心中想好了对付此事的办法,只等着慈禧太后问他该怎么办,这时便不慌不忙地说道,“第一,也是最重要的,要暂缓归政几年;第二,在这几年中,要对皇帝再好好开导开导,恩威并用,最好能让皇帝服服贴贴地从心里面听您老佛爷的话;第三,还要大力提拔一些对您老佛爷忠心耿耿的干将,让这些得力干将在以后来牵制皇帝,使皇帝不能对您老佛爷有所异举。” 这些话也正是慈禧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刚才在李莲英做了一番分析后,慈禧太后就迅速地在脑子里闪现过这些办法,只是还很模糊,不系统,也不完整。经过李莲英这么一说,顿时明朗起来。 “第二和第三都好说,只是这第一,已经颁布了归政的懿旨,还怎么好收回成命呢?”慈禧太后忧心忡忡地说。 “这还不好办!”李莲英毫不在乎地说道,“发动王公大臣上几个请老佛爷您暂缓归政的公折,老佛爷您再出来一表示不就行了。” “此计大妙,不过总得做出点姿态才行吧。”慈禧太后说道。 “老佛爷您放心好了,此事就包在奴才身上了。”然后李莲英又趴在慈禧太后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慈禧太后眉开眼笑地拍了一下李莲英的肩膀说道:“还是你行啊,小李子!” 慈禧太后突然颁布归政懿旨,倒使各个王公大臣也吃了一惊。吃惊最大的莫过于醇亲王奕譞了。他作为光绪皇帝的生父,掌管海军,平时就心惊肉跳地提心慈禧太后忌恨自己而遭到报复。 “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醇王恨恨地骂道,“不知道又在耍什么花招,是不是真心打算归政自己的儿子。如果真心归政就好了,等这个女人一丧失权力,自己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她的忌恨和报复了;自己又是皇帝的亲生父亲,哪个敢对自己不尊和不敬。可是,如果她只是想掩一下人的耳目,不是想真心归政,或者是有意试探呢?自己坐在这儿无动于衷,那最后肯定是会遭殃的。自己如果阻止的话,说不定那女人来个假戏真做,再晚归政几年,那自己还得在她的羽翼下小心谨慎地呆上几年,那无论对人的肉体,还是对人的心灵都是一种极大的摧残。唉,想不到这事还那么难办!” 醇王正在那里长吁短叹,不知所措之时,忽然家丁来报: “李大总管求见王爷!” “李大总管?他来有什么事?”醇王禁不住自言自语道,“难道他是专为此事而来的?他是慈禧太后最宠爱的亲信太监,慈禧太后有什么事总是对他说,慈禧太后归政的本意何在,他是应该知道的,我得暗暗地探听一下。” “让他进来!”醇王大声吩咐家丁道。 家丁走后不久,醇王就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只听家丁在外面高声喊道:“李大总管到!” 醇王忙整理一下迎出去,接住李莲英的手说道:“李大总管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不知总管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赐教?” “王爷说哪里去了,莲英只是来看看王爷贵体是否安康。” 李莲英到底是真人不露相,故意掩饰道。 “那就太谢谢总管大人了。”醇王说道,“我的身体很好。” 接着两人之间是一种尴尬的沉默。醇王心想:“你李莲英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你来了,肯定是有求于我的,难道还先让我开口不成?” 李莲英心里也想道:“我是专为老佛爷归政的事而来,虽是和你商量事情,到底也是关于你吗!我就不信,你会对于老佛爷归政的懿旨无动于衷,说不定你自己心里比我还急呢? 难道我不说,你就永远成了哑巴?” 最后还是醇亲王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李莲英虽是一个太监,但由于受到老佛爷的宠爱,在宫里可是说一不二、一手遮天的人物,自己还是对他尊敬点为好。他没话找话地说: “老佛爷这些天身体还好吧?” “老佛爷身体不错。”李莲英答道,又不说话了。 “看来这事还得我先开口,”醇亲王心想道,“我不问他是不会先开口的。” “老佛爷要归政的事,你听说了吗?”醇亲王终于忍不住了,问李莲英道。 “听说了一点,不过还不大清楚。”李莲英说道,心想,“果不出我所料,他比我还心急呢。” “你说老佛爷归政的本意到底何在?”醇亲王问道。 李莲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醇王一句:“王爷以为呢?” 醇亲王没想到李莲英会来这一手,不知所措地答道:“我认为……我认为老佛爷不应该这么早归政,皇上才刚刚十六岁,还不完全懂得事理,更处理不了国家大事。再说老佛爷还正当年,精力还旺盛着呢。”醇亲王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第 1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6 章 李莲英知道醇亲王在慈禧太后的威严之下生活得并不自在,他这一番话绝对不是他自己的心里话。不过李莲英有他自己的打算,所以他还是顺着说道:“我认为王爷这话算是说对了。我就感到奇怪,老佛爷平时从没对我说过要归政的事,怎么突然颁布了归政懿旨呢。” “那你认为老佛爷不是真心要归政皇帝的了?”醇亲王又问道。 “我是这样认为的。老佛爷经常给我说,她老人家立皇帝时,曾作出了两条保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其中一条是一旦皇帝长大成人后,老佛爷即行归政。如今皇帝已渐渐长大,是该老佛爷归政的时候了,但她老人家实在不愿把这个未经治理好的烂摊子交给一个刚刚长大成人的皇帝,以免以后的皇帝作难。她老人家想再过几年,把一切都治理得好好的,交给皇帝一个太平昌世,到那时,她老人家就可以放心地归政皇帝,而自己也可以享几年清福了。” 醇亲王知道,慈禧太后想归政也许是真的,李莲英传达的也可能是她的意思,但又想归政的原因,却不一定是真的,也许只是一个借口,慈禧太后当初立自己的儿子为皇帝的时候,想到的可能只是便于自己揽权,从来就没有为自己的儿子着想过。但不管如何说,慈禧太后现在是不想归政,自己如果违拗了这个意思,也许就得遭殃。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呢?”醇亲王问李莲英道。李莲英此行,正是为了传达慈禧太后的懿旨,问李莲英该怎么办,也许是最明智的。 “我看只有王爷亲自面谏了,”李莲英说道,“能把皇上一块拉上面谏更好。” “那就试试看吧,也只有这样了。”醇亲王最后只得这样说。 然而还没等醇亲王去面谏,就受到了慈禧太后的召见,并且皇帝也在座。由于醇亲王与皇帝是父子,礼节上有所不便;所以慈禧太后在召见醇亲王时,皇帝向不在座。这天忽然在养心殿相见,醇王一时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不过稍微一想思想上也就转过弯来了:皇帝虽然坐在御案之前,而慈禧太后却坐在御案之后,醇亲王跪在儿子面前,只当是跪在慈禧太后面前就是了。 “皇帝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已经长大成人,书也读得不错。”慈禧太后说道,“我想明年正月里皇帝就可以亲政了。我已经忙活了二十多年,已经心力交瘁了,也该歇歇,享几年清福了。” 醇亲王早知会有此举,慌忙跪下来,高声说道:“请皇太后收回成命。眼下时事多艰,正需皇太后一力维持。皇帝虽然已十六岁,书也读得不错,但在主持朝廷大政方面,还有一定差距。如能再多念几年书,将来主持起政务来才会更有把握。依臣所见,皇太后暂缓归政几年,这不但是皇帝之福,也是社稷臣民之福呀!” “垂帘本是权宜之计,皇帝成年了,我也该歇歇了,你也应该为我着想着想才好。”慈禧太后只是不答应。 “皇太后的话,实在让臣汗颜无地。总是臣下无才无能,处处让皇太后操心。目前政务稍稍有些起色,皇太后在这紧要关头撒手不管,实非国家之福,请皇太后三思。”醇亲王说完,仍旧跪着,拉一拉皇帝的龙袍,又指一指地上,示意皇帝也跪下请求。 皇帝坐在御案前,始终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听着慈禧太后和醇亲王的对话。光绪皇帝从小生长在深宫中,只知对慈禧太后唯命是从,从不敢有半点违抗。他认为慈禧的一切全是对的,只要自己听话就不会犯什么错误。这次见醇亲王示意他跪下,附和醇亲王请求,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稀里糊涂地跪下说道:“醇亲王所请求的,也正是儿子想要说的话。儿子现在还年轻不懂事,处理起政事来难免失之偏颇。请亲爸爸以社稷臣民为重,再为儿子操持几年,好让儿子再好好地多念几年书。”说完,磕了一个头,依然长跪不起。 “你年纪也不小了!顺治爷、康熙爷都是十四岁亲政。”慈禧太后对皇帝说道,“我的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了,好在你还谨慎听话;如果有什么疑难大事,我还是可以帮你出个主意。至于日常事务,你看折子也看了两三年了,也该懂了。再有军机承旨,遇到不合规矩的地方,让他们仔细说明白,也就错不到哪里去的。总而言之,这件事我想得很透彻。”慈禧太后说完又对着醇亲王说道,“你们都跪安吧,我找军机来交代。” 醇亲王以为无法再争,便再向慈禧太后磕了一个头,退出了养心殿。“真弄不懂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既不想归政,可谏她,她又不听,真让人捉摸不透。”醇亲王恨恨地骂道,他又想起了李莲英,“这件事也许只有李莲英最清楚,看样子只有再问问他才能决定该怎么办,他是最了解慈禧太后的。” 然而,没有等到醇亲王去问李莲英,李莲英便又自己来了。慈禧是上午召见的醇亲王,而李连英却是当天下午去见的醇亲王。“这个李阉消息怎么会那么灵通?”醇亲王感到很是纳闷,“说不定他是和慈禧太后串通一气的,他的意见不能不尊重啊!” 李莲英来到醇王府,彼此见面以后,免去了以往的一大套寒暄,李莲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醇亲王道:“王爷今天面谏,结果如何呀?” “老佛爷就是不答应收成命,真让人感到奇怪。”醇亲王像是说给李莲英的,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次我该怎么办呢?” “我也感到奇怪,”李莲英说道,“老佛爷态度怎么会那么坚决。不对,老佛爷心里一定是另有所想。” “但他想的是什么呢?”醇亲王若有所思地说道。 “王爷你想一想,归政懿旨已经颁布下来了,能是一次面谏就能完事的吗?看样子王爷还得发动群臣上折,一定得设法让老佛爷收回成命。按老佛爷的性格,她的目的不达到是不会轻易善罢干休的,到那时,如果老佛爷她老人家发起怒来,不但与国与民无利,恐怕对皇上和您王爷自己都是不利的呀!” “与我自己也不利?”醇王听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李莲英传达的也许正是慈禧太后的口风,也许是李莲英在故意吓唬自己,但不管如何,自己对这件事不能是不管不问,能阻止慈禧太后那个女人归政更好,“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醇亲王终于说道。 “知道就好!”李莲英站起来对醇亲王施了一个礼道,“莲英就此告辞,王爷免送!” 李莲英走后,醇亲王立即派人分头去请人,御前大臣伯颜讷谟诂与克勤郡王晋祺;庆王奕劻和光绪皇帝的三位师傅翁同和、孙治经,军机大臣礼王世铎到醇亲王府来议事。 “皇太后归政懿旨已经颁布了,想必大家也都已经看过了,”醇亲王看大家都到齐了,便对众人说道,“不知各位对此都有什么看法?”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敢有所表示,因为都不知道醇亲王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翁同和却是看事看得很清楚,于是便开口对醇亲王说道:“这件事关系重大!王爷应该带领群臣,跟皇太后再当面议论。” “不行啊!”醇亲王答道,“皇太后的意思非常坚决,且要等军机大臣下来再说。”醇亲王又转向礼王世铎道,“上谕拟得怎么样了?” “上谕已经拟好了。”礼王苦笑着说,“没有法子,怎么劝皇太后只是不听,只好承旨,并且已经请内阁明发了,这是底稿。” 于是大家传观上谕底稿。亲政的程序是仿照穆字的成例,以本年冬至祭天为始,躬条致祭;亲政黄礼由钦天监在明年正月里选择吉期举行。 “其实,我认为这并不一定是皇太后的本意,”醇亲王说道,“事情如果还可以争的话,我们一定还得争。不过大家总得想个办法才行。” “我们大家可以上一个奏折,”翁同和说道,“请皇太后暂缓归政几年,怎么样?” “皇帝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当时已立下了皇帝长大成人,即行归政的规矩,现在如果再暂缓归政几年,怕有些说不过去。”庆亲王奕劻若有所思地说道。 “请皇太后再训政几年,怎么样?”礼王说道,“上一个奏折,请皇太后训政。” “这倒是个好主意,庆王说道,“仿照乾隆内禅以后的办法,凡事都要尊承慈禧太后的懿旨而行。” “我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醇亲王说道,“上奏折先要议一议,明天恐怕来不及了,那就等到后天吧。” 翁同和认为请皇太后训政,不如请暂缓归政,比较得体。 回家之后,便通前彻后地想了一遍,决定另外上折。 醇亲王认为自己要向慈禧太后表明心迹,觉得也应该单独上折。于是便把孙毓汶和许庚身找了来,商议如何上折,孙毓汶已经拟了个王公大臣的公折,怕思路敞不开,便决定由许庚身执笔。 醇亲王说了自己的意思后,许庚身提起笔来,“唰、唰、唰”地便写了起来,不一会一篇奏折便写了出来: “为宫廷政治,内外并重,教拟齐治要道,仰乞慈鉴。教溯自咸丰东西两宫垂帘听政,外戡寇乱,必除权奸,德泽布于,所以满洲话只能听,不能说,实在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总也是一个理由。 在这三个理由之下,翁同和所建议的不是训政,而是暂缓归政。翁同和之所以这样主张,自有他的用心:宁愿让光绪皇帝迟几年亲政,也不愿各为亲政,实际上却做慈禧太后的傀儡;而一旦亲政,便大权独揽,乾细独断,再不用慈禧太后从中插手干涉。然而翁同和的这番良若用心,却没有人能理会;即使有人能领会,也不敢说破。 因为有李莲英的斡旋,所以慈禧太后对王公大臣上折并不感到意外,但对折子的内容却微感到有些意外,使她不得不佩服李莲英的先见之明了。 一个是醇亲王的折子。原以为他会奏清暂缓归政几年,不想竟出以训政的建议;而且“永照现在规制,一切事体,先请懿旨,再于皇帝前奏闻”这两句话,等于说是训政永无限期。这也是醇亲王在表明心迹,他永远不会以皇帝先王之尊,生什么妄想。 再一个就是翁同和的折子,在御前大臣及乾清宫的师傅看,清皇太后暂缓归政,是有期限的,“一二年后,圣学大成,春租鼎盛,从容援政”。这也就是等于说一二年后,自己把权力交个一干二净,光绪皇帝再不受自己的约束。这果真就像李莲英所说的那样,皇帝内心里确定是桀傲不训的。再加上那些御前大臣和师傅们的怂恿,自己完全交出权力后,确实不太容易约束他。到那时,自己岂不是悔之晚矣?看来是迟两年归政不如暂且训政。 慈禧太后打定了主意,但总觉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是把亲信太监李莲英找来问一问比较放心,李莲英在关键时候总有些独到的见解。 “小李子,”慈禧太后说道,“你说是暂时不归政得好,还是训政得好?” 第 1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7 章 “这些政事,奴才不敢妄说。”李莲英答道,“不过奴才觉得权力放出去以后,总是不太容易收回,与其到时想收收不回来,不如现在不放得好。”李莲英不直接回答慈禧太后的问话,而是拐弯抹角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依你的意思,现在还是训政得好。”慈禧太后说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事不宜迟,还得请老佛爷速战速决。”速战速决这几个字,李莲英说得很重。 慈禧太后果真速战速决,于第二天上午第二次颁发懿旨,装摸作样地宣诏: “兹复披览该王大臣等章奏,历陈时势艰难,军国重要。 醇亲王折内,兼以念。切字社,仰慰先灵等词。谆谆吁请,回环循览,悚惕实深。国家值此时艰,定纪整纲,百废等举。皇帝初亲大政,决疑定策,不能不遇事提撕,期臻周妥。既据该王大臣等再三沥恳,何敢固守一已守经之义,致违天下众论之公也!勉允所请,于皇帝亲政后,再行训政数年。” 至此,由慈禧太后和李莲英导演的“归政”骗局结束了。 慈禧太后仍是以前的慈禧太后,权力丝毫不曾妥损;光绪皇帝还是以前的光绪皇帝,本该守政,执掌全部权力,但结果没有得到一点权力,反而被慈禧太后冠以“训政”的名义而失去了几年亲政的机会。 不但暗自庆幸,而且拍手叫好的就是李莲英了。慈禧太后的权力,也就等于是他的权力,只要慈禧太后权力在,自己受其宠爱就可以作威作福。 慈禧太后颁布了训政懿旨以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件事总算可以放了心,”慈禧太后自言自语道,然后又转向侍立在一旁的李莲英说道,“小李子,那剩下的两件事,你以后要好好地给我留点神,多给我出些主意。”她说的剩下的两件事,指的就是李莲英曾说过的驯服光绪皇帝和大力提拔亲信。 李莲英心照不宣,很爽快地答道:“老佛爷放心好了,奴才会时刻留心的,什么时候有事,奴才随时向您报告。” 慈禧太后训政以后,疆臣中有不少人进京谒见慈禧太后的。一则探探京城里的政治形势,二则也有可能从训政的慈禧太后处再捞取些政治资本。海军大臣兼南洋大臣李鸿章就是其中之一,李鸿章进京除带了十万两银子外,还带上了他的两条最珍贵的,也是他最喜爱的西洋哈巴狗。 李鸿章进京以后,第一个拜访的既不是皇帝和慈禧太后,也不是王公大臣,而是李莲英。 当时李莲英刚从宫中回来,还没有坐稳,便听家人忽报: “中堂李大人求见老爷!” 李莲英听说是李鸿章来见,慌忙整衣出来相迎,挽住李鸿章说道:“不知哪股风把您李大人吹来,李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哎,总管大人客气了。鸿章能拜见总管大人,实是李某三生有幸呀!”李鸿章说完,命仆人把礼品单带过来。李莲英一看,除了五万两银票外,还有一只西洋哈巴狗。李莲英对银票没有多大兴趣,倒对哈巴狗产生了兴趣。 “什么样的哈巴狗,快拿出来让我看看。”李莲英说道。 李鸿章忙让仆人从外面进来。仆人怀里搂着一条西洋哈巴狗。这狗真是可爱极了: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的毛;两只眼睛大大的,一会儿转过头来瞅瞅这个人,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看那个人;两只大大的耳朵耷拉着,盖住了大半个脸部;腿短短的,前面的两个爪子还向外拐着。这条狗看见李鸿章,“噌”的一声从仆人怀里挣脱出来,很麻利地上到李鸿章的肩膀上,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李鸿章爱抚着把狗从肩上拿下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说道:“微臣在出使法国时,从法国带回国两条狗,这是其中之一。这两条狗也是微臣最喜爱的,这次进京全带过来了。一条进献给老佛爷,这一条进献给您总管大人。”李鸿章说完,双手抱着,把狗递给了李莲英。 李莲英也双手接过来,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抚摸着狗,一边说:“多谢中堂大人!如果献给老佛爷的话,老佛爷一定会喜欢得了不得。”哈巴狗在李莲英怀里,任由他抚摸,一动也不动,只是两眼死盯着李鸿章。 “总管大人,”李鸿章开始说正事了,“老佛爷归政之时,来了一个训政,你认为这形势将向何处发展?”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斗争后,反正是老佛爷取得了暂时的胜利。”李莲英说道,“这种形势估计在近几年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不过几年以后斗争也许会更复杂,更厉害。” “你认为最后谁将会取胜?” “照目前的形势看,估计最后的胜利将是老佛爷。不过——”李莲英把话锋一转道,“这还需要中堂大人的大力支持。”李莲英在拉拢李鸿章。李莲英早就看出,慈禧太后在以后的斗争中,少不了地方上这个最有力的支持者。 “到那时,微臣会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的,不过,还需总管大人在老佛爷面前为微臣美言几句。”这是在互想利用。 李莲英想利用李鸿章来巩固慈禧太后的权力,借以巩固自己的权力;李鸿章也需要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为自己进言,不致于失宠于慈禧太后。 “中堂大人尽管放心好了,”李莲英说道,“只要有我在老佛爷身边,你尽管瞧好吧,老佛爷绝对亏待不了你。” “好,我就多谢总管大人了。如果总管大人没有别的事的话,那微臣就告辞了。” “哎,说哪里话?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吃过饭再走,这是规矩。自从你刚一来到,我就吩咐家人备饭去了。”真是狗眼看人,有高有低。曹瑞年来的时候他连说吃饭也不说,他也不说那是规矩了。 正说着,家人过来报告道:“饭备好了,请老爷和中堂大人过去。” 李莲英不容李鸿章多说,拉起李鸿章就走,边走还边说道:“你看你看,饭都备好了,你怎么还能走呢?”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鸿章本也不想走,说走那只是客套话,便就势跟了李莲英了。 饭菜真是丰盛。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样样俱全。李莲英又把出一瓶珍藏多年的上等好酒请李鸿章喝,李鸿章也不推辞,只顾大喝起来。末了,又上了一大碗燕窝汤,李莲英亲手抱一大块燕窝放到李鸿章碗里,说道:“老佛爷赏的,尝尝吧!” “好吃!好吃!”李鸿章夹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嚼了嚼,连声称赞。 直吃到酒足饭饱,至晚方散。李鸿章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道:“微臣有机会一定再来拜访总管大人。天色不早了,微臣今天就暂且告辞。” “那莲英就不远送了。请中堂大人慢走。” 李鸿章刚一转身,只见那条哈巴狗又“噌”的一下从李莲英怀里挣脱出来,麻利地跳到李鸿章的肩膀上。李莲英因为喜爱这条狗,一直就抱在怀里,连吃饭也没有放下。原来这条狗一直盯着李鸿章。现在见他要走,便从李莲英怀里挣脱出来。李鸿章把他抱下来,重又交给李莲英说道:“这个家伙,还蛮有人情味。” 李莲英接过狗,若有所思地对李鸿章说道:“中堂大人,莲英认为进献老佛爷的那条狗由我来进献更好,我可以借机在老佛爷面前为中堂大人美言几句。” “好,只要总管大人认为可以的事,微臣自然遵从。”李鸿章爽快地答道,“我马上派人给您送来。” “那就多谢中堂大人了。” 慈禧太后训政,皇帝“亲政”,这倒为慈禧太后节省下不少接见臣工的时间。这天慈禧太后正在宫中和宫女闲聊,忽然从外面蹦过来一只西洋哈巴狗,把慈禧太后吓了一跳。 “这是谁干的好事?”慈禧太后怒气冲冲地问道,再仔细一看这条小狗,长长的毛,又大又圆的眼睛,腿短短的,走起路来,一双大大的耳朵忽闪忽闪的,还挺可爱的。慈禧太后心中欢喜,便换了副笑脸问道:“这是谁的小狗,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那么可爱,又那么机灵。” “不知道,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宫女们回答道。 “过来!过来!”慈禧太后向小狗招一招手,说道,“让我好好看看。” 那小狗好像懂得人性似的,顺从地来到慈禧太后身边,让她抱着,抚摸它的长毛。“这么可爱的小狗,难道竟没有主人?” 慈禧太后禁不住问道。 忽然李莲英从外面进来,见了慈禧纳头便拜道:“奴才给老佛爷请罪!” “哎,你这是为何啊?”慈禧太后问李莲英道。 “奴才怀疑这条狗是不是把您给吓了?” “刚一进来时,是吓了我一跳。”慈禧太后奇怪地问道,“怎么,这条狗是你的?好可爱哟!”慈禧太后又一次爱抚地抚摸一下小狗。 第 1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8 章 “这也不是奴才的,”李莲英见慈禧太后挺喜欢这条小狗,高兴地说道,“这是老佛爷您的。” “我的?”慈禧太后更奇怪了,“这是谁送给我的?” “是李中堂。” “李鸿章?他怎么不来见我?” “李中堂是昨天刚到的,他还没敢来见老佛爷,先托奴才把这条狗送给您。这是李中堂出使法国时,专门从法国给老佛爷带回来的。刚才我抱着想给老佛爷送来,可是一不小心让它挣跑了,一直向这跑来,奴才在后面都追不上。没想到这条狗好像跟老佛爷有些缘份似的,一见面就跟老佛爷这么亲热。” 这几句话说得慈禧太后非常中听,只见她高兴地说道: “我也奇怪,它一点也不怕我,好像竟是专门为我驯养的似的。” “这是老佛爷您洪福所至,波及万物生灵啊!” “嗯,我知道,你又在说讨好人的话了。”慈禧太后嘴里是这样说着,心里却觉得特别高兴。 “那它为啥不对别的宫女那么亲热呢?”李莲英故意委屈地说道。 “说的也对。“慈禧太后若有所思地又说道,“你说李鸿章还没敢见我,他怎么那么怕我呢?” “老佛爷身为万圣之尊,哪个不仰,哪个不怕呢?” “你就让他明天来见我吧。” “是!”李莲英说着,看了看左右的宫女,“不过——” 慈禧太后知道,李莲英肯定有事情想和她单独说说,于是便对宫女们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宫女们悄悄地退了下去。 “有什么你就说吧。”慈禧太后对李莲英说道。 “老佛爷打算这次怎么对待李中堂?” “怎样对待,还像以前那样呗。” “老佛爷认为那样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你说说看。” “现在形势是皇帝亲政,老佛爷训政,权力掌握在老佛爷手里,而一旦皇帝大婚后,老佛爷就要完全归政。现在正是用得着李中堂这样的人啊!” “是用得着!”慈禧太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当然用得着,老佛爷您想想,李中堂现在是海军大臣,掌管着海军,又是淮军将领,可是地方上最有实力的人物。说不定以后发生什么事,只要李中堂站出来一说话,地方上哪一个不听李中堂的。” “你的意思是说,要对李鸿章大力抚慰,是不是?” “这是老佛爷您自己的事情,您就看着办吧,奴才的意见只是个参考。” 慈禧太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她眼睛望着窗外,好像意识到以后的斗争形式还会更复杂,更险峻,更你死我活。 第二天,由李莲英传旨,慈禧太后要召见李鸿章。李鸿章从前在被慈禧太后召见时,还没有感到很害怕过。谁知现在官做得越大,胆子却越小了,李鸿章在见慈禧太后前,总是感到战战兢兢的,不住地拿袖子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中堂大人,老佛爷不会对你怎样的,不要害怕。”李莲英见李鸿章吓得直打哆嗦,安慰他道。 “我虽然不会害怕,好像今天天气特别凉爽,感到有些凉意。”李鸿章故意掩饰道。 李莲英感到好笑:都吓成这个样子了,还硬充楞头青,说不害怕,那你头上的汗也是因为冷才冒出来的?不过李莲英并没有去揭他的短处,觉得像李鸿章这样的大人物,揭出来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李鸿章慢慢地踱进养心殿,抬头看见坐在案后的慈禧太后,赶快跪下磕头请安道:“臣李鸿章叩见皇太后。” “李鸿章,你进京那么多天,为什么不来见我?”慈禧太后问道。 李鸿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快又磕了一个头,诚惶诚恐地说道:“臣是前天刚到的,还没来得及拜见皇太后。” 没想到慈禧太后却微笑着说:“没什么大事,你坐吧。” “谢皇太后!”李鸿章慢慢爬起来,坐在了椅子的边上。 “你送我的那条狗挺可爱的,显得和我特别亲近,又懂人性。” “这是皇太后的福气。”李鸿章说道,“那条狗是臣去法时,专门从法国给老佛爷带过来的。” “难为你那么为我费心。” “那是臣应该做的。” “海军办得如何?” “上次醇亲王和李大总管去检阅过海军,都盛赞海军办得不错。”李鸿章借别人之口表达出了自己要说的话。“不过,鱼雷艇和军舰,还是显得不足,要办得特别如意的话还需要不少的款项。” “淮军呢?” “淮军也不错,每天都进行操练,装备也比以前有了改进。” “海军是国家的海军,军队也都是国家的军队,要好好地办理,多为国家做出贡献。”慈禧太后若有所指地说道,“不但要防着外部敌人,也是防着内部敌人。” 慈禧太后这番话,是有极深用意的。一方面用海军和军队是国家的,来警告李鸿章以后不得妄自尊大,拥兵自重,造成对朝廷不利的局面;另一方面示意让他好好办理,便是对李鸿章的拉拢,即是海军和军队是我让你办理的,以后有什么事时你当然得为我效劳。她说的内部敌人显然指的是有可能和她争夺权力的光绪皇帝。这即是要李鸿章表态,以后一旦发生了争夺权力的流血冲突,你李鸿章到底是站在哪一方。 李鸿章听了这话,吓得赶快从椅子上跳下来,跪在慈禧太后面前磕了一个头。“谢老佛爷的恩典。”李鸿章诚惶诚恐地向慈禧太后表明态度说,“皇太后的话,臣一定牢记在心。 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巨李鸿章都要誓死效力皇太后。” 慈禧太后看了李鸿章的一番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你记住我的话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就多往我这里走走。” 第 1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39 章 “臣记住了。”李鸿章赶忙说道。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慈禧太后又关心地说道,”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下,以后要多注意些自己的身体。” 慈禧太后一句话说得李鸿章心里热乎乎的,一激动要流出来的样子。他赶快把头偏向一边,拿袖子拭了拭眼角说道:“臣也祝老佛爷万寿无疆!” “好了,你下去吧,我也该休息了。”慈禧太后李鸿章挥了一下手道。 “是!”李鸿章又磕了一个头,慢慢退了出去。 李鸿章从养心殿出来以后,李莲英赶快接住问道:“中堂大人,怎么样啊?” “感觉还不错,老佛爷仍让臣掌管海军和淮军。”李鸿章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全靠总管大人费心呀。” “哎,这算什么,朋友之间,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嘛。”李莲英满不在乎地说道,“以后,我们还要互相帮助,互相照顾。” “说得好!”李鸿章心领神会地说道。&gt;&gt; 李莲英六、光绪结婚,李莲英捞钱 六、光绪结婚,李莲英捞钱 光绪帝一手拥娇,一手搂艳,饱享美色艳福……站在旁边丧失了性功能的李莲英急得干瞪眼,最后只有靠在皇帝的婚礼上,大捞特捞黄金白银,才算平熄一点心中的欲火…… 慈禧太后颁布训政旨后,本想训政几年以后再完全归政于光绪皇帝。可是,不到一年,形势就已发生了变化。这天李莲英从外面进来,见了慈禧太后就小声地说道:“老佛爷,您知道外面现在都在议论些什么吗?” “议论些什么?你说说看。”每当李莲英给慈禧太后说些新鲜事的时候,她总是很感兴趣。 “他们都说皇帝已经十七岁了,该到大婚的时候了。” “大婚?”慈禧太后说道,“我以前已想过这个事情,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外面就传开了。小李子,你觉得这件事是立即就办得好,还是推迟一段时间得好。”慈禧太后想到什么事,总忘不了向李莲英征求意见。 “纸是最终包不住火的。还是越快越好。再说这时候皇帝还不是太大,还可以再塑造塑造。” “皇帝大婚以后,我就得完全归政,不找一个亲近之人看着皇帝是不行的。” “当然得找一个人看着。” “怎么看呢?” “亲上加亲!” “这是个好主意,我以前也想过,不过找准呢?我心目中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老舅公家不是有三个女儿吗?挑一个好的不就行了。”李莲英说的老舅公,指的是慈禧太后的弟弟桂祥。慈禧太后有两个弟弟,一个叫照祥,一个叫桂祥。咸丰十一年秋天,慈禧太后母成了贵人以后,她的父亲惠徵追封承恩公,照例由照祥承袭,已在光绪七年去世。桂祥是慈禧太后的幼弟,平庸而没出息,坐支都是廷里给的俸禄,却一天到晚躲在东城方家园老家抽大烟。他的三个女儿就是慈禧太后嫡家的内侄女,小的已指婚,配给了王爷孚郡王奕潓的嗣子载澍。现在只有大的和二的还在家中。 “这恐怕不行吧。小的还有些姿色,但已指婚配给了别人,只剩下大的和二的,却长得很丑,我怕过不了皇帝的眼。” “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皇帝是听老佛爷的话的,只要老佛爷稍给一点暗示,皇帝还敢不听?” “说的也是,也只有这么办了。二的比大的还强些,就让二的参选吧。” 按规定,在确定皇后、皇妃之前,先选秀女,然后再从后妃之中确定皇后、皇妃的人选。这天是初选秀女的日子,一共是九十六个人。除了都统桂祥的二女儿、慈禧太后的嫡亲内侄女外,还有两双姊妹花最引人注目。 一双是长叙的女儿。长叙是陕甘总督裕泰的儿子,一共弟兄三个。老大叫长敬,做过四川缓定知府,早已下世,他的儿子至锐,是文廷式的至交,现在当翰林院编修;老二叫长善,前几年当过广州将军;老三便是长叙,光绪三年当到侍郎;光绪六年与山西藩司何葆亨结成儿女亲家,可好日子却偏偏定在十一月十三,圣祖定天的日子。国忌连作乐都不准,更何况是办喜事呢?当时清流的气焰正盛,邓承修寺服登门道贺,满堂宾客,无不被这种火热给震慑住了。待长叙赶忙派人去打听时,邓承修已经上折弹劾,结果长叙和葆亨一起同被罢官。 经此打击,长叙便一直郁郁不得志,直到慈禧太后五旬万寿时,才蒙恩开复了处分。他的这双掌上明珠,大的谨厚,小的娇惠,现在都在跟文廷式读书,九十六名秀女之中,最识书达礼的,当推这两姊妹为首。 另一双是江西巡抚德馨的女儿,长得最漂亮,大家都议论纷纷,都说一定可以被选中。果然,在九十六名秀女中被选中的三十六个中,除桂祥的女儿外,还有长叙、德馨家的两双姊妹花。 当时光绪皇帝在选秀女时,走到德馨的两个女儿面前,深情地望着她们,心想: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着。 有心立她们为后,有慈禧太后在,不知自己的心意是不是能够实现。 三十六位被选中的秀女,又经过一次慈禧太后灯下看美人,最后只剩下八个。因为上次选看是在上午,慈禧太后要看一看灯下的美人,所以定在深夜子末丑初。这八个人是桂祥的女儿、长叙、德馨的两双姊妹花;另外三个之中有一个是凤秀的女儿。她的大姐是穆宗的慧妃。光绪即住以后,以两宫皇太后之命,封为穆农敦宜皇贵妃,移居慈家宫之西的寿康宫。 由于慈禧太后有灯下看美人之举,大家都认为她为皇帝立后的标准,大概是重在姿色。因此也都认为都统桂祥家的二女儿很难入选,因为慈禧太后的这个内侄女,姿色实在太平庸不过了。也没有一种雍容华贵的仪态。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慈禧太后的内侄女,恐怕第一次就被光绪皇帝给“刷”下去了。 如果慈禧太后的内侄女被“刷”下去的话,那么入选皇后的就该是江西巡抚德馨的两个女儿之一,这两位小姐,不但美艳群芳,而且漂亮绝伦。尤其是二小姐,更是倾城绝国之色。又因为德馨久任外官,这两位小姐到过的地方又多,眼界开阔,见多识广,因此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这又是一个优势。但也有不少人说,德馨的家教不好,两个女儿从小都被娇纵惯了的,有时柳林试马,有时粉墨登场,不像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论德不足以住居正宫。因此对到底谁能被选为皇后,大家还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八名秀女,慈禧太后吩嘱住在宫内,要再仔细考察考察。桂祥的女儿,住在姑母、也就是慈禧太后宫里,目的是让大家另眼相看。 凤秀的女儿,住在寿康宫她的大姐敦宜皇贵妃那里,寿康宫是开国之初,奉养太皇太后颐养起居之地;先朝太妃太嫔,也一起居住,实际上是一个养老院,而敦宜皇贵妃却还不过三十刚刚出头。 姊妹相见,敦宜皇贵妃且喜且悲,喜的是自己长年累月住在深宫里,今日得见自己的亲人;悲的是这宫中的长日凄凉、通宵不寝的岁月。虽然是自己的亲人,但她却不得不听从宫女指点她的胞妹如何行礼,如何称呼,如何说话,就好像她们素昧平生似的。敦宜皇贵妃简单地问了几句话之后,便吩咐宫女带出去吃饭。 吃过饭以后,敦宜皇贵妃把小妹拉入自己的卧房,关上房门,想起自己度过的十几年的孤苦凄凉的岁月,又看到眼前的小妹马上也有可能和自己走上同一条命运之舟,一把把小妹抱入怀中,禁不住泪如雨下。 “大姐,你怎么了?”小妹看见大姐这样,禁不住又惊恐又奇怪地问道。 “唉,阿玛怎么那么傻呢,坑了我一个还不够,还要把你往这火坑里推。”敦宜皇贵妃伤心地说道。 “奶奶原不肯报名的,但阿玛不敢不报,恐怕会受到处分。” “处分,什么处分?那么多人都逃避过去了,偏偏我们就逃避不过去?”敦宜皇贵忽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小妹道,“小妹,你还记得我的模样吗?” “不记得了。” “当然不记得了,我被选为秀女时,你还不满周岁。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十六年就过去了。阿玛和奶奶现在还好吗?” “阿玛还好,奶奶前年去世了。” 敦宜皇贵妃听了,禁不住又是一阵泪如雨下。过了好一会,她还抽抽噎噎地说道:“小妹,你知道这宫里是一种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但外面的人都说宫中生活挺好的。” “我的傻小妹呀!”敦宜皇贵妃听了,禁不住捶胸顿足,指着一堆零零碎碎的绸缎针线说,“挺好!让他们自己进来试试! 第 1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0 章 永远做不完的活儿,一针一针,针针都像刺在心上似的。” “做这么多,都干什么用呢?” “孝敬老佛爷呗。每一个人都做,也不是我一个人。” “那不更多了吗?老佛爷穿得完吗?”小妹大惑不解地问道。 “还不爱穿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么多人,日子怎么打发?小妹,你可千万不能把你的青春葬送到这鬼地方哟!” 小妹听了心中不禁一惊:怪不得大姐年纪轻轻,却已经显得那么憔悴。从此不难看出大姐在这漫漫长夜里,是如何孤苦凄凉地度过的。 “在这宫中,每一个人的心灵都被严重地扭曲了,到处是些伤风败俗的事情。” “伤风败俗?”小妹一向认为宫禁森严的深宫是一片纯洁之地,听了这话不禁一惊,问道:“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这些事虽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得好。这些妃嫔们有的年纪轻轻,忍不住寂寞的煎熬,便暗地里做起夫妻床了,有的妃嫔和宫女做成夫妻,还有的妃嫔们找太监做情人。这些事你听说以后可不要乱说呀,上头知道了以后是要杀头的。” 小妹听得禁不住有些脸红耳赤。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神秘的殿堂里竟会有如此之事发生。她看看自己的大姐,很想问一问她是否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敦宜皇贵妃好像看出了小妹的心思,苦笑着说道:“小妹,你别看我,我的心早已形同枯木。” 小妹害怕了,焦急地问道:“那我要被选上了怎么办?那岂不也成了这个样子?我但愿选不上才好呢。” “想选上不容易,要想选不上却不难。不过,也别做得太过分了;恼了上头,也不是开玩笑的事。” “那大姐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既选不上,又做得不过分呢?” “其实做起来也容易,就是要尽量遮掩自己的长处,多暴露些自己的短处。比如说吧,你白天穿的那件粉红色裤子,也不能再穿。应该换件蓝的。”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老佛爷不喜欢蓝色的,说蓝色颜色太沉,穿上显得老气。” “那我穿那件蓝缎子镶红花的袍子吧?” “正好,有红花就不碍事了。” “老佛爷还喜欢腰板儿一挺,显出一种很精神的。你就故意别那么着,她一看自然就撂牌子了。” 姐妹俩一直聊到夜深人静。敦宜皇贵妃看时间不早了,便对小妹说道:“你就在我床前打个地铺睡这好了。”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敦宜皇贵妃便起床了。匆匆漱洗上了装以后,胡乱吃了些什么,便到储秀宫向慈禧太后请安去了。临走还嘱咐小妹,不要乱走,也不要乱说话;又将她托付给贴身宫女,才出门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敦宜皇贵妃请安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雍容华贵的妇女,顾盼神飞,貌若天仙,小妹不禁奇怪地问贴身宫女道:“这是谁呀?” “敬懿皇贵妃。听说同治帝立后时,她比哪一个都漂亮,穆宗当年所敬的是皇后,所爱的却是她。” 小妹还想再问一些东西,敦宜皇贵妃已领着敬懿皇贵妃进了屋子。小妹赶快走过去说道:“给皇贵妃请安!” “好懂事的姑娘!”“敬懿皇贵妃一把把小妹扶起来,上下打量着说道,“好漂亮的脸蛋儿,身材也挺好的。” 小妹听了心里挺高兴的,也仔细地看了看敬懿皇贵妃,不禁吃了一惊:远看着貌若天仙,近看却是形容枯槁,满脸皱纹,只不过隐藏在上好的宫粉之下,数尺之外不容易发觉罢了。“自己如果被选中了。十几年后是不是也会成这个样子?” 小妹不禁在心里暗暗地问道。 小妹心烦意乱地想着,只听敦宜皇贵妃对敬懿皇贵妃说道:“我们家已经有了一个人在这儿受罪,不能再有了,我想故意让我的小妹选不上,你看好不好?” “这样最好,不过你用什么方法呢?” “我想让她穿件蓝衣服,老佛爷不是不喜欢蓝的吗?” “不行,不行!”敬懿皇贵妃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明明知道她讨厌蓝的,可偏偏让你的小妹穿蓝色的,她不认为那是小妹故意和她作对吗?”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步,多亏你提醒了我,不然的话,说不定真会出什么乱子呢。”敦宜皇贵妃一听恍然大悟地说道,“那我又该怎么办呢?总得想个办法吧。” “你看去托一下大格格行不行?”大格格就是荣寿公主,留住宫中的八个秀女,除桂祥家的女儿以外,都归荣寿公主考查言行举止。能从她那里疏通一下,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是个好办法。”敦宜皇贵妃说道,“不过应该怎么说呢?” “她是你的小妹,你不便去说,还是我替你去说吧,就说你小妹身子不好。” “那我这里就多谢了!” 小妹听着,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立后的日子选在十月初五。在这几天前,李莲英就指使李三顺、李贵和在宫中放出口风,说这次皇上选皇后,必是慈禧太后内侄女、光绪皇帝的表妹无疑,因为那样是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企图在宫中造成这样一种舆论形势: 即光绪皇帝选皇后,只能选桂祥的女儿,慈禧太后的内侄女,光绪皇帝的表妹。 这样一来,整个宫中便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 “你们说,那柄镶金玉如意,到底会落在谁的手里?” “方家园是皇帝的舅舅家,立后自然该选桂祥的女儿了,她又是老佛爷的内侄女。老佛爷让她参选,看来是非皇后不当啊!” “你看她那样,还想当皇后,如果皇帝选了她,我都会为他痛心一辈子的。” “皇后到底是老佛爷选,还是皇上自己来选?” “听老佛爷一直在说,要皇帝自己放开眼光,亲自挑选。” “谁知道呢,说不定老佛爷还是口是心非呢?” “皇上那么怕老佛爷,只要老佛爷一使眼色,皇上即使看中了谁也不敢自己作主啊。” “老佛爷如果不想让她的内侄女当皇后,会提前把她撂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老佛爷的心不是明摆着吗?” “就看皇帝怎么想了,如果实在不喜欢他的表妹的话,就会挑一个自己合意的。” 第 1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1 章 “即使选上了老佛爷的内侄女,皇上对她也不会有好感的。” “不管如何说,老佛爷的内侄女可能性最大,毕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这些议论不能不传到光绪皇帝的耳朵里,所以他感到万分苦恼。他清楚地知道,慈禧太后既然让她的内侄女参选,其用意就是让她当选皇后,以便在他身边安插一个最大的亲信。 而慈禧太后的种种表现也说明了她想让她的内侄女当皇后,自己能违反她的心意吗?如果不违反她的心意,选了慈禧太后的内侄女,那自己一生的幸福也就有可能毁在她手里,因为光绪皇帝见过自己的这位表妹,不但长得平平,而且也没有什么性格,自己和她说不上什么感情,只是见面时点点头,说两句话。并且有时自己的这位表妹和慈禧太后在一块时,只是一味地讨慈禧太后喜欢,光绪皇帝看着就来气。但如果违反了慈禧太后的心意,那她的目的达不到,对自己也不会善罢干休的。“真他妈的窝囊,堂堂一国之君,连给选择自己合意的皇后的权力都没有,真是活着不如死了!”光绪皇帝恨恨地骂道。 光绪皇帝在心情不好时,倾诉烦恼的一个最好的对象就是他的教师翁同和。光绪皇帝刚想说什么,翁同和却制止了他。他知道光绪皇帝要说的是什么,并且他也听说了外面的议论。 “皇上打算怎么办呢?”翁同和问道。 光绪皇帝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喜欢她吗?”翁同和又问道。 “我从小就见过她,不喜欢她。” “皇上应该从大局着想,不能只从自己的个人恩怨出发。” “如果我连这一点权力都没有,我还算是一个什么国君呢?” “老佛爷给你说过她的意思吗?” “说过。她说要我自己放出眼光来,选出我最中意的皇后来。” “她还给你说过别的吗?” “也说过,她在我面前只是称赞她的侄女长得好,心也好,要我好好地关照关照她。我就不知道她长得到底好在哪个地方,又只会谄媚讨好老佛爷,心又好在哪个地方?” “这不就明摆着吗,老佛爷想让皇上选她的内侄女为皇后。皇上可不要违反了老佛爷的这层意思啊!” “可我实在对这个表妹提不起一点兴趣来,以后让我怎么和她生活在一起呢?” “生活不到一起也得迁就啊,皇上要为以后的亲政着想,为重振清朝雄风而着想啊!” “亲政?哼!”光绪皇帝有些激动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亲政,我不知道老佛爷什么时候才能训完政,我不知道老佛爷什么时候才能把权力完全交给我!”说完,竟流下两行清泪。 这一下让翁同和深为不安,也深为失悔。天子垂泪,岂是等闲之事?所以赶紧站起身来,肃然相问:“必是臣的话惹了皇上?” “不与你相干。”皇帝摇摇头说,“我恨我自己。” “皇上这句话错了!万乘之身,原天下臣民之殷望,至贵至重,怎么可以轻易自责?” “我一想到以后有一个母夜叉睡在我身边,我就感到毛骨悚然。” “不过皇上还是要从大局出发啊!” “那你是想让我选那个丑女人做皇后,是不是?” “是!”翁同和坚定的回答。 “不!不!”皇帝简直要叫起来,“我即使死了,也要为自己选一个合意的皇后。” 翁同和看到这种情景,简直是痛心极了。看到光绪皇帝这个模样,也就不难理解汉武帝为什么对他的表妹阿娇,愿筑金屋以贮?他明白光绪皇帝那颗渴望自由爱情的心,不忍心再违心地劝他非要他选慈禧太后的内侄女为后。其实翁同和又何曾不想让光绪皇帝选择一个自己称心如意的皇后呢? 只是都是形势所逼,而翁同和不得不去履行一个老师的职责。 “那皇上就看着办吧,不过也不要太死板,要见机行事。” 光绪皇帝使劲地点了点头,说道:“师傅,我知道我自己该怎么做。” 立后的日子选在十月初五,是承懿旨特选的吉日,时辰是天还未亮的寅时。 立后的地点在休和殿,本来是储秀宫;西六宫的翊坤宫跟储秀宫打通以后,折去北门,改建为殿。这时灯烛通明,炉火熊熊,一切陈设除御座仍披黄缎以外,其他都换成大红,越发显得喜气洋洋。 八名秀女又经过一番淘汰,最后出现在体和殿的,只剩下五个人了。除桂祥的女儿以外,还有德馨和长叙家的两双姊妹花。都赏大缎四匹,衣料一件,被“撂”了下去。 忽然间,听到太监传呼,慈禧太后驾到了。她没有坐软轿,因为储秀宫到休和殿,只有一箭之地。慈禧太后走在开道的太监之后,李莲英随侍在一边,一会儿望着地面,一会儿又望着前面,嘴里还不断地招呼道:“老佛爷走好啊,宁愿慢一点儿。” 紧随在慈禧太后身后的是光绪皇帝,然后是荣寿公主,福锟夫人、荣禄夫人。除了这一公主两命妇以外,再无别的福晋命妇。当时穆宇立后时,诸王福晋,只要是“全福太太”无不参加盛典,而这次慈禧太后并未传召,因为如果传召的话,第一个便是醇亲王福晋,而这正是慈禧太后所深忌的,尤其是这几年,皇帝将要亲政了,自己将要归政了,慈禧太后更是经常有意无意地表示:皇帝是一人之子,而帝母只能是太后,为了在立后的今天,能让“儿媳妇”只有一个婆婆而没有第二个婆婆,就更不能有醇亲王福晋在场。但如果宣召他人,而唯独没有醇亲王福晋,也未免大伤感情,所以一概不召。 光绪皇帝搀扶着慈禧太后在已设好的宝座上坐定,自己便侍立在御案一旁。慈禧太后首先问道:“福锟呢?” “在外面等着哪!”李莲英回答道,便回头叫奔走的小太监把福锟叫来。 福锟进殿给慈禧太后磕了一个头道:“臣福锟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有话尽管吩咐好了。” “都准备好了吗?”慈禧太后问道。 “都准备好了。” “军机处通知了吗?” “也已经通知了,”福锟答道,“孙毓汶和礼亲王已经进宫;喜诏由南书房翰林预备,也都全准备妥当。” “很好,待会乾坤一定就宣旨。”慈禧太后又对在一旁的李莲英说道,“把东西都摆出来吧。” “是!” 李莲英向身后挥一挥手,接着便有三个太监捧着三个锦盒,一起弯腰走向前来。李莲英揭开锦盒,将一柄镶金玉如意供在宝座前面的长桌子上,又在如意两边各摆放一对荷包,荷包一律是红缎缝制,绣的是交颈鸳鸯,异常鲜艳。 这三样东西一摆出来,众人便纳闷了。以前选后所用的信物只是一如意,一荷包,候选秀女被授以如意,便是统摄元宫的皇后;得荷包的秀女被封为皇贵妃或贵妃,可如今,荷包竟有两对之多。但仔细一想也就不奇怪了;候选秀女总共只有五名,信物便有五个,不用说那如意是授给慈禧太后的内侄女,两对荷包是授给两双姊妹花的。这大概也是慈禧太后下想让她的内侄女当选皇后的良苦用心,也是给光绪皇帝的一个明显的暗示。 众人正在这样思索着,慈禧太后忽然开口说道:“福锟,把入选的秀女都带上来吧。” 福锟领旨退出殿外,赶忙吩咐在西偏小屋侍命的司官,将最后入选的五名秀女,传召上殿。 五位秀女,早就等在那儿了,每人由两个内务府的嬷嬷们照料。这些嬷嬷们照料十分殷勤,都希望自己照料的秀女能够入选。那样对她们来说不但是一件很荣幸的事,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还可以跟着沾光。她们一会儿替秀女们梳梳发,一会儿替她们补脂添粉,前后左右,仔细端详,深怕有一处不周到。 第 1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2 章 听到传召,五名秀女赶紧一字排开,由福锟领着进殿。领头的自然是桂祥的女儿叶赫那拉氏;其次是德馨家的两姐妹;最后是长叙家的两姐妹,大的十五岁,小的才十三岁,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娇憨之中,稚气未脱。 进殿以后,先向太后和皇上行礼,接着是跪拜报名。完毕后,慈禧太后说道:“你们都忙去吧!” 等五名秀女站起来以后,众人更以为自己的猜测不会错了。皇后自然是领头的叶赫那拉氏;两双姊妹花,必定是两妃两嫔,并且是德馨家的两姊妹封妃,长叙家的两姐妹封嫔,因为这不但可从走路位置看出来,而且因为长叙家的姊妹中最小的才十三岁,封妃还为时尚早。 “皇帝!”慈禧太后叫道。 “儿子在。”侍立在御案旁边的光绪皇帝,赶紧转向慈禧太后,肃然应声道。 “你自己作主来挑选吧,看看谁可以当皇后,你认为合意了,就把如意给她。” “这是大事,还是请皇额娘来做主吧,儿子不敢擅自行事。” “还是由你自己来挑选得好!” “还是请皇额娘替儿子选。” “我知道你有孝心,你自己选得最合意的,也一定是最合我的意的。” “那儿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皇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然让我自己来选,那我就要选自己最合意的了,到时如果不合你的意,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光绪皇帝跪着接过慈禧太后拿过来的如意以后,便缓缓地向五名秀女走去。现在这柄如意交给谁,实在是很明白的事,因此大家只有看热闹的心情,并不觉得紧张。 所有的视线自然都集中在皇帝面前,尤其是那柄玉如意上面。光绪皇帝心目中的皇后,在第一次选秀女时就已经定了下来,在那以后的屡次复选中,光绪皇帝的心也就更坚定了。他觉得如果慈禧太后不让自己来选便罢,而一旦让自己来选,便一定要选自己心目中的那位天使。 光绪皇帝缓缓地,但却从容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叶赫那拉氏走去。虽在预料之中,但众人还是微微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如意要落到叶赫那拉氏手里。 “自己这些天的心思没有白费,看来皇帝还是了解自己的心意的。”慈禧太后也松了一口气,心里想道。 “自己出的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嘛,如今梦想就要变成现实了。”侍立在旁边的李莲英看了这副情景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暗暗地想道。 光绪皇帝快要走到叶赫那拉氏前面时,突然之间,将手一伸,虽无声息,却犹如睛天霹雳一样,震得每一个把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那柄如意是分明递给第三个人,德馨的长女。 “皇帝!” 在这静得时间几乎都凝固了的时刻,慈禧太后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叫,就像惊雷一样,震得每一个把心提到嗓子眼上的人,一哆嗦,光绪皇帝更是全身一震,差点将玉如意摔在地上。 光绪皇帝端着玉如意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仿佛耳边出现了自己和教师翁同和谈话时的凄凉的叫喊声:“我就是死了也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合意的皇后!”光绪皇帝刚想不顾一切地把玉如意递给德馨的长女,可这时耳边仿佛又出现了翁同和那渴望的声音:“皇帝啊,要为亲政大局着想啊!要为重振清朝雄风而着想啊!要见机行事!要见机行事啊!”光绪皇帝想不顾一切地把玉如意递给德馨长女的想法顿时又烟消云散了。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几秒钟之内的事情。光绪皇帝正在不知所措之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慈禧太后,这一看把光绪皇帝吓得非同小可,他此时所见到的慈禧太后,脸色发青,双唇紧闭,鼻梁右面突然抽筋,眼下那块肌肤不住地牵动,以致右眼半张半闭,衬着瞪得特别大的那只左眼,形容愈加可怕。 可以明显地看出,慈禧太后在向光绪皇帝呶嘴,而且是呶向左边叶赫那拉氏,慈禧太后的内侄女。 光绪皇帝看到慈禧太后这副情景,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了脑袋。于是他便看也不看,便将玉如意递向了叶赫那拉氏。 这实在很委屈,也很没有面子。如果换个别的心高气傲、自尊自爱的女孩子,当时就有可能会哭了出来。然而叶赫那拉氏倒好,不但没有哭,反而很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又撩一撩下摆,跪了下去,高举双手,接受如意,说道:“奴才叶赫那拉氏谢恩。” 光绪皇帝看也不看,也没有答话,只管自己掉头走到御案旁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李莲英站在慈禧太后身后,看到刚才那副情景,急得差点要叫了出来,心想如果皇帝不顾一切地按着他自己的意思把如意给了德馨的长女,老佛爷还不知能气成个什么样子呢,而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自己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不过,他还考虑到了更深一层意思,皇帝毕竟不小了,已经开始表现出了强烈的独立自主的愿望,不甘心做老佛爷的傀儡皇帝。 不管如何,自己以后在老佛爷和皇帝的斗争中,不能再那样明目张胆地和皇帝作对了,即使作对,也要做得非常非常隐蔽。 慈禧太后心里乱极了。她说不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她没有想到自己一向认为很听话的光绪皇帝,竟会公然地、明目张胆地和自己作对。自己虽没有给他提过让他选自己的内侄女为后,但不知给他暗示了多少次,这一点他是不会看不出的,但他竟然全然不理,依然我行我素。皇帝长大了,已不想再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是再清楚不过的。然而她控制起局面来还是有自己的手腕的,现在皇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了,将来“三千宠爱在一身”,自己的内侄女,还是存着心腹之患。回想当年先帝对自己及丽妃的态度,就是明鉴。想到此处,她毫不犹豫地喊道:“大格格!” “女儿在,老佛爷有吩咐?”荣寿公主赶紧从慈禧太后身后闪出来,问道。 “拿这一对荷包,给长叙家的姐妹。” 说完,她检视排列在面前的五支凤头签,取出其中第二、第三两支,厌恶地住桌角一丢。这就是“撂牌子”,江西巡抚的两位小姐就这样被选中了。 “恭喜你们了!”荣寿公主将一对荷包,分别送到长叙的两个女儿手里。 两个赶快跪下,接过荷包,说道:“给皇太后、皇上谢恩。” 满殿的人,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无精打采的,无声地在心里叹气,不知道是在为这样的喜事被闹得不成样子而叹,还是为光绪皇帝选不到合意的皇后而叹。 福锟原是准备了一套话的,只等“乾坤一定”,就向慈禧太后与皇帝恭贺大喜。但见每个人都正在气头上,还是觉得少开口为妙,以免招祸端。只是跪了安,便带着原来的五名秀女退出殿外。 “回宫!”慈禧太后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什么人也不看,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老佛爷累了吧,坐软轿回去吧!”李莲英说道。 慈禧太后无可不可地坐上软轿,照例由皇帝扶轿杠,随侍而行。李莲英就趁这个当儿,退后数步,悄悄把乾清宫总管太监谢振昆拉到一边,说道:“你们是怎么搞的?老佛爷的意思难道你们一点不懂?你们到底给皇帝说过没有?” “实在没有想到啊!”谢振昆自从那次被李莲英无端又找了一次茬之后,见到李莲英就害怕,这时更是战战兢兢地说: “谁知道万岁爷一点都不明白老佛爷的意思,我无论如何也得给万岁爷提醒一下。” “我告诉你,老佛爷怪罪下来,你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谢振昆一听吓坏了,赶紧给李莲英跪下道:“求总管大人在老佛爷面前美言几句,小的实在是出于无心啊!” “我会给你说情的,不过老佛爷到底怎样,我可说不准。” “多谢总管大人!” 光绪皇帝把慈禧太后送到储秀宫以后,便由太监陪着回到乾清宫,见到老师翁同和后,便把选后情形说与他听。 “这下要坏事了!”翁同和听了大惊失色地说道,“皇上向老佛爷敬献如意时,一定要多装出些笑脸来。”照旗人的规矩,呈递如意是晚辈向长辈贺喜之意。因此,立后之日,皇帝要向太后献如意。 “唉!”光绪皇帝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选了这么一个倒霉鬼,让我如何才能笑出来呢?” “皇上不可太任性了,笑不出来,装也要装出来。” “我这个皇帝太难做了,我就装一装吧。” 光绪皇帝来到储秀宫,让李莲英去向慈禧太后通报。 第 1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3 章 “老佛爷请出来吧,万岁爷等着要向老佛爷进献如意呢!” 李莲英向还在愤愤不平的慈禧太后说道。 “还进献如意干什么?”慈禧太后说道,“他只管自己如意,哪管别人如意不如意!如今翅膀长硬了,我管不了了。”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外头都在听喜信儿呢!老佛爷就让万岁爷尽了孝心,就去见军机宣示懿旨吧!” 一句话提醒了慈禧太后。是啊,宣旨太迟,可能会引起许多猜测,化为离奇的流言,让人听了更生气。 于是她接受了李莲英的劝告,由寝殿出来,居中坐定。光绪皇帝便强装欢笑地走到慈禧太后面前,先请安,后磕头,然后又故作轻松地说道:“儿子叩谢亲爸爸成全。这柄如意,请亲爸爸赏收。”说着,从跪在一旁的谢振昆手里,接过如意,高举过顶。 “难为你一片孝心!”慈禧太后淡淡地说道,勉强从光绪皇帝手中接过如意。 光绪皇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陪着笑脸说道:“请亲爸爸放儿子一天假吧,撤了书房,让儿子好侍奉亲爸爸好好地乐一天。” 慈禧太后听了光绪皇帝这几句话,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气也就消了一半。立后的事,说起来也是皇帝自己的事,皇帝当然想找一个他自己称心如意的皇后。也难怪皇帝不喜欢自己的内侄女,长得既不好看,又无个性。虽然皇帝违背了自己的意思,但不管如何说,最后还是立了自己的内侄女为后。想到这儿,便说道:“好吧,我也放自己一天假。立后宣旨,皇帝就自己说给军机好了。” “是!”皇帝答应着,站起身来,仍旧立在慈禧太后身边,显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你就去吧!”慈禧太后见光绪皇帝不走,心中更增加了一分安慰,说话的声音中似乎也有了一些暖气。 光绪皇帝见状,方觉心头的压力和恐惧减轻了一些。他答应一声,退出储秀宫,换了衣服,便到养心殿召见军机。 这时御前大臣、军机大臣,都已得到喜讯。遇到国有庆典之事,都要穿俗称“花衣”的蟒袍。事先都有准备,听到皇帝召见,即时在朝房换穿整齐。同时也各备如意,有的交奏事处转递,有的当面呈送。御前大臣和军机的如意自然要面递。金镶玉嵌,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御案。皇帝看在眼里,悲在心中,情不自禁地在口中默念着雍正朱批谕旨中的一句话: “诸卿以为如意,在朕转不如意。” 磕贺完毕,礼王世铎呈上两道黄面红封里的御旨,已经用正楷誊清,皇帝先看第一道,写的是: 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皇帝寅绍不基,春秋日富,允宜择贤作配,佐理宫闱,以协坤仪,而辅君德。 兹选得副都统桂祥之女叶赫那拉氏,端丽贤淑,着立为皇后。 看到“丽”字,光绪皇帝只感到一阵阵伤感。他想了一想,然后提起朱笔把“丽”字涂掉,注上一个“庄”字。这便是以后的隆裕皇后。接着再看第二道。 这道上谕,仍用“奉懿旨”的语气,宣封长叙家两姐妹。 在“着封为”三字下,空着两格。在另外附着的一张单子上面,写着八个字,都是“玉”字旁。皇帝虽是初次处理此类事件,但也不难想象,这八个字是用来做称号的。 “皇后以外,另外两位是封妃,还是封嫔?请旨定夺。”世铎问皇帝道。 皇帝这才想起,应该请懿旨定夺。但他实在怕提到立后封妃之事,惹起慈禧太后的不快,同时也耽误功夫,便自己作了主张,说道:“封嫔!” “是!”世铎又说道:“请圈定称号。” 皇帝略看一看,便圈定了两个字:“瑾”与“珍”,然后提笔填在空格中,十五岁的他他拉氏封为瑾嫔,十三岁的他他拉氏封为珍嫔。 慈禧太后强迫光绪帝按自己的意思立了自己的内侄女为皇后,在光绪帝身边安插了一个最大的耳目,认为终于可以放心地为光绪帝举行大婚了。因为按规矩,皇帝大婚之后就要亲政,皇帝亲政就意味着自己权力的丧失,所以她觉得自己不能不对这个问题好好地考虑一下。至于大婚问题,反正皇后是自己的内侄女,自己操心不操心也无所谓了,于是便把李莲英找了过来。 “小李子,皇帝的皇后已经选定了。至于这大婚问题,你认为该怎么办?”慈禧太后每当有事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和李莲英商量。 李莲英这几天正得意忘形,自己为老佛爷出的立后主意,虽然经过了一个不小的风波,总算没坏什么大事,不管如何说还是立了老佛爷的内侄女为后。皇后是最接近宫帏之人,对皇帝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这在以后的宫廷斗争中,对老佛爷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绝大的优势。而且只要能保住老佛爷的权力,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不受损害。李莲英也知道,立后之后就是大婚,大婚之后皇帝就要亲政。大婚之时,各省肯定会有许多报效,并且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开销,谁要是当了这个大婚的经办人,只要指缝一漏,顿时便会成为一个富翁。所以这几天李莲英正为如何当这个经办人而苦心冥想,这次见慈禧太后找他谈大婚之事,可以说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老佛爷指的是哪一方面呢?”慈禧太后笼统的一句问话,李莲英实在不知道该从哪一方面回答,便问道。 “我是说这大婚问题是该阔办还是该简办?”慈禧太后说道。 “老佛爷你说呢?”李莲英不知慈禧太后的真意何在,不敢贸然回答,于是反问道。 “我的意思是想好好地大办一次。可是中法战争刚刚结束,财政正处于紧张时期,实在不知道这钱该从何而出。再说阔办吧,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的,又该引起言官的反对了。” “奴才认为也应该好好地办一次,不如此,不足以显示帝室之尊荣,不如此,也不足以显示皇家之威风。”李莲英之所以主张大办一次,这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大婚花费越大,自己当了经办人以后就可以捞得更多,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 “是该好好地办一次。”显示皇家之威风,一句话说到了慈禧太后的心坎上;皇后的娘家也就是自己的娘家,自己又何尝不想显示一下娘家的威风呢?“只不过,这大婚费用——”慈禧太后又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还不好办,户部有的是钱,另外,各省再报效一点,随便报效一点,也就够了。”其实,户部的钱实在已所剩无几,李莲英知道,慈禧太后也知道,但两人都不说明。 “这主意不错。报效,这个词也很好听。皇帝大婚,各省是应该报效一点。不过,你认为这大婚的经办人应该由谁来当?” 李莲英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没有说一句话。 “你倒是说话蚜!”慈禧太后又催问了一句。 “奴才还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李莲英自有他自己的想法,不过只不愿意明说罢了。 “福锟怎么样?”福锟是内务府大臣,以往皇帝大婚的经办人都由内务府大臣兼任,不知这次为什么慈禧太后却对此提出了疑问。 “奴才认为福锟不太合适。” “为什么呢?” “立后的时候,福锟作为内务府大臣,老佛爷的意思他连向皇帝说一声也不说,结果闹出了个那么大的乱子——”说着,李莲英看了看慈禧太后,发觉脸色有些不对,没有再敢往下说下去。 由李莲英这么一说,慈禧太后当然不会再让福锟做经办人。 “你认为谁合适呢?” 李莲英还是没有回答,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这次你来当这个经办人怎么样?”慈禧太后看了看李莲英,安然说道。 “奴才怕有点当不好。”李莲英没想到慈禧太后会自己说出他来当经办人,这当然是再高兴也不过的事,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客气了一下。 “你是可以做得好的,就不要推脱了,要不行,就让大格格也来吧,有什么不好办理的事,你就向她请示好了。”慈禧太后还以为李莲英说的是真心话,所以又来了这么一句。 李莲英也没有想到慈禧太后会这么说,为刚才那句客气话后悔极了,心想:这次别再客气了,说不定再一客气,老佛爷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连让自己参与大婚也不让了。于是便不情愿地答道:“好吧!” 慈禧太后主意打定,便亲降懿旨,要户部筹拨五百万两银子供大婚使用。户部尚书翁同和,虽然认为拨款太多,但也不敢有反对的表示,他还得为皇上考虑。自己身为光绪皇帝的老师,如果明目张胆地反对慈禧太后,势必会被认为与光绪皇帝是同一路的,可能会对光绪帝产生不利的影响。但户部所剩银两确实寥寥无几,只得让各省分摊大婚费用,限期解送京师。 第 1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4 章 命令传到湖南,湖南巡抚汪祺祥一听慌了手脚,湖南总共库存银两才二十五万两,而分摊费用却高达三十万两。库存的二十五万两也已有二十万两已经拨出,但还没有提走。按说本来再加征二十五万两便够用,但汪祺祥却又向百姓加征了四十万两的赋税,原因是他听说了这次皇帝大婚的经办人是李莲英,多征的十五万两白银十万两想贿赂李莲英,五万两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四十万两白银收上来以后,汪祺祥便亲自护送到京师。三十万两交户部后,十万两便先暂存客栈里。 汪祺祥找到李府后,向守门的家丁说道:“学生汪祺祥想拜见总管李大人,求大哥去通报一声。” “我们家老爷现在正筹办皇上大婚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有十几天都没回来了。” “那总管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这可说不准,也许十几天也回不来。不知你从哪儿来呢?” “湖南巡抚,从湖南来。” 虽是个巡抚,家丁听了也没有太大反应,因为有许多比巡抚大得多的官都常来李府拜见李莲英。不过既然是个巡抚,家丁也没有很怠慢,便客气地说道:“你有什么事说吧,我们老爷回来以后向他说一声。” “区区薄礼,请总管大人赏纳。”汪祺祥说完,递上自己的礼单。 家丁一看是十万两银子,吃了一惊,心想送礼的不少,一下送这么多银子的还不多见。 “你先等一下,我进去说一下。”家丁说完,便向李府深处走去。 李莲英的确不在家,家丁也不是去找李莲英,而是找到了大管家。 “管家爷,外面有个自称是湖南巡抚的,要送总管老爷十万两银子,小的认为拒绝了挺可惜的,特来请管家爷示下。” 看门的家丁见了李府大管家说道。 “十万两?”管家一听也吃了一惊,“十万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不收下的确挺可惜的,但总管老爷不在家,到底该怎么办呢?” “不如去找一下老爷好了!”家丁出了个主意。 “好主意!”管家一听,拍了一下大腿说道,“你去向来人说一下,让他等一会,我速去问问老爷到底该怎么办。” 管家认为事不宜迟,便坐上轿车,飞快地来到宫门口,要求见李莲英。看门的太监见是李府管家老爷求见总管大人,不敢怠慢,急忙去向李莲英汇报。 李莲英当时正和荣寿公主商量如何向皇后家送彩礼的问题,听说管家找他,不知出了什么事,便向荣寿分主招呼一声,便心急如火地来到宫门口。 管家见到李莲英,把他拉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去处,说道: “总管老爷,现在府上来了一个自称湖南巡抚的,要送上十万两银子,老爷不在家,小的不敢作主,但又觉得却之可惜,特来请总管老爷示下。” 李莲英听了略皱一皱眉头说道:“湖南巡抚,哪个湖南巡抚?我和他素不相识,为什么要送银子给我?” “小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送银子给老爷。” “那他叫什么名字?”卖官爵的事李莲英已经忘了。 “什么名字?因为来的匆忙,我连他的名字也忘记问了。” “你呀你,办事总是这么粗心大意的,连这一点都忘了,要你还有什么用?”李莲英不满地看了管家一眼,忽然好像记起什么似的,急急地问道,“他是不是叫汪祺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一定是他。” “听看门的家丁说他自称是老爷的学生。”管家嗫嚅的说。 “是他,没错。”李莲英说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他可以把银子先送过去,让他别走,先等几天,我有机会再提拔他一下。” “是,老爷!”管家赶紧退下,回去照李莲英的吩咐去办了。 李莲英回宫之后,继续和荣寿分主商量如何向皇后家送彩礼。 “大公主,向皇后家送彩礼,事关老佛爷的娘家,这回可不能再违拗了老佛爷的意思,上次为立后问题已经搞得老佛爷很不高兴了。你看先与老佛爷商量一下,看到底如何送,该送多少为宜,怎么样?”李莲英说道。 “那你就找个机会给老佛爷说一声吧。这大婚虽说由咱们来经办,但皇后是老佛爷的内侄女,说不定什么时候哪一点做得不周到,就把老佛爷给得罪了。”荣寿公主说道。 一次早晨,李莲英边给慈禧太后梳头,边说道:“老佛爷,十一月初二是向皇后家行纳彩礼的日子。依您看是照例备办还是——”李莲英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还是什么?”慈禧太后问道。 “还是另外再多办一点?”李莲英吞吞吐吐地说道。 “依你看呢?”慈禧太后有心想给自己的娘家多送一点彩礼,但只是不便明说,便反问了李莲英一句。 “奴才认为皇后既是老佛爷娘家的人,又是老佛爷的内侄女,除照例备办之外,另外再多加上一点,别人也没有什么可以好说的。”李莲英明白慈禧太后的意思,这样说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给慈禧太后出了主意,照例备办,先堵住一些人的嘴,别说三道四的,但照例备办之外,可以再多加上一点。 “好主意!”慈禧太后说道,“至于再多加上一点什么,你就和大格格看着办吧。” “到底多加多少,还是请老佛爷给出个数目吧。”对此李莲英不敢自办,恐加少了不合慈禧太后的心意,觉得还是再请示一下比较好。 “以前照例备办一般要花多少银子?”慈禧太后明知故问。 “听大公主说,一般要花四十万左右。” “再多加二十万两,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数目有些大?” “奴才觉得还可以。” “那你就看着办吧,不过对此不要太张扬。” “奴才知道了。” 李莲英回到自己的住处,便把李贵和找来,把应照例采办的礼品单交给他,说道:“这是照例采办的,你速和手下人出宫去采办。”然后又把和荣寿公主商量好的应多加的彩礼单交给他,说道:“这张单子上写的应多加的,你自己看着备办,不过两者所花的银子不得超过五十五万两。” “是,师傅,小的这就和手下人出去采办。”李贵和说着,转身欲走。 “慢着,”李莲英又叫住了他,觉得还有件事应该交代一下,便说道,“不过你回来后就说是花了六十万两,记住了?” “小的记住了,师傅,一切事您尽管放心好了。”李贵和知道李莲英是什么意思,便安慰似地说:“交小的去办,包管不会出现一丁点儿差错。” “我对你还是比较放心的。”李莲英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还有,三天你能办得好吗?” 第 1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5 章 “放心吧,师傅,三天之内保证把彩礼采办完毕!” 李贵和回去之后,便让手下人拉着大车,带着记帐人员,出宫去采办彩礼。李贵和对记帐人员说:“买一样,你便记一样,并把所花的银子也记下来,随时汇总并向我报告。” 这样一直忙活了三天。第三天,记帐人员一次对李贵和说道:“银两已用去五十四万零二两。” “可以了,”李贵和说道,“你回去再给我重记一本帐,并把总数目加到五十五万两。”另外,再造一本帐,把总数目加到六十万两。” “造那么多帐有什么用呢?”记帐人员不解地问道。 “让你造你就造,多问那么多干什么!”李贵和喝斥道,“你敢说出去我就宰了你!” 记帐人员吓得一伸舌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晚上,李莲英把李贵和叫到自己的住处,问道:“贵和,备办彩礼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花了多少银子?” “师傅请看!”李贵和说着,把那本总数目为五十五万两银子的帐目,交给李莲英过目。 “很好!”李莲英一看帐目,上面写着总数目五十四万零九千八两,禁不住大声叫好道,可是忽然又紧锁起了双眉,“可是——” “师傅再请看!”李贵和知道李莲英为何愁眉不展,他是在想如何拿着五十五万两的帐目向荣寿公主交差,便赶紧把那本总数目为六十万两的帐目拿出来,交给了李莲英。 “好极了!”李莲英一看到这本帐目,高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贵和,还是你最了解我的心啊。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为师傅效劳,是小的应该做的。”李贵和讨好地说道,殊不知自己已瞒着李莲英私自吞下了将近一万两银子。 “这彩礼价钱,明显地比平时高了那么多,大公主不会看不出来的,如果大公主问起来,到时候应该怎么说呢?”李莲英看了看那张五十五万两的帐目,又看了看那张六十万两的帐目,问李贵和道。 “这还不好说。皇帝大婚的费用那么多,顿时使市场变得紧俏起来,商人为了赚大钱,都抬高了市价。这彩礼的价钱当然也变得高起来了。”李贵和仿佛早已想好了似的,滔滔不绝地说道。而事实上,他的确已经想好了,他当时造那本总帐目为五十五万两的假帐目时,怕李莲英问起此事,已经在肚子里想好了。没想到却在这儿派到了用场,还居然得到了李莲英的夸赞。 “想得周到极了,”李莲英听了赞不绝口道,“贵和呀,我没有白信任你。” 第二天,李莲英见到荣寿公主,说道:“送给皇后家的彩礼都已准备好了,请大公主过目。”说着把那本总数目为六十万两的帐目递到荣寿公主手里。 “这么快就办齐了?”荣寿公主有点诧异地问道。 “为万岁爷办事,谁敢不尽心尽力呢?” “尽心尽力,哼,别让他们暗地里玩些花样!”荣寿公主若有所指地说道。 “我想他们也不至于。”李莲英有点不自在地回道。 “彩礼价钱怎么会那么高?”荣寿公主看着彩礼单,又望了望李莲英,说道,“以前没有这么高哇?” “是比平常高了一点,不过也怪不着他们。”李莲英嗫嚅地说道。 “这该怪谁呢?”荣寿公主质问道。 “该怪那些不规矩的商人。万岁爷大婚费用好几百万,使市场变得紧俏起来。商人们为了赚取大价钱,都相继抬高了物价。”李莲英把李贵和的一套理论说了出来。 “是谁那么大胆,敢在皇帝大婚时哄抬物价,看我不杀了他们。”荣寿公主气愤地说道,她也猜测有可能李莲英在作假。 “这犯不着呀,大公主。”李莲英赶忙说道,“万岁爷大婚,要图个吉利,何必跟他们那些小人计较呢?”心想,这要一查起来,还不把一切都查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吗? “是啊,皇帝大婚,何必跟那些小人计较呢?”荣寿公主见李莲英反倒为那些商人辩护,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不过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一方面是因为慈禧太后不想让这件事过于张扬,这一点她也是清楚的;另一方面,她也知道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特别得宠,弄不好不但弄不倒他,反而有可能动摇自己在慈禧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于是便顺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也没再深入追究下去。 李莲英就样把五万两银子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天是正月二十四,上午有极好的太阳,万人空巷,在旭日中看皇后的妆奁,总计有两百抬,分两天进宫。一里多长的队伍,由东城方家园——皇后的娘家。迤逦而至东华门、协和门、后左门,抬入乾清宫。瑾嫔和珍嫔亦有自己的妆奁,但数目不及皇后多,也不能由正面进宫。 两家妆奁,从上午辰时开始,到下午未时才发完。可是就在这时天气却突然变化起来,一时间浓云密布,到晚上竟下起雪来了。 一夜飘雪,积素满地,到了下午,寸许厚的雪完全融化,而道路泥泞,反不如下雪好走。夜里阴云凄凄,劲风号叫,但云端中却不时熠熠生光,尤其是西北方面,如有之光。然后东面、南面、西面也都出现了这样的火焰。午夜时分,光集中天,倏忽之间,又散入四方。有人说,这叫“天笑”,也有人说是“天开眼”。不知主何祥端? 第二天——正月二十六日,便是宣制奉迎皇后之日。午时未到,百官齐集;午正三刻,皇帝在太和殿升座,在“噼哩叭啦”的清脆的火鞭声中,王公百官,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然后由礼部官员宣读册封皇后的诏书,奉迎正使武英殿大学士额勒和布,副使礼部尚书奎润,以及特派的奉迎十臣十员,跪着听完,等皇帝还宫,随即捧节由丹陛正中下殿,护送皇后的钱册玉宝,出太和门,过金水桥,经午门、大清门,最后折而往东,缓缓经后邸走去。 并非一到就立刻奉迎皇后入宫,依照钦天监选定的时辰,直到午夜交进二十七的子时,皇后方始恭受册室。然后在子正出后邸,由方家园经史家胡同,东太街、长安牌楼、兵郛街、车江米巷,进大清门。这时午门的景阳钟钟声大作,声震九城。天子脚下的百姓都知道皇后进宫了。 皇后的凤舆一进入乾清门,便有十二名太监,手执藏香提炉,引入乾清宫的交泰殿,将凤舆从火盆上抬过,在殿门外停下,皇后降舆,由四名女官扶着进殿,和等在那里的光绪皇帝交拜过天地之后,便双双被引入交泰殿后的坤宁宫的洞房里,然后一切司事人员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皇后低着头坐在龙床边上,只等皇帝过来同床共寝。哪知皇帝只是站在窗户边上,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幕,不说一句话,看起来好像有无限的难言之隐。 皇后只管低着头等着,但等了好久也没听见皇帝有任何动静,便忍不住抬头偷偷地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可名状的惆怅。“自己本非皇帝钟爱之人,以后能和皇帝好好地生活在一块吗?”皇后忍不住自问道,但她自己回答不出来,现在也没有人能回答出来。 皇后静静地走下龙床,走过去把洞房的插栓插上,然后又静静地坐上龙床,见皇帝还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便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皇上!” 光绪皇帝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皇后的叫声似的。 “皇上!”皇后又忍不住叫了一声。 “嗯。”皇帝轻轻地答应了一声,还是一动也不动,一副漠然的神情。 “时间不早了,就早点休息吧。” “知道了,你先睡吧,让我再独自站一会,也许这样还比较好一些。” 皇帝不先睡,自己怎么先睡呢?皇后这样想着,便又轻轻地走下龙床,来到皇帝身边,轻轻地拉住他的手道:“有什么你明天不能再想吗?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皇帝听了浑身一振,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便马上又恢复了原样。“她是老佛爷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最大的内线,她的这种态度也许是装出来的。”光绪皇帝的本能在告诉他这样一个事实。但不管如何,光绪皇帝还是跟着皇后来到了龙床边上。他也不管皇后如何想法,便自己脱下龙袍,和衣躺了下来。 皇后全然不理会这些,也自己脱了衣服,躺在皇帝身边,抚摸着他的脸,小声地说道:“你知道今天是咱们的什么日子吗?” 光绪皇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皇后说着,便抱住光绪皇帝的头,慢慢地把嘴唇贴了过去。 “慢着!”光绪皇帝抽出双手,挡住了皇后贴过来的嘴唇,又把头从皇后的死抱着的手里挣脱出来说道,“我太累了,还是好好地休息休息吧。”说完,也不管皇后感觉如何,便自个儿翻过身子,把头扭向一边。 第 1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6 章 皇后呆呆地躺在那儿,说不出心中是悔、是恨、是悲,还是愤,只觉两股眼泪清泉般地从眼眶里无声地淌了出来。 然而这时的翊坤宫里,瑾嫔和珍嫔两姐妹心里更是烦闷,烦闷得近乎无聊。 “咱们该干些什么呢?”年小的珍嫔问她的姐姐瑾嫔道。 瑾嫔无法回答她妹妹的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这天到底是谁的好日子。 “咱们就这么坐着?”珍嫔问道,“可等甚么呢?” 是等着觐见皇太后吗?不是!连皇后都要等到二月初二才能初觐慈宁宫,位居两宫的妃嫔,自然要更落在后面。 是等着皇帝幸临吗?只怕也不是。第一天当然得让皇后,然则终身大事有着落的第一天,没有一个女孩子不重视的“洞房花烛”之夜,难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瑾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然而珍嫔却没有她姐姐想得那么多,她只觉得心中烦闷得慌。无处可走,无事可做,而且无人可谈。这要一直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还不把人给逼疯了,“不行!”她对自己说道,“非得想个法子排遣一下不可,至少也可以找个人来说说话。 这样想着,便向侍立在窗外的宫女,含笑招了招手。 进来了两个宫女,双双请了安,站起来垂手肃立,等她问话。然而还没有等珍嫔开口,却发现院子里人影杂乱,脚步匆匆,以为是皇帝驾临,顿时一颗心往上一提,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是有人来了,不过不是皇帝,而是李莲英。“请主子出殿听宣,老佛爷有赏赐。”王有赶忙跑来对珍嫔说道,“特派总管李大人来传旨,那可真是有面子的事,主子请快出去吧?” 原来是李莲英来传旨。“都说李莲英在宫里可以一手遮天,连一些王公大臣私下里都和他称兄道弟。”珍嫔心里想道,“不就是个太监的头头吗,有什么!” 在这种想法之下,她偏不理王有的话,故意不紧不慢地走出道德堂,走进正殿,顿时发觉景象一变,台阶下面东首,她姐姐瑾嫔领头肃立,以下站着一排宫女太监,鸦雀无声。台阶上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三品服色的太监,脸抬头望着前上方,看上去有一种傲慢之感。 珍嫔看到李莲英这个样子,心里便有些来气。按身份来说,自己仅次于皇后,在这里除了对自己的姐姐之外,无须对任何人谦卑。李莲英的那种态度,显然有一种看不起自己姐妹的意思。“不行,”珍嫔心里想道,“我得先压一压他的气焰,免得以后让他小看了自己。” 珍嫔想到这儿,便挺一挺腰,两眼平视着,不慌不忙地走近台阶,然后停了下来,将右臂一抬,眼睛微微地向后看了一下,身后的宫女便赶紧抢上一步,双后托起她的右臂,小心地扶她下了台阶,直到瑾嫔身边站定。 李莲英看着珍嫔这个架势,心中虽有些气愤看不惯,但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些畏惧之心。“看来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不一定是好惹的,她以后如果能和自己相安无事,自己还是别招惹她的好。” 李莲英这样想着,便觉心中气也消了一半,看到瑾嫔和珍嫔已准备好接旨,便说道:“奉懿旨。”然后停下来等瑾、珍两嫔跪好,方才大声说道:“老佛爷面谕,赏瑾嫔、珍嫔喜膳一桌,谢恩!” “谢老佛爷赏赐之恩!”瑾嫔和珍嫔向北磕了一个头道。 “给两位主子磕贺大喜!”李莲英等两位姐妹一起身,便赶紧走向前来向她们说道,然后回头又对王有说道,“给我一个拜垫。” 这是还要磕头道喜。瑾嫔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太监给主子磕头,是不是还要先找拜垫,只觉得世家大族的规矩,是尊其上,敬其下。不过,李莲英既然是慈禧面前特别得宠的人,觉得还是客气一点的好。 “不敢当,不敢当。不用磕头了!”瑾嫔说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莲英本即无意给这一对姐妹行跪箸大礼,随即答道。 “等一下!”瑾嫔娘家早就替她们姐妹备下了赏赐,其中最重的一份二百两银子,是专门为李莲英预备的。此时宫女已把赏银捧了过来,瑾嫔便向宫女喊道:“把赏银给李大总管吧!” “两位主子赏得太多了!”李莲英接过后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又请了一个安,便告辞而去。 赏赐的喜膳是由位在养心殿以南,军机处以北的御膳房所备办。名为一桌,其实不止一桌,一共是大小五桌,另外还有十来个朱漆食盒,由一队穿戴整齐的太监抬着,进入翊坤宫,安设在翊坤宫正殿。摆设菜肴的任务当然由王有来担任。等一切妥贴之后,方来请瑾嫔和珍嫔入座。 瑾嫔和珍嫔进入殿内一看,方才领略到什么是皇家气派。 摆设在两张大长方桌上的菜肴,起码也有五六十样。食具一律是红字的瓷的加盖海碗,或是直径近尺的大盘。每个盘中都有一个银牌,这是为防毒而设。如果在食物中放了毒,银牌一沾上这些就会发黑。 等瑾嫔和珍嫔姐妹俩坐定后,四五个太监便很快地将碗盖一一取下,放在一个大木盒中拿走,同时又有宫女递上沉甸甸的金镶牙筷,并视她们姐妹俩眼光所到之处,报着菜名。 这种吃饭的方式,对两姐妹来说,是梦想不到的。尤其是珍嫔,在那么多人注视之下,真有点感到不好意思,更不用说再去吃饭了。 “老佛爷的赏赐,”谨慎持重的瑾嫔对她妹妹说道,“多吃一点儿。” 这样一来,珍嫔不得不努力加餐,只是膳食太丰富了,就算浅尝辄止,也尝不到三分之一,便觉得饱胀无比。而进膳的时间,却整整花了一个钟头。 第二天晚上,光绪皇帝一回到寝宫,皇后便亲热地迎上来,叫一声:“皇上,奴才给皇上请安!” “嗯!”光绪皇帝爱理不理地答应一声。看见皇后,他的心情又变得心烦意乱起来了。 “皇上累了一天了,奴才给皇上捶捶背吧。”皇后仍然搭讪地说着。 “算了吧,我也不腰痛。”光绪皇帝说道。他想起了瑾嫔和珍嫔,“自己这几天一直忙乎,还从没见过这两姐妹呢。”皇帝心里想道,“不知道这两位姐妹到底心地如何。既然自己看着皇后就不高兴,何不趁这个时间去看看这两位姐妹呢?” 光绪皇帝打定主意,便对皇后说道:“你先自己在这里呆一会,我还有点事没有办完,需要出去办一下。可能要回来很晚,不行的话,你就先睡吧!” “什么事这么紧急,明天再办不行吗?”皇后问道。 “我主意已定,你就不要说了。” “既然皇上非要去,奴才也不拦你,你去吧。”皇后说道,“我等着皇上回来!” “不用等了,说不定我会很晚才回来。你又何苦呢?”皇帝说完就走了出去。 皇帝走后,皇后越想越不对劲,“难道皇上到那儿去了?” 她自言自语道。她在想是不是皇上去长叙家的两姐妹那儿去了。“金生!” “奴才在,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金生应声而至,说道。 “你过来!”金生过来后,皇后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什么,金生领命而去。 皇后猜得不错。皇帝从寝宫出来后,便对随侍太监说道: “你速去通知敬事房首领太监,我要去翊坤宫去看瑾嫔和珍嫔两姐妹。” 翊坤宫的两姐妹,一直还没见过皇帝。王有估量至少也得几天以后皇帝才会驾临翊坤宫,所以这几天也没有太多的准备。 哪知就在这天宫门将要下锁之时,敬事房首领太监匆匆赶来通知:皇帝马上就要驾临翊坤宫,瑾嫔和珍嫔两姐妹准备朝见皇帝。 这一下王有可慌了手脚。他一面禀报两位主子,一面传召宫女,伺候两姐妹穿好衣服。 两姐妹刚刚准备好,皇帝已经来到了翊坤宫。两姐妹赶快迎出来,见着皇帝,先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说道:“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第 1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7 章 “起来吧!”光绪皇帝说道。 “是!”瑾嫔答应一声,站起身来。珍嫔也学着她姐姐的样子,站起身子,落落大方地看了皇帝一眼。 这一看,倒把皇帝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由自主地把落在珍嫔身上的视线转移到了瑾嫔身上。 瑾嫔端庄大方,而且谨守礼法,此时低着头,两眼看着自己的前下方,因此能让皇帝从容平视。 “你多大了?”皇帝问瑾嫔道。 “奴才今年十五岁。”瑾嫔回答道。 “你住在什么地方?”皇帝又问道。 “奴才住东厢庆去斋。” 光绪皇帝此刻又把视线转向了珍嫔,看珍嫔也正在看他,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珍嫔没有回答,而是俏皮地说道:“皇上猜猜看。” 万岁爷问话,不赶紧回答,还说让猜猜看,这是劾大不敬的事。瑾嫔一听吓坏了,便连连咳嗽示意。 然而光绪皇帝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光绪皇帝整日生活在宫中压抑的气氛里,还从没有人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跟他说过话,所以饶有兴趣地说道:“你姐姐十五岁,我看你顶多也不过十三四岁吧?” “皇上猜得不错,奴才今年十三岁。”珍嫔高兴地说道。 “那你住在什么地方呢?” “奴才住在西厢道德堂。”珍嫔答道,“只不过看起来没有东厢新罢了。” “是没有东厢新。”光绪皇帝以前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不过并无诧异之感,“前年因为修理储秀宫,皇太后在那里住过。 不过,在住之前,肯定要经过一番修葺的。待会我到你那儿去看看。” “是!”珍嫔答应道。 一行人于是向道德堂进发。到了道德堂以后,皇帝向众人挥挥后道:“你们就呆在这儿吧。”说完便只和瑾、珍二嫔进入了屋子。 皇帝摆脱了那些寸步不离左右的执事太监,顿觉身上有一种解除了束缚的轻松之感,说话也变得随便起来了。 “你们看我活得自在吗?”皇帝问瑾、珍二嫔道。 “皇上身为一国之主,万乘之尊,哪有活得不自在之理? 奴才认为皇上活得很自在。”年长的瑾嫔赶紧说道,同时看了看她的妹妹,示意她不要多说话,以免言多出了差错。 珍嫔却似乎是不理解她姐姐的一片苦心,很天真地说道: “奴才认为皇上活得不太自在。” “哦?”皇帝很惊异地说道,“那你说说为什么?” “就从皇上选皇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皇上活得并不自在。”珍嫔可能是因为年纪小,还不太懂事,居然说到了选皇后这件事上。 “妹妹!”瑾嫔听妹妹居然说到了选皇后这件事上,不但自己听了觉得不好意思,而且她觉得这件事也不应该说,于是对她妹妹说道:“别瞎说了!” 皇帝看了看瑾嫔,挥挥手制止了她,同时对珍嫔说道: “你再说说。不要有什么顾虑,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说了也不会向外传出去的。” “皇上选的皇后满意吗?”珍嫔问道。 皇帝无声地摇了摇头,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受别人的强迫选的皇后,当然不会觉得满意。”珍嫔说道,“皇上选后时,我全看在眼里了,也许别的人低着头不敢看。奴才当时真为皇上感到不平啊!” 一句话触到了光绪皇帝的痛处,使他想到了自己不如意处境,不禁两行清泪扑籁籁而下。 瑾嫔和珍嫔一看皇帝这个样子,都吓坏了;尤其是瑾嫔,更觉得有大祸临头似的,于是赶紧向皇帝跪下磕头请罪道: “准是小孩子说话不当,惹皇上生气了,请皇上恕罪!” 珍嫔一看自己的姐姐跪下了,也赶紧跪下说道:“准是奴才说话重了,奴才该死,请皇上不要挂在心上。” 光绪皇帝一手一个扶起她们道:“是我想得太多,不关你们的事。”然后又抚摸着年小的珍嫔说道,“别看你年纪最小,却只有你最理解我的心。” 姐妹俩相对看了看,没有说什么。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光绪皇帝说完,又用袖子擦了擦眼上的泪痕,以免让外面的人看出来自己掉过眼泪。 皇帝起身离去,翊坤宫上上下下,跪送如仪。回进宫来,瑾嫔将珍嫔拉到一边,悄悄埋怨。 “从刚一开始我就不让你乱说话。你看这次,差点闹出一个大乱子来。” 珍嫔也有些懊悔自己说话太轻率,但她向来争强好胜,不肯认错:“你看皇上很厚道,也很体恤人的吗!” 瑾嫔认为不出什么事,这固然很好,但她还是不放心,提醒她妹妹道:“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些得好。” 却说金生听了皇后的吩咐,便一直悄悄跟在皇帝的后边,看他到底到什么地方去。后来看皇帝到了翊坤宫,好久也没有出来,便回去向皇后复命。 “果然是到那儿去了。”皇后听了金生的话大叫一声道,“这两个狐猸子,我早晚要收拾收拾她们。还有这个皇上,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吧。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与光绪皇帝大婚紧锣密鼓同时进行的是慈禧太后向皇帝归政问题。当然,李莲英在经办皇帝大婚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抽出一点时间去过问一下这件事。 “老佛爷如今要归政了,归政之前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李莲英问慈禧太后道。 “打算?是有一点。”慈禧太后说道,“不过还没向皇帝说过。” “什么打算?说出来也让奴才知道知道,好给老佛爷出个主意。” 第 1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8 章 “就是我自从第一次垂帘听政以来,已经二十多年了。如今我就要归政皇帝了,也可以说是功成身退了吧,可在二十多年中,对国家出过力的人,总得有个交代吧。” “是该有个交代,不但活着的人应该有个交代,就是那些已经去了的人,也应该有个交代。” “去了的人也应该有个交代,那怎么交待法?” “还不容易,建一座祠堂,或者只设一个祭坛就行了。” “说得很好!” “老佛爷是不是听说过,湖南有个巡抚叫汪祺祥,在湖南做得不错。” “是吗?我怎么一直没有听说过。” “老佛爷是不一定听说过。我知道这个人特别谦虚,做出了成绩自己也不会大加张扬的。不过既然做出了成绩,即使他自己不说,别人也会看得到,也会说出来的。” “那你说,对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好好地褒奖一下?” “那自然了,对做出成绩的人进行褒奖,也是对别人的一种鼓励。” “好,那时候我向皇帝提一下。” 这天慈禧太后召见军机,光绪皇帝也在场。慈禧太后对皇帝说道:“我垂帘听政了二十多年。在这二十多年中,我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也很有些人为国家出了力,也算是帮了我的忙。如今我可以说是就要功成身退了,想想如果不对为国家出了力,帮过我的忙的人有个交代,也确实对不住他们。 皇帝,你说呢?” “是!”光绪皇帝建议道,“可以开出单子,用皇额娘的名义通令褒奖他们。” “说得也是,世铎,这单子就由你们来开了。不过我还要建议几个。” “第一个应该是醇亲王。” “是!”世铎答道。 “恭王现在虽然被罢黜了,但以前确实出过很大的力,也应该开上去。还有从咸丰十一年冬到现在的军机大臣,都开上去。现任的在前,以前的在后。” “是!”世铎又答道。 “曾国藩、左宗棠两人为国家出生入死,驰骋疆场,也要特别褒奖。” “去世的人也要褒奖?”世铎不解地问道。 “对,去世的人也要褒奖。”慈禧太后说道,“这也是对生人的一种勉励。” “是,遵旨。”世铎不敢再辩了。 “另外,湖南巡抚汪祺祥,听说在任上做得不错,也要特意提出褒奖。” “是!”世铎答道,但心里却感到非常奇怪:这个汪祺祥,只听说在湖南贪污受贿,搞得民怨沸腾的,只不知老佛爷从哪里听说他做得很好,真是邪了门了!不过他觉得也无所谓,反正对自己也没多大关系,让嘉奖就嘉奖吧,说不定一争再争出个差错来,那样反倒不好了。 “那剩下的你们就看着办吧,不过不要漏掉了好人!”慈禧太后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意思大概是多多益善。 世铎回到军机处,与同僚商议着,一共开了九张单子,这些人有醇亲王、僧王、头品顶戴赏花翎的总税务司赫德。另外还有现任及前任军机大臣;现任及前任军机章京;各国驻京公使;殉难的将帅及一二品大员;现任各省封疆大吏;以及已经去世的大学士、督抚、将帅。总数有三百人之多,生者加官晋爵,赏赐珍物;死者或建祠堂、或赐祭坛。真是恩惠普施,泽及枯骨。 慈禧太后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便于二月初三在太和殿为光绪皇帝举行了正式“亲政”典礼。 巳时三刻,慈禧太后对光绪皇帝说:“午时一到,亲政典礼就要开始,到时候你就要自己来处理一些政事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亲爸爸住在颐和园后,儿臣每天去给亲爸爸请安!” “难为你的一片孝心,有你这话,我就放心多了。” “儿臣自己独立处理政事,只怕有些事会处理不好。”光绪皇帝诚惶诚恐地说道。 “小事你就自己处理,有拿不准的大事,你就到颐和园去,让我给你拿个主意还是可以的。” “是!遇有大事,儿臣自然要秉命办理。就怕有时候逼得儿子非立即拿主意不可,会有些把不住分寸。” “这也是实话,我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形。”慈禧太后说道,“这个时候,只要你心硬一点就行了。不然,那怕是至亲,也会有意见。” “心硬?” “对了,心要硬。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君臣是君巨,叔侄是叔侄。别把这一切都搅和在一起,做起事来就会有分寸了。” 这几句话,皇帝听了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怪不得满朝文武亲贵大臣,正直的也好,有才干的也好,都对慈禧太后那么畏惧、那么驯顺?而慈禧太后说的话、做的事,也有极不高明的地方,却何以不伤威信?大概也就是因为能硬得起心肠,该当运用权力的紧要关头,毫不为情面所牵扯,尤其对有关系的人物,更不容情,就像两次罢黜恭亲王奕䜣那样。 “儿臣一定按照亲爸爸的话去做。”光绪皇帝若有所悟地说道。 “好,你懂这个道理就行了。”慈禧太后说道,“午时快到了,你快去太和殿吧。” 光绪皇帝急匆匆来到太和殿。刚在御座上坐稳,午时的钟声便已经敲响了。于是由军机大臣世铎向百官宣读亲政诏书,然后光绪皇帝便在众王公大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摇地动般的呼声中正式亲政了。&gt;&gt; 李莲英七、“太监杀人不偿命” 七、“太监杀人不偿命” “天大地大不如老佛爷的权力大!”而老佛爷的权力又有一多半被李莲英“巧妙”地握在了手中……因此,李莲英手下的小太监杀了人,竟可以不与民同法…… 慈禧太后归政光绪皇帝以后,便住进颐和园,每日和李莲英等人寻欢作乐;光绪皇帝每天早晨到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安,而且风雨无阻。遇有自己作不了主的大事,便须向慈禧太后禀报以后,经慈禧太后同意,方可自己作出决定。 一天,李莲英面无表情地来到慈禧太后面前,往慈禧太后面前一跪,也不说话,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李贵和在光绪皇帝大婚中私吞了一万两银子以后,一直想到宫外面去快乐一次。这天和李苌材、闫葆维二人闲聊时,李贵和说道:“我们整天只知道呆在宫中,外面的花花世界我们也应该去享受一番。” “是啊,整天呆在宫中,我都觉得闷死了。”李苌材也说道。 “听说外面大栅栏的庆和戏园,正在唱戏,我们何不去听他一听?”闫葆维说道。 第 1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49 章 “好,只要你们愿去,花的钱今天由我来付,就算大哥我今天请客了!”李贵和也正想寻寻开心,便爽快地说道。 “好,既然大哥说出来了,今天小弟就舍命陪大哥去了!” 李苌材说道。 三人来到宫门口,李贵和谎称奉命出去办事。守门太监见是由李贵和领头,不敢阻拦,便放他们出了宫。 出了宫门,三人便直向大栅栏内的庆和戏园奔去。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们:“大哥,你们干什么去?” 李贵和回头一看,原来是储秀宫太监范连源。“嗨,连源!” 李贵和叫道,“今天大哥请客,听戏去!” “好,既然大哥这么豪爽,小弟恭敬就不如从命了!”范连源安有不允之理。 太监们来到戏园,登梯上楼,看中了几张凭窗临台的几张雅座。李贵和先拣了一张看得比较清楚的雅座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对其他几位太监道:“弟兄们,随便坐吧。啊,真是太舒服了,这几张座今天咱们坐定了!” “确实不错,坐在这儿,又舒服,看戏看得又清。你们说,今天咱们把它包下来怎么样?”太监们坐下以后,范连源说道。 “包下来还不是小事一桩,这能用了几个钱?今天既然让弟兄们和我一块出来,我就让弟兄们玩个痛快。好,我包定了!”李贵和满不在乎地说道。 几位太监正说话间,这时过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见了他们拱一拱手说道:“各位客官,请问有什么事?” 李贵和上下打量着这位中年人问道:“你是这儿的什么人?” “在下是这里的戏园掌柜黑永。”中年人说道,“不知各位客官在这儿有什么事?” “噢,原来是黑老板。”李贵和笑着说道,“我正准备找你呢。” “找我?”黑永奇怪地问道,“不知各位什么时候认识在下的?” “我们并不认识你。”李贵和说道,“我们只是想包下这几张座子。这儿真是实在太好了。” “实在对不起各位客官,”黑永带着歉意又对几位太监拱了拱手道,“不巧的很,这几张座子已经由人预订下了。” “这有什么关系,你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退了不就完事了。”李贵和轻松地说道。 “这不像这位客官想的那么简单,”黑永仍陪着笑脸说道,“我们还要维护我们的信誉。再说,已经预订下了,不经订座人同意,就包给你们,订座人也不会同意的。” “什么,订座人不会同意?”李贵和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瞪起一双圆眼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他们来了我们自会和他理会。妈的,平时很少出来,一出来就碰到这么倒霉的事。” 末了,李贵和又恨恨地骂道。 正在这时,又有五个中年人来到了楼上。黑永指着这三个人对太监们说道:“他们已经来了,你们先坐着,让我先过去和他们商量商量。如果商量不成,那只有麻烦几位客官先忍一忍了。” “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五个人一看别人坐在自己预订的位子上,有些恼火地说道。 “你们先过来,”黑永急忙把他们拉到一边说道,“这几个人想包下你们预订的座子,看来这几个人也不是好惹的,几位大哥就先忍一忍,暂且让他们一下吧,改日在下一定再给各位大哥预备更好的位子。” “岂有此理!”五个人一听就火了,“怎么,你以为我们是好惹的?我告诉你,我说不行就不行,今天我们就非坐在那儿不可!” 没想到这几句话却让几位太监听到了,他们顿时也来了火气,冲着五个人不干不净地说道:“好,你他妈你们不是好惹的!今天大爷就偏坐在这儿不走,看你们能怎么样?” “哟,哪里来的杂毛野种,说话竟有这么大的口气?”五个人一听,也反唇相讥道。 “哪里来的?”李贵和说道,“告诉你们我怕吓死你们!我们是紫禁城出来的!” “哈……”,五个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野种呢,看你们那个熊样,也不像是个当官的,顶多是个被阉割过的——老公。”最后两个字被拉得很长,说完又仰天大笑起来。 太监们尤其受不了这种侮辱性的字眼,一个一个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说道:“你他妈的这群狗娘养的是不是想找死?好,今天大爷跟你们拼了!” “哼,想打架?”五个人一看,也都顿时拉开了架势,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黑永一看形势不对,连忙把太监们拉到柜房,低声下气地说道:“请几位大爷息怒。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比你们人多,出了事你们也沾不了光,今天几位大爷就先忍忍这口气吧!” 李贵和一听,老板说的也是,他们有五个人,而自己只有四个人,打起架来自己是沾不了光的,于是便对其他几位太监说道:“弟兄们,咱们先走!”走时又回头对黑永说道: “你把定座人给我看住,我一会找他算帐。如果他跑了,我回来拿你是问。” “好好!”黑永连忙说道,“我给你们看着,你们赶快先走吧。”黑永一心只想先把他们轰走,认为只要他们走了,一切便会好办了。 李贵和带领太监们走后,黑永又赶忙跑到订座人处劝说道:“几位大哥快走吧,他们几位已经被我劝走了,他们走时让我看住你们,估计他们还会来闹事。你们走了,他们来了见不到你们,也就可能没事了。” “我是来看戏的,为什么要走呢?”五个人中为首的一个说道,“他们来找事,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 “我不是说你们怕他们,”黑永说道,“我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们长时间生活在宫里,都是多少有些后台的,我想我们还是尽量避着他们一点为好。” 那为首的一听还想继续固执下去,但其他几位一听黑永的话,想想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跟他们那些不健全的太监们计较那么多呢?说不定闹出个什么乱子来,自己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处,于是便劝那为首的道:“大哥,我们不是怕他们,但何苦来呢?闹出点什么乱子来,对你我都不是好事。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走的好,咱们走了,随他们怎么闹去,都不关咱们的事啦。” “是啊,大哥,咱们走了,出什么事都不关咱们的事啦!” 其他几个人也一齐劝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说走,那就走吧。”为首的那位说道,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心怯,也怕说不定出什么乱子,但仍故作姿态地说道,“掌柜的,我告诉你,我是看在你黑老板和弟兄们的情面上才走的,我并不是怕那几个杂种才走的!” 四个太监走在街上,越想越气。尤其是李贵和,本想请弟兄们快乐快乐,没想到却乐出这么大的一个乱子。他越想越窝火,不禁恨恨地骂起来:“他妈的,本想乐和一下,却偏偏碰上这倒霉的事。”李贵和又对其他三个太监说道,“难道这口气今天咱们就这样算了?弟兄们,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再杀回去?” “杀回去!”李苌材说道,“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那样侮辱咱们,也实在是太看不起咱们了!” “杀回去!”闫葆维和范连源也异口同声地说道,“实在是欺人太甚,一点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既然弟兄们都同意杀回去,那我们就杀回去。”李贵和说道,“不过咱们人太少,杀回去也是要吃人家的亏的。” “再叫上几个人不就得了。”李苌材说道,“那些小太监,由大哥一句话,谁敢不去?” “好!”李贵和说道,“苌材,你回宫把王连科、李来喜、吴得成找来,先不要告诉他们干什么,来了以后我自会跟他们说。” “我有一个好友,就住在这儿不远处,叫毕得碌。”闫葆维说道,“能把他拉上更好,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去?” 第 1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0 章 “那你去问一问他吧。”李贵和说道,“连这一点小事都不能帮忙,还叫什么好友?” 于是各人分头行动,李苌材回宫去找太监,闫葆维去找毕得碌,李贵和去买了一把尖刀,范连源也找到一根木棒。 不久,李苌材回来了,果真找来了三个小太监,还带回了一把腰刀。 李贵和走上去对三个小太监说道:“有人欺负了我们,还侮骂我们这些在宫中当差的,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是太可气了,”三个小太监说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找他们算帐去。”三个小太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了李贵和的话,只是想表现自己一番,所以便胡乱喊道。 “好,有骨气!”李贵和拍着他们的肩膀说道,“咱们现在找他们算帐去!” 正在这时,闫葆维也带着毕得碌来了,而且两人各带了一把朴刀。 三个小太监一看这个阵势,有些害怕了。原以为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这次可要动真格的了,但话已出口,况且又有李贵和领头,便又壮了三分胆,于是便硬着头皮说道:“去就去!” 于是生上前就想抓住李苌材,被李苌材一腰刀砍在背上;随即仆倒在地;兵勇马连桓在抓闫葆维时,也被闫葆维一朴刀砍在左肩上,范连源随即挥棒,又打在马连桓的后背上,顿时也仆倒在地;赵云起见部下连连受伤,怒不可遏,一跃而起,挥刀向闫葆维砍去,一旁的李贵和看准时机,趁赵云起不防备,一尖刀扎进赵云臣的左肋,抽出尖刀后,又一下扎进赵云起的后肋,赵云起也倒在血泊之中。 太监们见砍伤兵勇,又刺倒队长,料到大事不好,便准备从茶馆后门逃跑。但其他兵勇一拥而上,将李贵和、李苌材、范连源、闫葆维和毕得碌擒获。太监李来喜、王连科、吴得成却乘乱溜出茶馆,逃回紫禁城。 赵云起由于伤势过重,于第二天清晨丧命。顿时全城大哗,人人对太监肇事拒捕行凶的行为表现出切齿的痛恨。都察院的巡视中城给事中桂年,向光绪皇帝上了一个奏折,除详细叙述了太监肇事拒捕行凶的全过程外,还在奏折中抄录了康熙、道光两朝关于严禁太监出宫饮酒听戏、犯罪重治的谕旨附上,请求光绪帝从严判处肇事行凶的太监。 光绪皇帝览奏后,不禁勃然大怒:“朕刚亲政不久,看到政治腐败到如此地步,实令朕痛心不已。这些太监们,总是假主子之威以逞私人之欲,朕也曾经深受其害。如今又肇事拒捕行凶,闹出人命,实在是太猖狂、太猖狂了。这次非要借此事好好地整顿一下不可。”似乎由于李莲英的缘故,光绪皇帝对太监总没有好感。 刑部尚书薛见升见状,忙上前奏道:“皇上看这次是不是应该重判?”薛见升也早已对此切齿痛恨,有心重判肇事的太监,可不得光绪皇帝谕旨,不敢私自作主,见光绪皇帝如此气愤,便有意引导似地说。 “重判!重判!”光绪皇帝几乎吼道,“杀人和伤人者一律处死,从犯发配千里之外。这些人,不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也不行了!” 薛见升回部经过审议后,判处李贵和、李苌材死刑并拟斩立决,闫葆维和范连源均拟绞监候,秋后处决。毕得碌、李来喜、王连科、吴得成发极远足四千里安置,并同时奏请光绪皇帝批准。 再说李贵和杀了人以后,自以为有李莲英的庇护,刚一开始还不太放在心上,只听说快要斩首时,才有些慌了手脚,急忙派人向李莲英说情,求他能在慈禧太后面前通融一下。 李莲英一听,捶胸顿足道:“李贵和呀李贵和,你怎么能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向我说呀,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怎么让我向老佛爷说呀。”不过他觉得李贵和既然是自己的得力干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尽最大努力来救他一下,哪怕只能保往性命也可以,所以这才有开头李莲英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慈禧太后嚎啕大哭的一幕。 慈禧太后一看李莲英这个架势,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地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李莲英只是挤着眼干哭,并不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慈禧太后也有些急了,佯怒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不再理你了!” 李莲英听慈禧太后如此说,也自以为表演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地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说道:“奴……奴才怕……怕是活……活不成了!” “好好的说什么神经话?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谁又敢欺负你呢?” “没有人欺负奴才。” “没人欺负你干吗说你活不成了?” “老佛爷你说说,如果因为一点小事就砍我们这些当差的奴才的头,那奴才以后也不是要因为一点小事被他们砍头?那不是就活不成了吗?”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一点小事?什么就砍头?” “老佛爷还不知道那件事?” “那件什么事?” “就是判处当差的太监死刑那件事呗。” “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过?” “唉,皇上也真是的,这么大一件事,事先连向老佛爷说一声也不说,也太不把老佛爷放在眼里了。” “你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李贵和他们几个,觉得闷得慌,便出去看了会戏,谁知却和别的听戏的发生了争执。那些人便侮辱他们是当太监的,并把所有当太监的全骂上。他们一气之下,便砸了戏园的柜房。我们这些当太监的,没招他也没惹他,干吗连我们也一块骂上。换了奴才,奴才当时也会把他们的柜房给砸了。他们也真是欺人太甚。偏偏这个戏园老板又去报告了练勇局,练勇局的勇丁们在茶馆见了他们便用刀来砍他们,他们当时也正在气头上,便失手杀死了练勇局队长。谁知刑部却把他们全判了斩首。奴才想起来,实在替他们难过,也替自己难过。奴才以后如果不小心犯了点小事,不也同样会被他们斩首。”李莲英添油加醋地说完,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这个皇帝,这么大一件事也不向我禀报一声。”慈禧太后听完气愤地说道,“刚一亲政就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如才觉得他们实在不应该被判斩首,碰到那样的事谁能不生气呢?”李莲英在旁边,始终在察言观色,如果他们被斩了,奴才也情愿跟他们一起儿去,好歹也要为我们这些奴才们争口气。” “我觉得也不应该判这么重,”慈禧太后安慰李莲英道,只要有我在,他们就判不了死刑的。” “奴才就先谢谢老佛爷了。”李莲英赶快趴下磕了一个头道。 第 1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1 章 第二天清晨,光绪皇帝照旧到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安。光绪皇帝看慈禧太后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仍跪下像往常一样说道:“儿子给亲爸爸请安!” 但慈禧没有像往常一样问光绪皇帝身体可好一类的话,也没有让他站起来,而是厉声叫了一声:“皇帝!” 光绪皇帝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说道:“儿子在!” “判处太监死刑的事怎么不事先向我禀报一声?”慈禧太后喝问道。 光绪皇帝明白了,原来慈禧太后就为这点事而生气,于是从容答道:“这件事儿子还没来得及向亲爸爸禀报。” “还没来得及?哼,等来得及的时候他们的人头早落地了。” “儿子只是觉得这些太监们太可恶了,不但私自出宫肇事,还持刀行凶杀人——” “你别说了!”慈禧太后不等光绪皇帝说完,便打断他道,” 我不管这么多,我只要你饶过他们!” “让儿子饶过他们也行,”光绪皇帝不知为什么为慈禧太后今天如此盛怒,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情惹了她了,虽不再硬顶了,但仍继续分辩道,“不过这于大清的法律上说不过去,按大清的法律,杀人是要偿命的。” “那也要看是怎么杀人的,”慈禧太后听光绪皇帝如此说,也有些软了下来,觉得自己一味蛮横无理,也有点说不过去,“有些是被迫杀的,有些是主动杀的,在量刑上就要有些变通。” 光绪皇帝听了这几句话,,只觉得有些刺耳:如此说来,这些太监们杀人还是被迫杀的,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既然慈禧太后的气已经消了一些,他也不想再重新惹起她的气,以免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最后他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亲爸爸如此说,儿子就照办好了。” “你知道怎么做就行了。”慈禧太后说道,“好了,你起来吧!” 光绪皇帝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猛地一个趔趄,才发觉两腿已经跪得麻木了,两只膝盖也有些酸疼。光绪皇帝连摸一下酸疼的膝盖也不敢,便赶紧侍立在慈禧太后身边。 慈禧太后看了光绪皇帝这个样子,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冷笑,但她仍强装笑脸道:“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处理你的事吧。” 由于慈禧太后的干预,光绪皇帝没有办法,回宫后只有把薛见升的奏折压下不批。 薛见升觉得自己根据光绪皇帝的旨意适拟的奏折,估计不久就会被光绪皇帝批准,便连忙后人在菜市口布置法场,准备对李贵和和李苌材开刀问斩。 京城的民众听说以后,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向菜市口络绎趋集,摩肩按踵,何止万人!听说是肇事杀人的太监将被斩首,人们个个喜气扬扬,额手相庆,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看看现在朝廷的样子,被这帮太监们摘得乌烟瘴气的,不杀他几个也不行了!” “但愿这能起到杀一儆百,杀鸡骇猴的作用。” “什么时候把那个最大的太监杀掉,朝廷社会就变得清明了。” “这些太监们,也太嚣张了,本来就是他们没有理嘛。人家已经预订下了座位,可他们还非要再包下。” “你们吵架有人家戏园什么事,一打起来,害得我花钱也没得听戏。” “砸了戏园,本已有罪,又杀了人,就更不应该了,也合该他们去死!” “这算他们自作自受。听说其中一个后台还挺硬的。如果不是做得太过份了,怎么说也不会死在这儿。” “别只顾说!你们看,太阳已经正南了,午时快要到了,怎么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呀?” “是呀,以前在这儿杀人我也见过,老早就有兵丁到了这儿,今天怎么那么静呢?” 正说着,法场的西北方向骚动起来,只听有人喊道:“你们看,来了!” 大家顺着那人的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两名兵丁押着一名犯人朝这儿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排兵丁,兵丁中间是一个戴着花翎顶戴的监斩官。 一排人来到法场以后,只听监斩旁喊道:“午时三刻到,开斩!” 一兵丁举刀向犯人的脖了上砍去,只听“嘭”的一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已经落到了地上,犯人脖子里的鲜血向前上方喷得老高老高。 “撤!”监斩官喊了一声,便和兵丁一起离开了法场。 “这哪里是太监呀!这人是前天和和人械斗时打死了人才被抓起来的,抓起来时我还看到了。”人群中的一个人大喊道。 “是呀,即使斩首也应该是两个太监呀,这总共才只有一个人!” “看来,这朝廷还惹不起太监呀!” “我们被愚弄了!” “走吧,还有什么好看的!”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于是人们便慢慢散去,各走各的路,各干各的活。 薛见升在派人布置好法场以后,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光绪皇帝的批复,但直到正午才得知光绪皇帝由于慈禧太后的干预,压着自己的奏折没有批复,但法场已布置好,来观看的民众又那多,只好推出一个刚判了死刑的械斗犯,偷梁换柱,草草在法场斩首了事。 薛见升回到家中,对朝廷视法律为儿戏的行为,怀着满腔的愤慨,“看来这大清的天下,非要毁在这个老太婆和这帮太监们手里!”他禁不住痛心疾首地自言自语道。 薛见升正在烦恼之时,忽然家人来报:“军机大臣孙毓汶求见老爷!” “孙毓汶?他现在来什么?”薛见升不禁自问道,“莫非他是为这件事而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让他进来吧!”薛见升对家丁喊道。 家丁走后,薛见升赶快换了一身礼服,刚穿好,就听见家丁在外面喊道:“孙大人到!” 薛见升迎出门外,接住孙毓汶,故意试探地说道:“哎呀,哪股风把您孙大人给吹过来了!想必孙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孙敏汶一惊,但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我只是来看看薛大人一向可好,并没有别的什么事。” “快请屋里坐,屋里坐。”薛见升口里说着,但却在心里想道,“我知道你是李莲英他们一伙的,准是受了李莲英的指使,来给李贵和他们说情的。既然你说没有别的事,我今天就不提这件事,看你能憋住多久?” “薛大人近来都忙些什么呀?”两人坐定后,孙敏汶开口问道。 “无非是忙些公务,审理些案件,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 薛见升就是不提那件事。 第 1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2 章 “近来有什么棘手的案件吗?”薛见升若有所指的问道。 “无所谓棘手不棘手,反正都是一样。” 孙敏汶听了,不禁在心里暗暗骂道:“看来这个老狐狸是知道我此行的目的,自己不先说出来,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李大总管亲自交代的事情,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办成功。说出来就说吧,没有必要一直兜圈子。” “薛大人现在不正在审理一桩太监行凶的案子吗?”孙敏汶问道。 “是正在审理。”薛见升先发制人地说道,“杀人不偿命,于法律上说不过去。再说,太监在街上行凶杀人,许多民众都看见了。不对他们有个交代,搞得民怨沸腾的,也怕是于朝廷不利。孙大人,你说呢?” “唔,是,是!”孙敏汶没想到薛见升会来这一手,支吾其辞地说道。不过他想起李莲英的交代,还是硬着头皮说,“不过,薛大人在审理这个案件时还是小心为好。不然的话,怕是于己不利呀!” “于己不利,孙大人此话怎讲?” “薛大人难道不知道,其中的一个名叫李贵和的,可是当朝李大总管的得力干将。处死了他,恐怕李大总管不会善罢干休。” “难道杀了人就这样白白放了他?” “薛大人可以变通一点嘛,譬如在案情上稍作一下改动。” “可是那样怎能对得起死去的赵云起?又怎能对得起那么多愤怒的民众呢?” “我劝薛大人还是想想清楚,”孙敏汶突然正色道,“李大总管说了,只要薛大人能变通一下,他可以在老佛爷面前保举薛大人再高升一步,并且还能得到——”孙敏汶说着递上一张银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万两”。 薛见升看了看银票,不禁勃然作色说:“如果我不呢?” 孙敏汶忽地站起来,也不禁愤愤地说道:“如果不,那就请薛大人小心地等着吧。如果薛大人为自己的前途考虑的话,就不要一意孤行!”说完,连声告辞也没有,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敏汶走后,薛见升陷入了沉思:自己如果一意孤行,非要判处杀人的太监死刑的话,那李莲英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自己肯定会受到李莲英的打击。如果自己稍微变通一下的话,那就不但可以升官,而且还得到五万两银子。但那样怎能对得起冤死的赵云起,又怎能面对那么多民众的期待的目光呢?又怎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不行,我就是丢了官也要把这件事负责到底,也要把杀人的太监送上刑场! 想到这儿,薛见升毅然奋笔疾书,向慈禧太后上了一个奏折,先从顺治入关说起,时至今日,已绵至二百余年。又说到大清法律,杀人偿命。现在朝廷为了一个小小的太监,无视大清法律,徇私舞弊,不但令全国人民失望,而且令满朝文武在大臣失望,并提出严正警告:到那时,将亡国有日矣! 并断言这些徇私舞弊者将是亡国的千古罪人! 慈禧太后览奏后,虽心中不悦,但她也不能不替自己考虑一下:这样毫无道理的干涉,只会损害自己的形象,说不定最后引起公愤,杀人犯还是被判处死刑的。最后,只得勉强同意处斩杀死赵云起的太监李贵和,把李苌著、闫葆维、范连源改判斩监侯,司后又到入缓决。其他罪犯,依议流放。 李莲英虽对判决不满意,但见慈禧太后已经同意,也不敢再向慈禧太后求情,怕引起她的不快。 事后,薛见升遭到慈禧太后和李莲英的一系列打击,被降三级调用,担任内阁侍读的儿子薛没也被罚俸九个月。薛见升见状,干脆以养病为名,携家回陕西长安老家赋闲去了。&gt;&gt; 李莲英呆呆地发愣。敏感的直觉告诉李莲英:准是又出了什么事了! 不错,是出了大事了。电文是李鸿章从天津发来的,内中略称日军袭击牙山清军,光绪皇帝已代表清政府向日本正式宣战了!中日开战,是从朝鲜事变最先引起的。这年春天,朝鲜发生了以车学觉人起义,并打败了镇压他们的招讨使洪启勋。朝鲜统治者惊慌失措,就请清政府驻朝鲜的商务总办袁世凯转达北洋大臣李鸿章,请中国出名援助,镇压起义,清政府遂命李鸿章全权处理朝鲜事变。李鸿章于是命令直隶提督、淮军将领叶志超,太原总兵聂士成率淮军四营赴朝,于五月初九全部到达朝鲜,屯军汉城西南一百五十余里的牙山。 日本自从一,不禁唉声叹气地说道:“难道我的命竟是如此之苦,五十整寿由于中法战争没有好好地过一次,六十整寿还要因为战争不得好过?” “老佛爷说的什么战争?”李莲英问慈禧太后道。 “中国和日本于前天同时宣战了。”慈禧太后忍不住眼圈红了。 “老佛爷不是在一直反对中国和日本开战吗?”李莲英吃了一惊,以前他也听说中国和日本正在朝鲜发生争执,没想到战争竟发生得这么快。但不管怎样,慈禧太后的万寿庆典还得想法继续进行下去。 “日本也太可恶了,竟在牙山袭击我们的军队。这一来闹得民怨沸腾的,要求抗战的呼声日高,再反对也无济于事了。” “总得想个法儿制止事态进一步扩大才行。老佛爷的五十庆典就那么凄凄凉凉地过去了,如果六十庆典再不好好地过一下,也太让人觉得伤心了。”李莲英说着,忍不住掉下了两滴眼泪。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法儿可想呢?” “战争打起来,要由谁来负责?” “李鸿章是海陆军大臣,当然由李鸿章来负责。” “老佛爷对李中堂有那么大的恩典,李中堂不会不听从老佛爷的指示吧?” “当然听从我的指示。这封电文就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 “如果让李中堂先退让一下,日本大概也不会那么无理地得寸进尺吧?” “我想也不会。” “再说李中堂是老佛爷的人,仗打赢了是皇上的功劳;可是一旦打输了,消耗的是老佛爷的力量,名义上受损的也是老佛爷。不知老佛爷想过这些没有?” “说的也有道理。照你说来,是先要李鸿章对日本妥协退让,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对吗?” “奴才只是点到为止,具体大主意还要由老佛爷来拿。不过奴才总觉得,避免和日本发生战争,不但是老佛爷六十万寿之福,也是天下万民之福啊!” 第 1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3 章 “让我再想想。”慈禧太后说着,不禁皱起了双眉,想想李莲英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的五十整寿没得好过,六十整寿再不好好地过一下,让人心里实在觉着不得劲,人生能有几个花甲之年呢?再说光绪皇帝一力对日主战,依靠的还不是海陆军大臣李鸿章的兵力,而李鸿章是属于自己的人。仗打赢了,提高威信的是他光绪皇帝,而自己的威信却要受到大大的损害,这在以后的宫廷斗争中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而一旦仗打输了,消耗的也肯定是李鸿章的兵力,这对自己来说,无疑也要失去一大政治资本,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让李鸿章设法求得对日本的妥协,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激化,哪怕答应些屈辱的条件也在所不惜。想到这儿,慈禧太后喊道:“来人哪,电告李鸿章,设法对日本妥协,保存实力。” 然后又转身对站在一旁的李莲英说道,“六十大寿的各种准备,照常进行!” “是,奴才遵旨!”李莲英高兴地答应一声,不由得一阵阵心花怒放:只要万寿节准备照常进行,我就可以借机大捞一把。 地方的督抚大员和各州府的高级官吏,以及朝廷各部的各级官吏们,听说慈禧太后的六十寿辰大庆照常进行,不顾当时中日战争正在紧张地进行着,为了讨得慈禧太后的欢心,争奇斗妍地向慈禧太后恭送各种寿礼,妄图博得慈禧太后的青睐,以求日后得到高升。 却说吏部有位王大人,有心想在慈禧太后六十大寿送一件像样的礼品,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出究竟送什么好;跑了几家中国商行也没有找到一件合意的礼品。这天,他漫无目的的来到一家英国商人开的怡和商行,随便浏览着货柜上的各种礼品,忽然一台西洋自鸣钟吸引了他的视线。这座钟制作极为精巧,钟上有一个精巧的西洋阁楼,通身用黄金和宝石制成。王大人正在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忽然钟内响起了“叮呤噹啷”的音乐响声,原来这是在打点。只见阁楼里的小门自动打开,从里而跳出一个黄头发、高鼻子、蓝眼睛、歪戴礼帽、身着西服的小机器人。这小机器人双膝跪下,两手高高捧着的一个条幅徐徐展开,上面写着“万寿无疆”四个字。 待报完时辰后,小机器人又自动卷起条幅,退回阁楼。真令人有巧夺天工之感。 “大好了!”王大人看了以后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 “先生,您要买吗?”商行里的一位英国雇员听见喊声,便走过来用生硬中国话向王大人问道。 “是的。这台自鸣钟需要多少钱?”王大人问道。 “十万两白银。”雇员答道。 “啊,这么贵!”王大人听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不算贵,先生。”雇员仍用生硬的中国话向他解释说,“这是我们老板专门请人为你们的皇太后六十大寿做的寿礼,只做了这一台。你看看,这阁楼是用黄金制成的,上面镶嵌的全是宝石。还有这机器人也是黄金制的,再有这‘万寿无疆’祝福语,你们的皇太后见了,一定会非常喜欢的。如果是当官的作为寿礼送给皇太后,他一定会得到高升。”看来这雇员对中国官场的一套还是比较谙熟的。 这几句话,算是说到王大人的心坎上了,自己造寿礼送给慈禧太后,不是就为了求得高升吗?如果真能博得太后的喜欢,使自己获得进一步高升,花十万两银子也是值得的。 王大人刚想对雇员说准备买下来,可转念一想,要是慈禧太后不喜欢,那这十万两银子不是白花了吗?唉,能事先探一探慈禧太后到底喜欢不喜欢就好了,可是向谁探呢?王大人骨碌了一下眼珠,随即计上心来,他想起了李莲英。“李莲英是慈禧太后跟前的大红人,向他打探,准没错!”王大人自言自语道。 “可是要是我们的皇太后不喜欢,那我的这么多银子不是就白白花了吗?”王大人装出为难的样子对雇员说。 “我可以向您保证,你们的皇太后一定会喜欢的。”雇员竭力想促成这笔生易,便设法打消王大人的顾虑。 “我可说不准。”王大人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先给你五百两银子,你让我把钟先拿回去向人打听一下,如果我们的皇太后喜欢,我再回来向你付钱;如果不喜欢,我再给你退回来,五百两银子我也不要了。你看怎么样?” “这——”雇员为难了,“要是你不回来怎么办呢?” “这你可以放心。我在吏部工作,这是我的片子,以后有事可以按片子上写的找我。”王大人说着把自己的片子递了过去。 “这我可做不了主,”雇员说道,“你先让我和我们的老板商量一下。” 雇员说完就走到里面去了,一会儿出来后对王大人说道: “就按你说的那样办吧。” 王大人抱着自鸣钟从怡和商行出来后,便直向李莲英住处奔去,见了李莲英兴致勃勃地就道:“总管大人,您看微臣如果把这台自鸣钟做为万寿寿礼送给老佛爷,老佛爷会喜欢吗?” 李莲英没有回答他的话,而答非所问道:“你是在哪儿买的?” “怡和商行。” “花了多少钱?” “价钱是十万两。不过我恐怕老佛爷会不喜欢,所以就先花了五百两银子抱了出来,让总管大人过目过目,看老佛爷是不是喜欢。如果不喜欢,我还可以把它退掉。” 李莲英看了以后,打心眼里喜欢这件东西,他本想说老佛爷也一定会喜欢,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发财的机会又到了。于是装出一副很关切的样子,左瞧瞧右看看,又审视了一番,然后摇摇头对王大人说道:“这小玩艺是挺惹人喜欢的。不过王大人您是否想过,万一机器人失灵了怎么办?跳出‘万寿’两个字还可以,一旦只跳出三个字就失灵了,不就成了‘万寿无’吗?这可是犯禁的事儿,老佛爷不怪罪尚可,万一怪罪下来,王大人,不要说您这顶戴花翎保不住,就是恐怕性命也难保啊!这是生命攸关的事,还是请王大人再仔细斟酌一下为好。”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王大人听了,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并对李莲英感激涕零,“还是总管大人想得周到,不然的话,我这条小命真有可能给白白搭进去。” 王大人没法,只好自认倒霉,白赔了五百两银子,又把这台西洋自鸣钟退回了怡和商行。可是这消息已经传开,这座钟虽然制作精巧,造型美观,可是这样一来谁还敢来买。一直到万寿节将近,这台自鸣钟就摆在怡和商行的柜台上,一直无人问津。怡和商行老板本以为可用这台自鸣钟大捞一把,没想到出了这个波折,急得团团转也无济于事。 万寿节前的一天,李莲英把李三顺叫来,如此这般地对他耳语一番,李三顺点头会意,领命而去。自从李贵和因为肇事行凶被问斩以后,李三顺愈发受到李莲英的宠信。 李三顺出了李莲英的住处,便直奔怡和商行而来。到了商行,在柜台上看见那台已经沾满了尘土的西洋自鸣钟。李三顺对商行的雇员说:“我要买两台这样的自鸣钟。” “对不起,先生,我们只有一台。”雇员回答道。 “怎么只有一台呢,可我需要两台呢。”李三项惋惜地说道。 “我们商行就只生产了这一台。本来是专为给你们的皇太后六十寿辰送礼的人生产的,可是他们都怕机器失灵,不敢买,可这哪儿会失灵呢?”先生,您看看——。“雇员说着拨弄了一下自鸣钟,顿时发出了“叮呤噹啷”的声音,机器人展出了“万寿无疆”四个字。 “我们的皇太后可是喜怒无常的。”李三顺说道,“怪不得别人不敢买,如果真的失灵了,出现‘万寿无’三个字,那送礼的的人不被杀头才怪呢。唉,要是两台就好了。明天是我父亲和母亲的生日,我想每人送他们一台。这样看来,就只有送一台了。反正是送给父母亲,我也不用担心机器失灵,也不用担心会杀我的头。你说个价钱吧!” “我们本来是卖十万两的,不过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您就给五万两吧。”雇员回答道。 “五万两,太贵了一点吧。我只愿出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先生,那连我们的本钱也不够。”雇员苦笑着说,“您就出一万两银子吧,我们的本钱还花了八千两呢。” “好,你不卖,”李三顺冷笑着说,“等万寿节一过,让你们连一千两银子都卖不到。你就等着瞧吧。”李三顺说完,转身欲走。 “先生,请等一等。”雇员叫住了他,“我们老板交待过,只要能保住本就行。要买,您就最低八千两银子拿走,再低了,我可就做不了主了。” “八千两就八千两吧。”李三顺显出极不情愿的样子说。其实李莲英也交代过他,能用两三万两买下来也就行了。其实刚才李三顺要走,只是做出一种姿态给雇员看,即使雇员不叫他,他也会自己回来的。 李三顺用八千两银子买回了自鸣钟,回来向李莲英交差,并兴致勃勃地向李莲英讲述买自鸣钟的经过。李莲英听了拍着李三顺的肩膀高兴地大叫道:“办得好,办得好!等事成之后,我用一万两银子来犒赏你。” “小的只是为师傅效劳。”李三顺讨好地说道,“并不指望得到那么多赏银。” “哎,三顺,”李莲英说道,“你就不用客气了,我说赏你就会赏你的。” 买回自鸣钟后,李莲英便让工匠把机器人手中的条幅卸下来,把“万寿无疆”四个字分别改成用王、柳、欧、颜四种不同字体的寿字。这样,即使机器人失灵,条幅上写的也只有寿字,不用再担心会出现“万寿无”那样的犯禁的字句了。 再说那位王大人,自从把自鸣钟退到怡和商行以后,就再也找不到比自鸣钟更好的礼品了,眼看万寿节就要快到了。 正当他急得不知所措之时,李莲英派人来找他,说为他搞到了一礼物,让他送给老佛爷准会博得老佛爷的喜欢。 王大人一听,满心欢喜地来到李莲英住处。李莲英拿出那台经过改造的自鸣钟,乜斜着眼问王大人道:“王大人,您看这礼物能博得老佛爷的喜欢吗?” “这还不是以前的那台自鸣钟吗?”王大人一看垂头丧气地说道“万一失灵,还不是一样受到连累吗?” 第 1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4 章 “王大人,您再看看这个。”李莲英说着,随手拨弄了一下自鸣钟,顿时发出了“叮呤噹啷”的音乐之声。随着阁楼的小门的打开,跳出一个小机器人,但手里的条幅徐徐展开后,现出的不是“万寿无疆”四个字,而是四个遒劲飘逸的不同字体的寿字。 “好!好!想得好!想得好!”王大人看了,不禁伸出大拇指说道,但又忍不住心里想道:李莲英可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他这样做难道只是替我着想?不会的,他肯定是另有所图。难道——王大人不取再想下去了,惴惴地问道,“现在这台自鸣钟需要多少钱?” “自鸣钟在怡和商行的价钱是十万,另外改装费五万,您就给我十五万银子吧。”李莲英想了一想说道。 王大人一听,叫苦不迭。这台自钟自从自己拒买以后,就再没有人敢买了,听说在商行里是降价处理:改装起来也不就是改了几个字吗,竟用得了五万两银子?这不是明明坑害自己吗?他刚想把这一切都抖出来,可转念又一想:李莲英可不是好惹的人物呀,万一自己没有像样的礼物送给慈禧太后,他真要在慈禧太后面前说出半个不字来,那岂不坏了自己的大事?再说自己以前买也得十万两银子,现在也只是多用了五万两,他赚的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其中还有商行的一部分。想到这儿,他便掩饰起自己的真实情感,假装愉快地说道:“值得!值得!十五万两银子值得!” “当然值得。”李莲英明知王大人说的是违心话,但还是故意顺着说道。 李莲英就这样随便玩弄一下手法,白花花的十几万两银子就落进了自己的腰包。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李三顺,真的拿出一万两银子作为对他的犒劳。 转眼万寿期将至,李莲英命几千名工役,在从紫禁城的西华门到颐和园东宫门这条不到四十里的路上,建造了各种不同形式的龙棚、经坛、牌楼、戏台和灯栅。只灯笼就有当品一品灯、和合二仙灯、三阳开泰灯、四季平安灯、五子夺魁灯、六六大顺灯、七星北斗灯、》:“方当转战无前,大军云集;何意出师未捷,上将星沉?喑鸣之壮气不消,仓猝而雄躯遽殉。”表示极大的痛悼。 左宝贵牺牲后,清军统帅叶志超贪生怕死,居然作出了撤退平壤的决定,但在撤退途中遭到日军埋伏,死伤和被俘的清军达到两千多人。 平壤之战以后,日本舰队和北洋舰队在黄海海面进行了一次海战,北洋舰队损失了超勇、扬威、致远、经远四舰,遭到很大的损失。在激烈的黄海海战中,致远舰管带邓世昌表现最为英勇。旗舰定远舰受伤后,邓世昌为保护旗舰,毅然指挥致远舰冲上去对日舰猛追猛打,在激烈的战斗中,致远舰中弹累累,船身开始下斜。此时,日舰吉野适在致远前方,邓世昌见吉野横行无忌,早已义愤填膺,遂命令致远舰开足马力,向吉野撞去,期能破敌一舰。致远舰将士的大无畏的英雄之举,吓得吉野惊慌失措,船员纷纷跳水逃生。可就在快要追上的时候,但却遭到敌舰鱼雷的攻击,邓世昌和全舰将士与舰同沉。邓世昌落海后,他的爱犬凫到他身边,衔着他的手臂不让他沉下去,邓世昌把它喝走,可是爱犬又衔住了他的头发。邓世昌誓与致远舰共存亡,毅然用力把爱犬按入水中,自己也随之没入波涛之中,为中华民族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英雄赞歌! 黄海海战以后,日本又向清朝老家东北进攻。丹东失守、大连被占领,如今旅顺口又快要失陷了。 慈禧太后听了李鸿章的述说以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也没有心思去欣赏那些安排设制了。她长叹一声说道:“唉! 我的命真是苦啊,六十整寿还不如五十整寿呢,如今老家都快被占领了,真是每况愈下呀!” 中日甲午战争,中国连连失败的消息像一股寒风,很快吹遍了全国。全国人民热血沸腾,义愤填膺,哪有心思去庆贺这万寿大典。慈禧太后也只有哀叹这命运不好,在群情激愤下,被迫下诏“所有万寿庆典,移居宫中举行。”自西华门至颐和园沿途所建经坛、龙棚、戏台、牌楼、灯栅等都被即刻拆除。李莲英煞费苦心用民脂民膏安排的这些东西,未得发挥就草草收场了。 慈禧太后早就说过,等以后归了政,要和李莲英好好地乐和乐和。如今颐和园修好了,皇帝也亲了政,虽说皇帝每天早晨仍到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安,奏报一些重要事情,但毕竟轻松多了,也正像她所说的是该乐和乐和的时候了。 一天,慈禧太后兴致勃勃地对李莲英说:“小李子,今天咱们到万寿山上去转一转,怎么样?” “好啊!难得老佛爷今天有如此高的兴致。自从万寿节以后,奴才还从没见过老佛爷如此高兴过。”李莲英爽快地答道。 “别提那件事了,那件事搅得我实在太惨了,我一提起来就伤心。”慈禧太后听了,变得满脸不高兴地说道。 “请老佛爷恕罪,奴才不该提起那件事,惹老佛爷生气,奴才该打!”李莲英说着,就要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算了吧,这件事也不怪你!”慈禧太后赶忙劝住了他。 第 1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5 章 “谢老佛爷不打之恩。”李莲英说道,“我去让人准备暖轿去。” “不用了,”慈禧太后好说道,“坐轿反而什么景致也欣赏不了,还是自己走着去转转好。” “既然老佛爷想走着去,那就走着去吧。”李莲英又体贴地说道,“不过,老佛爷可要多穿一点衣服。” “这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慈禧太后嘴里说着,心里还是感到很高兴。 于是慈禧太后由李莲英和十几个宫女太监陪着,一行人顺着万寿山山脚下的石阶向山上走去。虽说走得很慢,慈禧还累得有些微微喘气,头上也冒出了细细的一层热汗。 “老佛爷,坐下歇一下吧!”李莲英说道,“看把您老人家累的,要坐暖轿就不至于如此了。” “没什么。”慈禧太后嘴里说着,心里却有些后悔没有听从李莲英的劝告。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来“啊嚏!啊嚏!”慈禧太后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冷颤。 “老佛爷别着凉了,还是回去吧!”李莲英建议道。 “回去就回去吧。”慈禧太后也有些担心自己着凉,于是就顺着李莲英的话说道。 慈禧太后回去以后,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晚上就病倒了,并且还持续不断地发烧。这下可急坏了李莲英,赶忙派小太监去找御医来为慈禧太后诊治。 不一时,御医便急匆匆地跑过来,一面为慈禧太后按脉,一面对她说道:“没什么,只是受了点寒,有些感冒而已。我给您开个药方,抓了药吃下去躺在床上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说完,御医便开了个药方退了出去。慈禧太后听说没有什么大的妨碍,提着的一颗心稍稍宽慰了一些。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比丝,再加上慈禧太后也有了一些年纪,虽说只有点伤风感冒,但到底一直在床上躺四五天才稍稍可以下地走动一下。 这天,慈禧太后觉得病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让李莲英扶着她想到外面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病情虽然好了,可身体到底还是有点虚弱,李莲英一边搀扶着慈禧太后向门口走去,一边对她说道:“老佛爷,都怪我没有坚持让您老人家坐暖轿上山,以致闹出这么大一个事情。” “小李子,这怎么能怪你呢。”慈禧太后反倒安慰李莲英道,“是我自己不坐暖轿的,想要欣赏一下山上美景,没想到把自己的身体给忽略了。唉,像我这么大的年纪,说不定哪一天都有可能被阎王爷招去。”慈禧太后想起自己得了一点小感冒竟病倒了四五天,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奴才可不准老佛爷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老佛爷的身体还健康得很呢。”李莲英嘴里说着,心里却不禁怦然一动,如今万岁爷亲政,老佛爷住进颐和园,虽说他现在仍得到老佛爷的器重,但她毕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说不定哪天一口气上不来归了西天,他这个宠儿,岂不成了失奶的孤儿?人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来我还得仔细地为自己打算打算。老佛爷死了以后,最有权力的要数万岁爷了,看来得必须紧紧挽着这棵大树才有点安全感。但自己从来就是和万岁爷作对的,并且还曾欺负过万岁爷,以致万岁爷从来就对自己没有过好感,并且见了面以后对自己也总是没有好脸色看,看来要抱住大树实属不易。想到这儿,李莲英不禁恨恨地在心里自言自语道:“李莲英呀李莲英,你也太认不清时务了:以前只知恃一时之宠,竟然欺负到了万岁爷头上。如今可好,万岁爷亲政了,老佛爷老了,自己倒快成了大海上一叶随波逐流、任凭风吹浪打的无依无靠的扁舟。可是即使如此,自己还得必须抓住万岁爷这棵大树,抓住别的那些小人物也不行啊,到时候根本保护不了自己。但又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抓住呢?”李莲英不禁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老佛爷,该用药了!”一声甜甜的叫声打断了李莲英的沉思。 李莲英抬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妹妹李二姐,忽然灵机一动,禁不住喜上眉梢,心中暗暗地想到:何不找个机会向老佛爷讨个情,把自己的妹妹选为嫔妃,将来自己不但有个依靠,还可以弄个国舅爷做做。如果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那时的威风将更甚过现在。再说,凭妹妹的这花容月貌,体态丰姿,万岁爷肯定会一见钟情的。 这李二姐何以能进宫得以服侍慈禧太后,这其中还有一段小小的插曲。 前面已经说过,李莲英弟兄五人,早年一家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就是在李莲英进宫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日子还是不够宽裕。自从李莲英获得慈禧太后宠爱,荣升高位之后,便不断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被运回家中,从此,他家才过上了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生活。他的二老双亲心满意足享上清福,身子也就越活越壮实。不想曹氏在四十多岁上又连连生了两个千金小姐,大的取名云儿,小的取名秀儿。这两朵姊妹花天姿聪明,长得俊俏可爱,成了父母的掌上明珠。云儿长到十六岁时,在北京出嫁,嫁与肖家何杨宅。 却说这秀儿,知书识礼,十二三岁便初道文墨,到了年方二八已经出脱得花容月貌,具有国色之姿。此时李莲英父亲已经去世,因此秀儿更受到母亲的庞受,再加上人们的恭维,养成了她娇怪、狡黠的性格。她自认为美貌绝伦,一心要找一个比大姐更为荣耀的公子。开初求婚者踏破门槛,但秀儿挑来挑去,也没挑出一个中意的。以致后来弄得无人敢攀,门庭冷落下来。 颐和园峻工以后,李莲英有一次到府上,谈到颐和园建筑如何高大巍峨,金碧辉辉;昆湖水如何清澈见底,鱼虾成群,以及自己如何和老佛爷在园里尽情地嬉笑欢乐,说得一旁的秀儿不住地伸舌头,挤眼睛,止不住心头痒痒后,便轻轻地问李莲英道:“二哥,颐和园里风景那么美好,你何不找个时间带我进去看一看呢?” “好啊,我以后找个时间向老佛爷说一声,我想带进去一个小女子,老佛爷不会不同意的。”李莲英爽快地答道,继而又开玩笑似地对秀儿说道,“妹妹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哪一天被万岁爷撞见看中了,不放你出来,我看到时候你怎么办? 这么多提亲的妹妹都看不上眼,是不是心里在一直想着万岁爷啊?” “二哥你真坏,瞎说什么呀!”秀儿一听羞红了脸,走上前去,一边捶着李莲英的胸脯一边撒娇似地故意说道,“万岁爷他算老几,小妹我还对他看不上眼呢。” “好,好,小妹既然看不上万岁爷,那就嫁个万万岁爷好了!”李莲英一边躲闪着,一边笑着继续说道。 虽然李莲英说的是一句玩笑话,但还是在秀儿的心中引起了不大不小的一场波折,虽然她在嘴上说着看不上皇上。 “如果真能被万岁爷看中了,虽不指望做皇后,封个嫔妃什么的,也不枉来这世一上遭。”秀儿在心中暗暗地想道。 李莲英回到颐和园以后,果真找个机会向慈禧太后说道: “老佛爷,奴才有一胞妹,在家闲着无事,央我带她来园中溜溜,借机散散心。奴才恐怕老佛爷不同意,便没有带她来。不知——” “你有个胞妹,你怎么没有对我说过?她今年多大了?”慈禧一听很有兴趣地问李莲英道。 “胞妹今年年方二八,长得聪明伶俐的。老佛爷见了一定会喜欢的。”李莲英趁机赶忙说道。 “哎呀,那你怎么不把她带过来玩玩呢?十六岁,还不过是个小孩子吗,怕什么呢?你抽空找个时间把她带过来,让我也见见她。”慈禧太后说道。 “谢老佛爷恩典。奴才遵旨,一定找个时间把她带过来让老佛爷看看。”李莲英赶忙跪下磕了一个头道。 次日清晨,李莲英就把秀儿带到颐和园乐寿堂。李莲英让秀儿在外面等着。自己先进去向慈禧太后叩头请安,然后说道:“奴才遵旨已把胞妹带过来,现在正在堂外听候老佛爷的旨意。” “那你还不把她快带进来!”慈禧太后听了满心欢喜地说道。 李莲英出去不久,就见秀儿移动三寸金莲缓缓走进门来,手扶膝盖右腿向后一弯,行了一个请安礼,然后说道:“老佛爷吉祥如意,小女子拜见老佛爷!” “免礼平身!”慈禧太后对秀儿说道。 秀儿这才微微地抬起头来,迎着慈禧太后的目光看过去,不禁暗暗地想道:“人家都说老佛爷威严可怕,我看老佛爷倒还挺温柔可亲的。” 慈禧太后见了秀儿,也不禁暗暗地吃了一惊。只见秀儿长得如花似玉,明眸皓齿的,身穿红色牡丹花上衣,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腰扎的也是粉红色的凤尾裙,举止温柔大方,袅娜如春风杨柳,婷婷似出水芙蓉,很是惹人喜爱。她的这身衣服,是李莲英专门帮助挑选打扮的,因为他知道慈禧太后最喜欢红色的。“好一个漂亮的姑娘!”慈禧太后忍不住称赞道,并脱下自己手腕上的一副手镯亲手为秀儿戴在手腕上。 李莲英兄妹二人见此不但有些受宠若惊,而且有些感到意外,唬得二人慌忙一齐跪下对慈禧太后磕头谢恩。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慈禧太后有些喜色地说道,“你看我糊涂的,只顾看,竟连你叫什么名字都忘记问了。” “秀儿。”秀儿轻轻地答道。 “秀儿,多秀气的名字啊:和你人一样秀气。”慈禧太后夸赞道,“你对你哥哥说不是想在园里玩玩吗,正好天也暖和了,我也想玩玩,你就陪我一起玩吧。” “小女子很愿意陪老佛爷一起玩。”秀儿正求之不得呢,一听要她陪着一起玩忙不迭地答道。 此后十多天,秀儿便陪着慈禧太后游山玩水。秀儿寸步不离地随侍在慈禧太后左右。她思想敏捷,手脚勤快,而且善于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所以很得慈禧太后的好感,以至慈禧太后一会见不到她,便“秀儿、秀儿”地叫个不停。 倏忽间,十几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天,李莲英找到秀儿,忽然对她说道:“二妹,你来园中已经十好几天了,该玩的地方已经玩了,也该回去了,免得母亲在家里为你担心着急。” 秀儿这些天正陪着慈禧太后玩得高兴,一听说李莲英让她走,立即现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也无话可说。 “二妹,哥哥知道你正和老佛爷玩得高兴,不想走,但久居园中,也决非长久之计呀!”李莲英安慰秀儿道。 第 1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6 章 于是兄妹俩便一块去见慈禧太后,两个脸上都现出一种不高兴的样子,秀儿眼里还闪着泪花。 “你们兄妹俩今天是怎么了,都显得那么不高兴?”慈禧太后着急地问道,“怎么了,秀儿,是不是你哥哥欺负你了?” “启禀老佛爷,”李莲英先向慈禧太后跪下说道,“奴才想二妹来园中已经十多天了,也该回去了,免得让母亲在家担忧。” 秀儿在旁边听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儿似的,不断地滚落下来。 “怎么了,刚来到十几天,就吵着回去。小李子,是不是你出的主意?”慈禧太后说完,又对秀儿说道,“秀儿你为什么哭呢?” 秀儿听了,竟哽哽咽咽地哭出声来了,伤心得连慈禧太后的问话都无法回答。 “回老佛爷的话,”还是李莲英代秀儿回答了,“二妹想起这十几天,老佛爷待她恩重如山,现在马上就要分别了,因此想起来不免伤心落泪,回家的打算,是奴才出的主意,奴才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怕老母亲在家着急。如果老佛爷想让二妹再留几天的话,就让她陪老佛爷玩几天好了,奴才派人去告诉老母亲一声,以免她老人家在家里担忧。” 这十几天来,慈禧太后也对秀儿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又见秀儿哭得像泪人一般,便动感情地问她道:“秀儿,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秀儿听了,使劲地点了点头。 慈禧太后见了,心里不禁怦然一动;这姑娘心灵手巧的,又善解人意,对自己照顾得体贴入微;再说自己手下也正需要一个得心应手的人侍候,自己何不问问她是否愿意留下来侍候自己呢?想到这儿,便问秀儿道:“秀儿,既然你不想回去,你就留下来陪我怎么样?再说我手下也少一个人侍候。” 秀儿当时正处于手足无措之时,听慈禧太后要让她留下来侍候她,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因此,她不等李莲英回答,便自作主张跪下来向慈禧太后道:“谢老佛爷,奴才愿留下来,奴才愿意侍俸老佛爷一辈子。”秀儿反应还挺快的,转瞬之间就把自己的称呼变了。 慈禧太后的这种举动也有点出乎李莲英的意料之外,但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心想:这样也好,把二妹留在园中侍俸老佛爷,说不是什么时候就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于是他赶忙也跪下来向慈禧太后谢恩道:“谢老佛爷。二妹能留下来侍俸老佛爷,实在是二妹天大的福气啊!奴才马上派人向老母亲报喜去!” “慢着!”慈禧太后说道,“我箱里有一件珍贵的狐皮大衣,你拿出来送给你的母亲吧!” “送那么珍贵的东西,怕有点不合适吧。”李莲英故作姿态地说道。 “那算啥呀,我让你送你就送吧。”慈禧太后不在乎地说道。 “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莲英欣然说道。 从此,秀儿便侍俸在了慈禧太后身边。因她很会讨喜欢,被慈禧太后爱抚地称作“大姑娘”,宫里人都称她为“秀二姐。” 和李莲英兄妹二人一唱一合,作尽对慈禧太后奉承讨好之能事。 再说李二姐来到老佛爷的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老佛爷,该用药了!” “老佛爷,二妹把药熬好了,回去用药吧。”李莲英也说道。 慈禧太后转身看着李二姐,爱抚地说道:“大姑娘,这些天多亏了你呀,又是熬药,又是侍俸的,看你的身子又瘦了一圈,眼睛也红了。” “侍候老佛爷是奴才的本分,那是应该的,就是累死了奴才也毫无怨言。”李二姐讨好地说道。 慈禧太后在李莲英和李二姐的精心服侍下,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 再说光绪皇帝在慈禧太后的威逼下选了她内侄女为皇后后,任凭她打扮得如何娇艳,光绪皇帝却总是不喜欢她,从不宣诏,而总是宣诏自己喜欢的瑾妃和珍妃,其中尤其是珍妃。慈禧太后在六十大寿前,对各级官吏大肆加官进爵,瑾嫔和珍嫔也被晋升为瑾妃和珍妃。隆裕娘娘对此总感到有些酸风醋气不自在,因此不时地在她的姑姑慈禧太后耳朵里吹风,说了不少瑾、珍王妃的坏话。这不,隆裕皇后又在慈禧太后面前说起了瑾妃和珍妃的坏话。 “老佛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瑾、珍二妃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以至皇上一日不见她们就茶饭不思?”隆裕皇后说道。 隆裕虽然没说光绪皇帝不喜欢自己,但慈禧太后一听就听得出来,光绪皇帝不喜欢她,并且她也知道,光绪皇帝也确实不喜欢她,于是便安慰她道:“别急嘛,皇上最终是会喜欢你的,因为你毕竟是皇后啊!” 隆裕一听,慈禧太后还是说了好多遍的那句话:别急,别急,自己怎么能够不急呢?已经几年了,皇上还是不喜欢自己,这最终到底是会到什么时候呢?于是她话锋一转,说道: “老佛爷,您知道皇上对日宣战是谁的主意吗,以致老佛爷不能好好地过六十大寿?” “谁的主意?”慈禧太后一听就来气了,不禁恨恨地说道,“我要是知道了,我要让他一辈子不得好过!” 隆裕皇后一听高兴了,看来这一着棋是走对了。隆裕走上前来,趴在慈禧太后耳朵边上轻轻地说道:“是瑾妃和珍妃,尤其是珍妃,在皇上因为老佛爷的六十大寿在对日宣战问题上犹豫不决的时候,在皇上耳边吹了不少风,最后终于使皇上对日宣了战。” “好啊,当时我就怀疑,肯定有人在皇上耳边吹了风,没想到是她们两个。”慈禧太后一听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两个狐媚子,处处和我作对,看我不教训教训她们。” 第二天早晨,在光绪皇帝向慈禧太后请安的时候,慈禧太后怒气冲冲地问道:“皇帝,对日宣战是谁的主意?” 光绪皇帝一听,吓得顿时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孩儿自己的主意。” “真是你自己的主意?” “真是孩儿自己的主意。” “你别装了!你说,是不是瑾妃和珍妃那两个狐媚子教唆的?”“千真万确是孩儿自己的主意,不关她们二人的事。” “你别说了,我全知道!瑾、珍二妃干预外政,立即降为贵人,另外再羁禁三个月不许诏幸。” 光绪皇帝不敢反抗,唯唯诺诺地答道:“是,孩儿知道了。” 说完便赶忙起身离去。 慈禧太后虽然出了一口气,但仍有些忧心忡忡。她烦恼的是作为自己的内侄女的皇后,光绪皇帝不喜欢;而光绪皇帝喜欢的瑾、珍二妃又和自己不一心。她想:如果能立一个皇帝喜欢,又值得自己信赖的女子作妃子才合乎心愿。 慈禧太后的这一心意,早已被站在一旁的李莲英猜个一清二楚。他这几个也正为没有机会向慈禧太后表露自己的心迹郁郁不乐,见此情景,不禁眉开眼笑地想道:“自己何不趁这个机会,想个办法让老佛爷跟万岁爷说一声,把自己的妹妹立为妃子呢?” 于是李莲英找到妹妹,把自己的心事说与她知道。李二姐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只是自己不好意思向哥哥说明,这次见哥向自己提起,遂面红耳赤地说道:“全仗哥为小妹一力作主!” “怎么向老佛爷提起呢,”李莲英说道,“我们总得想个办法才行。” 李二姐只是羞红着脸,不好意思开口。 “你看这样行不行?”李莲英说着,凑到李二姐耳朵边,如此这般地耳语一番,李二姐会心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李莲英故意当着慈禧太后的面对李二姐说道: “二妹呀,家里又有人给你提亲了,我看你还是回家去看一看吧。” “我不去,我宁可一辈子也不嫁人。”李二姐断然答道。 “大姑娘,为何到了芳龄不愿婚配?”慈禧太后听了李二姐的话,不禁奇怪地问道。 第 1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7 章 “老佛爷是一国之尊,玉体安泰是全国百姓的福分,我要侍俸老佛爷一辈子,哪管得了自己的终身……”李二姐粉面羞红道。 “好懂事的姑娘,我可不能耽误你的青春。”慈禧太后听了李二姐的话,心里甜甜的。但忽然又想起了令她头疼的皇上的事。她想:如果把李二姐给皇上做了妃子,一来对他可以有所约束,二来自己也可以多个耳目,岂不两全其美?想到这儿,她便看了看李莲英,李莲英也正在看她。于是她便示意二姐退下,又和李莲英窃窃私语了一番。真是和李莲英不谋而合!只见李莲英连连点头,兴奋地说道:“老佛爷真是深谋远虑呀,皇上也会为此感激您的!” 慈禧太后和李莲英想好计策后,便命太监传命紫禁城,召见光绪皇帝。当时光绪正为心爱的瑾、珍二妃降为贵人,羁禁三个月而难过,听得慈禧太后召见的懿旨,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便惴惴不安地赶到颐和园。 光绪皇帝来到乐寿堂,四顾无人,于是便推门而入,还是不见一个人影。光绪皇帝正在疑惑,忽然看见从内室中走出一位妙龄女子,见了光绪皇帝纳头便拜道:“小女子拜见皇上!” “起来吧,”光绪皇帝说道,“你先说,皇太后到哪里去了?” “谢皇上!”李二姐甜甜地说了一声,便站起身来,直视着光绪皇帝。 光绪皇帝这才仔细地看了看李二姐,只见他不看则已,一看顿时愣在那儿了:只见眼前这女子,面如满月,眉如墨黛,口如樱桃,腮似桃花,一笑还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小小的金莲,纤纤的腰姿,袅娜婷婷,丹唇一动千情传,秋波一转百媚生。光绪皇帝看着看着,不禁心猿意马: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今儿才算见了。如果我能把她纳为嫔妃,常侍在我的身边那该多好啊! 李二姐见光绪皇帝呆呆地望着自己,禁不住心中一阵狂喜:看来万岁爷对自己有些意思了,但自己不能松懈,还要再努把力。于是她进一步对光绪皇帝说道:“老佛爷和众人都去戏楼听戏了,说待会儿再跟万岁爷叙谈,因此特命小女子来陪陪万岁爷。万岁爷渴了吧,小女子给万岁爷倒杯香茶来!” 说完,扭转腰枝,走到御厨上拿起玉杯,从壶中倒了一杯不冷不烫的香茶,双手捧着递到光绪皇帝面前。光绪皇帝只觉一阵香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接过玉杯,不是送到嘴边,而是又放到了桌上。光绪皇帝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李二姐纤纤的手指,李二姐浑身一震,稍一迟疑,便一下扑进了光绪皇帝的怀里。光绪皇帝紧紧地把李二姐搂在怀里,随后四片滚烫的嘴唇便紧紧地绞合在了一起。 长时间一段热吻之后,光绪皇帝才松开了紧搂着李二姐的双手,摸着李二姐的樱桃小口问道:“告诉我,你是谁家女子?” 李二姐只是甜甜地笑着,并不回答光绪皇帝的回话。 光绪皇帝越看李二姐越是可爱,便又紧紧地搂着她,狂吻了一阵。 “你不说也罢了,不管你是哪家女子,我都要启禀老佛爷封你为妃子,怎么样?”光绪皇帝又轻轻地问李二姐道。 “谢万岁爷,这实在是对奴婢的莫大恩惠!”李二姐说着,便想从光绪胳膊里挣脱出来磕头谢恩。 “不用了,”光绪皇帝说道,“能这样看着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今日好多名角登台献技,万岁爷何不也去乐一乐?”李二姐说道。 “你不知道,我从小就不爱听戏凑热闹。再说国事家事绞起来,整天弄得我焦头烂额的,也无心看戏。”光绪皇帝轻轻地对她说道,“你先出去向皇太后禀报一声,就说我在此恭候。” “好吧,万岁爷在此等候一会,奴婢去去就来。”说完两人依依不舍地分了手。 李二姐出了乐寿堂,便直往戏楼奔去。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做妃子了,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心花怒放,脚步似乎也轻了许多。 “二妹!”李二姐正低着头走路,忽然一个人叫住了她,原来是哥哥李莲英。原来李莲英正陪着慈禧太后听戏,急得一阵阵抓耳挠腮,不知二妹的事进展得到底如何。于是他便瞅了个机会,装着要小解的样子,从慈禧太后太后身边溜了出来,直向乐寿堂奔去,不想在半路上正好碰着妹妹,于是便叫住了她,“二妹,怎么样啊?万岁爷见了你有什么反应?” “二哥,看你急的!”李二姐见哥哥问起她,不由得羞红了脸,急忙捂住眼睛并把头扭向了一边。 “二妹,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哥哥我心里怎么能不急呢? 快说呀,二妹,万岁爷到底有那个意思没有?”李莲英又在旁边催促着问道。 然而那一切又怎么能够让李二姐说出口呢?任凭李莲英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李二姐只是羞红着脸,就是不说话。 “好吧,你不说也就算了,我去禀报老佛爷,让她老人家去面谕皇上好了!”李莲英心里没底,无可奈何地说道。 李二姐听了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这下可好了,万岁爷说要封自己为妃子,再经过老佛爷一面谕,那这事就定成无疑了。这下她不再迟疑,脱口而出道:“那就随二哥的便了!” 于是兄妹二人便往戏楼奔去。 戏散后,慈禧太后命李莲英分别赏赐众名伶,众名伶叩头谢恩后散去。慈禧太后便由李莲英兄妹和其他宫女、太监陪着,前呼后拥地直往乐寿堂奔去。 “孩儿叩见亲爸爸!”光绪皇帝早已在门口躬身接驾,等慈禧走到近前,忙上前叩头请安,“亲爸爸万安!” 慈禧赐了平身进入堂内,便命李莲英兄妹和众人退下,板着脸问光绪皇帝道:“我吩咐你的事你都办了吗?” “孩儿已遵照亲爸爸懿旨把瑾、珍二妃降为贵人。”光绪皇帝连忙答道。 “很好!这两个狐媚子有意跟我过不去,留下她们非把你给教坏不可。我这次召见你,主要是想给你选个中意的妃子。 刚才那个女子你见了吧,觉得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合意的话,就纳她为妃好了。” 光绪皇帝听到这儿,才知道慈禧太后今天让他来,是特意和那个女子见面。又听慈禧太后说让他的那女子为妃,不由得心中一阵暗喜,并对慈禧太后产生了一种感激之情。这下老佛爷给自己选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为妃,才算切切实实为自己考虑了一下。但他忽然又想到这女子没告诉他是谁家的女子,于是便趁这个机会问慈禧太后道:“谢亲爸爸垂怜孩儿,孩儿也觉得那女子是挺可爱的,只是不知道她是那府的千金?刚才孩儿问她,她也没有告诉孩儿。” 慈禧太后听了心中一喜,不禁暗暗地想道:看来这主意还不错,皇帝果真对大姑娘有了点意思,于是便对他说道: “这位姑娘虽不是皇亲国戚,便也是官宦之家,她就是李莲英的胞妹,名唤秀儿的。” 光绪皇帝一听说是李莲英的妹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方才在他脑海里的一幅美人图像,霎时变成了狰狞可怖的妖怪: 而他对慈禧太后的感激之情,一下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也顿时明白了慈禧太后为他选妃子的良苦用心,无非是再想在他身边安插个耳目而已,有一个隆裕皇后在身边,就已经够自己受的了,如果再加上个李二姐,那自己还不被他们给折腾死?想到这儿,光绪皇帝不由得感到阵阵后怕:还好刚才没有答应,如果答应了自己不也就完了?选李二姐做妃子,不能答应,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答应了,于是他冷冷地对慈禧太后道:“请亲爸爸明鉴,李二姐是汉族女子,我朝祖制满不点元,汉不选妃,亲爸爸不会不知。封李二姐为妃,这事万万使不得!”一句话说得慈禧哑口无言,刚有了一点笑意的脸顿时又拉了下来,好一会才说道:“好,既然你抬出祖制,我也就不难为你了。但是,从今以后,不许你再选纳嫔妃!” 光绪皇帝呆呆地站在那里,刚想再说什么,只见慈禧太后厌恶地向他摆一摆手,光绪皇帝急忙逃也似的离去了。 李莲英见光绪皇帝走了,急忙走进来,见慈禧太后铁青着脸,李莲英惴惴不安地问道:“老佛爷,怎么样啊?” “皇帝以祖制满不点元,汉不选妃为由,坚决不答应。”慈禧太后垂头丧气地说道。 在一旁的李二姐一听,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了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外,在棵大松树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个狠心的皇上,不是说好要封自己为妃子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卦了?”李二姐不禁恨恨地想道。 慈禧太后并不介意李二姐的这种举动。她向李莲英呶了呶嘴,李莲英便听话地走到屋外,来到妹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妹妹也不要难过,皇上不同意,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哥哥!”李二姐忍不住扑到李莲英怀里,“哇哇”地哭个尽兴。可她哪里知道,正是由于她的爱耍阴谋诡计、好弄权弄势的哥哥才使她和皇上的好梦难圆。不过她也并没把她和皇上的事抖出来,她觉得皇上既然不同意,即使自己抖出来无济于事,并且还徒增人们对她的笑料。 李二姐后来又在宫中呆了几年,不得已嫁与北池子一个叫白来增的为妻了。当然这是后话。 经过这个小小的波折,李莲英与光绪皇帝的私怨又加深了。&gt;&gt; 李莲英一、“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活儿” 一、“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活儿” 光绪闹着要“变法”,李莲英窃听了光绪和康有为的密谈…… 第 1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8 章 光绪帝很长一段时间总觉有些心烦意乱,每次散朝后就在屋里走来走去,时而夹杂着几声无可奈何的长叹。恰巧寇连材来到了光绪皇帝的房间,他本来是来侍候皇上的,看见皇上那本来就很苍白的脸上挂着的忧虑,心里不免有些感伤,又想起皇帝入宫多年来的遭遇,两滴眼泪就禁不住要掉下来。 皇帝自小入宫,离开了自己的生母,在宫中却又得不到慈禧太后的欢心和喜爱。自从皇帝入宫后,皇帝的吃饭穿衣、饥寒饱暖慈禧太后就从来没有过问过,因此皇上的身体自小就很虚弱。寇连材又想起自己为体贴皇上在太后高兴时斗胆进言而遭斥责的那一幕: “启禀太后,奴才寇连材有话回太后。” “说吧!”慈禧太后满脸不高兴地对寇连材说,仿佛此时寇连材进言扫了她的兴致似的。寇连材虽然从太后的话中觉察到了太后的不高兴,但他一想到皇上正挨冻受饿、吃穿无着,他就又鼓起了勇气,于是对太后说: “是,启皇太后,奴才认为皇上年纪太小,尚不懂事,衣食吃穿不要听任皇上独自作主。而且皇上身边的人也经常欺负皇上年幼不知赏罚,照顾皇上也不尽心尽力,一年四季,一天到晚,做事也没有任何规律。皇上衣服脏了没人洗,头发乱了也没人梳,腐烂过期的东西照样给皇上吃。奴才认为这有伤大清政体,而且对皇上身体健康不利,奴才希望太后念在母子情份上能够详查此事,查处服侍不周的人,以保皇上健康。” 慈禧太后听完寇连材的话,只哼了一声。她本来就不喜欢光绪皇帝,如今却有人在她面前为他说好话,因此,慈禧太后马上又发话了,声音显得有些严厉。 “大胆奴才,我派你服侍皇上,你不好好服侍,却来向我请求详查不尽职的太监,我派你这个总领太监还有什么用!” 寇连材一听这话,怒火直往上冒,心里嘀咕着:那些太监是我管得了的吗?他们仗着你皇太后的面为非作歹,胡作非为,对皇上无礼,你倒反来责骂我。寇连材越想越气,直想顶太后两句,如果触怒了太后,至多不过一死,而他却早已将身生死置之度外。正在他想发话的当儿,一丝凉风吹来,使寇连材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死倒不足惜,但他死了后谁又来照顾皇上呢?他不能扔下皇帝不管,皇上还需要他的照料。想到此,他赶紧给慈禧太后磕头,同时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给收了回去。 “是奴才的不是,奴才回去一定好好照顾皇上。” 太后见寇连材一个劲地磕头,于是本来就不大的怒气平息了下来,何况她玩得挺高兴。她沉吟了一会儿说: “你尽你自己的责任就行了,不要多管闲事,好好照顾皇上,下去吧。” “是,太后。” 想到这一切,两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怕皇上看见,赶紧用手背将眼泪擦干。他见皇上还在来回踱着步,仿佛没有看见他似的,于是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皇上,你可要珍惜你的身体,不要因为国事累坏了身子。” 寇连材这本是揣测之词,不想给说中了。因为以前光绪受了太后责骂,回来总是坐在那儿闷闷不乐,而不是来回踱步,所以他猜测皇上是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儿。 光绪皇帝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看了看寇连材,又转过眼去看窗外那片清静的园子,带着忧伤对寇连材说: “连材”,这是光绪帝在宫内对寇连材的称呼,就如同慈禧太后叫李莲英一样。“你觉得我是不是太软弱?” 寇连材不知皇上问的什么意思,于是答道: “皇上为何会这样认为?” 换上另外一个人,是绝不敢对皇上这样反问的。只是由于光绪帝自小就由寇连材照顾大,所以光绪帝对寇连材怀有极为深厚的感情,他从来没有将寇连材看作自己的奴仆,所以他们主仆之间的关系相当密切,可以说无话不谈。光绪皇帝看了寇连材一眼,继续说: “我只是觉得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住万民。自从英国入侵我大清以来,各国纷相效仿,以致危机频现。李鸿章效仿日本实行洋务,我本望李鸿章此举能挽救我大清王朝厄运,不想甲午之战,我大清王朝又致惨败,不得不割土求和,以致我不得不将祖宗之地让与日本,我做了一件对不起祖宗的事啊!” 寇连材本想宽慰皇上两句,却被皇上用手势阻住,光绪皇帝接着又说: “自从去年德国强租胶州湾以来,洋人也纷纷要求租借领土,依此形势下去,我大清王朝的命运将休矣。如果我不再图强,只恐我真成为大清的千古罪人了。我如今烦恼,只是因为找不到如何图强的途径,连材,你能替我想想办法吗?” 说完光绪帝用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寇连材。 “皇上,奴才看朝中大臣都满足于自己手中的权势,不思进取,更何况变法可能危及他们的利益。”寇连材停了一下,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正倾听自己的话,而且脸上含有赞许之色,于是又接着说,“而且,奴才认为老佛爷那边,只恐李莲英会极力怂恿老佛爷对变法图强加以阻挠。” 光绪皇帝一听这话,心中不觉为之一颤,虽然他自己也非常清楚太后会对图强一事加以阻挠,但听寇连材一说,心里还是不免一惊。是啊,光绪皇帝自己不是不清楚,老佛爷虽然名义上归政于他光绪了,而且也郑重其事地迁到颐和园去安度晚年了,但是实际上怎么样呢?老佛爷迁到颐和园其实也将整个朝廷迁往了颐和园。表面上看,老佛爷似乎很是满足她现在的生活,成天在昆明湖上荷花丛中坐龙舟到处游玩,带着各位太监,主要是李、崔两总管围绕着昆明湖散步,在颐和园内看戏、画画,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但是这仅仅是假象,在颐和园中仍然保持着宫中的礼仪,光绪皇帝遇到重大事件不敢擅自作主,而且得经常忍受由故宫到颐和园的漫漫长路的坐轿的颠簸之苦去叩见老佛爷,最明显的是,老佛爷总是会定时地接见朝内王公大臣。这一切,任何有点头脑的人均看得出老佛爷人虽然在颐和园,但她仍然把持着朝政,她仍然是大清王朝第一人,她和光绪皇帝的关系是母子君臣关系。这一点,光绪皇帝本人也有着深刻的认识。光绪这个少年天子,如今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之时,他想有一番作为,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但他却处处受制于老佛爷,所以他非常苦恼,想摆脱老佛爷的控制,但事与愿违,光绪帝越是想跳出老佛爷的掌心,老佛爷就对他控制越紧,因此,光绪皇帝与老佛爷之间产生了尖锐的矛盾。光绪皇帝对老佛爷越来越不满。 光绪皇帝见寇连材提起这事,不禁仰面长叹了一声,现出一脸的痛苦来。寇太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想安慰皇上几句,但却不知从何开口,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冲冲地奔了进来。寇连材一见,赶紧上前两步赶在门口截住了那个小太监,淡淡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翁大人求见,说有事跟皇上商量。” 寇连材转脸看了看面对着窗户的皇帝的背影,没有吭声,他知道他应该保持沉默。光绪皇帝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还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看来寇连材不说话不行了,于是他轻轻地走到皇帝身边,小声地说: “启禀皇上,翁大人求见。” 这一下皇上总算听到了,但他仍然没有转过身来,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对那个小太监说: “传他进来。”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立起身来又急匆匆地向院外赶去。 皇上本来刚才在想他的心事:寇连材说得对,朝内大多数大臣均是保守、不思进取的人,如果我想图强,从他们那儿来的阻力必将是非常之大的,而只有翁师傅能替我分忧。因为皇上正在想着他自己的心事,所以他对于小太监的话没有加以注意,而当他真正听清是翁师傅求见,心里不禁一阵激动,但他不愿在那个小太监面前显出他的那份激动,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吩咐小太监传翁中堂进来。 翁师傅即翁同和,他是光绪皇帝的老师。甲午之战失败后,翁同和心里相当苦闷,是什么原因使我大清败得如此糊涂呢?他不止千万次地问自己。就在他苦闷时,一个亮点闪过了他的大脑,他想起了一个奏折,那是几年前一个叫康有为的举人递上的。他主张变法图强,而且还预言,日本窥视朝鲜和台湾,不可不早作准备。当时这个折子落到了翁同和的手中,但他却不以为然,所以他也没有上奏皇帝。然而不幸的是被康有为言中了,这令翁同和现在想来非常的惭愧,所以他决心到康有为下榻的南海会馆求见康有为。但是很不凑巧,康有为外出了,翁同和白走一趟,于是他悻悻地回到了他的官邸。 不想第二天,康有为却来到了翁同和的住处,翁同和热情地接待了他。他们俩就共同关心的变法问题进行了交谈,两人不知疲倦地谈啊,由下午三点一直谈到太阳落山。康有为见天色已晚,就起身向翁同和告辞,翁同和本想再留他的,但想到在他们交谈时,已经有三四拨人在门前窥探了,所以也就作罢。他站起身来送客,同时握着康有为的手说: “你我虽然初次会面,但我十年前就知道你了,我们应当是老朋友了。到于变法一事,希望你能积极想法,给皇上出点子,为天下的中兴共同努力。”说完这些,翁同和沉吟了一下,又说:“实话对你说吧,皇上无权,太后处处猜疑,不许他见小臣。” 送走了康有为,翁同和心里很不平静,他决定去见光绪皇帝,所以他才在这么晚来到光绪皇帝的寝宫。 光绪皇帝见翁同和走了进来,就转过脸来对着门。翁同和走了进来,见皇帝一脸不快,以为谁触怒了他,赶紧下跪: “微臣翁同和叩见皇上!” “起来吧!”同时,光绪用手指了指桌旁的一张凳子,示意他坐下来。翁同和和光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很随便,所以也就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 光绪皇帝见翁同和坐了下来,于是问道: “你能替我想一想如何能够图强吗?” 本来翁同和是为这事而来,不想皇上也在想此事,心里不免一阵激动。 “微臣认为应通过变法,如东瀛所为方能图强。” 光绪皇帝没有说话,他在认真倾听翁同和的话,于是翁同和接着说: “微臣今天下午刚见过举人康长素,奴才跟他谈过变法一事,他认为要想图强只有通过变祖宗之成法,建立适应形势的新法,学习别国的长处,只有这样,才能摆脱目前这种形势。” 康长素即康有为,因为他自号长素,所以有时也这样称呼他。光绪皇帝不知康有为是何人,于是便问翁同和。 “启禀皇上,他是广东南海人,举人出身。奴才私下认为,他的才能胜我十倍,变法一事,皇上可与他商量。” 光绪皇帝点了点头,接着说: 第 1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59 章 “只是如何才能见到他呢?我认为老佛爷肯定不会允许我见他的。” 光绪皇帝不再称“朕”,而改称我,这是在跟翁同和推腹交谈了,翁同和能够体会得出其中滋味,于是接着说: “奴才以为,皇上不必事事均向皇太后禀报、请旨。” 光绪帝听了一震,这话不止一人对他说了,记得珍妃也对他说过,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吏部侍郎汪鸣銮与户部侍郎长麟被罢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们两个仅仅是光绪与老佛爷争权夺力的牺牲品之一。光绪帝非常明白,他是斗不过老佛爷的,和老佛爷相斗,他只有失败的,这个事实不能不令他心有余悸。 翁同和见皇上一颤,知道皇上惧怕老佛爷,于是话锋一转:“微臣以为皇上如想变法,不妨先看一看《庸书》、《危言》、《校邠庐抗议》等书,然后再瞅准机会会见康长素共商变法一事。” 光绪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神色一飞,态度坚决地说: “变法我一定要进行,不管老佛爷阻拦不阻拦,我不能让大清王朝在我手中断送,我不能成为大清的千古罪人。” 翁同和一听光绪这话,心里受到一种极大的鼓舞,于是说道:“微臣一定尽力协助皇上变法,同时尽力将长素引荐给皇上。” 接着君臣又谈到了真人李提摩太、赫德、欧格纳等劝光绪皇帝变法一事,君臣均认为变法已成为形势的需要。交谈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翁同和见天色已晚才回府。 李莲英正在给慈禧太后梳“流云行水”发型,老佛爷看来很高兴。李莲英看准时机,他知道在老佛爷高兴时向她进言她没有不听的,于是他说: “老佛爷,奴才有话给老佛爷讲。”李莲英说完朝周围的太监看了一眼。慈禧太后知道李莲英有重要情况禀报,于是挥挥手叫其他太监下去。李莲英见其他人均走了,这才说话。 “奴才听说昨晚皇上同翁中堂谈了很久,但不知说些啥。” 其实,李莲英早知道君臣之间的谈论内容了,这是他昨天晚上就听说的。原来在皇帝身边的太监中,有一个名叫杜刚的小太监,他是任邱县大尚屯人,因为生活无着落投奔到李莲英手下,李莲英见他机灵,又看在同乡的情谊上,在老佛爷分配太监到皇上身边时李莲英推荐了他,于是杜刚在李莲英的支持下来到了皇上身边充当他的探子。在昨天晚上翁同和与皇上交谈时,杜刚就在窗户外窃听了他们的全部谈话内容,等翁同和前脚一走,他便马上来向李莲英报密了。李莲英很高兴,赏了他几两银子,叫他有情况继续给他讲,他李莲英不会亏待他的。杜刚千恩万谢地走了。李莲英那时见天色已晚,老佛爷早就歇息了,所以也没有向老佛爷禀报,直到现在才给老佛爷说。 “莲英,别绕弯子了,照直给我说吧。” “是,老佛爷,奴才听说皇上对你表示极度不满,说你是守旧派,说你阻挠他变法而且还庇护其他人反对他。”李莲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直见到老佛爷脸上有了不悦之色才罢休。 “慢慢走着瞧吧,我不会让他成功的。”慈禧太后用一种恨恨的语气说,而这正是李莲英想达到的目的。因此李莲英暗笑了两声。 养心殿,光绪皇帝正在召见大臣。御座上的光绪,目清眉秀,像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他盯着老态龙钟的恭亲王奕䜣说: “我欲变法,不知公意如何?” 契䜣赶紧磕头说: “回皇上,臣以为祖宗之法不能变。” 光绪帝拿他这个六叔没办法,但他却也不愿听他这种废话。他知道如果不给点颜色给他看,来自大臣们的阻挠将会越来越大,所以他把脸一横,正色道: “祖宗的法度是为了治祖宗的土地。可是现在,祖宗的土地一块一块地丢失,要那法度还有什么用呢!”恭亲王奕䜣无言以对。其他大臣见皇上对恭亲王发怒,赶紧磕头,也不说话。 光绪帝见和众位大臣无话可谈,众位大臣无一人提出变法的主张与建议,光绪帝虽然很生气,但是他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我案头上放着一份工部主事康有为的奏折,请各位看一看。 说完递给站在前排的恭亲王奕䜣,奕䜣将奏折展开,大致浏览了一遍,知道其中内容大致是: 康有为在奏折中论述了大清的危险处境后,提出了三条变法方案:一、效仿俄国与日本,下诏决定国家的大政方针;二、会集各种人才进行变法;三、允许封疆大吏在各省自行变法。同时,康有为还在折中指出:国家大事必须呈与国会讨论,然后再实施,并请求颁布宪法。奏折中最后一段令奕䜣不得不考虑: “如果现在再不变法,恐怕从此以后,皇上和各位大臣即使想苟且偷安于一时,享乐于片刻,也不可能了!而且,我恐怕皇上和各位大臣,即便要求当京城的平民百姓也不能了。” 奕䜣看完奏折,理了理自己的头绪,接着将折子递给了跟在他身后的庆亲王奕䜣,这样一个传一个,最后等到所有大臣均看完了,光绪说话了。在刚才诸位大臣传阅奏章时,光绪皇帝仔细观看了各位大臣的脸色,知道这个折子说到了点子上,大家心里还是有既不能享乐也不能成平民的顾虑,所以他说: “我欲接见康有为以便详细询问有关变法的事情。”说完看着下面的大臣。 恭亲王奕䜣马上磕头道:“臣以为祖宗立下的规矩不能全变,新进用的小臣不可担大任。本朝向有成例:不是四品以上的大臣,皇上是不能召见的。”其余的大臣也附和着奕䜣的话。 这下可惹火了光绪帝,他怒气冲冲地说: “你们只知道用祖宗之法来压制朕,却不替朕出谋如何变法图强,你们难道忍心这种危险的局势继续下去吗?朕一定要接见康长素。” 大家看皇帝生气了,庆王奕䜣以及端王、荣禄等不吭气了,大家的眼光同时盯向前排的恭亲王奕䜣,因为只有他能阻止皇上做这种违反祖制的事,而奕䜣也觉得皇上这样做似有不妥,于是叩头道: “请皇上息怒,不要伤了龙体。臣以为,皇上如果一定要召见,不妨让我们同他谈谈以后再说。”其他大臣也跟着叩头,说这样最好。 光绪帝见大臣们如此,也没有办法,他平息了一下怒气,无可奈何地说: “那就让总署去办吧”。 现任总署大臣有李鸿章、翁同和、荣禄、廖寿恒、张荫桓等。在总署大臣召见康有为的前一天,光绪帝召见了翁同和,对他交待了有关事宜,翁同和领旨而去。 那天早上,康有为起得很早。他整了整衣冠就从南海会馆出发前往总署衙门。当他赶到总署衙门时,总署衙门还没有上班,于是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一公差传讯进去。 康有为昂首阔步地步入大厅,一付踌躇满志的神情。他看见李鸿章、翁同和、荣禄、廖寿恒、张荫桓端坐在上方,康有为朝翁同和看了一眼,然后择了个下首位置坐下。 荣禄首先发话说: “祖宗的法度不能变。” “任何事都得因时变通。就拿总署这个衙门来说吧,祖宗当年就没有设过,现在增设了。形势不同,这种变化是免不了的。”康有为这样回答,刺痛了荣禄,因为荣禄虽然口称“祖宗之法不能变”,却居然在这种祖宗当时没有的衙门作大臣。所以荣禄恨恨地看了康有为一眼。 廖寿恒见荣禄很尴尬,赶紧问道: “如何变法呢?” “首先应当变法律、官制。中国现行的法律、官制都是大一统时期的旧法,不适宜用了。譬如六部则例吧,那是束缚人手脚的,使中国衰弱的就是这些东西,应当全部废除。” 李鸿章半天没问话,这时候抓住时机问道: “六部则例难道要全部废除掉吗?” 康有为看了看李鸿章脸上那块在日本谈判时被刺客留下来的伤疤,从容地说: “现在大地沟通,强国虎视眈眈,不再是当年闭关锁国的时代了。不适用的当然应该全部去掉,即使一时无法全去,也应当立即删改,新政才能推行。” 翁同和不愿其他人再问废话,于是他望了一眼康有为道: 第 1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0 章 “你认为变法应该怎样进行,仿效谁进行?” “日本明治维新,仿照西方的办法,国家就富强起来了。 我国与日本情况很相似,应当以日本为榜样。最近,我编了《日本变政后》和《俄皇大彼得变政论》等几本书,可供我们变法借鉴。” 总署大臣将接见情况上报了光绪,这又将光绪的激情勾了起来。他坚决要接见康有为,但又一次被奕䜣以“可以令康有为先写条陈,皇上如果认为可取,再予召见。”为借口加以阻止。光绪帝对于他六叔的谏止活动没有丝毫办法,他只得令康有为上书,同时下旨给总署衙门:“康有为如果上书,必须当天呈上来,不许阻拦” 康有为在光绪的支持下呈上了《统筹全局疏》以及英人李提摩太所译的《泰西新史概要》、《列国变通兴盛论》、《列国岁计政要》等书。康有为在《统筹全局疏》中,提出下诏定国事,并且在午门设立上书所,允许人们直接上书等事宜。 光绪帝孜孜不倦地看完了康有为的奏折及所呈书籍,决心进行变法。 就在光绪帝满怀信心地想有一番作为时,一批不愿变法的人也在积极行动。 军机大臣刚毅原来仅仅是一个刑部司员,但他由于善于钻营,通过贿赂结合了大总管李莲英。而且,李莲英与他很是谈得来,于是他们二人结为金兰之交。甲午以前,他还只是一广东巡抚,这对于他来说是不能满足的。所以他每次到京城叙职,总会给李莲英送去很多珠宝、珍奇玩物以及大量银票、白银。李莲英也很喜欢他。有一次,他们二人在交谈中,刚毅提出了愿在京师任职的愿望。李莲英当即保证他愿意在老佛爷面前说好话,但事不凑巧,就在这之后不久,甲午之战爆发,李莲英未能得准机会奏请皇太后。等到甲午战后不久,老佛爷惩治了一批主战官员,于是李莲英看准时机提议让刚毅任礼部侍郎,老佛爷获准,继而不久又被升任军机大臣。自然,在这个过程中,刚毅也给了李莲英几十万两白银以作为酬谢之用。 刚毅原来与翁同和关系不错。但刚毅本人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又喜欢舞文弄墨、炫耀肚子里的那少许墨水,因此别字很多,掉文也很厉害。提到大舜称为“大舜王”,闻者只要知道这段历史的无不摇头,将皋陶的陶,读作陶器的陶,读起来也不害羞,更有甚者,“茶”毒生灵,草“管”人命,琅琅上口,让人哭笑不得,终于有一次,翁同和忍不住当面纠正,弄得刚毅面红耳赤,虽然面上唯唯称是,但心里却大为恼火,由此对翁同和怀恨在心,总想找一机会报复。而且,刚毅对翁同和极力夸奖的康有为也极为不然。刚毅看到现在翁同和极力协助光绪帝变法,他认为这是一个报复的机会,同时心里暗暗地说:“翁中堂,走着瞧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就在这时,一顶轿子出现在了李莲英的住宅外,从轿上走出来一个高级官员,他便是刚毅。走到门边,刚毅报了自己的名号,把门的小太监飞快地跑去禀报,一会儿,李莲英亲自迎到门边,两人寒暄了一番,李莲英将刚毅让进了屋内。 刚毅环视了一下李莲英屋内的摆设,布置得非常讲究而且得体。这时,李莲英也正忙着叫人预备茶。 “子良兄,还没有吃晚饭吧。” 子良即刚毅。他见李莲英问起,也就点了点头。正好李莲英也还没有吃晚饭,于是李莲英赶紧叫人预备两副杯斛。 一会儿,小太监端上来了菜和酒,刚毅环视了一眼,看得出,熊掌是今天晚上最普通的菜。如此款待刚毅,这令他很是感激。李莲英仿佛没看见刚毅脸上的那份激动,他边夹菜边说: “子良兄,今天晚上到我这儿来有什么事儿吧?” “莲英兄,实不相瞒,我今天晚上到这儿来是想与你谈谈。” “谁招惹你不高兴了?” “莲英兄,你难道不认为康长素的‘亡国危机迫在眉睫’的言论是耸人听闻吗?”刚毅没有直接回李莲英的问题,而是说出这句话来,这使得李莲英一怔。至于说康长素这个名字他不是没听过,但听的不太多,所以他对着刚毅问道: “康长素是不是这段时间上书皇上要求变法的那个工部主事?” “是。” “那么前段时间总署衙门接见的也是他?” “不错。” 李莲英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人并不陌生。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对精致的象牙筷子在盘里夹了点菜放在嘴里,不慌不忙地咀嚼起来。 刚毅这人最是性急,他见李莲英不说话,于是有些焦急地说道: “莲英兄,你认为到底怎样啊?”“子良兄,放心,这些人是跳不出老佛爷的手心的。” 刚毅见时机已成熟,就说道: “我大清王朝两百多年来一直是东方霸主,不就是近年来,我天朝丧失了一些土地,赔了一些白银而已吗,怎么谈得上‘亡国危机迫在眉睫’呢,这显然是在造谣惑众,唯恐天下不乱。翁同和、康有为这些人真是想造老佛爷的反。” 李莲英听刚毅提起翁同和,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往上冒。 “放心,我不会让这帮与我作对的人好过的。” “听说老佛爷对变法也似有热情,莲英兄,这是真的吗?” “老佛爷只是为适应形势需要做给他们看的。” “希望莲英兄在老佛爷面前多提一提变法的事,我们一定不能让翁同和、康有为的变法阴谋得逞,否则……” 刚毅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莲英已明白刚毅下面那些话的意思。李莲英非常清楚,如果变法一旦成功,老佛爷的势力必将被削弱,那么他李莲英又将怎么样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为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须阻止变法成功。 “子良兄,放心,有我在老佛爷身边呢!” 刚毅很放心地看了李莲英一眼,举起了酒杯与李莲英一饮而尽。两人交谈持续了两三个钟头,直到夜已经很深了,刚毅才打道回府。 吏部主事洪嘉是刚毅的死党,他见刚毅极力反对变法,为投合刚毅的脾气,他联络了一批官员写了《驳保国会》的小册子,遍送京师朝贵,以图煽动所有官员反对变法。保国会是康有为等组织的一个以保国、保种、保教为宗旨的一个民间组织。洪嘉的这份小册子首先到了刚毅手中,他将洪嘉找来大大嘉许了一番。与此同时,御史潘庆澜也上书弹劾康有为组织保国会是为了聚众生事,想图谋不轨。刚毅见这么多人出来反对变法,而且又获得了李莲英的支持,这也相当于获得了老佛爷的支持,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一天在上朝时,刚毅站出列来说: “启禀皇上,奴才认为保国会只能误事,只会令人心不安,不如趁早将其查禁掉以免将来势大不可治。” 光绪皇帝冷眼看了看他,激动地说: “会能保国,岂不很好吗?禁它干什么?” 刚毅碰了一个钉子,极不服气地走入了列中。 恭亲王毕竟年岁大了,精力也不如前了,偶然一次风寒竟弄得一病不起,虽经御医百般调治,但依然无效,终于满怀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当光绪帝得知恭亲王奕䜣病逝时,不觉伤感起来,虽然恭亲王死了,对变法会少一层阻碍,但恭亲王一死,自己也就少了一层保护伞。以前恭亲王在时,还能遏制一下老佛爷的淫威,可是现在恭亲王死了,又有谁还能保护这可怜的皇帝呢?当绪帝想到这儿时,不觉伤心地流起泪来。 就在恭亲王死后不久,康有为写信给翁同和,催促他抓紧时机,协助光绪变法。于是,翁同和将这封信转呈给了光绪,光绪看后决定趁现在进行变法。 “翁同和,你将《日本变政考》交总署讨论吧,让他们拿出个具体意见来。” 翁同和将那本康有为的著作交给了总署,但光绪帝却迟迟得不到众大臣拿出来的意见,这令光绪帝很是恼火,终于有一天说: “你们胆敢违抗圣旨,我交给你们的事办下来了吗?” “启禀皇上,奴才们正在加紧办理,请皇上息怒。” 但这个怒怎么能平息下来呢!不说息怒恐怕还好点,一说息怒可就坏事了。 “你们只知道叫我息怒,只知道推说正在办理之中,为什么就不能尽快办出来。我每次问你们,你们都这样推脱,我还要你们干什么,整天食朝廷的俸禄却不为朝廷办事。” 诸大臣见皇上真动怒了,吓得一个个赶紧叩头,他们也不说“皇上息怒”了,只是说“奴才们尽快办出来。” 光绪帝知道这些大臣有老佛爷撑腰,自己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在退朝时,他将庆亲王奕䜣叫住,奕䜣是在奕䜣死后接替了他的位置。 第 1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1 章 “启禀皇上,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去做?” “你去转告老佛爷,说我不能做亡国的皇帝。如果太后不肯给我办事的权力,我宁可退位!” “是,奴才这就去回。” 由于勤政殿到颐和园还挺远,所以当庆亲王奕䜣到得颐和园时,老佛爷已经午休了,但李莲英还没有午休。 庆亲王到得顺和园,给了守门太监二十两银子,叫他去回老佛爷就说庆王有要事启禀老佛爷。 小太监急冲冲奔向慈禧太后的寝宫,正赶上李莲英刚服侍完老佛爷安睡好出来,小太监差点与李莲英撞个满怀,弄得李莲英很不高兴。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回大总管,庆王说有要事回老佛爷。” 李莲英一听庆王来了,马上随着小太监到门前相迎。朝中大臣中,李莲英与庆王关系相当密切,所以他亲自赶到门边相迎。 “李大总管,老佛爷是不是歇息了?” “是。” “你能不能将老佛爷叫醒,就说我有要事向他回报。” “嗯,这个嘛,老佛爷刚睡,有什么事能向我说吗?我替你对老佛爷说。” “不行啊,我得知道老佛爷的态度。这件事事关重大,就麻烦你一下了。”庆王边说边塞给李莲英一张二万两的银票。 “好吧,我去叫老佛爷。”说着就走向慈禧太后的寝宫,一会儿,李莲英在门前招手,示意庆王过去。于是,庆王整了整朝服向慈禧太后的寝宫走去。 什么事啊?非得这个时候讲。”一进门,老佛爷就不高兴地问庆王。 “回老佛爷,是皇上叫我给您传话。” 庆王将光绪皇帝的话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老佛爷听。慈禧太后一听就火了,咬牙切齿地说: “他不愿坐这个皇位,我也早就不想让他坐了。” 庆王一听,连忙劝解道: “回老佛爷,奴才私下认为这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 “奴才以为,如果因为这事就将皇帝轻易废掉,只恐怕会带来各国公使的干预,另外,现在要求变法的呼声也相当高,听说湖南巡抚、湖广总督均支持变法。奴才以为,老佛爷不如暂且让皇上进行变法,过一段时日再说。” 老佛爷仍然很是生气,但已消了些。李莲英看慈禧太后这副样子也赶紧说话,因为他怕老佛爷要是气不消弄得谁都不舒服。 “老佛爷息怒,不要伤了您的玉体。而且奴才认为庆王说得很对,不如暂时放他一段,看他能干出什么名堂来。” 慈禧太后本来对外国干涉就有一种担心,现在听李莲英也这么说,于是也趁势下台阶,平静地说道: “你去告诉皇帝,我让他办事,等办不出模样再说!” 庆王叩了一下头,然后抬起头来看李莲英,他见李莲英示意他走,于是庆王磕了两个头就退出了慈禧的寝宫,坐轿顺原路回到了自己的官邸。 等庆王走了,慈禧太后对李莲英说: “莲英,你看这样行吗?” “回老佛爷,奴才以为可以,只是要加强对皇上的监视,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老佛爷赞许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奕䜣回去后,在上朝时,向光绪帝进行了汇报。但他不敢原原本本地说,他只是说: “回皇上,老佛爷说过:只要皇上能做出一番事业,她不会加以阻挠。” 光绪帝很满意庆王的这个回答,但他并没有亲耳听老佛爷说,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安。 等到例行的向慈禧太后请安的日子到了,光绪帝又向慈禧太后提出了这件事。 “儿请求亲爸爸能支持儿变法。” 老佛爷和颜悦色地对光绪说: “孩子,你要办事,这是好事情。你尽管去办吧,亲爸爸是不会加以牵制的。” 光绪皇帝听了很是高兴,心里像喝了蜂蜜一样甜甜的。这样最后一层顾虑没了,光绪帝要大展手脚了,进行他期望已久的变法图强一事了。 勤政殿,光绪帝临朝处政的地方。今天皇上看来很是高兴,看奏章时时而神采飞扬,时而轻舒笑颜,弄得下面的众位大臣很是莫名其妙,不过大家都明白一点:今天皇上可能有喜事。 皇上自从得到老佛爷的亲口许诺后,心情一直就比较舒畅。皇帝心想:既然能得到亲爸爸的赞成,我就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大展鸿图,我要让大清重新崛起,要让外寇不敢轻瞧我满清。在皇帝看来,似乎老佛爷许诺后接下来的就是变法所带来的富强。 下面诸位大臣中,那些主张变法的人今天见皇上非常高兴,他们心里便猜测可能皇上变法有望了。而那些反对变法的人呢,最不愿意看到皇上龙颜大展,这仿佛是对他们的最大的伤害似的,他们希望看到的是皇帝整天愁眉苦脸、长嘘短叹。 皇帝想着自己的心事儿,诸位大臣又在揣摩皇上的心思,所以大厅上出现了片刻的宁静。恰在这时,一位名叫杨深秀的御史出列,对着御座叩了几个头道:“皇上,奴才以为应该变法了。如今朝内朝外,要求变法的呼声甚高,而且当此国家危难深重之时,奴才认为如果不变法,我大清将不再承继大统了,万望皇帝三思。” “我知道了,下去吧。”说到这儿,光绪想起前日的一份奏折来,奏折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等人上的书。在那个折子中,徐致靖等人提出要光绪帝下诏定国事,在全国进行变法,以挽救国家危亡的命运。如今杨深秀又提出来,更坚定了他的决心。他决定在全国推行变法。 “传谕军机大臣。” 其它官员知道召见军机大臣是要有大事商量,所以他们纷纷磕头下朝来,在路上撞见各位军机大臣,一个个神色肃穆,不苟言笑。 “朕今天决定变法,你们着拟一份诏书,今天下午给朕。” “皇上,不知诏书要写些什么内容?”这是庆王的推脱之辞。因为他也知道,皇上变法可能会失败,他不愿在失败后承担起写诏书的责任,他要让皇帝当面交待内容,这样将来有朝一日变法失败他就不会因起写诏书而受罚,因为这仅仅是奉皇帝的意思而写。 “你们几位商量着办吧,拟好后今天下午上朝时给我。” 第 1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2 章 既然套不出皇上的词,怎么办呢?于是几位军机大臣将脑袋凑在一起,商量该怎样构思诏书的内容。最后商量半天,决定这样写: “几年以来,很多大臣讲求时务,主张变法自强。只因当时风气没有大开,议论莫著一是。有的人借口志成忧国,认为旧规章必须恪守,新办法必当废除。众说纷纭,空话连篇,于是无补。试问:当前时局如此紧张,国家如此衰弱,如果仍然使用没有经过训练的军队,仍然利用有限的军粮、饷银,而读书人又没有实际学问,做工的又没有良师,势必同外国强弱悬殊,贫富相异,难道真能用木棒去击退人家的坚兵利甲吗? 纵然以中国传统的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也没有互相沿袭。好比冬天穿毛衣、夏天穿麻布一样,因时而异,不能相同。因此,特明白宣布:从今以后,朝内外大小诸臣,自王公到凡人、百姓,都应当努力进取,发愤自强,用圣贤的学问培植根本,又必须广泛采取西学中切合时务的内容,一心一意讲求,以补救过去空泛、迂腐、荒谬的风气所造成的流弊。专心致志,精益求精,不要只学习人家的皮毛,不要流于口头空谈,总希望化无用之人才为有用之才,培养出能变通,能有益于世务的人材。” 一石激起千重浪。变法诏书一颁布,变法派人士便积极行动起来,他们是光绪皇帝推荐的人才:如康有为、总署章京张元济、江苏候补知府谭嗣同、湖南按察使黄遵宪以及梁启超等变法派人士。这令光绪帝很是兴奋,但接下去该怎么办呢?他又茫然不知所措。光绪帝决定召见康有为。 慈禧太后这两天嫌呆在颐和园没劲,于是就又启驾回宫中住了两天,顺便了解了一下朝中情况:对变法朝中各大臣态度如何?光绪帝胡闹没有?当慈禧太后今天听说皇上要召见康有为,不知要谈论什么事,便对侍候在他身边的李莲英说: “莲英,听说今天皇上召见康有为?” “奴才也听说了。” “明天咱们就回园了,咱们不能让皇上与康有为胡闹吧!” “老佛爷圣明,不过,”李莲英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他在揣测老佛爷的心思,终于明白老佛爷的意思是让他派人去监视皇上与康有为的谈话。李莲英想,这事不能派别人去,要是别人去出了麻烦不好办,若自己亲自去,这样既能显示对太后的忠心,又能在遇到麻烦时好解决,现在谁不惧我李大总管三分。想到这儿,李莲英接着说: “老佛爷,让奴才走一趟吧!” 慈禧太后想了一会儿说:“反正今天宫中也没多少事儿,你去吧,但要多加小心。” 李莲英答了一声“知道了”,就匆匆来到了光绪皇帝与康有为交谈的仁寿殿殿后,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光绪皇帝和康有为在宫内滔滔不绝地谈,而李莲英却在殿后默默偷听。等到谈话完了,李莲英还想看一看康有为到底是怎么样个人,于是他闪到仁寿殿后门旁,想等到皇帝和康有为从前门出来后仔细瞧瞧,但不凑巧的是,今天皇上没有像以前那样从前门出殿,而是在送走康有为以后从后门出殿。对于这一点,李莲英做梦也没有想到,因此他还在那儿庆幸自己今天既能向老佛爷回报他们两个的交谈内容,又能向老佛爷描述康有为的面貌,这样让老佛爷足不出园就能了解这几个变法人物。 李莲英想得正高兴,忽然听得后门边有脚步声,于是他赶紧闪在一边,他以为这是皇上在后门边转悠转悠也就是了,所以他并没放在心上。但是他发觉事情越来越不妙,后门这时“吱”的一声给开了,走出满脸倦容但不乏兴奋的皇帝来。 这一下李莲英慌了,因为他藏身的地方就在门边。怎么办呢? 要是皇上发现了会怎么处罚我呢!我量他也不敢,皇上这个乳臭未干的年青皇帝,我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何况我李莲英也并不是好惹的,朝中大臣没有人不惧怕我,他们背着老佛爷的面都称我“九千岁”,就是老佛爷有时也听我的,我看你小皇帝能拿我什么办法。但是,李莲英转念又一想:我自从跟随老佛爷以来,杀,实行新的科举制度,同时设立制度局制定新的法律,改变祖宗之法。这些均是奴才从他们那儿听来的,奴才不敢丝毫隐瞒,全部转告老佛爷。” 其实,李莲英并未全部告诉慈禧太后,因为他觉得有些没有必要给老佛爷说。比如说在光绪帝与康有为的谈话中,康有为就提出让光绪帝委任小臣办大事。李莲英就是这样,他有时候需要自己掌握一点情况以便在必要时再给慈禧太后讲。 李莲英一说完话,忽然间痛哭起来,同时用左手捂住左脸。这使慈禧太后非常吃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哭起来?于是赶紧问: “莲英,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我给你作主。” 李莲英将捂着左脸上的左手撤下来,将左脸指给慈禧太后看。 慈禧太后一看,心痛得要死,原来李莲英左脸上留下了五个指印,慈禧太后不禁伸出右手在李莲英脸上摸了摸,显出一副非常关心的样子。 “谁这么大胆,敢打起你来?” 李莲英没有答话,只是一个劲地哭。这下弄得慈禧太后急了,于是她问道: “是不是皇上打你了?” “嗯,奴才撞见他了,奴才给他说是老佛爷叫奴才请你的,他不但不听,反而打了奴才一巴掌,同时还骂奴才是老佛爷的一条狗。” “大胆贼人,居然敢如此放肆。看我如何惩治他。” “老佛爷”,李莲英痛哭流涕地说,“皇上说下次再让他看见奴才,他便要杀奴才。奴才请老佛爷为奴才作主,救奴才一命。” 这下真惹得老佛爷发火了,于是她对着门外小太监吼道: “传皇上入宫叩见。” 小太监们最怕老佛爷发怒,因为一旦老佛爷发起怒来,稍微有些不顺心,便会有杖责甚至杀头之祸,所以他们一听老佛爷叫传皇上入宫,他们便立即行动。 光绪帝在打了李莲英之后,也有些后悔起来。他非常清楚,打了李莲英也就等于触怒了老佛爷,要是老佛爷怪罪下来,该怎么办呢?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还是顺其自然吧!光绪帝忐忑不安,神色不定地来到了景仁宫,珍妃赶紧上前迎接皇上,她看出了光绪帝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关切地问道: “皇上,你怎么啦!今天脸色这么难看。” 第 1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3 章 “没什么”光绪皇帝还想掩饰,但他却不善于隐藏痛苦,所以珍妃听皇上虽然这么说,但她清楚皇上必然遇上了麻烦。 通过她与皇帝接触的经验推断,皇帝只有在遇到大麻烦时才这样六神无主,茫然不知所措。她也知道皇帝的脾气,这个时候不逼他,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打定主意,于是珍妃负气地说: “不告诉我算了。”说完独自坐在床上生起闷气来。光绪皇帝一看珍妃生气了,赶紧走到床边,老老实实地对珍妃说: “我刚才打了李大总管一个耳光,我怕老太后怪罪下来,我吃不消。” 珍妃一听也惊了,皇上打了李大总管一个耳光,这怎么会呢?恰在此时,一个传谕太监走进了景仁宫。 “传太后懿旨:着皇帝立刻进宫。” 光绪帝与珍妃跪下接了旨,光绪帝看了看跪在他身边的为他担心的珍妃,眼泪禁不住要流下来,但他很快立起身来。 他明白太后的命令可不敢不遵。 光绪帝出得景仁宫来,坐轿到了慈禧太后的寝宫前。在路上的时候,光绪帝想了很多,想李莲英如何告状,想慈禧太后会如何处置他。光绪帝下得轿来,明白马上就要见到盛怒的慈禧太后了,不禁身体有些发抖。光绪帝战战兢兢地来到慈禧太后所住的西暖阁,一见慈禧太后的面,立即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孩儿叩见亲爸爸,冒犯李大总管之事,只怪孩儿太鲁莽、年幼无知,孩儿希望亲爸爸能原谅孩儿一回,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请亲爸爸原谅孩儿这一回吧!”光绪帝说完一个劲地叩头。 慈禧太后看了看不住叩头的皇帝,铁青着的脸稍微转白了一点。她转过脸望了望站在身边的李莲英,见李莲英满脸泪痕尚未擦干,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稍微白了一点的脸更加铁青。 “叩头干嘛!敢打就不要叩头。想你几岁时,我就接你入宫,抚养你到现在。现在好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起来,想飞了,觉得亲爸爸不好了,想摆脱我了。不要以为我让你亲政了,你就想想干啥就干啥,傻小子,告诉你吧,你休想。现在倒好,居然打起我的人来,连李大总管也不放过,你也太大胆了。” 最后“你也太大胆了”这几个字慈禧太后说的时候声音特别高,仿佛是对光绪皇帝进行警告似的。本来就已经吓得战战兢兢的光绪帝一听这话,更是吓得颤抖不止,同时不断地叩头道: “孩儿不敢,孩儿不敢,孩儿怎敢冒犯亲爸爸。” “那李大总管挨打一事怎么解释,是谁指使你这样干的。 想在我面前造反,那简直是妄想,你倒说呀,你现在成了哑巴啦,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你打李大总管的,你不说你今天就甭想走。” 珍妃在皇帝走后,想着皇帝可怜的样子,在景仁宫呆不下去了。于是叫人备轿直奔慈禧太后的寝宫而来。当她到得老佛爷的门前时,正听见老佛爷在质问光绪帝,因而赶紧下轿赶到慈禧太后跟前。珍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可怜兮兮的皇帝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上首的龙颜大怒的慈禧太后一眼。虽然珍妃心里相当明白,如果现在向慈禧太后求情只会换来责骂或者处罚,但为了跪在地上的诚惶诚恐的皇帝,这个可怜的皇帝,这个将她引以为知己的皇帝,使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向慈禧太后求情。 “老佛爷,您就饶了皇上这一回吧!皇上触怒了李大总管,是皇上的不对,但看在您们母子的面上,就放过皇上这一马吧!” 慈禧太后一见珍妃为皇上求情,本来慈禧太后就对珍妃不满,何况是在这个关头。慈禧太后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珍妃,顺手就给了珍妃两个耳光,直打得珍妃两眼直冒金星,同时嘴里还骂着: “你这个荡货,我叫你为皇上求情。” 珍妃脾气最为倔强,你打她骂她她无所谓,但就是不屈服,虽然珍妃让慈禧太后打得晕头转向,还是一个劲地替皇上说好话。 “老佛爷,您就打我吧!但请您饶过皇上这一回。”说完又是“咚、咚”两个响头。 慈禧太后最恨的就是谁不按照她的意思去办,她一见珍妃挨了打还在为皇上求情,怒火再次上冒。 “是不是你怂恿皇上干的这事儿。你这个贱货,整天还嫌迷惑皇帝迷惑得不够,是不是?”慈禧太后指着珍妃就骂,瞧那架势,似乎想要将珍妃吞掉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在慈禧太后身边的太监中,有一个传膳太监姓帅名文兵的,是李莲英的同乡,他也是李莲英向老佛爷推荐后才干到现在这个职位的。这个人由于能有时间在慈禧太后身边,所以他平时见过皇上的面,认识皇上。他觉得这个皇帝目清眉秀,和善有余,刚毅不足,所以他很同情这个皇帝,很为这个表面上是皇帝实际上却仅仅是慈禧太后手中的玩物的皇帝难过。他现在见皇帝正在受着慈禧太后的训斥,内心里很想帮一帮皇上的忙,但他一个传膳太监又能做什么呢?他烦恼地朝天空看了看,这一看提醒了他,这个时候不正是老佛爷该开午饭的时候了吗?他马上到御厨房去看了看,看饭菜均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老佛爷来用膳。于是他折身来到慈禧太后的寝宫,先向慈禧太后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礼。 “老佛爷,该用膳了。”帅文兵说完看了看慈禧太后一眼,同时也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皇帝、珍妃一眼。他多么希望他们二人能少受一些苦啊!但他只能给他们二人以祝福。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帅文兵见慈禧太后还没有立即去用膳的意思,于是又向李莲英看了一眼,意思是说“你劝劝老佛爷去用膳吧!” 慈禧太后见帅文兵还没有下去,脸色一沉:“你怎么还不下去啊!” “回老佛爷,饭菜已经上了多时,再等一会儿,只恐饭菜都凉了,还是请老佛爷快去用膳吧!” 李莲英见他这口气出得差不多了,也应该收场了,于是他一改愁眉苦脸的神情对慈禧太后说: “都怪奴才不好,惹得老佛爷生气。既然御善房已经预备好了,就请老佛爷前去用膳吧!让皇上也去用膳吧!” 慈禧太后见这口气出到此也该可以了,但她并不愿光绪皇帝陪着她去吃饭,不过,她也不愿意就此便宜了珍妃与光绪帝,她看着站在身边的李莲英说: “莲英,陪我吃饭去。”说完又扭过头对着跪在地上的光绪皇帝与珍妃二人道: “你们两个就跪在这儿,等我吃过饭后再说。”说完就往外走。李莲英见慈禧太后不接受他的意见,他又不愿皇帝与珍妃太过不去,他现在要在他们二人面前充当好人,于是他又向慈禧太后说了一遍。 “不用说了,咱们吃饭去吧!”说完又回过头来看了光绪、珍妃二人一眼说:“以后谁叫我生气,他就一辈子甭想好受。” 边说边走出门去,李莲英见此也跟着出去了。 屋里现在就剩下光绪与珍妃二人跪在地上,虽然慈禧太后走了,但他们并不敢站起来。两人相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光绪帝终究不忍心。 “珍儿,脸上还疼吗?”说完用右手在珍妃被打的脸上抚摸了一下,“都怪我不好,惹得你为我受罪。” “皇上,不要说了,只要老佛爷能饶过皇上,珍儿愿意为你忍受一切。” “珍儿,你真好!”光绪帝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滴了下来。 “皇上,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嘛!”珍妃说完自己的眼泪也禁不住掉了下来。 正在两人相对泪眼的时候,帅文兵来到了他们跟前。他看着两人这样,心里也禁不住一酸,可怜的人啊! “皇上,老佛爷叫你们回去了。皇上,您以后就少冒犯李大总管吧!” 光绪帝看了看眼前这个太监,他很是感激这看上去精明能干的太监。他点了点头,拉起跪在他身旁的珍妃就往外走。 慈禧太后因为上午那件事,心里一直闷闷不乐。等到吃过晚饭后,她对李莲英说: “莲英,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老佛爷,奴才感觉到头有些晕,我恐怕不能陪老佛爷出去散步了,让崔二总管陪老佛爷散步去吧!”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以前每次慈禧太后叫李莲英出去散步,李莲英可从来没有推脱过啊!莫非是他还在耍鬼点子,还想惩治皇上。那就先满足他吧!慈禧太后这么想。 “崔玉贵。” 第 1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4 章 “奴才在,老佛爷有什么事吩咐?”崔玉贵赶紧趋前两步到慈禧太后身边。 “传皇帝叫御医为李大总管看病。” “喳!”崔玉贵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奴才这就前去。”说完就去传谕旨去了。 光绪帝本来就挺气愤的,现在慈禧太后居然又叫他请御医去给李莲英治病,光绪帝怎么也想不通,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触犯了李大总管。光绪皇帝只得咽下这口气,亲自叫御医去给李莲英看病。 光绪帝经过李莲英这一折磨,更觉得有必要进行变法,摆脱慈禧太后的控制,光绪帝现在将变法图强作为摆脱老佛爷控制的唯一途径了。 光绪帝自从宣布变法那一天起,整天就不知疲倦地处理各种奏折,观阅康有为等人上呈的新书。散朝后回到养心殿,往往还要继续看书,直到传膳太监叫进膳为止。这天,光绪帝正在批阅大臣们上的奏章,忽然看见一个名叫宋伯鲁的御史递上的要求废除八股文的折子,光绪皇帝记起康有为曾在他跟前提过这个人,知道这人很有变法头脑,于是他将折子拿起来展开一看,见上面写道:“臣窃以为八股制蒙蔽人们的思想,束缚人们的思维,弄得人们只知道《四书》、《五经》,不研究对时局有用的学问,不研究当今世界各国的事。通过八股考试的官员,只知道如何保官以及如何升官,却不热心怎样使国家强大。臣以为:甲午年的割台湾、赔巨款;去年的失胶州湾、让旅大港,这些全是由于八股取士不讲实际学问造成的。如果皇上再不废除八股,恐怕我大清还得割让土地,丢失城池,赔偿巨款。臣希望皇上能够三思,权衡利弊,不要再让八股苟延残喘、祸国殃民了。” 光绪帝看了之后很受震动,是啊,这八股取士制此时不废,更待何时! “传谕军机大臣。” “是!” 一会儿,几位军机重臣就来到了南勤政殿,军机大臣由庆亲王奕劻带头给光绪皇帝请了安。 “你们立即给我草拟一份圣旨,在全国宣布废除八股取士制。” 庆亲王没有吭声,但刚毅却忍不住了:“皇上,奴才以为科举的事一向是由礼部主管的,请皇上让礼部大臣讨论一下吧!” 光绪皇帝知道这是军机处的推脱之辞,他们就是不愿意废除八股取士制。至于说礼部,以礼部尚书许应骙为首的人反对得更凶。早在今年年初,光绪帝就曾经下诏开经济特科,不想许应骙却阳奉阴违,最后将经济特科归入了八股,这使得光绪帝很是生气,但也毫无办法。到了三月,因康有为、御史杨深秀上书请求废除八股,光绪帝下旨让礼部讨论时,不想竟被礼部驳回。这次,刚毅不想办这事往礼部推,光绪帝很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又是想让礼部给驳回来。 “我如果交礼部,这帮儒夫子又根据祖宗成例来讨论新政策,到头来准得又给我驳回来。交给他们讨论还有什么意思。 我的主意已经打定,不必再讨论了!” “八股制推行了几百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一旦废除,影响将会很大,请皇上认真考虑。”刚毅又说道。 光绪帝见他还在喋喋不休,有些烦了,于是厉声反问刚毅道:“你想阻挠我变法吗?” “不敢,奴才纵有千个脑袋,也不敢阻挠皇上变法。”刚毅连连磕头道。虽然刚毅不断磕头,但他心里实在不甘,于是他想起了慈禧太后,看来只有老佛爷能阻止得了,想到这儿,刚毅又说: “奴才认为这件事事关重大,请皇上请示太后吧!” 本来光绪帝已从慈禧太后那儿得到承诺允许他变法,有些事已不必再向慈禧太后请求,但既然现在刚毅提到慈禧太后,他也不便一口回绝,再加上他想慈禧太后也许会同意废除八股制,所以他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可以”。 慈禧太后用过午膳后,在李莲英崔玉贵二位总管的陪同下在颐和园内散步,忽闻皇帝求见,于是慈禧太后一面传皇帝进来,一面转回到了寝宫。 “什么事儿?”慈禧太后不紧不慢地说。 “孩儿想废除八股制,改行策论,不知亲爸爸以为如何,孩儿特来请旨。” “你只要留着祖宗的牌位不烧,辫子不剪,我就不管了!” 慈禧太后面部毫无表情地说。 光绪帝弄不懂慈禧太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见慈禧太后同意了,也就无话可说。 光绪帝在征得慈禧太后同意后,下令在全国废除八股,改试策论。此令一出,弄得舆论大震,主张变法的人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而反对变法的人们却痛心疾首,垂头丧气。有的甚至上书皇帝对废除八股表示反对意见。 浙江有个学政陈学棻,此人最是赞赏八股取士,因为他本人就是由此步入仕途的,而且,他认为八股取士才能看出应试者是否知礼仪,是否对朝廷忠心。而朝廷现在居然要废除八股,实行那有损纲常礼教的策论,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于是,就在光绪帝下诏废八股后不久,给光绪上书道: “臣以为,当此变法之际,正需要忠于皇上的人才,而只有八股取士方能看得出大家是否对国家、皇上效忠。实行策论,非但不能达到皇上所期望的有见识的人才,反而只能败坏朝廷纲纪,让下民随便谈论,臣以为这于国家有害无益。以前八股考试,阅卷既方便又高效,而现在考试策论以后,阅卷确实太艰难了,臣请皇上能体察我的一片苦心。” 什么苦心?这分明是在反对实行策论。光绪帝看了之后非常气愤,他在盛怒之下命革除陈学棻学政的职务。 “陈学棻既然不会看策论的卷子,就不必当那个学政了,传我的旨意,革除陈学棻学政职务,着别人顶替。” 光绪帝下诏废除八股以后,在康有为的支持下,又下诏要求提倡学会、翻译西方书籍、修筑铁路、使用机器、开办工厂、振兴工艺、奖励创造发明、允许私人开矿、学习西方办法练兵、陆军改用洋操、实行保甲、举办团练、添设海军、筹造军舰等等。于是,维新变法运动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但是,光绪帝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发觉改革的阻力太大,尤其是一些老臣在慈禧太后的支持下敢于违背皇上的圣旨,因此,光绪帝又下诏让大小臣工各抒己见,以备采纳,允许土民上书言事。 就在光绪皇帝紧密锣鼓地进行变法时,一天,一位在慈禧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到光绪帝正在处理奏折的养心殿传旨让光绪帝立即到慈禧太后那儿去。光绪帝忐忑不安地来到慈禧太后跟前,他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惹怒了慈禧太后。 “孩儿叩见亲爸爸,不知亲爸爸找孩儿有什么吩咐。” “我找你来,是要你下诏将翁同和开缺回原籍。”慈禧太后不苟言笑,脸色阴沉地说。所谓开缺,是处理官员的一种方式,即官员名义上还是官员身分,但是不参与朝政。 光绪皇帝一听,犹如晴空霹雳,震得他差点晕倒过去。将翁师傅开缺回原籍,这不要光绪帝的命吗?翁同和自从光绪帝很小时就担任他的老师,当时光绪帝离开父母又得不到慈禧太后的关怀,于是年幼的光绪帝就将翁同和当作父母般的亲人。现在慈禧太后居然狠心将翁同和从光绪皇帝身边赶走,这令光绪皇帝很是忍受不了。“亲爸爸,你不能这样啊?孩儿求你了。”光绪帝说完竟呜呜地哭起来。 “不许哭!”,慈禧太后严厉地说,“将翁同和打发回老家你就忍受不了啦,你在他的指使下来反对我你倒忍受得了。” 光绪帝知道现在哭也没有,于是收起眼泪往站在慈禧太后身边的李莲英望了一眼,希望他能替自己向老佛爷求求情,但老佛爷却装作没有看见似的。 “莲英,将上谕交皇帝朱笔抄一遍。” “喳!”李莲英接过慈禧太后的话,同时将旨稿和笔交给光绪皇帝。光绪帝展开旨稿一看,觉得怎么也下不了笔,尤其是看到“即日将翁同和开缺回籍,限明日离宫”几个字更是下不了手,但在慈禧太后的淫威下,光绪皇帝没有丝毫办法,好不容易写完。慈禧太后又开口了。 “今天听说是翁同和的生日是不是,我要让他高兴不起来,莲英,传旨下去。” 光绪皇帝看着传旨太监远去的背影,想着今天翁师傅的大寿却不能高兴,便又情不自禁地哭起来。 翁同和家中,宾客如云,有他的亲戚、亲友,有他的门生故吏,也有朝中大员。他们都是来向翁同和贺喜的。翁同和今天也特意请了一天假在家中款待宾客。中午时分,正在大家纷纷向翁同和祝贺时,一顶小轿来到了翁同和家门口。 “翁同和接旨!”传旨太监一进门便喊道。 翁同和及各位在场的官员纷纷下跪,但他们心里都在犯嘀咕:不会是皇上下旨祝贺吧!那难道是别的什么事儿? 当大家一听完圣旨,在场的人均不免一惊:怎么会这样呢?他们均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有翁同和自己知道,这是慈禧太后在报复他。 还是去年九月,慈禧太后的生日将到,于是慈禧下达懿旨到户部提款一百万两,搭排云殿的彩棚。懿旨下到户部尚书翁同和那儿,他没有承旨,拒绝给慈禧拨款。因为翁同和非常清楚,排云殿前方圆几千丈的空地上,即使在四根大柱支起的棚上,用金钱织成的缎盖上,再在缎盖上面缀上奇花异草、珍禽奇兽,实际花费也才三四十万两,其余六七十万两就可能被慈禧太后等人贪污掉,而在当时宫中的任何工程,大约只有三成款项真正交工使用。因此,这在正直的翁同和看来是一种极度的挥霍,所以拒绝也就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翁同和的这一举动,令慈禧太后觉得很伤面子,因此她心里非常怨恨翁同和。 翁同和知道慈禧太后就是想利用他支持皇帝变法这个借口打击他,而且是在今天,他六十九岁的生日这天来打击他,这未免过于残忍。翁同和忍不住为自己悲哀起来,自己三朝老臣,两朝师傅,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想到这儿两行眼泪禁不住想要流下来,但作为今天的主人,他绝对不能自己先打垮自己,好歹今天得应付过去,于是硬生生将眼泪给止在眼眶里,又回过头去招呼客人。客人们不忍心再打击翁师傅,他们强作欢颜将这顿饭吃下去。但他们心里又是多么苦涩啊!连翁师傅这样的朝廷重臣老佛爷都敢说撤就撤,说不准哪一天就轮到他们自己了! 养心殿的光绪皇帝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眠,一想起朝夕相处二十多年的翁师傅居然被自己下的诏书给撤了他就难过。直到夜已经很深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但早上五点多钟又醒了。想起今天翁师傅就该离开他回常熟老家了,他再也不能入眠,于是早早起来梳了头,整理好了衣服,径直往景仁宫走去。珍妃这时还未起床,听说皇上来了,赶快起床迎接皇上到屋内。 珍妃早在昨天就已听说了翁同和被开缺回原籍的消息,自然免不了伤心了一夜,但她没想到光绪皇帝今天这么早就来到她这儿。看着皇上那双因没有睡好觉而红肿的双眼,珍妃不免一阵心痛,毕竟师生情深啊!珍妃知道这时候安慰光绪帝是没用的,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那只会增加皇上的苦恼,于是坐在光绪帝的对面,静静地陪着皇上直到天明皇上上殿。 第 1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5 章 一个上午,光绪帝怎么也没有心思,好不容易捱到散朝,于是光绪帝信步出了宫门。他坚信翁同和今天出宫会从此而过的。翁同和昨天晚上也未能睡好觉,今天一早本来想跟皇上辞行,但不凑巧,皇上到珍妃那儿去了,但翁同和又不忍不见皇上一面,因此一直在那儿等。现在见皇上出了宫门,赶快上前向光绪皇帝辞行,看着皇帝那单薄的身体,翁同和的双眼湿润了。 “皇上,臣翁同和向你辞行。” 光绪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翁师傅,轻轻说了声“去吧,好好保重自己为要。” 翁同和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望了皇上一眼,转身就要离去。但这一离去,也许一辈子也见不着皇上了,有些话他觉得应该向皇上交待。 “皇上,臣与你朝夕相处二十多年,深知你身体虚弱多病,在这个时候,变法需要你,国家需要你,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让臣下失望。” 光绪帝知道翁同和说这话的深层意思,那就是只有自己立得起来,变法才会成功,大臣们才敢放心地协助变法,要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变法准得失败,这真是难得翁同和一片苦心。 “我会的。”光绪帝哽咽着答道。 “康有为才能胜我十倍,在我走之后,皇上变法可多依助于他。朝中大臣大多反对变法,特别是军机大臣刚毅,皇上不可不提防。至于老佛爷,她是在隔岸观火,希望皇上不要太拂她的圣意,顺着她的意思,阳奉阴违,慢慢变法,切不可急躁。”说完一声长叹,又给皇上叩了一个头后毅然出宫而去。 光绪帝站在那儿,默默目送着翁同和远去,直到看不见翁同和的身影,才步履沉重地回到宫中。 翁同和惆怅地离开了北京。在回家途中,忧忧郁郁,在舟入长江时,风浪大作,看着船头激起的浪花,想着变幻莫测的朝局心中感慨万分,不禁诗兴大作,随口吟出一首诗: 海程行过复江程,无限苍凉北望情。 传语蛟龙莫作剧,老夫惯听风涛声。 翁师傅走了,但翁师傅说得对,变法需要自己,国家需要自己,自己绝对不垮掉,何况自己身边总还有康南海值得信任。于是,光绪帝很快从痛失翁同和的悲哀中解脱出来,又全身心地扑在了变法一事上。礼部有个主事王照,是甲午科进士。此人很是忧国忧民,看着土地一块一块地被列强割去,他的心里便如刀绞一样,而且他本人也对洋务比较熟悉,略知外国有关变法的情况,因此他便给光绪皇帝上书,要求剪发、易服、斥逐太监,请皇帝、皇太后、王公大臣游历外国,以广见闻,特别是应当到日本,考察他们的变法经验。但这个奏折让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看了后觉得很是不能承受,因此他们拒绝替王照代呈皇上。这令王照很是气愤,前不久皇上刚发过诏书让大小臣工各抒已见,现在居然二位尚书敢违抗皇上“圣旨”不替他代呈奏折,于是他写一份弹劾怀塔布与许应骙的奏章,让许应骙代呈。因为是弹劾他们自己的,许应骙不敢不呈,但他同时也上了一折,说王照“咆哮公堂”,有意捣乱,想来个恶人先告状。 光绪帝看了二人的奏章,主要是许应骙的奏折,非常气愤,脸色由白到青,同时手不住颤抖,吓得跪在下面的许应骙的心就直蹦到嗓门上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久前刚发过旨,你现在作为一个尚书居然敢公然违背我的旨意,擅自将奏折给扣压下来不上奏,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皇帝吗?” “奴才不敢,打死奴才也不敢目无皇上。” “那你为什么不上奏,给我好好回奏。”光绪的声音相当严厉而且生硬。 这下可苦了许应骙,本来就很是不安的心变得更加不安了,心“蹦、蹦”地跳,直想跳出胸膛外,但他毕竟是礼部尚书,很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 “回禀皇上,奴才以为王照所上的奏折用心很是险恶。他让皇上、太后去游历日本,日本刺客很多,如果皇上、皇太后也像当年李中堂一样,遇到危险,这岂不是误国误民,误皇上皇太后吗?” 还在为自己抹粉,一席话听得,光绪帝直想抽许应骙两个嘴巴方才解恨。 “大胆奴才,到这时还在抵赖。王照所上是否可行,我自然会权衡,何劳你们操这份心?!你们故意阻挠下属上书,破坏变法,还想为自己辩护,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光绪皇帝恨恨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应骙、怀塔布二尚书说: “传我的旨,将阻挠变法的许应骙、怀塔布以及礼部左右侍郎等六人交刑部议罪。” 刑部很快议定下来,以阻挠王照上书罪将六人一齐罢免。 光绪帝在罢免怀、许二人时,又下诏奖励王照,认为他“不畏强暴、勇猛可嘉”,同时赏王照三品顶带,以四品京堂候寂。 光绪同时又下诏以刑部侍郎李端棻为礼部尚书,以侍读学士徐致靖为礼部侍郎。在任命礼部新官员的同一天,光绪帝又赏谭嗣同、杨锐、刘光弟、林旭等四名维新派人士为四品卿,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参预新政事宜,这实际上是帮助光绪帝处理有关政务,包括拟旨。 怀塔布、许应骙等六人均是忠心于慈禧太后的,如今居然被皇上给罢了官、撤了职,他们心里很是不服气,六个人聚在一起连夜商量该怎么办。于是六人一经计议,决定先找李莲英,让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多给说一说,看老佛爷有没有什么办法。李莲英在怀塔布、许应骙被撤职的当天就已打听到这个消息,因而他算准许应骙、怀塔布二人会前来找他,所以这天,李莲英特地向慈禧太后请了一天假,在家中等待许、怀等六人来访。 李莲英入宫多年,没有别的爱好,倒喜欢养鸟逗狗。这天早上,吃过早饭后闲着没事,便牵着他那只雪白的、毛茸茸的、模样非常可爱的小哈叭狗绕着园子逗着玩。时而拿出一点点心喂狗,等狗快要吃到时又拿走,直弄得那狗围着他左右团团转,时而丢一些肉到远处,看狗儿跑去吃肉的动作,时而将狗抱起来,放在怀里,轻轻抚摸。等到玩狗玩腻了,又去喂鸟。 李莲英府上的鸟比其它王公大臣府第的鸟更有特色。一个是他的鸟种类丰富,有叫声动听、夹杂黑色斑纹的棕色画眉;有能发出多种叫声、头上有着白色斑点的黑色百灵;有善于模仿人说话的纯青鹦哥;有乌头赤嘴白胸的相思鸟;有以勇猛著称的嘴呈钩状的雕,还有白银鸟、瑞雪鸟、春鸟等等数不胜数。这些鸟有的是慈禧太后赏赐给他的,有的是驻外使臣从国外带来特意送给他的,也有的是王公大臣在外地购来送给他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李莲英有一个养鸟专家,那就是他的侄子李普廷,他知道怎么喂鸟才有食欲,他知道鸟食怎么捞酝鸟吃了才有营养,也知道怎样预防鸟得病和鸟得了病后怎么治,所以李莲英府里的鸟比起其它王公大臣的鸟来说相对精神些。 李莲英喜欢听鹦哥模仿人的声音,所以除逗狗玩之外,最大的乐趣便是教鹦哥说话。这鹦哥经过李莲英调教,很能说一些客套之辞,比如说“早安”“请坐”“恕不远送”等等。他现在正在教鹦哥说“老佛爷早安!”“奴才叩见老佛爷”两句,但这两句太长,鹦哥一时也说不了,它只是瞪直了双眼盯着李莲英。李莲英毫无办法。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过来,递给李莲英两张名帖。 李莲英拿起名帖一看,原来是怀塔布、许应骙两位尚书。 “终于还是来了”李莲英在心里自言自语道。他一面吩咐请怀、许二人进来,一面自己紧跟着到门边迎接。怀塔布、许应骙二人见李莲英亲自迎到门边,心里很是感动。两人赶紧拱手向李莲英行礼,李莲英拱手表示还礼。三人缓缓来到客厅,在客厅的鹦哥叫道:“早安!早安!请坐!请坐!”李莲英见怀塔布、许应骙二人只是淡淡地一笑,知道他们心里很是苦闷,便对鹦哥说:“不准对客人无礼”,同时命仆人侍候烟茶。 怀塔布、许应骙跟李莲英平时关系均不错,只是今天有事来求李莲英,有些话不好开口,因此他们先恭维了一下李莲英府上的花、鸟。李莲英见他们不急,自己也煞有介事地对怀、许二人介绍起花鸟来。这只鸟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是谁送的;那只鸟有什么特色;这种花是花了多少钱买的,那样家具用什么木料做成的,直弄得怀塔布、许应骙非常后悔自己不该挑起这个话题。 怀塔布见李莲英还只谈花鸟,自己首先耐不住了,看来今天自己不先开口,这个李大总管不会开口问自己情况的。于是他向坐在旁边的许应骙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礼单,躬身施礼道: “小弟初次到府上拜见,略备薄礼,不成敬意,万望总管大人笑纳。” 李莲英笑吟吟地接过礼单,顺便用眼瞟了一下,见上面写有十万银票。这份礼不轻了,于是赶紧说道: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二位大人到我府上不知有何见教?” 怀、许二位尚书见问起这话,忙不迭地说:“实不相瞒我们两人今天到府上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替二位效力!”,说完抱之以淡淡一笑。 怀塔布、许应骙于是将他们为何压了王照的奏折,王照为何又上奏弹劾他们,皇帝又为何发怒并撤了他们的职以及王照因此升官一事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李莲英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人叙述,许应骙见李莲英对此莫置可否,不知李莲英心里想的是啥?但吹捧吹捧总是可以的吧。 “总管大人是朝中大臣,总不能面对这帮孩儿军胡作非为而漠然视之。总管大人,只有你现在能救得我们的命,只要你老人家能够在老佛爷面前说两句好话,我们就得救了。现在朝中大员,也只有你老人家能够扭转乾坤了,希望你老人家能够救我们于危难之中,我们定当感激不尽。” 先说总管大人,后来又说老人家,这使李莲英听起来很是受用,但是李莲英绝不是那种一吹就晕的人,他很是明白自己的地位,而且他很会把握时机,他知道现在替这些人说好话的机会还未到,但他又不便明说,干脆推一推看二人态度如何。 “二位大人所言差矣!想二位大人在京作官已有多年,熟知朝廷的规矩,祖训有宦不能参政的规定。我仅仅是老佛爷身边侍奉当差的,侍奉老佛爷是我的职责,至于朝中大事,我怎敢进言参预呢?而且,老佛爷与当今皇上是母子关系,这些事是他们母子间的关系,岂容他人从中插足,弄得不好我肩膀上这个吃饭的家伙要搬家的。”说完咯咯一笑。 怀、许二人听了很是尴尬,浑身一凉,心想,要真是大总管不帮忙,我们不就成为鱼肉了吗?今天绝不能就此罢休,无论如何也得让大总管给想个办法。于是怀塔布与许应骙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怀塔布示意许应骙再说。这一切,都让李莲英瞧在眼里,他决定这时不让许应骙说话。 “二位大人虽罢职候缺,但来日方长,请宽心吧!不要为此事整天愁眉苦脸。今日二位初到我这儿,特设便宴。希望二位大人赏光。”说罢酒宴已经摆上。怀塔布、许应骙见酒宴已经摆上,推辞是显然不好意思的,但他们二位又毫无兴致,真是有苦难言,看来只得耐着性子应付一番了。 酒宴间,李莲英完全不顾在坐的二位的心情,只顾谈自己的天,说自己的地。他时而谈种花,时而谈养鱼,时而谈玩鹰,时而谈调狗,兴致勃勃,谈笑风生。李莲英的这副模样可苦了陪他坐在酒席上的怀塔布、许应骙。他们本来都很苦闷,现在李莲英又不理他们,只顾自己在那儿谈论,完全不顾及他们的存在,这令他们愁上加愁,但又不能在这儿借酒浇愁,这可难为这两位大人了。但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李莲英,李莲英为避免小安子事件在自己身上重现,对待生人从来就很小心。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毕竟人心隔肚皮,何况他又是与许应骙初次见面,这李莲英不得不提防。李莲英越东拉西扯,怀、许二人越是如同二十五只老鼠入肚,百爪挠心坐立不安。怀、许二人实在坐不下去了,两人又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怀塔布硬着头皮说: “总管大人,看来我们的事你老人家是不想帮忙了。” “二位大人,这是哪儿的话,不是小弟我不想帮忙,只是朝廷大事非同一般,我不敢随便说话,万望二位原谅!” “总管大人放心!许大人也是剧中人,你与我们之间的事我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有丝毫透露。” “我并不是相信许大人。”李莲英见怀塔布这样说,知道他只领会了他的一半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怀塔布想了一会儿,又说,“总管大人放心,此事虽不能直言,但请你在老佛爷面前多多关照,一旦有机可乘,我们会向老佛爷上奏告那帮维新派的状的,然后让皇上的维新变法计划流产……” 第 1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6 章 李莲英摸透了怀塔布、许应骙二人的心,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于是正色道: “二位大人,现在老佛爷最是信任荣中堂,前日放他任直隶总督,顶替了李鸿章,命他领定军心,二位何不借此机会前往一述?只要他肯向老佛爷说话,到时我自有主张。” 这句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只要荣禄愿意在老佛爷面前进言,他李莲英也就可以趁热打铁,助他们一臂之力了。怀塔布、许应骙二人听了非常高兴,终于等到他们所想要得到的那句话了,于是两人同时离席向李莲英拜谢,同时说道: “多谢总管大人给予指点,我们二人就此别过,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说罢二人就向李莲英告辞,连日飞奔天津去找荣禄。 李莲英等怀塔布、许应骙二人走了以后,正想休息,忽然慈禧太后宫中一位小太监来到了李府中。 “总管大人,老佛爷请您立即过去。” 李莲英心里很是纳闷,怎么老佛爷答应让我今天休息一天,现在就将我叫过去,难道有什么急事不成? 李莲英匆匆来到颐和园,听别的太监说老佛爷在玉澜堂,于是又赶紧赶到玉澜堂,远远就看见了慈禧太后和光绪帝在堂上吃饭,李莲英不知道这时候应不应该上去。正在犹豫间,慈禧太后已经看见了李莲英,忙对他招手,叫他进去,于是李莲英这才进堂去给慈禧太后请了安。 “莲英,你总算过来了,来,坐下来陪我和皇帝吃饭。” 李莲英赶紧拣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将他找来,不过慈禧太后不提起,他也不好意思问。 “莲英,坐着也没劲,你给我们讲个笑话。”慈禧太后对着李莲英说。 讲笑话是李莲英的拿手好戏。慈禧太后闷了,他讲,慈禧太后生气了,他也讲,反正每次均能将慈禧太后逗出笑容来。李莲英随机想了一下说: “有个私塾老师,他的其中一个学生很是聪明。一天,他在路上遇到这位学生的爸爸,他对着他学生的爸爸大夸他的孩子如何聪明,最后他问这个学生的爸爸,你是怎么教育你那孩子的,以致于将你那孩子脑袋教得这么聪明?那个小孩的爸爸听了一愣,心里说,我怎么教育的?这叫我来回答还真挺难的,我也只是经常打一打他的屁股,并没敢打我那小孩的脑袋啊?这老师怎么会这么问?那小孩的爸爸见那老师还在盯着他,于是有了个想法,想戏弄戏弄这个老师。他就对那个私塾老师说,你先趴在地上,我再给你说,那老师果真趴在地上,小孩的爸爸立即走到那老师的身旁,举手就对着那老师的屁股两拳,直打得那老师‘哎哟、哎哟’直喊,那小孩的爸爸于是对老师说,我的孩子就是这样教育出来的,每当我一打他,他就对我说他聪明了。说完那小孩的爸爸对着趴在地上的老师的屁股又是两拳,弄得那老师莫名其妙但又疼痛难忍,禁不住呻吟起来。那小孩的爸爸说道:‘还不对我说你聪明了,我今天看你到底说不说,’说完又是两拳打在那老师的屁股上,那老师赶紧说‘我聪明了,我聪明了’。那位孩子的爸爸这才住手。等那老师好不容易爬起来,有气无力地对那孩子的爸爸说,你就是这样将你那孩子教聪明的。那小孩的爸爸不吭声,老师用手指点了点那小孩的爸爸,不想他立即跪了下来,对着那老师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我儿子呢,我对我儿子从来就是这样打的。那老师一听火了,你打了我,现在又叫我儿子,真是太没道理了,想罢一脚踢过去,不想就在他的脚前方有一块石头,他一抬腿,踢人没踢着,却踢在了石头上,痛得那老师直在地上打滚。” 李莲英说完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都笑了起来,但李莲英看得出来,老佛爷今天笑得有些不由衷,他猜想看来今天皇上又该挨批了,而这正是他所愿的。果然,一会儿,慈禧太后对坐在下首的光绪帝说: “听说你近日撤了李鸿章、敬信总署大臣的职务,是吗?” 慈禧太后冷冷地说。 “孩儿回亲爸爸,不错,我昨日撤了李鸿章、敬信的职务。” “那你为什么撤他们的职,你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慈禧太后面无表情地说。 “亲爸爸,孩儿认为现在应该废除以海防为名,行卖官之举的所谓‘海防捐’。孩儿认为,现在朝廷正在大力裁减官员,革除那些尸位素餮的人,而如果还保留‘海防捐’的话,那就等于说朝廷又在增加政府官员,这与朝廷裁减官员的初衷是相悖的。而且,孩儿认为,正是这种‘海防捐’才使得朝廷贪官污吏横行,政府日益腐败,所以我下诏让军机、总署拟旨废除‘海防捐’。但李鸿章、敬信等人居然公然不顾我的旨意,不但不去执行,反而还以‘一旦废弃海防捐,政府将无钱养军队’、‘现在实行新政,正大量需要钱,不宜废除’等理由加以反对。孩儿以为这是他们只顾自己卖官得钱,而不顾朝廷利益,所以孩儿一怒之下,罢免了他们的职务,希望亲爸爸明鉴。” 慈禧太后听了光绪皇帝一席振振有词的话,脸上不禁阴云密布。说李鸿章不顾国家利益只顾自己卖官挣钱,这不等于也在说我吗,慈禧太后心想,因为慈禧也经常在宫内卖官。 李莲英见老佛爷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她马上就要发作了。果然,慈禧太后对着坐在对面的光绪帝声色俱厉地说: “你不要以为我同意你变法,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像李鸿章这样的九列重臣,如果没有大的过失,是不能轻易罢免的。而你现在倒不错,信用康有为等人,不分亲疏,倒看不惯这帮老臣了,想把他们一个个搞下台去,然后你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干了。告诉你吧,没门!”慈禧太后说完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又说:“你倒自己想想,你是我策立的,你是我的儿子,我本望策立你能光大祖宗,好好继承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但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在怎么搞,违背祖宗定制擅自罢免国家重臣,要再这样下去,还成什么体统,要是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得知也会骂我。”慈禧说完,在愤怒之余又夹以一声叹息。 李莲英来时早已看好形势,他知道,要为许应骙、怀塔布二人说情创造机会,就必须先激化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的矛盾,然后才能借机进言。李莲英打定主意,于是假惺惺地对慈禧太后说: “老佛爷你请息怒!奴才认为,皇上这样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老佛爷你也不必过分责备皇上。” 光绪皇帝不知好歹,还以为是李莲英故意在替他回护,于是给李莲英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但慈禧太后毕竟盛怒了,这令光绪帝又不得不有所忌惮,虽然有李莲英替他回护。因此他赶紧离席,跪在慈禧太后面前说: “亲爸爸,孩儿认为祖宗如果能活到今天,也会将那些老规矩加以变通的。”说完用眼瞟了一下慈禧太后,接着又说: “孩儿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如今祖宗留下来的人民丢掉了、土地失去了,而我们却毫无办法。孩儿宁愿坏了祖宗的规矩,也不能再失去人民和土地而让天下后世咒骂嘲笑。” 慈禧太后越听越气,干脆拂袖离席而去,李莲英赶紧跟出去,留下光绪帝一个人在玉澜堂里。 慈禧太后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李莲英跟在后面却暗自高兴:皇帝和老佛爷闹得这么厉害,看来皇帝是坐不了多久的了。过了一会儿,李莲英估计老佛爷的气应该消了一些,于是上前两步对慈禧太后说: “奴才也认为皇上搞得太不像话了,罢免像李鸿章、敬信、怀塔布、许应骙这样的高级官员也不事先给老佛爷说一声,这不明摆着欺负你老人家吗?现在皇上敢不孝敬你,将来要是变法成功,不知皇上该怎样对付你老人家。” 慈禧听了不觉一惊,气也消了。这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其实慈禧太后本人对变法也是越来越不满意,但她还未想出更好的办法来结束这场变法。现在李莲英一提起,她觉得可以问一问他,说不准李莲英能拿出个什么办法来。于是慈禧太后回过头去对李莲英说: “莲英,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言外之意是说我们两个是相依为命的。 李莲英对这个问题早就思考过,只是一直未在慈禧太后面前说起而已。现在既然慈禧太后提起,何不说出来让她听一听。因此李莲英瞧瞧四周无人,附在慈禧太后耳边说: “老佛爷,你何不再来一次垂帘听政!”这话一入慈禧耳中,不禁令慈禧太后浑身一震。好个奴才,你居然也想到了这一环。看来我对你没有白疼。原来慈禧太后也曾想到过这一策,只是她觉得不太合适而已。但现在除了这么办,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李莲英见慈禧太后没有开口,又补充了一句:“老佛爷,那帮孩儿军也闹得差不多了,现在也该是时候了。” 慈禧太后还是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她才说:“看看再说吧!”既然老佛爷这样说了,李莲英也就无可争辩了。 过了两天,又从李莲英安插在光绪皇帝身边的太监那儿传来消息说:皇帝曾从外面购进几百套西服进来,准备择吉日“改元开化”。这令李莲英很是吃惊,皇上居然敢违背老佛爷先订下的规矩,现在剪发易服了,那还了得。他赶紧报告了慈禧太后,但慈禧太后并没有作任何表示。 光绪皇帝那次受慈禧太后责骂后,并没有使他放弃变法的决心,反而又下诏重申了自己的变法决心,诏书说: “国家振兴庶政,兼用而法,诚以替百姓立政,无论中国、西洋都是相同的,而西洋人在这方面研究得比较深,所以能补我国的不足。现在的士大夫对国外情形暗昧无知,几乎都以为外国全没有条理。殊不知,西方的政治之学旨在为百姓开发智慧,使他们富裕。其学问精髓可使人性格变美,使人寿命延长。凡人生应该得到的利益,一定要全部推广无疑。 “我日夜孜孜以求,图谋全部变法,难道是为了崇尚新奇? 实在是因为天下百姓,都是上天赐予的,祖宗留下的,如果不全部使他们康乐和亲,我这个皇帝就没有尽到责任。再加上列强包围,欺凌逼迫,实在忧虑,不取人家的长处,就不能保全我国所有的。我用心良苦,百姓有些地方还不了解。这是由于不肖的官吏和守旧的士大夫不能广泛宣传我的意思,竟然还煽动谣言,使百姓犹豫惊慌。深山中的百姓,有很多人竟不知新政,我实在为此叹息痛恨。现在再将变法的意图,布告天下,让百姓都明白我的用意,都知道他们的皇帝可以依仗,从而上下同心,以成就新政,以使中国富强。我寄托着无限的希望啊!” 光绪帝虽然继续进行变法,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一阵阵寒意,那是从慈禧太后所住的颐和园那个方向传来的。光绪帝已听说了许应骙、怀塔布被罢职后在荣禄与颐和园之间游动的事,而且现在京城中也流传着种种谣言,有说慈禧太后就要亲政的,有说皇上就要死了的,还有说……种种谣言也使得光绪帝不得不考虑他自己的处境,于是,他在召见“军机四卿”之一的杨锐时付给其“密诏”: “我思量时局艰难,不变法不能救中国,不罢免守旧衰谬的大臣而进用英勇通达的人才就不能变法。而皇太后不以为然,我屡次婉转相劝,太后反而大怒。现在我已经不能自保,你与康有为等人设法相救,十分危急,我无比焦虑地盼望着。” 康有为等人看了之后,劝皇上拉拢袁世凯。袁世凯在小站练军,颇有成效,有一定的影响。这一点早在变法初期康有为就看到了这一点,并派人去秘密活动过,但是并没有任何成绩。但因袁世凯本人也曾对变法表示过极其浓厚的兴趣,所以康有为等人这时想起了他。 光绪帝于是以“袁世凯进京陈述日本变法经验”为由将袁世凯调到北京亲自接见,并封袁世凯以后人部侍郎职务,责成其专办练兵事务,随时可以转折奏事。 袁世凯很是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叩头谢皇上圣恩。 “启禀皇上,奴才无功而受禄,十分惭愧。”光绪看了看,笑着说:“人人都说你练的兵、办的学堂很好。从今以后,你就与荣禄各办各的事好了。” 袁世凯还算聪明,他知道皇上的意思是叫他摆脱荣禄的控制,直接对皇上负责。袁世凯赶紧叩头道: “谢谢皇上恩典,奴才一定竭尽全力练好军队,以报答皇上提拔之恩。皇上请放心,奴才愿为皇上肝脑涂地,虽万死而不辞。” 第 1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7 章 光绪帝看着袁世凯信誓旦旦的样子,很是欣慰地笑了一笑。 袁世凯回到住处后,一个小太监正在等着他,那个小太监一见他回来,赶紧对他说: “袁大人,我们总管大人有请。” 袁世凯于是紧跟着那个小太监来到了李莲英的住处,李莲英早已在门口迎接,这使得袁世凯有些意料不到,但他猜得出李莲英是想问他今天皇上接见的情况,到时候说不说呢? 袁世凯拿不住,看来只好相机行事了。 “小弟很久没见着总管大人的面了,不知总管大人一向可好!”袁世凯一见李莲英就说道,同时递给李莲英一张三万两的银票。 “小弟你何必如此客气!走到大哥这儿来,你就不用客气,随便点嘛!”但是李莲英也并没有将银票退给袁世凯。 李莲英和袁世凯是结拜兄弟,而且袁世凯能到小站督兵也得益于李莲英在老佛爷面前多加美言。这一点是康有为等人所不知道的,所以他们还将袁世凯当作维新得力干将看待。 两人走进客厅后,相互寒暄了一番。袁世凯便问道: “李大哥,不知你今天将小弟找来有何吩咐,小弟一定替你效力,只要我能办得到的。” “你一定能办得到!”李莲英很爽快地说。这把袁世凯弄得很纳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总算有点头绪,李莲英可能说的就是皇上接见那件事。 “你说的是……”袁世凯没有说下去,李莲英也没有问,反而谈起了慈禧太后,仿佛他已经忘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似的。 “这几天老佛爷的心情非常不好,不过,那帮孩儿军搞得也太不像话了,现在居然想剪发易服,老佛爷为此事很是生气。而且老佛爷对皇上越来越不满了,我看皇上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表面上看,李莲英是在告诉袁世凯慈禧太后的心情,但实际上是在警告袁世凯:不要依附皇上,皇上是靠不住的,只有老佛爷才是真正的皇帝。袁世凯非常明白李莲英的意思,这是李莲英在逼他自己说出接见内容来,看来今天是不说不行了。于是袁世凯将光绪皇帝接见他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莲英。 “袁老弟,你做得很好,我会在老佛爷面前替你说话的,你放心大胆地去应付皇上吧!” 李莲英在听袁世凯讲了接见的有关情况后,立即向慈禧太后作了汇报,慈禧太后只是令李莲英加紧对皇帝的监视和从袁世凯那儿掏取进一步消息。 袁世凯回到住宅后,好好想了想自己所处的处境,但仍得不出一个具体结论来。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这是个难熬的夜晚啊! 突然,袁世凯听到了敲门声,他赶紧去开了门,这一开门不禁使他大吃一惊: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谭嗣同。袁世凯赶紧将谭嗣同请进了屋内。 “谭大人,不知你找我有何事,这么晚来光临贱宅。”说完用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谭嗣同。 “袁大人,小弟今天到贵舍是想跟袁大人聊一聊。”谭嗣同说完直直地盯着袁世凯,仿佛要看穿袁世凯的心脏似的,弄得袁世凯很是紧张,浑身不自在。 “谭军机,你这是见外了。我知道你看得起我,你才会这么晚还到贱宅来与我聊聊,就此一点,就令我很是感动了。谭大人,有话你就说吧!” 虽然两人均显得很是轻松,谈话用聊聊二字代替,但两人心中都明白聊聊二字意义深重。 “既然袁大人不嫌弃,小弟就不妨直言了。袁大人,你知道九月阅兵一事吗?” “知道,你认为阅兵会出什么乱子吗?” “会!”谭嗣同斩钉截铁地说,“我认为,老佛爷是想借此机会废黜皇上,扑灭变法运动。” “哦,有这样严重吗?” “有,小弟我今天晚上到贵舍来就是有一事求助于你,希望袁大人能伸出援助之手。” “只要小弟我能办得到的,我义不容辞。” 谭嗣同点了点头,接着对袁世凯说: “皇上对你好吗?” “好!我今生今世也难报答皇上对我的知遇之恩。”说完竟朝着皇城的方向跪下磕了两个头。 这一表演令谭嗣同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赶紧将袁世凯扶起来说: “我就知道袁大人是难得的忠仁之士!袁大人,如今是你显忠心的时候了,”谭嗣同拍着袁世凯的肩膀说“在这个危难时刻,袁大人,只有你能救皇上于虎口之中。” “谭大人,你就直说了吧!你准备让我干什么,我一定尽力办!”说得多么率直!而这正是谭嗣同所欣赏的性格,于是他将附在袁世凯的耳边说: “皇上希望你回天津后将荣禄给杀掉,然后带兵迅速前来颐和园逼迫太后交出权力,这样就可维持变法了。事成之后,皇上答应让你接替荣禄,出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杀荣禄在我的眼中如杀一狗耳!谭大人放心,只要能为皇上效力,升官发财我并不在乎,只要能让变法继续下去也就如我愿了,也不枉皇上信任我一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 袁世凯的这副神情很令谭嗣同满意。但他这是和袁世凯初次接触,还不了解袁世凯。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隔肚皮,要是袁世凯去给慈禧太后告了密我们不就全完了吗?因此,谭嗣同又试探性地向袁世凯说: “袁大人,你如果不干,你可以去向老佛爷告密,你同样可以得到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袁世凯听罢,把脸一沉,瞪着眼说:“你简直小看了我袁某!我袁某岂能是言而无信之人!”说完就势拿起桌上的针刺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在桌上的酒碗里。谭嗣同一见,也不示弱,也将自己的手指刺破将血滴在酒碗里,两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谭大人,你现在相信我袁某了吗?” 谭嗣同紧紧地握了握袁世凯的手,激动地说:“皇上就交给你了!” 谭嗣同从袁世凯那儿出来后,径直赶到光绪住的养心殿,向焦急地在那儿等待回音的光绪帝汇报了情况。 袁世凯送谭嗣同走后,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想了一整夜。他想到了那诱人的北洋大臣、直隶总督的虎皮交椅,但他又不得不想到自己的实力:自己的新军就一万多人,而荣禄手里,却拥有聂士成、董福祥两军几万人,而且还有驻扎在山海关的宋庆部一万多人,以自己一万多人去敌别人几万人是不是有些以卵击石之嫌,还有,董福祥军就驻在离北京彰文门四十余里的长辛店,聂士成军又住在天津,扼制了去京城的要冲,这对于如果想带兵进京的袁世凯来说不能不有所顾忌。更为重要的是,朝中大臣有几位不是慈禧太后亲自拔擢的?有几人诚心对新政?想到这些,袁世凯不禁有些发抖。他不断问自己:为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为一批空发议论的书生,拿自己的头颅去冒险值得吗,谭嗣同说得对,如果我去向太后告密,不也同样可以得到荣华富贵吗?与其冒险去获得高官厚禄,不如去告密获得高官厚禄。几经权衡以后,袁世凯决定选择后者。 光绪帝自从发给杨锐密诏以后,越来越觉得形势险恶。光绪帝在接见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时正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当时,光绪帝本想问一问伊藤有关变法的经验的,但他却发现了躲在屏风后的前来监听谈访的太监。光绪皇帝心里非常明白:看来自己的厄运是逃不掉了。&gt;&gt; 李莲英二、幽禁瀛台 二、幽禁瀛台 光绪打了李莲英一记耳光,李莲英却要让光绪吃不了兜着走…… 早在谭嗣同拜访袁世凯之前,袁世凯就已经接到荣禄发来的要他回去的电报,因此,袁世凯今天决定回天津。 到天津后,袁世凯并没去他在小站的营地,而是径直奔向了荣禄所在的北洋大臣衙门。到衙门后,袁世凯递上了自己的帖子,一会儿,一个差役出来传他进去。 第 1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8 章 袁世凯走进衙门,仿佛觉得这个衙门不久的将来就是他的了,心里不免一阵高兴。但待会儿怎么跟荣禄说呢?袁世凯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定。到了荣禄住所门口,已有一小差役给他撩好了帘子等他进去。袁世凯进去一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荣禄、许应骙、怀塔布。袁世凯赶紧给荣禄请了安,顺便给许应骙、怀塔布二人施了礼。 “我八月初三的电报你看见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荣禄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问袁世凯,似乎含有责备之意。 但袁世凯耳中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袁世凯清楚,这是荣禄在问他在京城里干了些什么。是据实回答呢?还是撒个谎呢?既然荣禄能问出这句话来,看来我的行径他应该有所耳闻,如果我撒谎,他准会知道,这样我在他那儿得到的宠信就会失掉,还是据实回答吧!想到这儿,袁世凯说道: “回大帅,在京城里皇上接见了我,所以到现在才赶回,望大帅明鉴。” “哦,还没有恭喜你呢!我已看到了皇上八月初一的上谕了。”荣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说。 袁世凯知道荣禄说的是那张嘉许袁世凯办事勤奋、校练认真并责成袁世凯专办练兵事务,所有应办事宜,随时具奏的上谕。荣禄提起这个上谕,知道荣禄对他有些不满了。 “回大帅,我永远是你的忠实的部下,那仅仅是皇上的一片好意而已,我绝不敢这样。” 荣禄听了心里不觉为之一宽,就说你袁世凯还没有大胆到那个地步嘛。不过,荣禄还不清楚皇上到底跟袁世凯谈了些什么,其实,荣禄召袁世凯回来为的就是问一问袁世凯的这些情况,但荣禄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袁世凯,于是荣禄决定欲擒故纵,他对怀、许二人说: “听说老佛爷近段时间跟皇上闹得很厉害,而且还听说皇上想对老佛爷不利,你们二人在京城,听说过这些事吗?” 荣禄说完忙对怀、许二人使眼色,怀塔布、许应骙知道这是荣禄叫他们答应是,不过他们还真未听说过皇上想对老佛爷不利这件事儿,现在既然荣禄叫他们说是,他们就说是吧。 “我们二人在京城确定听说过,而且这事闹得很厉害,但就是不知是真是假,不过防患于未然总好,老佛爷该早作应付才好。” “这不用你们担心,我自有办法保护老佛爷。”荣禄说完往太师椅上一靠。 俗话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荣禄、许应骙、怀塔布三人胡编乱造的一通话在袁世凯听来却如晴空霹雳。袁世凯心里直嘀咕: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与谭大人的谈话了,这不可能啊?那天晚上就我和谭大人在一起啊!不会是谭大人告我的密吧!这绝不可能。但他们的意思是什么呢?难道是想考我的忠心?袁世凯这时候觉得该全盘托出了。 “回大帅,卑职有要事禀报。”说完望了望周围的卫士。 荣禄心里一阵高兴,鱼儿自动上钩了!他看到了袁世凯的眼神,知道袁世凯是不想让卫士知道,因而将卫士全部辞掉说: “许大人、怀大人需要回避吗?” “我看许大人、怀大人对老佛爷也是忠心耿耿,就用不着回避吧!” “那好,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了,你就随便说吧!” 袁世凯首先从怀里摸出光绪帝给他的要他杀荣禄的圣谕递给了荣禄。“大帅,请先看看这个吧。”袁世凯一边递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荣禄的脸,似乎想从荣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荣禄稳健地将圣谕接了过来,但他并没有第一个看,他知道袁世凯盯着他的意思是什么,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内心活动来。他将那份圣谕交给了就座右边的许、怀两位大人,同时不经意地看着他们。许应骙,怀塔布二人忙将那份圣谕展开了看,他们二人不看则已,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脸色变得灰土。这一切荣禄全看在眼里,他从袁世凯对他的注意以及怀、许二人的表情推测,可能是对自己或对老佛爷不利,于是他对许应骙、怀塔布二人说: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将它递给我看看。”荣禄若无其事地对许、怀二人说。 “荣大人,这是一份皇上想……”许应骙想说出下句话来,但他发觉荣禄已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再说下去,因此他闭上了口。 荣禄从许应骙、怀塔布二人手中接过圣谕,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圣谕内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其实,荣禄自己心里也是禁不住一颤,但他毕竟是在宦海浮沉几十年的老将,他非常明白现在袁世凯虎视耽耽的心理,所以他故作镇定地将心里的恐惧压了下去。不过,这是袁世凯不知道的,他见荣禄未表现出任何恐惧来,这令他感到意外,而更为意外的是荣禄这时候对他说“趁卫士不在,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大帅,卑职绝对不敢,也绝无那个意思。”袁世凯赶紧跪在地上说。 “皇上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背叛他们。” 这是一个很不好回答的问题,但又绝不容许你想。不过,总算袁世凯聪明,他很快说道: “皇上对我哪里是好,他其实在拉拢我,想把我从你们身边拖走。想许大人、怀大人对老佛爷一片忠心,为着国家,居然被皇上革去职务,这难道说不是皇上的错吗?皇上倒行逆施,就想把我拖过去作为他们自己的陪葬人。对于皇上的这种倒行逆施,卑职相信,老佛爷及大帅早就对此不满,但限于君臣份上,大帅才未贸然行动。卑职之所以接受皇上的这份密诏,实际上也是限于君臣名分啊!望大帅明鉴。” 这一席话,让坐在上面的怀塔布、许应骙二人以及荣禄相当受用。许应骙、怀塔布二人高兴的是,有人夸他们是卫国的英雄;而荣禄注重的是,你袁世凯跟我倒学得挺好。 荣禄听完袁世凯的话,心里很清楚袁世凯绝对不敢做那些事,也就是说,袁世凯今天到他这儿来告密,实际上已等于将筹码转向了他。但是,荣禄现在却有一种欲望,那就是想知道这道密诏是谁写的。 “你知道这个密诏是谁的主意吗?” “卑职不知道,这份密诏是谭大人在八月初三夜里赶到我的住所交给我的。而且皇上在八月初一、初二、初三接见我时,也并没谈及这方面的内容。” 荣禄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他转过头看了看许应骙、怀塔布两人说: “二位大人,不知你们有何高见?” 许应骙、怀塔布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说:“荣大人,我们以为大人应该尽快到颐和园和老佛爷报告,看老佛爷怎么处置。” “好,就这样定了吧!我今夜立即前往北京,到老佛爷那儿去,你们和慰庭明天早上带一千多人赶到京城所候吩咐。” 荣禄吩咐完毕即刻带上几个随从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火车前往紫禁城。 等到荣禄到得北京时,已是子夜时分。荣禄马不停蹄,下火车后立即赶往颐和园。 慈禧太后因为今天看了看戏,又和李莲英对下了几盘棋,心情相当好。在这种情况下,慈禧太后总愿意早睡,因此,当荣禄赶到颐和园时,慈禧太后已安睡多时。 荣禄将贴子递了进去,看门的小太监不敢怠慢,立即进去报告,慈禧太后跟前的红人谁敢得罪?当那个小太监赶到慈禧寝宫时,见慈禧已睡,又赶往住在不远的李莲英的住处,将李莲英叫了起来。 “李大总管,荣大人求见老佛爷,但奴才发现老佛爷已经睡了,所以特地赶到总管大人这儿来,看总管大人怎么处理。” “传他进来。”李莲英边说边穿好衣服,赶往门边迎接荣禄。 “总管大人,老佛爷已经安睡多时了吧!”荣禄边说边递给李莲英一张礼单,这是荣禄每次入宫见到李莲英的第一件事。正因为如此,李莲英跟荣禄的关系也是相当的亲密。 “是,老佛爷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她早早睡了,不知荣大人深夜进宫有何贵干?” “总管大人,我待会儿再给你说行吗?你现在能不能给老佛爷叫醒,就说我有急事求见,非今天晚上见不可。” “那好吧。你先等着,我这就去叫。”李莲英边说边向慈禧太后寝宫走去。但令李莲英吃惊的是,当他走到老佛爷房间时,慈禧太后已经起了床,这弄得李莲英相当惶恐。 “老佛爷,你怎么不好好睡。奴才没有人干扰你吧!” “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有人想杀我,于是我就醒了,醒了我又听见你那边脚步声,所以我就起来了。”慈禧太后回答完李莲英的话又说:“莲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佛爷,荣大人深夜进京说有要事相告,刚才的脚步声便是我们的,荣大人希望能现在见着老佛爷。” “那就传他进来吧!” 荣禄在李莲英的带领下来到了慈禧太后的寝宫,先给慈禧太后请了个安。 第 1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69 章 “荣禄,你深夜进京有什么事显得这么秘密,非得这个时候见我。” “老佛爷,你请看这个。”说着将袁世凯给他的那份光绪皇帝的密诏递给了李莲英,李莲英再接着递给了慈禧太后。 慈禧看后借着灯光看完密诏,不禁怒火中烧,将脸拉得长长的,在摇曳的灯光下看起来尤其恐怖。这个形象令跪在下面的荣禄看了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后背冷汗直冒。 “荣禄,这份密诏是谁给你的?” “是袁世凯在回天津后给奴才的。”接着荣禄叙述了袁世凯如何献密诏,又如何表明忠心。慈禧太后听着不住地点头。 “袁世凯还算有良心,但他为什么不直接来向我回报呢? 反而跑到天津找你,证明这个袁世凯是想看你如何表现?如果你表现出恐惧,他就趁机起事;如果你表现沉稳,他也就因势利导。哼,这个袁世凯,我看也是心怀鬼胎,此人不可不防。” 慈禧太后的话,令在旁的荣禄与李莲英听得有些心惊。老佛爷分析得如此入情入理,这与荣禄当初的分析完全一模一样,这是荣禄心惊的地方。而李莲英心惊的则是:看来老佛爷不怎么信任我这个拜把子兄弟,告了密得不到好处岂不令人失望吗? “回老佛爷,我看袁世凯还不算很坏,好歹说,他告密有功嘛!”荣禄替袁世凯求情道。 “而且,奴才认为老佛爷不奖励忠心于老佛爷的人,恐怕会令其他人寒心的。”李莲英接着荣禄的话说。 慈禧太后听完两人的话,未置可否,只是说:“再说吧。” “老佛爷,奴才认为既然皇上现在对老佛爷无礼,老佛爷应该采取手段了。奴才以为,老佛爷何妨再来一次‘垂帘听政’。”荣禄边说边给慈禧太后磕头。 “奴才认为荣大人说得很对。老佛爷,到现在这个时候,你不能再犹豫了。”李莲英在一旁帮腔道。就李莲英来说,他早就对变法不满了,他不止一次地对老佛爷说过光绪皇帝与变法的坏话。 慈禧太后没有激动的表情,听完荣、李二人的话,轻轻说了声: “皇帝也太无道理,居然想对我这样,我看我忍受也该到头了。” “老佛爷,我看皇上这样做简直是丧尽天良,要不是老佛爷你一时心善,他皇上今天能坐到这个位置吗?现在当了皇上,又想忘恩负义了,把老佛爷你给架起来。皇上简直太不像话了!”李莲英故作忿忿地说。 慈禧太后在李莲英说话时,一边盯着他,一边又不断往靠窗边的檀木桌上看。李莲英明白老佛爷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完后就走到桌边,看见上面有一件奏折,李莲英将它拿起来递给了慈禧太后。 “荣禄,你看看这份奏折。”慈禧太后说着递给了荣禄。 荣禄接过来大致看了一下,知道这是杨崇伊,也就是在变法期间参倒文廷式的那位官员,他是李鸿章的亲家,和张仲炘两人联合上的。其实,荣禄不看也知道,因为这二人在上此折之前曾征求过荣禄的意见。现在老佛爷既然将此折递给他看,证明老佛爷已有此心。 “老佛爷,奴才认为杨、张二位所上奏折正适应现在这种情况。皇上将国家搞得一塌糊涂,民不聊生,难道老佛爷您忍心让国家落在这帮没有治国之才的人手里吗?老佛爷一世英明,治国有方,现在也只有你能扭转乾坤了。老佛爷,奴才再次请求你出来训政,要不国家无望,民族无望了。”荣禄说完禁不住哭泣起来,仿佛害怕慈禧太后不出来训政似的。 “好了、好了,你也别哭了,我出来训政就是。” “老佛爷,这是国家的幸福啊!奴才代表整个朝廷官员向你谢恩了。”荣禄说完又磕了几个响头。 “老佛爷,你看皇上怎么办?”李莲英觉得这个问题应该问,他便小心翼翼地对慈禧太后说。 “嗯,……,明天你带人将他带到瀛台去吧?就把他安置在那儿。” “老佛爷,需要拟一份诏书吗?如果需要,奴才这就回去拟。”荣禄在一旁请示道。 慈禧太后想了想说:“那好吧,你先回去找庆亲王商量一下再拟定。”慈禧太后停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题,“你这次进京来带军队了吗?我怕明天宫中的侍卫不够用。” “回老佛爷,我已令袁世凯明日早上带一千人马赶到京城。” “那就是了。你先下去吧,明天早上上朝时将诏书给我带来,这事你就忙乎着吧!” “是,老佛爷。”荣禄向慈禧太后请了安后退出了颐和园,直接前往庆王住处去了。 在紫禁城中,光绪帝也没有好好睡着。他想到目前的形势越来越不利,太后对他的态度越来越疏远,光绪皇帝的心里便一阵茫然,仿佛黑夜中的夜行人不知下一步该迈向何方。 光绪帝想着这些问题,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二更时分才朦朦胧胧有了一丝睡意。正在他想入睡之时,他仿佛觉得窗户边有人正在向里面递什么东西,他本来想叫但他并没叫出声来,因为那人已转身离去。光绪侧耳想听一听那人从哪个方向走,但令他失望的是,那人好像并没有从园子中过。光绪帝翻身爬起来,找了一件衣服披上,来到窗前看递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清那是一张纸片,薄薄的纸片。他将纸片拿到床边来,点亮了蜡烛。借着烛光,光绪帝看清了上面的字:“袁世凯已经背叛了你们,你赶快逃吧!”这一看,差点使光绪帝晕了过去。自从八月初三召见了袁世凯之后,光绪帝就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袁世凯的消息,哪知却等来了这个消息。光绪帝不愿相信他的眼睛,再仔细看了看,但看到的还是那几个字。光绪想弄清这个消息是谁给的,于是将纸片翻过来,发现上面写着“请相信我说的话,至于说我到底是谁,你就不必问了。也不必找了,我是一个以四海为家的人。”光绪帝这才相信袁世凯已经背叛了他,彻底背叛了他。光绪帝不禁一阵难过,替自己难过,替国家难受过,也替康有为等人难过。自己变法百余日,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光绪帝想到这些,眼泪就禁不住掉了下来。 忽然,他想起了珍妃,他唯一的知己,唯一能理解他的人。光绪帝觉得,他应该去看看珍妃,有一种直觉在告诉他: 他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她了,如果现在不去的话。光绪帝不再犹豫,他穿好衣服,拿着那张纸片,出了门朝着景仁宫走去。 走在路上,光绪帝不禁感到丝丝寒意,他裹紧了衣服。看着路两边的高墙,他感到了一种压抑感,一种很强的压抑感。 他仿佛觉得,那墙中正发出慈禧太后得意的狂笑,那墙中正有两只手在慢慢伸出想要将他卡死。光绪帝吓得赶紧快跑,但慈禧太后狰狞的面孔与那两只手还是在他脑海中盘旋,久久不能离去。他又仿佛觉得,自己被慈禧太后给捉起来了将要被扔进昆明湖,而珍妃因为自己也被捉走打进了冷宫。光绪帝越想越是害怕,越是害怕越想。 好不容易来到了景仁宫,门边侍候的宫女见皇上夜闯景仁宫,很是不可理解。就在她犹豫间,光绪皇帝已经走进了门去。她也不好意思进去,皇上夜幸妃子处是正常的,她管不着。因而她只得怔怔地站在外边,不听皇上或珍妃召唤,她是不敢进去的。 光绪轻轻地走到珍妃床边,看见珍妃那张熟睡的脸,是那么的娇美,那么的可爱,他禁不住伸手在珍妃脸上抚摸起来。光绪接触到珍妃的脸,仿佛接触到了珍妃那颗对他千般柔情的心。想起自己和珍妃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珍妃帮他处理政务,珍妃逗他快乐,光绪帝心里便一阵酸楚。又想起明天,也许今天晚上就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分别了,也许一辈子见不着面了,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在泪光中光绪仿佛觉得珍妃正在对着他羞涩地笑,正在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撒娇,正在…… 就在光绪帝坐在那儿独自流泪时,一双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替他擦干脸上的泪。光绪急切地握着珍妃的手,好像是怕珍妃现在就从他身边飞走似的。 “珍儿,你醒了。”光绪有些哽咽地说。 “皇上,你为什么来了也不将珍儿叫醒。弄得珍儿现在才醒,这还是听见你在我枕边哭泣才醒的。皇上,你为什么哭哇?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珍妃关切地问。 光绪帝有气无力地将那张纸条递给了珍妃。珍妃接过纸条急急地看了一眼,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想骂袁世凯,但她终究没有骂出声来,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骂袁世凯的时候,而是劝皇上打定主意的时候。 “皇上,珍儿请你快离开这个地方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皇上现在能逃出这个是非之地,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建立一个小朝廷,珍儿就心满意足了。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也才能保证变法进行下去。皇上,你是万民之君,你应该替黎民百姓考虑才对,现在百姓困苦不堪、衣食不饱,这些都是老佛爷手下的那帮贪官污吏搞成这样的。如果皇上拱手将自己的权力再交给这些人,我真不知道国家该烂到什么程度了,百姓该苦到何种地步了。”珍妃说完伴着一声凄苦的叹息。 “珍儿,我舍不得你啊!珍儿,要知道,你是唯一能使我愉快、快乐的人。没有了你,我真不知道我的生活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我不知道我该怎样痛苦地过日子。我从小就离开了我的父母,在宫中没有人理我,除了翁师傅和寇连材之外,那时候我的生活缺乏乐趣,只有你入了宫之后,我才真正感到了什么是快乐。可惜的是翁师傅不久前又离开了我,现在只剩下你和寇连材了。寇连材固然对我忠心不贰,但还是只有你,能替我分担忧愁与快乐。珍儿,真的,你叫我离开你,这是我绝对做不到的,我情愿不走,也不能离开你,要死我们一起死,要活我们一起活,我绝不能离开你而让你独自受苦。” “皇上,你…”珍妃再也没有说下去的勇气,她激动地抱住了光绪帝。但她很清醒,她意识到现在不是缠绵的时候,现在是劝皇上逃命的时候。她坚决地松开了光绪拥抱她的手。 “皇上,你不能这样,你必须离开这个地方,以图日后东山再起。珍儿说过,现在国家需要你,变法需要你,你不能就此放弃变法吧?百日心血,一朝化为泡影,难道你就不心痛吗?珍儿死不足惜,但皇上却千万不能死,你必须勇敢地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必须逃离京城。皇上,你现在逃吧!恐怕还来得及。要是你再不逃,恐怕就没时间了。”珍妃急急地劝光绪帝,但光绪帝就是无动于衷。 恰在此时,又有一张纸条从窗口递了进来,珍妃将其拾起来就着烛光看见上面写着: “皇上,首先抱歉我听了你们二人的谈话。不过,草民我认为珍妃说得很对,你是一国之主,你要为一个国家考虑,你不应该成为感情的奴隶。皇上,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草民会在你出逃之后将珍妃送到你身边的,保证你们二人团聚。皇上,草民最后再劝你一句,快逃吧!最好由神武门逃,草民会为你作好一切准备工作的。八月初五月夜。” 珍妃看见将它交给光绪帝,光绪看了一眼,对着窗户外说: “朋友,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是绝对不能逃走的,我绝不能有负于珍儿,朋友,你请走吧,我是不会走的。”光绪说完对着珍妃凄楚地笑了一笑,这一笑差点将珍妃的心都给笑碎了。珍妃对着皇上也不无苦楚地笑了一笑,但她心里何尝想笑,她只想哭。 “珍儿,恐怕我们两人以后再也见不着面了。老佛爷心狠手辣,不知道将怎样处置我,也不知道怎样处置你,看来这一切都只有听天由命了。哎,不知康南海走了没有。” 第 1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0 章 光绪帝就在召见袁世凯的同一天,曾令“军机四卿”之一的林旭带出一份“密诏”给康有为,要他赶快到上海去办官报,所以光绪帝现在才有此一说。 “皇上,珍儿不求天长地久,但求与你在一起愉快就行。 皇上,如果日后老佛爷将我们分开了,珍儿也不会忘记你的,珍儿会永远地将你珍藏在心中直到有那么一天我永远地离开你。” “珍儿!” “皇上!” 光绪帝禁不住抱着珍妃痛哭起来,珍妃强忍住的泪水这时也流了下来,两人相互拥抱,对看对方的泪眼,仿佛这是一场生离死别似的。 就在光绪帝和珍妃抱头痛哭时,一队火把正由颐和园向紫禁城移来。在队伍中间的轿子上,坐着眼露凶光的慈禧太后,在她的前面走着大总管李莲英,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神色,在他的后面走着二总管崔玉贵,一脸神气。在队伍的后面,还走着步军统领崇礼,他是昨晚荣禄进京后被叫醒的,告诉他立即赶往颐和园;因而现在崇礼才随着慈禧太后前往紫禁城。当队伍行进故宫后,慈禧太后回头对崇礼说:“你把军机大臣给我找来,我今天要叫大起。”崇礼受命而去。 “莲英,皇帝这会儿在哪儿?”慈禧太后探出头来冷冷地问道。 “回老佛爷,皇上这会儿恐怕在景仁宫。” “那好,就直接往景仁宫去,看那小贼人在和那个贱货干些什么。” 当慈禧太后一行到达景仁宫时,天色已经基本上亮了。光绪帝和珍妃正在里屋相对哭泣时,听到外面脚步声嘈杂,知道是慈禧太后过来了。两人立即擦干眼泪,整好衣服前往门上迎接慈禧太后。 “亲爸爸,孩儿向你请安。”“老佛爷,珍妃向你请安。” 慈禧太后理也不理光绪帝与珍妃,径直步入屋内找了个上方位置坐下。 “莲英,给我搜!” “喳!”李莲英响亮地答应了一声,随即手一挥,一帮太监已上前来翻箱倒柜了,至于翻什么,这早有交待。一会儿功夫,一群人翻得一大堆奏折,慈禧太后命将这些奏折捆起来拿到宫中去看。 慈禧太后这才回过头来看跪在地上的光绪帝与珍妃二人,她指着他们二人厉声道: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幸亏老天有眼,没让我死去。” 光绪帝心里相当清楚慈禧太后说的什么事,但他决定装聋作哑,不等慈禧太后问起他绝不提。 “回亲爸爸,孩儿不知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慈禧太后禁不住冷笑起来,“你想杀荣禄是不是?” “是。”光绪帝知道不宜抵赖,只得据实回答。 “你以为就凭你那两下就想杀荣禄,然后再兵围颐和园吗?傻小子,告诉你吧,你还没有那个能力。就凭你对袁世凯的小恩小惠就想将他拉过来反对我,你是想错了,大错而特错了。傻小子,可惜的是,袁世凯并没有带兵杀荣禄,更没有带兵围颐和园,他向我告密了。”说着将那份密诏抛给了光绪帝。光绪帝看也没看,只是低着头。 “你为什么想谋害我?”慈禧太后又指着光绪帝说,“是谁替你想这个主意的?” 这个问题本来就很难回答,何况慈禧太后这时候问光绪帝呢,光绪更是答不出来。光绪不答不要紧,慈禧太后相信她有办法让光绪帝说出来。 “是不是你这个贱货出的主意?”慈禧太后用不容争辩的语气指着珍妃说。 “亲爸爸,那绝不是珍儿的主意。”光绪帝见慈禧太后想牵连他心爱的人儿,便抢着接过了话头。 “那是谁?”慈禧太后冷峻地问。 “是,是……,”光绪帝不愿说出来。 “到底是谁?”慈禧太后有些不耐烦地问,“是康有为,是不是?” “嗯。”光绪帝有气无力地说。 “好哇!好!那么我问你,现在康有为到哪儿去了?”慈禧太后气急败坏地问。 “回老佛爷,听说康有为已经逃出了京城。”李莲英在一旁俯头答道,这是他从安置在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嘴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慈禧太后略带责备的口吻对李莲英说。 “回老佛爷,奴才不是不报,只是我也是刚才听别人跟我说的。”李莲英在旁答道。 这时,崇礼从外面进来报告慈禧太后说军机大臣以及各位朝臣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她叫大起了。慈禧太后答应了一声准备前往,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将跪在地上这二人给处置好。她对李莲英使了一个眼色说: “将皇上带到瀛台去,派人给我好好服侍着。” “喳!”,李莲英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他走到光绪帝身边,对光绪说:“皇上,请上轿随我来吧。”说着就在前面领路。 光绪帝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珍妃那张美丽的面孔,他多想陪着她啊,但他不能,因为他已经被“服侍”起来了。光绪帝非常清楚这个服侍的深层含义,他清楚地知道他可能是真的再见不着珍妃了,而且珍妃也非常清楚她有可能也见不着皇上了,她也回过头来看光绪帝。两人眼光一相碰,眼泪就禁不往流了下来。 珍妃对光绪帝说:“皇上,你去吧,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你也一样!”光绪对珍妃说。 “够了!够了!皇上,咱走吧!”李莲英说着拖起光绪帝就往外走。不知是慈禧太后是有意捉弄光绪帝还是怎么的,就在光绪帝跨出门槛的一刹那间,一直阴沉着脸没说话的慈禧太后说道: “崔玉贵!” “奴才在。”崔玉贵赶紧走到慈禧太后身边。 “将那个贱货给我处死,将她扔到昆明湖去,免得她以后打扮得花里胡胡哨的迷惑皇帝。” “喳!”崔玉贵声音不大地答道。不过这一声在光绪帝听来无异于五雷轰顶,他差点晕了过去,他赶紧挣脱李莲英的手跑进来跪在慈禧太后面前说: “孩儿求亲爸爸,你可千万不能处死珍儿啊!珍儿并未参预变法,也未给我出任何主意。如果亲爸爸真要处治她,就处死我好了,孩儿唯一的希望就是亲爸爸能放过珍儿。”光绪说完就对着慈禧太后“咚、咚”地磕起头来,直磕得额头上冒出鲜血来。 慈禧太后完全不顾及光绪帝的求情,对光绪头上的鲜血也视若未见,她冷冷地哼了两声,用一种鄙夷的口气对光绪说。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在替别人求情。傻小子,先想想你自己吧!” 光绪帝知道势已不能挽回,不禁万念俱废,又因头上流血,他不禁晕了过去,要不是珍妃扶着,他还得倒在地上。 “莲英,进来将皇帝弄到瀛台去,然后叫御医给调整调整。” 李莲英答应着走了回来,想架着皇帝就前往瀛台去了。恰在此时,外面有人喊:“大公主到!”坐在上首的慈禧太后不禁一怔,她怎么知道消息的? 第 1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1 章 正在慈禧太后疑惑间,大公主已经走了进来。这大公主不是别人,正是恭亲王的长女,她早年丧夫守寡一直到现在。 在她守寡后,慈禧太后曾给她提起过再找丈夫一事,但都遭到她拒绝,而且为杜绝慈禧太后以后提起这事儿,就自己将自己的容颜毁坏了,而且也不讲究。不过,慈禧太后很是喜欢她这个侄女,于是将大公主收为己女,依中宫所出皇女之例,封为固伦公主,称号“荣青”。因为大公主敢于在慈禧太后面前畅所欲言,所以慈禧太后对大公主也有几分忌惮。每每遇到别人给她进献式样新颖、颜色鲜艳的衣饰,慈禧太后在揽镜自喜之余,总是切切叮嘱左右:“可别让大公主知道了!”正因为如此,这时候大公主来不免让慈禧太后一惊。 “女儿拜见老佛爷!” “起来吧!”慈禧太后和颜悦色地对大公主说。 “老佛爷,女儿今天来此是特来向你求情的。”大公主并没有站起来,仍然跪着说: “为谁求情值得你如此跑一趟。” 大公主看了看珍妃说:“就是为珍儿。” “为这个贱货求情,不行!她与皇帝合谋想谋害我,劝皇帝派兵围颐和园,你说我能轻饶她吗?” “老佛爷,请你听孩儿说一句。管仲射齐桓公,即是各为其主,如果珍儿真帮助了皇帝,那也是各为其主啊?齐桓公能饶过管仲,而且令他当宰相,难道老佛爷你就不能饶过珍儿这一命?何况还没有充分证据说明珍儿曾经帮助过皇上,女儿请老佛爷明鉴。” 大公主这些话,本有些狡辩之嫌,但慈禧太后绝不生气,而且也只有大公主才敢在慈禧太后面前这样说,别人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慈禧太后面前这样说的。 李莲英向来知道大公主在老佛爷面前的地位,如今见大公主一席话并没有使老佛爷发怒,说明老佛爷还是有些心动了,至少老佛爷要给大公主这个面子,既然这样我何不给老佛爷找个台阶下呢?李莲英想到这儿就说: “老佛爷,奴才看大公主说得也是,你就饶了珍妃一命吧!” 李莲英表面上是在替珍妃说情,实际上是在替老佛爷说话,这一点慈禧太后自己当然清楚。 慈禧太后沉吟了一下对大公主说:“就看你对珍妃喜欢的份上,饶她一条命,但她也不能再这样过活下去,她必须受到处罚,就将她打入冷宫,月薪供应一切全免。” 大公主还想说些什么,也许是想替皇上求情,但慈禧太后对她挥了挥手,她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也只得退到一边去。 在慈禧太后刚才的话刚说到一半时,光绪帝就已经醒了,他听到老佛爷决定饶珍妃一条命,心里不免一阵激动,感激地看了大公主一眼,又朝着慈禧太后磕了几个头,直磕得地板上血迹斑斑。珍妃也跟着磕了几个头,不过这全是大公主示意她做的,她自己其实并不愿磕头,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由于大公主替她求了情,她不得不顾及大公主的情谊,她这才磕了头。 “行了,你们表演得差不多了,你们该到我给你们安排的地方去了。”慈禧太后厉声对跪在地上的光绪、珍妃二人说,说完冷冷笑了两声。慈禧太后一说完,李莲英和崔玉贵就各自架着光绪帝与珍妃上了轿,前往囚禁二人的住所。 瀛台是在南海,它算是一个小岛,但又不全是。瀛台三面临水,只有一面有桥可通,这地方如果有空来坐一坐倒是个挺好的去处,但要真在这儿住下来,却又不见得有多好。站在这儿,能够看见北海,却只能看见故宫里屋顶的金瓦。瀛台周围藉叶成片,微风习习,倒颇有些凉爽,特别是在这样的早上。 “皇上,你就在这儿住着吧!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住所了,你就给我好好呆着吧!别给我添麻烦。”李莲英说完冷冷地笑了两声,“皇上,恕我不能亲自陪你了,我让他们陪你在这儿玩。”说着指着他带来的十六个太监。 李莲英看了看这十六个人,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皇帝说: “你们在这儿好好给我照顾皇上,不能让皇上从这个地方跑丢了,任何事情不能让皇上代劳。记住了,如果你们不能好好照顾皇上,或者让皇上不能在此好好养伤,小心你们自己的脑袋。” “是,我们一定不负大总管期望!”十六人一齐躬身答道。 李莲英对此很是满意,他回过头又“叮嘱”了光绪帝一番,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瀛台。 光绪帝看着留下来陪他的十六个太监,一个个面目可憎,形容可怖,而且对他也很是不尊敬,不是违抗他的命令,就是对他横眉怒目,这令光绪帝很是悲哀。 光绪帝眺望北海,开始怀疑自己的软弱,也开始思念被打入冷宫的珍妃。光绪帝想起自己对慈禧太后逆来顺受,就仅仅因为变法,到头来却落得个幽禁瀛台的下场。他开始怨自己的时运不济,恨慈禧太后的狠心,不禁凄然泪下。 李莲英这时走了进来,对着正在黯然伤神的光绪帝说道: “传懿旨,着皇帝即刻到勤政殿。” 光绪跪下接过旨,又在李莲英及四名太监的陪同下出了瀛台,径直走向勤政殿。这儿距勤政殿也不远,一会儿功夫一行六人就到了。 光绪走进勤政殿一看,不禁浑身一颤。只见慈禧太后满脸杀气地坐在前方,御案右侧跪着以庆王为首的军机大臣以及荣禄和朝臣。光绪赶紧走到御案左侧跪了下来。 “儿叩见亲爸爸。” 慈禧坐在上方还是紧绷着脸没有吭声,忽然慈禧太后说道:“谁是‘宗令’?” 专管皇族玉碟、爵禄等事务的衙门,叫做“宗人府”;堂官称为“宗令”,下有左右两“宗正”。宗令向例派亲王充任;此时的宗令是世铎。慈禧太后当然知道这一点,她明知故问,无非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权势而已。 世铎一无所能,不过最大的长处是善于恭顺,他听得这一问,赶紧磕了一个头说:“老佛爷圣明,奴才在。” “传家法!”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太后要杖责皇帝,这是清朝开国以来还未有过的事啊,也是从没有想过、听过的怪事。于是右侧东面一行居首的庆亲王奕劻,西面一行居首的文华殿大学士,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磕头,一时间只听得“咚咚”磕头声,皇帝这时也不由得跪了下来。 慈禧太后虽然怒气冲冲,但也不能不给群臣面子,因而她说道: “看在各位的面下,我就饶了皇帝这一回。不过,皇帝的大逆不道还是要让各位大臣明白。”慈禧太后说完转过脸对荣禄说,“你都跟他们说了皇帝给袁世凯密诏的那回事儿吗?” “说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荣禄答道。 “大家可都听清了,皇帝想谋害我!想杀荣禄,然后兵围颐和园。幸亏我发现得早,要不我早已成了阶下之囚。皇帝自从有了康有为之后,便对康有为推崇备至。康有为叫他剪发他就剪发,叫他易服他就易服,以至于康有为向他建议兵围颐和园,他就想兵围颐和园了。有了康有为等小官员,皇帝就看不惯我任用的大臣了,他革除许应骙、怀塔布等六人职务,又革去李鸿章、敬信总署大臣的职务。我教训他,他反倒跟我顶嘴。”这一系列长话说下来说得慈禧太后口干舌燥,站在一旁的李莲英赶紧将茶端了过来递给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呷了一口茶,算休息一下,又说道: “你们看看,从四月以来这天下都成什么样子了。皇帝听从康有为这个逆贼的主意变法以来,天下乌烟瘴气,一片混乱。我本想在颐和园好好休息,清清静静地享福,但是祖宗留下来的天下被闹成这个样子,我不管又不行了。寻常百姓家,儿子忤逆不孝,亲友邻居都可以出首告官,或打或骂。皇帝是我的儿子,别人管不了,但还有我,还有我能管得着。” 慈禧太后在说“但还有我,还有我能管得着”时提高了嗓音,以突出自己的地位。 慈禧太后停了停,看了看跪在下面的群臣又说: “皇帝无知,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劝阻?你们真以为我闲居颐和园就不管国事了,听任他亡国败家吗?我早就看出皇帝不足以承继大业,不过时势艰难,不便轻易处置罢了。我经常留心察看,私下管他。我唯恐有坏人挑唆,所以常常嘱咐你们:不要因为皇帝没出息就不肯尽心为国。我身体还好,不会亏待你们的。今年春天,奕劻再三跟我说:皇上既肯励精图治,就放手让他办事吧。我于是就给皇帝说,只要你不坏祖宗法度,剪发易服,你就去干吧!今天,你们大家都看见了,皇帝将天下弄成这个样子。皇帝将天下弄亡国了,罪在我;但我让你们辅佐他,你们不能尽心尽力,这罪又在你们。” 慈禧太后的长篇大论,刚毅早就所得不耐烦了,这时好不容易听慈禧太后说完,他赶紧接着说: “回老佛爷,不是我们不劝谏皇上,只是皇上不听我们的,只听康有为等逆贼的。” “康有为这贼人实在可恶。我听莲英说,康有为已逃出京城。不知现在逃往何处去了。康有为这个贼人不除,实在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慈禧太后说着咬了咬牙,“奕劻!” “奴才在。”庆亲王磕头道。 “立即在全国通辑捉拿康贼,捉到后立即押往北京,我要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是。”庆亲王奕劻领旨。 “老佛爷,既然皇帝无能又不孝,你就重新出来训政吧!” 第 1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2 章 这时刚毅在一旁插话,话虽然简单,不过意思很明了。慈禧太后心中其实早有此想法,但她还是得问一问几位军机大臣。 “王文韶,你是老臣了,有话尽管说!” 王文韶已是老眼昏花,耳有些聋了,他隐约见老佛爷将脸转过来,知道在问他什么,他赶紧磕了个头说:“皇太后圣明。”这是王文韶常用之法,慈禧太后也习以为常了。 慈禧太后又问裕禄。裕禄乃正白旗人,少年得志,三十岁就当到安徽巡抚,久任封疆,颇有能名,由四川总督内召为礼部尚书军机大臣,还不到三个月,于朝政尚未深知,不过对于外部情形,还比较清楚。他见慈禧太后问起,于是说道:“皇上变法图强,在这个时代本是好事,尤其是现在,列强环伺,恨不得早一点将我大清给吞掉。但变法过速,又适得其反。如果老佛爷能出来训政,对皇上好好加以调教,稳定时局,这实在是国家的洪福。” 有三个就够了,而且慈禧太后也深信,另两个军机大臣钱应溥与廖寿恒绝不敢反对,所以她没有再问钱、廖二人。慈禧太后见时机已经成熟,该问荣禄拟好上谕没有了。 “荣禄,你们商量得怎么样?” “奴才等已经拟好,就只请老佛爷过目。”说着递上了拟好的底稿。慈禧太后接过来草草看了一眼,觉得还算中意,于是又将底稿递给站在她身边的李莲英说: “莲英,你暂且陪皇帝到瀛台将这份旨稿交皇帝亲笔抄一遍。 “喳!”李莲英响亮地答道,然后走到皇帝身边,领着皇帝就往外走。 到得瀛台,李莲英找来纸笔,然后将旨稿铺在光绪帝面前,略含讥讽地对光绪帝说: “皇上,看你的了。” 听着李莲英不阴不阳的声音,光绪帝直想再抽李莲英几个耳光,但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胆量,他知道他现在冒犯李莲英的下场是什么,意味着什么。光绪帝慢慢打开了那份旨稿,抬头看了看底稿,差点晕了过去,幸得他赶紧扶住了扶手。 李莲英也许觉得应该体谅一下眼前这位可怜的皇帝,他替光绪拿起笔,塞在光绪手里,又替光绪铺好纸,这才说: “皇上,你快写吧?别为难奴才了,老佛爷还在那边等着呢。”语音很是恳切。 光绪帝握着手中的笔,觉得有千钧重,怎么拿也拿不动,但李莲英又在一旁催他写,他不写又不行,只得比着那份旨稿抄了下来: “现在国事艰难,庶务待理,朕勤劳宵肝,日综万机,竟业之余,时虞丛脞。恭溯同治年间以来,慈禧端估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两次垂帘听政,办理朝政,宏济时艰,无不尽美善;因念宗礼为重,再三吁恳慈恩训政,仰蒙府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之福。由今日始,在便殿办事;本月初八日率五大臣在勤政殿行礼,一切应行礼仪,着各该衙门,敬谨预备。钦此!” 好不容易抄完,光绪帝已面无血色,非常虚弱了。他有气无力地问: “谙达,”这是光绪帝对李莲英的尊称,“这是谁的主意?” “这你就不必问了,皇上,这怪只怪你有眼无珠,找错了人。”李莲英说完哼了两声。 光绪帝这个气再也咽不下了,等我一抄完你就开始骂我! 但他又不得不忍,虽然这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他现在必须对李莲英小心些,礼貌些,这样他才能有好日子过,因为他现在完全在李莲英的控制下。 “谙达,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反正我都得给你说。现在你已经在我手中,让你知道又何妨?”李莲英皮笑肉不笑地说,“告诉你吧,袁世凯是我的金兰之交,你找他来整我,你真是瞧错了人。也许你找其他人,结果可能不这样,但你找袁世凯,从你找他的那一天起,你的命运就注定了。”李莲英说完哈哈大笑了两声。 李莲英与袁世凯是拜把子兄弟这个事实令光绪帝目瞪口呆,他在心里不断地骂自己:我怎么会找这个禽兽,我怎么会找这个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我恨的袁世凯,这一切难道都是上天注定吗?难道上苍注定我就不能变法成功…… “袁世凯,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叛徒。”光绪帝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看你是没有机会了,你还是在这儿好好呆着吧,免得我费心,你受苦。”李莲英甩下这句话就到勤政殿复命去了。 光绪帝明白这一道上谕下去就决定自己的命运了,自己真如李莲英所说,这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个地方了,自己的热情将会在这儿耗尽,自己的青春将在这儿渡过,自己对珍儿的思念也将是无法实现的梦了,自己的…… 这一天,光绪在瀛台想了一整天,由太监送来的两顿饭他动也没动一口,他只是靠着窗坐着眺望北海和故宫想他的心事。 在这位可怜的皇帝被囚禁的前后,曾经跟他变法的同志正在一个一个地被逮捕,曾经有支持变法嫌疑的人正在一个一个地被杀害。就在慈禧太后幽禁光绪皇帝当天,言官杨深秀给慈禧太后上了一折,斥责慈禧太后不该幽禁皇上。慈禧太后看了大怒,当即派人逮捕了杨深秀,又派人逮捕了军机四卿:谭嗣同、林旭、刘光第、杨锐。由于慈禧太后对康有为深恶痛绝,在南海会馆没有抓着康有为,就把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抓了起来权且当作康有为,还抓了熟悉洋务的张荫桓和徐致靖等人。 张荫桓本来没有参预变法,只是由于他得罪了大总管李莲英,他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是在去年二月,张荫桓受命出使英国,祝贺维多利亚女王即位六十年。在张荫桓走前,曾有人给他说:你回国时带一些珍奇玩物给老佛爷,老佛爷一定会喜欢。对这些话,特别是有关老佛爷这方面的,张荫桓绝对不会忘记。他将这句话牢牢记住,在出使期间处处留心,但就是不见有什么珍奇玩意,这令他很是心急。凑巧的是,就在他决定回国的前一天,听说有人拍卖古董,他便急不可耐地前往,花重金买了西洋珍奇玩物,回国后分别献给了皇太后及皇上,但却忘了给李莲英准备一份。 在宫中有这个规矩,给了老佛爷礼物,也必须得同时给大总管李莲英一份礼物,要不你没好日子过。张荫桓也知道这个规矩,不过现在没有这么多礼物,怎么办?他只得托人给李莲英捎信说随后再补。 李莲英听得这个许诺,也就没有在意张荫桓的冒失。但是,张荫桓自己却忘了还这个许诺。李莲英在宫中久等不来,他也知道这个张大人也忘记了那个诺言了,这令李莲英很是生气,决定在慈禧太后面前奏张荫桓一本。 一天,慈禧太后又将张荫桓所呈送的礼物拿出来玩并且赞叹不已,这令站在一旁的李莲英很不是滋味,他对慈禧太后说: “老佛爷,听说张大人自己家里有一对宝石,比这个可名贵得多。” 慈禧太后一听,脸立刻间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了。 初见成效。李莲英满腹痛快,他接着又说:“张大人真是小气,将好的留着自己欣赏,而将坏的献给太后,这不明摆着眼中没有老佛爷吗?” 从此以后,张荫桓受到慈禧太后冷落而他尚不知什么原因,这次被逮捕,也是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说了几句坏话。 谭嗣同本来可以逃走,而且名满京城的侠客“大刀王五”也愿意护送他出京,但他自己不愿离京,最后还嘱咐“大刀王五”去救光绪帝于瀛台。 慈禧太后最是恨这帮维新人士,她下令立即将这帮人处死,并令刚毅作监斩,这使得刚毅很是得意,因为他早盼着这一天了。这一天终于来了,以前曾是朝廷显臣的四卿终于要在我的监视下上西天了,刚毅越想这个越是高兴,以至于有时手舞足蹈,并在临刑前一天晚上又到李莲英府上去了,给李莲英带去了十万两银子,和李莲英喝了个一醉方休才回到自己的府上,算是为这一天的到来庆祝。 光绪帝在瀛台也听到了要处死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杨深秀、康广仁的消息,他问他周围的太监,没有一个人回答他。这些人生怕多一句嘴就要被杀头似的。他又问每天照例来巡视的李莲英: “谙达,听说要处死谭嗣同等六人。” “没错,怎么啦?皇上,你又反悔了,那下一道谕旨叫他们别杀不就行了。”李莲英半是嘲弄地说。 消息终于证实了,光绪帝不禁眼眶一红,一行热泪流了下来。想起昔日,自己和谭嗣同等四卿在一起相处议事,是那么的其乐融融。可如今,他们四人身首异地了,而自己也身陷囹圄,整天不得自由。想罢这些,光绪帝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杨深秀、康光仁等六人终于被杀了,谭嗣同在死前还作过一首诗: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只可惜这首诗幽禁在瀛台的光绪帝未能听见,他也不可能听见了,这是没人给他说的。光绪皇帝唯一能听见的,便是李莲英对他说的,“皇上,你给我在这上面好好呆着,别给奴才惹麻烦”以及李莲英对看守他的太监说的“你们给我好好服侍皇上”几句话。 刚毅在杀六君子的时候,李莲英也在宫内大杀太监。光绪身边的寇连材自从那日得知皇上被禁瀛台后便知道自己的命也不长了。寇连材非常清楚李莲英的为人,所以他将平时他认为比较好,而这次又有可能被涉及变法的太监叫到身边,给了他们一些盘缠,催促他们快逃。等到这些太监全都走了,他认准瀛台所在方向跪了下来叩头道: “皇上,你要是早听奴才主意也不至于落到今日。” 第 1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3 章 寇连材说罢竟呜呜哭起来,也不知是替光绪帝悲哀呢?还是替自己悲哀。寇连材所说的皇上没听他的意见是指光绪任用袁世凯一事。 光绪帝与谭嗣同商量好任用袁世凯图谋举事,寇连材当即表示反对,他说: “皇上,奴才以为万万不可。袁世凯刁钻圆滑,虽然初期曾有过赞助变法的举动,但那只是他为了捞取政治资本,而且,袁世凯又是荣禄的得力干将,奴才认为他是不会反过头来杀荣禄的。皇上,奴才请你三思,你千万不能任用袁世凯举大事,他只会坏了大事的。” 但光绪帝并未听取寇连材的忠告,最后终于被幽禁瀛台。 这令寇连材很是伤心,他为皇上担心,担心皇上在那儿的生活,担心皇上在那儿能不能活下来。 在寇连材痛哭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他知道这是李莲英派人来捉拿他的。他朝着瀛台方向最后跪下拜了三拜说: “皇上,恕奴才不能再在你左右服侍你了,奴才要去了,你要好好保重。” 进来捉他的人越来越近,寇连材很是清楚。他默默地告诉自己“我绝对不能落在李莲英手里,我绝对不能落在李莲英手里。”在这种信念的支持下,他走上了大殿,对着殿柱子就猛撞了过去,直撞得脑浆迸裂。等到捉拿寇连材的人到得殿上时,寇连材已经气绝身亡。 南海的瀛台是由一组宫殿组成的。瀛台的正屋名为涵无殿,有迎熏亭。迎熏亭外便是临水的石级,可以泊舟。涵元殿之后,有一座左右延楼回抱的高阁,名为翔弯阁;由此往南直到迎熏亭,这统名瀛台。 在翔鸾阁北面隔水的是光绪皇帝以前召见政工的勤政殿,现在是慈禧太后训政的地方。瀛台东面有道木板轿,斜着通西苑门;西面隔水是座亭子即流杯亭,又名流水音。瀛台的南面隔水是宝月楼,这是乾隆年间乾隆特给回部的容妃建的。 这天夜里,监视光绪帝的八名太监有四名已经睡着,另外四名正手提灯笼在瀛台周围巡逻。他们一手提灯笼,一手拿着寒光闪闪的刀,当然,这刀是晚上才用的,白天是不允许带刀的。 “小珠子”,正在南面巡逻的太监对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太监说:“你知道‘月黑风高杀人夜’这句话吗?” 那个叫“小珠子”的太监答道:“不知道”也许他觉得应该问一问另一个太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又问道: “小龙子,你倒给我说一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武林中常用的话,”那个叫小龙子的太监答道,“这就是说,在漆黑的夜晚才好杀人报仇。” “那风高是什么意思呢?”那个叫小珠子的太监显然对小龙子的解释还不是很满意。 “风高嘛,就是风从很高的地方往低处刮。”那个叫小龙子的太监说道,也许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他又说:“让我想想,哦,想起来了,风高就是风刮得很厉害的意思。”那个叫小龙子的太监对小珠子说道,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就是在狂风大作又没有月亮的晚上正是杀人报仇的好时机。”“你真聪明。”那个叫小龙子的太监高兴地对小珠子夸奖道。 就在两人谈论的时刻,一条人影悄悄地出现在木板桥上,那人一袭黑衣,看去像幽灵似的,正慢慢地向瀛台走来。那人脚步声很轻,几乎是听不出来,他很快地过了大板桥,殿后,凝目观察巡逻的四个太监,从这个位置,这个夜行人能看清四个太监的一举一动。他在廊下靠着柱子站了一会儿,慢慢地摸向涵元殿,他猜测光绪帝可能就住在涵元殿。他躲过四个太监巡逻的灯光,找了一个空隙悄悄溜到涵元殿门前。 涵元殿门是开着的,也许是为了太监晚上能好好照顾皇上,不过这在行人看来真是再好不过了,因为要是门关着,他得推开门,这推门的声音绝对会惊动那四个巡逻的太监。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涵元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借着灯笼光在水面上反射进屋的光,他看清了里面的形势,他看到光绪帝正和衣躺在靠窗的床上,没有枕头,没有被子,蚊虫在他头上盘旋,这令黑衣人很是心疼。他悄悄来到光绪皇帝的身边,然后弯下腰,用一只手后捂住光绪的嘴。光绪帝立即醒了,他想叫,但嘴被捂住了,这时只听得那人在他耳边说道: “皇上,还记得我给你的纸条吗?我就是那个给你递纸条的人。” 光绪瞪大了眼睛,想看清眼前这个人,他心目中的侠士,但他除了能看清那人的眼睛外,别的什么也看不着,不过从那双慈善的眼睛看,光绪知道这人绝无恶意。 “皇上,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不过,我得需要你帮助,外面有四个太监正在巡逻,有他们我们很不好办,我们必须避开他们的灯光。现在,皇上,你得听我安排,为避开他们的灯光,你现在就装肚子痛,他们必然会进来两个,然后我躲在门边,伺机将他们捆起来,剩下另外两个再收拾,皇上,你能办到吗?”那人小声地说。 光绪帝本来就很感激这位英雄了,何况现在他又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因而他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那个黑衣人松开了捂着光绪帝嘴巴的手,轻轻地退到了门边。 光绪帝见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便装起肚子痛来,他装着痛苦地呻吟起来。小珠子和小龙子在外面听得真切,虽说现在皇上再也没有权力,但要真有了事儿,他们是没法向李莲英交待的。他们二人赶紧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黑衣人见小珠子和小龙子二人走了进来,他立即闪到二人身后,用刀子顶住二人的腰,小声喝道:“不准出声,出声我就杀死你们!”小龙子和小珠子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的刀在进入涵元殿前已放在门边了,他们是不敢带着刀进殿的,这是怕皇上吓着。二人缓缓放下灯笼,慢慢地举起了手。 也不知道黑衣人是从哪儿来的绳子,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功夫,眨眼间他就将二人捆好了,并堵上了嘴。这种功夫直看得光绪目瞪口呆,因为他以前只是听人说过武功,但从来没有亲自看到过。 解决了两个。但还有两个没有解决,怎么办呢?黑衣人想了想,走到小珠子身边,抽开堵在嘴上的布用刀顶着他的腰说: “叫另外两个人进来,不听我就杀死你!” 小珠子怯怯懦懦地答应了,他望了望黑衣人,便尖着嗓子对外喊道: “小云子,小刚子,你们俩快进来,皇上肚子痛得很厉害。” 黑衣人等小珠子一说完,立即用布重新将小珠子的嘴给堵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门边,他用同样手段将小云子和小刚子捆了起来并堵上了嘴,等一切做完了,他回过头对光绪帝说: “皇上,咱们走吧!” 光绪帝精神抖擞地来到黑衣人身边,就要跟着黑衣人走。 黑衣人又回过头来对被捆在地上的四位太监说: “你们最好放老实些,告诉你们吧,你们那四位兄弟已经让我给用药迷住了,你们还是在这儿好好呆看,等着明天早上你们大总管来救你们吧!”黑衣人说完牵着光绪帝的手就走。 出得瀛台,光绪帝问黑衣人的名字,黑衣人示意光绪帝不要作声;因为他已发现有异样情况。在瀛台周围,除这八个太监外,还有其它值夜的太监,外面还有侍卫值班,这是黑衣人早已摸准的情况,但他不明白还会发生什么情况,他还没有搞清楚。 “人算不如天算”,黑衣人算准了一切,但就是没有算准今天晚上李莲英会来巡夜。 李莲英今天晚上睡在床上,怎么也不能入睡,他心神不宁,怀疑有什么事发生,于是起床,带着一批太监,先到老佛爷的住处巡视了一番,见没有异处,然后又带着这批太监向瀛台走来。黑衣人和光绪帝听到的便是李莲英一行人的脚步声。 李莲英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四个值夜太监先后进入涵元殿,但就是未见出来。这会他很是纳闷,因此他赶紧催那帮太监跟上朝瀛台走来。 眼看李莲英等人越来越近,黑衣人叫声“不好”就牵着光绪闪到了一个阴暗角落让过了李莲英等人,等李莲英一过去,黑衣人就说: “皇上,咱们快走吧!要不就没有机会了。”黑衣人停了一下又说:“皇上,为了抢时间,让我背着你走吧!” 于是在黑夜里,黑衣人背着光绪帝迅速向大门边走出。不难看出,黑衣人虽然背着光绪,身法还是灵巧,又得不时躲过值夜太监的巡逻。眼看离门越来越近了,黑衣人和光绪心里不禁一阵暗喜,但就在此时,从瀛台方向传来了太监特有的尖厉的叫声: “皇上让人劫跑啦!皇上让人劫跑啦!” 黑衣人知道这是李莲英到瀛台后发现情况不对随即作出的反应,他也知道这给救皇上带来了不少麻烦。 瀛台方向的惊叫声惊醒了附近值班的太监及侍卫,一时间,瀛台四周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就在黑衣人前面的门口也涌出不少侍卫来,他们在询问里面的太监皇上被劫走多久了。瀛台四周的太监也在问皇上是从那个方向逃走的,一时间,瀛台成了最危险的地方,在灯光下,火把里,刀光闪闪,给人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而站在瀛台中央的李莲英,此时也不禁满头大汗,他倒不是怕老佛爷给怪罪下来,而是怕皇上要真是给人救了出去,那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他知道,如果皇上一旦出去,皇上就将在别的地方建立起一个新的朝廷来与北京相对,如果真是这样,老佛爷将一定很是为难,一旦老佛爷为难起来,她就有可能怪罪下来,一怪罪下来还不找着他李莲英,到时他李莲英又怎么交待呢?因为他曾在老佛爷面前立过军令状:将皇上好好看管起来。由于有这些顾虑,所以他李莲英才显得如此焦急。不过,李莲英毕竟是在宫中长大的,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应该怎么应付这种突发事件。他一方面叫人到慈禧太后那边讲明情况,一边派人在周围加紧收捕,同时还派人到步军统领崇礼那里传旨叫他赶快封闭内城,因为他深信光绪皇帝逃得不远。 看着侍卫、太监在附近来回奔波,黑面人与光绪帝都清楚地意识到现在要逃出去已经相当困难,不过,他们还是不甘心就此等着人来捉,他们要赌一赌运气。光绪帝还从未见过这种阵势,所以这时有些六神无主、脸色苍白。黑衣人见光绪帝这样,赶紧安慰他说: “皇上,不要紧,我会尽力保护你出去的,”黑衣人说完看了看散布在四处的太监与侍卫接着说,“皇上,你我二人现在分开走,我现在就去将那些侍卫和太监引开,然后你从宝月楼那边走,到宝月楼脚下,那儿有一条绳,你就沿着那绳爬过墙去到附近的一个叫“老来俏”的旅馆等我,你看行吗?” “行。”光绪帝小声答应了一声,“哦,壮士,还未请教你的大名。” 第 1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4 章 “人人都称我‘飞天蝙幅’,你现在就别问了,你从那边走吧!”飞天蝙蝠说完就从暗处走了出去,立刻引来不少的侍卫和太监,光绪帝趁此机会就往宝月楼方向逃。 侍卫和太监见只有一人,他们纷纷大喊“快抓刺客!” “刺客在这儿!刺客在这儿!”“别让他跑啦!”飞天蝙蝠有意想将这些人引得远些以便皇上逃走,因此他故意不跟这些人纠缠,而是运用轻功向站在瀛台中央的李莲英扑去。 李莲英眼看飞天蝙蝠向他扑来,他一边命太监和侍卫加紧拦截,一面躲进了涵元殿。毕竟只有飞天蝙蝠一人,虽然他轻功好,武功也好,但他到底还是敌不过越来越多的太监和侍卫,更不用说靠近李莲英了。李莲英看侍卫和太监已经挡住了飞天蝙蝠的攻势,他立即从涵元殿出来,带着其它几个心腹太监走出了瀛台。 李莲英从飞天蝙蝠狠命拼这个劲头看,他猜测皇帝肯定从别的地方跑了,他立即对身边一个太监低语了几句,那个太监领命而去。李莲英又看了看被困在中央的飞天蝙蝠,知道他一时半会儿还脱不了身,至少不会逃出包围圈来要他的命,他叮嘱了那些围困飞天蝙蝠的太监和侍卫几句,然后带着其它几个太监就在瀛台周围搜索起来,他断定光绪帝就在附近。 光绪帝见很多太监跟侍卫都去注意飞天蝙蝠去了,便趁机溜到了宝月楼,那儿是太监和侍卫防守空虚的地方,他记住飞天蝙蝠临走前给他说的话,在宝月楼附近搜寻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吊在那儿的绳子,正在他准备沿着绳子爬过墙去时,他听到了李莲英的声音,那是李莲英在发誓捉到他后要好好惩治他,而且李莲英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是向宝月楼方向走来的,他明白现在爬绳子已经晚了,于是赶紧找了个地方藏起来。莲英慢慢地走了过来,他在仔细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他慢慢地走到了光绪藏身附近,忽然间他发现了吊在墙上的绳子,又发现墙周围的草仿佛刚给人踏过,而墙上又未留下脚印,他断定周围有人,于是他立即命跟着他李的几位太监散开寻找。 一会儿功夫,一个太监在另一边发现了龟缩在草丛中的光绪帝,他立即叫道: “大总管,我找到皇上啦!我找到皇上啦!皇上在这儿。” 李莲英立即赶了过去,提起跪在地上的光绪帝恶狠狠地说: “皇上,恕我不敬了。我还以为你能逃多远呢?到头来不就连这个地方都没有逃出去吗?我早知道你不想呆在瀛台,时时想找机会溜走,所以我才决定每夜来看看你。我前几天生病,晚上没来看你,你不逃,偏偏选在今天晚上我病好了你来逃,你这不明摆着跟我捉游戏吗?哼,就凭你那两下,就想逃过我布下的天罗地网,作梦去吧!哼,给我带走,押到老佛爷面前去,看他如何交待。”李莲英恶狠狠地命令他身边的两个太监。 光绪帝低着头,没敢看李莲英恶毒的目光。他又低着头从李莲英身边经过,在另两个太监的陪同下前往慈禧太后的住处了。 李莲英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那边正在酣斗的飞天蝙蝠,恶狠狠地下令道: “弓箭手给我射,不准刺客逃走!” 太监将命令传了过去,飞天蝙蝠听得真真切切,他知道皇上又给逮了回去。他看了看周围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与太监,知道自己该撤了,他就近捉住一位太监,放在胸前,挡住了射过来的第一批弓箭,然后放下那个替他挡了箭的太监,趁第二批弓箭手还未到的空隙,运用轻功跃到了一棵树上,然后朝下面拱了拱手说: “我飞天蝙蝠还会来拜访的,大家等着瞧吧!” 李莲英这时已赶到这边,他看着站在树上的飞天蝙蝠气急败坏地说: “都给我射,射中者有赏!” 一时间,箭如蝗虫般向飞天蝙蝠飞来。飞天蝙蝠不敢怠慢,赶紧跃到另一棵树上,又跃到了墙上,越过墙逃走了。李莲英看着飞天蝙蝠逃向墙去,也只有在下面干着急,除了催弓箭手加紧射外,没有别的办法。直到飞天蝙蝠实在逃得远了,李莲英才下令停止射箭。 此时的瀛台,折腾了半夜,终于又恢复了它原来的宁静,只是根据李莲英的吩咐,增加了巡夜的太监,以免飞天蝙蝠再来骚扰。同时根据步军统领崇礼的要求,在外面又增加了侍卫加紧巡逻。 李莲英布置妥当以后,又赶紧来见慈禧太后。此时慈禧太后正在为今晚这事大骂各位值夜太监。 “老佛爷,这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未能好好照顾皇上,以至于让皇上差点落入贼人的手中,也搅得老佛爷不能好好休息。老佛爷,要骂你就骂我吧!” “别在这儿替他们求情,”慈禧太后瞪了一眼李莲英继续说,“我就知道这些人不好好值夜,总想偷懒。一背了我,就想睡懒觉,这你平时不是不知道。要是今天晚上他们能小心些,能闹出这种事儿吗?”慈禧太后仍然不消气地说。 李莲英知道是对今夜看守皇帝这几个太监相当不满,老佛爷要惩治他们才能解气。但这几个太监又不能杀,因为 这几个太监既是李莲英的老乡,又是他的心腹,这令他很为难,不过,李莲英很快想到了办法。 “小珠子,你们今天晚上怎么守的夜弄出这等事儿来,搅得老佛爷睡觉也不得安宁,念你们平日有功,今日就暂扣你们半年薪金。要是你们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儿,老佛爷绝不轻饶你们。还不快向老佛爷谢恩!” “谢老佛爷!”小珠子等八人一齐跪在地上给慈禧太后磕头。 慈禧太后本想杀了他们,但见李莲英这样处理还算可以,所以也就算了。小珠子等八人总算捡了一条命。但其它在边上巡逻的太监可就惨了,他们由于没有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说好话,他们中一部分人被处死了,一部分也同小珠子一样被克扣了工钱,不过这些人平时都是把李莲英给巴结着的。 等到处理完了这些事,慈禧太后才回头看光绪帝。她指着跪在地上的光绪帝说: “你是不是想跑到外面去建立一个新朝廷来反对我,跟我作对!” 此话锋芒毕露,再加上慈禧太后的语气相当严厉,吓得光绪帝不敢开口。 “你倒说哇!你这么有本事不是想逃吗?你快逃哇!”慈禧太后用一种泼妇式的口吻指着光绪帝的鼻子说,“孩儿不敢,孩儿不敢。”可怜的光绪帝只是机械地回答道。 “哼,还说不敢,要不是莲英及早发现,只不知你这时已逃到哪儿去了。” “回亲爸爸,孩儿真的不敢,孩儿只是在那个黑衣人的诱惑下才跑的。” “哦?”慈禧太后低头看了光绪一眼,“我还没有问你那黑衣人的情况,你倒自己说了。那好,你说,那黑衣人是谁?” “孩儿不知道那人是谁。” “真的不知道?”慈禧太后紧逼着问。 “真的不知道,孩儿只知道那人外号叫飞天蝙蝠。” “你是通过什么办法将那个飞天蝙蝠找到的,并且让他甘愿为你卖命?” “孩儿没有,孩儿真的没有,是他自己要进宫来救我的。” 光绪帝边说边磕头。 慈禧太后觉得也问得差不多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她扭过头去问站在身边的李莲英: “莲英,那个贼人给抓住了吗?” “没有,恕奴才无能,只是那贼人武功太高,连弓箭也奈何不了,最后让他给逃走了。” “逃走了就算了吧,只是你要多派人手加紧看管,保证不要再出此事,免得外面人笑话。”慈禧太后的语气显然比刚才温和得多。 “奴才已派人加强巡逻,同时外面的侍卫也加强了,老佛爷你就请放心。”慈禧太后点了点头说:“好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皇帝还是照样回瀛台,还有,这件事谁也不能往外传。好啦,你们都休息去吧!折腾了半夜我也累了,我要休息了。” 李莲英等相继退了出去。李莲英又将光绪帝送回瀛台,并且对光绪身边的看守太监说: “明天断他的粮,看他还有什么力气跑,也让他尝一尝不好好在这儿呆着的滋味。” 最后李莲英走的时候又回过头对光绪帝说:“皇上,想想你自己吧,就凭你想逃出我的掌心,我还是那句话,作梦去吧!而且我李莲英也深信,即使你跑了,你也跑不了多远就得给我乖乖地回来,还是在这个地方呆着。不信你走着瞧。” 慈禧太后虽然一再要求不得向外露半点风声,但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京城里就广泛流传昨夜皇上曾经出逃的消息,并且描绘得有声有色,说这是天神下凡。 这一消息传到了“大刀王五”耳中,这使他很吃惊,谁敢吃了豹子胆,居然跑到禁城去搭救皇上,不过在吃惊的同时,他又不得不佩服那个飞天蝙蝠,同时也为自己惭愧,自己曾答应过谭嗣同可现在还无消息,这越想越是令大刀王五感到无地自容。他立即召来了他的一个徒弟何明聪,此人虽说武功不高,但鬼点子特别多,很得大刀王五信任。 第 1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5 章 “明聪,你得给我想想办法将皇上救出来,咱不能对不起你谭大叔啊!” “师父,你老人家没有发疯吧!现在风头正紧,你怎么能这时候出去救人呢?即使要救,也得等到风声小了再去啊?” “那什么时候才能小啊!”大刀王五觉得有些渺茫地说。 “师父,这事不能急,我们得好好商议一下,想出个妥当完整的计划来,然后才能行动。” 大刀王五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他问何明聪道:“怎么个全面法?” “师父,我想,我们如果能在太监中找到一个内应,然后再在侍卫中找到一个内应,然后半夜咱们就可以用船将皇上渡到宝月楼边,那儿是皇城根,然后将皇上从那个地方弄出来暂时找一个地方将皇上藏起来,等到风声小后再将皇上乔装送出京去,你看怎么样,师父。” “这个主意不错,但在到哪儿去找这个内应呢?” 何明聪挠了挠头说:“我原来开茶馆时,认识宫内的一个苏拉,就不知道他守不守夜,如果他守夜咱们就好办了,我什么时候择个时间去问问。至于说侍卫吗?我表弟倒认识几个,我得去问问我表弟。” “好吧!你这两天就打听这事儿。” “不过,师父,你得给我银子才行,没有银子难办事啊?” “没问题,不够了到我这儿拿,只要能完成你谭大叔交给我们的任务就行了。”大刀王五说着递过去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王五在家闲等了两天,心里很是焦急,到得第三天,何明聪终于来向他报告情况了。 “师父,您那一万两银子没有白花。”何明聪一走进来就对王五兴高采烈地说。 “你别给我卖关子,你知道师父最不爱听。” “师父,这那是给你卖关子啊?这是在给你报喜事儿。”何明聪说着靠近王五耳边说,“他们都答应帮忙,原来他们二人都很同情皇上,也有心搭救皇上,但苦于没有办法。我现在给他们一提起,他们便满口答应了。师父,你看,这难道还不是好事儿?” “他们不是在骗咱吧?”王五有些疑惑地问。 “放心!师父,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办的事吗?我当初也有些不相信,但看他们二人慷慨激昂的样子,我才相信他们是真心的。” “只是自从那天晚上闹了之后,瀛台附近加强了戒备,侍卫和太监增多了,就凭他们俩能保证事情完全顺利吗?” “师父,我也正想给你商量这事儿。虽然从瀛台到宝月楼就那么一小段,但这在众侍卫与太监的把守下要通过也是相当困难的,而且那是一段水路,要是一经发觉,事情将非常难办。”说完何明聪皱起了眉头。 王五没有说话,他知道何明聪正在想办法,这个时候,王五是从来不打扰他的。 “师父,你看我去弄一套侍卫服装来你穿上,然后你趁机混进去,找个时机将皇上弄上船到宝月楼边,我在那儿接应,你看怎么样?” “可以,只是我在里边怎样才能与那个太监和侍卫取得联系呢?” “这不用担心,我已跟他们商量好,到我们行动那天晚上,自然会有一条船放在通往瀛台的那座桥下,这是为了不让他们二人暴露才这样做的,然后等你将那几个守夜太监解决了后,驾着船就悄悄渡过河到得宝月楼那儿来,我在那儿接应你们。” “好,就这样说定吧!你去弄一套服装来。”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这是本月来第二次如此黑的夜,前一次是在飞天蝙蝠到瀛台大闹的那天晚上,距今天已有半个月了。不过上次那件事的阴影还未在各位的心中抹去。 李莲英最怕这种夜,他并不是怕黑,而是怕再出那种事,他不好交待。他到慈禧太后处看了看,见慈禧太后还没有睡,就信步走了进去。 “老佛爷,您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莲英,你陪我聊会儿吧!给我捶捶背,揉揉腿。今天都快给我累死了,也许是太累吧!现在想睡也睡不着。” 李莲英于是坐下来给慈禧太后捶背、揉脚,揉腿,一边与慈禧太后谈些有趣的事以给她解闷,直到慈禧太后有了困意,李莲英才出了慈禧太后的寝宫。 出得储秀宫来,李莲英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没有星星,到处漆黑一片,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周围值夜的太监来回走动的宫灯在闪耀和远处打更的太监的灯光在发出淡淡的光。 这样的夜,不得不令李莲英心里有所顾忌,要是今天晚上再出事怎么办?虽然他相信他派在皇帝身边的十六位太监的细心与认真,但他却不能不怀疑周围侍卫的细心,他决心去看一看。他随身叫了几个贴身太监就朝瀛台走去。当他走到流杯亭附近的时候,他听到水中有异样的声音,他立即命身边的太监停下,自己站在那儿仔细听了一下,这回总算听清了,这是船在水中划的声音,他又叫其它几个太监听了听,判断出这是划船声后便问: “是谁这么晚还在湖上划船?” 划船声停止了,但也没有人回答,不过这一喊却惊动了四周的太监与侍卫,他们立即剑拔弩张分布在了南海周围。 “是谁在划船?”李莲英又问了一声,但还是不见有回音,这使李莲英意识到不妙。他立即派人到瀛台去看皇上是否还在,那太监很快在瀛台方向叫了起来: “大总管,皇上不见啦!” 果然又是皇上跑啦,很明显,皇上现在就在船上。又有人敢冒险前来搭救皇上!居然不顾自己的性命。这令李莲英深是痛恨。 “给我看住那条船,皇上就在船上。要是谁走漏了皇上,我就唯他是问!” 李大总管传话,谁人敢不听!大家立即凑上前来,弓箭对准船只等发射,但他们又不敢发射,因为怕伤着皇帝。一时间,瀛台四周灯火通明,将湖面也照得如同白昼一样,这下李莲英看清了,船上坐的就是皇帝,皇帝前面坐着一个侍卫,正在奋力向岸边划船。 “快放下皇帝,我饶你不死,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李莲英对着船上那个侍卫喊道。 但那个侍卫模样的人并不理他,他只顾划自己的船,到得岸边,他首先将皇上送上了岸,然后自己抽出刀来跃到光绪帝身边就领着光绪往前走。那人刀法很是厉害。灯光下,只见他将刀上下飞舞,舞弄得滴水不进。只听得不时有侍卫和太监的惨叫声划过长空,听起来给人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来搭救皇上的大刀王五。 大刀王五在前面开路,光绪帝在后面身不由已地跟着,不过,他虽然有惊但无险。因为虽有一大批侍卫、太监拿着刀就在他身边,但没有人敢砍下去。不过,毕竟两拳难敌四掌,面对越来越多的侍卫与太监,王五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看来只有先放弃皇上,再徐图后计。 王五大喊了一声,用刀砍伤最近几名侍卫,吓得太监与侍卫退了一两米,他趁此机会对光绪说: “皇上,恕我无能,我得先走了,我日后再想办法救你吧!” 王五说完又返身杀向侍卫与太监,他用他的大刀开辟出一条血路,迅速来到墙边,然后一个纵跃,越过墙逃走了。 光绪帝又一次被截回来了,不过瀛台附近也留下了许多太监和侍卫的尸体。这一次光绪帝被截回来后,李莲英决定好好惩罚他一下,但他没有这个权力。不过他有办法,他来到老佛爷身边说: “老佛爷,奴才看皇上老有人救的原因在于他现在还是皇上,如果他现在不再是皇上,奴才认为一定不会再有人来救。” 李莲英的话外音就是说因为皇上现在还是皇上,人们将他劫出去还有用处。如果皇上一旦被废黜,不再让他当皇上,也就是别人即使救出去也没有多大用处,那么自然就不会有人来救了。 慈禧太后当然理解李莲英的用意,而且她本人也早有这个想法,于是她说道: “莲英,你说得很对,明天我召军机大臣商量一下,叫他们拟出个法子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咱不能再让这儿不安宁下去。” 光绪帝自从这次被追回来后,受到了李莲英更加残酷的虐待,吃的是下人吃的粗糠杂粮,而且比下人还惨,每次送的饭都是那么少量的一点,不及下人的一半。穿的衣服往往得不到及时的添补,衣服烂了得不到及时的更换,冬天来了还穿着秋天的衣服,夏天来了还穿着冬天的衣服。正因为此,光绪帝后来自己曾试图出逃过,但都没有成功,而且每次被追回来后的待遇总会比没出逃前差。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暂且不提。&gt;&gt; 第 1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6 章 李莲英三、谋废光绪 三、谋废光绪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在光绪落井之际,李莲英又搬起能致光绪于死地的大石头…… 慈禧太后听从李莲英的建议,打算废黜光绪帝另立皇上,但此事事关重大,慈禧太后必须得征求一下臣下的意见。 她首先想到了荣禄。荣禄这时已由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身份入主军机,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由原军机大臣裕禄担任,不过,慈禧太后曾经有旨:北洋海军仍由荣禄节制,以裕禄为帮办。 所以,实际上此时的荣禄既掌着政权又握着兵权,权力相当之大,而且他本人对慈禧太后也相当忠心,所以慈禧太后一有重大事情总会先找他商量。 “荣禄,我想将皇帝废掉,你看怎么样?” “老佛爷,奴才认为不当。只恐现在换立皇上会引起混乱和外国人的干涉,望老佛爷明鉴。” 一语中的,这些话虽然慈禧太后不愿听,但她还是不得不听。她不得不承认而且也不得不从她自身的利益出发考虑,如果一旦真如荣禄所言,换皇上引起外人干涉,到时恐怕自己就不好受了。 荣禄知道慈禧太后对外人的态度也是非常看重,所以他首先托出这话来,就是想看看慈禧太后的反应,现在见慈禧太后不说话,知道慈禧太后是有所顾忌了。既然如此,何不把近段时间的有关皇上的谣言也说一说给老佛爷听。 “老佛爷,奴才在外面听到很多谣言。有的说‘皇上病得快要不行了,迟早要换皇帝’,有的说‘皇上敢弑老佛爷,肯定不久就要被换掉了。’就连在上海的各国报刊也在说皇上要被老佛爷换了,当今皇上坐不了几天了。如果老佛爷你一旦真的将皇上废掉,奴才只恐有些乱臣贼子会趁机发乱,而且外国公使也趁机插手,将来的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因为荣禄将情况讲得很是清楚,尤其是外国人的态度更是着重论述,这不禁令慈禧太后有些生气,她略有不悦地说道: “你们只知道外人、洋人的态度,就不知道皇帝该不该废。 难道我们做事还得看别人的脸色不成?洋人也真是管得太宽了。” “老佛爷,奴才哪敢这样。只是如今情势如此,奴才不得不考虑。奴才拿着大清的俸禄,受着老佛爷的恩典,奴才哪敢背弃老佛爷去为外人说好话。” 这分明是在向慈禧太后表白自己的忠心,同时也等于说我已替老佛爷考虑了,现在废皇帝实在不好。慈禧太后当然明白荣禄的意思,只是她已有心废除光绪帝了,今荣禄又不赞同,她不免有些不高兴。站在慈禧太后身边的李莲英很会见机行事,他赶紧端起茶递给慈禧太后,等到慈禧太后饮毕茶,李莲英见老佛爷脸色稍有缓和,赶紧说道: “老佛爷,奴才认为荣大人说得很在理。奴才前些日子在外边也听说过那些谣言,而且说得比荣大人所讲的那些谣言还要刺耳。” “他们怎么说的?”慈禧太后侧过脸问。 “他们说老佛爷要杀皇上自己当皇帝了。” “真是岂有此理!你是听谁说的?这帮贼人造谣竟敢造到我的头上来了,真是太岁爷头上拉屎——越来越不像话了。” 慈禧太后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老佛爷您息怒,这仅仅是谣言而已,您也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李莲英又赶紧劝慈禧太后,同时不断给荣禄使眼色,希望他能趁机替他解解围。 荣禄会意,他又赶紧说到:“奴才认为外面谣言正盛,不如避一段再说吧!等到谣言稍微少了些,老佛爷再让军机商量不迟。” 在这种情况下,慈禧太后还有什么办法呢!她也只得暂时同意荣禄的意见,于是这事儿也就就此搁置了起来。 慈禧太后自从发动政变听政以来,原来反对变法的人即所谓的“后党”有不少人又重新得到了重用。被裁减了的衙门恢复了,被罢官的人复职了,但有一个人还没有,这人就是郁郁寡欢的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自从甲午之战失败以后,李鸿章渐渐地失去了宠信,首先被剥了黄马褂、拔了三眼花翎,稍后又拿走了他手中的北洋大臣直隶总督的大印,最后又让他入阁办理,任总署大臣。 不想,光绪变法时嫌他碍手碍脚,连总署大臣职务也没有保住被去了职。政变后,慈禧太后重新掌握了大权,但李鸿章知道自己要恢复以前的权势那是白日作梦,但他又不甘寂寞,他还想有所作为。 不过,李鸿章心里也相当清楚,这是他多年观察得出的结论:慈禧太后还是相当喜欢老臣,他自信,不久之后必然有消息从储秀宫传来。他确实等来了,但不是任命他复官的上谕,而是他的亲家杨崇伊。 杨崇伊是彻头彻尾的“后党”。慈禧重新掌权,令他高兴得几天晚上没有睡好觉,他已压抑得够久了。自从李鸿章失势后,他在朝中也并不顺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要想有所作为,必须得依仗他的“老姻长”,这是他在别人面前对李鸿章的称呼。所以他这次决定给慈禧太后上一个折子要她重新启用李鸿章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为此他曾和荣禄取得过一致意见,只是他还不清楚李鸿章的意思,所以他要赶过来探一探他这位“老姻长”的口气。 “中堂,”这是杨崇伊对李鸿章的“官称”,“我拟了一个折子准备奏老佛爷,不过其中有有关你的内容,所以我特赶过来先请你过目。” “姻兄,不敢当!不敢当!”李莲英也很客气地用双手接过那份奏折。 李莲英将稿展开,仔细观览了一下奏本,知道是杨崇伊奏他继荣禄职务担任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这是他所希望的,但他又不敢奢求,毕竟慈禧太后已不可能如以前那样信任他了,更何况朝中有荣禄,所以他有些没有把握地说: “多谢姻兄好意,只恐没有多大用处,今非昔比了!” 杨崇伊一听很是泄气,自己精心准备的怎么能没用呢?再说荣大人也有意让你回北洋,你怎么能这样没有信心呢? “中堂,今日北洋,怎是袁世凯所能主持的,更何况现在很多北洋将领都曾是你的部将,在这个多事之秋,要好好统带北洋又舍你其谁呢?” “荣大人呢?” 这令杨崇伊很是吃惊,他赶紧说“荣大人如果调入军机,他怎么能再握兵权呢?何况,荣大人也曾给我谈起,回北洋以中堂为宜。” “哦,”李鸿章很认真地问,“他真的这样说了?” “我还敢骗中堂不成?” “那好吧!上了也可以。” 虽然李鸿章同意杨崇伊上这一折,不过他对北洋大臣直隶总督终究不敢抱太多幻想。毕竟他已失势几年了,有不少后生已经冒了出来,特别是荣禄,他现在是慈禧太后跟前的大红人,被慈禧太后倚为心腹。同时,李鸿章也非常清楚,像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这个职务,职掌京师咽喉,又掌握北洋这一支劲旅,慈禧太后绝不会轻易许给别人,她要给,也要给自己信得过的人,而这一点,李鸿章清楚自己没有优势。他之所以要让杨崇伊暂时往上报,一是因为他不想让他老姻长难堪,同时也希望试试自己的运气,说不准老佛爷又念起旧情来呢?那也说不定。 李鸿章清楚杨崇伊这一折上去绝对会引起老佛爷注意,但他却搞不清老佛爷将会有什么态度,他决定去拜访李莲英。 李莲英这时正在调弄自己的鸟玩,一听说李鸿章到,马上迎了出来。 “中堂大人,久违了!怎么今天想到贱舍来走一趟,这真令我受宠若惊!” “总管大人,好交王公大臣,这点谁人不知?我今天也想来凑凑热闹,难道总管大人不欢迎?”李鸿章也很客气地说。 “欢迎!欢迎!谁人不仰慕中堂大人!”李莲英说着将李鸿章让进了屋内。 “早听说贵府鸟类繁多,无奇不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鸿章一进屋就夸奖起李莲英的鸟来。 李莲英赶紧承让了一番,同时令仆人赶紧端来了茶,用的是上等茶叶泡的,味道自然很是香醇。茶一上来,那种李鸿章很久未闻到的茶香味便充斥了整个屋子。这种茶叶味还是甲午之前闻过的。那时李鸿章正如日中天,很得慈禧太后宠信,有时慈禧太后便会心血来潮或隔一段日子赏给李鸿章御用茶叶,因此,那时的李鸿章经常能喝到御茶。可如今,却还要到李莲英这儿来喝,这令他心里很是不好受,看着窗外的各种鲜花,他觉得这些花不是正在盛开,而是在露出笑脸嘲笑他。李鸿章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李莲英放在客厅的鹦鹉,那只鹦鹉本来正在吃李莲英刚才喂的东西,这时也不吃了,对着李鸿章叫起来:“请用茶,请用茶。” “李大总管真会调教,连鹦哥都是那么善解人意。”李鸿章有些不无自嘲地说。 “哪里!哪里!我只是在家闲着无事时随便调教调教,并没有精心训练。”李莲英有些谦虚地答道。 这时,李鸿章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马和一个玉制的飞鸽来,另附一张五万两的银票,双手恭敬地递到李莲英跟前,“这一点小意思,望大总管笑纳。” 第 1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7 章 李莲英笑吟吟地接过这份珍奇礼物说道:“中堂大人如此破费,真令我不好意思。”不过,他也清楚李鸿章必有所求,因此又接着问,“不知中堂大人到贱舍有何指教,我一定洗耳恭听。” 说得多轻松!这令李鸿章有些始料不及,不过,他也清楚李莲英的为人,他于是不再绕圈子,直接问道: “听说荣大人到京了?” “嗯,没错,老佛爷让他入主军机。” “那老佛爷有没有说让谁接任他呢?” “听老佛爷的意思,准备让袁慰庭接任荣大人,不过这事还未定下来。” 从李莲英口中证实了他最初的想法,即袁世凯会受到重用,这不禁令他有些失望。而且此时李莲英也体会到了李鸿章的意思,那便是他想重回北洋,这令李莲英很是难堪。袁世凯是他的拜把子兄弟,而且这次又告密有功,很有理由任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而现在李鸿章又想来请他在老佛爷面前说好话,让他重回北洋,因而弄得李莲英也有些左右为难。 李鸿章虽然不知道李莲英跟袁世凯是拜把子兄弟,不过,他从李莲英口中听出一点口风:老佛爷根本未将你纳入北洋大臣人选,你就别在这上面打主意了。 “总管大人,不知其它各地有什么消息。” “听说两广总督想要退归田里。” “我很是羡慕左文襄公,要是也能给我一处善地容我养老,该有多好啊?” 李莲英听出了话外音,他知道左文襄公就是左宗棠,左宗棠在位时曾任两江总督。 “中堂大人志在两江或两广,是吗?” 李鸿章点了点头,“希望总管大人能在老佛爷面前替我美言两句。” “现在既然两广总督想要退下来,你就上任两广总督吧! 中堂大人,你看怎么样?”李莲英信心十足地问。 “那就多谢总管大人,事成之后再谢总管大人。”李鸿章拱手道,“要是没别的事,我这就告辞了。”李鸿章说完在李莲英的陪同下出了李府大门,回到了自己的居住之所贤良寺。 慈禧太后这两天看着光绪帝就烦,她决定召集军机大臣讨论一下废立皇上的问题。 自从杀了新党后,军机大臣也发生了人事变动。荣禄已入军机,刚毅仍在军机,钱应傅已退出军机,廖寿恒也被逐出了军机,添上了徐桐举荐的启秀和刚毅力荐的刑部尚书赵舒翘,另外还有礼王世铎。 “启秀,你看现在废掉皇上会怎么样?” “回老佛爷,皇上大逆不道,竟敢围杀老佛爷,就此一点,就足以构成废除皇上的罪状了。而且,奴才看皇上也懦弱无能,于治国治家方面无别的才能,整天还得老佛爷来操心。依奴才看,废黜皇上有三条理由,却找不到一条理由不废黜皇上。” 很显然,启秀是主张废除的,这令慈禧太后很是高兴。她接着又问刚毅: “刚毅,你看如何?” “奴才早就主张废黜皇上。皇上变法,老佛爷本希望他能将国家变得强大起来,但不想皇上却听从康有为的混话,将天下搞得乌烟瘴气,要不是老佛爷及早制止,奴才真是不敢想会出什么意外,像这样的皇帝,不废能行吗!” 刚毅表示同意。慈禧太后又问赵舒翘。赵舒翘由于是刚毅保举,自然跟刚毅一个鼻孔出气,全力赞同废除。 慈禧太后又问荣禄,荣禄还是以害怕外人干涉为由劝慈禧太后应慎重,礼王在旁帮腔,弄得慈禧太后很是不高兴,但又没有办法,最后也只得接受荣禄的建议,徐图后计。 第二天,各位臣工便看到了一道上谕,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慈禧太后逼着光绪帝写的,上谕说: “朕自从四月以来,屡有不适,调治日久,尚无大效。京外如有精通医理之人,即著内外臣工,切实保孝候旨。现在外省者,即日驰送来京,勿稍延缓。” 这一道上谕,大家看了都明白,皇帝快坐不了多久了。而这一道上谕,在京的各国公使看了过后,法国公使首先反应。 法国署理公使吕班自己带着翻译来到了总署衙门,要求见总署大臣。但当时总署并无别的人在,只有新近刚到的原来部左侍郎徐用信。徐用信将吕班让到议事厅,因为今天是法国公使来访,所以在议事厅早有法国股作笔录的章京汪大燮,他隶籍杭州,与隶籍海盐的徐用信算得上是同乡。 由吕班带来的翻译姓江,在会谈开始前,他已向徐用信透露了今天吕班来的目的就是想探听一下皇帝的病情,这令徐用信很是心虚,因为他以前还未办过这事,何况是关于当今皇上的。他赶紧给汪大燮耳语了两句,希望汪大燮在他穷于应付时能给予支持。 吕班首先问道:“今天见到贵国上谕说皇上四月以来就有病,但为何三四月之中就未见谈起?” 听了江翻译的翻译,徐用信说:“皇上以前病得并不很厉害,所以也没在意,只是后来由于皇上积劳过度,才造成今日皇上身体欠妥。” “那贵国皇上到底有什么病状呢?” 这连徐用信也搞不清楚,但他又不能瞎说,他赶紧朝汪大燮使眼色,汪大燮及时地递过一张纸片,上而写着“肺”字,于是徐用信赶紧说: “皇上犯的大致是肺病。” “贵国上谕中要求大家保荐医师。敞国倒有几位在华传教的神甫,他们善于医治肺病,我想保荐两位,为皇帝诊治以使皇上身体能早日康复,促进两国友谊。” 徐用信听完翻译,清楚他无权答应这事,只得说道: “多谢贵公使厚爱,本大臣代表敝国向你致谢。不过,孝医一事,本大臣必须得遵旨办理,所以此时不能给予任何切实的回答,请贵公使原谅。” “那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吕班并无不满地问道。 “本大臣也不清楚,不过一旦弄清之后,本大臣会让人给贵公使送信的。” 吕班听了徐同信的话,很是满意地走了。 等到送走吕班,徐用信带着汪大燮所作记录,立即赶到了庆王府,向庆王作了汇报。庆王也觉得事关重大,立即赶往荣禄住处,跟荣禄商量。荣禄一听,知道外国开始干涉了,他所担心的事出现了,不过这也有好处,至少可以给老佛爷一个警示。因此,荣禄主张立即上报慈禧太后,庆亲王毫无主张,只得听从荣禄建议,两人一同前往储秀宫。 “老佛爷,今天法国公使吕班到了总署,要求给皇上看病。”庆王首先将今天吕班和徐用信的谈话情形向慈禧太后说了说。 等到庆王说完,慈禧太后非常气愤,脸色变得铁青,而且也拉长了脸。 “真是岂有此理!我们自己的事他们瞎操什么心!他们管得也太宽了!” 慈禧太后越说越气,竟然用手敲起她面前的桌子来,这令荣禄与庆亲王很是不安。慈禧太后发这么大的气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老佛爷息怒,”荣禄赶紧说,“我们现在得想个办法应付过去才行,不能让他们看出皇上没病来。” 慈禧太后听得荣禄一说,也冷静了下来,外国人是惹不起的,她心里也清楚,于是她问道: “荣禄,你看怎么办?”“徐用信答应等到事情有了结果后便给消息,如果法国公使不再来,我们也不给消息。不过,奴才认为还是得随时准备好,一旦他们再提出,就能让他到瀛台去给皇上看病,而且让他们确信皇上有病。” 第 1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8 章 “那样也好!”慈禧太后有气无力地说,“那就等他们来了过后再说吧!” 荣禄入军机的那一天,也就是得到任命的那一天,他便拜访了李鸿章,因为他自己非常清楚,现在朝中李鸿章虽没有再任重臣,但由于他以前的功劳和威望现在在朝中还是有很大的势力,这让他明白如果要在朝中立足脚跟,除了要依靠老佛爷外,还得从李鸿章那儿赢得支持。所以当大家都到他的住宅贺喜时,他却跑到了贤良寺李鸿章的家中,这在当时被人们引以为趣谈。在那次谈话中,李鸿章给他分析了朝中各派势力,指出他所面临的矛盾,教给他应付处事的办法,这使得荣禄获益匪浅,心里很是感激李鸿章。今天例行无事,荣禄又来到了李鸿章家中。 李鸿章也是很喜欢与荣禄交谈,因为这能使他获得多方面的消息,外省的、京内各部的、慈禧太后那边的。所以他很热情地接待了荣禄。 “仲华,听说上海各报刊在纷纷刊载皇帝病危的消息。我听见有的消息说报上有这样的话:皇帝其实根本没病,他精神很好,胃口也不错。朝廷之所以向外发布皇帝病危的消息,无非是想趁机将皇帝废除,然后那个太后重新将权力牢牢掌握。仲华,你在朝消息灵通,不知是否真有这么回事。” “中堂大人,老实说,现在外面有关皇帝的风言风语真多,尤其是以上海为盛,中堂大人所言正是,那儿正流传这样的消息。” “那在京的各国使馆有反应吗?” “有,法国大使馆昨天来向我们荐医,要求送医生给皇上看病。” “答应了吗?” “没有,我和老佛爷正为这事儿发愁呢,不知该不该让他们的医生来看病。不知中堂大人有何高见,我愿意洗耳恭听。” “不敢当,”李鸿章谦虚地说,“仲华,你认为外国驻京大使有看皇上病情的权利吗?” “有!” “那好,既然他们有这个权利,那我们就应该让他们去看。 如果他们能够看出有病,这不妨还可以塞众人之口。” “中堂大人高见!”荣禄拱手说。 “哪里!哪里!我只是和仲华你在一起时才谈。”李鸿章停了一下又说,“仲华,不知两广总督谭钟麟近况如何?” 语气虽然表示出关切之情,但荣禄已体察出李鸿章的真正意思:谭钟麟愿意下来吗?荣禄更知道李鸿章此话无非是想探一探继任两广总督的人选。 “中堂大人,谭钟麟年老力衰,渐感不支,而且又在涉外事务繁多的地方,他自己已向朝廷中请放归田里,看来老佛爷准备答应他辞官。只是老佛爷现在还没有定下接任两广总督的合适的人。” “仲华,我在京里呆了多年了,白白地拿着国家的俸禄,我心里很是不舒服,我希望能在我老年时再为国家、老佛爷效效力。不过,我倒很想出去走一走。” 荣禄明白李鸿章的意思,无非是希望他能在老佛爷面前多说说话,让他李鸿章接替谭钟麟继任两广总督。其实,荣禄也一直在考虑该劝老佛爷如何安置李鸿章的问题,现在谭钟麟辞官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让熟悉洋务的李鸿章到南方去,既好好地安置了他,又能通过他打探各国对朝廷的态度,所以他也想让李鸿章到两广去。现在李鸿章自己提起,他当然乐于做一回好人。 “中堂大人放心,两广繁多的涉外事务,非中堂大人不能料理,我自然会在老佛爷面前替你美言的。” “多谢!多谢!” 送走了荣仲华,李鸿章悠然地吸起了水烟。他知道自己做两广总督已是十拿九稳了,只要李莲英在内部说,荣禄在外面鼓吹,准过不了多久,老佛爷会下懿旨。 自从光绪帝下了自己有病要求各省份荐医的圣谕以后,各省纷纷举荐当地名医,前往京城为皇上治病。江苏有一名医陈莲舫,很有医术,而且相当有医德,在当地很有声望。江苏巡抚在见了上谕以后,决定举荐陈莲舫上京给皇上看病。 陈莲舫已经白发银须,本望再过一年就谢归乡里,不再从医,那知却就在这时,巡抚来了命令叫他到京给皇上看病。 他非常清楚给皇上看病是一件不好应付的事,弄不好要掉头的,但是他又不敢不去。在巡抚送了他几千两银子后,他便被迫启程前往京城了。 这天,陈莲舫行到一个小县城,他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儿,又看看天色已晚,便找了一个小客栈住了下来。在他吃晚饭的时候,他听得隔桌有两位正在说话,便侧耳倾听。 “你见过皇上发的那道上谕吗?”一个对另一位说。 “你说的是什么上谕?”另一个有些迷惑不解地说。 “就是那个皇上自称有病的上谕” “你说的是那个,我倒听说过。那上面不是说皇上自从今年四月就有病了吗?” “对了,就是那个上谕。” “老兄,你难道对这道上谕有什么新的消息不成?”另一个将脑袋靠了过去问。 “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听说皇上并没有病,他身体很好,但却不懂皇上为什么非得说自己有病。” “老兄,你别卖关子了,你就给我实说了你是怎么想的。” “你听说过法国这个国家吗?”第一个人并没有直接回到第二人的问话。 “听说的,它不是跟朝廷开过几次仗了。” “听说他要派医生给皇上看病。” “派了吗?” “派了。” “看的结果怎么样,他们看出皇上有病吗?” “听人说,他们派的医生认为皇上病得还不轻,还给皇上开了药。” “哦,那你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 “我只是觉得奇怪,皇上好好的身体怎么会突然间又有了病呢?” “莫非是有人动了手脚。”“我想也是,而且我还听人说,是有人在给皇上的饭中放了药,这种药皇上吃了便会显出病来:脸色苍白,四肢无力。” 陈莲舫仔细地听着旁边二人的谈话,但他们二人好像没有看见陈莲舫似的,他们仍然谈论自己的,喝自己的酒。 “这样难道不怕出问题?”第二个人有些担心地问坐在他对面的那位。 “哼,老兄,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听人说,那个太后还害怕皇上不出问题呢?听说她最怕皇上没病,身体安好。” “这世间真有这么回事,他们不是母子关系吗?当母亲的怎么能如此嫌弃儿子呢?” “这有什么不可,当母亲的想当权,自然就顾及不了儿子了,儿子活着对他是一个障碍。” “那她为什么非得将皇上弄死呢?她可以像以前那样将皇上给废了嘛。” 第 1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79 章 “老兄,你说得容易,要没有病,找不着借口,怎么能废呢?” 也许是他们觉得谈论得太多,他们二人收了嘴,吃起饭,喝起酒来。 陈莲舫这才认真观察这二位,原来那个说话最多、称另一个为老兄的人是个差役,怪不得他知道那么多。陈莲舫又看了看附近的人,他发现,那一个坐在窗子边喝酒的人,他的右臂垂着,可能也听到了这二人谈话的全部内容。 陈莲舫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回味刚才听来的内容。他现在明白了。他这次是卷入了宫廷内部之争,他这次去将凶多吉少,要不小心从事,自己肩膀上的家伙可能就得搬家。陈莲舫越想越是胆颤心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恰在此时,他听到了敲门声,赶紧前去开了门。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吃饭时看到的靠窗喝酒的那位,陈莲舫不禁一怔。 “陈施主,一向可好!”这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姓名,陈莲舫不禁又一怔。 “你是谁,我不认识,再说我也不姓陈。”陈莲舫说着就要将此人拒之门外。 “陈施主,你听我说。”那人说着就闪进了门来,把门掩上。“陈施主,我是来找你给我治治病的。”那人说着解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右臂,陈莲舫看得清楚,那人的右臂已成乌黑,他心里明白他眼前这人是中了毒。但他在未搞清对方之前是绝不给他治病的,于是他冷冷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 “我不但知道你是医生,而且知道你医术高明。因为你以前给我治过病。”说着那人就将以前陈莲舫给他医病的有关情况和盘托了出来。 “你就是人们所说的那位‘飞天蝙蝠’。”陈莲舫惊喜地说。 “在下正是。” 陈莲舫这才明白这人为什么一上来就叫他“施主”,原来这“施主”是武林人士对别人的尊称。 “你这是怎么啦?弄成这个样子!”陈莲舫将“飞天蝙蝠”扶到床边关切地问。 “哎,说来话长”,“飞天蝙蝠”叹了一口气说。其实,“飞天蝙蝠”真名廖冲,只是因为此人轻功甚好,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而且具有一副侠义心肠,因而人们都亲切地称他“飞天蝙蝠”,却忽视了他的真名。 “我是去救皇上时受的伤。”廖冲默默地说。 “救皇上?”陈莲舫惊奇地瞪大了双眼。 “对,救皇上。”廖冲肯定了一下,于是他将他的受伤过程简略地给陈莲舫说了一遍,直听得陈莲舫目瞪口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原来,这次“飞天蝙蝠”前去救时,还未到瀛台,就被人发现了。最后在退出来的过程中不幸被一个侍卫的毒箭射中了右手,幸得他反应敏捷,迅速地给束住了,才不致于毒性当即发作,也才拣了一条命。一路艰难地求医,但很多人不知这毒是什么毒,正在廖仲感到绝望之际,不想却意外地遇到了陈莲舫。 陈莲舫看了看廖冲的的右臂,摇了摇头说: “只恐你的右臂是不能再用了。” 这对廖冲是一个打击,他从小使武器均是右手啊?要是右手不能用,那他怎么办呢?他不禁又失望起来。 “你能看出这是什么毒吗?” “我也看不清。”陈莲舫摇了摇头说。 “你难道不能想出别的办法来,你知道,我还得去救皇上,我不能看着皇上在那儿受苦。”接着,“飞天蝙蝠”又讲了有关皇帝的情况以及慈禧太后、李莲英对皇上的态度,这使得陈莲舫对于这次进京有了更多的了解。 “我不妨可以试一试,但能不能成功,我可不能担保。要知道,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未见过这种毒,看来对皇上看管得真严。”陈莲舫毫无信心地说。接着陈莲舫用他平时疗毒的办法,首先将淤积在廖冲手臂上的乌血挤了出来,然后夹上了银针,再然后又给了一些药给廖冲。 “多谢陈施主。” “别谢了,我也不能有把握将你的这个毒驱除,这就看你的造化了,如果三月之内你手臂上的乌气不消,就证明毒没有出来。如果消了,则证明痊愈了。不过,恐怕如果毒出不来,你的性命就难保住了。” “但我绝不能失去我的右手,失去右手,对于我来说,还不如死。” “飞天蝙蝠”在临走之前,嘱咐了陈莲舫在京要小心从事,如果不行,可以逃避那个是非之地,同时拜托他要给皇上好好治病。陈莲舫答应了。 自从别了“飞天蝙蝠”以后,陈莲舫继续北行。他在路上不断听到人们说“可能要换皇上”、“皇上病得不行了”的谣言。 就在陈莲舫一路北赶的同时,京中关于皇帝病重的消息也越来越多,谣言越来越盛。法国公使在使馆左等总署给他消息不来,右等也不来,于是,又赶往总署衙门。 这次负责接待吕班的是新任总署大臣许景澄和袁昶,袁昶和许景澄谙熟洋务,两人一合作,弄得滴水不漏。吕班问不出什么事,只是实话告诉袁、许二人此来的目的。 “本人前来荐医并不是为了治病吃药,实在是想探看一个贵国皇上情况。上海各大新闻有详细记载,说贵国皇上身体健康,精力旺盛,但朝廷又经常宣布药方,这令各国觉得贵国很不可思议,所以各国一致决定让本人来探视一下皇上病情,如果皇上真的有病,各国的疑虑自然烟消云散。如果贵国拒不让我看看皇上,各国必将觉得贵国会发生什么事,到时如果名国派兵进京保护使馆,本人想帮忙都帮不上了。” 这分明是在威胁,但吕班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要是到时各国派兵进京怎么办呢?这令许景澄和袁昶不得不担心,他们送走吕班后迅速向庆亲王奕劻报告。庆王觉得事关重大,又赶紧奔到荣禄住处,荣禄也觉得此次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他们俩赶紧赶往慈禧太后住处。 慈禧太后听了荣禄、庆王二人的呈辞,虽然气愤,但也没有办法,更何况荣禄带去了一封信,交给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拆开一看,见上面写着: “天下皆知圣上康复,而医案照常,通传外间,转滋疑义。 上海各洋报馆恃有护符,腾其笔舌,尤无忌惮,欲禁不能。可否奏请停议此项医案,明降谕旨,声明病已痊愈,精神尚未复元。当此时局艰难,仍求太后训政,似乎光明正大,足以息众惑而释群疑。以太后之慈,皇上之孝,历二十余年始终如一,常变靡谕,因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亦莫非公与亲贤调护之力。” 这封信慈禧太后看完虽然非常气愤,但仔细一想,也不无道理。如果疑释不清,不仅国内将人心惶惶,而且各国也将持不信态度,从而引发出不可知的结果。所以,慈禧太后最后不得不同意让军机大臣陪着法国医生都色夫前往瀛台给皇帝看病。 等荣禄和庆亲王奕劻走了之后,李莲英侍候在慈禧太后身边,他知道慈禧太后在心烦时最喜欢听他讲笑话,于是他说: “老佛爷,让奴才给你解解闷吧!” “你说吧!”慈禧太后强打精神说。 “我们那儿有一个孝子,他的孝心人人皆知。一天,他正在街上闲玩,一个人走过来说:‘你还在这儿玩,你家老母死了。’这人一听,撒开腿就往回跑,等到他跑回家一听,听到屋内有哭声,他也跟着哭了起来。当他走进屋的时候,见他妈好好地坐在炕上,但却不知她为何在哭。这人立即收住了眼泪,走到床边问他母亲到底怎么回事。他母亲哭得更凶,同时指着旁边一个东西说‘你死得好惨哟’,那人赶紧顺着她母亲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地上躺着一个老母猪。” “你这个缺德鬼。”慈禧太后脸露微笑地说。 “只要能让老佛爷高兴便是我最大的愿望。要是老佛爷整天不高兴,奴才也不会高兴的。” “你看我现在不是很高兴吗?我是担心明天皇上说他自己没有病,这样一传出去,不知外面又会闹成什么样子。” “老佛爷,请放心,我这就去关照皇上。” “你怎样关照?” “我就去给皇上说:如果你等到法国医生来为你检查时,你装出病来,老佛爷答应让你出瀛台,和珍妃相见,否则,就将珍妃处死,你也一辈子甭想出瀛台。” “很好,”慈禧太后对李莲英的话表示赞成,“那个贱货现在怎么样了?”“回老佛爷,奴才关照过那些太监叫他们严密看管。听他们说,每顿送去的饭珍妃都没有吃或者吃得很少,她经常在屋内叹息,骂皇上不去看她。” 第 1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0 章 “既然不吃,就隔三天送一次。送上三次后再天天送,看她能硬到什么时候。”慈禧太后又气冲冲地说。 “喳!”李莲英答道,“奴才这就前往瀛台关照皇上。” 慈禧太后望着李莲英远去的身影,冷冷地笑了几声,笑得相当阴险,令人听起来不禁毛骨悚然。在她的想像中,光绪帝正在向李莲英乞求:你千万别杀了珍妃,我会装成有病的,我不会说我没病的,只求你给亲爸爸说千万别杀了珍妃。 她又仿佛觉得:珍妃正在向她乞求,老佛爷,给我饭吃吧!我还不想死,然后她给珍妃一碗饭,珍妃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而她在一旁冷笑不止。想到这些,慈禧太后觉得自己是天子,正操纵着一切。 第二天,都色夫在军机大臣的陪同下前往瀛台,发觉光绪帝面黄肌瘦,一脸痛苦。他替光绪帝检查一下,认为光绪帝是体内太热,身体太虚,肾脏太弱。都色夫的这一诊断令在旁的几位军机大臣很是满意,因为他们就怕光绪皇帝呆不住,自己说自己没病。但他们哪里知道,光绪帝其实想说也不敢说,他必须为他心爱的珍儿忍受这一切。 都色夫的检查结果各国都知道了,上海的各国报纸有关皇帝病情的消息少了些,但并不是没有了,时不时还是有有关皇上病情的消息刊登。 陈莲舫这日行到天津,便听到了人们正在谈论“有个法国医生叫什么什么夫的给皇上检查说皇上只是身体太虚,肾脏太弱。”这令陈莲舫不禁起疑,这是什么病啊!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陈莲舫在为他安排的地方歇息了两天,便有人来传话上殿给皇上看病。陈莲舫在那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殿,赶紧跪下给慈禧太后和皇上请安。 “草民陈莲舫叩见老佛爷、皇上!” “你不远千里来到京城为皇上看病,赤胆忠心。莲英,赏他五千两银子。”慈禧太后对站在身边的李莲英说。 “多谢老佛爷赏赐!”陈莲舫赶紧叩头道。 “日后好好给皇上看病就行了。” “是,老佛爷。” 向来医生给皇帝看病不能问皇上病情,只能由别人代述或皇上自己告诉。于是,慈禧太后便代光绪帝陈述病状,陈莲舫却在下面认认真真地听,时不时也能听到光绪帝自己的说话声,或者是表示对慈禧太后所说的话表示赞同,或者是对慈禧太后的话进行简单的补充。 好不容易慈禧太后将病情叙述完了,陈莲舫却还是未能辩出个东南西北来,他也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病。这时慈禧太后叫他给皇上切脉,他慌忙打断思路,跪进到御桌前,稍微抬起了头,看了看坐在御座旁的皇上和慈禧太后。他只觉得光绪帝四目无神,满脸倦容,头上直冒热气,头发仿佛已经打湿,喉间有一疮,身体瘦弱,鼻子如同鹰钩一样,这使陈莲舫觉得皇上好像外国人。而慈禧太后却一脸威严,皮肤细嫩,脸上无多少皱纹,红光满面,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身体健康、护肤有方的聪慧女子。陈莲舫看了光绪、慈禧一眼,又替光绪帝摸完了脉。摸脉的结果,不禁令陈莲舫大吃一惊,因为皇上的脉冲若有若无,时强时弱。这令陈莲舫想到在路上听到的传闻,心里不禁想,看来皇上真是吃了对身体不利的东西,而且是在经常吃。这时,他又听到慈禧太后在问什么,赶紧凝神细听。 “皇上的病是什么病呀?” “草民看皇上是身体太弱,火气太旺,皇上需要休息。” “那皇帝喉中的疮是怎么回事?” “回老佛爷,草民认为正是皇上火气太旺所致。”其实这仅仅是陈莲舫的推辞之词,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让皇上张开嘴或到皇上喉边细看。 “皇帝病严重吗?” “草民认为只要好好调养,会很快恢复的。” “那你下去吧!” “是,老佛爷。” “将你所开药方直接上呈军机处就可以了。” “是。” 陈莲舫退下来后,开了一些补身体用的中药呈到军机处,这些药均是光绪帝以前服过的药,但陈莲舫也别无办法,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诊断出皇上到底犯了什么病。不过,他又不能不开,因此他只得开了这些看似有用但实际上并不一定对症的药给皇上。 虽然有御医、陈莲舫以及其它的医生不断给皇上论脉诊治,但光绪帝的病情仍然不见好转,至少外面的人是这样传闻的。这就使得大家面临一个选择:要是有朝一日当今皇上突然崩逝了,断嗣无人,将怎么办? 慈禧太后决定召集军机大臣再次商议废立之事,同时向广大臣工征求意见,要求各臣工要各抒己见谈一谈自己关于废立的想法。另外,慈禧太后还令荣禄发电报询问地方大臣意见。 在召见军机大臣时,仍然得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来,这令慈禧太后很是生气,因为荣禄还是劝他要小心从事,要顾及影响。不过大臣们上的奏折却令慈禧太后很是满意。 御史张仲炘,给慈禧太后上疏说皇上变法剪发、易服是背叛了祖宗,天理不容,他们强烈要求废除皇上,另换一个能忠实执行祖宗成训的皇上。 候补知府、翰林院编修王龙之也上疏慈禧太后说废除无能、懦弱的皇帝,换上一个能干的皇帝是必然的,而今皇上懦弱无能,他希望慈禧太后能顺应这种形势,早定大计,早行废立之事。 这些无疑使慈禧太后高兴了些,但这些仅仅是搔痒之辞,最根本的是要征得军机大臣的同意,而现在军机处意见往往不能统一,莫衷一是,尤其是荣禄屡加反对,更让慈禧太后觉得不满意。 荣禄也深深知道自己已令老佛爷不满意了。他担心自己几十年的“宠信”将倾刻间化为乌有,这也不能不令他着急,他决定去找李莲英,希望李莲英能在慈禧太后面前替他周旋。 他特备了一分厚厚的礼物,便坐着轿子来到了李府。李莲英赶紧迎了出来。荣禄献上了那份厚礼,这自然令李莲英很是高兴,于是,荣禄便趁此机会说出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总管大人,我此次来是希望你能在老佛爷面前帮我一忙。” “什么忙值得中堂大人亲自来一趟,让差人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 “此事事关重大,换上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我亲自来了。” “哦,到底什么忙,你说。” “总管大人,你随老佛爷几十年了,也知道老佛爷的脾气。 老佛爷很恨洋人,恨他们干涉,这一点我也清楚。但是如今的时局,想来总管大人也有耳闻,老佛爷想换皇上。其余臣工大都赞成老佛爷主张,但我一个人独自反对,屡屡惹得老佛爷不高兴,我这是希望总管大人能在老佛爷面前替我美言,让老佛爷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中堂大人,你放心,我自然会在老佛爷面前替你美言的。 我也知道,中堂大人一腔爱国之心,事事为着老佛爷着想,处处替老佛爷考虑。中堂大人的赤胆忠心我会向老佛爷说明的。” “总管大人,希望你能在老佛爷面前多提醒,废皇上不要太急躁,最好是能够徐图后计。” “中堂大人,你就放心吧!你要怎么坚持,你要怎么说你就随便说吧!” 这令荣禄感到很是欣慰,但是他对李莲英的这些话却不能相信得太多,因为他也清楚李莲英大多是顺着慈禧太后的心思去做事儿、说话的,但既然他这样说,就权且相信他吧! 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呢? 荣禄前脚刚走,刚毅又来了,他也是来找李莲英的,也是想让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多提醒提醒。他比荣禄说话可直接得多,因为毕竟他们是金兰之交。 “莲英,老佛爷真想废皇上吗?” “你说呢?” “我想是,只是由于荣禄屡次反对,才使得老佛爷不能决定下来。我不知荣禄是怎么想的,居然想保皇上。”刚毅有些气愤地说,“为什么没有将荣禄也看作‘帝党’加以处置,而留到现在让老佛爷生气。” 第 1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1 章 刚毅历来就很是嫉妒荣禄,不但是由于荣禄占了他的先,更是由于荣禄经常能得到慈禧太后的宠信,经常召他“独对”,也就是慈禧太后单独和荣禄对话,这是军机大臣最为担心的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和老佛爷说些什么。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刚毅在很久以前就已是协办大学士了,不想荣禄后来者居上,弄得他这个协办大学士出不了头,所以,刚毅很是恼火荣禄,认为是荣禄坏了他的前程,破了他的任大学士首揆之梦。 李莲英当然不知道这些,但也毕竟在宫中呆了多年,知道该怎样在相互矛盾的双方之间周旋。荣禄他得罪不起,因为他毕竟是慈禧太后最宠信的大臣,而且更重要的是荣禄和慈禧太后心中的那段情还藕断丝连。他也不愿意得罪刚毅,因为毕竟刚毅是他的兄弟。 “子良兄,你也别太着急,老佛爷自然会有她自己的想法,而且荣中堂加以反对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我们这些作奴才的,除了办好老佛爷交给我们的事以外,别的就是顺着老佛爷的意思去办事。现在老佛爷只所以迟迟不肯废黜皇上,她也是有她自己的顾忌的。”看似在给慈禧太后解释,其实隐含有指责刚毅说话欠考虑的意思,不过,刚毅并没有听出来,他还要发表他的高见。 “老佛爷还有什么顾忌的,皇上不行,本来就该废,难道我们自己废自己的皇上,难道还要让别人同意不成?”刚毅有些愤愤地说。 “子良兄,你是知道老佛爷的,老佛爷最恨自己做错事。 老佛爷一世圣明,要是她在这事情上面不小心犯了错,她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莲英,咱们也别说了。实说吧,我这次来,我是希望你能帮助老佛爷坚定信心,这事要办就快办,别再拖了。” “子良兄,我当然会在老佛爷面前说的,只是……” 李莲英本想说些什么,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刚毅也不便问,于是他们二人的谈话就到此为止。 李莲英其实想说的是替自己考虑的话,他苦心积虑地在慈禧太后面前献殷勤,现在好不容易赢得了老佛爷的信任,要是自己因为一时看不清形势在阴沟里翻了船,这岂不可惜。而且,他也深深知道,老佛爷既恨洋人,又怕洋人,在废立皇上这一件事上,老佛爷不可能不顾及到洋人的态度,虽然老佛爷在这件事上看来很坚决。 不久,外间各位臣工以及外国在京使馆人员看到了一道上谕,其内容是: “现在朕躬违和,所有年内及明年正月应行升殿一切筵宴,均著停止。明年正月初一日,朕亲率王公百官,恭诣皇极殿,在皇太后前行礼。” 凡是看到这道上谕的人,心里均不免一惊,看来皇帝今后还能坐得住,但到了明年,那就说不定了。 荣禄曾建议慈禧太后电询各大臣关于废立的态度,但现在还未得到回音,所以慈禧太后在一步步向她的既定目标前进时,她也越来越重视地方各官员的态度。因为迟迟不见各地回信,迟迟不见各地大臣上的表示自己意见的奏折,这不免令慈禧太后有些顾忌,要是各地大臣如两湖、两广、两江总督都反对怎反办呢?两广总督倒可以不考虑,因为前任刚下,新任还未到任,这种种顾虑不免令慈禧太后有些烦躁不安。 李莲英也看出老佛爷这两天烦躁得很,因而他便向慈禧太后建议去看看戏,到颐和园去划划船,慈禧太后表示同意。 李莲英叫来了最好的旦角,告诉他们一定要拣最好的、拿手的戏给老佛爷看,一切以把老佛爷逗乐为准。各旦角受了总管大人的交待,没有不演好自己角色的,有时还故意逗台下的慈禧太后笑,因而,慈禧太后在看戏时显得心情愉快,这令李莲英也很是高兴,因为这正是他进言的最好时机。 看完戏后,李莲英又陪慈禧太后划船。船行在满是荷叶的水面上,看着湖面欢快的小鱼,慈禧太后不仅画性大发,叫李莲英给她拿画笔和纸来,幸得李莲英早准备好了笔和纸,他赶紧从船舱中拿了出来,递给慈禧太后。 慈禧太后在宫中多年,闲暇之余,总喜欢画画、看戏,尤其是在心情好时,更喜欢拿出笔来画她所见的一切。慈禧太后看着在水中嬉戏的小鱼,它们是那样的快活,这不禁令慈禧太后想起了未入宫以前她自己和荣禄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他们以前就像这些鱼儿一样快活、一样相互追逐嬉戏。虽然后来自己进宫了,但荣禄仍如以前一样对自己忠心耿耿,无处不为自己着想,当年肃顺等还在时是荣禄在皇上死后帮助自己获得地位与权力,是荣禄帮助自己免被别人暗杀,这次又是荣禄帮助自己重新得以垂帘。想到这些,慈禧太后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万寿山,心中有无限感慨。荣禄为什么现在反对自己废除皇帝呢? “莲英,把这些拿回去。”慈禧太后指着铺在她面前的纸和笔说。 “喳!”李莲英答应着拿走了纸和笔。等到李莲英再回来,慈禧太后又问李莲英。 “莲英,你说为什么荣禄反对我废皇帝?” “老佛爷,也许是荣中堂不想这么快地废皇上吧!”李莲英含糊其辞地答道,他怕慈禧太后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也许是荣中堂怕有人反对。” 慈禧太后听出了李莲英的意思,他是说荣禄怕洋人反对,这不禁令她又来气。 “他只知道干涉、干涉,现在连你也这么样想。”慈禧太后略为不悦地说。 “老佛爷息怒,奴才哪敢如此,奴才只是以为荣中堂是这么想的。” 荣禄确实是这么想的,这一点慈禧太后也是非常清楚的,但她自己素来不喜洋人,自己不愿考虑太多关于洋人的事,这可能就是荣禄反对的吧!慈禧太后这样想。但自己为什么又非要怕洋人干涉呢?慈禧太后又恨恨地想,我一定要废掉皇帝。算了!算了!再说吧!她觉得自己应该问问李莲英别的事情。 “莲英,你看谁最合适补两广总督的缺?” 李莲英本来想说这件事,但因为刚才老佛爷不高兴也就罢了,不想现在老佛爷自己倒提起了这事儿,李莲英赶紧说: “奴才以为让李中堂去最好,李中堂善办洋务,而两广之地又是洋务繁重的地方。” “嗯,幸亏你想得到,我看也该用一用他了,他在家闲置得太久了。我看就这样了,派李鸿章接任两广总督的缺。” 其实慈禧太后也有意让李鸿章接替谭钟麟。虽说她不喜欢洋人,但她觉得又不得不应付,就如同她有时候也邀请外国驻华大使夫人到宫中来玩一样。两广是最先同洋人通商的地方,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不派一个威名素著的老臣是根本管不下那个地方的,而老臣中又以李鸿章威名最盛,虽说李鸿藻也不错,但他自己现在还在狱中,所以在慈禧太后心中早已内定了李鸿章任两广总督,现在居然李莲英和她想在了一块儿,她当然禁不住要夸奖李莲英两句。 自从陈莲舫入京后,非但没能治好皇上的病,反而觉得皇上的病越来越重,这令陈莲舫觉得很不可思议。首次给皇上诊了病下来,他却觉得自己浑身病凉、背上直冒冷汗,他逐渐清楚他和其它几位外省荐来的医生是根本医不好皇上的病的,要是将来有朝一日皇上崩逝了,这责任还会落在他们身上,所以陈莲舫越想越是心惊。他决定自己先回去,但这不是他说走就能走的,这必须得到老佛爷的同意,这令他很是为难,找谁去给老佛爷说情呢? 就在陈莲舫绞尽脑汁时,他想起了他的一个朋友,这人姓孙名三思,在内务府当差,听说人缘很好,陈莲舫决定去找他。 当陈莲舫给孙三思说明来意后,孙三思并没有急于给陈莲舫回复,反而给陈莲舫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商人,有点儿文化,又很有钱,不过他还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于是他就跑到京城来碰运气。恰巧他在京城有个朋友,那人在一个寺庙任主持,而这个寺庙又是李大总管经常光顾的地方。于是,他决定去找他的这个朋友,叫他这个朋友给他想办法,他这个朋友满口答应,叫他三日后来听消息。但这个人等不及了,二天后就来到了这座寺庙,但他并未到达那座寺庙,因为他发觉路上站满了侍卫与太监,他只是听见别人说是李大总管在拜佛烧香。到了第三天,他到他朋友家去了,他朋友告诉他说,你准备二十五万两银子,明天送来,因为那个总管要二十五万两才能给你办事。这个人虽觉二十五万两有些多,但他并不在乎只要能捞一官当,因此他很快将银子送到了他的朋友家里,他朋友叫他等,有消息自然会给他说。这个人于是就在京城里找了个地方住下来呆了半个月,忽然有一天他的朋友来给他说你快到朝廷去谢恩吧!朝廷任命你为巡抚了,这人真是喜出望外,花了二十五万两银子,其实有五万两银子是他们朋友拿了,当上了巡抚。 孙三思将故事说完,陈莲舫已明白了孙三思想告诉他只有找李莲英帮忙,而他愿意给他作那个寺庙主持,也就是说,请我帮忙不能白帮。陈莲舫作医生一生也有不少钱,他并不在乎几万两银子,他只想活着出宫去。 “三思,你看得需要多少银子? “过两天再说吧!两天后你来我给你答复。”孙三思胸有成竹地回答。 陈莲舫在焦急中渡过了两天,第三天他又来到孙三思家中,孙三思对他说: “莲舫,我看你准备八万两就可以了。” 八万两对于陈莲舫来说不是个大数目,他当即给孙三思送来了,孙三思叫他先回去然后有消息会告诉他的,于是陈莲舫又回到了他的住处,担心地等待。 孙三思将这八万两银子自己取了一万两银子,然后找到了内务府大臣怀诺布,送给了怀诺布二万两银子,同时将剩余的五万两银子交给了怀诺布,求他给李莲英说说好话让陈莲舫回家去,怀诺布满口答应。 十多天过去了,陈莲舫总盼望着孙三思能给他消息。终于有一天,他等来了孙三思,不过不是给他让他回去的消息,而是让他另外准备五万两银子。陈莲舫毫无办法,只得忍痛再送了五万两银子到孙三思家中。这样反复折腾,又过了十多天,孙三思来告诉他慈禧太后已同意让他回家。陈莲舫心里很高兴,因为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后来,他听人说那十三万两银子李总管要了十万。 陈莲舫回到家乡听人说,“飞天蝙蝠”已经自杀了。听到这个消息,陈莲舫不禁一阵难过,他知道自己给“飞天蝙蝠”疗毒的办法失败了。在替“飞天蝙蝠”悲哀的同时,他也为皇上悲哀,看来皇上只能痛苦地过一生了。 皇帝的病情没有好转,荣禄又坚持不废皇上,这令慈禧太后越来越不安。慈禧太后的不安引得荣禄也越来越不安,他怕慈禧太后对他产生看法,然后疏远他。正在他提心吊胆之时,他先后收到了两封电报。一封电报是两江总督刘坤一发来的,这电报先到,只见上面写着令禄感到宽心的话:“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难防。所可言者在此,所不忍言者在此。” 这两句话令禄非常高兴,他当即前往储秀宫,将刘坤一的电报给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虽然有些气,但总算平静地看完了,因为慈禧太后到底了解到了地方各长官的态度。 由于就刘坤一人表示反对,并未能阻止慈禧太后废皇上的决心,她还是想在过了年后废皇上。这令荣禄陷入不安,怎么老佛爷能不顾后果呢! 上海有个候补知府经元善,是上海电报局的总办,因此能看到朝廷发下来的各种电旨,当他发觉电旨中关于废立皇上的口气越来越重时,他再也坐不住了。 经元善名虽为总办,但他非常熟悉洋务,知道废除皇上可能会导致各国干预,甚至兵戎相见,而要以大清积弱之国去抵挡数国的雄兵,只恐又会来一个火烧圆明园的事件。而且,他也深知,在上海还是有很多人同情皇上的命运,至少反对慈禧太后的人不少,虽然慈禧太后现在迂延不决,但经元善明白,一旦时机成熟,慈禧太后决定会废除当今皇上的。 刘坤一反对废除皇上,他是有所耳闻的,朝中荣禄、李鸿章反对废黜他也略知一二,经元善清楚废除之举并不明智,虽说他本人并不怎么喜欢当今皇上,但他更不喜欢慈禧太后专断引来兵祸,他决定联络上海绅商各界联名致电总署。在这之前,他必须得去找一个人,那人便是他的上司盛宜怀。 第 1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2 章 盛宜怀是以洋务起家的,向来同情新党,也很同情皇上。 但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给经元善支持,只是默许经元善去做。 今天已是大年前夕了,名家都在准备过年。上海由于是个大城市,除夕前夕尤其热闹,现在街道上到处是喜气洋洋的人们和到处响的爆竹,给平时沸腾的上海又添上了一层节日的喜庆气氛。黄埔江上,船只往来也频繁了,那是年前赶到城里来购置年货的人突然增多的缘故。外滩上也比平时热闹多了,快活的小孩们正在上面嬉笑、追逐、奔跑。这是一个多么祥和的世界,人们过得多么幸福,可是要是慈禧太后真废除了皇上,只恐怕上海会一片恐慌,一片混乱。 经元善坐在车上,看着节日的上海,想着废皇上可能带来的后果,也想着自己如果发电报会带来的后果,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是觉得他应该阻止慈禧太后废除皇上,以免再生兵变。 经元善来到了他的朋友汪康年家中。汪康年字穰卿,是光绪十八年壬辰科的进士,又是翁同和的得意门生之一。在光绪变法前夕,就已在上海创设了《时亦务》,专门鼓吹维新变法。《时亦务》是旬刊,专门以议论为主,评论西洋各国政事,也评论大清的各种积弊。为了报道时政,汪康年去年春天又创办了《时报日报》,不久改名为《中外日报》,专门报道各国发生的情况。《中外日报》销路极广,尤其是在那些忧国忧民的绅商士民中更是如鱼得水。经元善到汪康年家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在明天的报纸中刊出消息,以便联络有志之士。“穰卿,你可听说过废皇上的消息?” “听说过。” “哎,恐怕皇上只能过完今年了!”经元善叹了口气说。 现在到过年只剩下几天了,难道皇上马上就要被废黜了? 这不禁令汪康年一惊。 “什么?到过年就剩几天了,难道上头要废除皇上了,趁现在。” “嗯,”接着经元善给汪康年讲了他近来所接触到的各种电旨。等到讲完,经元善又说: “穰卿,我这次来找你,就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 “莲珊,”这是经元善的别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定当效力。” “好!”经元善豪情万丈地说;“我希望你能在明天的报纸中登出这则消息,号召反对废除皇上的绅商们到电报局列名电请总署。” “没有问题,我马上就准备。”汪康年爽快地答应,“莲珊,但谁来领头呢?” “我!”经元善答得很是响亮,生怕汪康年没有听见似的。 “你?”汪康年有些疑惑,“这样只怕上头不会轻饶你。” “穰卿兄,这些我早已顾不上,只求别再发生兵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不也这样说吗?” “莲珊兄,要是上头怪罪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这是在为经元善准备后路。经元善听了一想也是,总得先找好退路吧!于是幽幽地说:“准备到澳门吧!哎,到时候再说。” 汪康年知道此电报一旦呈上去,结果可想而知,他知道也许今晚便是最后一个晚上他能和经元善在一起喝酒了。他一边命人在明天的报纸上加上那一则消息,一边命人摆上了酒菜、杯筷。两人直喝到二更方休,经元善才醉醺醺地回到了电报局。 第二天等到经元善起来时,电报局门口已站满了要求列名的绅士名流,经元善认得出其中有现任翰林院编修的蔡元培,有名噪一时的章炳麟,还有两个是丁日昌的儿子丁惠康、吴长庆的儿子吴彦复,他们两个是所谓的“海内四公子”中的二位公子。看着这些绅士名流,经元善激动不已。在他眼中他已感觉到了这份电报的重量。 在这些绅士名流一千多人签了名后,经元善向总署发出了一份内容简短的电报。 “总署爷中堂大人钧鉴:昨日卑局探到欲废除黜皇上,沪上人心沸腾,探闻各国有调兵干预之说,务求王爷中堂大人,公忠体国,奏请圣人力疾临御,勿求退位之思,上以慰太后之忧勤,下以安中外之反侧,宗礼幸甚,天下幸甚。卑局经元善及寓沪名省绅商士民一千二百三十一人合词电奏。” 这份电报到得总署,总署章京那敢怠慢,赶快送往了庆王府。庆亲王一惊,心想这经元善胆子不小,居然敢联名上书。但他也不敢怠慢,他立即又赶到了荣禄家中。 荣禄刚从李鸿章那儿回来。李鸿章这时已接到任他为两广总督的谕旨,准备择日启程前往广州,为此,在北京的外国朋友、各国驻京大使为他举办了一次宴会。荣禄到李鸿章处就是为了从他那儿探听一下,各国大使对废立皇上的态度。 “中堂大人,我来是想问问你各国大使对废立皇上的态度,现在老佛爷逼得紧了,非要在今年以前将这个事定下来。 我现在已到了图穷而匕见的时候了,希望中堂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仲华,你知道我早跟你说过他们会反对的,今天他们趁给我送行的机会,跟我说了他们的态度。他们表示:若有废立之事,各国虽不能干涉中国的内政,但他们也不能承认新皇帝,他们只承认当今皇上。仲华,你今天不来,我也会来找你的。现在各国大使已明白地说出了他们的态度,我只恐老佛爷一意孤行,引来别的意外。” “什么意外?” “仲华,你想一想,地方上两江总督刘岘庄明白地表示反对,还有很多没有说明态度的,要是老佛爷废黜皇上,一旦引起驻京使臣的抗议,各省疆臣就可以仗义声讨了。果如斯,恐怕又不免要动天下之兵。仲华,你想一想,在列强环视的今天岂能再在国内动不义之兵。” “中堂大人说得极是,我也怕无端起天下之兵,但老佛爷偏要坚持,我也没有办法。” 这是荣禄在试探李鸿章的口气,李鸿章自己也知道,但他觉得他还是要说: “仲华,此事你不劝老佛爷就没有别人了,你受老佛爷恩最重,老佛爷对你寄的厚望又大,要是你不劝阻老佛爷做错事,你说你对得起老佛爷的一片慈恩吗?” 探明了口气,荣禄坚定了他的信心,他决定再次谏阻老佛爷。下意却又遇到了庆亲王奕骙,而且奕骙又带来了那么一份令他高兴的电报。 庆亲王奕骙等荣禄看完电报,对着荣禄说: “仲华,你说这电报给老佛爷吗?” “给,怎么不给。”荣禄有些喜悦地说。 “只恐会惹得老佛爷不高兴。” “庆王爷,”荣禄正经地说,“要是老佛爷废皇上引来不义之兵,你我二人谁也担当不起那个责任,你说是吗?” “嗯,没错,看来还是上的好。” 庆亲王奕骙和荣禄二人备好了轿子,一同前往慈禧太后的住处养心殿。 他们二人先让李莲英给通报了一下,慈禧太后本来不想接见他们,但听李莲英说有极为重要的事向她禀报,她这才让二人进来。 “你们二位有何事?”慈禧太后有些不高兴地说。 “老佛爷,你先请过目这份电报。”庆亲王奕骙说着将电报呈了上去。 慈禧太后接过电报一看,不禁怒发冲冠,两眉倒竖,那形情非常之怕人,不过几十年的磨练到底使得慈禧太后能收敛自如,脸上的阴云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们二人怎么想?”慈禧太后冷冷地问。 庆亲王赶紧给荣禄使脸色。这是他们早已商量好的,如果慈禧太后这样问起就由荣禄来回答,荣禄会意,赶紧叩头道:“回老佛爷,奴才以为经元善虽说得有些过分,但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但关于调兵干预一说仅仅是传闻而已。” “老佛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庆王赶紧磕头道。 第 1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3 章 不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慈禧太后一贯坚持的,因为前几次外患,都是由于当初掉以轻心才酿成巨祸的,所以慈禧太后也不得不赞同庆亲王奕骙的观点,她点了点头。 “而且,老佛爷,李中堂说要是老佛爷废黜皇上,外国大使将拒不承认,他们只承认当今皇上。”荣禄又赶紧接着说。 慈禧太后的气又想往上冒,但她清楚这不是说着玩的。要是到时外国使节真不承认新皇帝,让她这个太后面子往哪儿放,同时刘坤一等各省疆臣又怎么样现在也说不清,要是他们也跟着闹呢,又叫我如何收场?转念间想到了这些,慈禧太后觉得她的决心受到了考验,她的决心正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那你们说怎么办?” 口气明显比以前软了许多,但也并不太弱。荣禄意识到了这一点说: “奴才认为老佛爷不必废皇上。现在皇上年龄已大,一直没有皇子,不如选择宗室近支立为大阿哥,当皇上的嗣子,兼嗣穆宗,皇上当年接位的诏书中已经讲了这层意思,别人不能说长道短。太后可把大阿哥弄来,养在宫中。慢慢用他来取代皇上,这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吗?” 慈禧太后听了很是高兴,决定在宫中立大阿哥,但她也并不给经元善好受,她下令逮捕经元善。但经元善早得到消息逃往澳门了。&gt;&gt; 李莲英四、策立大阿哥 四、策立大阿哥 慈禧要策立大阿哥,皇亲国戚展开了“竞选”,李莲英的腰包又要鼓破了…… 既然同意立大阿哥,但到底立谁呢?这一时成为朝内臣工们谈论的热门话题。 其实早在这以前,慈禧太后就着手准备了,当然不是准备策立大阿哥,而是准备立新皇帝。她已开始留意近亲旁支中的小孩,准备让他们中的一员当皇帝。现在既然要立大阿哥,自然也是从这些人当中选。 这是一件令慈禧太后感到非常为难的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到底立谁好呢。因为她怕再出错。 昔年咸丰帝死后,慈禧太后立自己的儿子作了皇帝,是为穆宗同治帝。同治当皇帝时年龄尚小,于是慈禧太后便命老臣加以辅导以期自己的儿子成为可造之材,但事与愿违,同治帝因为荒淫过度竟得天花而死,但又有人说不是天花而是一种不敢说的病,反正同治帝是死了。自己的儿子死了,慈禧太后又立当今皇上,本望能很好地承继大统,但不想却在上一年中犯下了那种事,弄得慈禧太后很是失望。自己的儿子不行,别的孩子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慈禧太后又想起了吴可读,他二十年前尸谏为穆宗立嗣,但她却未同意。二十年后,她却又要接收吴可读当初的谏劝,这不明摆着是自己在扇自己的耳光吗? 再说,自从文宗咸丰帝崩逝以后,慈禧太后一直手握权柄,以太后身份训政,历经几十年,慈禧太后已经舍不下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权柄了。这就是说,所立的大阿哥不能年龄太大,否则慈禧太后就不能训政了;但也不能太小,因为她自己感觉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再要撑二十年只恐是不行了。 因而在慈禧太后心目中便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立大阿哥得立一个十来岁左右的,身体比当今皇上强壮的但又跟自己关系很是密切的宗室子弟。 李莲英首先摸清了慈禧太后的意思,于是他便在心中酝酿劝老佛爷到底立谁。庆亲王奕骙的儿子怎么样,年纪倒还合适,只是恐怕稍微远了一点,但要在近亲的载字辈中找合适的人是找不出的了。 “老佛爷,你看小振怎么样?” 小振是庆亲王奕骙的大儿子,今年十四岁。他经常随着他母亲入宫。虽不聪明但嘴却生得很甜,成天在慈禧太后面前“老佛爷、老佛爷”地叫个不停,很得慈禧太后欢心。 慈禧太后心中一动,沉吟了一下问道:“小振今年多大了” “十三四吧!” “年龄倒还合适,”慈禧太后口中轻轻地说,似乎不能作出决定,过了一阵子又说,“莲英,不嫌远了一点吗?” 庆亲王是庆僖亲王唯一的孙子,而庆僖亲王和仁宗又同为孝仪纯皇后所生,他们是同父同母兄弟,关系自然亲于同父异母兄弟。但在仁宗的后代中与载振一辈的现却已成年,这显然不符合十来岁左右的标准。这些李莲英都早已了然胸中,所以他见老佛爷问起,很是干脆地说: “这是最近的了,没有比这再近的了。” 也许是慈禧太后不喜欢小振,也许是不愿在载字辈中策立大阿哥,也许是慈禧太后觉得对小振还不了解,害怕将来树起后他又同当今皇上一样令她伤心,反正她没有立即回答。 李莲英也猜出慈禧太后的种种顾虑与担心来,但他自己对小振印象倒挺好的,一个是小振嘴甜,一个是因为庆亲王奕骙的缘故,庆亲王是朝廷重臣而且与他本人关系也很好,由于这种种原因,他希望老佛爷能立小振为大阿哥,以便对他有好处。 “老佛爷,奴才看小振人挺好的,对老佛爷又很有孝心。” “看看再说吧!这到底是件大事,不能马虎。”慈禧太后慢慢地说。 李莲英相当明白,这是老佛爷有感于“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既然老佛爷这样说了,李莲英也不便再说。 朝中大臣中,以前很有一批主张废黜皇上,再立新皇上,而且他们也在物色他们心目中的皇上。不料现在老佛爷有旨不废皇上,而是改立大阿哥,这虽然使他们的积极性受到了打击,热情受到了压制,但毕竟大阿哥隔皇上这个位置还是不远,所以他们沉寂了一下后马上恢复原有的热情去找将来的皇上。 因为慈禧太后明说要同时为穆宗立嗣,这就使得有一个人感到自己责任重大,觉得自己应该为策立大阿哥不遗余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慈禧太后的亲家、同治皇帝的岳丈,现闲居家中的大臣崇绮。给同治帝立嗣,这不也是说给自己找一外孙吗?你说他这个外公能不着急吗? 至于崇绮的作用,不但他自己意识到了,而且别的大臣也意识到了,尤其是朝中老臣徐桐。这位大学士对当今皇上极为不满意,在维新变法中是慈禧太后的死党,极力反对光绪皇帝的变法。据说他在他七十,曾经有一次慈禧太后问他的志向。 “你长大了愿意干什么?” “奴才愿意带兵!帮助老佛爷将洋人赶出去,一个也不准留在大清国。” 这样答很投合慈禧太后的胃口,她夸奖了溥儁两句:“你的志向倒不小。”说完慈禧太后又问溥儁功课怎么样。 这一问,溥儁脸上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表情没有了,代之以一脸迷惘。凡是慈禧太后问及的问题,不是答不出来,就是答不对。这令慈禧太后很是失望,除了叮嘱溥儁要好好学习书本上的东西外,没有别的表示。 溥儁的失望表现,令端王很是着急。自己要当太上皇,就必须让溥儁有资格成为大阿哥;但要使自己的儿子成为大阿哥,就必须让自己的儿子要多读些书以使让老佛爷高兴。为此,端王载漪便与他的幕僚们商量怎么办。其中有一个幕僚提出请德高望重的老臣给溥儁讲课,载漪表示同意。但到底请谁呢?经过一番争论,最后决定请大学士徐桐与崇绮。 徐桐最是反对当今皇上,在慈禧太后重新训政后,徐桐曾经极为主张废黜光绪帝,然后赏给光绪帝一个“混德公”称号。虽然现在皇帝并没有被真正给废黜,但他的那些举动却很为那些也反对光绪帝的人所欣赏,端王便也很欣赏徐桐。 如今已近年关,该庆贺新年了。于是端王以此为借口派人分别到徐桐与崇绮家请他们到自己家来,并特意嘱咐二位大人不要穿官服前来。徐桐、崇绮二人会意,知道端王找他们有要事相商,于是便穿了一身便服联手前往端王府。 端王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徐桐、崇绮二位前来,赶紧下阶迎接,并上前将徐桐从轿子中扶出来,同时嘴里说道: “崇公、徐先生,欢迎大驾光临,这真令我脸上大放光彩啊!” 这一句,说得徐桐与崇绮二人,惶恐不安但又精神爽快,二人赶紧想要下跪,被端王及时扶住。 “崇公、徐先生二位不必多礼,我今日特备小宴,希望二位大人赏脸。”“哪里!哪里!端王爷如此客气令我二人无地自容啊!”徐桐毕竟是大学士,赶紧接过话说道。 “那就请吧!” 第 1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4 章 端王将徐桐与崇绮请到了客厅,这时仆人已将一切摆好,菜已上来,酒已斟上。端王又将二人请入席,为着上首,三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将崇绮推到了上首,端王坐在下首相陪。 刚坐定,载漪便从里屋将溥儁唤了出来。溥儁见到崇绮与徐桐便单腿跪下来行礼道:“晚辈给二位大人请安。” 这一切是端王早就安排好的,但这对于坐在上首的崇绮和左侧首相陪的徐桐却受不了。他们赶紧起座离席让礼。 三人边喝边谈,边谈边喝,谈到兴头上,徐桐骂起皇帝来,说皇上早该废,但偏偏老佛爷不废,只立大阿哥。徐桐说着摇了摇头,对着坐在上首的崇绮说: “你看你的外孙能是谁呢?” 这自然是在问大阿哥可能是谁。其实,崇绮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上席后他就在想,想端王今天晚上请他们便服赴宴的目的,后来他终于想通,可能是端王在打大阿哥的主意。崇绮见徐桐问起,虽然想说,但还是没有说出来,他要听徐桐怎样回答,于是他又反问道: “你是朝中大员,你认为谁能成为大阿哥?” 其实徐桐也在想今晚端王为何请他们吃饭,想到刚才,终于悟了出来,现在见崇绮问起,知道崇绮的意思是你的意见便是我的意见,所以他便毫不客气地说: “我看端王爷的世子前程无量,有王者之风。” “嗯!”崇绮也点了点头。 “承蒙二位大人厚爱,只是他好武不好文,以后只恐得多费两位大人的神,对他多多指导,将来才有出头之日。”端王指着溥儁笑吟吟地说。 徐桐、崇绮二人一听,知道端王此次邀他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二人给溥儁辅导功课,介时借助他们的声望以便溥儁能顺利地被立为大阿哥。 “只要王爷吩咐,我们二人定当效力。” “还不多谢二位老先生!”载漪对儿子溥儁说。溥儁很是听话地端起酒杯递给徐桐、崇绮,同时自己端起酒杯说: “多谢二位先生!” 喝完酒,徐桐,崇绮禁不住问了几句溥儁的功课,但回答并不令二老满意,二老于是也就未再提问题。 端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溥儁说:“快给崇公爷敬酒!” 这俨然是将溥儁当成了大阿哥的口气,虽然徐桐、崇绮乍听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而且二人也认为大阿哥非溥儁莫属了,所以崇绮在推辞的同时将溥儁递过来的酒心安理得地饮了下去。 其实在众多侄儿中,慈禧太后还是最钟爱恭亲王奕䜣的儿子溥伟,至于为什么,宫中有很多传说,但有一个却为大多人赞同。 恭亲王奕䜣是咸丰帝的六弟弟,人长得精神漂亮,慈禧太后很是喜欢她的“六叔”,在慈禧太后入宫后一段时间曾经受不到宠信,而奕䜣对她又很好,两人之间便有了不清不白的关系。后来咸丰帝死了,又是恭亲王奕䜣保护了慈禧太后的身份与安全,这令慈禧太后很是感激,等到处死八大臣后,又特奖奕䜣为摄政王。咸丰死后,慈禧难耐寂寞便经常与奕䜣在一起,只是后来慈禧太后怕奕䜣权力过大,才渐渐疏远了他,并且削弱了他手中的权力。后来甚至被闲置,但后来又重新得以启用,任以重用,在奕䜣死后,慈禧太后又赐亲贵最高的誉号“忠”给奕䜣,并且辍朝五日,素服十五日,入祀贤良祠,配享太庙。这隆重的恤典使得很多人莫名奇妙,他们不知为什么要这么隆重。而当恭亲王死后,其子溥伟因长得极像其父,慈禧太后便让其继承了“恭王”爵位。 至于说这个传闻是否可信,谁也弄不清。但有一个事实谁都承认,那就是慈禧太后最喜欢溥伟。但溥伟年龄稍微大了一点,而且极有主见,这是不符合慈禧太后心中那条她要听政的标准,所以虽然慈禧太后非常喜欢溥伟,但最终并没有纳入大阿哥的考虑之列。 慈禧太后问溥儁功课一幕李莲英是见过的,他知道老佛爷对溥儁并不是很满意,于是他找庆亲王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次向老佛爷为载振谋位。他向慈禧太后说了,慈禧太后听了后说: “那你先放放口风出去看怎么样吧!” 也就是说,只要反应好,那就立小振为大阿哥了。这令李莲英很是高兴,他连夜找到了庆王,与庆王商量了一夜,决定第二天早上放出口风。 但反应实在不令人满意,朝中大多数人持反对意见。因为庆王府很有钱,载振不免有些不学无术,看似像个纨绔子弟,因此很多人对其并不满意,有的人说他不像仁君,有的人说他关系太远,也有的人表示不可理解,而赞成的只有一少部分。这是李莲英预先并未想到的。不过,他也不能拗着众人的意思再劝老佛爷立载振,只得顺着大家的意思说载振不行,劝老佛爷在溥字辈中选。 李莲英放出立载振为阿哥的口风后,着实令端王与徐桐、崇绮慌了一阵子,后见大多人并不赞成,这才放下了悬在空中的哪颗心。三人一经商议,决定让端王到李府中去让李莲英在老佛爷面前说说情。 端王到得李府时,李莲英吃过晚饭,正在吸鸦片。李莲英将端王迎到榻上,递给他一支烟枪,两人在榻上边吸烟边谈。 “总管大人好悠闲,可惜我却整日奔跑。” “王爷怎么这样说呢?”李莲英抬起头说,“王爷怎么整天地跑?” “还不是为那不争气的儿子。” 李莲英一听,又重新低下头,狠狠地吸了两口,然后悠闲地吐了出来,他知道端王要想干什么。 端王见李莲英没有搭腔,赶紧对侍立在旁的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个仆人很快掏出一个石膏做的军艇,这是新玩意,李莲英在宫中并没有见,所以他一见不禁一愣。那个仆从赶紧递了过去,同时随带递上一张银票,上面赫然写的是十万两。 “这点小意思,希望总管大人不要见笑。”端王在一旁吸着鸦片说。 李莲英说了一句客套话,接过了递上来的礼品。端王又将他随身带来的仆从挥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端王与李莲英二人。 在烟雾缭绕的屋里,只见端王将身体往前倾了倾说: “希望总管大人能在老佛爷面前美言两句,将来再感谢总管大人。” 载振不行,李莲英早已将目光转向了他人,今见端王提起溥儁,他虽然不大喜欢,但也觉得找不出他人来,只有溥儁最合适,所以他爽快地说: “我看老佛爷也挺喜欢世子的,我会帮助老佛爷选她所喜欢的人做大阿哥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端王听来已相当清楚。他又对李莲英说了些感激的话,再吸了一袋烟,这才启程回府,一路上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尽想自己的儿子将来当了皇上,自己这个太上皇怎么过日子。同时在心底里说:“老庆,你还是不行,你的儿子当不了大阿哥,还是看我的儿子吧!” 李莲英在劝老佛爷不立载振,而在“溥”字辈中立大阿哥时,不免对溥儁夸奖、赞赏有加,这令慈禧太后不免心动,因为在她心目中除去溥伟以外,也就只剩下溥儁比较优秀了。 但她还是不能决断,她还想看看别的孩子,她要拿溥儁与别的孩子比较一下。如果没有比溥儁更好的,便立溥儁为大阿哥;如果有呢?则再仔细考虑。想罢这些,她便下了一道懿旨:定在腊月二十,召集近支王公会议,凡“溥”字辈而未成年者,由其父兄携带入宫,听候召见。 到了那天,近支“溥”字辈的小孩,都按品级穿起特制的小袍小褂,一样朝珠补褂,翎顶辉煌,装点成“小大人”的模样。只是这些小孩毕竟以前懒散惯了,又是儿童心性,虽然穿上了小朝服,但仍然脾性不改。一个个挤眉弄眼,甚至父兄稍微一不小心,便会溜出去追逐嬉戏。弄得这些小孩的父兄们没有办法,只得加紧叮嘱、留心,这才稍微好了些,“小大人”,才真正安顿了下来。 看着下面一群未成年的小孩,个个金黄的翎顶,稚气的脸,慈禧太后不由得升起一种慈爱之心。她看了看坐在她右边的光绪皇帝,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刚升起的那片柔情又压了下去。她推了推魂不守舍的、脸色不定的皇帝说: “你给大家说说吧!” “是,亲爸爸”。光绪帝有气无力地说,然后抬起头,手扶御案,对着下面轻声说: “我病得很久了,到现在也没有皇子。这真是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老佛爷对我的养育之恩。国家大计,本应有个早早的主意,不能因为我的病而拖延,所以我在深感惭愧的同时,特求老佛爷主持替穆宗立嗣。今天将你们召集到这儿来,就是让你们有什么话给老佛爷回奏。” 慈禧太后赶紧接过光绪帝的话说:“皇上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宗礼大计,我只有找你们商量,你们作为大清宗室,有什么话就给我说。给穆宗立嗣,你们商量商量,看立谁好。这是一件大事。我不便专行独断,所以才将大家找来,你们有话尽管说,不要忌讳什么!” 这是慈禧太后在鼓励大家发言,但是大家并没有发言,这令慈禧太后很不可理解。她又接着说: “大家有话就说嘛!不要客气。要是这会儿不说,下去后又说三道四,说我老佛爷怎么样怎么样,就可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 但还是没有人答话,跪在下面的各位宗室,这时和他们的儿子一样,都低着头,不说一句话。没有办法,慈禧太后只得指着跪在前面的溥侗说: 第 1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5 章 “溥侗!你是宣宗的长孙,看你怎么说,到底立谁好?” “老佛爷圣明,奴才认为除奴才外,人人均可立。” 慈禧太后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这是溥侗不便得罪他的那些堂叔。慈禧太后又指着仁宗的孙子载润问,但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她又转向她钟爱的溥伟。 “溥伟!你袭爵了!你应该在这件事上出出主意,你有什么话要给我说就说吧!” 仿佛是对溥伟寄予厚望,但溥伟由于他自己不能当大阿哥,不由对此事满肚子意见,今见老佛爷问起,他也学着他的几位堂兄的口吻回答道: “奴才年纪轻轻没有经验,这样的大事,奴才不敢瞎说,凡事还是凭老佛爷作主吧!” 溥传也这样说,不禁令慈禧太后有些泄气。看来今天的会议只能是会而不议了。算了吧!我看这些人也说不出什么名堂来,还是另作别论吧!慈禧太后心中这样想,不过在临散会之前,她觉得要交待几句话。 “我今天召大家来本来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但大家却不说。我只好自己给穆宗立嗣了,但要是今后谁在这件事上对我评头论足,就不要怪我对大家不客气。大家要明白,我是给了时间让你们说的,但是你们自己不说的啊!” 老佛爷平日的淫威大家已经有所尝试,这时听老佛爷一说,只觉语气相当阴森,入耳顿感浑身冰凉。大家赶快叩头道: “老佛爷圣明,奴才们绝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老佛爷您就放心地为穆宗立嗣吧!奴才们唯您老的命是从。” 慈禧太后很是高兴,因为这已经是堵住了大家的嘴,自己以后无论怎样干、无论立谁,他们均不敢表示异议。虽然如此,但会而未议,大家聚在一起并没有讨论出结果来,这又不禁令慈禧太后失望,因为原来她以为她的侄子们不是明里相互攻讦,也要暗地里相互牵制,那知到头来大家全都闭着嘴不说话,这使慈禧太后意识到她的威望在她的这些侄子中已经高到可以使他们不敢随便开口说话的地步了。 没有将问题解决心里毕竟不愉快,她决定召大公主来问一问。她知道大公主在这些大事上表现得很有远见。 上午的会议,大公主已有耳闻,下午又见是单独召见,心里便猜到了两三分,可能是说立大阿哥的问题,但到底立谁,她心里也没底。 “女儿啊!你替我看看,到底立谁作大阿哥好呢?” 立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大公主也不知道哪一个能作将来的皇上,哪一个有志气可以作将来的皇上。 “老佛爷看谁行就行,不过既然作大阿哥,总得有些志气才好。” “嗯!这句话说得不错。我看载漪的老二还不错,人也机灵,又长得像个小犊子似的,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不喜欢,但她大公主敢说吗?不敢。大公主其实很不喜欢她这个侄子,身体确实挺壮,但动作粗鲁,嘴老翘得老高,一脸横肉,从哪一个方面看均像个山村野孩子,而不像个人君。既然不敢说反对的话,又不能曲意奉承,大公主只得保持沉默。 慈禧太后见大公主没有答话,以为大公主还在考虑,所以赶紧说:“我看除他之外,也没有第二个比他强的了。” 一听这话,大公主知道老佛爷实际上已经内定了下来,所以她只好无奈地说: “老佛爷你看着办吧!现在这么点大的孩子也看不出什么来,老佛爷多留心就是,谁能行您就立谁吧!” 和大公主谈话,还是得不出结果。这使得慈禧太后觉得这事真有些难办,看来只好听听外面的意见了。 自从徐桐、崇绮任了溥儁的老师后,他们俩逢人便说立大阿哥应该立溥儁,这使得很多人也跟着他们说立大阿哥应该立溥儁。这一是因为徐桐、崇绮二人之故,他们认为这两人德高望重,可能是老佛爷故意让他们说出来看看他们的态度的,所以这使得大家相信可能老佛爷早已看上溥儁,就是要立他作大阿哥,所以大家也跟着赞成。二是因为溥儁父母亲的缘故,父亲端王很有实力,母亲是老佛爷的内侄女。三是因为他们自身的缘故,他们要作政治赌注,要是这一宝押准了,将来溥儁当上皇帝绝对有自己的好处,所以朝内很有一批大臣赞成立溥儁为大阿哥。 鉴于朝内大臣对溥儁的一致好感,再加上李莲英在慈禧太后跟前的美言,使得慈禧太后有些心动,她决定问问军机大臣的意见。 她原以为军机中会有人反对立溥儁为大阿哥,但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军机大臣几乎无一例外地赞成,除荣禄以外,他虽没表示赞成,但也没有表示反对。这使得慈禧太后有些高兴,看来立溥儁是天意。她发出懿旨:腊月二十四日近支王公大臣、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南房师傅以及部院满汉尚书一齐到仪鸾殿候旨。 到了二十四日,一早,李莲英替慈禧太后梳了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式的发型,这是李莲英为投合老佛爷的心情故意起的一个名字,但发型并没比以前的独特到哪儿去,不过这足以让慈禧太后高兴一阵子的了。她心花怒放地笑着骂了李莲英两句。 当慈禧太后到得仪鸾殿时,皇帝以及其他官员早已到了。 至于皇帝那边是昨天晚上李莲英早已交待过的,所以今天早上一大早皇帝就被侍候在他身边的太监给唤醒了。皇帝今天看来虽然着一身盛装,但人并不精神,灰白的脸,皱着眉头,一副苦楚的样子。但见慈禧太后驾到,带领群臣马上给老佛爷请安,然后等慈禧太后在御座上坐下后,自己站在了慈禧太后的身旁,而并没有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光绪帝的表情慈禧太后并不在意,她已经不关心了,她已经不在意了,是因为溥儁值得她关心了。要是今天将溥儁立为大阿哥,他不就是自己的孙子了吗?慈禧太后这样想。一种即将作祖母的慈祥分布在她的脸上,给人一种容光焕发的样子。大臣们还注意到站在下面的端王和溥儁也是一脸得意之色。他们父子今天已经猜到今天要干什么了;何况昨天晚上李莲英曾派人通知他今天要将溥儁好好打扮一番,很明显,是要立溥儁为大阿哥了,端王昨天晚上就这样想,所以他昨天兴奋地召集幕僚们喝酒,今天早上起来脸上还留着兴奋。溥儁虽然并不很懂事,但见大家都在高兴,而且向他祝贺,他自己也不免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更何况今天早上慈禧太后叫他在前领众位大臣。 慈禧太后看着下面的众位臣工,又看了看跪在御案前边的溥儁,侧过头对光绪帝说:“诏书呢?” 诏书是早就拟好的,光绪帝听慈禧太后问起,面无表情地从身上掏出诏书来,对着站在前面的庆亲王奕劻说: “庆亲王,你来替我念!” 庆亲王接过诏书,向光绪帝与慈禧太后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在御座前边一旁站着,面对着跪在下面的臣工开始念道: “朕冲龄入承大统,仰承皇太后垂帘训政,殷勤教诲,巨细无遗,迨祝政后,正际时艰,亟思振奋图治,敬报慈恩;即以仰副穆宗毅皇帝付托之皇。乃自上本以来,气体违和,庶政殷繁,时虞从脞。惟念宗社与重,前已吁恳皇太后训政,一年有余,朕躬怠未康复,郊坛宗庙诸大祀,不克亲行。值兹时事艰难,仰见深宫宵肝忧劳,不遑暇逸,抚躬循省,寝食难安。敬溯祖宗缔造之艰难,深恐勿克负荷。且入继之初,曾奉皇太后懿旨,俟朕王有皇子,即承继穆宗毅皇帝为嗣,统系所关,至为重大;忧思及此,无地自容,诸病何能望愈?因再叩恳圣慈,就近于宗室中慎简贤良,为穆宗毅皇帝立嗣,以为将来大统之界。再三恳求,始蒙俯允,以多罗端郡王载漪之子溥儁继承穆宗毅皇帝为子。钦奉懿旨,欣幸莫名,谨仰遵慈训,封载漪之子溥儁为皇子。将此通谕知之。” 庆亲王奕劻念完上谕后,将上谕放回到御案上,然后磕头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光绪帝等庆王回到位置后,摘下戴在头上的红绒结顶貂帽,亲手给溥儁戴上。 跪在前面的溥儁,等光绪帝给他戴好帽子后,向着光绪帝叩了三个头谢恩,然后又转过头来对着坐在上方的慈禧太后也行了同样的大礼。 慈禧太后看着给她磕头的大阿哥,脸色看起来更加柔和,笑容洋溢在她脸上,看起来非常慈祥。她不禁逗溥儁道:“你怎么不给我先磕头哇?” 下面大臣一听,清楚慈禧太后相当高兴,心情相当好。庆王便带头贺喜道: “皇太后无孙有孙,皇上无子有子了;大统有归,老佛爷及皇上去了多年来的一块心病,奴才等叩贺大喜。” 说完就带头磕起头来,其余大臣也跟着磕头。一时间,大殿上只闻“恭贺老佛爷大喜”的声音。 听着、看着这一切,慈禧太后不禁高兴万分。她松了一口气,大阿哥终于立起来了。&gt;&gt; 李莲英五、李总管二次还乡 五、李总管二次还乡 李莲英从水路耀武扬威地衣锦还乡,岸边挤满了前来参观的民众和跪着向他叩头致敬的“父母官”……李莲英命令仆从将大把大把的银钱像天女散花似地抛给岸上的百姓…… 转眼间,李莲英在京城已经呆了四十多年了,但回家的次数却不多,仅一两次,这使得李莲英有些想念大城的老家,一是回去看看在家经营的四弟李升泰生活怎么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回家显示富贵。 李莲英向慈禧太后奏准假期一百天,得到慈禧太后同意后,就带着几个兄弟:大哥国泰、三弟宝泰、五弟世泰以及几个侄儿和自己的几个嗣子,还有其它随从人员就再度浩浩荡荡地准备回家去了。 慈禧太后本来不想让李莲英回家,她怕李莲英一回家自己的日子就不愉快,她现在已离不开李莲英给他解闷了,但她经不住李莲英的再三请求,于是也就同意了。不过,在李莲英临走之前,慈禧太后为特表恩宠,赏给了李莲英十万两银子作为路费,同时赏给李莲英几个御厨,这是怕李莲英不能适应家中厨子的味道而准备的,还有,慈禧太后还赏给李莲英一面黄龙旗,让他作护身之用,为怕李莲英在路上出现麻烦,慈禧太后还特地赏给李莲英八个御前侍卫,在一切慈禧认为相当周密、满意后,慈禧太后才准许李莲英启程。 李莲英在临行之前,还特地到白云观他拜把子兄弟高云溪那儿去了一趟,让他给择了个吉日启程,同时,为表示兄弟情意,高云溪还赠给李莲英一万两白银作为路费。 李莲英深深知道安德海是怎么给处死的,所以他不敢大胆行事,他没有敢通知京中的朋友,就悄悄地溜出了京城。 第 1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6 章 李莲英决定从水路走,这样比较安全,于是李莲英在通州上了船顺着运河东行,船前也没有挂龙旗。前面是李莲英的坐船,后面便是两条小船,上面运的是米和别的应用之物,至于银两,就集中在李莲英的坐船上。 当时正值孟春季节,阳光明媚,河水潺潺,两岸杨柳正长出点点的嫩芽来,远看如一个轻妆淡抹的少女,嫩柳条随风摇曳,婀娜多姿,如亭亭的舞女的裙,树上百鸟啼叫清脆婉转、动听,不亚于李莲英在宫中所养百鸟的叫声,更有一些小鸟,还淘气地飞到船上来对着船上的人们欢叫。看着眼前的春天充满生机,百鸟欢雀,听着鸟儿婉转的歌唱声,李莲英不免有些陶醉。是啊!多少年了没有这样心情悠闲地出来走一走了。陶醉的李莲英心情舒畅,望着河水在船前被劈开,朵朵浪花被溅起,李莲英不禁油然升起一种得意之色。 想当年,隋炀帝不也这样吗?沿着大运河吃喝游玩,甚至叫人在岸上拉着船前进。虽然隋炀帝船队庞大、人员众多,但我李莲英所带之人并不少,而且比较齐全,从御厨到侍卫,从船夫到后面小船的兵卒化装的护兵,从黄金到大米,我李莲英哪样没有。哎,真是想不到啊,我李莲英也有这份荣耀! 想到这儿,李莲英不禁想喝酒。“拿酒来!”他吩咐身边的随从。随从很快取来了酒,这也是临走前慈禧太后赏的,是供给皇帝喝的御酒,味美香醇,久而弥笃,真是天下难得的好酒。李莲英又摆上菜,叫上其大哥、三弟、五弟以及那八个御前侍卫,他现在得依靠他们,在一起喝了起来。 “大哥,你看四弟在家过得好吗?”李莲英问其大哥李国泰。 “二弟,你担心啥啊?你还以为他们在家不会过日子。你放心,靠着你,他们在家过得不比咱们在京城过得差。” “嗯!”李莲英笑了笑。 “我们的总管大人在京城还不忘在家的四爷,真乃仁慈之人啊!来,弟兄们,咱们敬总管大人一杯!”其中一个侍卫对另外七个说,那七个人争先呼应,深怕落了后。 “来,咱们敬总管大人一杯。” “总管大人真乃大仁大义之人,我们弟兄几个不为总管大人效力还为谁效力啊!” “总管大人待咱小的这么好,真令小的们感激不尽,来,弟兄们,我们敬总管大人一杯。” “总管大人……”’八人杂七杂八,快人快语,对李莲英吹捧起来,直吹得李莲英浑身舒服,四肢舒畅。他笑着接受了几个侍卫的抬举,等大家说完了,他这才举起怀,笑吟吟地对那八个侍卫说: “各位!这次我李某出京,多望各位效力,回京后,我李某是不会忘记大家的。” 这口气!简直没让几个侍卫透过气来,他们是奉命保护总管大人的,即使总管大人不说赏赐之话,他们也不敢疏忽的。试想,要是总管大人在路上出了差错,他们交待得了吗? 他们的脑袋还保得住吗?不想总管大人现在却这样说,这真令大伙有些受宠若惊,他们赶快举起杯作叩头状对李莲英说: “总管大人如此恩典,令小的们没齿难忘,小的们绝不敢疏忽。” “来,弟兄们,敬总管大人!干了!”一个侍卫喊到。于是,李莲英也毫不示弱,将八个侍卫递上来的酒一口气给干了个精光。喝完酒,李莲英不禁得意起来,我的安全问题不用考虑了。李莲英心里这么想。 这场酒一直喝了几个钟头,到最后大家觉得都差不多了,这才各自回房休息,当然,侍卫们没敢休息,他们必须得值夜。 第二天早上,船行到了天津界。这一段的河城官一看从上游来了几只南行的对槽船,他以为是贩私的商人,便令其靠岸稽查。 船前的侍卫见有人叫停船,心里便有些不愉快,但他为少些麻烦,还是来到了李莲英的房间,当时李莲英正和其五弟下棋下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侍卫的到来,也没有听清侍卫的话,侍卫只好再说一遍。 “总管大人,前面有船想过来查一查。” “敢过来!过来杀死他!”李莲英喊道,原来棋盘上李世泰的兵正要过河来,李莲英刚听到说过河来,他也没听清是什么过河来,以为是兵过河来,所以才说了这样一句。不过他马上反应了过来,看着被刚才那句话吓得怔在那儿的侍卫说: “你刚才说什么?” “有人想过来查船。”那个侍卫小心地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老佛爷给的黄龙旗不是还没有用上吗?将它挂上。” “是”侍卫答应着去了。 那河城官这时正要上前来检查这艘船,因为他见这船很久不见反应,凭他以前的经验,他便断定这可能是一贩私盐的商船。要真是如此,我今天也不亏出来巡逻一番,说不准还能捞着不少油水。对,敲诈船商一把,然后再没收入官。河城官想得正高兴,也为今天发财了而在暗自庆贺,不想,这时船上却挂起了龙旗。 这一惊非同小可,河城官不禁一身冷汗,他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贸然上去检查,说不准自己的脑袋就要掉地了,假如刚才贸然上前检查的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觉它还在,他这才松了口气对船上人说: “不知是哪位大人由此路过。” “李大总管!”回答得既简单又威严,似乎有些不满。 这一听可把河城官吓得面如死灰,半晌回不过神来。京城李大总管,九千岁啊!谁人不知,我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他了。哎,既然遇到了,还是上前赔个不是,请个安吧!河城官对自己说。于是他来到了李莲英跟前,叩头道: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万望总管大人恕罪。” “不知者不为怪,你且去吧!”李莲英毫不介意地说。 这令河城官如获大赦一般,对李莲英连着叩了几个响头,表示了千恩万谢这才离去,并派了两行兵丁随船护送。 为了以后不再遇上这样的麻烦,李莲英下令将龙旗高高插上,威风凛凛地沿子牙河南行。 沿途县、镇早得天津的禀报,各县令不敢怠慢,争相迎送,热情招待李莲英,殷勤地送上礼品,食物,金银。李莲英也受之无愧,心安理得地收了献上来的金银、食物、礼品。 李莲英要回家的消息传到了大城县县令耳中,他赶紧派人预备迎接李莲英。在李莲英坐船到得大城县境内时,早已惊动了四周的民众。这些人早就听说过李大总管的名号,但就是没得亲眼目睹,今听说回来了,所以争先恐后地到河边来一睹李莲英的容颜。 李莲英看着岸上涌动的人群以及遥向他叩头的县令和县衙役丁,不禁激动起来。他向着人们看了看,看到他们脸上一脸惊奇、迷惘、好奇,他心里不禁一阵冲动。 “给我将散银撒给岸上的人们!”李莲英命令道。 仆从们听命,随即将船上的钱像天女散花似地抛给岸上的人们,岸上的人群欢呼起来,骚动起来,人们争先恐后地弯下腰去拾银子,嘴里喊着,手里忙着。由于太拥挤,还不时可以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那是前面的人被后面的挤到河里来了。 看着拥挤的人群那样激动,李莲英不禁笑了起来,他笑这些人见着这点钱都激动,他笑人们疯狂,笑人们无知。 县令在岸上叩头,李莲英只是笑了笑,仍然继续行自己的船,走自己的路,撒自己的银子,好不神气。 县令见李莲英不理他,但他又不敢上船去,于是他只得带着兵丁在岸上走,不紧不慢地跟着李莲英的船,直到李莲英的老家大城县南部李贾村。 李贾村的人也早已听说了李莲英今天要回家,他们争先恐后地来到了子牙河边,看着上游来了几艘船,船头威风凛凛地站着李莲英,左边是他的大哥,右边是三弟、五弟,后面站着一排兵勇,也很神气。岸上跟着一群队伍,他们认得出,那是本县县令。 “你看见二爷了吗?就是中间那位。” “我看见了,真神气!” “你看那个狗官也来了。” “二爷回来他敢不来吗?” “二爷是我们李贾村的骄傲啊!” “是啊!没想到我们李贾村也会出这么个大人物。” 第 1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7 章 “你知道那些船为什么行的这么慢吗?那是因为船上装的全是银子。” “你没看见前几年二爷运回来的银子,我看见了,那次也是用船运的,拉了几只船,直压得那船像要沉了似的。” 岸上众人七嘴雅来,端起茶杯,小心地呷了一口。沁人心脾!味道真香!甚至于有些人伸出了舌头。到底是庄稼人,到底还是没有喝过茶,他们像喝粥一样喝开了杯里的茶水,喝完不断抿抿嘴唇,一副余犹未尽的样子,弄得李府中的下人赶紧又过来给杯子满上开水。有的人以前根本没喝过这么香的茶,今儿遇上,而且又是当今最有权力的人喝的,不禁心旷神怡地喝干了杯中的一半茶叶,弄得李府中的人给他重新倒开水也不是,不重新倒也不是,最后他们只得自己动手倒满了开水,就着茶水吃干了另一半茶叶,这弄得别人纷纷效仿,一时间众人杯中的茶叶便烟消云散了。众人吃饱喝足,这才向李莲英道了万福离去。 众人离去了,但各位县令并没有离去,他们得陪着李大总管赌博。这些人本来赌技不高,哪赶得上经常在京中赌博的李大总管的技高,又不敢有赢李大总管的想法,使得县令们不断输银子,而李莲英不断地收银子,这使得李莲英越打越有心情,越有心情越打,他不顾疲劳,忘却了黑夜,忘却了时间,赢完了县令们的钱又借给他们。而县令们也为了让李莲英高兴,他们虽然相当疲劳而且银两输完了,但为不致使李大总管败兴,他们非常清楚让李大总管败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得罪。得罪又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自己的脑袋、权力保不住。所以他们也是输了又向李莲英借,他们有时为了逗李莲英乐,经常故意出错,弄得李莲英笑的同时骂他们两句,但他们却不以此为伤脸面,反以此为荣。 李莲英平时就嗜好赌博,今日高兴更是劲头十足,他和几个县令赌啊赌,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微明,才在其几个兄弟和侄儿的劝阻下暂停赌博。这时那几个县令也已经不行了,虽然在表面上看他们个个面带笑容,精神十足,但李莲英一走一会儿功夫,他们便各自趴在那儿睡着了。李莲英尚觉不够,在睡觉的空隙,还不忘赌博,嘴中念念有词,为他赢了钱而在那儿喊叫。 第二天,李莲英又继续宴请乡亲们吃饭。早、中、晚三顿饭又是李府给包了。第三天也是这样。一连三天,李府家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附近各县的人们只要和李莲英扯得上关系的人都前来拜见李莲英。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来看看李莲英,而实际上也是以此为借口来饱饱口福。也有一些和李莲英没有关系的人也纷纷前来,他们也是怀着相同的目的,一是来看看李府的排场,二是来换换口味。李莲英也不介意,因为他要的就是这种,他不在乎那些人带多少东西来,他只希望有人来,给他装点门面,让他装出富贵之气来,他不在乎花多少银子,只要能让大家明白他李莲英是有钱之人,大城李贾村李家是富家就行了。 第三天晚上,兵司支出的人向李莲英报告说这三天已经花出白银五万两了,李莲英一听,心里就来气,怎么这三天才花出去五万两,他下令再摆三天宴席,广邀宗族、朋友来作客。 众人知道还是李莲英在妆点面子,这使得他们相当高兴,于是他们找自己的亲戚,自己的亲戚又找自己的朋友、亲戚,这样一找一,尽自己的力量找人到李府来白吃。因此到第四天,人员猛然间上涨到近万人,贺客纷纷前来,他们只带了少量东西,但李莲英却并不以万人为愁,反以万人为高兴,他为自己的面子高兴,为自己有钱高兴。这样又持续了三天,花出了十万两银子,李莲英这才心满意足。六天的吃喝,吃得有些人不想吃自家的粗糠淡菜,有些人胀得三日不能近食。一时间,大城附近几百里流传着很多关于这方面的笑话。 “你听说了吗?那家人三天没有升火,那是因为他们前几天吃得太多了。” “好像隔壁王三给闹出病来了,都是那两天吃得太多的缘故。” “听说王庄李四这两天连吃了几副药了,那是因为他前两天没命地吃,吃得肚子受不了。” “听说……” 这些流言传到李莲英耳中,李莲英不禁大笑不止。“这些人真没吃过好东西。”李莲英这么鄙夷地想。 李升泰在家时,因为闲得无事,养了几十匹好马,有赤红色的,白色的,棕色的,大都看上去很精神,很漂亮。李升泰又于家中养了不少鸟。不过,这些均引不起李莲英的兴趣,因为李莲英不会骑马,鸟不如李莲英在北京喂的多,而且也不如北京养的鸟好玩。虽然李莲英不喜欢这些,但他的兄弟、侄儿们不会让他感到寂寞的,他们与他整日赌博,这令李莲英也很高兴。 李莲英回家了,而且连续六天举办宴席,使得远近很多人都前来拜访李莲英,他们有的是想来看看李莲英,这些人备的礼不重,有些人是想见识见识,这些人备的礼也不重,但却有那么一批人,他们是怀着目的来的,他们清楚李莲英的地位,明白李莲英说话的份量,他们是来向李莲英求官的,这些人备的礼相当重。对于这些人,只要是想在河间府或直隶省内谋一职位,他往往只是给这些人一张纸帖,让这些人拿着纸帖去找他们所想进部门的主管人。对于想谋一份其它职位的,非得经老佛爷点头同意的,他也擅自作主,给人下保证。不过,对于这些人,李莲英索要的价也相当之高。 李莲英在家的时候,有时候也出去。一是出去散散步,这时他总不忘叫小太监将搭裢背上,那银子在里面“嘣、嘣、嘣”直响,一路上凡是遇着人,只要叫他一声“二爷”,他便令人给二两银子,这使得很多人愿意在李莲英散步时故意在李莲英跟前叫“二爷”以便能得到他们所看中的二两银子。二是出去回访别人,不过这样的次数不多,平时回访都是由他的几个嗣子去完成的。 但是,这一次李莲英决定亲自回访,回访一位闲居在家的侍郎。他带着几个待卫、太监乘着船往那个侍郎家行去。在一个河道口,他发现很多人站在岸上过不了河,而河中间只有一条船在运人,这令李莲英很是纳闷,他于是便问身旁的侍从那是怎么回事儿。侍卫也答不出,他于是就将那个船老板唤了过来。 “船家,怎么那么多人站在岸上?” 第 1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8 章 “回这位大爷,他们在等船。” “难道这河上就只有你这一条小船?”李莲英这时出来问道。 这船家以前虽没有见过李莲英,不过这段时间已有耳闻,而且这艘船的主人派头不小,他断定这可能就是新近传闻甚凶的李贾村的“二爷”,而且他也听人说过“二爷”回家后的慷慨,但他却不敢奢望眼前这位“二爷”的慷慨。 “回二爷,这条河上就小的一条船来回运送,每当集市之日,由于船小人多,很多人都只得在岸上等着。” “那你为什么不买一条大船?” “小的这种小本生意,哪来钱买船哟,二爷真是笑话小的了。” 李莲英听了没有说话。他记得自己初次回家时在过运河处已让船家买了一条大船了。他自己从不重复自己的事,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考虑给眼前这位船家银子让他买船了,那不让他买大船又用什么办法解决这个人多船小的问题呢? 李莲英看了看四周,忽然,他想起来了难道不能在这儿修一座桥吗?这儿修一座桥,既可过人,又可过车,而且过的人也会比较多,这不就解决了等船的难题了吗?但这样不就挤了眼前这位船家的饭碗了吗?这可是李莲英现在不想为的,他现在只想扩大他的慈善家的英名。 李莲英看着眼前这位因辛勤划船而脸上布满皱纹的船家,心里不禁有一丝同情。而且他也想好了,自己要给钱修桥,也不能砸了船家的饭碗,因此他问道: “船家,你家几人啊?他们全靠你撑船而过活吗?” “回二爷,小的上有七旬老母,下有三个六七岁的小孩,全家六口人全靠我一人在这儿撑船挣来的钱养家糊口。” 提起这种辛酸的家境,李莲英心里不禁一阵悲凉,自己小时候的家庭不也是这种家庭吗!只不过现在有钱了生活才改变了。 “船家,你以后就别在这儿撑船了。我准备拿钱在这儿修一座桥以方便大家过河。” 这一句差点没给船家听得晕了过去,他首先想到了自家的日子日后怎么过?自己的七旬老母怎么办? 李莲英看着船家露出的一脸惊愕,他已猜到了船家想的是什么。他微微笑了笑,对他身边的仆从说: “你们叫他别担心,就说我给他一千两银子日后过活。” 仆人传达了李莲英的话,那船家又是一惊,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夺了我的生路又还我生路,不过,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他赶紧趴在他的小船上对李莲英说: “谢谢二爷!谢谢二爷!” 船家抬起头,望着岸上焦急等船的人们。他知道岸上的人并不知道眼前这位二爷的话,他觉得他应该让人们知道,所以他扯开嗓子对岸上等船的人们说: “各位乡亲们,二爷说了在这儿要修一座桥,为的是让大家过河安全方便!” 岸上早知道“二爷”的威名,现又听说“二爷”要是此地修桥,这是大家早已盼望的,因而岸上的人们不免激动,他们高喊着:“二爷是我们的大恩人”、“二爷真是一个活菩萨” 等赞扬李莲英的话。 在河中心船上的李莲英听得心里乐滋滋的,他示意他身边的仆从告诉人们他所要给的修桥用的钱的数目,以及他想将桥叫做英泰桥的想法。李莲英身边的侍从看到李莲英伸出了十个指头,他们清楚这是李莲英表示十万的手势,因而他们将李莲英将捐银十万修桥的话告诉了人们。 这回岸上的人们没有像刚才那样沸腾,反而每个人脸上一片迷惘,不过他们马上反应过来,他们重新欢呼,喊着“祝二爷万寿无疆”的话。一时间,岸上人群的喊声响彻几里之外,这惊动了四周的居民,他们也跑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当他们了解到这儿要修桥时,他们也欢呼,喊叫。 李莲英望着激动的人群只是笑了笑,因为这是他早已预料的的场景。他叫人从船舱中取出一千两银子给了船家,船家千恩万谢方始离去。 这之后不久,这条河上终于出现了一座坚固的石拱桥,当地人们都称它英泰桥,而且将这个桥名用三个镏金大字刻在桥的中央,远远望去,就如同闪着亮光的小萤火虫,尤其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桥修好后,那个船家也再也没有在这儿划船,有人说他到别处做生意去了,用的是李莲英给他的那一千两银子作为本钱的,而且还挣了不少钱。 赶庙会是当地最热闹的事,而且也是李莲英所热衷的事之一,他决定和他的兄弟、侄男、侄女们去赶当地的庙会。 要去赶庙会,就必须得经过三天三百里的长途跋涉,这对于李府上下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无非就是早一点启程而已。而且对于除李莲英及其几个嗣子外,其余的人以前均去赶过庙会。这一次是因为李莲英也要前去赶庙会,规模自然要比以前大得多。 以前每次赶庙会一船都只有二三十号人马,但这次加上李莲英从北京带回来的人总共得有六七十人。侍卫少不了,御厨同样少不了,他们要在沿途为这几十号人做饭,仆从少不了,他们要为李府几位大爷侍候。 为使这次赶庙会愉快、顺利而且高兴,李莲英决定拿十万两银子来作赶庙会之用。首先,他安排专人到沿途预定旅舍,当然是在事先确定了路线的前提下,接着让人将沿途不好走的地方给修理平顺,再接着就是派人先运银两、粮食及其它备用之物先行。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再看看距离庙会时间也只有三天了。李莲英决定启程。 第二天早上,一行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开了李贾村。这一行人总共三十辆大车,两边还有十多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在队伍的前边,高高悬着一面旗子,旗面写着“大城李”三个字样。前面几辆大车是坐的李莲英的侄男们,中间坐着的是李莲英,他和他的嗣子李成武坐在一起,两边是八个侍卫骑着的八匹高头大马。在李莲英的车前面那一辆上坐着他的大哥李国泰,后面几辆坐着他的三弟宝泰、四弟升泰、五弟世泰,再后面是他的侄女们以及自己的贴身丫环。 一行人马必须得经过大城县。大城县县令早有耳闻,他亲自到道旁欢迎李莲英,并希望李莲英能留下来吃午饭,李莲英拒绝了,他现在只想往前走。县令无法,只得给了李莲英五千两银子作为赶庙会之用,同时派了四十名兵丁陪同李莲英前往。 路上的人很多,他们大多是想去赶庙会的。他们没有车,只有步行,背上背着在路上吃的干粮和水,手里牵着小孩,一步一步地走着。李莲英从车帘看出去,看到这些人们,心里不禁勾起自己小时的回忆。 自己小时候有一回随着妈妈也去赶庙会,那次他看到十多辆大车,全是骡子拉的,他便问他妈妈那是什么东西,是哪些人坐的,为什么不让他坐。他妈妈当时对他说,那是富人坐的,我们是穷人家不能坐。 李莲英想起这件事,又想到自己现在带着几十辆大车,在几十个护卫的前呼后拥下去赶庙会,心里不禁想到: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这时候他仿佛听到人们正在议论他。 “看他们多么气派啊?几十辆大车,几百号人。” “听说那个李大官人也前去赶庙会。” “哦,我说怎么这么多车和骑高头大马的人,原来是‘二爷’也前往。” 一行人马,在“大城李”旗帜的引导下,且走且停,经过三天的跋涉,终于到达了。 当李莲英他们到的时候,一切住宿均已安排完毕。由于人多,不包括那班兵丁,李家包下了将近一半的旅店,这使得很多别的人找不到住处,只得随便在庙旁能避风雨的地方住下来。 这些人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穿着华丽,女的打扮得妖艳多姿,男的全是一脸横肉,一看便知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之人。他们看见眼前这些人从车中搬出了箱子,那是装服装的;搬出了梳妆台,那是供那些娇艳的女人打扮时用的;又搬出了大量鞭炮和火纸,那是准备赶庙时用的,还搬出了大量红布,准备用来挂彩。其中有些人又记起他们昨天看见了也有些人在车中搬出银子什么的。 李莲英一行人的驾到,给庙会增添了热闹,也给赶庙会的人们增加了议论的话题。寺庙的主持、方丈亲自拜谒李莲英,当地县令及豪绅也纷纷前来拜见李莲英,一时间,李莲英所住旅舍前边车水马龙,整天来往的人不断,成了除庙前的另一个热闹地方。引得许多人不住地问那里面到底住的什么人,使得那些平时在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也前来拜访,不过他们很快便会明白,因为马上就有人指着一面旗告诉他说,那是大城李家的二爷,当今太后身边的红人。 庙会开始了,不过首先是李莲英领着他的家人在那儿虔诚地拜倒、膜拜。然后是李府的人在外面放鞭炮,那鞭炮的响声直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在放鞭炮的同时,李莲英又在里面象征性地给神佛烧了一些火纸,给玉皇大帝、给观音、给如来佛,最后又给慈禧太后烧了一些纸,心中默默祝愿远在京城的老佛爷健康长寿。 鞭炮总算放完了,呆在外面的一般烧香客,看了看,集在那儿的火炮纸也得有几公尺厚,这令他们目瞪口呆,而更令他们刮目相看的是那些红布,这些红布、彩布都是由几十个人每两人抬一捆抬上来的。寺庙的方丈让人将那些布给挂起来,一时间,寺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全给红布裹了起来。 在远处一看,寺庙红得像着了火似的,只是没有冒出烟而已。 等到将布挂好后,李莲英对寺庙主持说了几句话,主持表示点头同意,一会儿,他走出庙来对庙外的香客们说: “活菩萨李大人将给每人二两银子。银子在入庙的门口边,你们每个进来拿一个然后拜完香再下去。” 李莲英站在庙里,看着进来的一个个烧香客,他们在烧完香后,总不免要给活菩萨李大人叩头。李莲英也不避让,任由他叩拜祝福。 这天晚上,李莲英因为寺院主持的邀请,就宿于寺院右厅。睡到半夜,李莲英作了一个梦,梦到有一个人给他说“庚子年你要小心,否则,你会失势的,不过,失势也不会太久”。第二天早上醒来,拍了拍脑袋,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心里不免一惊。不过,李莲英是比较信神的,何况是在与诸神就一墙之隔的右厅作的梦,他更是深信不疑。他只得告诫自己在庚子年行事小心些。 如梭的岁月,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李莲英觉得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老佛爷了,倒挺想的,何况他也觉得在家呆烦了,整天不是忙着接待别人来访,就是整天在家赌博,因此,他决定提前回到京城去。 第 1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89 章 李莲英将要回京城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当地豪绅和附近几个县县令均前来为李莲英送行,有的也来给李莲英提个醒希望他不要忘了答应自己的事儿。李莲英在众人的送行下带着大哥、三弟、五弟及几个侄儿、嗣子和侍卫、仆从、御厨离开了家,坐着船回北京城去了。 李莲英一行人缓缓由南往北行,这天到得一个叫平阳的小镇。这个小镇就靠着运河,地势低平,每到运河涨水这儿必成灾区,和李莲英家乡很有些相似。 到平阳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李莲英下令就在此地下锚夜宿,这一次因李莲英是悄悄到的,所以没有惊动当地官府。在船上吃过晚饭后,月亮已经升了起来,看着远处人们房屋上的袅袅炊烟,李莲英决定下船去散散步。 在几个嗣子的陪同下以及八大侍卫的护卫下,李莲英下船上了岸,沿着河边缓缓散起步来。看着月光下随风跳舞的麦苗,花枝招展,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挺胸,一会儿又一起沙、沙、沙合奏起音乐来,这一切都是那么恬静,那么安祥。 在远处,有几户人家,他们吃过饭后在这样的夜晚也一齐出来乘凉、闲聊。这是农民最幸福的时刻,白天他们忙忙碌碌,抽不出身来休息、闲聊,只有晚上的时候他们才能有空在一起谈一谈,特别是在有月亮的晚上,大家更是愿意聚在一起。他们在这种夜晚谈天说地,谈牛郎织女,谈玉皇大帝,谈观音,谈奇闻趣事,谈时事,然后他们就枕着他们自己的梦在月光下甜甜睡去。 李莲英想听听他们正在聊些什么,于是就带着嗣子、侍卫轻轻地来到了房舍附近,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站定下来。 李莲英只听得里面有人在谈论义和团什么的,义和团对于李莲英来说是一个陌生的东西,因而也决定仔细听一听。 拨开栅栏的树荫,李莲英看见里面院子里围坐着十几个乡村人。他们神态悠闲地或躺或坐或蹲地在月光下闲聊。李莲英看见人群中间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看样子不像地道的农民,因为他的服装比周围其它的人好些。那人正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地给围着他的人讲义和团的事,周围的人也很投入地听他讲,显然是被他的话给吸引住了。 “自从林则徐林大人在广州禁销鸦片以来,引起了洋人的不满,他们用枪和炮打开了我们大清的国门,然后洋人迫使我们与他们订立了条约以来,他们便在我大清国得寸进尺,得了这样要那样,弄得我大清国国不安民不定。我还听说前段时间老佛爷想废皇上就是遭到了洋人的干涉,最后没有废成使得老佛爷很是生气。” 说到这儿,中间那人扭过了头,正对着站在栅栏外边的李莲英。借着月光,李莲英看清了那人的面目,脸上很是健康,鼻子挺得不高,但从侧面看也不低,双眼在月光下闪烁发亮,看来很是精神,身子胖胖的,一看就知道平时吃得不错。 “可是这回却不同了,洋人不敢再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啦,欺负咱中国人了!咱大清国该扬眉吐气了,老佛爷该高兴了。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人说着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众人。众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遇到了天兵天将。” 这一说,不仅场内的其它人吃惊,就连站在外面的李莲英也吃惊不小。 “大叔,你不是在唬弄俺吧?”一个年轻人问道。 “我怎么能哄你们呢?我前几天到山东去做买卖,那里闹起了‘义和团’、‘红灯照’。我听说那义和团能耐非同小可,能够刀枪不入,撒豆成兵,我曾听人说他们里面有一个大师兄,也就是他们中的首领,让官兵们打了十多枪,硬一点事儿没有,当场将两个官兵给吓晕了过去。你们说这神不神啊?” “大叔,真有那么厉害,我也去跟着学吧?”还是那个年轻人在说话:“那‘红灯照’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你别急嘛!我自然会给你讲。那‘红灯照’都是些妇道人家。她们可厉害了,她们穿着红袄、红裤、红鞋、红褂,一手拿着红的拂尘,一手提着红手帕。有的人是另外一种打扮。 她们一手拿红扇,一手拿红手帕。这些人可妖艳了,她们中大的有三四十岁了,小的才十五六岁。我听人说她们手中的扇子非常神奇,一扇可以使自己缓缓离地,再一扇就可以慢慢地上升,一直扇就可以升入天空。我在山东的时候,晚上看着很多红灯在空中忽上忽下,浮游自如。呵!那真是厉害。” 李莲英和几个侍卫在外面听得心惊胆颤,哪来这种功夫,他们面面相觑,闹不懂眼前这个人是在吹牛还是在说实话。 “我听人说,不管是‘义和团’,还是‘红灯照’,他们一念咒语,什么张天师、杨二郎、哪吒、吕洞宾、铁拐李、观音圣母就附体,顿时就有千钧之力,万夫莫挡之勇。杀洋人、二毛子,烧教堂,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可给人们出气了。巨野县有两个德国神父想要耍蛮横,‘义和团’赶到那儿,在三十米以外挥刀两下,那两个洋人的脑袋便被削了下来。” 园子里的人听得呆了,连呼吸声也小了,害怕自己听不到其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院外的李莲英也是侧耳倾听,不敢分神。当他听到义和团杀了两个德国人时,心里不禁有一种莫名的高兴,他是替老佛爷高兴还是替谁高兴,他弄不清,反正他有些高兴。 “大叔!你有没有真正见过‘义和团’的法术啊?”另外一个年轻人问道。 那人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地说:“谁说我没有见过,我见过,是在去济南的路上。那天中午,我走到一个小镇上,看到一群人正围在那儿,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于是我也围了过去。看见人群中间站着一个人,捆着红头巾,束着红腰带,胸前衣服上画着一些神像,周围围着十几个同样装束的人,他们手里拿着枪。只见中间那人在里面来回蹁着步子,然后站定了下来,闭上双眼,双手慢慢提起,提到脑袋上,又慢慢地将以手合起来,然后站了一会儿,嘴中仿佛念念有词,我也没听清,只听得说‘张天师显灵,那二毛子在这儿为非作歹,请你显灵将他的房屋烧掉。’忽然间,那人双手从空中劈了下来,同时大喊一声‘着’。我们顺着那人手指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远处有一房子‘蓬’地一下起了火。” 众人听完,啧啧称赞不体,这时只听得那人又说道: “你们看,这还不是神兵神将下凡来?要是用他们来打洋人,还不将洋人杀光斩绝,将他们赶出我们大清国去!” “是啊!不错!大叔,你在那儿呆那么久,居然没有学着一手么?”一个青年人问道。 “学着了,学着了,我只学得一个咒语,别的什么我也没有学着。听人说,要学这个,必须得到坛边让大师兄给洗礼,然后亲自教导才能学会。” “大叔,你念来我们听一听,看是什么咒语。”那个人又说道。 那人没有吭声,然后眯缝着双眼,双手合十道:“我拜大佛!我去西天!我去西天!我拜大佛!我拜大佛!我去西天! 我去西天!我拜大佛!……”他睁开眼又说:“不过我没学会,因为我没有入坛。” 听了这近乎神话的谈论,李莲英决定问清那人是真是假。 他在院外咳嗽了一声。里面的人听见外面的咳嗽声,立即停止了谈论,望着从院外进来的十多个人,他们不知道这是干什么?他们个个不免脸有惧色。 “你们不用害怕,”李莲英对这些人说,“我们是路过这儿的客商,刚才听见这位朋友在谈论什么‘义和团’,‘红灯照’的事,所以我们在院外停下来听了一会儿。”李莲英指着刚才站在中间说话的那位继续说,“我们进来打扰你们,也是想向你打听打听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坐在场地中央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看了看眼前这位并不漂亮的自称客商的人,又看了看跟在他后边的八个御前侍卫和他的四个嗣子,看见他们一脸横肉,尤其是那八个人更是骠悍,心里不禁又直冒寒意。他们怕这几个人是抢劫钱财的土匪,但他们又不敢不回答面前这位人的问话。 “回大人,小的所言均是我亲眼所见,绝对不是吹嘘之辞。” “那‘义和团’、‘红灯照’共有多少人哪?”李莲英显然有些相信了。 “各村各地到外都是,可多了!” “你在山东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他们对朝廷的态度怎么样?”李莲英又问。 那人想了一阵,然后胸有成竹地对李莲英道:“好像他们的旗子上写着‘扶清灭洋’字样。” 李莲英心里不禁暗叫了一声“好”,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点了点头,望着那人笑了笑,然后领着侍卫、嗣子重新回到了船上。 李莲英回到船上,不禁思绪万千,他想着自己回家这两个多月来发生的变化,他又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心里不禁觉得这“义和团”和“红灯照”可以利用利用。从“扶清灭洋”这个旗帜上看得出来,“义和团”和“红灯照”还算得上是义民,李莲英想。 正在李莲英想着自己的问题,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来到李莲英跟前,跪下说:“总管大人,不好了,河边来了一队官兵,正向船这边行来。” “李莲英一听也慌了,这是在干什么?他令侍卫和他的几个嗣子和船上的其它人员作好准备以便随时起船。就在李莲英吩咐完毕,岸边传来了官兵的喊声: “船上的盗匪听着,快下来受捕吧!” 李莲英一听,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原来是将他们看作强盗了,这不禁令他很是生气。他气冲冲地对一个侍卫说:“去给他们说这是谁的船。”侍卫领命而去。 那个侍卫走到船头,对岸上的统带官喊道:“大胆奴才,居然敢说李大总管是盗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喊,吓得岸上那个统带屁滚尿流,他赶紧上来给李莲英赔了礼道了歉。原来就是刚才李莲英他们在院里遇到的人报了官,官府才派人来捉拿的,不想却原来是京城大总管李莲英。 那个吓得颤颤惊惊的统领希望李莲英跟着他到衙门去过夜,小住几天,船由他派人看管。李莲英为弄清他听到的义和团的真相,也愿意到平阳县衙门了解了解情况,于是他同意了那个统领的建议,来到了平阳县衙门。自然,李莲英一行受到了热情招待。 李莲英早已享受过了各种形式的招待,他对于眼前这种招待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义和团”、“红灯照”,于是他向平阳县令江照问起了这方面的事儿。平阳县县令给了他如实的回答。 原来“义和团”、“红灯照”就是白莲教的一种。白莲教李莲英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白莲教一直是一个活跃在河北、山东一带的一个民间组织,大致是隐于治世,出于乱世。在李莲英的记忆中,白莲教曾经在大清历史上闹过几次。 第 1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0 章 乾隆三十九年时,山东寿张教民王伦,以给人治病练拳号召教徒起事,很快演变成三省教民与官兵之战。到嘉庆年间,朝廷大举围剿教民,用了几年时间才最终镇压下去,不过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教民隐藏了起来。到嘉庆十正公所处理的“天津教案”,使得许多官员免职。这些李莲英在宫中都是一清二楚的。 李莲英所不清楚的是白莲教究竟分了多少个支派。白莲教后来有一支逐渐演化成八卦教,八卦教中又分为八派,其中势力最大的是“乾字拳”与“坤字拳”,那个“林清之变” 中的林清便是坤字拳。乾字拳是离卦教的余孽,离卦教崇尚火,所以乾字拳也迷信红。在乾字拳中出现了一个人名叫朱红灯,他组织了一个组织“义和会”,后来又改作“义和拳” 义和拳在山东大杀教民,屡屡制造教案。弄得外国各公使干涉,要求严惩义和拳。但是当时的山东巡抚毓贤,他本是接任因袒护教民而被去职的前任巡抚李秉衡的,但不想他上任后,却也袒护义和拳。针对义和拳在山东的所作所为,朝廷决定采取剿的办法,为的是避免激化和各国的矛盾。 朝廷由袁世凯派总兵姜桂题带领武卫右军一万一千人进驻山东与河北交界的德州,不久,由袁世凯的堂兄候补知府袁世敦进兵平原,打得朱红灯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不过,“义和拳”并没有因为平原失败而一厥不振,他们中有人清楚毓贤其实是同情义和团的,于是建议朱红灯打出“扶清灭清”的旗帜,换掉以前的“反清复明”的旗帜和宗旨。 “扶清灭洋”的旗帜一打出后,立即得到了山东巡抚毓贤的庇护,他以义和拳是忠义之人为借口,将“义和拳”改为“义和团”,同时准许使用“毓”字黄旗。 李莲英所了解到的就是这些情况。不过平阳县令江照在说姜桂题与袁世敦时用了贬低语气,而在叙述“义和团”时用了一种赞赏的口气,赞赏他们杀洋人杀得合乎天意、民心。 其实,江照本人并不怎么喜欢“义和团”,他只是为了投合李莲英的脾气,因为他已从前来告匪的那些人那儿了解到了李莲英对“义和团”怀有一种好感。 最后江照又告诉李莲英说:“老佛爷已下旨将平原县令蒋楷以及袁世敦革职。”说着江照递给李莲英一份官邸,李莲英看了看,只见上面写道: “蒋楷办事谬妄,几酿大祸,即行革职,永不叙用。营官袁世敦,行为孟谦,纵勇扰民,一并革职。” 从慈禧太后所下旨判断,慈禧太后也有偏袒义和团之意,这一点已被李莲英看了出来。李莲英对从平阳知县江照那儿得来的情况表示满意。他决定继续北行,一路了解义和团情况。为了便于了解情况,李莲英决定弃舟由陆地上坐马牟,这个决定遭到八个御前侍卫及李成武等四个嗣子的反对,他们认为坐船比坐马车安全,但李莲英已认定了义和团“扶清灭洋”的旗帜,因而他不顾众人的反对,也不用江照派人保护,在平阴县弃舟坐上江照准备的马车继续北行了。 这天,一行人马到得独流镇,忽然从远处传来“乒!乓!” 一阵枪声,只见前边路口处跑出一个人来。此人身着宽袍大袖,细皮嫩肉,胸前挂一金属十字架,胖得像头肥猪,一看便知是天主教神父。他边跑边向后开枪,虽然有些气喘吁吁,但脚步仍不失为灵活。刚跑出街,他看见了李莲英等人乘坐的马车,便向李莲英等人奔来。李莲英在车内看得清楚,吩咐众人防止他上车。 在街口出来了另外一大批人,他们手拿大砍刀,在喊叫着追赶这位神父,为首的是一个一脸横肉、袒胸露臂的黑汉。 只听他呐喊道:“抓住二毛子!”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喊。他们看见神父正向李莲英的马车赶来,那个黑大汉赶紧说: “抓住前面那位二毛子!别让他跑啦!弟兄们追啊!” 李莲英非常清楚他目前的处境,不理那个教父,前面这群人不好对付。理了吧!要是将来老佛爷怪罪下来怎么办?哎,看那么远干嘛,先滤过眼前再说。他令身旁的一个名叫雷震的侍卫将教父的枪给打掉,然后将教父截住。 那教父其实是想将这辆马车劫住,然后乘坐其逃之,但他哪知车上坐的人并非等闲之辈。雷震这个侍卫,有一手好功夫,那就是做“狮子吼”,这一吼如同惊雷一样,胆小的要吓得晕死过去,胆大的也会心惊胆颤,其姓名其实也是他武功的一种别称。雷震蹲在车旁,看着那神父渐渐地靠近了马车,他突然站起来向着神父吼了一声,这一吼吓得神父一怔,同时手枪从手中滑落了下来。雷震手疾,他迅速地跳下马车,踢开了神父的手枪,并同时踢了那神父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雷震那一声吼,不仅神父听了吓得丢了手枪,就连在后面追赶的义和团也吓得一楞。那黑大汉见前面有人已将教父截下,他令手下的人迅速上前将教父捆了起来。等到将神父捆了起来,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刚才已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不知哪位朋友助我们逮住了这个无恶不作的二毛子?” 那个黑脸大汉拱手对雷振说道。 “在下雷震!” “在下胡莽!”原来那个黑脸大汉是胡莽,从这名字看来,此人行事不是很谨慎。 “不知雷英雄前往何处?” “我陪同我们老爷前往京城做一些生意。”雷震望了望坐在车上的李莲英道。 李莲英对雷震的应变能力很是欣赏。他慢慢从车上走了下来,凭直觉判断,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而且说不准还能有所礼遇,所以李莲英才敢下来。雷震陆续介绍了车上的人们,不过都是用的化名。 李莲英看着眼前这帮人都是二十多岁,一个个血气方刚,他们手拿大砍刀,有的袒胸露臂,有的身穿单衣,胸前佩有八卦图,头扎头巾,腰扎搭包,分红、黄、兰、黑等色。头巾上又分别有乾、坤、艮、震等字样,一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这些人的打扮可比李莲英在平阳县听到的要复杂得多。 胡莽看着眼前这帮人并无市井之气,也不像达官贵人,因为李莲英他们已在平阳县换乘马车时同时也改换了服装,打扮成了商人模样,倒实实在在像一些商人。更何况他看到雷震以及其他由侍卫改扮的仆人精神瞿烁,身子硬朗,他以为眼前这些人是武林人士,所以便有意邀请李莲英等人到总坛去。正好李莲英也想去看看义和团的总坛到底怎么样,于是便很爽快地答应了。 胡莽领着李莲英等人经过了几个胡同,进了一个大门,然后李莲英看见了场中央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用芦席搭盖的大敞篷,在敞篷里面,北面是用五张方桌连成的一张大供桌,铺着红布桌围,香烛高烧。在每张方桌上供着幅神像,一共五幅。从敞篷处,李莲英能看得出中间那一幅是原始天尊,右边两幅分别是哪吒、吕洞宾,右边两幅分别是火德星君和托塔李天王。 这时从敞蓬后面走出一位束红巾、捆红腰带的人,他头巾上写着四个大字“协天大帝”,在肚皮上,有一红巾肚兜,上面画一圆圈,圈中写着“护心宝镜”四个字,胡莽一见,赶紧上前拜见,原来这人便是这一坛的大师兄。胡莽又将李莲英等人一一介绍给师兄。那个叫大师兄的人只冷冷地看着李莲英一行人,并没有表示欢迎之辞。 等到胡莽介绍完毕,大师兄的眼光已经转向站在门口不远的神父。胡莽会意,赶紧令人将那个神父给叫了过来。 神父颤颤地来到大师兄面前,大师兄没有理他,他只是在胡莽耳边耳语了些什么,然后,慢慢地踱回到了敞篷里,径直来到火德星君跟前跪了,然后叩了三个头,又到哪吒像前跪了下来,又磕了三个响头,叩完头后,他又才慢慢地走出敞篷,来到离神父不远的地方。这时神父已被胡莽派人带到了一个台上,捆在那儿。那神父还在挣扎,他嘴里在求着饶,许着不再干坏事的愿,但没有人理他。 大师兄站定后,背对着李莲英等人,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在那儿念念有词,这令李莲英想起他在平阳县听人说起的话,他明白大师兄可能正在施法术。果然,一会儿,站在他们前面的大师兄突然大喝了一声“火德星君下凡来,烧死眼前二毛子”,同时睁开眼,双眼看着,双手指着捆在台上的神父。 关于义和团施火的故事李莲英在平阳也已听人说过了,但当时他并不信世上竟然有这种神奇的本事,便特地睁大了双眼看是否真有其事。慢慢地,李莲英看得清清楚楚,一股火苗从神父周围升了起来,同时神父痛苦的叫声也跟着传了过来,火越烧越旺,神父痛苦的叫声也越来越响,最后竟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这一看,李莲英才真正相信义和团原来真有如此法力,这不禁令李莲英又喜又悲。 不过,李莲英告诉自己还应继续观看大师兄的表演,于是他平静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又紧盯着站在前面的大师兄。这时,只见大师兄缓缓抬起指着神父的双手,慢慢地举到头顶,嘴里念着咒语:“火德星君下凡来,为穷人惩戒二毛子来,完了!回西天去吧!我佛火德星君”。李莲英在后面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不禁又想看你如何将请来的火德星君请走。说也奇怪,台上神父的叫声慢慢地小了。李莲英这才朝台上看去,神父周围的火已经明显地小了许多,渐渐地,火熄灭了,大师兄也停止了念咒,然后“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醒过来。 “太厉害了!”李莲英不禁小声地叫了起来。雷振等人也随声附和着。 大师兄脸上仍然没有笑容,他只是朝着李莲英等人点了点头。大师兄又把胡莽给叫过来,吩咐将那神父给带过来,胡莽遵命行事,将已烧得一身水泡、皮开肉绽的神父给叫了过来,神父被两个义和团团民给押了过来,见着大师兄仍不住地磕头。 “这次放你一条生路,要是下次你敢再欺负穷人,休怪本坛对你不客气,你快滚吧!” 那个神父如同得到大敕一般,向大师兄又磕了三个头后,这才抱头鼠窜地离开了总坛,出了门不禁小跑起来,生怕大师兄改变诺言,重新将他捉回去似的。看着教父那副狼狈样,李莲英及众团民不禁大笑起来。要知道,李莲英本人最是喜欢看着别人受苦的。 等到神父走以后,大师兄这才露出笑脸,对眼前这几位客人说道: “在练功之前,是必须不准说笑的,否则就得不到神灵的附体,也得不到神灵的帮助,所以请各位原谅慢待之礼。” “哪是!哪是!大师兄真是神人,火德星君下凡来也不过如此,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李莲英笑咪咪地说。 大师兄面有得色,高高地昂起了头,挺了挺胸,摸了摸下巴下少许的几根胡子。胡莽久在团中,知道大师兄的这个动作的意思,于是他走到雷震面前说: “老兄,你们愿意跟着大师兄学这手功夫吗?这手功夫用来对付洋鬼子、二毛子最是有用,你看我们这儿很多人均练了这种功夫。” 雷震不敢擅自答应,他只得望着李莲英。李莲英装作没有看见似的,雷震只得加以推脱。胡莽一听雷震的话,知道他们还不完全相信,于是转身走到很精壮的小伙子跟前,指着那人的肩膀说: “牛老四,大师兄想考考你的功夫。” 牛老四应声走了出来,来到大师兄跟前。大师兄又指着牛老四的肩对着李莲英等人说:“练功前首先得练三遍咒语,‘铁眉铁眼铁肩胸,一毫口角不避风’,这样一年之后,神灵便能附体,刀枪便能不入,那时再走遍天下,就会没有人再伤得了你。”大师兄说完朝李莲英等人笑了笑,接着又说: “老四,给各位演练演练。” 第 1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1 章 “是”牛老四站个丁字步,左手搭在右手背上,向大师兄行了个礼道:“大师兄慈悲!” “你练得很不错,只是气要稍微稳一点,不要来得快,去也去得快。你记住,念咒时要用丹田之气。” “是”牛老四答道,然后转过身来,面向着东南站定,微仰着头练气,将满脸给涨得通红。光着的上身双臂肌肉鼓动,仿佛是有一股气正在皮肉下面来回游动。 忽然间,牛老四喊道:“铁眉铁眼铁肩胸,一毫口角不避风!”这正是刚才大师兄所说的两句咒语。语声浑厚响亮,劲道十足,雷震等人,听便知此人气确实发自丹田,也不禁一惊。牛老四念完咒,身子向前一扑,五体投地,随即又跃起,再念咒,再投地,如此三番,牛老四忽然脑袋一摇,双目紧闭,晕了过去,就如同方才大师兄送走火德星君时神情一样。 李莲英等人大惊,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大师兄及其他人,见他们并不在意,因而李莲英也不能表示出不可理解来,他故作镇定地抑住了心中的纳闷,不过,李莲英在想,眼前这个牛老四这样做可能是另有道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只见牛老四伸一伸手足,长长地嘘了口气,然后一挺腰站了起来,直着眼,拉开架式练起拳来。 雷震等枣,当初老子西游时,与西王母亲吃的就是这种玉文枣,这种枣子能延年益寿,补神益脑,吃了玉文枣,人能够变得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奴才那儿的人都吃这种枣,喝井水,所以姑娘看起来细皮嫩肉,俊秀聪明。如果老佛爷喜欢,奴才有时间回家一定给老佛爷您给带来,准叫您老人家喝了益寿延年,越活越年轻。” 一番大吹大擂,吹得慈禧太后将信将疑。很早就想尝尝李莲英家乡的水和枣了,如今吃来,果然甜美,喝来果然清凉爽口。慈禧太后对李莲英大大夸奖了一番,说李莲英处处都在想着她。 等到慈禧太后吃得够了,喝得差不多了,李莲英本来想趁机给老佛爷说关于义和团的事,哪知慈禧太后故意不给李莲英说话的机会,她只是不断地叫宫女将这两个月来下面供上来的新鲜食品、玩物给李莲英。 “莲英,这些都是这两个月来下面拿上来的东西,我念你这些东西没吃过又没见过,又念你回家了,所以我特命她们给你留了一些,你现在拿回去吃吧!也孝敬孝敬你母亲,你不能只顾了我就不顾你母亲了。” “谢老佛爷知遇之恩,要是家母知道老佛爷的一片慈心,她老人家定会叫奴才更忠心地服侍老佛爷的。”李莲英磕了个头道,“只是……” 慈禧太后明白李莲英想说些什么,但她因为今天李莲英的回京而太高兴了,不愿意听到李莲英唠叨别的事,她只想今天痛痛快快地玩一天。好久没有李莲英陪伴的日子确实是少了些快乐,今天终于有李莲英陪伴,你说慈禧太后怎会放过这个日子。“莲英,你不要说别的,不是很重要的就明天给我说。你今天先陪我到颐和园去划划船,然后再去听听戏。” 慈禧太后难得有这种心情来主动提出去干什么,李莲英不好忤慈禧太后的意,只好顺从慈禧太后的意思陪她去划船,看戏去了。至于谈关于义和团的消息,只好日后伺机再说了,李莲英心里这样想。&gt;&gt; 李莲英六、收了四个干儿子 六、收了四个干儿子 李莲英虽然失去了制造生命的“机器”,却一下子收了四个侄子作嗣子,这四个生龙活虎的干儿子,却帮着李莲英把所失去的全部夺了回来……“吃、喝,嫖、赌”样样都能玩“全活儿”…… 李莲英虽然当上了内廷大总管,是赫赫有名的“九千岁”,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大臣也莫不对他另眼相待,但毕竟他是刑余之辈,阉宦之家,心里总觉得自己不如王公大臣的社会地位高贵,便想极力扩大自己的势力,形成一个以大城李为核心的集团,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地位,改变自己的这种阉宦门庭形象。首先他将自己的妹妹迎进宫中,希望能被光绪看中娶为妃子,虽然李姐施尽各种媚上之方并且慈禧太后干预,但是终被光绪以妃不能是汉人为借口加以拒绝,李莲英痛失做皇亲国戚的黄梁美梦的机会,然后回过头来又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京城一个很有权势的白都统的儿子。后来李莲英又想将自己的五侄女嫁给张之洞的孙子,但终因其是阉宦之家,遭到张之洞的白眼,被拒之门外,与张之洞联姻的计划又一次落空。 在嫁妹妹、侄女给有权势之人后,李莲英又利用自己与老佛爷的特殊关系,给自己的兄弟、侄子、嗣子谋取职位。李莲英的四个嗣子便是他在慈禧太后面前说了声而得到官职、傣禄的。 早在光绪九年,李莲英三十六岁时,便收了四个侄子作嗣子。长子李成武,乳名鳞、字健斋,号文甫,是李莲英的四弟李升泰的次子。李成武是二品花翎守备,副将衔、尽先参将,具体执掌御林护卫;次子李福德,乳名销,又名李际良,字绍梅、五品花翎顶戴,兵部职方司郎中,武库司正郎,是李莲英五弟李世泰的三子;三子李福康,乳名铎,字路声,号公健,又字召伯、少元,前清贡生,花翎候选同知,是李莲英大哥李国泰的次子;四子李福荫,号满庭,花翎同知衔,候选县丞军,咨府总务厅一等录事,是李莲英三弟李宝泰的三子。 李莲英的这几个嗣子其实既无功名,也无文化,他们只是在李莲英所请教馆先生的教育下学会了一些“诗云”、“子曰”而已,他们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他们都是依靠他们这个在朝中起着举足轻重作用的干爹的关系才捞得一官半职的。 李成武是李莲英四个嗣子中他最喜欢的一个,因为李成武最能迎合他这个干爹的心意,而且人也长得好,正因为如此,李莲英才在老佛爷面前保举他作了御林军统领。李成武作了御林军统领以后,仗着他干爹的权势,在军中为所欲为,敲诈勒索无所不干。 第 1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2 章 在御林军中,有一个姓吴的营官,此人平时不满李成武,经常在背后对李成武有微词,说他是依仗老公的权力才当上了御林军统领的。论统军之能,他吴某人绝对比他李成武强得多,论资历,他吴某人绝对不比他李成武差得太远,论对军务的熟悉,他吴某人不是吹牛,至少比李成武强一百倍。 这些话传到李成武耳里,而且又有人添油加醋。说吴营官说了让你李成武当他的马卒他都不干,说什么李成武狗屁不是。这样一来,李成武更是气愤,他尤其讨厌的是吴营官说他是依仗老公的权力才当上御林军统领这句话。老公是北方人对太监的轻蔑称呼,这是当太监们最忌讳的,现在李成武是李莲英的大嗣子,而现在居然有人骂他的干爹,而且用的这种词,这使得李成武极度受不了,他决定好好惩罚一下这个吴营官,树立起他在军中的威信,同时让人看一看对待他李成武有微词的人的下场。 吴营官姓吴名长生,是汉人,他有一妻,人长得非常漂亮,而且也相当温柔,吴长生老爱在人前夸他的妻子。李成武了解到吴长生有这样一位妻子后,他决定从吴长生的妻子身上打主意惩戒惩戒吴长生。 李成武本是好色之徒。为报复吴长生,他将吴长生派到一个离京城几百公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去护一位大臣的驾。 这本来是不必吴长生亲自去的,而且御林军也不是为这些大臣护驾的,吴长生便不想去,于是来给李成武请准不必让他去,而且罗列了很多理由,这些理由可以说无懈可击。李成武知道他不能再强迫吴长生去,这虽然是他能办得到的,运用他御林军统领的权力。他决定去找李莲英,让李莲英给老佛爷说一声让吴长生带兵前往护驾。李莲英对他这个干儿子的请求当然毫不回绝,虽然他不清楚他的干儿子到底想干什么。他照实给慈禧太后说了,慈禧太后当然应允,于是便下了一道旨:着御林军营官吴长生前往护卫。吴长生这回没有办法,老佛爷的命令他怎敢不听,于是只得告别妻子启程了。 李成武见支走了吴长生,心中的欲望便膨胀起来。吴长生走的第二天,他便假惺惺地带了一些东西到吴长生家问寒问暖,以体现他李成武对下属的关心。 吴妻见统领亲自前来拜访,于是便赶紧热情接待,李成武也心安理得地坐下来让吴妻热情地忙乎。李成武看着吴妻那姣好的面容,旗袍下三寸金莲及那纤纤的手指,心里就直痒痒的,虽然吴妻也看出李成武此次前来不怀好意,但作为主人她不敢不应付。 席上,李成武拿出自备的酒来,频繁给吴妻敬酒,同时让随从拿出一付上好的玉镯,上好的锦缎送给吴妻,吴妻本能推脱,但怎奈李成武的关心将士家人的借口找得好,吴妻只得接下来。同时答应等吴长生回来后到李府回拜,李成武只是阴险地笑了一声。 酒过三巡,吴妻脸色已红,在灯光下更是艳丽,好似要成熟的葡萄,直馋得李成武流口水,而且吴妻也渐渐地有些不胜酒力。李成武看看时机已经成熟,喝退了侍候的随从,吹灭了灯,就扶着吴妻上床,虽然吴妻想反抗,但怎奈酒力发作,又是娇弱女子,怎敌得过李成武色狼的钳子,最终被李成武给强暴了。 吴妻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型妇女,她很看重贞节,她清楚自己的清白已给人玷污了,不禁伤心地哭起来。李成武看着吴妻伤心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一种从未得到过的征服别人的感觉,李成武只觉心情舒畅,耳清目明,他在心里暗自说道: “吴长生,我看你还说我坏话!” 李成武心满意足地走了,吴妻看着李成武逐渐远去的身影,真想追上去将李成武给杀了,但她知道她办不到,她杀不了李成武,她想自杀,学林冲妻子,但她也不能,她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去,她必须给吴长生一个交待。 吴长生回来了,满心欢喜地给妻子带回一套玉镯、项链来,而且说这是王爷送我的,项链是我在街上买的,但他的妻子并不欢喜,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吴长生看出了其妻笑中的隐痛,他追问她,她吞吞吐吐,这更让吴长生受不了。 吴长生盛怒之下扇了其妻两巴掌,吴妻这才如实给吴长生讲了李成武强暴她一事,这一听直气得吴长生两眉倒竖,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两眼圆睁,鼻孔放大。他捶打着桌面,抽出佩刀朝着桌上的玉镯就砍去,那是吴妻刚才拿出来的,那便是李成武那天晚上送给她的。心中的痛苦,精神的打击,使吴长生失去了理智,他喊着他要去报仇,要去将李成武杀掉。吴妻苦劝,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最后吴长生终于没有理其妻的劝告便提着刀前往李成武家中。 李成武和李莲英是住在一块儿的,他非常清楚吴长生早晚会来找茬的,所以他加强了平时的警卫。吴长生怒冲冲地来到李府门前,嚷着要见李成武。门卫早已得到吩咐:吴长生如来不得随便放入,因而吴长生便与门边的侍从吵了起来,最后吴长生一怒之下抽出刀来砍伤了门边的两名侍从,径自闯进李府来。 吴长生与门边听差的争吵,李成武已在里屋听到了。他知道吴长生今天来是要他脑袋的。他吩咐身边的众随从前去将吴长生捉拿来,众随从听差,正好赶上吴长生提着刀从外边进来。随从不由分说就前去将吴长生围住,吴长生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提着刀随便进总管大人府已是一条罪名,更何况是砍伤了门边听差,他清楚,这两条罪名下来也够他死罪了。吴长生是一个性格刚烈的人,一想到自己反正是死罪,不如死个痛快,于是在那儿痛快地大骂起李成武来,李成武只是笑嘻嘻地吩咐众听差将吴长生给捉拿住,因吴长生提着刀,起初谁也不敢上前,最后一个侍从终于找到了一个趁吴长生骂得高兴忘了戒备的机会上前打落了吴长生的刀,大家这才一拥而上将吴长生捆了个结结实实。 李成武看着吴长生这个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吴长生怎堪如此凌辱,他在痛骂李成武的同时向李成武吐唾沫,这使得李成武有些受不了。他令人打吴长生的嘴巴,直打得吴长生两唇红肿流血,然后又令人用布条将吴长生的嘴堵住痛打,直打得吴长生满地乱滚,奄奄一息。 这时恰巧李莲英从乐青堂服侍完慈禧太后歇息回来,他听了随从们对躺在地上的吴长生的污蔑,说他想杀李统管李将军,李莲英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吴长生,从嘴里挤出几个带着杀气的字来。 “你们为什么不将他打死?竟容此等人在这儿随便胡闹。” 李成武知道他干爹生气了,他赶紧上前对李莲英悄悄说道: “爹!您请息怒,儿这样做只是想让其家人用钱来将他赎回去,像他这样的连狗都不如的东西,杀他有什么用呢?” 李府里是绝不容许人胡闹的,凡是遇到此类情况,一定要将闹事者乱棒打死,但李莲英对干儿子们的话是听从的,所以只要他的四个干儿子在这方面求他一句,他是会放松的,李成武知道他干爹这个脾气,这才向李莲英说了,李莲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让李成武随便处理。 李成武得到其干爹的同意后,立即派人到吴长生家中通知吴妻前来赎人。吴妻本来正准备上梁自尽,因为她料定吴长生是回不来的了,那知却是叫她去赎人,她在情急之下也不容考虑,带着家里的银票、银子便直奔李府而来,李府门上听差的早得李成武吩咐:吴长生妻子一到立即将她引到我的房间。 吴妻被领到了李成武的房间。她一进屋,便闻到了一种特有的古朴味道,她看了看屋子,发觉屋里只坐着李成武一个人,而且是在炕上,这令吴妻很是不安,她惴惴地向李成武请了安。 “你是来赎你家吴长生的吗?”李成武懒洋洋地问。 “是。”吴妻低声地答了一句。“吴长生罪该万死,居然该前来此处胡闹,你知道这地方是什么地方吗!” “小女子知道,这儿是总管大人的府上。” “你知道就好,本来吴长生论罪当死,但我念他是我的下属,这才饶他一命,不过……” 吴妻一听,知道李成武有话说,而且一定不是好话,但她现在是救夫心切,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从肩上拿出所背银子,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来,递给李成武。 “李大人,小女子听到大人之命后,就赶紧前来这儿,只是小女子家很是贫穷,仓促之间只凑足了一万两,希望李大人看在这些银子的面上能放了夫君一马。” “一万两,太少了,太少了。”李成武叹了口气,不禁摇摇头说。 “李大人,小女子实在没有办法了,小女子已经倾吾所有了,希望李大人能饶过夫君一马,小女子永世不忘李大人恩德。” “那好,”李成武用淫荡的眼光看着吴妻说,“只是我要你现在陪我。” “李大人你不能这样。”吴妻有些心有余悸地对李成武说。 “那么我立即传命将吴长生给打死。”李成武恶狠狠地对吴妻说。 吴妻在两条路中没有别的选择,只得流着眼泪颤巍巍地来到床前。 李成武看着吴妻那羞涩的样子,不禁一阵冲动,他猛地将吴妻抱起来放在床上,扒光了她的衣服,吴妻没有敢喊叫,她只得闭上眼睛任由李成武胡闹。 李成武发泄完了,兴犹未尽,又令人将吴长生押进屋来,当着吴长生的面又一次强暴吴妻,气得吴长生当即晕了过去。 李成武既然存心要好好折磨一下吴长生,他令人用水将吴长生浇醒继续看他的表演,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才停止这一幕人间惨剧。 李成武觉得他要得到的他都得到了,他这才放吴妻和吴长生回家。吴妻扶着吴长生这才敢出门。 过后不久,便传来了吴长生与其妻自杀的消息,李成武听了只是笑笑而已,心里从无一种愧疚之感。自从吴长生自杀以后,御林军中均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有了吴长生这个例子,他们不敢再对李成武有任何微词。李成武通过这一事件,也达到了他欲借此机会巩固自己权势和树立自己威信的目的。李成武踏着吴长生和其妻的鲜血换来了威慑,于是他又将他的黑手伸进别的方面,他借机敲诈勒索,让每位晋见慈禧太后的人向他交钱,收取别人贿赂,在李莲英面前说好话。 庚子之变时,李成武作为御林军首领随慈禧太后和其干爹前逃西安,并在回京时负责押运慈禧太后从西安搜刮来的财物、银两,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李莲英的二子李福德是个沉迷声色之人,他虽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武库司正郎,但他并不好好任职,只是白拿俸禄而已,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妓院里与戏院里。 北京城八大胡同是一个有名的艳窟,而且名声在外,李福德便最愿到此等地方来闹逛。虽说李福德的傣禄并不高,但他由于是李莲英的嗣子,他经常能从李莲英那儿得到钱,而且李莲英也并没有把钱当作钱看待,因而他给李福德钱时从不在乎几万、十几万两银子。 李福德由于有其干爹的支持,更是放荡不羁,虽然他在家已娶了三个老婆,但这并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仍然愿意将他的大部分时间花在八大胡同和戏班里,有时候甚至在八大胡同一住就是半个月、二十多天,因此有人便戏称“八大胡同是李福德的另一个家。” 八大胡同来往的人都是地位显赫之人,要不就是腰缠万贯之人。由于八大胡同嫖娼的人太多,有时便不免有些小小的摩擦,甚至有时候大打出手,互不相让。 有一次,李福德正在八大胡同陪着当时的一个名妓萍儿玩,忽然从外面闯进一位少年来,此人目清眉秀,就是脸上一脸横肉,一副地道的公子爷打扮,一看便知是典型的纨绔子弟。 这人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随身带着八个随从,点名要萍儿相陪。院里的人不敢相拦,这人径自走到内屋,对掌班的说要见见萍儿。掌班的知道这种人也惹不起,不敢断然回绝,只得说萍儿今日不舒服,不能陪客。那少年一听气得“哇、哇”大叫。他的随从一看公子气色不好,赶紧对掌班说: “大胆刁民,我们公子好不容易前来光幸,尔等却如此无礼,居然敢回绝我们公子的要求,还不快去将那个萍儿叫出来给我们公子赔礼,陪我们公子爷喝酒斟茶。” “各位大人,今天萍儿实在有病不能接客,请各位大爷改日再来。” 第 1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3 章 “哼!真是胆大包天,我们公子那能受这种气,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赵少爷的名号。” 一听赵少爷,掌班的这才有些心慌,这可惹不起啊!这赵少爷的父亲是一个握有重兵的将军,其父的连襟又是一位王爷,因而赵少爷在京中很是霸道,要什么就得有什么。掌班的是非常清楚赵少爷的脾性,看来推脱是不行的了,他只得照实对赵少爷说了。 “赵少爷,你还是改天来吧!萍儿现在正陪着李二少爷在里屋。” “李二少爷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少爷给他腾空让路!”一个侍从不知天高地厚地问掌班的。 李福德在里屋早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后来终于听清外面有人也是想来找萍儿的,又听到有人在外面大骂他是什么东西。李福德感到从未有过的侮辱,他怒不可遏地走了出末,站在门边。 “二少爷,你怎么出来了?”掌班的点头哈腰地给李福德说。 “刚才是谁在骂我?有种的给我站出来!”李福德没有理掌班的,只是对着站在屋里的其他几个人吼道。 这个赵少爷在京城威武惯了,那容得下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撒野,他只是冷冷地看了李福德一眼说: “原来萍儿在陪你啊!我看你还是快滚出去吧!趁我心情还好的时候,要不休怪我不留情面!” 一副王者口气,直听得李福德吹胡子瞪眼,他逼视着眼前这位公子爷派头的人,也冷冷地回敬道:“我看你还是趁早往回走,趁大爷我还未发怒之时。否则,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赵少爷气得指着李福德说,“敢在我面前称大爷,我看你真是活得有些不耐烦了。” “看来刚才骂人是你指使的?”李福德逼视着赵少爷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告诉你吧!大爷我不仅想骂你,而且还想揍你。”赵少爷说完就对着他身后的八名随从使眼色。 掌班一看事态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道:“二少爷与赵少爷,你们都想找萍儿相陪,但萍儿只有一个。我看依照规矩还是应该由先来的二爷在前,赵少爷在后。如果赵少爷闲得无聊,我可以叫别的人来陪你,并且包你赵大少爷满意,你看怎么样?” 这显然是在替李福德回护,谁先来谁就可以让萍儿相陪,你看这不明摆着说你赵大少爷还是到一边去找别的妓女吧! “不行!我们少爷今天就是为萍儿来的,没有萍儿相陪我们少爷不是白来了吗?”一个随从嚷道,“弟兄们,今天那个东西是搅我们少爷好事的人,少爷平时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今天绝对不能让少爷不高兴。咱们现在只要将那个东西赶走就行了!”那个随从指着李福德说。于是那八个随从一涌而上,将李福德按倒在地上就打,那掌班的赶紧上前劝护,怎奈人多手杂,李福德还是不免挨了几拳,直打得嘴角流血。 “哈!哈!大爷我叫你走你不走,还要赖在这儿,这便是你赖在这儿的结果!怎么样?好受吗!哈!哈!”赵少爷阴阳怪气地对李福德道。 李福德在这儿已住了几天了,像这种时候,他往往不需要随从,因为也没有人敢惹他,不想今儿却受了这个气,他怎受得了。他怒冲冲地走出了八大胡同,临走之前狠狠瞪了赵少爷一眼说:“等着瞧吧,我李二少爷会有好戏给你看的!” 李福德满脸伤痕地回到了家,向李莲英哭诉了一番自己今天所受的苦。李莲英是疼他这几个嗣子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京城里居然有人敢找他李大总管的茬。他满脸怒气地听完李福德的哭诉,问清了是谁打的他后,立即派人到八大胡同去将赵少爷捉来,但赵少爷已经回家去了。 再说赵少爷赶走了李福德以后,趾高气扬地找萍儿亲热了一番,然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家,向他的父亲说起了今天打人这一件事,仿佛是在炫耀他的功劳。 当赵将军听到儿子说“李二少爷”时心里不禁咯登了一下,后来又听说儿子居然让人打了这个“李二少爷”。赵将军毕竟阅历广,他知道他的儿子今天给他找麻烦了,他气得顺手给了他的儿子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打得赵少爷糊里糊涂,他惊奇地盯着他的爸爸说:“爸,你干嘛打我?” 赵将军恨不能再扇儿子两巴掌,但扇又有什么用呢?关键得看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在这一袋烟的功夫里,赵将军的脑子转得奇快,李二少爷回去肯定向其干爹说了,李大总管一听肯定会派人到八大胡同去捉拿我的儿子,他们捉不到的话,肯定会奔我的府里来。与其这样让他们到我的府上来捉我的儿子,不如我亲自将我的儿子送到总管府,给一些银两,把这件事平息下去。“来人啊!将我这个不孝儿子给我捆上。” 虽然赵将军这样说,但却没有人敢上,因为平时这些人均跟少爷在一起玩,知道少爷的脾气的,他们哪里敢随便得罪,虽然是在赵将军的吆喝下。 赵将军见没人听他的吩咐,心里更是气愤,便指着那帮随从们骂了一通,最后再令他们上前将他的儿子给捆上。那帮奴才这才上前将赵少爷给五花大绑捆起来,当然,那绳索是捆得很松的了,怕赵少爷太难受。 捆好了赵少爷,赵将军又换上一身便服,这才带着赵少爷往李府走去。一路上,这位将军就一直在考虑:不知道总管大人会怎样待我?要是不理我,我该怎么办呢? 从赵府到李莲英住处不算远,再加上是坐的车,所以一会儿功夫也就到了。到这时,赵将军都未想出妥善办法,不过略为使他高兴的是他毕竟在李府的人赶到他府上之前将他的儿子主动送到李府来了。赵将军将帖子递给了门差,一会儿功夫,便回来传信叫进去。 赵将军忐忑不安地进了李府,那位赵少爷更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也许他知道了他今天惹事的尴尬,才这样心惊胆颤。赵将军老远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李莲英和站在他后面的鼻青脸肿的李福德。 “总管大人,下官赵雄求见。今天二少爷让我这个不孝儿子给打了,回家后他给我提起,我知道这是一场误会,所以特地带着他来给总管大人和二少爷赔罪。”赵将军赵雄赶紧赶上两步说。 “还不快给总管大人和二少爷赔礼。”赵将军不容李莲英说话,便对着他后面的赵少爷说。 赵少爷这才知道他今天揍的人是谁,李福德他没有听说过,但“总管大人”他是知道的,“九千岁”他也是知道的。 不想,自己今天所揍之人便是这位“九千岁”的二少爷,怪不得父亲这么气愤。赵少爷望着台阶上的李莲英,见他一言不发,知道他是在看自己如何表现。于是赵少爷在离台阶很远的地方就开始膝行,并边走边磕头道: “总管大人与二少爷在上,小的今天误犯了二少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望总管大人和二少爷踢我、打我吧!” 赵少爷表演得也真不错,他边跪行边磕头,等到跪行到李莲英跟前时,头上已是红肿了,只恐怕再磕一会儿头上就得冒出血来。赵将军赵雄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他知道除此而外,也没别的办法。他抓住时机,趁李莲英冷眼看他儿子表演时,匆匆来到李莲英身旁,递给李莲英一张十万两银票,又递给站在背后的李福德一张银票,李福德一看,赫然是五万两“恒”字号的银票。 赵雄将银票递上去了,赵少爷也到了李莲英跟前,李莲英觉得对于赵氏父子的惩罚也差不多了,而且人家是主动将儿子捆上门来受惩,因而李莲英望了望站在后侧的李福德一眼,意思是说你看够意思吗?李福德虽然心中还有一丝气,但并不碍事,他对着他的干爹点了点头。李莲英会意,他对还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赵少爷说: “贤侄,你起来吧!这是一场误会。过去的就不提了。福德,你去将赵少爷扶起来,为他松绑。” 李福德遵命,赶紧上前为赵少爷松绑,这令赵将军赵雄和赵少爷受宠若惊,他们父子俩赶紧跪下来给李莲英叩头。 赵将军赵雄很会察颜观色。他见李莲英喜孜孜的样子,而且听到他刚才说了一声贤侄,赵雄便想,这应该是进一步搞好关系的信号,于是他立即对其子说: “还不快给你大哥道谢!” 赵少爷领会其父之意,赶紧在李福德面前跪下道:“小弟谢过大哥礼让之恩。” “赵老弟不必执礼过谦,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要是你今天不碰上我打我一顿,我们俩能认识吗?”李福德笑吟吟地说。 “李大哥你太客气了,令小弟无地自容啊!”说罢两人抚掌大笑,全抛却了刚才的恩怨。 李莲英看在眼里,心想何不让他们结拜为兄弟,于是便令人拿出酒来。李福德其实和赵少爷也有这个心思,他们二人臭味相投,刚才谈得极为投机,所以等到酒拿上来时,二人爽快地喝了血酒,交换了生辰八字。这真是一场痛打打出一对兄弟来。至于说后来李福德在袁世凯当总统时任都统、自己办戏班等事,那均是以后的事,这儿暂且不表。 李福康虽是前清贡生,是花翎侯选同知,但他一生并未任职,只是拿着俸禄而已。李福康与他的两位哥哥不同,李福康这人极好玩乐。他将大部分时间均花在游玩上。 本来李莲英在老家有一庄园,李福康也经常回家玩,但是他却老觉得在庄园里玩得不过瘾,虽然在庄园里有很多人陪他赌博,陪他玩鹰、调狗,陪他去打猎,陪他去赶庙会,游山玩水。李福康老是觉得在家乡这个地方太狭窄了,他决定到别的地方去游玩一番。 李福康将自己的想法跟他的随从们说了,他的随从们立即给他出谋献策,让他去游游江南,游游杭州,李福德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李福康等人择了一个黄道吉日从京城出发。李福德带着妻儿,以及十多个随从乘坐马车,出了京城,出天津、经山东、江苏往杭州行去。一路上,由于打着“李大总管之少爷”的旗号,很得沿途州县长官的热情接待,他们给李福康一行安排住宿、吃饭之类。同时也送给李福康不少东西,丝绸、银子、古董不计其数。 这日李福康一行到了一个叫云岳的小县城,这个县是一个偏远县,消息很是闭塞,而且县官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暗地里实际上也是一个强盗。由于以往李福康一行每到一地均有人热情接待,以为这次也是一样,所以便不经意地,毫入戒备地进入了云岳县城。 云岳县县令姓佟名无窃,个头不高,但肥胖过人,而眼睛又相当小,一看便知是贼眼溜溜之人。由于这个地方地处偏远,州官老是管不过来,因而不免有些混乱,而且此地风景还不错,有一座高山,山上布满了松树,而且松树千姿百态,更令人赏心悦目的是,山上有很多清泉,喝来清凉可口,要是夏日能在这些清泉里舒舒服服地洗上一个澡,包你百病不生,而且有人说,这地方便是以前王母娘娘洗澡的地方,由于不知娘娘经常用一种什么东西洗澡,才使得这儿的水又清凉又香。而且在半山腰,有一个湖,湖四周经常有雾,听人说,这地方便是当年牛郎织女相会的地方,织女当时就正在这湖里洗澡而被牛郎拿走了衣服,煞有介事的是,在湖的一处,还刻有一个石碑:织女衣服为牛郎拾得处。 李福康一行早听说了这些传说,所以坚决要到这儿来看一看,虽然当地知州劝李福康不要过来,而且李福康也拒绝了知州给他派兵护卫的好意,因为他认为天下没有谁不知道“九千岁”的。 第 1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4 章 佟无窃早在李福康一行人刚入县境,就派人侦看这些人带的是什么,探子回来报告说这些人带了一车子白银过来,总共十八人,乘坐五辆大车。佟无窃一听回报,简有有些欣喜若狂,要知道他还从来没有抢过如此多的白银。以前顶多抢几百两对他来说就是很大收获了,不想如今居然有人将一整车银子给他送来,你说他能不高兴吗? “眼看着离云岳县城不远了,但怎么还不见有人来迎接呢?李福康心里有些不愉快,心想等到见了县令的面决定好好惩罚他一下。哪知就在此时,前面出现一彪人马,全都蒙头蒙面,一袭黑衣,手中的钢刀在阳光下发出森森白光。李福康的妻子与随从那见过这种阵势,当即李妻给吓晕了过去,随从也有几个给吓得如筛糠似的颤抖不止。 “将银子留下,要不休怪我手下无情!”领头的那个人对李福康喝道。 原来是冲着银子来的,李福康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李福康大方地挥了挥手叫这些人将银子拿去,反正银子不是他自己的,是别人送的。领头的那个蒙面人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李福康,见李福康的眼神很是自然,这才令手下人去将银车拉走,顺便捉走了一位随从,然后扬长而去。 再说这帮强盗将李福康的那个随从拿走后,于是便拷问那个随从是从那儿来的,当这帮黑衣人中的首领得知是从北京来的李三少爷后,当即将那个随从敲晕过去,然后脱下面罩。原来这个首领正是本地县令佟无窃,那帮人马也是县衙的差役。 怎么办呢?佟无窃问自己,今天碰上了一个倒霉事,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多银子,原来它的主人是赫赫有名的李大总管的三少爷。李大总管是有权有势之人,要是他知道这事情后,我岂不连老命都没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李福康这帮人给杀了,让他死无对证。佟无窍在心底里这样想。想到此,佟无窃就令人前去将李福康一行人捉来。 但佟无窃已经没有机会了。知州是清楚云岳这个地方非常乱的,李福康这一行前去是有危险的,但李福康又拒绝了派兵前往护送的请求。李福康上路后,知州怎么想也不对,要是自己不派人护送,将来李三少爷出了问题,总管大人怪罪下来我怎么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因而他立即唤来一批差役,让他们跟在李福康后面护送。 这帮差役是看着李福康的白银被拉走的,但那时他们与李福康还有一段距离,等到他们赶到时,那帮黑衣人已行得很远。李福康见来了这么多护卫的,心里这才安静下来。他刚才一直在责备自己当初没有听知州的话,现在知州居然派人来保护他,这令李福康心里不免一阵激动。 佟无窃派回来的那些刺客一看没有机会下手,赶紧回去向佟无窃报告了情况。佟无窃一看没有办法,只得伺机再说,但眼前出去迎接李福康是不可避免的了。他令几个差役先行,自己换好官服后这才前往迎接。李福康向佟无窃说了在路上被抢的情况,要求他严查将他那一车银子给追回来。佟无窃心里虽然暗笑,但表面上仍唯唯诺诺。 李福康在这儿受到了很好的礼遇,同时又有人陪他去游山玩水,生活过得相当愉快。但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他的银子被抢一事始终没给查出来,这不免令李福康满心不愉快,虽然这些银子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但他却忍受不了这口气。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天,那个被抓走的差役忽然逃了回来,并且直奔李福康卧室,表示有重要话给他说。李福康斥退众人,那个侍从这才给李福康讲了他逃亡的经过。 这些日来,我一直被几个蒙面人看守着。今天早上,我听到一个黑衣人说“咱们老爷怎么对那个三少爷这么客气啊!” “人家是三少爷嘛!”另一个道。 “有啥啊!‘天高皇帝远’,他是从京城来的,我们老爷是土霸王,看他怎么办。” “兄弟!你知道那个三少爷的来历吗?他是当今‘九千岁’李大总管的干儿子。” “既然是这样,老爷他更应该将他杀掉,让他死无对证,我看他‘九千岁’有啥办法再查这个案子。” 我听到这些人谈论这些,赶紧躺下来假装睡着了。后来,这两个人也没再谈什么别的。于是,我想,我今天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您,很巧的是,晚上由于那两人看我看得烦了,对我也失去警惕,两人先后睡着了,我这才得以脱身逃出来向少爷你报告。 那个随从诉说完他所听到的情况,李福康已听得冷汗淋漓,他这才相信知州的先见,派了人来保护的,要不他早已身首异地了,看来我回去,得在我干爹面前好好替知州说说好话,让他升官算是对他这次救命之恩的回报。但那个老爷又是谁呢?他想起他的随从曾给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听到有人说我们老爷是一方之长。这句话已经相当清楚了。这段时间对李福康好的,又是地方之长的只有县令,他决定传县令来。 李福康对知州派来的差役吩咐了一声,不多一会儿,知县被这些差役传了上来。知县知道事情已有败露,因为他已听人说了那个被他抓住的李福康的随从跑了,不过,他并未完全作好准备。 “佟无窃,你怎么还没有将我的那件事查清楚?” “三少爷,你不看下官正在查吗?只是事情实在太复杂,恐怕还得需要时间。” “哼!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还要急着赶路到杭州去玩一玩呢!”李福康满脸怒容地说。 “三少爷,不是下官无能,实在是需要仔细查,不知三少爷什么时候启程,下官一定赶在三少爷启程前将事情查清,以便三少爷能整装上路。” “真他妈甜言蜜语,伪装得不错。”李福康在心里骂道,但他并没表露出来,他脸色只是沉了一沉,冷冷地对佟无窃说: “我准备明天启程,这几天也够贵县令招待了,我想我不能再打扰你。” “三少爷,你这是哪里话。下官只不过略尽地主之谊。像三少你这样的大人物,平时请都请不来,如今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能又这么轻易地就走了呢!下官还没尽够地主之谊呢?何况,这点时间也让下官为难。” 佟无窃的这席话要是在平时说,李福康绝对会心花怒放,但是此时,他只是觉得这个佟无窃太虚伪,李福康冷哼了一声说: “我看不必麻烦你了,我已经查清那一件事情了。” 佟无窃一闻不禁一颤,不过他究竟还是浸淫窃道已有数十年了,他很快平静下来,对李福康说道: “恭喜三少爷了!不知三少爷到底查出是谁抢了你的银子。”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福康抬起头来看着屋顶上那只画眉说道。 “三少爷可把下官给弄糊涂了,下官真不知道是谁,请三少爷给我指出来,我立即派人上堂拷问,以便能在明天三少爷启程前向三少爷有个交待。” “我看不必了,只是我有一件事要问,抢别人东西该当何罪?” 佟无窃理解这个“别人”的深层意思,也就是说,有人胆敢抢我的东西,你看他该当何罪。佟无窃想了想说: “轻者抄没家产进班房,重者当论死罪。” “好!你说得很好!那么,你说你这个罪是轻罪呢?还是重罪?”李福康边说边指了指手掌,立即从两边冲出十几个差役,这些均是知州派下来的,将佟无窃团团围住。佟无窃本想反抗,但他准备没做好,最终给捆了个结结实实,跪在地上。 “三少爷,这是误会啊!下官哪敢抢你的银子啊!下官即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抢你的银子。” “这样说你抢过别人的银子,好哇,你作为一县之父母官居然如此恣意妄为,这真是置老佛爷法令于不顾,我看你死不足惜。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叫你给我查这么一个简单的案子都办不出来,你说你还配作云岳的父母官吗?” 这俨然是上级官僚教训下级官吏的口吻,但论官阶李福康还不如佟无窃高,仅仅是一候选同知,但他却有李莲英作后台,他自然敢教训眼前这个县令了。 “你是不是想杀害我?”李福康双眼似要射出火来对佟无窃说。 “下官哪敢。”佟无窃狡辩道。 “还要瞒我,你对我的随从怎么样了?你的一切情况他都已经给我说了,你现在还想抵赖,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你是不承认的。” “三少爷你不能打我。” “你不说实话我就敢打,在这儿,我说了算,你知道吗?” 李福康说完就令人用杖打佟无窃后背、腿、腚部,直打得佟无窃嗷嗷大叫,最终忍不住承认了自己曾经想杀李福康,而且银子也是自己带头抢的。 可怜的佟无窃其实不承认也许还好,但是一承认,立即激起李福康心中万分仇恨,他令人对佟无窃狠打,打晕了用凉水泼醒了再打,直打得佟无窃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终于一命呜呼了。李福康看着死去的云岳县令,只是“哼”了一声,自己并无恐惧感。他对着那帮差役说,你们去给我将银子找来,每人赏你们一百两。 一百两太多了,这对于这些平时在衙门干的差役来说,有这位李大人撑腰,他们也天不怕地不怕,根据拷问佟无窃得出的消息,很快找到了李福康失去的那一车银子。李福康看着那失而复得的银子,高兴地赏了那帮差役每人一百五十两银子,直弄得那帮差役给李福康磕不完的头。 云岳县县令被李福康设私庭打死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李福康途经县、州的长官听得直发抖。他们这才清楚李三少爷的狠毒。由于有了云岳事件,李福康在以后的旅途中才一路顺利,再没人敢为难他,而且,很多人怕得罪他,大批大批的银子,珍物送给他。以至于最后李福康返京时银子已有两车,由杭州府派兵护送回京。 佟无窃死得很惨,而最后的上谕更惨:云岳县县令平时为非作歹、抢劫财物、荒废日政,前日李福康代理朝廷清理其罪过,其拒不承认,罪本当万死,今其既已死了,着即没收其家产,革去其职务,着其家人充军。凡是看到过这道上谕的,莫不认为其处理得太过分,但他们也明白,这一定是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说了坏话,慈禧太后才如此处理。 李福荫是李莲英最小的儿子,他与其三个哥哥不一样,他是个好古董之徒,平日不喜欢别的,就喜欢收集古董。他将收集起来的古董、珍奇玩意有的送给其干爹,有的留着自己欣赏。李福荫经常到古玩市场去逛,由于他派头大,经常带几个人甚或更多到市场上去逛,因而古董市场上的人均认识这个李四少爷,而且为巴结他,往往以较低的价格卖与他。 第 1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5 章 有一次,李福荫到一个官员家作客,这个官员以前曾出过洋,在外国的时候,曾买了不少古董玩物,有的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如彼得大帝用过的佩剑,十五六,拿破仑用过的珠宝。这位官员也十分清楚李福荫是个爱收集古董的人,所以邀他来目的是想让李福荫看看外国的古董,识识货。李福荫当然对这些极为喜爱,他对他看到的这些东西简直是爱不释手,但别人明说了只是让你看一看,欣赏欣赏,李福荫因而也不能据为己有,他只得饮恨离去。 这位官员也看出了李福荫的贪婪之心,他这才后悔当初不应该邀请李福荫来观看,不过,总算他聪明,他在李福荫临走之前说了:这些珍品我是准备送给老佛爷的和总管大人的。这一句话立即堵住了李福荫的嘴,老佛爷的东西谁敢要,因而李福荫也是毫无办法。 但是,这个官员并没有将东西给献上去。他说将献给老佛爷的话本是推脱之词,说了之后自己倒忘却了。不过有一个人倒记得很清楚,这人便是李福荫,他当初听说是送给老佛爷的才灰了心,但并没有死心,他仍旧在注视着这批古董的去处。他向他干爹打听那位官员是否给老佛爷献过什么珍奇玩意,当他得知并没有时,心里相当气愤那位官员竟敢耍他,但他清楚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得借助于他的干爹,因而他便将那位官员说的将献一些古董给老佛爷的话跟李莲英说了,而且,他还在李莲英面前狂吹那几件古董的价值,说那几件古董不仅他而且连干爹都没见到过。李莲英其实也是一个古董爱好者,他一听李福荫说,心里便禁不住想看一看这批古董。 李莲英立即差人前往那位官员的住处,将那位官员叫了来。这位官员姓邓名铭山,汉人,在朝中任一章京职务。由于是总管大人传信,邓铭不敢迟延,迅速来到了李莲英府上。 邓铭山以前跟李莲英接触很少,也就是李大总管四十大寿时曾随人给李莲英单独送过礼而已,别的也就没什么了。他搞不懂这次李莲英为什么忽然传他,所以来时邓铭山未免有些惶恐不安,一路上冒不完的虚汗。 李莲英将邓铭山迎接入内,寒暄了一番,随即李莲英转入正题。 “铭山,听说你将给老佛爷献上一些好玩意,是不是呀?” 李莲英慢声慢气地说。 “承蒙总管大人关心,我在去外国传经时曾经买了一批古董和新鲜玩意,如今正准备拿来孝敬老佛爷与总管大人。” “哦!”李莲英点了点头说:“我前些日子给老佛爷谈起过你将孝敬她一事,她老人家很是高兴,说像你这样的人才正是大清所需要的忠义之人,但是久久不见你前去孝敬她,她老人家可生气了。” 这一听,直吓得邓铭山直冒冷汗,他只感到后背冰凉冰凉的,就如同冬天里的雨。邓铭山平静了一下思绪,明白李莲英正在提醒他赶快将这批古董给送上去,要不然老佛爷一生气,可没你的好戏了,轻者你的前程,重者你的家人、财产。 “多谢总管大人的关照,我明天就立即送上去。”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你也可以直接给我,让我明天一早直接送到老佛爷跟前。” 我明天送上去,也得总管大人接着,何不现在顺着他的口吻直接给他,然后让他给呈上去。邓铭山心里这么想,所以顺水推舟地说:“既然总管大人愿意代劳,我在此感谢了,明天一早我就派人给总管大人送来。”其实,邓铭山不这样说行吗?李莲英的话他敢拒绝吗?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 临走前,李福荫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出来替李莲英送客,不过邓铭山眼尖,他看出李福荫是从他与李莲英谈话的隔壁出来的。邓铭山与李福荫相互见过礼,然后就在李福荫的陪同下走出了李府。 一路上,邓铭山不禁一直在想这样一问题。为什么李大总管让李福荫出来送我呢?而且李福荫就在隔壁,看来我与总管大人的谈话内容,李福荫显然是听见了。 李福荫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呢?而且出来送我?李大总管怎么知道我要给老佛爷送东西呢?邓铭山拍了拍脑袋,终于想起曾和李福荫谈起过,看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李福荫引起的了,是李福荫给李大总管说了,然后李大总管又在老佛爷面前说了,可我又没有送上去,老佛爷生气了,李大总管这才找我,知道我肯定要答应马上将那批古董给送上去。 但他怕我骗他,于是将李福荫放在隔壁听我们二人谈话,又让李福荫出来送我,无非是提醒我你小子别跟我李莲英耍手腕,我不知道你的古董有哪些,但我干儿子却知道,你还是放老实些。 邓铭山不愧为官场中人,将这一切想了个清清楚楚。他悔恨自己当初不该说出那句话来,本来当初仅仅是为保护那些古董而说的搪塞之辞,哪知到最后因为这句话而失去了这批古董,这真是令人伤心。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是人家刀口下的鱼肉,不随着人家不行,他只得第二天早上派人将所有古董送到了李府。并让送古董那人告诉李莲英哪些是他的,哪些又是老佛爷的,因为他是将古董分为双份的。 其实,这一切都是多余的,只要将古董送过去就行了。邓铭山虽然将东南西北都想到了,但他想到的只是枝叶,而不是树根;他想到的只是次要的,而不是主要的;他想到的只是老佛爷如何发愁,而不是李莲英如何高兴。邓铭山没有将最根本的东西给想到,要是他知道了,他准会后怕自己在手腕上还差李大总管一大截。 其实,李莲英并没有跟慈禧太后说邓铭山要给她献古董一事,这只是他为了便于迫使邓铭山交出古董而编造的故事。 自从那次李福荫在李莲英面前大吹大擂那帮古董后,他便有了自己据为己有的想法。但用什么办法能让邓铭山爽快地交出那份古董而又不让邓铭山看出破绽来呢?同时还让他感谢呢?李莲英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那么一条妙计。 事实正如邓铭山所料想的一样,李莲英将李福荫放在隔壁窃听他与邓铭山的谈话,自己让邓铭山答应下来,然后由李福荫出来送客,顺便告诉邓铭山他干爹等着你的古董给送来,给邓铭山一个假象:我李福荫既知道你有些什么古董,又听到了你和我干爹的谈话,你可瞒不过我喔。邓铭山果然上当,乖乖地交出了他那批花了几万两银子卖回来的古董。 古董到了手,李莲英和李福荫不禁高兴万分,他们俩各自拿了自己喜欢的古董,而且父子俩还专门喝了一次酒对这批古董的到手而庆贺。 其实,这些只是李福荫勾结李莲英巧取别人古董的一个小故事。像李福荫这个古董迷,他不仅巧取,有时也豪夺,利用他干爹的权势硬逼着人家给他古董,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李莲英的四个儿子,仗着他们的干爹的权势,不但在京城为所欲为,而且也在别的地方也无所顾忌,只要提起京城“李大少爷”、“李二少爷”、“李三少爷”、“李四少爷”,闻者莫不心惊。凡是有与这四位少爷冲突的,那么你请靠边,先让这四位少爷就是了。要是碰上四位少爷想要你的什么东西,你可千万别吝啬,该送的就送,该给的就给。总之,只要有四位少爷在此,各位得忍一忍,这便是京城人们对李莲英四个干儿子的整体看法,也算是对李莲英名声的顾忌。&gt;&gt; 李莲英七、他只给光绪糊了糊窗纸 七、他只给光绪糊了糊窗纸 内务府大臣杨立山给幽禁光绪皇帝的瀛台糊了糊窗纸,就把老佛爷慈禧给惹恼了,他吓得屁滚尿流地找到了李莲英…… 转眼间,一岁又要终了,第二天便是除夕。立山一早便进了宫。立山本姓杨,字豫甫,行四,所以熟人都管他叫“杨四爷”。立山是内务府大臣,他以前当过内务府堂郎中,在修颐和园那几年,也和李莲英一样,发了一笔大财。其起居之豪奢,京中无人不晓。据人说他所有的朝珠有四五百挂,即使每天换一挂,一年下来也绝不重复。由于立山非常富有,而且又很得慈禧太后宠信,自然便招来不少人妒忌。立山今天早上到内务府不过是例行公事,因为宫内过年要办的事,早已经办妥;王公百官,该送礼的,该送“节敬”的也早也送出。立山坐在内务府朝房里喝着闲茶,想着怎样安排这个除夕,盘算着找哪位妓女玩上半天。 正在这当儿,一个苏拉,即宫中的小太监,掀帘而入,语气急促地说: “立大人,您快请上去!李大总管正在找您。” 立山由于在内务府当差,李莲英在宫内当值,而且立山能经常给李莲英一些珍奇玩意,所以立山跟李莲英的关系自然很是亲密,李莲英也经常在立山有问题时替立山护着。 立山看着那个苏拉急切的脸神,赶紧递给他一块银子,一面示意他平静下来,然后这才问道:“你倒说清楚,到底是老佛爷召见,还是李总管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大概是老佛爷找你!” “在哪儿?” “听说是在宁寿宫。” 宁寿宫,这么近,是不必忙的了,立山整了整衣服,才慢吞吞地来到宁寿宫,刚一进宫门,便撞上一个急冲冲的小太监,立山认得这是李莲英身边的小太监,两人差点撞了一个满怀,那个小太监抬头一看是立山,便急急地说道: “立大人,我正要来催你呢?你倒快点走,老佛爷都快等得不耐烦了。不过,立大人你老可得小心些好,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老佛爷一脸不高兴。” 立山又给了这个小太监一些银子,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到慈禧太后跟前,趁进门的时候,立山往坐在上方的慈禧太后看了一眼,看见慈禧太后脸上乌云密布,无一丝笑容,僵僵的,一点也看不出有过年的景象,同时他也看见李莲英在不断地给他使眼色,他知道这是李莲英在叫他小心应付。 “奴才给老佛爷请安!”立山说着就给慈禧太后磕了几个响头。“别假惺惺的了,也不知道你心里向着谁呢?我看你今天脸色不错,看来你该走运了。”慈禧太后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对着跪在地上磕头的立山说道。 冰冷的口气已让立山想到意外,而那令人费解的话更令立山感到意外。看来在未摸清慈禧太后意思之前,立山只得小心从事。 “奴才能够走运,也是托老佛爷您老人家的洪福。” “哼!”慈禧太后看来是嗤之以鼻,“我能有什么恩典给你,还不是你找到了一个好主儿。” 本来有些迷惑的立山一听这话更是迷惑了,看来只得自己问清是怎么回事了。想罢,就开口说道,同时边说边叩头: “辞岁之际,老佛爷你可千万别动气,奴才要是哪件事给办错了,奴才马上就改。” “你不是办得很好吗?哪儿办错了,替皇帝将瀛台的窗子给粘上不是尽了君臣之礼吗?你哪里会办错事儿呢?”慈禧太后有些冷嘲热讽地说。 立山马上醒悟过来,知道是自己找人将瀛台的窗纸糊上一事儿给败露了。寒冬腊月,北风呼啸,瀛台又是三面临水,湿气更重,瀛台因而也就更冷。但在这样的大冬天,皇帝也只能穿着单薄的冬衣,而且瀛台的窗纸也是给人捅破了,寒气直往里灌,冻得只穿着单薄衣服的光绪帝经常发抖,这一切立山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才抽了个空儿去给皇上将窗纸糊上,不想这么快就有人给说出来。立山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只得举起双手,狠狠地打自己的脸,一边打一边骂自己该死。 立山本望这样能解慈禧太后的怒气,但不想这回慈禧太后是真的生气了。本来,慈禧太后从上次废皇上未能实现,便对着光绪帝有一种深深的仇恨,她恨他有那些她讨厌的洋人帮着他,因此她这才决定给皇上少衣缺食,让他受受苦,但不想却有人居然不顾她的命令而去给皇帝糊窗子,她自然很是生气了。慈禧太后望着立山不断地扇自己的耳光,怒气总算消了一点,但并没全消下来,要是在以往,她早已喝令立山停止了,但今天她气没消,自然不会叫立山停下来,任由他自己去打自己的脸。 立山已感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了,但还不见慈禧太后开口,他这才有些急了,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他望了望站在慈禧太后身后的李莲英,算是向他求援。 第 1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6 章 就算是没有这个眼神,李莲英也会替立山求情的。今天早上从慈禧太后叫人去传立山起,脸色就非常难看,不和李莲英说一句话,李莲英给她讲笑话她也不置可否,李莲英这才清楚今天老佛爷是真正有些生气了,他不禁替立山着起急来,怕立山说得不好降不下老佛爷的气来,到时候自己想替立山说话也不可能了。不过,令他高兴的是,立山总算精灵,到底还是将慈禧太后的气给降了下来,他知道他该出手援助立山了。但怎么让立山解脱,又让老佛爷高兴呢?他想了想,想起了他与慈禧太后在颐和园中分别拜童子和观音时老佛爷的高兴劲来,他知道此时平白的解释是不管用的,只得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用什么呢?他转念了一会儿,这时候立山又扇了几巴掌了,猛然间,他想了起来,忽然对立山喝道: “立山,还不滚出去。都是你惹得老佛爷年关生气,快滚出去!” 李莲英将“滚出去”这三个字儿着重说了说,立山马上领悟过来,他就地往后一滚,像戏台上猴子后滚一样,跪完了还顺势向慈禧太后磕了一个头,这才急冲冲地退出。 慈禧太后紧绷着的脸终于给立山这滑稽的表演给逗笑了。而退出去的立山却垂头丧气,他摸着有些生疼的脸,一脸沮丧,他清楚自己的脸这时候肯定正红肿着,这是他自己不愿让别人见到自己的这副丑态的,他很是希望自己现在能找个地方躲一躲。 李莲英看着慈禧太后消了气,赶紧追出来,他看着前面摸着脸、哀声叹气的立山,喊住了立山,“四爷,到我的屋子里坐坐去。” 这正是立山求之不得的事,他跟着李莲英进了屋,顺手将貂皮帽子给取下来扔在了桌上。叹了声气坐了下来,摇了摇头说: “你看,哪里来的晦气,都年关三十了,还受这等气。” “算了,算了,就为这个气成这样子,你说值得吗?” “我不气别的,只是气大年三十居然有人暗箭伤人,我自觉人缘不错。打你这儿起,上上下下都有个照应,就算我立山哪儿不周到,你倒给我挑明了说哇,也不必这样暗箭伤人嘛!” 李莲英清楚这是立山在怀疑哪个太监告了他的密,这可是不可能的,因为凡是有谁向老佛爷告密的,他没有不知道的。再说皇上本是自己在看管,即使有人告密,也是先到李莲英这儿来告密啊!不过说实在的,李莲英有时候对皇帝也有丝同情,立山给皇上糊窗一事,李莲英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儿,只是现在有人给说出来,他才觉得惩罚惩罚也是未尝不可的,不过现在立山怀疑是太监告了他的密他可不能表示赞成。 “四爷,那你可是错怪人了!我敢担保,凡是能走到老佛爷面前的人是没有说这句话的。” “那是老佛爷自己瞧见了。” “不可能!要是老佛爷亲眼瞧见,也不会弄到现在来破坏大年气氛。” “那能是谁呢?”立山自言自语地说。 李莲英望着立山这副模样,知道他想弄个水落石出,要不年都过不好。李莲英只得笑着对立山说: “四爷,我给你泄个底吧!今儿一早,端王来见过老佛爷了。” 言外之意,是端王告的密,但端王怎么会知道呢?这是令立山纳闷的事儿。他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悻悻地辞别李莲英出宫去了。立山坐在车上,细细地想自己到底给谁讲过这事儿,端王府的什么人又跟这人好,这人然后将自己给他说的话给端王府的人说了。立山搜肠刮肚地想,终于想起一个人来:玉娇。 玉娇是口袋府的名妓,口袋府即是丁字街以西的砖塔胡同。玉娇人如其名,皮肤白皙,面容娇好,身材苗条,这正是立山喜欢的形象,所以他经常愿意到玉娇这儿来。喜欢上玉娇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人便是端王的弟弟载澜,人称“澜公爷”,载澜在寻花问柳方面消息最是灵通,本是载澜先喜欢上玉娇,只是立山后来者居上,而且由于立山出手阔绰,玉娇自然更是喜欢立山,但她同样也不敢对“澜公爷”怠慢,这两人她是谁也惹不起的。 有一次,立山正跟玉娇亲热时,顺便提起了皇上,他说皇上日子也并不怎么好过,于是他便给玉娇说了他带人为皇上糊窗子一事。不想,现在都给玉娇说了出去,而且是说给载澜。 载澜虽贵为王爷,但仅仅是因为没有很多钱,便被立山夺去自己的所爱,心里自然是不舒服。虽然玉娇对他还是那么热情,但怎么也不如自己独霸一人强,因而在载澜心里,他千方百计要挽一次机会报复夺他所爱的立山。却不想机会来得那么容易,玉娇向他谈起了立山派人糊窗纸一事。载澜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因而赶紧回府向其兄端王载漪说了这个情况。 载漪其实也很嫉妒立山的钱财,因而心里对立山也总有介蒂,他一听其弟说这情况后,心里不觉一阵窃喜。于是第二天一早就来到慈禧太后跟前说了立山的坏话,立山这才被慈禧太后传上去训斥了一通。 想通了个中环节,立山立即赶往口袋府,找到玉娇,郑重其事地对玉娇警告了一番,叫她以后别多嘴,然后又给了玉娇几千两银票,这才折出口袋府。 但是,立山又不愿意回去,回家也闲得无聊。家内的琐碎杂务,用不着他料理,即或有人来拜访,也大多是来向他借钱的,看着就不舒服。口袋府是他喜欢的地方,但今天这事儿怎么也不能让他再有心思在口袋府呆了。那上哪儿去度过这闲寂的时光呢? 立山想起了“赛金花”,“赛金花”是曾在天津走红过的名妓,如今香巢北移,渐渐地打出了名号来,“赛金花”妖艳绝伦,简直是国色天香,风情万种,不仅许多中国人愿意一睹“赛金花”芳容,就连许多外国人也不例外。 “赛金花”又名“状元夫人”,其本名曹梦兰,改名傅钰莲。“赛金花”是她重坠风尘后的花名。曹梦兰的夫君是洪钧,此人是同治时的状元,因而曹梦兰才有“状元夫人”的美称。 曹梦兰是洪钧中年时纳为妾的,两人感情相当好,胜过洪钧与其原配夫人的感情。光绪七年,洪钧因为老母多病,奏乞“终养”,不久洪钧老母过世,洪钧在家守孝期满,又重新启用,任内阁学士。当时他的西北舆地之学,已很有成就,很得李鸿章赏识,保他充任出使俄、德、比、奥四国。 洪钧原配妻子害怕远行,而且听说要跟“高鼻子、蓝眼睛、白皮肤”的“洋人”周旋,心里更是有余悸,因而洪钧也正好带着心爱的曹梦兰前往欧洲。只是当时的欧洲是一夫一妻制,并不如中国妻妾成群,所以他们很难理解妾这一字眼。洪钧入乡随俗,自然也就将曹梦兰视为夫人了,外国人也称曹梦兰为“公使夫人”。由于曹梦兰是典型的东方美人,樱桃小嘴,三寸金莲,会说话的眼睛,迷倒了不少洋人,当然也有不少关于她的桃色新闻,但这并不影响她对洪钧的感情。她与洪钧是深深相爱的,她喜欢洪钧,洪钧也非常爱这个漂亮的夫人。在外国四年瞬间即逝,光绪十六年,洪钧从国外回来了,不想一回来却遭到了陷害,在途上遇到了波折。 在新疆伊犁之西,科布尔之南的帕米尔一带,中俄之疆界,久不分明。洪钧讲西北舆地之学,最弄不明白的便是这个地方,不能言其究竟。出使俄国时,有人拿出一张中俄交界图来,山川道路,条列分明,洪钧自然大喜,以为找到了划分边界的证据来,当即出了重金将这幅地图买了下来,译成中文,送给总理衙门。总理衙门也相当高兴,以为找到了划分边界的凭据。 等到洪钧回国,被派任总理大臣,与另一办洋务的大臣张荫桓同事。有一天英国公使忽然到总理衙门来质问中国何以割地数百里给俄国?弄得洪钧不知其所云。后经英国公使解释才知俄国想通过帕米尔往南窥视印度,与英国发生了利害冲突。英方的意思是如果帕米尔仍属中国,形成缓冲,俄国就不可能如此方便地南侵了。 等到总理衙门查明原因,自然向俄国公使提出了抗议,不想俄国公使却取出一张地图来,说这才是中国自己所制的“中俄交界图”,在那份地图上,帕米尔被划分入俄国疆界。这事算查清了,但是谁将那张被变了形的地图给了俄国呢?洪钧最后查明是张荫桓,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俄国已经持有了那张地图。张荫桓给那张地图也为的是借刀杀人,将洪钧逐出总理衙门。幸得当时翁同和念在同乡份上,尽力为其弥缝,洪钧才未受任何处分。虽然如此,洪钧心中仍愤愤不平,虽有曹梦兰百般宽慰,最后终于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了。 洪钧一死,曹梦兰立即失去了靠山。洪钧在时,洪钧的原配不敢对曹梦兰怎么样。但洪钧一死情况就不一样了,曹梦兰在家受到百般冷遇。她曾与洪钧生了一个小女孩,但在她随洪钧出使国外的时候,女孩由洪钧原配抚养。等到她回来不久,洪钧又死了,曹梦兰所以有整整几年未见到她的骨肉了。不想,在家中,连她的女儿也不认她,只叫她姨,不叫妈妈。家庭的冷遇,女儿对自己不亲热,使得曹梦兰万分伤心,她只得带着对洪钧的无尽思念来到了上海。在上海,她很快花尽了从洪家分来的银子,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挂起艳旗,堕入风尘。 “状元夫人”本来就很有名气,何况现在张出艳旗,立即引来不少人,他们有很多为一睹曹梦兰芳容而宁舍千金,为一睹曹梦兰芳容而宁走千里。所以“状元夫人”的旗子很快火了起来,成为上海的一大景点。凡到上海的人,都必到曹梦兰处一睹芳容。 后来,曹梦兰觉得在上海不过瘾,又迁到天津,天津又随之热闹起来。京城不少人士都愿上天津让曹梦兰陪上一夜。 如今,曹梦兰又北迁京城,自然是艳名不减,慕名而来者不计其数,“赛金花”由此在京城走红。 立山便是其中一位,而且,他与赛金花的关系还相当不错,赛金花对他立山也很是动情。所以立山才决定今天受气后去找赛金花玩玩,解解闷,同时也给赛金花一些压岁钱。当然,像“赛金花”这样的名妓是并不缺钱花的,这仅仅是立山的一种表示而已。 大年三十的北京,真是热闹。街上鞭炮声连天,人们脸上都露出喜气洋洋的笑,仿佛他们是世界上最高兴的人,立山看着这些人,自己忧伤的心也不禁被他们感化了。大年三十何苦还那么愁眉苦脸呢?不就是今天挨了一顿打吗?立山心里这么想。立山想到此又觉得不想到“赛金花”处,但他又实在舍不得在年前不去看他的相好,最后他终于还是决定去陪“赛金花”聊聊。 一到赛金花处,赛金花立即令人捧上茶和大烟来,和立山抽起烟来。她发觉立山脸上有些不对劲,而且精神也不怎么好,便问道:“立山大人,你今天怎么啦?” “没怎么,仅仅是出来看看你。”立山面带微笑地说。 赛金花笑着对立山道了一个万福,没有再问下去,她是知道立山的性格的,他自己不愿说的,别人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赛金花毕竟是出过洋的,而且随着她的夫君在外生活了四年,很自然地她对国事有一种关心。立山和她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她往往会和立山谈一些国事,这也是立山愿意和她在一起相处的原因之一。 “立大人,‘闰八月,动刀兵’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当然听说过,”立山朝着赛金花望了一眼,知道她又要发表一些见解了,每当这时候,立山总是静静地听赛金花说。 “明年庚子年又是闰八月,只恐这一年又将安静不了。” “其实闰八月也没啥不好。同治元年不就是闰八月吗?那年宫里过了两个中秋,这可是我记得的,而且……”立山停了下来。 赛金花望了望立山,意思是说你继续说。 “而且洪杨之灾就是那年被剿灭的,那年李中堂攻上海,曾帅围江宁,左侯于浙江反攻。” “但那年也不是没有战事的啊!那年到处刀兵,可打得很凶啊!再往上推,咸丰元年也是一个闰八月,那一年也不安宁。洪秀全就是那年建号称王的,自此水陆并进,由长江顺流而下,扰攘十多年,祸及十余个省。” 立山点了点头,觉得那年确实很惨。 “但愿明年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去,只怕会又不安静。”赛金花边抽大烟边说道。 “看来你还会未卜先知呢?我倒真还没有看出来。”立山戏笑道。 第 1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7 章 “立大人,我虽是身在风尘,但是我却并不漠于国事。我只担心义和团会闹事。” “哎,义和团怎么会闹出事儿来,那全是些唬人的玩意。” 立山又笑了笑。 “我听说那义和团专跟洋人作对,只恐朝廷处理得不好,会招来横祸。” 立山明白横祸指的是什么,是指到时候洋人会打到中国来,如同那年圆明园之灾一样。立山觉得赛金花也说得不无道理,现在老佛爷很是恨洋人,而义和团又是反洋人的,只恐老佛爷一时激动处理得不好会引来洋人干涉。但立山没有办法,他只得顺着形势走,伺机而动。 立山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红包,递给赛金花说:“大年三十的,不说那些。这些给你作压岁钱,买些备用之物。” 赛金花接过红包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装着两张两千两的银票和四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可是够大方的了。赛金花朝着立山嫣然一笑,笑里含春,自有一番风情。 立山是红粉中老手,知道时候已到,便顺手搂着赛金花亲热起来,直到月黑掌灯才离去。 大年初一这天,立山又陪着他的朋友们在家开了一天赌,这可是立山相当爱好和喜欢的。这一天,他只觉得自己玩得非常开心,并约定第二天继续开赌。 不料,第二天慈禧太后却派人来叫他过去,是在西苑仪鸾殿召见的,主要是垂询他这个内务大臣可曾将元宵烟火准备停当。 “回老佛爷,西苑和颐和园奴才都准备好了。”立山答道: “这就看您老人家兴致,如果上颐和园,就在排云殿前放;如果老佛爷懒得移动,西苑这儿也有现成的。不过,奴才认为最好是能在排云殿放,烟火映着昆明湖湖水才是好看。” 慈禧太后点了点头说:“那看天气吧,如果没有雨雪,天又不太冷,就上顾和园。”慈禧太后停了停又说道,“今年的烟火,可有什么新花样?” “有的,奴才准备了西洋烟火。” 慈禧太后没有作声,又问道:“大阿哥二十七要上学,你是知道的吧!” “奴才知道,一切早给准备好了,就只等大阿哥来上学。” “哦。”慈禧太后应了一声。 立山会意,马上接着说:“弘德殿重新裱糊过了。书、笔、墨、纸、砚,全照老例备办。师傅休息的屋子,也格外备了暖椅、火炉。” 师傅指的是在承恩公崇绮,他负责教授大阿哥,同时慈禧太后曾下旨让大学士徐桐也常到弘德殿照料。慈禧太后见立山没有提到徐桐,便开口问道:“那么徐桐的屋子呢?” “奴才没有给他老单独另开房间,是让他和师傅同一间的。奴才认为这样既可让二老在一起有说有笑,不觉得寂寞,同时又能照应方便。” “那也好,”慈禧太后又说道:“大阿哥可跟你们要过什么没有?” 意思是问溥儁可曾以自己大阿哥的身份,向内务府提过什么非份的要求或要过什么东西。立山想,大阿哥毕竟是小孩心性,要些什么钱、花炮之类的玩物,这些都是小事情好办。但不好办的是那个端王,他老借大阿哥的名义同内务府打交道,要钱、马匹之类的东西。加以拒绝吧,是打着大阿哥旗号,不拒绝吧,又明知这是端王在为自己拿东西,而且一旦同意,就怕端王得寸进尺,将来不好办。既然现在老佛爷问起,何不将此漏洞给堵住。立山想罢,就回道: “回老佛爷的话,大阿哥要东西,那是内务府该当差办的。 但是,内务府却找不出什么成例来向大阿哥位下供应些什么。 奴才认为,以后大阿哥要什么东西,先给老佛爷说准了,然后由老佛爷下懿旨到内务府,这样奴才办起来就能有一定规矩。” 慈禧太后听出立山话外之意,其实她对这个侄儿兼外甥女婿也并不是很喜欢,而且,立山的“有一定规矩”五字,听起来很是顺耳,于是慈禧太后点头便说道:“莲英!” “奴才在这儿。”李莲英从御座后闪了出来答道。“立山的话,你是听见的了。他的话不错,没有规矩,哪成方圆。你说给大阿哥的首领太监,要东西不准直接跟内务府要,以后先开了单子给我,我说给才能给。”慈禧太后吩咐道。 “是!奴才回头就给他们说。” 慈禧太后又问了一些别的情况,立山这才下得堂来,一路上他很是高兴,与大年三十那天形成鲜明对比,他为自己今天堵住了端王的嘴而高兴。 过了几天,立山在内务府料理完了公事,正要回家,这时却有个李莲英身边的小太监奔了进来,递给立山一封信,是李莲英亲自写的,约他今天晚上到家小酌。而且,小太监还带了口信。 “老佛爷赏了大总管两天假。李总管马上就回府了,说请立大人早些赏光。” 立山顺守抽了张银票递给小太监,一面答道:“好,不知总管大人是就请我一个还是请了别的客。” “大概是只请立大人一位吧。”小太监笑嘻嘻地接了赏。 “你回去跟李总管说,我四点钟到。” 于是立山先出宫回家,吃完饭套车到东交民巷西口乌利文洋行,物色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挑了一枚嵌宝戒指,戒指里有一只小表和一只银制怀炉,怀炉很薄,内塞棉花,加上“药水”点燃,藏在怀中,就可以取暖多时。这是一件新鲜的西洋玩饰,可是李莲英最喜欢的。 “何必这么破费呢?”李莲英在满心欢喜地接过立山的礼物时说:“吓得我下次不敢单独找你了。” “算了,算了,你老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客气起来,真是新年新气象啊。” 李莲英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在前面引路,穿过几垂院落,来到了他的卧房,上了烟榻。一个小厮跟了进来点上烟灯。李莲英对着立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于是立山也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与李莲英抽起大烟来,两人狠狠地吸了一阵,直到满屋子烟雾,立山这才问道:“总管大人,你好像有话给我说。” “四爷,你知不知道你把端王兄弟得罪了。” “哦!”立山很是关切地问:“这倒是怎么啦?” “你前几日给老佛爷说大阿哥要东西需得给老佛爷回,端王知道后说你这是明摆着指向他的,而且他还有过话了,要你以后可要放明白些。四爷,你以后可得小心些啦。” “是,是!多承你老关照。”立山非常感激地说道,然后望着李莲英道:“不过,有你在,我可不怕他。” “你也别这么说。”李莲英停了一下,猛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望着飘散的烟雾道:“有人还在打我的主意呢!”说完一声冷笑。 “这倒奇了!”立山非常关切地问道:“谁做起了那个糊涂心思,居然打起你老的主意来了,真是怪事。” “左右不过那么几个人,你难道还猜不着。” 立山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崔玉贵,因为他常听人说二总管对大总管有些不满意,于是便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那个二总管?” 李莲英点了点头道:“他的糊涂心思,倒还不至于敢打我的主意,只是想顺着高枝儿爬。也不想一想,那条高枝儿,还没有长结实呢?爬得高,跌得也重,咱们走着瞧好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崔玉贵正在找新的靠山,看来自己的话被告密,也是崔玉贵干的。立山心里这么想,想罢不禁又问:“那在端王面前给我‘下药’的,也是他了。” “嗯!” 果然是他。这小子想得倒挺远的。不过立山心里想:崔玉贵不过是想在将来大阿哥坐正皇位后捞上一把,但他自己也不想一想大阿哥能否入继正统。即使他能入正统,也仍然是慈禧太后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训政,也容不到端王插足。端王做太上皇或摄政王的希望不大,可能会像当今皇上在同治十三年迎入宫中,原想醇王干政,实际被迫闲废起来一样,端王亦不过做个富贵闲人而已,要真是那样,你崔玉贵的一腔心思不是白费了吗? 第 1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8 章 这个念头,在立山心中盘旋,只是他不敢说出来,因为这些话是极容易惹出祸来的,虽然他跟李莲英的关系相当不错,但谁也保不准将来他们二人会怎么样。 李莲英是什么人,在宫中几十年的经历以及对慈禧太后察言观色的经验告诉他,立山有话要说,只是有所顾忌而已,看来不逼一逼立山是不会抖出来的。 “四爷,你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的话有些过份。” “莲英”这是立山拉近距离的称呼,“我不认为你说得过份啊!你说得很好。莲英,这儿就咱们两兄弟,我如果说得不对的,你尽管指出来,我洗耳恭听,只是我们说过就算了。” “四爷,你这关照太多余了,是不是不相信我李莲英。”李莲英假作生气地直视着立山道。 立山感到很是不自在,他赶紧说:“是,是,多余!莲英,你看这个局面还能拖多久。” “这个局面”是指什么局面?李莲英心里在琢磨。太后训政,皇帝摆样子,而大阿哥在等就接位,说得不中听些,是个不死不活的僵局。立山这个“拖”字,用得很是到火候。 到底能拖多久,李莲英不知道,谁也说不清楚。“四爷,你还真把我给问住了。这话,”李莲英吸了口烟摇摇头道,“老佛爷也未必能回答,除非,除非去问洋人。” “问他们?”立山表示很不理解地说道。 “嗯?问洋人!”李莲英语气肯定地说,“只问洋人还不行,还得问那班掌有实权的督抚。” “高见!高见!”立山赞道,“除非是你,别人可看不了那么深。” “算了,你也别恭维我了。”李莲英摆了摆手说,“你何以会忽然问起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来,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听说洋人作梗,拒不承认新皇帝,端王对此很是气愤,觉得是洋人断了他太上皇的美梦,所以对洋人很是憎恨,经常在老佛爷面前骂洋人,可有这话?” “没错!每趟进宫,总夸他的虎神营,说虎能灭洋。” “真这么大胆!他也不嫌忌讳!”立山有些恨恨地说。 “忌讳?”李莲英有些迷惘地说,不过他很快给醒悟了过来,“老佛爷不是属羊吗?” “嗯!”立山鼻音很重地答了一声。“要是谁点醒老佛爷一下,老佛爷发起脾气来,还不吓得他发抖,我也不愿多事。”李莲英道。 “到底还是老佛爷!连六爷那样的身份都不敢逞能。老佛爷英雄了半辈子,我别的都佩服,就是觉得她做错了两件事。” “哪两件?” “我不说你也知道。” “你是说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夜里那件事与去年十二月二十日那件事?” 这是指的当今皇上即光绪帝和去年策立大阿哥这两件事。立山点了点头。 “四爷,咱们只要凡是对得起老佛爷,别的事不妨看开一点。”李莲英话锋一转说道。 立山仔细琢磨了一下李莲英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让他对端王兄弟容忍一些。这当然是好话,但在立山听来并不舒服,不过李莲英的意思是好的。因而,立山沉默了一会儿道: “冲你老这句话,我就委屈我自己好了。” 李莲英很高兴地点了点头,两人又漫天地谈了一会儿,忽然两人谈起目前正闹得厉害的义和团来。 “四爷,你可听说了义和团?”还是李莲英首先发话。 “听说过,听说过,我听说那些人称自己是神人,可以仙人附体,刀枪不入,不知是否真有其事,反正我是没有亲眼见过。”立山大大咧咧地答道。 “四爷,义和团我曾经见过,那是我由家回来时看到的。” “哦!”立山急切地伸过头来,身子伏在了烟榻上,“那些人怎么样?” 李莲英叙述了义和团民的打扮以及自己的亲眼所见,叙述了整整半个时辰,直听得立山赞叹不已。 “看来义和团真有那么厉害了,如果利用他们的本事来赶洋人该多好哇,但是,总管大人,我总还是有一种顾虑,我认为这些人是不是太玄了,为什么这些人由山东跑到直隶了,要真是他们有那样的法术能刀枪不入,他们为什么还惧怕官军的刀枪呢?” “我听人说,这只是他们不愿与官军接仗,他们只打洋人和二毛子。” 立山还是表示不可理解,“那你认为可不可以利用义和团呢?” “这还得看他们如何发展,如果他们能越来越壮大,到时候也不妨可以利用利用。” “可是,拿这去打洋人能有把握吗?” 这李莲英不敢回答,自从他那次见到义和团后,心中便觉得义和团真是天兵天将。不过他回来后并没有给老佛爷汇报,他在静观时局。后来他不断得到消息说义和团正在蔓延,现在各地均建起了义和团,端王这时候也在老佛爷面前鼓吹民心可用。李莲英清楚这不过是端王在为自己捞资本,不过他没有在慈禧太后面前说义和团行也没有说义和团不行,他在静观形势,因为李莲英清楚这是一件大事,是在押赌。所以他静观形势直到今天。现在也才跟立山谈起义和团的情况。 “四爷,只有看形势了,我不敢说有把握,也不敢说没有把握。”两人就这样谈,一直谈到天黑,听差来问李莲英在那儿开饭?李莲英先不答他的话,只是问:“今儿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拿出来请立四爷?” “蒸了一条鹿尾。” 鹿尾是八珍之一,贵重在猩唇、驼峰、熊掌之上,不过这种东西虽贵重却不实在。李莲英听了摇了摇头。 “这不胡闹!那种有名无实的东西,只能唬弄老憨,要端出来不怕立四爷笑我们寒碜吗?还有别的什么?” “还有个火锅。”听差面色严肃地说。 “有些什么东西?” “关外捎来的野味,样数还不少。” “那还可以。”李莲英望着立山问道:“我也懒得动了,你看应在这儿吃,怎么样?” “哪儿都好。” 听差听完悄声退出,不一会儿又返身入内,打起门帘,跟进来两个人。这两个人抬着一张桌面,往大理石方桌上一套,现成的两副杯筷,六碟小菜。 桌面上引立山动神的是桌面上所用的五彩瓷器,立山入眼一看,便知此瓷器是康熙时的东西,这在如今是很难见的了。另外,六碟小菜亦别有讲究:宜威火腿,西安腊羊肉,锦州酱菜,都是市面上所没有的东西。本地出产的只有一碟小黄瓜,这种小黄瓜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自然非常昂贵,一条就值一两银子。 “你来什么酒?”李莲英问道。 “还是南酒吧!” 第 1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199 章 南酒就是绍兴酒。虽然李莲英不常沾酒,但在他家中却设有酒窖,存有各种好酒。他命仆人给立山开了一个花雕。大概有十来年了,这个花雕总共十来斤,意思是说,酒不喝完你立山可别想走。 “菜不多,四爷你留着慢慢喝,留着待会儿吃火锅。”李莲英向立山招呼道。 等火锅端上来,听差报明了内容。立山听了知道这些都是难得之物,连王府有的都很难吃上。火锅有满腹皆黄的“子蟹”熬的汤,有关外来的“冰鸡”,就是野鸡,但是不是极肥的不能作贡品,因而贡上来的“冰鸡”却是很少。此外还有辽河的白鱼,宝坻的银鱼,以及来自东南的海味,总只有十五六样之多。 一气报下来,直听得立山羡慕不已,他自己不觉叹了口气。 “饮食上头,我也算是讲究的了!谁知道竟不能比!哎!” 立山做出羡慕的样子道。 “那也是四爷。”听完答道,“要是换上别的客人,总管大人可用不着这么讲究,货卖识家。” 这一句捧得立山很是高兴,他“咕咚,咕咚”干了几口酒,抹了抹嘴说了些感激的话。有了酒,立山谈锋甚健,李家主仆都是非常高兴。吃完饭已经快九点了,立山清楚李莲英有早睡的习惯,便知趣地说,当然是摸着肚子,还打着酒嗝,“不行了,我得走了。” “怎么着?就吃这么一点就喊肚子不舒服啦?”李莲英关切地问。 “哪能那么不争气。”立山笑着道:“吃一顿好的就闹肚子。 我是想赶快回家,灌普洱茶去。”普洱茶消食,意思是他吃得太饱了。李莲英看着站在一旁的听差道:“去看看,还有没有冰鸡、白鱼,给立四爷捎点儿回去!” 听差听命而去,一会儿捎了一些冰鸡、白鱼过来。立山很是高兴,虽然礼物轻但情意却相当重,而且是总管大人给的,你说他能不高兴吗?立山有个特点,他高兴之时,便是他花钱的时候。他顺手从衣袋里抽出几张一百两的银票分别给了身边的听差和小厮,听差和小厮高兴不已。 立山觉得他今天晚上解了多日来的郁闷。大年三十挨了一顿打。正月初九又有端王发话让他小心些,因而弄得立山很是提心吊胆。他是清楚端王的,毕竟他是慈禧的侄儿,又是大阿哥的爸爸,他在慈禧太后面前要说他立山的坏话简直易如反掌,而他立山却没有任何办法。不想今儿晚上李莲英邀他小酌,证明凡是有什么事他李莲英会替他立山维护的,只要你以后少招惹些端王兄弟就行了。有了李莲英这个靠山,压抑的心情自然轻松愉快了,别的立山就不用考虑了,只要按照李莲英说的看着形势照章办事就行了。&gt;&gt; 李莲英八、慈禧想当“拳匪”的后台老板 八、慈禧想当“拳匪”的后台老板 义和团在易州杀死了大清国的副将杨福同,李莲英给慈禧出了个“坐收渔利”的高招…… 大年一过,义和团的势力发展越来越大,先前,还只是在山东,但在山东由于袁世凯的镇压,义和团被迫北迁直隶、天津一带,而且在直隶一带开展得很是红火。 在义和团中,势力最大的有两个,一个是张德成,一个是曹福田。张德成原是朱红灯的手下,后来朱红灯初执,不久被杀,张德成就逃往直隶,拉起了人马,但他势力的壮大却还是依仗了一个人,这人便是劝朱红灯打出“扶清灭洋”旗帜的李来中。当初,李来中劝朱红灯打出“扶清灭洋”旗帜后,很得毓贤的善待,得到毓贤的庇护,但是后来由于外国公使的强烈抗议,清政府被迫撤换毓贤,换上工部侍郎袁世凯。 袁世凯上任后,一改李来衡和毓贤的招抚政策,改抚为剿,引诱捕捉了朱红灯,并将朱红灯杀死,破了义和团刀枪不入的谎言。自此,袁世凯大军清剿,杀死不少义和团民。张来中虽在义和团中是朱红灯的军师,但由于他是幕后人物,自然没事儿,也得以逃往直隶。 李来中这个人在义和团中很是神秘,有人说他曾经救过现在甘军统领董福祥的命,而且和董福祥是结拜兄弟,但他从不承认这一点。而且这人很有智谋,所以他虽不在团中任职,却在团中享有盛名。李来中逃往直隶,选中了天津,他觉得天津这地方由于有二十几年前天津教案的遗恨,民教之仇很深,这正是易于闹事的前提,于是便在天津杨柳青住了下来,静观势态之变。 朝中由于端王的极力鼓吹,将毓贤作为不怕洋人的英雄看待,因此很得慈禧太后信任,于是又下旨让毓贤接任山西巡抚,将原任山西巡抚放为贵州巡抚。 这个消息李来中知道了,他便在那儿分析这道懿旨的深层含义。经过思考,他终于想出来朝廷对义和团是姑息的;华北各省中山西是最富庶的,而毓贤,作为一个外国使臣恨之入骨的大臣,慈禧太后居然不顾洋人的意思,将他这个姑息义和团的前任山东巡抚放为山西巡抚,这不明摆着慈禧太后对义和团有一种好感了吗?李来中又从别处得到消息说保举毓贤的是端王和军机大臣刚毅。李来中认为又可利用“扶清灭洋”大旗大干一番了。 李来中找到了当时在天津的张德成。当时,直隶总督对于流窜过来的义和团并不认真清剿,如袁世凯那样。不过,张德成在天津势力也并不大,还有很多不大不小的坛与张德成并立着,只不过张德成的拳坛稍微大一些而已。 “德成,你想不想大干一场?”李来中开门见山地问张德成。 “老李啊!你是团中的‘诸葛’,你是不是来给我出主意来了。”期望有一番作为的张德成喜孜孜地说。 李来中见张德成有意干一番,这令经常抱怨自己时运不济的李来中很受鼓舞,于是他便和张德成商量起对策来。结果,两人一致认为首先要扩大拳坛,将这儿作为“天下第一坛”。但用什么方法呢?李来中认为应该到一个地方显显神威,将“天下第一坛”的牌子给打出来。 天遂人愿,在这个年令,经常有教民之争的事件,懦弱的民众便忍气吞声,具有反抗精神的民众便加入义和团或请义和团来帮助自己报仇。在易州县一个叫平桥村的庄里,有一民众,姓罗名瑞生,本是当地富户,但仅仅是因为得罪了当地的天主教徒,便被天主教徒利用当地一个德国主教向官府状告罗瑞生欺压百姓。当地官府虽明知子虚乌有,但洋人却得罪不起,只好令罗瑞生向那几个教民赔礼,同时令罗瑞生赔偿财物及八千两银子。历来民怕官,官府命令罗瑞生不得不遵,只得向那几个教民赔礼,但由于当地士绅的从中周旋,赔礼就只赔了两千两。这事就这样了结,由此当地天主教徒更是疯狂,有不少人也加入了天主教,仗着洋人横行霸道。罗瑞生意欲让义和团给他出一口气,便向李来中请求让他率“义和神拳”前为他复仇。李来中慨然应允,他走访了遍布天津的义和团各位大师兄,这些人都还买李来中的帐,都答应到时派人去平桥村。李来中于是就叫这些人即刻带领人员启程前往平桥,同时跟这些人说三天后他将派一人前往平桥,统领众人。 三天后,各位大师兄看到了李来中派来的人,他便是张德成。由于李来中的关系,没人敢对他不尊敬,而且张德成打出了“天下第一坛”的旗号。 罗瑞生对于张德成的到来热情接待,并表示愿意大宴宾客,为张德成所拒绝。张德成到得易州后,便立即到附近的涿州、新城、定兴拜防各位拳坛的大师兄,各位大师兄对于这位胸前挂着“天下第一坛”的张德成也很尊敬。张德成约他们到时能到易州平桥村助战,各位大师兄爽快地答应了。 张德成重新回到平桥,找到罗瑞生商量该如何报复这些天主教徒。罗瑞生主张狠狠惩戒一下这些天主教徒。为当地民家出一口气。 “那将他们全部杀掉,这些人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你看怎么样?”张德成问道。 这一说可弄得罗瑞生有些心惊了,他请义和团来,本意只想教训教训教民,却并不想杀教民,他心里相当清楚,杀教民自己可得抵命。所以他有些心惊又有些犹豫不决。 看着罗瑞生犹豫不决的样子,张德成鼓励道:“这些人平时依仗洋人,横行乡里,今天到了我们被欺侮的人扬眉吐气的时候了。瑞生,俗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罗瑞生原觉得将教民杀死有一些过份,现经张德成一说,觉得这些人也真是死有余辜。心里便决定下来同意张德成等人将教民杀死。张德成从罗瑞生嘴中了解到当地教民的情况。 当地教民也自知自己结怨太深,他们便将房屋聚在一块儿,用城墙围起来,墙上放有火炮,每个教民家中均有几杆洋枪。 张德成知道这些教徒有一个习惯,每隔几天便要做一次弥撒,而且均是在教堂作弥撒,这时教民居住区便会疏于防范。张德成决定利用这个时间办事,他派人到定兴、新城、涿州各县通知各坛准备于这前一天到平桥集合。 那一天终于来到,各县的义和团民便大摇大摆地穿过街市,于光天化日之下向平桥村挺进。由于大批团民向同一方向挺进,而且个个神色肃穆,仿佛参加一重大的庆典活动,于是便引来不少人询问。 “你们到哪儿去?” “平桥!”极其简单的回答。于是很多人便在猜想平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儿,他们千方百计地打听,终于得到这样一个消息,是去见“天下第一坛”坛主张德成。张德成这个名字由此在广大民众中传播开来。 “你听说过‘天下第一坛’吗?” “‘天下第一坛’坛主是张德成啊!” “张德成可是厉害角色,听说是玉皇大帝派下来的。” 张德成被越传越奇,说他手指一指,便能风沙大起,嘴一张,便能天降大雨,而且一念咒,就会有孙悟空、哪吒出现。很多人禁不住这神奇的传说的话诱惑,也纷纷前往平桥村,一时间,到平桥村的路上人山人海,人塞于道,他们都怀着一个目的,想见识见识神人张德成。 张德成见各位大师兄应约而来,让罗瑞生好好款待了一番,然后便召集各位大师兄商量如何灭二毛子。 “诸位大师兄务必注意这一点:我们大家这次到易州来,杀二毛子只在其次,主要的是为义和团神拳立威,替我们的祖师爷传道,同时也给官府看一看让他们知道义和团不是好惹的,义和团是有本事的,另外也让百姓相信我们不是吃醋的,我们是有一定的特别之处的队伍。总之,大家务必明白,义和神拳能不能成气候,就在于我们今天晚上的举动了。” 这些话说得很有道理,各位大师兄不住地点头,他们也不禁佩服起眼前这位一脸刚毅的“天下第一坛”的坛主来。 “我们听从张大师的安排。”“大师”是对义和团中最高首领的称呼。 张德成见大家都很诚恳,便当仁不让地说道:“这一带二毛子总共有三十四家,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我已探得消息,他们今天下午要在教堂作什么弥撒,这省了很多事,就请诸位大师兄代劳了。不过,各位得挑选精壮的团员前往,吊儿郎当,毛手毛脚,懒散惯了的一概不要带着前往。” “好!”有人说道,“请张大师吩咐下来,我们好关照弟兄们动手。” “那就申时动手,酉时要杀光埋掉。” 第 1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0 章 “还用埋?”有人提出疑问。 “不错!在二毛子家中每家有井,是现成的埋人之地。不过,有一点要各位大师兄关照好弟兄们,要干净利落,当胸一刀了断,不要破脑袋,卸肩膀,收拾起来麻烦。” 下面的各位大师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不过他们还是听从了张德成的意见。 “另外,杀完人后,我们大家一定要将那些二毛子从百姓手中夺走的财物给抢回来,分给弟兄们,然后一把火将二毛子的房屋和教堂烧掉。师兄们,这全看你们的了。” 杀人放火毕竟有些过份,有些大师兄表示担心,便对张德成说道:“要是官兵来了怎么办?” “各位大师兄,这些你们不用担心,官兵未必敢来,即使来了,一切由我来安排,各位尽管放手去干你们的事。” 有些人半信半疑,但看到张德成认真的脸色,也就放心地去了。义和团在各位大师兄的率领下,冲进教堂,包围了正在做弥撒的教民。这些人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会这么快就要上西天了。本来平时他们在城楼上都派有人,只是由于今日弥撒,大家才一齐到教堂,而放松了警惕。由于事先得到吩咐,义和团民不由分说,迅速杀尽了教堂里做弥撒的教民,然后又到教民家中将老弱妇孺尽数杀死。凄厉的喊叫声不时划破长空,但是很快沉寂。 尸体被扔进井里,然后铲上泥土掩盖起来,一切完毕,大家便开始寻找二毛子家中的财物,银子、洋枪、大烟、酒。一古脑儿拿走,到最后觉得再没有什么值得拿了,这才放火烧房子。刚好这天有风,团民们看准风向由南往北烧,由于教民的房子恰占了一个区,自然很快便烧成了火海。不过,由于火借风势,未免火势越烧越大,以至于映红了半边天,县城里也能见到火光。 易州县县令是殷方,此人平时办事比较认真,也比较正直,不过他也与当时大多数官员一样害怕洋人,罗瑞生那件事儿便是因洋人的干涉他才违心地处理的,而且,他也清楚近段时间以来教民之间的纷争。因而,他一看平桥天空的火光以为又是教民冲突了,于是赶紧传齐县衙捕快三十多人向平桥方向赶来。 殷方领着人马刚走到一半,就已有人将消息送到张德成处,张德成一听,冷笑了一声,然后附在一个大师兄身边耳语了一番,大师兄领命而去。 殷方领着人马正急冲冲赶路,眼看前面就是平桥了,那冲天的火光让殷方有着说不尽的担心。恰在此时,于风沙中窜出一个人来,此人不是义和团打扮,是村民打扮,拦在了殷方马前。 “请老爷回驾吧。义和团太厉害了,可惹不得。” “你是什么人?”殷方大声喝道。 “小的不是义和拳,也不是教民,小的只是良民百姓。因念老爷是位清官,我这才逃出村来给你报个信儿,现在村里折腾得正凶,那些义和团正在请天兵天将,那火烧得那么旺便是有火德星君在里面。小的急来报信,是希望老爷你避凶就吉,千万别进去。村里也只是教民之间的相互报仇而已,这儿乱一阵子也就没事儿了。不妨老爷明天等地方上禀报了再说。” 话说得很是周到,也很是婉转,殷方不禁有些踌躇起来。 前面是冲天的火光,后面是一群持枪兵丁,他觉得怎么也不好意思后退。而且,作为堂堂一县令,被这些义和团给吓走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再说,自己这一掉转马头,不一定就是避凶趋吉。想来想去,殷方还是觉得应该前往去看个究竟。 “本县领悟,只是爱护地方父老是本县职司所在,不能诿托,你请给我带路吧!” “老爷,你慢来。既然老爷非得要去看个明白,不过,小的不能替你们带路。小的是本村村民,要是义和团民看见我领着你们前去,不知该如何恨我。小的来给老爷报信也是偷着出来的,望老爷体谅小的。老爷且慢行,让小的先行逃开。” 那人说完就后退两步,躬身消失在夜幕中了。 其实那人是大师兄派出去的探子,他一口气跑到张德成身边,向张德成报告了殷方不听劝告的情况。张德成身边的大师兄们一个个面有惧色,不禁一齐将目光投向张德成。张德成笑了笑说: “各位师兄,既然这个狗官不听劝告非得在这儿来管闲事,咱们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总共带来三十多个兵丁,咱们选三百多团民,十个服侍他一个,不怕他不心虚。” 各位大师兄听张德成一说,也顿时轻松下来,匆匆点起三百多人,迎接殷方的到来。殷方刚才听那个村民说义和团正在施法术,心里不禁有些惊恐,因为他是听人说起过义和团的法术的。殷方小心地来到村里,老远就看见几百名义和团拿着钢刀在火光下威风凛凛地立着,这一看,殷方不觉心里凉了半截,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是难为料理。 “这是怎么回事儿?”殷方问站在义和团前面的罗瑞生。 “本村因不慎失火,现已扑得要灭了。” “你是罗瑞生是不是?你给我说来到底烧了些什么地方。”“老爷,小的正是罗瑞生,请你随我到前面屋里去谈吧。” 殷方表示同意,于是下得马来,张德成派了一个大师兄上前将马缰接住,同时一挥手,三百多团民将捕快团团围住,而且也隔开了殷方与后面的持枪捕快。殷方就此落了单,心里不禁陡生怯意,而且也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听村民的话。不过毕竟殷方为官已经几十年了,虽然心里很是害怕,但还是装出一种若无其事的样子来,随着罗瑞生进了屋里。 张德成也跟着进了屋去,其余的大师兄也到了门外,在门边静听殷方如何处理这事儿。 “罗瑞生,你说是村里失火,怎么就只有教民那些房屋着火,而且有大批拳匪在这儿,是不是拳匪烧的?” “你说谁是拳匪?你这个狗官。我们是为保家自卫的团民,你说我们是拳匪是不是?”一个大师兄跨进门来指着殷方的鼻子说。 殷方看着盛怒的各位大师兄,不觉浑身打颤,声音发抖,他小声有气无力地对着那个大师兄说:“你们是团民,也得安分守己,不能到处滋事啊!” “你这个狗官!还在骂我们到处滋事。这些教民整天骑在我们老百姓头上拉屎,你们不管,等到我们起来惩治他们的时候,你们出来了,还说我们到处滋事。你这个狗官!你是替朝廷当官呢?还是替二毛子、洋人当官?洋人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而我们老百姓稍微起来反对教民,你们便出来压制我们,你说你们这些狗官还能干什么。不如杀了让我们来当。”又一个大师兄指着殷方的鼻子骂着走了进来。 “对!杀死这个不会替咱老百姓作官的狗官。” “杀死他!他这个混蛋。” 门外的大师兄一个个骂着走了进来,每人举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而且这时的火势也小了下来,大师兄们愤怒的面孔在透过窗户的摇曳的火光下看来更是狰狞,一个个奋勇欲前。殷方看着这些可怕的面孔,疑心走进了地狱,不禁冷汗直冒,双腿发抖。罗瑞生等几个村民赶紧上来护着殷方,一步步后退,退至后门旁,从后门溜了出去。 殷方就这样灰溜溜地出了小屋,退到屋后,这时早有差役牵着马过来,在后门等候,这是罗瑞生派人让差役在这儿等的。 “老爷,快上马!”罗瑞生扶着殷方上了马,同时催促那个差役快去叫其他人跟着走。这时有个大师兄已举着刀追出了后门,殷方心里更是惊恐,差点摔下马来,罗瑞生马上上前将他扶住。 “老爷,你请坐稳,顺着这条路是回城里的。”罗瑞生指了指前面一条路,同时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那马如飞似地载着殷方逃走了,殷方心里这才踏实起来。 张德成看着远去的县令和捕快,不禁大笑起来,各位大师兄也非常高兴。张德成夸奖了各位大师兄几句,认为今天晚上替祖师爷传了道,替义和神拳立了威。而且张德成最后希望有人跟着他到天津去大干一场。各位大师兄早对眼前这位坛主非常佩服,因而很多人附和愿意随张德成到天津去。 “名位大师兄!慢来,我们还得在这儿呆几天,看看有人敢不敢再来,要敢再来,我们要打出我们‘天下第一坛’的威风来。” 再说殷方回到县府衙门,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召集他的幕僚议这件事该如何办,大家一致同意要给督臣禀报,但如何禀报,又是困难。要是写得轻了,不受重视,要是写得重了,不免要受上头责备。最后终于拟出一底稿。说是平桥村同义和团“拜炉”,而该村又素有民教相仇,因而义和团施法烧了教民房屋及教堂,现除亲率差役前去镇压外,还特行飞禀。 禀帖送出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殷方又派人前往平桥村打听消息。不大会儿,消息接二连三地说来;平桥教民三十余家,一百余口,尽皆不见,而且教民居住的房屋和教堂也被烧得精光。 一百多人一个不见?是何等恐怖!殷方一听惊得都说不出话来。那这些人到底上哪儿了呢?要是被杀也得有尸体啊! 要是被烧,也得有骨骸或别的什么东西留下,怎么会什么都不见呢?殷方本想自己前去查看,但想起昨夜经历,又改变了主意,只是多派人到平桥查个明白。但回来报告消息的人都说只见废墟,不见尸体。奇怪!奇怪!很多人都这么说。 这时又有消息说邻近各县昨夜都有这样的事发生,教堂被烧,教民被杀。殷方不禁想:这恐怕是一次有预谋的活动,但他不敢说出来,这事儿可不敢随便说。 过了几日,直隶总督荣禄派了一支官兵来,领兵官是一员副将,名叫王文武,副将从二品,已够资格戴红顶子,但职司不过总督亲军的一员营官,所带出来的兵亦只马卒武道,“各地义和团现在闹得很凶,前天我从保定以南的张登店经过,那儿义和团和教民正在开战。教堂洋楼上放着几尊大炮,每尊炮上骑着一位赤身露体的孕妇,名曰‘镇炮’,说是可以破义和团的法术。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王文武看着大家问,各位只是摇头。 第 2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1 章 “结果妖法没破了,还有三个孕妇被义和团用搭钩钩下来白刃交加给杀死了,不过,义和团也没有拣得便宜,教堂上七尊大炮一开,打死了几十个人,义和团被迫后退。” 在座诸位听了无不毛骨悚然,有人便问王文武:“王将军,你怎么没镇压?” “哼!我不想要命了,制旨再三给我交待,不准镇压,只准妥办解散,再说,我镇压谁呢?镇压义和团?镇压教民?我就那么武走后几天,于是便派了一个统领杨福同到易州“相机行事”。 杨福同到来前,殷方已在平桥村苦心婆心地劝拳民息事。 并诱捕了几个义和团团民,而且事先声明这只是敷衍公事,一定会从轻发落。同时留了几十名马队驻守平桥作为警戒。 杨福同可与王文武不同,杨福同极为看不起义和团,认为他们纯粹是胡闹,因而极力主张学袁世凯对团民进行镇压,但他的意见却不为裕禄所重视。这次平桥有变,才得以带兵出来走走,虽说临行前裕禄交待他“相机行事”,但在他心目中,却早已想好了要镇压义和团。他认为他效仿袁世凯给义和团一点颜色的机会到了。 杨福同到得易州的第二天,便杀了几位闹事的义和团民,此事传到坐镇平桥的张德成耳中,他决定给杨福同颜色看看。他将各位大师兄召集起来商量对策,最后决定在半道拦截杨福同,杀他个丢盔弃甲。 杨福同要求殷方陪着他到平桥去查个究竟,殷方心中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去,只得跟着杨福同向平桥行去。杨福同带着一百多名马队,全部持着枪,趾高气扬地向平桥挺进。 当队伍行进到一个叫马蹄村的地方,一排枪放过来,当即死了十多名马弁。 杨福同知道是义和团有拦截,他赶紧令人散开,同时派人到平桥去请援。这一支义和团是一个大师兄率领的,总共有三百多人,持有十多条枪,这是从教民手里抢得的。大师兄一看杨福同的队伍乱了,便指挥着人马向杨福同开来,杨福同的马弁因仓促未来得及给枪上火药,因而他们只得且战且退,马弁死了一二十个,就在这时,平桥的援军到来,大师兄一看形势不好,而且援军开枪打死了几十名义和团民,于是,大师兄只得令队伍退走。 杨福同很是高兴,他早就听人说过袁世凯用义和团作靶子打死义和团的事,他心里便想义和团并不是所说的那么神奇,“刀枪不入”只是骗人的玩意,今天一试果然不错,他俯下身,看了看被打死的义和团,发觉他们也是前后两个洞。杨福同看着死去的义和团团员只是冷笑了两声。 再说那位大师兄领着队伍回去向张德成汇报,张德成一听更是恨这个杨福同,他叫来当地拳坛的一位大师兄,叫他给自己介绍从马蹄村到平桥村一带的地形。结果很令张德成失望,这一带均是平地,这可对义和团是不利的。他又问了问附近的情况,得知附近地方有一山沟,便决定将杨福同引到那儿去,然后趁机将其歼灭。他派人到附近义和团去叫人,叫他们在那个山沟伏击。 杨福同很顺利地来到了平桥村,虽说在刚进村口时受到义和团的阻拦,但毕竟义和团是血肉之躯,而且作法不灵,义和团在死了几十个人之后被迫后退,杨福同乘胜追去,还活捉了十几名义和团团民,很是威风了一阵子。 对于杨福同的这种残酷镇压,激起了义和团的愤怒,但是他们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惩罚或与杨福同对敌,他们只得听从张德成的意见将杨福同引到山沟后杀死。 杨福同杀死一些义和团之后,心里便不禁张狂起来。在他眼中,义和团无非就是一群小儿,除了会叫什么也不会,因而便很自然地放松了对义和团的警惕。 张德成决定利用杨福同的这个弱点打击一下他。他派了一支二百人的义和团队伍到平桥去攻杨福同,杨福同自然奋起反击。这帮义和团便趁机回逃,向预先指定好的山沟逃去。 杨福同不知是计,便指挥着马弁在义和团后面猛追。一个马弁看出情势不对,劝杨福同别追了。 “此等小儿,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他们往山谷中跑无非是想不让我们马队赶上,大家不要疑心,继续给我追。”杨福同笑笑道。 于是大约有七八十名马弁随着杨福同进了山沟。忽然,四周响起了排枪,杨福同身边的马弁纷纷落下马来。 杨福同一看不对,知道中了义和团的埋伏,这才后悔当初没有听那位马弁的话,他命大家退出山谷。但是为时已晚,山谷两边已满是义和团,山上也有义和团。山顶上的义和团拿着石头往下砸,两个出口的义和团有放枪的,有射箭的。一时间,山谷中马叫声连天,杨福同身边的马卒纷纷落马,不是被枪杀,便是被箭伤、石砸而死。 转瞬间,杨福同身边只剩两名马弁了,这时,山顶上的义和团往下砸石头,山谷两边的义和团停止了放枪和放箭,他们只是盯着山谷中的杨福同和他身边的马弁。 “我们要用刀杀死那个贼人,是他杀死了我们的兄弟,我们一定要替死去的兄弟报仇。”有人在义和团中鼓动,很多人随声附和。 张德成看大家群情激奋,而且杨福同也只剩下两名马弁了,于是张德成令两边的义和团向谷中的杨福同挺进。两名马弁还想顽抗,被乱箭射死,只剩下杨福同一个人了。 杨福同看着死去的随从和愤怒的义和团团民,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他所说的小儿,而是一些血气方刚的人,他看着骑着马的张德成,看了一眼他身挂着的“天下第一坛”,然后抽出佩刀便自杀了。愤怒的义和团团民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恨杨福同,就如同恨袁世凯一样,他们上前就朝着死去的杨福同乱砍,直砍得杨福同面目全非,四肢全废,简直惨不忍睹。 殷方并没有随杨福同出来,他早已回城里去了,因为他害怕会出事。果然,事出来了,杨福同被杀了,殷方赶紧写了一个禀帖飞报裕禄,裕禄不敢作主,又飞报朝廷。 朝廷很快得到消息,义和团在易州杀死了副将杨福同。这件事在朝中大臣中反应不一,有的认为这纯粹是在与朝廷作对,应该对义和团进行围剿,如果现在还姑且纵容义和团,开了先例,以后朝中将有很多事很难办。一派主张对义和团实行安抚,对杨福同一事尽量平静地处理。而后一派尤以大学士刚毅为首,他看了裕禄上的折子后说:“杨福同不该先伤义士”。 对于这一件事,慈禧太后也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她便与李莲英商量。 “莲英,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李莲英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且他也猜得到老佛爷会问他,所以他对这个问题想了很久。这是一个关于对义和团是剿还是抚的问题。如果对杨福同嘉奖,必然对义和团进行围剿,如果对杨福同之死置之不理,也就等于对义和团主张安抚,这一件事的处理便是表明老佛爷对义和团态度的问题。 那么老佛爷对义和团到底怎么呢?李莲英在心里不止一千次地问。端王在她面前吹,她无有所动,刚子良在她面前夸义和团如何如何神武,她不置可否。而再看朝中大臣呢?荣禄左右不定,正在观望。李莲英由此便推测,义和团在老佛爷、荣禄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而且,李莲英想得到老佛爷对洋人的仇恨。 慈禧太后对洋人有一种特别的恨。她的归政有洋人干涉,光绪皇帝戊戌变法,有洋人支持,而等到光绪皇帝维新失败后,有洋人出来保皇帝,而且阻止慈禧太后另立新皇上,这些均是令慈禧太后气愤的,因为她独掌中国大权三四十年了,从不愿意别人干涉,何况是洋人干涉。同时,慈禧太后对洋人也没有好看法,这不止一次地给李莲英说过。慈禧太后认为洋人爱跳舞,男女太随便,这是与中国传统的妇女观不同的,慈禧太后在李莲英面前常说一个男人要是摸着一个女人的腰而没有非份之想是不可能的,即使一个再纯洁的女孩,只要跳舞后也会变得浪荡起来的。而且,慈禧太后认为洋人太没有孝心,他们十七八岁就离开自己的父母,而中国却是要求人一生孝敬自己的父母的,这些是慈禧太后恨的一部分,她在跟李莲英及其身边的宫女聊天时,便会经常说起这些。 李莲英不会忘记那年英法进军北京火烧圆明园后慈禧太后回来所说的话,不会忘记慈禧太后改立皇上失败后对他说的话,那是一种恨极时才说的话:“我总要找一个机会报仇。” 李莲英思前顾后,知道老佛爷对义和团是寄希望的,但又不完全相信。慈禧太后希望能利用义和团来报仇的心早已有之,但是不能坚定,一个方面是因为她不太相信义和团是天兵天将的神话,另一方面也是她倚为心腹的荣禄未说肯定之辞。李莲英心想自己何不帮助老佛爷坚定信心呢?当然,在做此决定以前,李莲英已进行了全面的观察,他了解到义和团势力正在扩大,而且义和团的法术他可是亲眼见过的,李莲英是相信的。他清楚,义和团是一支实力很强的队伍,如果派兵剿灭,必定会引来内战,而且时间还可能会很长,如同治年间的洪杨之乱一样。如果派兵招抚,将义和团收为团练,让他们真正“扶清灭洋”,让他们去打洋人,这样洋人和义和团双方毕定会有一方被消灭的,如果义和团打胜了,那更好,就可将洋人赶出去,如果义和团打输了,也会让朝廷少用剿办的费用,这样不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吗? 以上这些想法李莲英已经想了多次了,本想给慈禧太后说,不想,慈禧太后却主动问起,因而李莲英赶紧趁机发表自己的意思。 “老佛爷,奴才认为义和团是一群忠义之士,他们法术高明,这奴才在回家时亲眼见过,一个个血气方刚,对洋人非常仇恨,他们恨洋人正如同老佛爷恨洋人一样,他们恨洋人坏了老佛爷您的事,恨洋人使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他们杀二毛子,也杀洋人,自然也杀帮助洋人的人。” 这虽然是答非所问,不过,慈禧太后从中能听出答案来。 李莲英夸义和团,就是说义和团可以利用,他们杀杨福同只是因为他阻止他们去杀该死的洋人,就是说杨福同罪有应得,不值得抚恤。 “老佛爷,奴才以为现在义和团势力正大,何不将他们发展起来、组织起来与洋人决一雌雄,以洗老佛爷心中的仇恨。 奴才以为如果对义和团进行围剿,必定会引来第二次洪杨之灾,如果让义和团与洋人去开仗,就可坐收渔利,免去洪杨之灾。” 慈禧太后一听就明白了坐收渔利之意,她对于李莲英的这番分析不禁表示同意起来,认为其分析得很好。 “那就这样办吧!将杨福同革职,同时将直隶总督府中立剿的官员给调上来,这件事就交由刚毅去办吧?” 第 2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2 章 老佛爷支持义和团了,李莲英立即将此消息告诉了刚毅,刚毅当然很是高兴,因为他一直在慈禧太后面前盛赞义和团就是为的这个目的。 “莲英,多亏你了,要不又得劳多少神!” “子良,你好好去办吧!不过一定要好好办,如果这事儿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可都担当不起。”李莲英拍着刚毅的肩膀说。 刚毅是鲁莽之徒,自然不知李莲英关照的意思,但他也不愿问,只是答应明白了。 其实,李莲英关照刚毅是希望他能利用义和团好好地训练、整顿一番,然后将洋人赶出去,这件事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了的话,洋人追究起来,他李莲英和刚毅可逃脱不了责任的。只可惜刚毅并不懂李莲英的意思,李莲英的关照是等于白关照了。 裕禄不久收到一个上谕:将杨福同革职,同时调廷杰入朝,由臬司廷雍兼署藩司。裕禄一看,便明白了朝廷旨意,虽说没有明讲上谕应对义和团进行安抚,以前廷杰在时,裕禄还左右为难,不知听谁的好,现在见着了上谕,又有廷杰内调,裕禄自然是完全同意廷雍的安抚意见了。 张德成在将杨福同杀死后,朝廷又没有惩罚打死杨福同的义和团。自此,张德成的名声陡升万丈。一时间来第一坛入坛的民众达几万人,张德成在义和团中也被公推为领袖。张德成又听从李来中的意见,将第一坛移往天津。一时间,天津义和团充塞于道,而且铁厂遍布天津,打铁造刀之声经夜不绝。 自然,张德成的法术被吹得神乎其神,说那些教民的尸体便是张德成用法术将他们搬到天上去了,由火德星君和孙悟空将他们搬到东海去了。 李莲英在宫中也听到了关于张德成的传说,也听到了天津义和团大设铁厂造钢刀的消息,但他却还未听到裕禄请张德成到直隶府衙吃饭的消息,这无关紧要。自从李莲英劝老佛爷对义和团实行安抚以后,李莲英心中便老不踏实,他知道他在押赌,老佛爷也在押赌,因而,他便派他的嗣子李福康出去打听打听义和团的消息。 李福康不久就回来复命了,也只说到义和团在天津势力很大,个个群情激奋,斗志昂扬。不过,李福康也谈到了有些义和团并不是那么的可用,他们只会打火抢劫,却无什么法术。李莲英只注重义和团的士气,对李福康所提到的义和团中的败类却并不关心。 再说直隶总督裕禄将张德成奉为上宾以后,裕禄也不禁迷恋起义和团的法术来,只是他身为督臣,不便习练而已。不过在裕禄的身边,却一下多出很多支持义和团的人来,他们是顺着裕禄的意思的。 裕禄虽然支持义和团,但直隶提督聂士成却并不怎么信义和团的法术。杨福同之死而义和团却受到宽容,聂士成不禁很为杨福同鸣不平,因此他极力请求裕禄派兵前往涿州和易州。裕禄没有办法,只得派兵前往,不过明白地说是去虚张声势的而不是去剿义和团的。 涿州的义和团陡然间增加了几倍,直隶的义和团更是发展迅猛,由几万增加到了十几万人,义和团的形势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李来中看着这种大好形势,心里相当高兴,他找到张德成和曹福田。曹福田当时也是天津义和团首领之一,不过他与张德成的成名不一样,他原来就小有名气,后来在天津开坛后,慕其名来的自是蜂拥而至,虽说其势力不如天下第一坛,但在天津来说也是一大景观,是除张德成之外的第二大首领。“咱们得向京城发展,最好能让太后看一看我们的神威。” 李来中向二人说道。 张、曹二人点头称是,但怎样才能进京呢?这是张、曹二人想问的问题。 “不用担心,我们自会有办法的。”李来中似乎猜中了二人的心思,赶紧说道,“老张,今天下午你陪我到京城去找一个朋友。” 张德成真是很乐意,下午陪着李来中来到了京城。李来中拉着张德成来到了座王府,张德成一看颇有气势,门口守卫亦颇有威风,再抬头一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端王府。 张德成心里不免一惊:这李来中怎么和端王给勾搭上了。 门卫将他们俩给拦住,自然,李、张二人并不是义和团服装打扮。李来中大大方方地将帖子递上去,以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给我找腾二爷。” 门口的兵丁马上和气起来,对张、李二人恭敬地说:“二位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前去给二位大人报信。” 这腾二爷可是端王爷眼前的红人,端王府谁人不知,此人最是主张义和团应该大用,端王正是受了他的游说才经常在老佛爷面前夸奖义和团的。不过端王这样做是有他的目的的,他憎恨洋人,他认为是洋人坏了他的太上皇的美梦,他认为只要将洋人赶走,皇帝自然将由其子担任,所以义和团一出来他便很是关心,渐渐地他觉得义和团能助他成其大业,因而极力支持义和团。腾二爷本姓腾格,因其排行第二,所以人们均称其“腾二爷”,他正是揣测到端王之意,这才在端王面前鼓吹义和团的法术,自然很是受端王器重。 “李兄,你怎么也不早点通知我一声!”正当二人在那儿等得有些不耐烦时,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身材魁梧的满人走出来招呼道。 李来中和他寒暄了一番,又将张德成介绍给他,腾格赶紧将手伸过来,握着张德成的手道:“真是久仰大名,京中很早就在流传你的神术了,心中很是仰慕,不意今日得以相见,佩服!佩服!” 张德成一听,不禁飘飘然,但毕竟他还是很客气地说了些客套的话。 “我们王爷也很仰慕你的神术,他多次让我打听你,希望能给你作学徒呢!过会儿就带你见王爷去。”腾格用一种崇拜的口吻说道。 张、李二人谦虚一阵,腾格将他们带到了客厅,李来中向腾格问起了宫中对义和团的看法。 “老佛爷现在也支持咱们了!这都是李大总管在暗中给我们使劲,咱们有了李大总管,就不怕老佛爷不跟着咱们走。” 腾格将“咱们”二字说得特别重,似乎是拉近距离,也仿佛是一种自鸣得意。而且说到“李大总管”,脸上不禁油然升起得意,仿佛“李大总管”是他给拉到“咱们”一起来似的。 张德成未听说过“李大总管”,不知“李大总管”是何人,只知道他有个“九千岁”的外号。他向李来中望了望。李来中自然是知道“李大总管”,他一听腾格的话,不禁激动起来。 “真的!看来我们的大事将要成了,只要李大总管说话,腾兄,我们办什么事可就好办多了,这真是天降洪福也。”张德成看着二人左一个“李大总管”,右一个“李大总管”,不禁迷糊起来,不过,他也不好意思当着腾二爷的面问李来中,只默默地听,一会儿,腾格说他去看看王爷去,张德成这才问李来中。 “来中,那李大总管到底是什么人,你这么高兴。” “张兄,你有所不知,李大总管便是老佛爷身边的总领太监,他说的话十句有九句老佛爷都要听,你说,有他在老佛爷面前给我们说好话,我能不高兴吗?德成,关键就看我们了,我们可不能辜负李大总管好意哟,我们一定要好好干。” 二人正说着,端王来到了客厅,张、李二人起座相迎,可能是早已听腾格说了,所以一进来就对坐在李来中侧着的张德成说道: “久仰!久仰!能得见张天师一面,我真是三生有幸。刚才腾格说张天师来了,我这才急急赶来,慢待了二位,望二位谅解。来中,你也来了,很久不见,我正想找你呢,你倒自己来了。快坐!快坐!别让凳子晾着!” “王爷客气!我们二爷也是久仰王爷大名,这才冒昧前来打扰。” 两方客套一番,端王又叫人重新换上茶,这才跟张、李二人谈起来。 “王爷!直隶义和团现在迅猛发展,多亏您老的支持,我刚才听腾二爷说老佛爷现在也积极支持了,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向京城发展,也让老佛爷看看。”李来中道。 “很好!很好!我看时机也该成熟了,这样,我将刚中堂也请来一道商量。”端王说完令腾格拿着他的帖子去请刚毅。 刚毅很快赶来,与主人和张、李二人客套一番便坐了下来。 “刚中堂,义和团张大师和李大人想商量商量义和团进京城之事,我看时机已经成熟,但又不敢断定,所以把你请来想听听你的意见。” 原来是这事儿,刚毅心里想:义和团早就该进京了,让老佛爷瞧瞧义和团是灭洋人的能手。虽说宫中有李莲英说好话,但总不如让老佛爷亲眼瞧上一瞧放心。想罢,刚毅说道: “李大人,张大师,你们就领着人马北上吧!到京城来,杀使馆的洋鬼子,让我们领教领教义和神术。” “这位张天师可是厉害角色,他是天津义和团首领。”端王惟恐刚毅不知,赶紧给刚毅提个醒道。 “早有耳闻,今儿一见,果然名如其人。张大师,什么时候教教我们,也让我们用义和神术将洋鬼子杀个鸡犬不留。” “二位大人笑话,那只是别人抬举之辞,二位大人千万不可相信。至于义和团进京一事,我回去立即着手准备,三月之内必有义和神拳进京,二位大人放心。” 端王、刚毅又对张德成、李来中盛赞了一番,并留他们俩在一起吃了饭。张、李二人吃过饭后,又匆匆赶回天津。 端王、刚毅二人送走张、李二人后,觉得义和团进京毕竟事情重大,需得先给李莲英说一说,于是两人一商量,决定一起前去拜访李莲英。 “莲英,你看老佛爷对义和团是不是完全相信了?”刚毅首先问道。 “嗯!老佛爷由于未得荣大人肯定之辞,虽有我极力鼓动,她对义和团不免还是有些怀疑。” “你看我们将义和团拉到京城来,让老佛爷瞧一瞧,你说怎么样?”端王向着李莲英问道。 第 2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3 章 “当然不错!老佛爷也正想瞧瞧,你们去将义和团拉到京城来吧!”李莲英面有喜色地说。 在李莲英也同意的情况下,端王、刚毅二人信心十足,他们期待着在北京、紫禁城也出现一派新景象。 转眼间,北京城的街头巷尾也满是义和团团民,这扰得在家养病的荣禄很是不安。前段时间,因义和团在全国闹得太盛,就使得荣禄这个慈禧太后的心腹心情很是不安,所以便向慈禧太后请了一个月假在家休养。 虽说荣禄在家养病,可心里在想着如何处置义和团。义和团有一股民气,他承认,但对于义和团唬弄人的法术、无纪律无组织的劣端,他也看得很清楚。这种民气,在当今列强环视的中国是很有用的,不过,荣禄心里也明白,这种民气只是纸老虎,绝不能用于战场,一旦真的将义和团编起来打洋人,义和团那种杂乱无章、无组织纪律的弊端将暴露无遗,以这样的队伍去跟洋枪洋炮装备起来的洋人打仗毕定将吃大亏。虽说荣禄对于这些认识得很清楚,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太后对义和团是取一定赞赏态度的,而且太后对于洋人是恨之入骨的,所以他也不敢在慈禧太后面前太贬低义和团,夸大洋人本领,不然可就会引来老佛爷不高兴的。 其实,荣禄自己心里对于洋人也并无太多好感,洋人对内政的干涉,是他作为朝廷重臣所不愿忍受的;企图迫使慈禧太后归政,这是荣禄所看不惯的,因为慈禧太后是荣禄权力的保障,如果太后一旦下台,他荣禄又还能得意多久。所以,荣禄从个人感情上讲是不喜欢洋人的,但他作为慈禧太后的心腹,国家的重臣,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凭好恶干事,“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个道理作为武卫军统领的荣禄是非常清楚的。如果放任义和团,必将引起外国干涉,外国干涉必将引起战争。战争一起,如果洋人打胜,他们必将惩办凶手,自己与老佛爷的权力必将受到威胁,这才是荣禄真正担心的,因此他以为支持义和团是一种押宝,而以这支看似强大其实不堪一击的义和团去押宝,生死之路必将死路宽于活路,因此,荣禄并不愿押宝,更不愿失去权力。正因为如此,荣禄才久久不能委决下来。 但现在不拿个主意不行了。义和团在北京整天游街开铁厂,烧教堂杀二毛子,而且荣禄还接到一个消息:四月二十九,西琉璃河至涿州的铁路,被义和团掘起铁轨,烧毁枕木,沿路的电线杆亦被锯断。五月初一,由琉璃河到长辛店几十里的铁路、车站、桥梁都被破坏,甚至芦沟桥以东密迩京城的丰台车站也被烧光。 这一下,荣禄自是坐不住了,他决定到颐和园去见慈禧太后。向她讨个主意。 “老佛爷,拳匪这样闹可不行了,只怕要闯下大祸。英国跟俄国,已经通知总理衙门,决定派兵到京保护使馆,另外其它各国也在商量,听说也在准备派兵。老佛爷,你可得压一压拳匪,如若引起外侮,那麻烦可就大了。” 慈禧太后听完荣禄这一番急切的话,慢条斯理地说:“荣禄,你说是拳匪,又有人说是义士,你说我到底该信谁的?”“不过义和团毁铁路,烧电杆总是不好的吧!”荣禄争辩道。 “听人说那是为了断洋人北上之路,义和团才烧的,而且已将北上之洋人堵在了那儿。” “老佛爷,铁路、电线杆是我们唯一比较方便的工具,以前和法国作战时,我们不正是利用电报将法国打败的吗?因此,奴才希望老佛爷能下懿旨保护铁路。” 这似乎打动了慈禧太后的心,她望了望下面的荣禄。若有所悟地道:“铁路可不得乱拆,你得派兵保护。” “是!”荣禄答道,“奴才已经电调聂士成派队伍保护芦保、津保两路,同时调董福祥的甘军来保护颐和园。不过,奴才认为这事不能一味地保,老佛爷得及早拿出个主意来。” “叫我拿什么主意,义和团‘扶清灭洋’,而且人心思上,教民仗着洋人为非作歹,你说我该对义和团进行办理呢?还是对教民进行办理?” 这很明显的是偏袒义和团,但荣禄也没有办法。怎么办呢?难道就任由义和团胡闹。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因而对着御座上的慈禧太后叩头道: “奴才有件事,非得跟老佛爷回明。易州过去是祖宗陵寝所在,倘有义和团进行骚扰,奴才就是死罪。为了保护陵寝,奴才只得向老佛爷请旨。” “我也担当不起这个罪责,”慈禧太后口气明显地软了下来,“那惩罚惩罚那些闹事的义和团吧,不过,我想闹事的恐怕也就那么几个。” 还在替义和团偏袒。荣禄无可奈何只得说:“既然要办,奴才总得有旨意才好办。” “当然要有旨意,你先下去跟刚毅商量商量,拟个底给我看吧!” 荣禄到得军机,刚毅正在那儿高谈阔论,一见荣禄走了进来,马上不说话了,其他人也问候了荣禄一番。荣禄答礼完毕,便传达了太后旨意,为此,刚毅和荣禄又争论起来。 刚毅以为义和团是义士,义士绝对不可能毁铁路,烧电线杆,因此不能写义和团是肇事者。荣禄认为应严惩义和团肇事者。启秀从中调解,自是支持刚毅,赵舒翘也倾向于刚毅,王义韶发话不多,不过是支持荣禄的,礼王只是居中调解。两派争论不休,最终双方达成妥协,拟成一个折衷之上谕:乡民练习拳勇、良莠不齐。有游勇会匪,混淆其间,如戕戮杀官员、烧毁铁路,似此恶不畏法,与乱民无异。派出之统兵大员及地方文武,迅速严拿匪首,解散胁从。如其列仗抗拒,应即相机剿办。”这份上谕没有提到义和团,当然作为交换文件,刚毅同意加上“所有教堂、教民,地方官均应切实保护。” 好不容易将旨稿拟好,慈禧太后已派太监前来督促,于是几位军机立即前往接受太后召见。 慈禧太后看完旨稿,认为不错,可以发下去。不过她心里也是很矛盾,刚才趁荣禄下去那会儿,慈禧太后曾问过她身边的李莲英,问他该怎样处理涿州义和团。 李莲英虽偏向义和团,但荣禄的话他也不敢置之不理,他只得折衷意见,主张让老佛爷派人到涿州去看一看那儿的义和团到底怎么样。慈禧太后听从了李莲英的意见,因而她看完军机所拟谕旨后道:“涿州的义和团人数很多,良莠不齐,到底是乱民多,还是义民多,到底是应该解散还是编练?大家的意见不一样,各执已见。我看,还是派个人下去看个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以便朝廷拿定主意。” 礼王自是领命,但派谁去呢,礼王只得请旨候决。 “这是地方上的事儿,让顺天府去吧!” 荣禄一听不好,这顺天府尹是何乃莹,山西灵石人,是端王、刚毅一流人物。如果只派他去,只恐会替义和团说好话。因此,他向慈禧太后建议另派大员陪同何乃莹下去看看。 慈禧太后一听这样也好,便决定派赵舒翘去,因为一是赵舒翘很是精明能干,慈禧太后非常欣赏,另一个,他也是兼管顺天府尹的军机,让他去自是再恰当不过。 慈禧太后又谈及各国派兵保护使馆一事,并征求大家的意见,刚毅自是反对。 “让洋人派兵进京这不是丧失国格吗?老佛爷,奴才以为洋人派兵进京纯粹是无视大清。他们想派兵来就派兵来,想派多少就派多少,这样下去,那京城里不全成了洋鬼子的天下。令老佛爷怎么办呢?”刚毅振振有词,说得唾沫乱飞。 “这纯粹是瞎谈!老佛爷,奴才以为这样做只能是误国误民,也误了老佛爷。如果洋人不多,奴才以为最好让他们进京,先平息一下他们的担心与顾虑。”荣禄马上反驳道,“而且,老佛爷,奴才认为不妨问问庆王。” “庆王也是你的意见,那就这样定了吧!让那三百洋兵进京。让他们自己保护使馆,将来要出了事儿,也不能会怪我们。”慈禧太后爽然道。 这样的处理显然是置刚毅于不顾,直气得刚毅吹胡子瞪眼,不过他却不敢发作,他只得忍下这口气,同时在心里暗暗诅咒荣禄。 赵舒翘和何乃莹来到了涿州,一看涿州到处是义和团团民,涿州城里也满是义和团,他们在代替官兵保卫涿州,因为风闻涿州就要来洋鬼子了。赵舒翘看这些义和团一个个血气方刚,很是精神,但他也看到了义和团中存在很多败类,他们只知抢、杀、偷,只知仗着义和团旗帜报私仇,而给赵舒翘印象最深的恐怕是义和团那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形象,更有甚者,一些义和团团民仗着义和团旗号,趾高气扬、颐指气使。赵舒翘看到的各种景象使他明白,眼前这些团民是一些乌合之众,如果利用这些人只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舒翘又想起他在宫中听到的一个事儿:在宫中,也有很多人在学义和团演练拳脚,连大阿哥也不例外。有一天,大阿哥头上扎红巾、腰系红带,穿一件上绣离卦的披肩正在那儿学“二师兄”模样,居然被慈禧太后给撞见,让太后狠狠训了一通,非但如此,还狠狠地训了大学士徐桐一顿。 赵舒翘从这个事儿中推出老佛爷对义和团并不满意,再加上自己的观察,打定主意回去要劝太后剿捕义和团,借助于聂士成。 赵舒翘走后,刚毅便找到了李莲英。向李莲英说了自己不放心赵舒翘的话。虽说赵舒翘是他自己给保上来的,但赵舒翘并不怎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子良,那你自己去一趟嘛?”“莲英,我怎么能去啊?赵舒翘他去,是其职司所在,我去找什么借口呢?” “只要想去,不愁找不着借口。我听说荣中堂令聂士成保护铁路。” “我懂了!我懂了!”刚毅赶紧说“你的意思是让拳民去破坏铁路,与聂士成冲突起来,然后我主动请求前往解决。” “对!”李莲英笑着答了一声。 “莲英,你真行。老佛爷那边,你可得多多关照。” 李莲英自是爽快答应。刚毅回府后,立即派人给张德成送消息,让他派人去破坏铁路。张德成在天津很受裕禄礼待,他见洋人欲进北京,便找到曹福田商量,认为洋人火车可什么也挡不了,只得拆铁路阻止他们乘火车赶往北京,因而他们便拆了涿州一带的铁路。不想,却有几位兄弟给拿办了,张、曹二位心里自是不满,现在听刚毅如是说,便立即派了几百人到芦沟桥一带拆铁路。 聂士成自得荣禄电旨后,便加紧派人沿线巡逻。这日兵丁来报芦沟桥一带有义和团在拆铁路,聂士成自是点齐人马。 便前往芦沟桥阻止义和团拆铁路。 义和团得令,非得跟聂士成打起来才能复令。所以聂士成一去,义和团团民根本不理聂士成的劝告,只顾自己拆自己的铁路。聂士成一看不行,只得令兵丁将义和团赶走,于是双方纠缠起来,不免有人放枪,双方各自死了几人,于是聂士成军和义和团便互不相让,双方真干起来,因为聂军拥有枪支较多,而义和团虽然枪支不少,但毕竟是散兵游勇,很快死了数百人,义和团只得撤退。 聂士成打死义和团几百人的消息很快传到北京,慈禧太后一听自是召集各位军机商量该如何办理。 荣禄与刚毅不免又争论起来,但毕竟荣禄觉得理不壮,因为义和团几百人被聂士成杀死了可是事实,而且慈禧太后也听信了李莲英杀死义和团太多只恐不利民心的话。最后慈禧太后下旨对聂士成的行为进行申饬,责备聂士成不该擅自攻打义和团。 刚毅不失时机地向慈禧太后请旨让他到涿州去调停调停,慈禧太后自然同意。 再说赵舒翘打定主意准备借助聂士成剿除义和团时却见到了那份上谕,而且也知道了刚毅将来涿州。赵舒翘一看,便知道自己的主意打错了,不能再借助聂士成剿除义和团了,看来只能招抚。 第 2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4 章 刚毅来到涿州,当即找到赵舒翘发表起自己的高见道: “如今外侮日重,洋人逼迫日甚,在这种时候,我们怎能去剿义和团、失民心呢?朝廷官军,能依靠的有几个呢?聂功亭只会杀团民,董回子太跋扈,未必可侍,袁慰庭虽可用,但他远在山东,还得防守胶州湾。剩下的还有谁可依靠呢?没有了,只有义和团。义和团一呼群集,你看那不是忠义之气使然吗?展如,我们现在应该明白形势,如今我们只有招抚义和团,用兵法部勒,借助他们的神拳,将洋人赶出去。” 刚毅的一番话,说得赵舒翘亦别无办法,他只得顺着这个台阶下。 “中堂说得极是,既然劳中堂到涿州一趟,我看这儿就由中堂主持吧!我就先回去复命。”这正是刚毅所期望的。赵舒翘回京后,立即向慈禧太后作了禀报。由于刚毅的交待,赵舒翘免不了对义和团夸奖了一番,慈禧太后一听,自是相当高兴。不过,她担心的是义和团这样发展,将来朝廷能不能控制他们。 “微臣看没有多大事儿。”赵舒翘含糊其辞地答道。 虽说模棱两可,慈禧太后听了还是很高兴,她相信自己驾驭别人的能力,相信没有她控制不了的事儿。 自从各国派兵到京保护使馆后,不免对总理衙门提了不少意见,而且提出还想面见皇上,因为这段时间,北京城里又风闻要换皇上,所以各使馆才有如此请求,这自然令慈禧太后很是生气。 她决定换总理衙门人员,但找谁去呢?她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让端王去。不过,端王起先以自己从未办过洋务为借口欲行推脱之实,这令慈禧太后很是恼火。 “你要不管就什么也别管。” 如此压力之下,端王没有别的选择,只得答应,不过要求让他更换总理衙门人员,慈禧太后只得同意。 慈禧太后在完成了总理衙门交换后,又问起荣禄京城布置来。荣禄据实回答说已将董福祥甘军调到京城护卫颐和园,其它各个城门由虎神营和神机营士兵把守。慈禧太后对此很是满意。 “荣禄,你看洋人敢不敢进京?”慈禧太后和颜悦色地问道,完全一副商量口气。 “奴才不敢说。” “在天津的洋兵有多少?” “大概三千多。” 三千多不算多,至少在慈禧太后看来如此。 “义和团是不是可以用来抵挡洋兵?” “回老佛爷,奴才得承老佛爷洪恩,自不敢对老佛撒谎,奴才认为义和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荣禄说着就往下叩头。 这句话说得很是诚恳,慈禧心中不禁一动。荣禄的忠心她是清楚的,荣禄在为她考虑她是明白的,而且荣禄的判断往往也是很有见地的,这便是荣禄。这也是慈禧太后如此信任荣禄的缘故。如今既然荣禄说出这种话,虽说她心里并不满意,但防患于未然未尝不可哇。 “义和团真的就那么不堪一击吗?” “奴才承认义和的民心可用,但却不能用来打仗,因为他们没有纪律,也没有统一的组织,仅仅可以用来唬弄洋人而已,但要真跟他们干仗,奴才以为必败无疑。” 慈禧太后稍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于是又问道:“你认为该怎么办?” “奴才以为第一要派兵保护使馆,第二要调袁世凯进京着手准备剿捕义和团。” “那就这样吧!不过,过两天再说。”慈禧太后有些不情愿地说。 荣禄明白老佛爷心中对义和团还是偏袒的。哎,真没办法,荣禄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义和团在京城闹很很凶,他们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又得到刚毅、端王等人的庇护,自是如鱼得水,在北京也干出了一番景象来。他们烧教堂,杀洋人,杀教民,弄得端王很是高兴。 端王自己对义和团的那一套渐渐地迷恋起来,于是便在自己家中也设了一个坛,搞起义和团的那一套来。而且在家专门请了一个大师兄,教他习练义和团的法术。不光端王,而且还有其他几个王,如庄王、载润也均将在家设坛,习练义和神术。 慈禧太后心里也清楚义和团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如果镇压应该及时,如果放任,自是一大快意,可利用民心去与洋人干一仗。这才是她愿意看到的,她要利用义和团报仇,以雪她心中的耻辱。但是,后果她不得不顾及,而且各督臣的意见不得不考虑。 两江总督刘坤一早已发来电报,表示反对与洋人开仗,两广总督李鸿章也表示要谨慎。唯有湖广总督张之洞没有明确表示意见,三大重臣有其二反对开战,这慈禧太后不得不考虑。 至于后果,这是困扰着慈禧太后的主要问题。老实说,如愿意开战,让洋人看一看大清是不可随便欺侮的,可是鸦片战争,以及甲午之战。后果如何呢?割地赔款。如果这次真要开战,一旦失败,割地赔款之外,是不是还会让慈禧太后归政呢?这才是她关心的问题。 慈禧太后望着跟在她身边的李莲英,在昆明湖边站定看着远处的万寿山。李莲英也停了下来,他明白慈禧太后有话给他说。 “莲英,你看如若与洋人开起仗来,其结果将是如何?” 听得出,慈禧太后是想问一问义和团能否真的与洋人干仗。对于这个问题,李莲英可不敢太自作主张,他支持义和团,是为迎合慈禧太后,而慈禧太后真的要跟洋人干仗,他却不敢劝慈禧太后坚定信心。虽说他见过义和团,而且对义和团的法术深信不移,但是,义和团的法术对洋人怎么样呢? 这可是他没有亲眼见过的,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一旦劝老佛爷坚定了决心,赢了倒还好说,要是输了,只恐自己轻则失宠,重则掉脑袋。总之,李莲英认为自己表态的时间还不成熟,虽说自己以前是积极支持义和团的,他只能含糊其辞、依违两可地回答慈禧太后的话。 “老佛爷,奴才不懂军事,也不知义和团的法术对于洋人是否灵验。义和团民心可用,一呼百应,但若是他们作法不灵,便必会为洋人刀枪所入,破了法术,这是不可不担心的问题啊!不过,据奴才所见,义和团法术一般是很灵验的,如果对得洋人义和神术同样灵的话,灭洋人自是囊中取物,易如反掌。” 回答很是巧妙,全将责任推到义和团作法上去了。这是虚委之词,慈禧太后看问李莲英是问不出啥的,看来还是得问荣禄。 今天又是召荣禄独对,慈禧太后便问起荣禄这个问题来。 “老佛爷,奴才不敢说。” “你说吧。这殿上就我们四个人,你随便说吧!” 荣禄明白这四个人指的是谁,即皇帝、李莲英、他与老佛爷。自然,他没别的话可说,但怎么说呢?就说自己不行,这样可不好,又会让老佛爷说他怕洋人,说能打赢,那是瞎扯。看来,只得将实力摆出来让老佛爷自己去决定吧。“是,老佛爷,奴才所领北洋非李鸿章所领时北洋相比,海军有名无实。而就所领陆军,亦得分别扼守。武卫后军董福祥与虎神、神机两营守卫京城,归端王节制;左军宋庆驻锦州,守山海关,不能调动;右军袁世凯在山东,要守胶州海口,也不能北援;剩下的前军聂士成现驻守杨村一带保护铁路,如果洋人由天津内犯,聂士成拼死也要抵挡。不过,义和团平时与聂士成过意不去,只恐临阵倒戈,这样,聂士成就处境艰难了。奴才承老佛爷厚恩,自当粉身碎骨报效老佛爷,今日奴才所言具是实话,有几分把握,奴才实在不忍说了。”荣禄说完紧磕了几个头。 这就是实力对比,慈禧太后也看得出,以这些力量去对付洋兵有些以卵击石,看来如果真的开起仗来,只恐必败无疑了。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只得走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接受几天前荣禄主张的剿除义和团,保护使馆。 “荣禄,你立即电令袁世凯进京准备围剿义和团,加派兵力保护使馆。” “是,老佛爷,不过这事儿,奴才是说跟洋人的事儿,总得找个人办理吧?” “当然,你看谁最适合?这是跟几国办理交涉,只恐相当困难,得派一得力人手去才行。” “奴才以为这一趟非得李鸿章去不得,只恐没有别的人能够胜任。” “我也这么想。”慈禧太后扭过脸又问光绪皇帝怎么想。 “只恐李鸿章不会来。”皇帝小心地说。 “为啥呢?你倒说说。”慈禧太后慢慢地说。 “义和团这么个闹法,正闹得洋人满腹意见,即使本事再大的人,他也不会不考虑到这一点。而且,李鸿章刚实授两广总督,只怕未必肯来。” “嗯!”慈禧太后习惯性地点了点头,“既然要跟洋人交涉,当然要杀义和团,同时也要给一个让李鸿章动心的职位给他,荣禄,你看给他什么呢?” 第 2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5 章 这个问题荣禄也考虑过,他早已在想,如果李鸿章不肯来,看来自己这个北洋大臣只得让给他了。“老佛爷,到时只恐得让他当北洋大臣,他恐怕才会来。” 这慈禧太后可又不愿了,北洋大臣可是她的心腹才能当的,毕竟这个职务非同小可,尤其是在当今乱世。李鸿章虽然忠心,但他有荣禄忠心吗?显然没有。这个职务可不能轻易地给他。 “荣禄,你先去办前两件事吧,至于李鸿章,你先发个电报,看他怎么说?” “是!”荣禄领命而去。 义和团烧教堂,杀洋人,端王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清楚再这样下去战争必须打起来,所以他早就在令人写宣战书了。 端王将此务交给军机启秀。启秀因墨水有限,又找了个善写的章京连文冲,让其草拟宜战上谕。连文冲认为这是个升官的机会,于是便认认真真地草拟了一篇,送到启秀处。启秀看了很是高兴,又送到端王处。 端王因慈禧太后令其管理总理衙门,这日正在家里召集庄王、其弟载澜和别的人商量总理大臣名单。他们一见启秀来了,自然便邀请他也谈谈想法。启秀于洋务可是一窍不通,所以他自然没啥具体意见,只提出了二个人,一个是那桐,此人现任内阁学士,因其父亲的缘故,他父亲在咸丰戊午科场案中被杀,此案后来被平反。所以,那桐很得旗人照顾,再加上他本人也是相当能干。一个是工部右侍郎博兴。大家自是同意了。不过,还得选出总理大臣才对,选谁呢? “我看让启秀任总理大臣。”端王提议道,大家随声附和。 因为这可是好主意,军机兼署总理大臣的只有荣禄,这是他们的敌人,如果启秀也兼署了总理大臣,那么他便也和荣禄一样,可以牵制荣禄。 “我可从来没有办过洋务。”启秀推辞道。 “这不是让你办洋务,只是让你兼理,挂个名号而已。”端王道。 “那好,我秉命就是。” 等将人确定下来,启秀这才将那份宣战上谕底稿掏出来给了端王。 端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当看到最后结尾处“朕临御将三十年,待百姓如子孙,百姓亦戴朕如天帝。况慈圣中心宇庙,恩德所被,说髓论肌,祖宗凭依,人祇感格,人人忠愤,旷代所无!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笑万古;孰苦大传挞伐,一决雌雄!”不禁大声叫好。 “好!好!写得很好!” 端王说着将旨稿给了庄王、载澜等,看完大家一致称赞这篇上谕写得太好了。 “不几日,它就将与广大官员、洋人见面了,哈!哈!”端王握着那份旨稿道,不过,为保万一,他交待这份旨稿还是交由连文冲保管,以便随时使用。 总理衙门刚改组不久,便有日本人来抗议董福祥甘军杀死了日本使者杉山彬,他是日本使馆的书记生,奉命出京接困在洋村的洋兵。 启秀哪懂得洋务,当日本公使提出抗议时,他却连说杀得好!杀得好!而且要让公使指出凶手来,他便辑拿惩治。日本公使一听,自是非常气愤,但也没有办法,只得离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日本书记生杉山彬一事还没有拿出个方案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 克林德于十多年前就已到过中国,但当时在中国不过一个三等秘书。去年来时,已是公使身分,而且被德皇封为男爵,在公使团中的地位很高。此人由于在中国呆的时间很长,又性格开朗,敢于任事,因而在东交民巷无形中被奉为首领,一切关于义和团的交涉,大都听取他的意见。他本是前往总理衙门抗议义和团的,却不想一出东交民巷就有人跑到轿子跟前,将克林德给打死了,吓跑了随从和轿夫。 这一下可急坏了荣禄,高兴了端王,李莲英也在暗中窃喜,看来这一仗要打起来了。 荣禄单独找到慈禧太后,催着慈禧太后怎么办。 “义和团现在闹到这个地步,必将引起列强由天津进兵进行干涉。老佛爷圣明,该坚决惩办了,唯有坚决惩办,方能平洋人之怒气,也才能让洋兵进京找不着借口,老佛爷,奴才以为到了紧要关头了,可不能再犹豫。”荣禄说着竟掉起眼泪来。 听荣禄这样一说,慈禧太后也有些紧张。克林德被杀可不是件小事啊,荣禄说得对,唯有坚决惩办,才能赢得洋人放心,洋人放心,也才不会进京干涉。好,就这样办吧。慈禧在心里决定下来。 “调袁世凯火速进京,将董福祥甘军调到城外,派大员与洋人说明我们的意思,阻止洋兵进京。”慈禧太后安排得井然有序。 荣禄自是按照慈禧太后的意思去办,可是慈禧太后这样安排,可弄得站在她身边的李莲英很是不乐,难道这事儿就非得以围剿义和团博取洋人欢心为结果吗? 等到荣禄下去,慈禧太后用过午膳,李莲英陪慈禧太后下起棋来,李莲英故意输了三盘。 “小李子,你的棋艺怎么这么差劲了呢?” “老佛爷圣明,自是无人能敌了,奴才不是不行,实在是老佛爷英明啊!” 一吹,说得慈禧太后心花怒放,郁闷心中很久的不快顷刻间化为乌有,对洋兵进京的担心也少了些。李莲英求的正是这个效果,而慈禧太后高兴之时也正是他摇唇鼓舌之时。 “老佛爷,奴才以为对洋人千万不可退让,只恐一退再退,而洋人向来得寸进尺,到时候麻烦大了不好收拾啊!” 慈禧太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快与焦虑重新布满整个脸,李莲英心知已击中要害,但他必须得装出说错话的样子,坚定老佛爷自己的心。 “老佛爷,奴才有罪,不该惹怒老佛爷。但奴才跟随老佛爷多年,老佛爷有什么烦恼便是奴才的不尽职,奴才不敢惹老佛爷生气,只是说说奴才的意思,老佛爷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就当奴才没有说好了。”李莲英说完竟磕起头来。 “你起来,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我并不生你的气。”慈禧太后柔和地说。 “谢老佛爷圣恩。” 李莲英的话,在慈禧太后心中久久不能离去。只恐洋人得寸进尺这是慈禧太后不得不担心的,一边是担心洋人会得寸进尺,一边又想剿义和团博得欢心,慈禧太后便在这两种心境之间徘徊,久久不能决定到底该怎么办。 李莲英明白这是没有刺激老佛爷太狠,如果将老佛爷再逼一逼,她将自然而然地选择一种,不再绯徊。他派人找到端王,将自己的意思转给了他,叫他想个办法。 管着总理衙门的端王,自从那次看了那份诏书后,心里便想的是如何与洋人开战。现在听李大总管一讲,原来老佛爷还一度准备围剿义和团,这一下端王才有些吃惊。既然现在老佛爷委决不下,难保她不再转向围剿义和团那一头,到时候,自己的前途可就完了,必须得让老佛爷与洋兵开仗的决心坚定下来,但又怎样才能让老佛爷定下决心来呢? 端王派人找来了董福祥,跟董福祥一说起,董福祥只笑了笑。 “星五,你笑什么?”端王真名其妙地问。 “端王,不用担心,老佛爷马上就沉不住气了。” “哦,怎么回事,你就这么自信。”端王半信半疑地望着董福祥。董福祥见端王那个样子,越是大笑起来,端王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董福祥笑完,这才跟端王说起原委来。 原来,慈禧太后要求董福祥调军回南苑,这让董福祥非常不满。恰巧当时李来中在董军中,便劝他不要生气,而且说不会让他去南苑的。 “来中,你真有那本事?” “但得需要你的银票” “要多少,只要你能办,成事儿。” “二万两。” 二万两对于董军来说,根本不算啥,董军每年的军费达几十万两,因而董福祥自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李来中不久以后回到了甘军驻所,向黄福祥说了三个字: 第 2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6 章 成功了。 董福祥自是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成功后,李来中告诉他是通过电报关成功的。原来专给荣禄译电报的官给李来中买通了,到时他自会译一份要太后命的电报给荣禄,荣禄一见要将上递太后,慈禧太后一见这份电报,必将大怒进而宣战,一宣战,你的甘军不就可以不撤出京城了,而且还可以攻使馆。 听李来中一说,董福祥自是对李来中夸奖了一番。现在董福祥将这事在端王面前一说,端王也高兴得竖起了大拇指,对李来中盛赞了一番。他们现在只等着慈禧太后下发宣战懿旨了。义和团在京城将教堂也烧得差不多了,西什库教堂又久攻不下,使馆又不敢攻,接下来义和团干什么呢?一些大师兄听说前门一带有洋人开的什么店铺,便决定到前门去耍耍威风。 前门一带可是京城最繁荣的地段,那儿曾经有很多洋人开西药店什么之类的,只是由于京城里义和团闹得凶了,经营商店的洋人才纷纷逃到使馆区去了。剩下一些伙计,在这儿继续经营,他们这是贪图可以分得很多银元,所以才迟迟没有离去。 在一个大师兄的带领下,一群义和团昂首挺胸地往前门一带挺进,他们尽力目不斜视,却还是受不了繁华景象的诱惑,时不时扭过头去看一看或斜过眼去看看两边新奇的东西。 那个大师兄领着众人在前门从东头走到西头,都快要走完了,还没有见到有洋鬼子或二毛子的什么东西,大师兄这才有点儿急了,可不能空着手回去啊!空着手回去,有损义和团威风啊!正在他苦于无计时,看到了一个“老德记”药房,他猜想这可能是洋人的药铺,便领着人走了过去。 这家药铺确实是洋人所开,只是它的主人早已逃到使馆区去了,留下一些伙计在经营。他们一见义和团走来,便心惊胆颤起来,他们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贪这点小利。 “我们是‘扶清灭洋’的义和团,这是洋人的药房,我们要毁了它。” 伙计们赶紧过来告饶,说千万不能烧药店。 “你们这些二毛子,中国的药好好的,你们为什么非得替洋人卖药,是嫌中国的药不好是不是?我看你们就是诚心替洋人卖命,你们替洋人用药害中国人。”大师兄振振有词,条条是道。 “将他们杀了,再将药房烧掉。”立即有几个义和团赶了上来,搜尽了伙计身上的银票,又将他们拉向里屋,让他们找出银票后,这才将这几个伙计杀死在里屋。在杀了伙计之后,又有义和团上来将煤油撒在地上,一切完毕,义和团这才撤出“老德说”药房。 附近药铺,银号,药店一听说义和团要烧药房,他们慌了,因为这一片是连着的,如果将“老德记”药房烧起来,势必会将整条街彻底烧起来,所以他们赶紧过来给义和团大师兄磕头说好话。 大师兄很为难,他知道火一烧起来,就很难扑灭了,但洋人的药店不烧又显不出义和团威风来,而且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将会讥笑自己没有法术。因此,大师兄虽明知自己一放火的后果是什么,但义和团的虚荣心使他不能妥协,他必须烧。 “我只烧‘老德记’一家药房,不会烧你们的,你们放心好了。”大师兄胸有成竹地说。 大家一看大师兄自信的眼神,不觉自己也偏信起来,竟停止告饶,而且他们也知道自己不能劝义和团改变主意,与其再苦苦告饶,不如权且相信义和团的神术。 由于事先早有准备,大师兄运用起神术来自然很是顺利,只听得“蓬”的一声,“老德记”药房燃了起来,顷刻间,老德记药房烧完了,但火势并未减下来,店主们这才慌了,有的开始冲进自己屋中拿贵重东西出来,有的则跪下来给大师兄求神术。 “大师兄,你行行好,快施神术将大火给灭了吧,求求你了。” 大师兄心里一阵慌,那火已经烧到邻家药铺了,又见有人相求,他想走还走不掉,只得打肿脸充胖子搬弄起神术来。 他站在那儿,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辞,同时闭上双眼,一会儿睁开眼手足舞蹈起来,各位店主焦急地望他,一边不安地望着越来越大的火势。 “火德星君说了,这条街太脏,洋人卖的药使很多中国人吃了都死了,他说,不烧了这条街只恐会有阴魂不散。火德星君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只得随其便了。”大师兄忽然停下来,同时朝着远方拜了拜,领着那帮义和团走开了。 火势越来越大了,蔓延了整个前门大街。慈禧太后在西苑都能看见火光,这一下她心烦得要命,这义和团也太不像话了,居然看着什么就想烧什么,这样下去,恐怕连皇宫他们都敢烧了。李莲英一见火势,心中也不免一惊,他也有些怪义和团太鲁莽。 慈禧太后怒气冲冲,肝火很旺,李莲英趁机劝她“听大起”,听听群臣的意见,慈禧太后心烦地点了点头。于是李莲英便打发小太监去传老佛爷的懿旨。 很快地,朝中官员便纷纷来到西苑。听大起又名“廷议”,是遇大事时召群臣名抒己见。往往这个时候,重臣说话比较慎重,而一般官员倒往往能畅所欲言。像这种会议,皇帝是绝不可少,所以李莲英又派人将皇帝接了过来。 光绪帝自从变法失败后,便潜心不思政。不过,义和团在京闹得不可开交,也引起他不少不满,虽然他不能亲自剿除义和团,但这种不满却是萦绕在他的心头的。当他随太监们来到西苑时,那时群臣还未到,他也见到了前门外的火光,他同时也见到了慈禧太后脸色苍白,不发一言地坐在那儿。他请了个安。 “皇帝,你今天该说说话了,这义和团也闹得太狂了点。” 慈禧太后有些有气无力地说。 光绪帝揣摩着慈禧太后的意思,这时群官臣工已经赶到,由于屋小人多,后来的只能跪在门外。看看大家已经到齐,光绪皇帝也想好怎样说了。 “前门外放大火,你们大家都看到了,”光绪帝将脸沉下来说,“朝廷多次要求对义和团好好看管,哪知倒越闹越不成话了,你说你们作为朝廷重臣,纵容义和团胡作非为,对得起朝廷,对得起老佛爷吗?” 屋里雅静,跪在地上的群臣谁也没有吭声。闷了一会儿,这才听得后面有一个浓重的陕甘口音传来,打破了这种沉寂的场面。 “臣刚才从董福祥那儿来,他说,他想请旨驱逐乱民。” 端王一听,气就直往上冒,董福祥怎会这样做,一定是刘永享在撒谎。刚才说话那人正是刘永享,此人是甘肃秦州人,跟董福祥是同乡。这话在这时候说,在端王听来是扇他的耳光,所以他转过身来便指着刘永享那个方向说:“好!这就肯定失人心。” 这是犯禁忌的,但慈禧太后这时根本没有心思去指责端王,太后不说话,谁对端王的这种举动也没有办法。这时候,又有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 “臣袁昶有话上奏。” “进来说吧!”皇帝对着门外说道。 袁昶便走进殿来,在御案前找了一个空隙跪下来,磕了个头,这才朗声奏道:“皇上,太后,今日之事已十分危急,如若我们自己不治乱民,只恐洋人会入京了。如今之计,只有先办乱民,折服洋人,然后再跟洋人谈判。” “现在民心已起,治义和团只恐会失民心。”慈禧太后开口说道。 “启禀太后,臣以为义和团只是唬弄人的玩意,万不可将就,若其有歪门邪术,亦不能用。臣查古今历史,没有一个仗着邪术能成大事的。” “不仗邪术,难道民心也不能用。民心都不能仗,还能有什么可以依仗的呢?古今立国,莫不以人心为基础。如今义和团已将人心组织起来,我们不利用它去成就我们的事业,抵挡洋兵内侵,我们还等什么呢?”慈禧太后反驳道,“现在洋兵不断往京城开来,今天将大家召来,就是看看大家有什么意见。你们有什么意见,尽管说。” 于是朝臣们便在金銮殿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主战派立张应该与洋人宣战,主和派认为应镇压义和团,然后再行谈判,中间的主张先与洋人交涉,然后再派兵抵挡。一时间,殿上人声鼎沸,最后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先礼后兵,先派人与洋人交涉,不行了再让聂士成去抵挡,并且最后选定由许景澄和新任总理大臣那桐前往天津与洋人交涉。 慈禧太后第一次“廷议”并没议出什么来,待众人走了之后,又独召端王,要他先将义和团招抚起来以便大用。 再说天津,由于义和团势力很大,张德成与曹福田在听了李来中关于发假电报的事儿后,便加紧准备攻击洋人。在天津恰好有一个紫竹林租界区,这儿同北京的东交民巷一样,是洋人的管区。由于有谕旨,聂士成带兵在这儿护卫紫竹林租界。 张、曹商量后,决定对紫竹林租界发动攻击,但聂士成却护卫着洋人,因而他们二人首先前来拜访聂士成,希望他能让开些,不要隔在义和团与洋人之间。聂士成由于有谕旨,自是不敢随便同意,而且聂士成本人对义和团那一套也大有不屑一顾之意,所以张、曹二人的请求自然遭到了拒绝。 就在张德成、曹福田准备进攻天津租界之时,荣禄却收到了一份电报。荣禄一看,不免大吃一惊,便赶紧召集幕僚商量,但找了半天,也只找来了三个幕府。由于这段时间以来,京城局势混乱,已有大批的逃出京城,荣禄的幕僚部便有很大一批逃走了。 荣禄将电报给他的一个幕僚看,只见电报上大致写道:各国协力谋华,已有成议,决定向中国政府提出四个条件:第一,政权归还皇帝,太后训政立即结束;第二,下诏剿办拳匪,各国愿出兵相助;第三,中国政府练兵数目,须经各国同意,并聘洋人担任教练;第四,中国政府所有赋税收入,须由洋人监督,并控制用途。 “这条件好苛刻。” “是啊!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们现在必须消隐患于未然,趁洋人还未提出前,将他们可能找到的一切借口给堵上。” “要堵,就必得将义和团压制下去,因为这一切均是义和团招惹来的。” “话倒没错,只是老佛爷现在和战不定,看来只得将这封电报送上去,迫使老佛爷早下和议之决心。” “但要是适得其反,老佛爷一怒之下主战怎么办呀?” “老佛爷宣战一定会征求我的意见,到时我就说实话吧! 第 2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7 章 在天津到京城这一小段路程中,谁能挡得住洋兵的进攻?老佛爷自然会考虑。”荣禄似乎胸有成竹地说。 早在荣禄收到电报以前,李莲英通过端王的转告,已知到时会有一个电报。李莲英算了算,断定电报就在今日到荣禄手里,他清楚荣禄的性格,荣禄接到电报后必定会来见老佛爷。李莲英想与其荣禄密陈时谈起,不如自己先透个信儿。 “老佛爷,奴才只是担心许景澄此去,洋人会提出苛刻条件,利用我们先软了下来的空隙,压制我们答应对我们不利的要求。” 正在谈论之际,荣禄求见,慈禧太后令其立刻进来。荣禄面色不安地走了进来,请了安,递给慈禧太后一张电纸。 慈禧太后接过一看,勃然大怒,脸拉得老长,脸色也变得铁青,声音有些发颤地说:“这真是岂有此理!传旨,明天继续叫大起。” 等到慈禧太后平息下来,她望着站在身边垂眉敛目的李莲英,轻叹了一声说:“小李子,你真是我的好帮手,有时候考虑问题比我还想得远。” “承蒙老佛爷教训。”李莲英谦卑地说,不过他心里明白老佛爷已经相信了那份假电报。 第二天叫大起,这次是慈禧太后先开口,她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对下面的臣工门道:“洋人要夺我们的权,征收我们的粮食,这便是他们给我的照会。”慈禧太后说着从御案上拿起那张电纸对着下面的臣工晃了晃。 众人一听,如雷轰顶。岂有这等怪事,怎么我们没有听说呀?而且条件竟是如此之苛刻,这不是要亡国吗? “洋人欺人太甚,我本来是想压一压义和团,然后再去跟他们和谈。但哪知他们却是如此蛮横,居然要让我们亡国。我大清开国亦有二百多年了,如果国运在我手里断送,我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洋人要我们恭手交出政权,难道我们就听命吗?大家也拿着朝廷的俸禄,难道你们大家也忍心朝廷就此被洋人灭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与其糊里糊涂地断送国命,不如奋起一争,跟洋人开一仗,既使亡国,也要对列祖列宗有所交待,不能不明不白。” 慈禧太后越说越激动,说完后差点从御座上站起来。李莲英赶紧端了一杯茶过去,才将慈禧太后的怒气稍微平下来。 “老臣当效死沙场!”这是徐桐苍老的声音,“洋人仗着洋枪洋炮,便想横行我朝。如今更是步步紧逼,想要让我们大家作亡国奴,这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幸喜的是,在众人均不愿得罪洋人的时候,出了个义和神拳,他们万众一心,扶清灭洋,这样的义士勇士我们不用,那才叫对不起列祖列宗。 太后,如今局势,只得由圣明皇太后独断,向洋人下一诏书,跟他们轰轰烈烈开一仗。”徐桐的话声调越来越高,最后居然喊起来:“圣明皇太后,老臣愿与洋鬼子决一雌雄!” “老臣也愿与洋鬼子一决高低。”这是崇绮颤巍巍的声音,“洋鬼子一日不绝,老臣便一日不能安心,圣明皇太后,此事事不宜迟,皇太后得早点了断。” 徐桐、崇绮二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主战,端王自是顺应形势,也赶紧发表自己主战的意见。“徐中堂与崇绮说得好,老佛爷,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洋人得寸进尺,完全无视老佛爷您老人家,奴才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我大清江山,历经二百多年,岂能随随便便恭手交给洋人?义和神拳是忠义之士,灭洋人如灭一条狗耳!奴才奏请老佛爷下诏宣战,让义和神拳将洋人杀个一干二净,看他们还敢对老佛爷无礼,看他们还怎么耍横!” 如此慷慨激昂的论调,自然谁也不敢表示反对,倒有一批人跟着赞同。慈禧太后望着大臣们,提高声音说道: “今天的情形,诸位也是看见的了。我为着江山社稷,不得已而宣战。不过,至于将来会是怎么样一个结果,实在难说。倘若开战之后,社稷仍旧不保,大家今天都在这里,应该明白我的苦心,以后不要说是皇太后断送了祖宗的三百年江山。” 既然太后宣战之意已定,臣工们自然得表示自己的忠心。 于是庆王便带头磕头道:“臣等同心保国!”后面的大臣也跟着磕头道:“臣等同心保国!” “奕劻,”光绪帝开口说道,“两国交兵,总有一定之步骤吧!” “是!”庆王很是谨慎地答道:“不妨先派人到使馆说明,让他们下旗回国。” “好!”慈禧太后说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咱们中国从来就是宽大的。可以派几个人通知使馆,限期下旗回国。” 于是众臣商议,决定派兵部尚书徐用仪、内阁学士联元以及户部尚书立山前往。立山本不愿前往,他本人是不喜欢义和团的,现在义和团闹到这种地步,让他去收拾残局,自是不甚乐意,只是太后圣命难违,也只得勉强同意前往。 洋人在天津可不那么客气。由于日本杉山彬及德公使克林德被杀,激起日本和德国的义愤,而清政府又不好好处理,义和团又越闹越不像话,各国为着各自利益考虑,于是达成一致协议,决定派兵进行干涉。 在天津海口,集结了几十艘各国的船只,又集结了英、法、德、日、意、俄、奥军队几千人,准备由天津北进北京,不过,他们首先得将大沽炮台给攻下来。 大沽炮台由罗荣光把守,配有两座炮台,几千士兵,两千多支枪。自从各国战舰云集大沽港口以外海面时,罗荣光心里便不安宁起来,他不断派人给裕禄送信,要求派兵前往加强防守。裕禄从哪儿抽出兵力来?既使有,他也不相信官兵,他相信义和神术,他现在已完全被义和团给迷住了。因此他便将张德成和曹福田找来,将罗荣光的意思给他们二人讲了。 “不用慌,我派弟兄们前往协助罗将军守卫大沽炮台。大沽炮台是扼天津、北京的咽喉,怎能随便让洋人给占去,我这就回去派人让他们退敌去。”张德成胸有成竹地说,曹福田亦表示同意。 考虑到洋人火炮很是厉害,张德成决定派将近一万义和团前往大沽。别人不清楚,自己不清楚是不可能的,法术只能用来唬弄外人,真本事还是只能与人硬拼。张德成在临行前给领头的那位大师兄说必要时候你们可以不管罗将军,自己守大沽炮台。领着这句“谕旨”,大师兄自是故作轻松地领着人马开赴大沽,协助罗荣光守炮台来了。 罗荣光看着来了将近一万人的义和团,心里总算充实了一些,但外部的严峻形势却容不得他有丝毫心情去高兴。他心里相当清楚,如果大沽一旦不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北京不保,自己的脑袋不保。而现在派来的义和团,看似人多,而能真正杀洋人的又有多少呢?洋人大炮一响不跑大半才怪事儿呢?你说,他罗荣光能高兴起来吗?他只是按照礼数款待了大师兄及其他将领,接着又将义和团分散到各个阵地去配合官兵作战。 入夜,罗荣光接到一份联军统帅瓦德西的照会,要其明天早晨两点钟撤出大沽炮台。罗荣光将这份照会让各级将领及义和团几位大师兄看了看,要他们拿出主意来,但谁也没有什么具体意见。罗荣光没有办法,只得派人将这会照会送交裕禄,要他下指示。 义和团几位大师兄回去后也在商量着咋办?联军的炮舰他们通过望远镜是看见的了,密密麻麻地在大沽口外摆着,那黑洞洞的炮管直对着两座炮台。现在洋人居然真的要进攻了,他们能做什么呢?最后几位一商量,他们当中倒不凡有几个特别恨洋人的,决定与大沽炮台共生死存亡,战斗到最后一人。 黑漆漆的夜。在大沽炮台与海面之间,有一片海滩。此时,大沽炮台和外国军舰都沉寂下来,但在海滩上却并不平静,一群群洋兵在小船的帮助下从军舰上来到了海滩。他们头上的钢盔在暗暗的黑夜闪着微弱的光,他们是那样有序,无声无息地便上了滩,接着散开,慢慢地向大沽炮台逼近,在距炮台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屏声静气在那儿潜伏下来。 这个夜里,官兵们和义和团也没能安睡好。炮台和其它地方的巡逻加强了,在黑夜中,那高高的炮台如巍巍的小山,山头上时不时有士兵巡逻的脚步声。但是,虽然各地的巡逻加强了,他们却忽视了一个足以致他们命的地方,那就是海滩,这就注定了炮台必将失守,天津必将沦陷。 裕禄接到罗荣光送上去的情报,让张德成给看见了,张德成建议立即去攻紫竹林租界区,将天津内部的敌人消灭了。 然后再举兵前往抵挡由大沽进来的洋兵。裕禄自己没有主见,也就听从了张德成的建议,同时令聂士成协助攻打租界区,即使不帮忙,也不要阻挡义和团进攻租界区。 张德成找到曹福田,两人一合计,决定当先展开对紫竹林租界区的进攻。于是,张、曹二人便指挥义和团绕过聂士成军。慢慢向租界区逼近。 紫竹林租界区里有大批二毛子,他们在外围协助防守,义和团的悄悄进犯首先为他们发现,于是双方便展开枪战来。一会儿,租界内的大炮也发起威风来。义和团在洋兵猛烈的火力下压得根本抬不起头来,自然谈不上有多大进展了,义和团也死了不少人。 一边张德成、曹福田二人在展开对紫竹林租界区的进攻,一边罗荣光在焦急地等待裕禄的回信,自听到一次马蹄声响,焦躁不安的罗荣光便会跑出营帐,看看是否是从裕禄那儿来送信的当差,但每次均令他失望,每失望一次便更加焦躁一次。 时钟慢慢指向午夜一点,而裕禄还没有信传来,罗荣光再也耐不住了,他召集其它将领和义和团大师兄们商量到底怎么办。他请义和团大师兄施展法术将洋人炮舰上的炮给封住,这样大沽炮台就可守了。 义和团大师兄迫于脸面,只好一本正经地演练起来,自然是不灵了。最后那个大师兄摇头叹气地说:“天不助我也,哪吒生病了,火德星君也找不着。” 这样一说,唯一的一点希望破灭了。几十门大炮是必须面对的了,看来,大沽炮台要失守了,大家均意识到这一点,最后大家都同意提前向联军开炮,“先下手为强嘛!” 距离早上凌晨两点还有一段时间,罗荣光一挥手,两座炮台的炮手调好位置向敌舰射去。只听得“蓬、蓬”两声,洋面上洋人的两条小舰着火了,炮台上的人们不禁高兴地欢呼起来。不过,这两声响,惊动了准备已齐的洋兵,他们立即转入了反攻,几十门炮往炮台射来,阵地上到处开花,罗荣光赶紧指挥炮手们填炮射去。 就在双方展开炮战的同时,海滩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义和团和官兵在不知不觉中死了好几百人,这突来的袭击吓坏了炮台上和其它地方的义和团和官兵,他们马上朝海滩上盲目地射击。严峻的形势,海面上的大炮越来越猛,敌人军舰慢慢向岸上靠来,海滩上的敌人也慢慢向炮台逼来,而走在前面的军舰上已有一部分士兵上了岸,增援分布在海滩上的洋兵。 义和团和清兵一见,他们决定冲下炮台,到海滩上去遏制敌人上海滩。于是,在喊杀声中,一批批义和团和官兵冲向海滩上的洋兵,几千人冲向本来并不大的海滩,虽有洋兵几百人轮番射去,但仍然阻止不了义和团和官兵的攻势,眼看着义和团和洋兵的距离越拉越近。这是洋兵们最担心的,他们肉搏根本不是义和团和官兵的对手。就在这时,几发炮弹在呐喊着的人群中开了花,这是炮舰上的大炮在增援,几发炮弹过后,义和团及官兵死了不少人,而空旷的海滩上又无处可避,他们只得重新退了回去,这一阵冲击,义和团及官军死了一千人左右,损失惨重! 由于有炮火的支持,一批批洋兵登上了海滩,他们慢慢向炮台靠近,而炮台上的两尊大炮却又让敌人的大炮压得抬不起头来,形势已越来越朝着对守军不利的方向转化。 就在大炮正在激战的时候,紫竹林租界区也是炮火纷飞。 义和团在一点点地缩小包围围,洋人和二毛子在渐渐地退缩,终于退到一定程度,洋兵的火力得到加强,义和团再难向租界前进了。 张德成是读过兵书的,知道历史上有个田单布火牛阵的事,于是便想效仿,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大批水牛,在它们尾巴上捆上炸药,然后点燃火,让它们负痛往租界区里跑。牛跑到哪儿,哪儿就爆炸。这一招显然吓坏了洋人,义和团得以趁机突入租界内,但洋人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组织密集火力,大炮阻止进来的义和团,没有办法,义和团又只得退出租界区,伺机反扑。 张德成进攻紫竹林租界区失败了,而各国联军进占大沽炮台却成功了。虽然义和团和清兵奋勇杀敌,但怎奈抵不住洋兵大炮和洋枪,义和团和清兵只得退出炮台,后来又组织了几次反攻,但无奈洋人已经攻占,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炮台最终给洋人占领了。 裕禄很快得到消息,大沽炮台失守,洋兵正由天津北犯。 第 2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8 章 裕禄不敢立即报告,又将这个消息压了一天,这才向上递了折子,报告天津方面的军情。 慈禧太后看到这个消息,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叫李莲英传大起,又进行廷议。 “大沽失守了,洋兵正在北犯,这是裕禄送来的消息,大家看怎么办?”慈禧太后用一种生硬的口气说道。 “今日之形势,有我无敌,有敌无我。”端王立即抢着说,“老佛爷,今日不宣战,莫非真要等着洋人打进京来?” “在此危难深重之际,奴才以为我们应该借助民心。”这是刚毅的声音,他已从涿州被召了回来,正好赶上这次听大起,他本是个义和团迷,自是替义和团说好话,“奴才在涿州时,亲眼见义和团神威,他们杀洋人从不手软,他们口口声称要效死于老佛爷,奴才以为应该利用民心报仇雪耻,倘或迟疑不决,民心涣散,到那时才是真真的完了。” 端王、刚毅的话引来大批人赞同,但亦有人表示反对,这人就是内阁学士联元。 “老佛爷,这万万不可鲁莽!现在在中国的洋人,共有十一国之多,以一国之兵抵十一国之兵,奴才真不敢说胜败之数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谈鲁莽。”慈禧太后冷冷地说。 “你是个汉奸,只替洋人说好话。”端王站起身来就指着联元骂道。这也太无礼仪了,朝廷上,而且是当着老佛爷的面如此无礼。“载漪,不得无礼!不过我看联元也真是有些不耐活了。” 慈禧太后阴笑着说了声。 人人都听出了杀机!幸得庆王出来求情慈禧太后才饶了联元一命,不过,朝廷之上自是无人再敢反驳。 军机王文韶由于耳聋之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因而还只顾说着自己的话。 “臣职司度支,筹局有责。自甲午以来,朝廷入不敷出,财政紧张,如若真一开仗,只恐军队支出浩紧无以为继。臣请老佛爷三思而后行!” “这种话我听得多了,哼!你们只知道军费,洋枪洋炮,却不知洋兵就要进京了。王文韶,你既然怕筹不出军饷来,你去给我将洋兵退走,你去啊!”慈禧太后用一种近乎泼妇似的口吻说道。 五文韶自是听不大清楚,不过他观察得出慈禧太后脸上的愤怒来,因而吓得赶紧磕头,直磕得“咚、咚”的响声响彻殿堂。 “既然没有人能退得走洋兵,那我们就宣战。总理衙门马上通知各国使馆,限他们明天就下旗回国。” “是,老佛爷,奴才马上差人去办。”庆王答道。 已经有过三次大起了,慈禧望着外面冲天的火光以及从西什库传来的枪声,心里还是未能平静下来,决定明天早上继续听大起。 慈禧太后先摆上了一大通理由,围绕着一句话;现在是报仇的大好时机。慈禧太后说完,又推了推安坐于旁的皇帝一下。 “皇帝,你有什么话说?” “皇太后似乎应该听从荣禄的奏请,使馆不可攻,洋人不可杀。不过,是否有当,当请太后作立。” “洋人做尽了坏事,这是老佛爷刚才说过了的,大家也是听见了的,现在民心已起,为何不趁此机会杀一杀他们?让他们明白中国人并不是好欺的。”端王还是慷慨激昂地说。 “使馆不能攻!”吏部侍郎许景澄争辩道,“民教相仇,无非就是赔一些银子而已,但是如若攻打使馆,必会引来洋人出兵合而谋我,试问我中国以何法抵御?” “拳匪不可恃!战端更不能开!拳匪全是唬人的玩意,臣今天亲眼见到拳匪中了枪炮与常人无异,前后两个窟窿而死。 由此可见他们的邪术全是骗人的,皇太后决不可偏信!目前之计,唯有剿除拳匪,才能平抑战端,望皇太后深思!”这是袁昶的声音。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你这个汉奸!”端王气急败坏地说。 “人心何足侍?”皇帝小声地说,但话音之中无不含着讥讽之意,“士大夫喜欢谈兵,朝鲜一役,朝议主战,结果大败。 现在各国之强,十倍于日本,如果跟各国开战,决无伐幸之理。” “义和团可用!”刚毅粗犷的声音响起来,“甲午之战之反以失败,便是由于没有义和团支持之故。” “各国精兵利器,义和团难道抵得住?西什库教堂,弹刃之地,为何还不见被攻下?”皇帝反唇相讥。 “那是天时未到!天时一到,自会灭了教堂!”端王争道。 “只恐到那时,义和团已经不在了。”光绪帝冷笑了两声。“你!”端王指着光绪帝鼻子道。 慈禧太后呵斥了一声,便问跪在队列中的立山道:“立山,你看看义和团能不能用?” 慈禧太后这句话本想是让立山支持端王,使他摆脱尴尬处境,不想立山并没有如她想像中那样赞同端王意见。 “奴才以为拳民本不错,只是他们太骄狂,恐怕很难驾驭,而且,奴才也亲眼见过,他们的法术并不是很灵。” “立山是个汉奸!”端王气急败坏地指着立山吼道,“而什库教堂久攻不下,便是因为你控有地道通教堂,经常救济他们,不叫洋人和二毛子饿死。”原来立山家住酒醋局,这地方距西什库很近,由于立山府上从人众多,不免有信教的,自是跟西什库教堂有往来,因而端王才有此误会。 立山自是不怕,与端王在堂上争执起来,慈禧太后只得喝住他们,但二人却就此结冤。立山后来被杀便是由于此。 “今日之战势,不是我中华愿意跟洋人开战,实是洋人欺人太甚,既然如此,我中华也不能太软弱。皇帝,你给大家说个明白。”慈禧太后对着光绪帝说道,其实是一种命令口吻。 要宣战!当众宣战!光绪帝自是不愿,他想力挽狂澜,但却不能,他想劝皇太后回心转意,却苦于没那本事。他只得找个人给他说说话,于是便从御座上走了下来拉着许景澄的手道:“许景澄,你是出过洋的,又在总理衙门多年,熟悉洋务,你说这战事到底能不能开,你告诉我。”光绪帝说完竟哽咽地哭起来。 许景澄也不觉哭起来,“皇上,这战可干万不能开啊!只恐社稷有难!臣受皇恩深重,不敢不说。” 袁昶跪在许景澄旁边,也大声劝皇上不能轻开战端。可坐在御座上的慈禧太后却受不了啦! “这成何体统!”光循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松开许景澄的手回到了御座上。这次廷议也就不欢而散了。 端王回到府里,不禁大骂起许、袁二人来,也骂皇上是个“二毛子”。正骂得起劲,有小太监来叫他到大总管府。 “王爷,形势照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还得给老佛爷打气。” “怎么个打法?” “天津战事如何?” “听说岌岌可危,罗荣光吃鸦片死了,裕禄亦溃不成军。” “不能报忧,只能报喜!你在给老佛爷的上奏中,要将这些说成是捷报,让老佛爷高兴,老佛爷一高兴,必会派人攻使馆,使馆一攻,这战不就开起来了?” “大总管高见!大总管高见。”端王竖起大拇指道。 “别夸我了,还是去向老佛爷报喜去吧?” 第 2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09 章 端王向慈禧太后一报告,太后自是高兴非常,立即命下宣战书,同时攻使馆。其时虽有荣禄死劝,但老佛爷决心已定,荣禄也毫无办法。 攻打东交民巷,开始进展得很是顺利。董福祥的甘军和义和团很快攻下奥国、比利时、荷兰和意大利的公使馆,战果辉煌,但接下去就不行了,义和团和甘军再难前进。 裕禄已在天津抵敌不住,张德成、曹福田攻紫竹林租界区也是久攻不下,只是在廊坊一带曾经打了联军个措手不及,挽回了些面子。不过局势并未彻底得到恢复和好转,联军仍一天天逼近天津。聂士成军接到电旨后,虽奋起反击,但仍不免落败之势,最后聂士成也居然被炮打成重伤而死,裕禄也自尽而死,只有义和团还在抵挡洋人北进。 攻西什库攻不下,攻使馆又无大的成果,但枪炮声却搅得慈禧太后整天不能安睡,未免有些心烦意乱,她决定重回宁晋宫去。 旨意一下,各自准备,偏大阿哥这时多嘴,与崔玉贵说: “瀛台的二毛子也要挪过去。” 慈禧太后的耳聪目明,听了个清清楚楚,于是大声斥道: “你说谁是二毛子?” “奴才没说什么!”大阿哥一听事情不好,赶紧胆颤地说。 “你还硬!刚才我还听见你说瀛台的二毛子。你说二毛子到底是谁?”慈禧太后怒气冲冲地说道。 大阿哥“卟嗵”一声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慈禧太后现在肝火正旺,对大阿哥的举动置之不理,大骂了大阿哥一顿,这才打发大阿哥走。 过不一会儿,有人报“皇上求见”,慈禧太后叫光绪帝进来。 光绪一进来,慈禧太后便发觉皇帝脸上有异,满脸恼怒,嘴唇浮肿,仿佛是刚挨过打。 “怎么回事?慈禧太后诧异地问。” “大阿哥在儿子脸上捣了一拳。” 慈禧太后一听大怒,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升了上来。这个畜生!她在心里骂道。 “传大阿哥上来!”慈禧太后严厉地喝道。 一会儿,崔玉贵引着大阿哥来了,进门一看,气势不对,赶紧跪下来磕头。因为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光绪帝。 “我问你,皇帝是你什么人?” “叔叔!” “叔父!”慈禧太后厉言疾色地纠正道。 “那你为什么打皇帝?” “嗯!奴才……”。 “你倒说哇!” 大阿哥自然说不出啥来,慈禧太后也明知问不出话来,不过她心中正在生大阿哥没出息的气,现在见大阿哥又是如此蛮横,心中的气就再也弊不住了。 “取家法来!” 崔玉贵比较心疼大阿哥,所以赶紧跪下来道:“老佛爷息怒,您暂且饶大阿哥这一遭吧。”李莲英和其他太监宫女也跪下来求饶。 “绝不能饶!”慈禧太后语气坚定地说,“都是你们平日护着他,他才敢如此蛮横。现在敢跟皇帝动武,当然恐怕也敢跟我动武。照他这样,我都想处死他。你们放明白些,不要处处护着这个畜生,告诉你们,有我一天,便有皇上一天。谁要敢跟皇上过不去,看我能轻饶他。” 这句话既警告了大阿哥,又警告了崔玉贵,还安抚了光绪帝,直是话一入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 李莲英还想求情,被慈禧太后也训了一顿。其实这是为李莲英着想,至少将来端王不会说他没有替大阿哥求情。 二十杖下来,自是打得大阿哥皮开肉绽,再也逞不起能来,只是一个劲地呻吟。二十杖完了后,才有人扶着大阿哥下去医治、敷药。 不过,慈禧太后从这以后,不免对大阿哥也有些厌恶起来,觉得他太横,又不习文、不好好念书,不像个做君王的样。这也是后来慈禧太后要废大阿哥的原因之一。 端王在外面看甘军和义和团久攻东交民巷使馆区不下,又听说自己的儿子挨了一顿痛打,心中更是恨光绪帝,只因他不敢恨慈禧太后,只得恨光绪帝,他决定进宫去捉拿二毛子——光绪帝。 端王喝了一些酒。仗着酒胆,便领着几十个义和团向宫中赶来,进得宫中,端王依着酒意,便在园子里喊道:“抓二毛子!” 李莲英赶紧出来,问道:“王爷,你这是干嘛啊!老佛爷正在用茶膳,你老在这儿大吵大嚷干嘛啊!” “抓二毛子。” “谁是二毛子?” “老佛爷知道,你让我见到她老人家,你就知道了,你快去给老佛爷禀报吧!”端王喷着酒气说。 “抓二毛子!”跟在后面的义和团大声喊来。 李莲英知道此事自己没有办法,不过他看得出端王是怕老佛爷的,要不他不会靠酒壮胆。其他人也害怕老佛爷,要不不会一个个脸色不定,神情仿佛。好吧!给老佛爷回就给老佛爷回,看你们还能咋办,你们这些装腔作势的断头鬼。李莲英在心里说道。 就在李莲英准备起步的当儿,慈禧太后已经走了出来,她很远就看到了这种形势,知道端王此举不善,因而赶紧令身边的太监叫荣禄派武卫中军赶来。其实,院子里,院外均是,只是未集中而已。 “载漪,你这是干什么?”慈禧太后满脸怒容地说。 这一喝,端王的酒立即醒了一半,望着盛怒的太后,他马上便跪了下来,“老佛爷——” “别说了!”又是一声怒喝,“你说你到底想干啥!” 端王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可从未见皇太后生这么大的气。可偏有一个大师兄不知情势,居然大声说:“抓二毛子!” “谁是二毛子!”慈禧太后紧逼着问。 那个大师兄这才害怕起来,不过骑虎难下,只得惴惴地说:“就是皇上,我们要把这个二毛子废掉!” “这是你们管的事吗!你们只管给我杀洋人。至于该谁当皇上,我自有权衡。告诉你们,别以为立了大阿哥他就可以当皇上了,要把大阿哥废了,撵出宫去,我一句话的功夫,说办就可以办好。现在多事之秋,你们不思破敌,倒来干涉朝政,这成何体统?” “奴才知罪。”端王赶紧叩头道。 “知罪就好,罚你一年俸禄,以后不得随便入宫。你们冒犯了皇上,快给皇上谢罪。”这时皇上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先前端王闹得厉害的时候,他一直藏在屋里未敢出来,现在见慈禧太后已完全控制了局势,这才小心地走出来。 第 2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0 章 “至于团民,胆敢持抢拿刀,闯到宫中,犯上作乱,决不能轻饶。一概处死!”慈禧太后喝令道。 团民们一惊,也忘了该怎么办了。利用这片刻工夫,已有武卫中军上来缴了义和团器械。三个抬一个又抬出室外去了,一会儿便传来了惨叫声,显然已经处死。这叫声直听得端王心惊肉跳,对着慈禧太后连连磕头。 这时只听得慈禧太后又说话了:“你还是将你的糊涂心思收起来。你要是再这样胡闹,当心我免你的爵,将你赶往黑龙江去。告诉你,有我在世一天,就没你插手的份。我看你的行为,也真配你的狗爷。” 端王挨了一顿骂,郁郁地回到了王府,心中很不痛快,恨不得立即与洋人拼命。 使馆区仍然久攻不下,义和团和甘军的死亡却越来越多。 慈禧太后的心情亦越来越烦。她烦甘军、义和团不得力,烦枪炮声搅得她整日睡不好觉,因此时不时对着身边的人发脾气。李莲英知道个中原因,于是便派人找到端王和刚毅说: “你们说义和神拳厉害,怎么还没有攻下使馆区,再不攻下,老佛爷的心可要变了,到时候责备下来我可顾不了那么多啦!” 刚毅与端王一听,自是心头一惊,忙将董福祥给找来。其实,他们不找董福祥,董福祥也会来找他们的。 “怎么使馆还攻不下啊!”端王焦急地问。 “王爷,你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呢?王爷,你有所不知,这都是荣禄不给大炮的缘故。只要他给大炮,我在三天之内一定攻下使馆。”董福祥拍着胸脯膛说。 “好吧!我去给李总管说一说。” 李莲英得到消息,趁慈禧太后稍微平静的时候给她提起了这句话,慈禧太后现在一心只想攻下使馆,将来谈判时便有了筹码,所以一听,立即爽快地答应了董福祥的要求,传荣禄拨大炮给甘军。 荣禄掌着大炮,董福祥曾给荣禄请示过,荣禄自然没有同意,现在既然太后有懿旨,他只得遵旨拨炮。不过,他也提出一个条件,大炮不能由甘军掌握,必得由自己派军干掌管,慈禧太后同意了。 荣禄武卫中军里有一个“开花炮队”,统带名叫张怀芝,字子志,是山东东阿县人,天津武备学堂出身。张怀芝提炮入城,架好炮位校好表天,心想这一炮出去,聚集在英国公使馆的洋人准得死个十之门大街爆炸了。这不得不令人怀疑中国军队炮手的本领了,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恐怕只有荣禄和张怀芝自己知道。 慈禧太后在宫中也听到了炮声,于是便和李莲英在宫中等着端王来报传馆已经攻下来的消息。 “莲英,你看,使馆该攻下来了吧!” “洋鬼子哪里享受得了这个炮呢?” 两人正谈得高兴,便有人报董福祥求见。慈禧太后以为他是来报喜的呢?赶紧令人传董福祥进来,那知她却错了。 “启禀太后,大炮并未击中使馆,却打死不少民众,使馆仍然安好。”董福祥怒气冲冲地说,显然对荣禄武卫中军的“开花炮队”不满。 “哦!”慈禧太后心里虽然吃惊,但却故作镇定地说。 “臣请烧翰林院,由北中及使馆,将使馆区烧个干干净净,臣就不信到时候洋人不出来受降,皇太后圣明,请您老大家裁断。” 烧翰林!有这奇怪的想法,慈禧太后不免一惊,不过,她现在也不深想,只要能攻下使馆就行,无论什么办法。 “能烧着使馆吗?” “能!”董福祥很是自信。 于是慈禧太后便同意了董福祥的想法,可是火烧翰林并不管用,除了翰林院成一堆灰外,使馆区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这一下,慈禧太后才是真正的生气了,她意识到义和团不可用,甘军又太无能,于是便将端王、刚毅以及董福祥好骂了一通。 局势越来越恶化,聂士成战死了,马玉昆军又溃不成军,裕禄自尽了,联军步步进逼,义和神术也不灵了。面对这种形势,慈禧太后下旨各地勤王之师火速赶往京城。 旨令一下,倒有几只所迎前来,不过均是北方的,南方的两江和其它地区求“东南亚保”了,根本不可能派出勤王之师来。勤王之师以原山东巡抚李秉衡为统领,加以整编,率队前往通州御敌。 一方面派李秉衡抵挡联军的同时,又发电报给上海的李鸿章,要他火速进京,但李鸿章也很是狡猾,他提出二个条件:第一,要保护各国公使;第二,要自己剿捕拳匪。意思是说,不实现这两个条件,他就不进宫。 李鸿章不进京,但形势又非要他不可。俄国户部尚书说议和要李鸿章。庆王没有办法,只得邀荣禄再去见慈禧太后,希望她能迁就一些让李鸿章进京。 “他愿意来吗?”慈禧太后问。“只要给他北洋大臣兼有督位署,他肯定来。”荣禄急切地答道。 “好吧!电旨让李鸿章火速进京,着其任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 荣禄与庆王相当高兴,似乎已感觉到了李鸿章正由上海北上,立即发了一封电报给上海的李鸿章,要他火速进京。同时,在第二天,又以明发的形式发了一道上渝,着李鸿章火速进京。 在让李鸿章进京议和的同时,京中却也发生了不大不小一件事儿;熟悉洋务的袁昶、许景澄被杀了。 这二人本来不主张战,引起端王极度不满,因此他总是想方设法想惩戒二人,终于他找到了机会。原来许、袁二人联手上了一折子,要求议和,惩办主战派。 “奏为密陈大臣信崇邪术、误国殃民,请旨严惩祸首,以绝乱源而救危局。仰祈圣鉴事,窃自拳匪肇乱,甫经月余,神京鼠动,四海响应,兵连祸结,牵制全球珠,为千古未有之奇事,必酿成千古来有之奇灾。昔咸丰年间之发匪捻匪……” “夫‘扶清灭洋’四字,试问何从解说?谓我国家二百余年,深恩厚泽,浃于人心,食毛践士者,思效力驰驱,以答载覆之惩,斯可矣。……,忽创灭洋之说,是谓横挑边衅,以天下为儿戏,且所灭之谦,指在中国之洋人而言。抑括五州之洋人而言,仅灭在中国之洋人,不能禁其续至。者尽灭五州各国之涂人,则洋人之多于华人,奚营十倍,其能尽灭与否?不待智者知之,不料毓贤、裕禄,为封疆大吏,识不及此。裕禄且招搅拳匪头目,待如上宾。……。” “董福祥本系甘肃土匪,穷迫投诚,随营效少,积有微劳,蒙朝廷不次之擢,得有今职。应何等来身自爱,仰答高厚鸿慈,乃此匪为奸,形同寇贼,迹其狂悖之状。不但辜负天恩,益恐狼子野心,或生他患。大学士徐桐罔识利害。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刚毅,此奸阿匪,顽固成性。军机大臣礼部尚书启秀,胶执已见,愚而自用。军机大臣刑部尚书赵舒翘居心狡狯,工于逢迎。” “……臣等愚谓时至今日,间不容发,非痛剿拳匪,无词以止洋兵!非诛祖护拳匪之大臣,不足以剿拳匪!方匪初起时,何尝敢抗旨辱官,毁坏财物!亦何敢持械焚劫,杀戳平民!……,推原祸首,罪有的归。应请旨将徐桐、刚毅、赵舒翘、启秀、裕禄、董福祥、毓贤先治以重典,其余祖护拳匪,与徐桐刚毅等愿望相若者,一律治以应得之罪,不得援援议亲议贵,为之未减,庶名国恍然于从前纵匪肇衅,皆谬妄诸臣所为,并非朝廷本意,弃仇寻好,宗礼无恙,然后诛臣等以谢徐桐、刚毅诸臣。臣等虽死,当含笑入地,无任流涕具陈,不胜痛愤惶迫之至。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 这一折上得端王、刚毅心惊胆战,怎样才能利用这机会将许、袁二人干掉呢?几个人在一起又商量开了,最后决定故伎重演,学李大总管教他们的办法;谎报军情。 慈禧太后看了许景澄、袁昶二人上的折子,其实也并未往心里去,现在一听端王说李秉衡在通州打了胜仗,心里马上起了变化。前线在打胜仗,而许景澄和袁昶却在大力议和,这成何体统?不杀一儆佰岂能刹住这股议和风?慈禧太后想到的,心里便动了杀机。 端王早料到有此一着,便在一旁火上加油,对许,袁二人极尽诋毁之能事。 第 2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1 章 “许景澄、袁昶二人扰乱军心,不杀不足以来民愤。”端王最后说道。 “那就将他们杀掉。”慈禧太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上谕很快下来,许景澄、袁昶二人抛尸菜市场。端王和刚毅又趁此机会,逮捕了他们所素恨的立山,不久以后又将立山处死了,还同时处死了徐用仪和联元。除掉了许景澄、袁昶、立山,端王又想趁机除掉李鸿章、王文韶等一帮力主议和的大员,由于荣禄的极力陈词,再加上慈禧太后也觉得此事重大,才将端王上的要办议和派的折子搁了下来,留在禁中。 其实,李秉衡所率之师,在通州吃了个大大的败仗。李秉衡虽然下有几支军队和众多义和团,但这些均是临时凑起来的,宋庆、马玉昆军又是节节败退下来的,早无军心。临时拼凑起来的虽然有的作战很勇敢,但由于各自为战,不能相互配合。至于说义和团,虽说士气高昂,但毕竟敌不住洋枪洋炮。最终,李秉衡统率的军队给联军打了个落花流水,除了落得个尸积如山的下场外没有别的战果。 李秉衡也心知自己无能为力了,但又不能后撤,他想起临行前慈禧太后给于他的厚望,以及他自己的雄心壮志,可是如今,一切都人去楼空了。部队散了,自己身边没有兵可带。联军的枪炮声充塞于耳,惨叫声时时划破夜空,李秉衡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他问自己;相信义和团吗?相信,太相信了!义和团不是有神灵能灭洋人吗?自己不正是在这些自诩能灭洋人的义和团来与洋人作的战吗?怎么能败了呢? 那是自己指挥无能?不是,是义和团在吹牛,是自己受骗了。 李秉衡觉得自己无脸见太后,当然他并不清楚慈禧太后因听了端王的话正在奖励他呀!李秉衡决定自尽,学裕禄样,为国献身。他召集幕僚,布置好一切,然后才安然地自尽了。 李秉衡自杀了,联军正向北逼近,这是个千真万确的消息。慈禧太后吃惊了,该怎么办?洋人马上就要进京。荣禄也不禁焦急起来,看来只得劝太后出走了。这是自己不希望下却不得不下的一步棋了。&gt;&gt; 李莲英九、洋枪、洋炮、洋鬼子 九、洋枪、洋炮、洋鬼子 国人最以为荣的就是在地球上第一个发明了火药,可是最令国人瞧不起的洋鬼子们,却揣着洋造的“火药枪”,砸开了大清国的国门…… 荣禄对这场战争有着满腹担忧,从一开始,他就在想着战争可能失败,后来随着战事的日益恶化,他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于是,荣禄便开始想着退路,当然首先不是替自己,而是替老佛爷。 他找到当时的顺天府尹陈夔龙,要他给找二百辆车,并说明要随时准备征用。陈夔龙自是紧张地答应了,而且确实还在兵荒马乱的北京城找来了二百辆大车。 荣禄命人将陈夔龙找来,给他提起局势的恶化,言外之意两宫准备出走了,你的车准备得怎么样了。 “中堂大人……”陈夔龙一脸难堪和尴尬地对荣禄说道,仿佛有什么心事。 “筱石,”这是陈夔龙的字,“你这是怎么啦!” “中堂大人,哎!你有所不知,车让人给抢走了。”陈夔龙一脸的无可奈何。 “是谁干的?”荣禄也是声音急促。 “还有谁?就是端王手下的虎神营和那些拳匪。” “他们为什么抢啦?” “说是征用,实际上是拿去运他们抢劫到的财物,运往京外。” “哎……”荣禄急得直想跺脚。 “中堂大人,求你在皇太后面前说句好话,让我免了任吧? 我实在是力不能支了。” 原来,陈夔龙听说了端王所上折子一事,而且他也听说了自己的名字显然也在榜中,所以他替自己打算起来。要是还在这任上干,不单现在抓车是一件麻烦事,而且,更重要的是,既然端王能将自己的名字列入榜中,虽说这个折子留了中,但你就能保证他不变相地找我的麻烦。陈夔龙对这两个方面想了不止上百次,最后才决定向荣禄提出来。 “筱石,当此危难之际,你怎能避而远之呢?” “中堂大人,实在不是我不愿替皇太后分担危难。” 陈夔龙这样一说,荣禄马上想起了端王上折子一事。是啊!作为他顺天府尹这个上下受气的官儿也不好办,既然他现在想退,就让他退吧!自己也别再坚持了,要是将来出了人命我可又得后悔了,荣禄在心里告诫自己。 “好吧!”荣禄亦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多么可怜啊!自己堂堂一品大员,却无能保护一位很有才能的京官,这世道是怎么啦? 顺天府尹换上了原来的王培佑,这个王培佑什么真本事没有,抓车抓不着,别的有益于出逃的事又不知该怎么办。荣禄看着这样一个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局势令荣禄心烦,同时也令慈禧太后心烦。枪炮声越来越近,前几天还只能隐约听到,现在却听得清清楚楚了。 “莲英,你说怎么办呢?”慈禧太后虽然心烦,但仍不失平静地问李莲英。 怎么办?李莲英也没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来。现在京城里到处是逃难的民众,京中官员也有大批逃出去的,可以说往日繁华的京城今日已成死尸随处可见、到处是逃难人群的人间地狱。别人都在逃难,而且在流传皇太后也已逃出京城去了,这是李莲英亲耳听到的。打从听到这个谣言的那一天起,李莲英便在想老佛爷是不是真该逃出京城去?可是,他想了很久,却不能决断下来。起初,重用义和团,自己极力主张,而且说义和团能赶走洋人,可是现在呢?义和团非但没能赶走洋人,反而被洋人打到了京城附近来,现在又得劝老佛爷出走北京。这不是在扇自己的耳光吗?而且老佛爷会怎么想?这是李莲英顾虑着一直没给慈禧太后说的原因。 “找荣禄来商量商量吧?” “不用了,荣禄已不知说过多少次了,要我留在京城。我看留在京城并不是上上之策,才找你商量。” 荣禄原来不是主张慈禧太后出逃的吗!怎么现在一想变过来了呢?不错,荣禄曾经主张慈禧太后出逃,但是后来他仔细想,觉得这并不是善策。老佛爷现在人已经老了,精力毕竟不如四十年前了,而且京中还找不着大车,怎么出逃?不如留在京城,处置主战派端王、刚毅、赵舒翘等人,然后再紧催李鸿章与张之洞要不惜任何代价与洋人谈好,将洋兵扼制于京城之外,这样皇太后也可免却出逃的种种苦难了。 荣禄虽是一片好意,但是慈禧太后却并不同意,她有两层顾虑;一层是洋人提出让她归政的条件,这是她最担心的,如果自己出逃在外,洋人就会没有办法提这个苛刻条件;另外一层是李鸿章能否就一定能堵住洋人的攻势?洋人是否就一定会就此罢休?这是留守京城的两个顾虑,如果出逃,自然不会有这个顾虑。但是如果真出逃,却又有别的顾虑,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否安全出逃?这是荣禄担心的亦是慈禧太后担心的问题。 李莲英揣测出了慈禧太后的心思,归根到底,还是怕洋人逼她交出权力。这也是李莲英害怕的,他怕失宠,也怕慈禧太后失势。慈禧太后一旦失势,自己的脑袋恐怕就得搬家了,因为他明白朝中有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特别是皇上,要是慈禧太后将来归政必定是归皇上,自己以前是如何对待皇上的,只恐皇上上台后也会怎样对待自己。李莲英想起这些,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莲英,你这是怎么啦?”慈禧太后关切地问。 “没什么。”李莲英干笑了两声,“奴才只是昨夜受了凉,现在又想着老佛爷都到这把年纪了还得出走受颠簸之苦,奴才心里就过意不去。” “没有别的办法,要实在不行,也只得受颠簸之苦了,莲英,你去好好预备一下。” “喳!”李莲英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奴才马上就派人去预备。” 枪炮声倒是越来越近,而且也是越来越响,连宁寿宫也能听到子弹呼啸的声音。李莲英和慈禧太后这才有些心慌起来。 “老佛爷!老佛爷!” 随着喊声奔进来一个人,也来不及行礼,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洋人来了!” 慈禧太后望着神色张惶的载澜,语气异常平静地说:“洋人在哪儿?”。也许是越一到非常时刻,慈禧太后就越能镇定自若。 “在外城。”这是李莲英抢先答的。 “老佛爷得非走不可了!而且还得快!”载澜仍然不安地说。 正在这时,又来了两位,一位是军机大臣刚毅,一位是军机赵舒翘,他们也是来报警的。 “老佛爷,不好了,天坛发现了缠头的黑兵,很多逃难的人也从那儿折回。” 第 2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2 章 “是哪一国的?” “奴才不清楚,恐怕是俄国吧!”刚毅没有办过洋务,只是听人说过,但不知俄国人到底长得怎么样,所以才有此推测。 “不是新疆来的勤王之师吗?” “不是!绝不是!勤王之师是不会驻扎在那儿的。”赵舒翘肯定地道。 “老佛爷,您老人家得走啊!”刚毅也是一脸焦急地说道。 “走!我也知道该走,但现在怎么个走法啊?你们倒说说。” 这一回倒难倒了载澜、刚毅与赵舒翘,他们只知老佛爷该走,却也没有考虑过到应该怎么走。 端王和荣禄恰巧赶来,他们也是听到消息后赶来见慈禧太后的。 慈禧太后望着眼前的五位大臣,只见荣禄还比较沉着一点,别的都是那么惶恐不安,魂不守舍。 “荣禄,你看怎么办?” “问端王吧!”荣禄看了一眼也是慌里慌张的端王。他对端王满肚子意见,现在更大。战争是你主张开起来的,那么收尾也得你来收拾了。你不是本事很大吗?现在倒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能将洋人退走,荣禄心里嘀咕着,所以才这样说。 “端王载漪,你说呢?”慈禧太后明白荣禄的满腹苦恼,所以转过脸去问站在一旁的端王。“老佛爷!都到这个时候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快走吧!” “走?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往哪儿走哇?再说,你能保驾吗?”荣禄在一旁以一种讥讽的神态对着端王说。 “荣禄,那你说怎么办?”慈禧太后又转过头来问。 “奴才以为不如速派人到使馆议和。” “那你去办吧!要快!”荣禄答应着退了出去。看着荣禄远去的身影,慈禧太后心里明白荣禄此去不一定奏效,还得准备下策。 “刚毅,你去准备车。”慈禧太后对站在那儿发愣的刚毅大声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荣禄并没有来回信,枪炮声还在继续。慈禧太后心里越来越不平静,不安宁。沧桑的往事又涌上心头。四十年前,那时虽然也在出逃,但是并不这么慌张,至少那时还有胜保和僧格林沁在通州一带抵挡,宫中又有肃顺安排,一切总还是慌而不乱,可是如今却乱得都不成样子了。 “老佛爷!快走吧!洋兵进城了!”载澜神色张惶地跑了进来。 “来得这么快!洋兵现在在哪里?” “在攻东华门了!” 东华门的北面便是宁寿宫,只要东华门一下,宁寿宫还能保吗!慈禧太后这才心惊起来,但是她并不慌。 “载澜!该走哪个门?” “走西北德胜门。” “先到颐和园也好。”这是李莲英在旁搭腔。 “好,莲英,快去叫皇上。” “是,奴才这就叫人前往。” 出逃在紧张地准备着,不过,穿着这样的服装出逃总是太显眼,慈禧太后命李莲英找来一套民妇的服装穿上,同时让李莲英挽了一个汉人妇女的发式。 一切准备妥当,皇帝还未赶来,慈禧太后留着长长的指甲,足足有几寸长。这样的指甲在宫中倒还好,要是出逃,可就不好保护了,得将它剪掉。李莲英也只得拿了剪子来将慈禧太后精心保养多年的指甲给剪掉了。 皇帝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来了,看着像一个农村的虚弱的逃难少年,这身打扮慈禧太后很是满意。 该走了,忽然,慈禧太后想起了她的老冤家——珍妃来,她现在就在附近。 “崔玉贵,去将珍妃传来。” “喳!”很有力的声音,到底不失为崔玉贵。 一会儿,蓬头垢面的珍妃被带了来,光绪帝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儿,简直有些认不出来了。往日的容颜已经被苍白无血色的布满皱纹的脸代替,一头秀发又长又脏。 “皇上!”珍妃不去拜慈禧太后,反倒对着光绪帝真情地喊了一声。 “珍儿!”光绪帝激动地上前抱住珍妃。珍妃也在光绪怀中哭了起来。 “大胆奴才,还哭什么?”慈禧太后显然是被珍妃的无礼给激怒了。 这一喝,也将珍妃从悲痛中唤醒过来,她这才朝着老佛爷叩了个头。 “洋人快要来了,多半会胡作非为。” 珍妃已听出慈禧太后的意思,她也自知今天必是死路一条。死则死矣,何不死个壮烈?珍妃打定主意,便对慈禧太后说:“奴才请将皇上留下来主持议和。” “哼!”慈禧太后气得直哆嗦,她想不到珍妃到这个时候还居然这样说。她望了望不远处的一口井。 “崔玉贵,将这个贱人给扔到井里去。”慈禧太后恶狠狠地说。 珍妃仿佛这时才看见那口井似的,也望那口井望了望,但脸上并无惧色。 光绪皇帝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马上跪下来给慈禧太后求饶道:“亲爸爸,你饶恕她这一次吧!”光绪帝说完竟哭了起来。 “起来,这不是讲情的时候,还是赶紧逃你的命吧!让她这个贱人去死吧!好惩戒那不孝的孩子们,并教那鸱枭看看,它到羽毛丰满的时候,还真啄它母亲的眼睛不?” 崔玉贵上前去拉珍妃,珍妃吼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请珍主子下去,别难为当奴才的。” “哼!”珍妃傲然地道,崔玉贵看看没有办法,只得抱着珍妃就往井口拖,直扔进井里,又盖上了井盖,这才回来向慈禧太后复命。 光绪帝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悲愤地痛哭了起来。瑾妃虽说不喜欢自己的妹妹,但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也不免一阵伤心。 第 2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3 章 慈禧太后看了看悲痛欲绝的光绪帝,对他挥挥手说:“上你的车子吧!把帘子拉上,免得有人认出你是皇上。” 光绪帝临上车前,再回过头去望了望装珍妃的那口井,脸上有着无限悲愤。后人有诗一首描写珍妃之死。 金井一叶堕,凄凉瑶殿旁。 残枝未零落,映日有辉光! 沟水空流恨,霓裳与断肠;保如泽畔草,犹得宿鸳鸯? 处死了珍妃,慈禧太后又令人传令让庆王与荣禄在京主持议和,这才带着皇帝、大阿哥坐上临时找来的三辆骡车向德胜门赶去。 一路上,急着出城的人很多,而且也很混乱,骡车根本不好行走,随驾的端王、刚毅、庄王、载澜等只得拔出枪来对着人群开枪打死了几十人,这才杀开一条血路,到得德胜门边。出了德胜门,遇着老臣王文韶,慈禧太后令其去找到荣禄和庆王,传她的旨让他们二人在京城主和,然后再赶来随驾,王文韶应命而去。 慈禧太后一行到了颐和园,略为修整,又赶往北去。其时,李莲英并不是随驾在侧,他受慈禧之命,正在宫中带领一批小太监埋藏银子和其他东西。至于他家的珍贵东西、银子,早已在几天前就令人收藏好了。 李莲英埋藏好银子和其它东西,这才带了几十个护卫紫禁城的虎牌神和官兵,又带了几个小军机和其它各部司员,这才骑着马出德胜门往北赶去。这之前,李莲英已令其长子李成武带着御林军前往护驾了。 慈禧太后一行到了后厂,此地在万寿山和玉泉山的正北,是北边进京的最后一个腰站。虽然在出德胜门时有许多逃难之民,但到得颐和园已经相当少了,因为这些人大都只是想逃出城,到近郊乡村暂避一段,等到风头好转后再回来料理财产,所以他们一出了德胜门便四处散开了,自然往北走的人很少。慈禧太后一行慌慌张张到得后厂的时候,路上已没有多少难民,只有他们这一行人了。三辆骡车,闭得严严实实,慢慢悠悠地在路上行着。 光绪帝在想着珍妃,珍妃的音容笑貌,珍妃的爱,一齐涌上心头。而现在,珍妃却已到了另一个世界,而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卑鄙而又无可奈何地活着,这颠簸的骡车须是明证。仅仅因为维新,自己被软禁赢台,珍妃被打进冷宫,从此,两个便很少见面,今天刚一见面,却又是永别。苍天啊! 你这是为何?光绪帝在心里痛苦地呐喊,一行凄楚的热泪淌下了他的清瘦的脸颊。 坐在前面的慈禧太后在想着这几十天来的经历。自己本望能依靠义和团报仇雪恨,却不想落得夜走京城,仓惶出逃,来忍受这骡车颠簸之苦。四十年前,自己曾陪同皇帝出奔热河,但那时是一种什么景象啊!那时出逃至少伙食还准备得算齐全吧,可如今?哎!慈禧太后只有唉叹的份。 骑马在一旁的端王、刚毅也在想着自己的儿事:自己力主利用义和团打洋人,现在倒好,洋人没打完,自己倒先跑了,将来要是追究责任,只恐自己的性命怕难保了。因此,刚毅与端王二人心里惴惴不安,同行的赵舒翘也在想着同样的心事,心里也显得惴惴不安。 随行的各位宫女也都有着自己的心事,因而大家显得都比较沉默。一路上默默地缓缓慢行。 慈禧太后仿佛想起了李莲英,令就在此地等候李莲英的到来。过不多久,一个五十多岁庄稼人模样的人领着一群人向后厂行来,这一下吓得随行护驾的端王等人赶紧吩咐众人围在皇太后车前,及至走到近前,才认出这一行人就是他们正要等的李莲英。 “老佛爷,奴才来迟了。”李莲英来到慈禧太后驾前。 “莲英,你来了,那咱们走吧?”慈禧太后平静地说道,没有激动,真是镇定自如。 往哪儿走呢!因为由此往北行有两条路:偏东到河镇,走白蛇村到大小矿山;偏西往北直达昌平县。可是谁也不能断定,洋兵会不会在攻取北京之前,发一支兵取顺义,下昌平? 这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条路走不得。由此正西行,绕香山,过杨庄,去大觉寺,然而洋兵很可能已由丰台越宛平,渡芦沟桥,治永定河,下长辛店,取戒檀寺、潭杯寺,攀马鞍山,据门头沟,守妙峰山包围北京。这两条路都不能走,那到底走哪一条呢? “老佛爷,我们往哪儿走?”随驾在旁的李莲英对着车中的太后询问道。 “先出居庸关再说。”慈禧太后说得很是斩钉截铁。 于是一行人零零落落,慌慌张张,趁着月色,匆匆离开了后厂,既不北上,也不西行,却走上一条灰河迷漫的大道,对看西北方走去,直奔居庸关而去。 走了一天一夜,由于临出逃前未带任何东西,没有水,沿途又全部是毁灭的村庄,一派残破,村中不见炊烟,也无人声,一片死寂。在这里找不到清水,也找不着粮食,所以慈禧太后和各位护驾的礼王、端王、肃王、那王、澜公爷、泽公爷、定公爷、棣贝子、伦贝子、载振、刚中堂、赵舒翘等一旁人饿得头昏眼花,李莲英、崔玉贵等一帮随侍太监也饿得够呛。韶他们都饿成什么样子了,真是让他们受苦了。”慈禧太后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老佛爷,您也别伤心了,现在逃难要紧。洋兵已去得远了,不会追上来。到得贯市,奴才想法弄点吃的喝的就是,要不在那儿歇歇再走。”李莲英隔着帘子安慰道。 原来王文韶已经赶了上来,都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又一天一夜没进口水和吃一粒东西了,显得很是萎顿,慈禧太后才发了那样的感慨。 说起贯市,倒还有一段传说。在庚子一百七十五六年前,贯市还是山谷里大道上的一片荒地。后来为了北路商人有的到达贯市已是下午,赶不到北京的,便集聚在此露宿。日子久了,也就有人在这荒凉的地方搭起凉棚,做小买卖。 最初在此做小买卖的是一家姓贯的父女两个。他们搭起了一座草棚,专门卖小米稀饭,和那掺混了棒子面做的葱油家常饼。收入倒也不差,父女两个逐渐地富裕了起来。盖了房屋设了店,招待来往客商的食宿,供给牲口的粮秣,驼料。 这贯家店一天比一天兴旺,贯家姑娘出落得一年比一年漂亮。 寂寞无聊的客商趋之若鹜。到了此地,该歇息的都挤到贯家店里去歇脚,不该歇脚的竟也为了贯家姑娘的诱惑,多乐意在此搁上两天的。后来开设的客店和小铺子,生意也都蛮好的,可是他们都是捡的贯家店剩下的生意。经过若干年计不断的繁荣,这地方形成了市集。居然成为北路的一个据点。贯家店也越来越红火,北路几省的商旅没有不知道贯家店的,北京城里也没有不知道贯家店的。经过若干年后,贯市所有的商店、食宿店均挂上了“贯家店”的招牌,以至于谁是真正的“贯家店”也没有人弄得清楚了。 到得后来,贯市便因贯家店而得名。李莲英、慈禧太后一行人到得贯市,已是子夜,黑漆漆的一团。 李莲英看见远处有一处在闪光,便喝令人马停止,他独自顺着灯光走了过去,在灯光下,他发觉了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人,两人正在谈论这场战争。看来他们是传统的臣民,谈到洋人时恨之入骨,谈到皇室时又扼腕长叹。 李连英见此,便将皇太后、皇上出逃的消息告诉了二人,并倾诉了两宫现在的困难,希望他们能找一些水和弄一些吃的。 这两人一听,没想到皇太后和皇上就在不远处,而且已经饿得两天没吃饭了,自是很爽快地答应给弄吃的和喝的。李连英见有了着落,这才回去引慈禧太后和皇上,、王爷,军机大臣及护卫兵卒过来。 那个老年人和中年人预备好了水,并且正在煮小米粥,那粥香引得一个个直流口水,在他们心中,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香的了,毕竟是饿了一天两夜了。水是充足的,任他们喝,从京城出发到现在,这一行人,从慈禧太后到小小兵卒,总算尽兴地喝了一次水。水喝好后,又吃了一些小米粥。众人这下才来了精神,慈禧太后自然不免问了问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并保证将来有朝一日重返皇宫后给他们升官,两人感激地磕头磕个不尽,好像已经得到赏赐似的。 水喝够了,肚子填饱了,该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吧!慈禧太后也这么想,可是她担心此地还不安全,于是便问道: “此地距京城多远?” “七十里。”人丛中有人回答。 七十里太近了,走了一天两夜,才走这么点远,真是如同没走一样。慈禧太后看着这一支懒懒散散的队伍,决定继续行走。 第 2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4 章 “莲英,告诉前头,我们现在继续走!”慈禧太后暗带哭腔道。 “老佛爷!走?”李连英沉吟道,虽然李连英明白老佛爷的意思是什么,无非是怕洋人追上来吗?确实,七十里对于洋人来说也就是半天多的事儿,但现在人困马乏,怎么走哇? 李连英靠近老佛爷车子旁,掀开帘子,把头往里探了探,小声说道,“人马都瘫了,这深夜还走山路?” “有什么不能走的?”慈禧太后态度很坚决,“走了一天,才走七十多里,简直如同没有走一样。我老了,没有关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帝怎么办?要是皇帝在这路上出了岔子,我们怎么对得起全国的臣民,更叫我死了,怎么去见列祖列宗……”慈禧太后说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不禁痛哭起来。 众人一听,全傻眼了。说走,这黑天黑夜的,又要在山沟中走,怎么个走法啊!何况大家和马均有一天两夜没有休息了,实在是太困了。不走,要是洋兵真的追来,谁来负这个责任,大家拿不定主意,全都将目光集中在李连英身上。李连英深知以目前的情况,绝对不能再往前走了,所以他打定主意,决不走,任凭慈禧太后怎么哭。 慈禧太后哭够了,终于平静下来,看见李连英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安危作想,但是形势逼人,不走又怎么办呢? “莲英,咱们还是走吧?” “老佛爷,不是奴才不愿走,实在是人困马乏,不能再往前走了,而且前面道路很难走,听说全是山崖,奴才可不敢在这样的夜贸然前行。老佛爷,今天晚上就在这儿歇息歇息吧!明天早上再走。” 慈禧太后看着一个个极度疲倦的面容,甚至有两个兵丁已经睡着了,她的心软了下来,同意了李连英的安排。于是一行人就地坐下,李连英给慈禧太后找了一个回回寺住下安宿了一夜。 一夜过后,大家精神很好,洋兵也并没有追来,大家这才套上骡子、骑上马直奔居庸关而去。居庸关已经近在眼前,时间也不早了,李连英决定在天黑前通过居庸关。于是从车夫到兵卒,全都鼓起勇气,在天黑前通过了居庸关。 过了居庸关,天就黑了下来。由于这一段路极是难走,慈禧太后决定就在此处再宿一夜,养养精神,以便再行。由于大家现在不再担心有洋鬼子来,自是欢喜地接受了慈禧太后的安排,在就近地方住了下来。&gt;&gt; 李莲英一、洋鬼子把大清国的皇帝、太后吓得乱窜 一、洋鬼子把大清国的皇帝、太后吓得乱窜 洋鬼子杀进了京城,李莲英护着慈禧和皇帝国戚们仓惶出逃,路上丢盔弃甲,鸡飞狗叫……昔日皇帝出巡时的豪华奢侈气派,再也不复存在…… 居庸关外的一座破庙,围墙四面露风,正殿大有将倾之势,整个寺院空空如也;正殿后面有一排供僧人居住的低房,由于兵荒马乱,其中僧人尽数出逃,使寺院内显得死气沉沉,到了夜里,则更是阴森可怕。但今天晚上却似乎与往日情形不同,从房中传出了人的声息。中间一间较大的屋子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叹息声和阴阳怪气的劝慰声;东边的另一间屋子里,则传来一阵阵甜美的鼾声……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带领着他们的“巡狩”之旅,“西岸”之众,出京师,经贯市、南口、关沟,惊魂未定;又出居庸关,踟蹰前进。眼看着天色已晚,远处佛传来了几声枪响,疲惫的人们却尚未找到吃饭和过夜的地方,真有“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的感受,想起往日宫里的生活,慈禧太后心中好不难受。李莲英看到慈禧心中不快,就想方设法给她开心,怎奈一天多时间了,人们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 腹中空空,个个饿得发慌,想高兴一些,哪里能有这种情绪? 就在此时,人报延庆州知州秦奎良前来接驾。慈禧急忙接见,夸奖了他几句,讨得了吃的,又有了住处,心神才稍稍安定下来。 当夜,疲惫的逃亡者们和他们的骡马一起,暂歇于居庸关外的岔道(地名)。由于此地原本荒凉,新近又受义和团、西逃溃兵等的屡屡打劫,以致十室九空,且少有的几间民房业已坍塌,上上下下一千多人,只得借废庙一宿。 李莲英出逃时受了点伤,此刻他忍着伤痛,安顿好了慈禧太后,便出了寺庙,巡视了一番。向值夜的清兵叮嘱了一番。拖着受伤的身体,哼哼唧唧地往庙里走,准备回去睡觉,赶明儿还要早点起床。就在这时,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了马蹄声,在夜里更显得那么清脆。李莲回转的身子又转了回来,这仅仅一天多时间里的经历使他胆小起来,忙叫几名清兵拦在大道之上,自己却连连后退。但李莲英毕竟是李莲英,竟在往后退的同时对着远处的飞骑用他那公鸭嗓子大声喝道:“哪里的狂徒,竟敢在此乱闯?”其声音中,却听不出来半点怯意。 “爷们可是内廷跟随皇上的老爷?”从远处奔来的两匹马不时到了跟前,马上之人下马问道。 李莲英听出对方语气中有恭敬的味道,立时傲气十足起来,说:“有什么事,爷等便是随驾太监,圣驾在此,你是何人,既知圣驾在此,深夜惊驾,你有几个脑?” “甘肃属司岑春暄率部前来迎驾。派小的前来通禀,爷们既是随驾太监,快劳奏明皇太后和皇上,小的也好回去交差。” 对方急忙答道。 李莲英闻言一喜,忙问:“岑春暄带了多少人马?” “骑兵、步兵共五营,两千余人。” “好,你回去让岑春暄速速率部到此保护圣驾。” “是。” 打发走了岑春暄的人,李莲英顾不得伤痛,急急回到破庙里向慈禧去报告。这是李莲英自当了太监总管之后第一次有人求他办事却没有索贿。 慈禧太后自逃出京师之后,一天多的时间里,疲于奔命,饥肠漉漉,到了岔道,好不容易有了吃住。住的虽是破庙,但毕竟这里离京城远多了。加上有秦奎良供奉被褥,虽是再简朴不过的了,但总比无处栖身强得多。吃的虽说只是白菜煮小米,但对于饥不择食的人来说,已经是美味佳肴了。所以在吞咽了白菜煮小米之后,慈禧太后就躺在秦知州贡献的被褥上睡着了。李莲英看到主子睡得那么香,真不忍心叫醒她,但此情此景之下,不叫醒她,行吗?这个善解人意、会看眼色的老走狗好不为难。但他还是轻轻地唤开了:“老佛爷,老佛爷……” 慈禧在梦中被吵醒,脸上略带不悦之色。李莲英看她醒了。就把嘴凑到她的耳边,说:“老佛爷,给您老人家道喜啦!”“我们娘儿们落到这种田地,如此孤零,何喜之有呀?”说着瞪了李莲英一眼,不觉失去了往日的威严,眼泪滴滴而下。 李莲英连忙劝道:“老佛爷,您老人家不要难过,托您老人家洪福,甘肃藩司岑春暄率部前来接驾,等着老佛爷召见呢。” 慈禧太后闻得此,沉默了一下,问:“是首次驻防张家口的岑春暄吗?” “正是。” “他倒是个忠臣,想得周全。莲英,去唤醒皇上,召见岑春暄。” “遵旨。” 光绪皇帝出京一天来,一直不大言语,心中只思恋着他的珍妃,只是直直地发呆;加之一路之上看到国破如是,民不聊生,感到了亡国的悲凉,精神上所受刺激不小、所以更是神情恍惚。今夜因觉白菜煮小米颇有味道,囫囵填饱肚子,倒头便睡,现在被太监唤醒,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意外,见李莲英在旁边,劈头便问:“洋兵追来了吗?我们快逃吧!” 李莲英急忙跪倒,说:“启禀万岁爷,甘肃藩司岑春暄率众前来迎驾,老佛爷请万岁爷过去召见岑春暄。”光绪帝眼睛忽然一亮,转瞬又恢复了漠然的神态,接着又不知是因为救星的来临而高兴,还是因为梦中见到珍妃而得意,竟然昂首“哈、哈”笑了两声,径直出门来见慈禧。 岑春暄见到慈禧和光绪,“扑通”一声跪在地,只叫了声“皇太后,皇上”,便放声痛哭。这又引出了慈禧几滴泪水。慈禧太后宽慰了他几句,夸奖了他几句,说亏他还能想到皇上,是个忠臣,又命他一路谨慎护驾,日后一旦复国,必有他的好处。 一夜里折腾了几回,都没有睡多久,天就亮了。岑春暄率军护着圣驾,带着受伤的李莲英,迤逦前进,半日便到榆林堡。已离北路要冲怀来县很近了。 怀来由于地理位置重要,本来设有两个驿站,并有驿马,且器物粮草非常充足,但日下由于此地拳民猖獗,弄得不仅没有了粮草,连可用之兵也变成了游兵散勇。怀来县令被这些拳民也弄得疲惫不堪,又无可奈何,连自己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就在皇帝宿于岔道废庙中的这天夜里,也就是驾车到怀来的前一天夜里,由于苦闷,吴县令吴永以酒解心中之愁,多喝了几杯,便在昏迷中朦胧睡去。睡得正香,被老家人推醒,吴县令很是生气,开口便骂:“老不死的,义和团不叫我安生,你老东西也不想让我多睡一会,半夜三更扰你爷爷好梦,真是该打。”吴县令本是知书达理之人,不想竟烦恼至此。 “老爷,老爷,您看这个。”说着,老家人递过来一个小纸条。这个纸条,吴永不看则已,一看竟然目瞪口呆,把指责老家人的话硬是给咽了回去。 只见那纸条上写道:“皇太后、皇上率众驾至岔道,不日便至怀来,盼悉汝之力所及以迎之。” 吴永认出字迹出自秦奎良之手,刚刚得到的消息不亚于晴天炸雷,使吴县令呆若木鸡。此时正逢其嫂经过其房门,见此情景,连呼数声吴永才如梦初醒。 原来这吴永老家本在湖南,自小失去双亲,由其寡嫂抚养成人。光绪十三年晋京,经郭嵩焘推荐,认识了户部侍郎毅勇候曾纪泽,深得曾纪绎赏识,许配次女给他,自此与之成为翁婿。曾女了解吴永极深,过门后对其嫂极其尊敬。不料,好景不长,曾小姐结婚三年,竟病死家中。在弥留之际,曾小姐嘱其夫要善待长嫂。于是吴永将长嫂接到怀来,敬之如母。今天其嫂看到其在房中发呆,不如何故,急忙唤之。吴永转醒,欲以假话搪塞过去,但转念一想,隐瞒在此时毫无用处,便照直说了。其嫂听完,先是一惊,然后急急地说: “圣驾即至,你身为食禄之官,还不赶快准备物品,及早迎驾,在这里发什么呆呀?” 这一句话提醒了吴县令,吴县令便急急召集其幕僚门客,商量对策。这帮幕僚,平日里无事,只会在一起吟诗论道,到真正需要他们出主意时,则个个“君子三缄其口”,没有一个吭声。把个县令急得张口大骂:“你们这些饭桶,吃饭时就会说饭食不好,到用你们的时候,一个个都像哑巴一样。” 还是没有一个人发话,吴县令就挨个地数落他们。这时就听一个声音说:“老爷,老奴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永循声看去,老家人跪在地上,低着头,等着他的指示。吴永说:“你能有什么主意,说吧,别跪着,站起来说。” 老家人站起身来,说:“老爷,圣驾明天就要到我们这里了,准备接驾绝对不能再耽搁了。皇太后和皇上一路奔波,需要我们准备的只有两件事。” 第 2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5 章 “哪两件?”吴永和其幕僚们不约而同地问道。 “一件是吃,另一件是住。” “这个谁人不知,老东西,别卖关子,快讲。” “老爷,按照惯例,如有大差到怀来,须到榆林堡迎候接待。现今是皇太后和皇上来了,更应该及早派人到榆林堡,为皇太后和皇上准备行宫,准备膳食。虽说我们这里经常遭受骚扰,但还没有穷到一贫如洗、山穷水尽的地步。想皇上他们一路逃将过来,一定是旅途劳顿,风餐露宿,连一顿饱饭也没有吃过,连一次安宁觉也没有睡过,可以说是人困马乏。 现在我们只要尽我们最大努力,把他们的吃住安顿好,也就算是尽了臣子之心。在落难之际,皇太后和皇上也不会太讲究了。老爷,您的意思呢?” “好,说得入情入理,那你说说我们具体该怎么办?”吴永带着赏识的口气说。 “怀来县城中有名的厨师就那么四五个人,老爷可派他们带着炊具,再令兵勇押送各种食物等到榆林堡。这些都得连夜去办,要明天就来不及了。怀来虽穷,想猪肉等还是能找到的。其次,老爷可派人连夜到榆林堡,找几家骡马店,收拾收拾,权作行宫。如果这些事情今天夜里就能办妥,明天清早老爷前往榆林堡迎驾,好好接迎皇驾,也算是个与朝廷患难与共,老爷您也就是朝廷的功臣、忠臣。” “太好了!好你个李富贵,跟随本大人这么多年,真是没白跟,变得越来越出息了,想事难得那么周全,说起来更是头头是道。等圣驾走了,我一定要大大地奖赏你。” “这都亏得老爷往日教导,这些也都是从老爷那里学来的,而且这些主意也不全是小人想出来的,大部分还是长夫人想出来的。以小人之见,老爷现在就得马上行动,因为榆林堡被拳民土匪打劫得几乎是一座空堡了,迎驾所需的一切物品,都必须从我们县城运送过去,这项任务可不轻,而且耽搁不得。” 吴永听到这些话,想到嫂子这样关心自己,心底对嫂子的敬佩之情直涌了上来,不由得心里一热,眼泪奔眶而出,硬是没有忍住,“吧达”掉到了地上。他小声叹了一句:“难为嫂嫂了。”便开始了紧张的安排。 这样,从怀来县城到榆林堡,以及此两地之间的官道,都忙活起来。 翌日,圣驾自岔道启程,向榆林堡前进。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细雨,而且下得极密极密,铺天盖地地洒落下来。此时,在从怀来城到榆林堡的官道上,一匹黑马驮着一位身着紫斗篷的官员打扮的人,顶着风,冒着雨,艰难地朝着榆林堡走来。马背上的官员似乎非常激动,非常急切,一手紧抓马鞍,另一只手挥动马鞭不时地在马的屁股上抽打着。这时,在前方很远处,隐隐约约来了一乘驮轿,在雨中行走也是那么艰难。 慢慢地,驮轿到了面前,一个精瘦的太监模样的人在轿辕上朝吴永看了看,然后问道:“来的可是怀来县令?” “正是。”吴永向太监点了点头,又拱了拱手。 这时,轿子里的人可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揭起了轿帘,问:“可是怀来县令吴大人?” “正是小人,赵大人一路随驾辛苦!”说着就要下马行礼,军机大臣赵舒翘连忙阻止,说:“怀来县令,我来问你,圣驾马上就到榆林堡,行宫和膳食是否齐备?” “回大人,本地屡遭拳民扰掠,甚是贫苦,小人是昨天夜里方知圣驾即至,所以准备仓促,有不到之处,还望赵大人多关照。至于行宫、膳食下官已着人速办!”吴永躬着身子,怯声回答。 “皇太后、皇上离京两天,途中既无住处,又无饭食,全凭各处随意供奉,但与宫中御膳别之天渊,这一路过来,真是苦不堪言,像太后、皇上这样的金身,如何吃得消。现在好不容易来到怀来,还望吴大人悉心接迎。吃的、住的简陋点无所谓,只要能让圣上好好地吃顿安宁饭,安安静静地歇一歇,就行啦。”接着又说:“噢,对啦,圣驾就在后面,快去接驾吧!” 吴永道声“是”,辞了赵军机,打马向前奔去,不刻到达榆林堡。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天却依旧阴沉沉的像要掉下来。 由于战乱、匪乱,榆林堡的居民都逃光了,只有昨日夜里从怀来赶来的为接驾准备的人们。他们从昨天夜里直到天明,都没有得歇,赶到天亮,总算准备得差不多了。 吴永一到榆林堡,就四处查看,看他的下属对他安排的工作完成的怎样。厨师们的工作使他很满意;至于行宫,榆林堡原来倒有好几家骡马店,但人全逃走,店中器物所剩无几,且多为肢体残缺者。这几个店之中,吉祥店的条件最好,不但宽敞,而且雅致。吴县令就让兵勇到别的店里寻找桌椅板凳,布置了一番,算是有了一点住处的样子,但总觉得缺点什么,于是又到各处寻找墙壁上的贴画、对幅,拿来贴了一气,挂了一通,觉得心里踏实了好多。刚刚准备停当,就听外面街上有人喊道:“来了,来了,皇上来了。”怀来县令跨出店门,向街尽头一看,看到街口一骑向街心而来。远方,似乎有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行动。吴县令心里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紧张和兴奋。 那一人一骑到了他面前。吴永才认出马上之人正是他的京中老相识肃五爷,叫了声“五爷”便跪将下去。五爷下了马,扶起了他,问道:“渔川(吴永字),赵军机到前面探看,你可曾遇见?” “回王爷,为臣已往见过赵军机了。” “嗯,行宫准备的如何,在什么地方?” “时间仓促,只能以此店暂为行宫了。里面已经收拾好了。”吴永哈着腰说。 “很好。大驾马上就到,皇太后坐的是廷庆州送的四抬轿子,走在前面;后面是四辆驮轿;第一乘,里面是万岁爷和伦贝子;第二乘,里面是皇后;第三乘,里面是大阿哥;第四乘,里面是总管李莲英,他受伤啦。你快去接驾。” “承五爷关照。” “记着,待会接驾,等太后的轿子和皇上的车子进了店门,就可以站起了。”肃五爷小声叮嘱着。 “是,是!”吴永忙不迭地回答着。 长长的队伍过来了,前面是几十位禁卫军,骑着骏马,飞奔而来。到了吉祥店门口,为首的禁卫军望了望吴永,高呼一声:“皇太后、皇上,驾到——”吴永不由自主地弹了弹朝服,正了正衣冠。随即对自己手下的兵勇摆了摆手,那帮兵勇懂事地跑到禁卫军行列的后面,排成一排肃立着。 街的尽头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街道上没有别的一点声息,街上的每个人都在紧张、耐心地等着。 太后的轿子终于到了跟前,吴永非常郑重、殷勤地跪了下去。 “臣怀来县知县吴永,跪接皇太后圣驾!”这一声洪亮的喊叫,使在场的所有的人都精神为之一振。 接着光绪帝的驮轿又到了吴永面前。吴永忙不迭地低下头去,高声喝道:“臣怀来县知县吴永,跪迎皇上圣驾!” 光绪帝的轿子停也没停,一闪眼就过去了。吴永看着皇上的轿子过去了,急忙往旁边一闪,让后面的轿子一乘乘地过去,进了吉祥店。看着车轿一辆辆地进了店门,这才长长地嘘了口气,坐在了店门口的石凳上。 随驾而来的骡车有十辆左右,有双套的,有单套的,一辆辆地停在了吉祥店门口,车里的宫中后妃、供奉、格格等都涌了下来,又一古脑地涌进了店门。紧接着是一群太监,大咧咧地走进店去。一群随驾而来的朝中大臣们,挤了满满当当的一街道,挡住了后面的人的道路。吴永急忙上前招呼他们到另外两个骡马店去歇脚,自己仍在吉祥店门前等着,恭候里面传唤。 “地方官在哪里?地方官在哪里?”从店里出来一个官员打扮的人边喊边向四周巡望。 “卑职就是。”吴永匆匆地迎了上去。 “我们一路挨饿难道你不知道?快找点东西给我们填饱肚子。” 吴永还没来得回答,就听到后面一声刺耳的声音:“谁是怀来县令?”又没等吴永回答,街上的士兵指着吴永说:“二总管,他就是。” 被称为二总管的,显然就是二总管太监崔玉贵。吴永点头哈腰,说:“总管,卑职就是。” “上边叫你!”崔玉贵其势汹汹地说。 吴永顺从地跟着崔玉贵往里走。走到穿堂里,崔玉贵对吴永说:“在这儿等着,李总管马上就来。”说完,两眼瞅着吴永,嘻嘻直笑。笑得吴永好不窘迫。 李莲英受伤以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慈禧太后跟前侍奉。 慈禧太后见他伤势不轻,行动不便,常叫他歇着,但他为了讨好主子,宁愿受点累,也不愿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但终究还是有伤,腿脚到底不很灵便。所以慈禧不忍心使唤他,有事就叫崔玉贵去办。一到榆林堡,先安顿好了慈禧,就叫崔玉贵出来找怀来县令。他在房里和慈禧太后回了几句话,就出来见吴永。 吴永过去在京中见过李莲英,这时看到李莲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想上前扶持,又觉得不妥,只得看着他走过来。 李莲英到了跟前,就冲着崔玉贵喊:“你这人,怎么这半天了连个怀来县令还没找来。” “这不就是吗?”崔玉贵驳了他一句。 李莲英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把吴永打量了一番,道:“这人就是?” “卑职吴永给总管大人请安。”吴永说着就要往下跪,被李莲英一把拉住了。 第 2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6 章 “县太爷,我怎么受您如此大礼呢。不必拘礼,我是绝不敢当的。” “总管算来是岳丈一辈中人,理当见礼。” “他是毅勇候曾纪泽的二姑爷。”崔玉贵抢着替他解释。 “知道!过去我还常到曾侍郎家中去呢。曾二小姐也曾见过,想必同在吴大人住所吧”。 “回总管,卑妻已过世了。” “过世了么?”李莲英觉得似乎有些意外,“吴大人真是命苦啊!玉贵,老佛爷在催了,快带他去吧。我还要去办些杂事儿呢。”说着便蹒跚地向穿堂外面走。 “李总管是受伤了吗?”吴永看到他的姿态,怯怯地问。 “是啊,李总管为了救老佛爷,受了重伤。吴县太爷,在你们怀来找个捏骨的郎中,给李大总管治治伤。”崔玉贵说。 “一定一定。”吴永应着,与李莲英道了别,跟着崔玉贵去见慈禧太后。 圣驾被安顿在一明两暗的乡下房子里,屋子正中放着一张破旧的方桌,桌子左右两边各放一把太师椅。太后坐在右首的那把椅子上。 崔玉贵带着吴永到了屋外,报了一声:“怀来县知县到!” 然后挑起门帘,对吴永摆摆手,示意让他进去。 吴永跨进房门,跪到地上,报了履历,脱下帽子,叩头行礼。 “你是旗人,还是汉人?”慈禧问道。 “汉人。” “是哪一个省的?” “浙江。”“你的名字是哪一个‘永’字?” “‘长乐永康’的‘永’。” “哦,是‘水’字上面加一点那个‘永’字吗?” “是。” “你到任几年了?” “三年了。” “县城离这里多远?”慈禧问。 “二十五里。” “一切供应,有无准备?” “已经预备,只是昨夜方才得信,时间仓促,实不及周全,不胜惶恐。” “有预备就好。”说着慈禧太后竟哭出声来。边哭边说: “我与皇帝历行数百里,几乎无人理会,现在到了怀来县,你衣冠迎驾,真是忠臣。” “老佛爷,怎么啦?谁又惹你伤心?一定是这怀来县令。”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李莲英说。 “莲英,别冤枉他,谁敢惹我伤心?是我自己想到这一路辛酸,不由得就想掉泪。” 李莲英说:“这怀来县令还算有良心,走了一路,到这里才遇到了他这位接驾的忠臣。” 慈禧对吴永说:“你往上跪一跪,说话方便。”接着又说: “我跟皇帝从京城出来,百姓都未见几个,官吏更是不见踪影。” “老佛爷,您歇息歇息,打发他下去吧。”李莲英说。 “吴永,你能迎驾,就能证明你对朝廷的忠心,你可算是我的忠臣!”慈禧说。 “皇恩浩荡,为臣不敢不誓死效忠。” 为了转移转移话题,不让慈禧太后伤心,李莲英问吴永: “吴大人,老佛爷和万岁爷一路吃尽苦头,饿了两天两夜了。 你把吃的预备好了没有?” “已经预备好了肴席。” “用不着那么讲究,能有东西充饥就行啦。”慈禧不待吴永说完,就插了一句。 “还煮了三锅小米粥,是为随从们预备的。”吴永接着说。 听了这些,慈禧太后苦愁了两天的脸上露出了几丝笑容。 也顾不得注意形象了,兴奋地说:“赶快拿进来,赶快拿进来,这一路可饥坏了。快去吧。” 得到了准许离开的命令,吴永这才站了起来。由于跪得时间太长,吴永刚站起来时有些站立不稳。他忍着麻酸往门口退。 “别急走,你应当先去叩见皇帝。”慈禧太后喊住了吴永,接着又对李总管说:“莲英,你引他见皇帝。” 吴永奉了慈禧旨意,站着等待他带他去见皇上。等了好大一会儿,不见动静,便带着询问的眼神看了李总管一眼。 “怎么还不叩见皇上,他不就站在你面前?” 吴永方才明白他进屋时站在左首太师椅旁边的那个面目清瘦、形容憔悴的年青人,就是当朝天子——光绪皇帝。于是他立刻遵照觐见仪式,对光绪帝叩拜了一阵。 第 2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7 章 光绪皇帝只看了吴永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只朝他摆了摆手。李莲英会意,拉着他又跪回到了慈禧太后面前。慈禧太后说:“你下去歇息去吧。”吴永这才退了出来。 李莲英跟着他出来,吩咐道:“快把膳食送进来,人都快饿死了。”吴永到了吉祥店门口,派兵勇去拿早就预备好的膳食,又亲自陪着送到皇太后与皇上行宫门外,再由崔玉贵送进房去。吴永也不敢走掉,惟恐上面又有什么指示。 吴永在默默地等着。李莲英走了出来,翘起大拇指说: “很好,老佛爷很高兴。你用心侍候,早晚都有你的好处。” “仰仗总管关照。” “老佛爷说她想吸水烟,让你找几根吸水烟用的纸媒子。” 吴永想了想,在自己衣兜里摸了摸,摸出一搭草纸。“要这东西有什么用?”李莲英不耐烦地说。 “总管,别急,有用,你坐这儿,稍等片刻。”吴永把草纸裁成了长条子,然后又搓卷成纸棒,也就是纸媒子。 “你真行。”李总管一边夸奖,一边拿着纸媒子进屋去了。 吴永正在院子里不知所措,向隅发呆,李莲英拍了一下他的肩,吓了吴永一大跳,猛然回过神来,忙低头哈腰等候吩咐。“你真有福气,老佛爷又传你。”李莲英说完,扭头便往屋里走,吴永跟了上去。 慈禧太后仍坐在右首的一把太师椅上,一手拿着纸媒子,一手拿着水烟袋,悠闲地点着吸着。“他们刚才说,你办事办得很好,很能干。” “老佛爷过奖,这些都是为臣份内之事,理当如此。” “出来两天了,也不知道京城里怎么样了,你可曾听到什么消息,说说听听。” “肯定没有什么大事。”李莲英一边抢着说话,一面朝吴永直做鬼脸,示意他不要乱说。 “莲英,你让他说话,别插嘴。”慈禧有点不高兴,转过头来对吴永说:“你尽管说,别理他。” “有两个好消息;一桩是河南总兵蒋尚钧统领人马到达京畿,拦住了洋人的追兵;另一桩,广东省派人搭解银两,绕道赶驾而来。” “这确是好消息。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李鸿章仍未到京。” 慈禧闻得此言,一声没吭,似乎有所思。李莲英怕又揪起她的心酸,对着她说:“老佛爷,让他去吧!他今天一刻都没有歇着。”慈禧太后没有理会,又问吴永:“起驾需用的物品你都预备了吗?” “早已预备齐全了。” “还是你行,办事有分寸。明天一早起驾,你歇着去吧。” 一个宁静的夜就这样过去了。次日清晨,休息了一夜的人们重抖擞起了精神,各种轿子,驮轿、骡车也显得有了活力。 李莲英出现在吉祥店门口,他昂首向四下里扫望了一阵,登上店门口的石凳,高声喊着:“启驾啦!” 人群随着这一声喝喊乱了起来,各人找寻自己适当的位置,或寻找自己的马匹、坐骑。纷乱稍止,慈禧换乘了吴永的大轿被抬了出来。李莲英左手牵着一匹马,右手扶着轿扛。 昨夜怀来县令找了当地有名的捏骨郎中给李莲英疗了伤。今天他已再用不着坐驮轿,要自己骑着马,侍候在慈禧太后身边。“怀来县知县臣吴永恭送皇上圣驾!” 慈禧在轿子里冲他点了点头,就过去了。第二顶轿子是延庆州的,里面坐的是光绪皇帝。 “怀来是知县臣吴永恭送皇上圣驾!” 光绪帝坐在轿子里,听而不闻,呆若木鸡。轿子一出店门,吴永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让门里的人马车辆挤出门来。 銮驾远去了,仍然是那么怆惶,那么混乱。吴县令却长长地嘘了口气…… 李莲英陪着慈禧太后,护着光绪皇帝,启驾离怀来而去。 光绪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七日(农历)到达河北宣化。圣驾在宣化停留四日,于武官员,在太原城外十里地齐集迎驾。慈禧太后听说毓贤来接驾,就对李莲英说:“莲英,叫毓贤到我轿前来。” “毓大人,老佛爷唤您轿前回话。” 毓贤,曾在八国联军入侵中国时,力倡以义和团反抗外敌人侵,受到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辅国公载澜、刑部尚书赵舒翘、英年等大臣的支持。当时毓贤曾极言义和团神威,慈禧才决心用义和团抗击八国联军。现在八国联军已攻占了京师,提出了议和条件,第一件就是要求清政府惩办拳匪头目,所以西太后想见见毓贤。 第 2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8 章 “山西省巡抚臣毓贤叩见皇太后。” “毓贤,去年你请训出京时,力言义和团如何厉害,如何可靠,可惜事实证明你错了。现在京师已被洋人攻破。我和皇上一路蒙尘,来到了这里。看看山西境内,确实没有洋人踪迹,这也算你奉旨行事,有功于朝廷了。但洋人一旦报仇,必索祸首,我将不得不把你革职。但你不必因此伤心。这种做法只不过是掩外国人的耳目,为国家长久计议不得不如此。 你要知道我的用意才好。” “微臣捉拿洋人,好似网中取鱼,瓮中捉鳖,即使小孩子和小洋狗,也不会逃脱的。老佛爷为国家计,臣能理解,而且臣已做好了革职受罚的准备。义和团的失败,是由于他们纪律不严,且扰乱治安,滥杀无辜。”毓贤振振有词地回答着慈禧太后,但心中却惴惴不安,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不几日,山西巡抚即被革职。回完了话,毓贤把圣驾迎入太原,并以巡抚衙门为行宫。巡抚衙门堂皇壮丽,有点像宫廷。其中最难得的是行宫中的帘帷被褥和一切陈设器件。这些东西难得就难得在都是嘉庆年间皇帝巡幸五台山时制办的,预备行宫御用。后来御驾未至,所以就全部收起来,置于太原藩库之中。历任藩司,都不敢擅自取出,只在门上加换封条。自嘉庆至光绪,已历数斡,门上封条已还数十层。现今皇驾即至,要制办官中器物时,才想起了这些沉睡了许多年的古董,于是打开库门,查看了一番,竟丝毫没有破损且皆灿烂如新制。 遂轻松拿来,把个巡抚衙门装点得四壁生辉、雍容典雅。慈禧太后住进行宫,有一种到家的感觉。李莲英忙里忙外,侍候主子,好不殷勤。 太原可算是一个大站了,慈禧太后打算在这里暂住下来,看着全国的局势,看着洋人的攻势,何去何从再作定夺。于是在太原慈禧太后开始正而八经地摆起了皇太后的架子。当日到达太原,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好不惬意。李莲英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和她聊天,真是其乐融融。 太原府准备的行宫,慈禧住得舒服,高兴;太原府供奉的膳食,慈禧吃着可口,更高兴。光绪皇帝仍是什么事都不过问,好像这个国家压根儿就不是他的。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姓爱新觉罗,是努尔哈赤的后代。在路上行走时还好一些,他看到逃难的人民,就想到自己是国君,应该向黎民负责,可自己现在也在逃难,百姓的生活一定更苦。想到这里,他就想逃离这支队伍,离开皇帝的位子,但他天生懦弱,又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所以自己在不停地同自己的思想做斗争。一见到慈禧,他的思维就乱了,不知道干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沉默。 这一路上,匆匆忙忙,疲于奔命,使李莲英表现自己才能的机会太少了。现在要在太原住上一阵子了,李莲英便又重操旧业,以他最拿手的本领来取悦慈禧太后。慈禧平日最重视的是自己的头发,最喜欢各种新式发型。当初在宫中,如果不是李莲英梳得一手好头,岂能那么容易就得到慈禧的赏识。李莲英为了得宠,可下了功夫,一有空就到宫门之外,观察熙来攘往的人群,他不看别的,只看妇人头上发髻的样式,牢记在心,回宫后悉心揣摩,寻其要领,然后加以更新,梳出使慈禧太后心满意足的发型。这就是李莲英的得宠之道,即使在逃命的途中他也没有忘记。 “老佛爷,今儿给您梳个新花样,这是昨儿个奴才在外面看到的。”李莲英一边梳头,一边笑着对慈禧说。“莲英,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只要您老人家开心,就是奴才的福气。” “唉,不知道皇帝的精神怎么样啦,有没有好转。”慈禧太后突然换了话题。 “老佛爷不必担心,皇帝只是一路劳累,没有别的疾病,歇歇就会好的。——好,好,马上就好。老佛爷,你看这个式样怎么样?” “嗯,就你会耍花样。”慈禧太后说着,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红晕。 “老佛爷,荣中堂来奏折了。”李莲英说着,递过来荣禄的奏折。 慈禧太后听说有荣禄的奏折,眼睛一亮,接了过去。其奏曰: 七月二十一日晨。奴才入宫。始知皇太后皇上业已出巡,又晤户部尚书崇绮,同拟追随车驾,其时东北城门均已关闭,绕道而已。奴才思此时要务,首在收集军队,但数晤宋庆、董福祥,知吾兵连次大败,受创深重,若无大队援兵,决难再战,且兵心已馁,见敌即溃。奴才乃同崇绮至保定。位于建花书院,终庭筹商挽救之策。崇绮忧痛之极,次晨即悬梁自尽而死,身畔有遗折一封,与奴才信一函,绝命诗数首,奴才谨将其遗折代呈御览。崇绮以身殉国,当为我皇太后皇上所深悯,其平日操守廉洁,自恨无力挽回国运,当举朝尊信拳匪妖术之时,崇绮深轻视之,谓不值智者一笑。在此危急颠沛三秋,奴才失此良友,深痛于心。奴才身统北洋军队,一息尚存,唯有竭尽心力,勉负重责。现正料理崇绮身后之事。 谨具折述其殉节时之情形,想皇太后皇上阅之,自必优予赐恤,以慰忠魂。奴才随后当即奔赴太原行宫,期竭绵力,并请无力斡旋之罪。 慈禧太后观后,久久不语,而后长长地的叹了气:“唉——,可惜了崇绮忠臣。”说着眼有泪光。 “老佛爷,有这样的忠臣,您老人家应该高兴才是。人死不能复生,老佛爷保重身体要紧!” “莲英,这一路没有你,我看我都活不到今天。”那么坚强的女人,在此情此景之下,竟说出如此软弱无力的话语。 “您老人家说哪里的话呀,老佛爷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就你会说话。”慈禧太后被他逗得气消了一大半。 进驻太原以后,慈禧太后又恢复了她昔日在宫中的习惯。 每日召唤各地官员来见,讨议时局。每每召见陈奏公事已毕,即温言和色,令官员随意说话。有时问及民间疾苦,地方利弊,必追根究底,乐之不疲。一日,她正同太原知府许涵度说话,李莲英匆匆入内,在她耳边细语几句。她沉默了一下,对许涵度说:“你且下去吧,好生侍奉皇上,日后有你的好处。” 许涵度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荣禄到哪里了?”慈禧问李莲英。 “荣中堂已到太原城外。” “他进了城,就让他来见我。” “遵旨。”李莲英应着,走了出去。 荣禄料理完户部尚书崇绮的后事,匆匆奔赴太原而来。途中其妻忽染重病,死于冀晋突界之处。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皇帝行宫所在。李莲英奉了太后命令,在城头上等待荣禄,见荣禄已到近前,便出城相迎。 “荣中堂一路辛苦。”李连英说着向荣禄拱拱手。 “李总管护驾辛苦。皇太后、皇上可都安好?”荣禄也向李莲英拱了拱手,算做还礼。 “老佛爷,万岁爷安好。只是老佛爷思念忠臣,要中堂直接到行宫回话。家眷自有人安顿。” “让总管费心了。”荣禄说完,与李莲英一同上马,向巡抚衙门驰去。 “荣中堂到!”到了慈禧居所,李莲英高声喝道。同时撩起门帘,示意荣禄进去。 “臣荣禄叩见皇太后、皇上。”不知什么时候,房子里多了个皇上。 “荣禄,还是你是忠臣,这么老远还赶了来。”说着,慈禧太后又轻声啜泣着。 “为国家安危,荣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求老佛爷保重身子。”荣禄不卑不亢地答道。 “洋人入侵,国家成了这种样子,京师也让外国人给占了,你看看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慈禧太后脸上表现出一种可怜的表情。 荣禄一向憨直,直截了当地说:“以微臣之见,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必须杀掉端郡王和其他帮义和拳的王公大臣,再者必须回京,总在外面转悠也不是回事,须有长久的住处。” 慈禧太后好久没有吱声,荣禄便跪在地上默默地等着。李莲英急忙凑到慈禧耳边,说:“老佛爷,荣中堂一路艰辛,让他回去歇息吧!您老人家也该休息啦!” 慈禧这才缓过神来,说:“你下去歇着去吧!”荣禄磕了头,退了出去。 这些日子以来,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慈禧太后,那就是现在该向何处去的问题。是像荣禄说的那样回京呢,还是不回去,不回去到底该向哪里去呢?是就呆在太原不走,还是像张之洞上奏所言,“迁都于湖北当阳”呢,还是去西安府? 慈禧太后召见了那么多大臣,召开了数次军机会议,讨论的只有这一个问题。而且众说纷纭,其说各有千秋,且利弊兼有,要想得出一致的结论,真是难上加难。 就在慈禧太后左右思量,难以决定的当儿,八国联军帮了她的忙。这日太后正在沉思,李莲突然在门外唱道:“荣中堂到!”打破了慈禧的沉思。 荣禄进了门,行过了礼,语气沉重地说:“禀老佛爷,刚刚从石家庄传来消息,德法联军向西进发,现已攻入晋东固关镇;又传德法联军从西北面进攻宣化,太原形势危急。”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个慈禧太后惊得二目圆睁,张口结舌。 这时光绪突然从屋外闯了进来,冲着慈禧太后就喊:“亲爸爸,我们快逃吧,洋兵又来啦。”也不知道他从那里得来的消息。光绪说完,就扑倒在慈禧足下。 慈禧看了看光绪皇帝的可怜相,冷笑了一声,问:“荣禄,你看怎么办?” 直到这时光绪帝才发现荣禄在他身边,低首而跪,便转过身来扯着荣禄的衣袖,说:“荣中堂救朕!荣中堂救朕!”“皇帝……”慈禧太后只喊了声“皇帝”就说不出话来。 “皇上放心,保护圣驾是微臣的职份所在,臣是万死,也要保圣驾安好。”荣禄低着头回道。 第 2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19 章 光绪皇帝似乎听懂了荣禄的话,朝他笑了笑。李莲英把他搀扶着走到慈禧太后旁边的一把太师椅旁边。光绪帝释然地坐了下去,天真地像个小孩子。 慈禧太后看也没看皇帝一眼,直盯着荣禄,等着他的回答。 “以微臣之见,目下太原吃紧,回銮京师确有险阻,不如暂往陕西,‘巡狩’西安府。待议和达成,京师夷人退去,再行回銮。不知老佛爷意下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慈禧太后不日下了一道上谕,曰: 谕朕恭奉慈舆驻跸太原,将近两旬,该省适值荒年,千乘万骑,供济维艰,食用皆昂,民生滋累,每一念及,自感难安,且省城电报不通,京外往来要件,辗转每多延误。不得已谨择于闰武百官、王子贝勒,妃嫔供奉、宫女丫环及各方军队,见太后出了轿子,便纷纷下马离轿,在当地跪成一片,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慈禧虽在宫中经常受人朝拜,却没有见过如此宠大的场合,所以这种景象使她一时不知所措,但她毕竟不是凡人,马上就反应过来,示意大家起来。那个盛大的场面就这样在一忽儿间又消失了,队伍暂时恢复了平静。 李莲英拿着香烛等物站在慈禧太后旁边,慈禧太后回头看了看他,说:“莲英,我们走吧!”李莲英跟随慈禧太后往前走。一帮大臣终于明白了太后的意图,都跟在太后身后,默默前行,所有的人也都跟着太后往东走。又形成了另一个宏大的场面。 慈禧太后发现大家都跟着她来了,驻了足,向大家笑了笑,又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跟来。整个队伍就这样止住了,但大家的姿态都没变,全都面向东站着,看着李莲英陪着太后向东方远处走去。 慈禧太后和李莲英离开了大队人马,一直往东,上到一个高士包之上,东眺黄河,似有满腔激情。 “就这儿吧!”慈禧太后说。李莲英急忙摆设香案。一切准备停当,慈禧和李莲英双双跪了下去。当然,李莲英不是和慈禧并排跪着,而是跪在慈禧的身后。远方的大队人马,见远处高地上的两个人影跪了下去,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慈禧太后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愿神保佑我大清江山万古长青,愿我娘儿们一路平安。” 李莲英也口中念念有词:“愿老佛爷万寿无疆。” 远方的人群看到慈禧太后和李莲英站了起来,便向东方叩了三个头,站了起来。慈禧太后祭完了河神,在李莲英的搀扶下,慢慢地往队伍这边走来。 由于连年大旱,黄河的水流并不宽阔,加之其流经黄土高原,故其水皆是黄浊的泥浆。整个黄河就像一条巨大的黄龙,奔腾东去。一帮宫中妃嫔从前未见过黄河,今日得见,指指点点,一片谈笑之声。 早就得到了圣驾来到的消息,风陵渡口聚集了一大批渡船,且大多是很大的渡船。由于人马太多,需要数次才能渡完,于是整个队伍被分成了若干部分,一批批、一队队地渡过了黄河。 渡过了黄河,大队人马向西,长驱直入,由潼关直入陕西境内。这一路上,皆是黄土铺道,清水洒扫,地方官迎送,款待极丰,宾礼如仪。这一日,大队人马将入华阴县界。 这华阴县地处渭河下游,潼关西去不远,县南是著名的华山。山之南为阳,山之北为阴,故名之日华阴。近三年来,秦地大旱,此华阴县所受灾难可算是最大的县份之一,五年来几乎颗粒无收,然官府征收租税从不减免,以致民不聊生,盗贼四起。县令刘友石极善刮地皮,是拢掠钱财的好手,县民送他一个绰号——刘钱串。到任不几年,已是拥有万贯家私的大财主,那当地人民是苦了又苦,真正是比黄连还要苦上三分。 这天,大队人马进入华阴县境。白风陵滚向西,沿途地方官迎送,皆尽其全力,所以各处景色不同,特色各异;而今到了华阴县境,呈现在大伙面前的却是另一番风景。慈禧太后这一路无事,喜欢观看轿外的景色,似有旅游观光之雅兴,到了华阴县境,慈禧太后看了眼前景色,不觉有些奇怪,不禁怒火中烧。 “莲英,这华阴县是谁的县令,怎么没有任何准备,路途为何如此冷落萧条?”慈禧太后怒冲冲地问李莲英。 李莲英天生的一副奴才相,最全能的手段就是阿谀奉迎,他也对华阴县的不恭行为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于是,就火上浇油,附和着慈禧太后说:“可不是,也不知道这华阴县令是个什么东西,身为朝廷命官,竟如此轻视朝廷,老佛爷驾到,连路也不修一修、整一整,看看,那边不就是华阴县城,怎么还不见县里有人来迎驾?这个华阴县令,真是千刀万剐都没有什么可惜的。”李莲英似乎越说越来气,大有非亲手杀了这个混蛋方解心头之恨之势。 “莲英,你去前面看看,把这个罪该万死的东西给我拿来。” “遵旨。”李莲英唯唯应诺,带着几个侍卫,其势汹汹地去了。 李莲英挎着胳膊,噘着嘴,和几个侍卫进得县城,直奔县衙。县衙门口有两个差役,他们看见这几个官方打扮的人蛮横地闯了过来,连问都不敢问一声,更谈不上挡他们了。李莲英径直来到大堂前,一脚踹开大门,但是他没有继续向前走,因为大堂里面的情景使他愣住了。只见大堂上五花大绑地绑着一个人,披头散发。此人约摸三十多岁,他的旁边的桌案上,摆着顶戴和大印。看上去既壮烈又有些滑稽。 李莲英转身问旁边侍立的衙役:“喂,你们的县太爷哪儿去啦?大堂上绑着的是谁呀?” “堂上绑的就是我们老爷。” 李莲英非常奇怪,冲进大堂,揪住刘知县的头发,阴阳怪气地骂道:“好大胆的混帐东西,身为朝廷命官,太后銮驾到此,你不去恭侯迎接,却在此自缚于大堂之上,你究竟在演什么把戏?”刘友石低头不答。 李莲英愤愤地责问:“你难道不知道轻慢朝廷该当何罪?” 刘友石这才抬起头,回答道:“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就放,别给我罗嗦,假装可怜!本总管今天要看你这狗官头上长了几个脑袋!” 刘友石听到“总管”工字,眼里闪出了希望之光,连连向李莲英叩响头,不住地讨饶。 原来,按清朝的规定,官吏过境,无论官价大小,当地地方官都得按规定预备食宿。御驾亲临,更是要竭尽全力以供奉。饮食供奉按官价高低而论。王公大臣,每人“上不爽,黎民百性因此而破产者不计其数。圣母后太后、皇上圣驾光临,本想尽力供奉,怎奈所需银两竟是本县上缴皇粮的数十倍。如此巨额开销,如按户摊派,本县本来就窃匪四起,这下更不是官逼民反?万一老佛爷或皇上有个闪失,其责任重大,小人如何担当得起?思前想后,实无良策,只得自缚于大堂之上,求太后赐我一死,但有一事相求,总管大人如肯相助,下官虽死无憾。”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讲来。”李莲英说。 “下官本是直隶大城县西关人,姓刘,名林立,字友石,别号人称刘九少。癸已、甲午(光绪十九年至二十年)科连捷进士。在此处为官五年,离乡背井,家有高堂慈母不得相见,死后但求总管大人看到我为朝廷效命这么多年的份上,允许将尸骨运回小人的家乡直隶大城,小人死而无怨。”说罢给李莲英叩头不止。 也是这小小县令命不该绝,恰恰李莲英的老家亦是直隶大城。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李莲英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遇到了老乡,倍感亲切,对这位可怜的老乡产生了怜悯之心。他暗自想道:“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位老乡,在这样一个穷地方供职,能混到这份上也真不容易,我如见死不救,那就太不讲老乡情分了。再者说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人没有难处,说不准日后这小子有了前途,他岂能忘了我这个大恩人?”想到这里,他决定设法搭救刘友石。如果不尽力周旋,他刘友石的脑袋搬家,还不是慈禧太后轻轻的一句话。 “这么说,你是直隶大城人?”李莲英抬起头来问刘友石。 “嗯呐。”刘友石脱口说出了家乡话。 “听你这句‘嗯呐’,就知道你是大城人了。”李莲英笑着答道。 第 2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0 章 刘友石听了此言,心中思谋,这个总管大人一定是大城人,要不,怎么能知道大城口音。再听听这人的声音,显然是个太监,刘友石偷偷抬起眼,向李莲英脸上扫了一眼,发现他腮下没有胡须,心中突然一亮,这么说,面前这位自称“总管”的人就是李莲英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往日找着去巴结他,连门路都找不着,今天他却送上门来了。于是,他大胆地问了一句:“爷可是总管李大人?” 李莲英含着笑,点了点头。 刘友石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在他面前的这位,正是他朝思暮想,作梦都想着相见的李莲英李大总管。好个刘友石,就像久别亲娘的孩子又见到了亲爸亲妈,一下去扑跪到李莲英脚下,失声痛哭,道:“请总管大人救命,看在同乡的份上,亲不亲,故乡人,您老人家就高抬贵手,留小人一条狗命吧!” 说完又给李莲英磕了两个响头。 “让你死不让你死,不是我说了算,如果老佛爷一怒之下要杀你,我能保得住你吗?”李莲英态度虽然可以前缓和了好多,但还是没有给刘友石准信。 刘友石直磕头,说:“总管大人救小人一命,小人日后必知恩图报,愿为总管大人效犬马之劳。” 李莲英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回答,忙扶他起来唤门旁的衙役过来为刘友石松绑。正在这时,大门口闯进来了一大队人马,直冲大堂而来。领头的官员开口便叫:“李总管,怎么来了这么久,还不回去,老佛爷等不及了,正在发火呢,派下官来看您。”来者是甘肃藩司、名义上的督办岑春暄。 原来,慈禧太后一入华阴县境,就十分生气,派李莲英前去惩办华阴县令。李莲英办事一向雷雳风行,慈禧太后想,让他去办这事,还不是手到擒来,毫不费力。谁知李莲英去了大半天了,眼看着日薄西山了,还不见他回来。她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这年头,又是兵荒马乱的,她怕李莲英有个三长两短。因为她经历过失去安德海时的痛若,现在这把年纪了,再失去了李莲英……她再不也往下想了,急忙派岑春暄赶来查看,正赶上李莲英要给刘友石松绑。 “岑大人,是老佛爷等不及了吧?我正在这里训斥这华阴县令呢!” “这就是这儿的狗县令吗?你个狗县,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忠效朝廷,实实的该杀。”说着抽出佩剑,向刘友石冲了过来。 “岑大人息怒,这县令也有他的难处,你先回去告诉老佛爷我马上就带着华阴县令回来,让她老人家别太生气。”李莲英挡在岑春暄和刘友石之间说。 “李总管,这样的不忠之臣,你竟对其如此庇护,你是何居心,看你到老佛爷面前,又如何交待。”说完,带着随从,出了衙门,扬长而去。 岑春暄一走,刘友石又跪倒在李莲英脚下,恳求道:“晚生自知罪不容恕,但求总管大人在老佛爷面前美言,只求能保住一条狗命。” 李莲英看他可怜兮兮的,扶他站起来,亲自为他松了绑,让他坐下。刘友石哪敢从容就坐,待李莲英坐定后,便垂着站在李莲英面前。李莲英再次示意他坐下。他才侧着身子,臀部轻轻地担在椅子的一个角上。低着头,聆听李莲英训斥。 李莲英看了看刘友石,道:“哎,老佛爷的脾气你一定知道一二吧!谁要是跟她老人家做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她要是火了,谁进言都没有用。你今天办的这叫什么事呀,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自己给自己找死。不过现在尚有一线生的希望,就看你尽力不尽力了。” “总管大人有什么妙计,只管说,晚生照办就是了。”刘友石急急答道。 “你看天也快黑了,皇太后、皇上今晚一定是要住你这里的了。这是你将功折过的机会,如果丢掉了,就再不可能有活的希望了。所以,就是打家劫舍,你也得想方设法弄点吃的,尽你自己最大的努力,只要能让皇太后、皇上吃饱吃好,我再在他老人家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幸许老佛爷可以饶你不死。” 刘友石听李莲英这么一说,心中总算有了数了,忙说道: “下官得知圣驾即至,也曾做过一些准备,但确实无法为这么多人准备筵席,觉得如果侍奉不好,老佛爷一不高兴照样还得死。那样死,也是死,不做准备也是死,所以就在这里坐以待死。照总管大人吩咐,下官这就差人去备膳,准备接驾就是了。” 李莲英出了华阴县城,迎上了慈禧太后及随行人马。到了慈禧太后,便下马跪在轿旁,说:“启禀老佛爷,华阴县令正忙着为您老人家准备行宫和膳食,请老佛爷进城歇息。” “我以为你自己在城里享清福了,把我这老婆子都忘了呢?”慈禧太后没好气地说。 “哪能呢,奴才为老佛爷愿肝脑涂地。请老佛爷且先进城歇息,时候不早了,晚上天气凉,老佛爷您注意身子骨。” 于是,夹杂着对华阴县的谩骂声的大队人马,一拨一拨地走进了华阴县城并不漂亮的城门洞。慈禧太后、皇上、皇后及其他妃嫔和朝中大员,都住进了华阴县城档次最高的骡马店——又是骡马店。其他中下级官员,运气好的还有地方住,运气不好的就同兵勇一起宿于露天,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好不浪漫。 经过一阵骚乱,安顿好了慈禧太后、皇上、皇后的住处,李莲英审罢了华阴县令,其实就是与华阴县令商量好了对策。 李莲英来见慈禧太后。“老佛爷,奴才现已查明,华阴县因连续三年旱情严重,加之匪盗横生,民生维艰,倾家荡产者十之八九,实有困难,不能供奉老佛爷如意!” 慈禧太后怒道:“有灾也好,无灾也罢,华阴县竟如此冷落于我。洋人看我孤儿寡母,联合起来欺辱于我,杀进我的皇都,占了我的宫殿;小小华阴县令,看我落难,故意轻慢,把王法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还留这样的混蛋狗头作甚!还不快快拉了出去,砍了他的脑袋,看他还敢冷落我不!” “老佛爷息怒,奴才现已查明,这华阴县令并没有轻慢您老人家的意思……” “莲英,”李莲英没有说完,就被慈禧喝住了,“这个狗头县令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怎么一直向着他说话。难怪岑春暄回来说你与那县令关系甚密,在县衙大堂上给他松绑呢!” “奴才冤枉,求老佛爷明察秋毫。这华阴县确是连年荒灾。 奴才在民间打听过了,这刘知县甚是体察民情,爱抚百姓。圣驾到了他们县境,因没有什么好东西孝敬老佛爷,自觉无颜面见圣驾,故自缚于大堂之上,奴才到了县衙,问清了根由,正准备给刘县令松绑,不期岑大人闯了进来,见了奴才便口出恶言,甚是不逊。请老佛爷明鉴!求老佛给奴才作主。”李莲英嘴里显然这样说着,心里却不住地骂着岑春暄。在心里默默地说:“好你个姓岑的,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西太后仍是余气未消,说:“你是不是还想给这个混帐求情?” 李莲英道:圣母老佛爷明察秋毫,依奴才之见,这个华阴县令不但不能斩,而且应该加官晋级!” 慈禧太后听了,觉得好笑,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李莲英说:“老佛爷,俗话说得好,国难出忠臣,家贫出孝子,这华阴县令身为朝廷命官,食国家之俸禄,恭迎圣驾理应竭尽全力操办,但华阴县实在受灾严重,民不聊生,该县令如大摆筵席,县衙里头又不长黄金,不生白面,只能向乡间横征暴敛。为老佛爷幸临,这样大操大办,不知又要使多少人家倾家荡产。老佛爷您想,倘苦官逼民反,伤了朝廷的脸面,也有碍于圣母的尊颜,岂不是得不偿失。以奴才之见,华阴县虽未备筵宴,却是出自一片忠心。奴才只是一点拙见,请老佛爷明察。” “再者说,”李莲英走到慈禧太后眼前,小声说,“銮驾刚刚入陕,杀一个小县令倒是小事一桩,可是这刘知县深体百姓疾苦,廉洁奉公,深得民心,是个很难得的父母官,杀了他恐怕当地黎民不服,说老佛爷不能明察秋毫,这样的话,您老人家就既失去了民心,又失去了一位为朝廷着想,为民着想的忠臣,可谓损失极大,请老佛爷三思。依奴才之见,取悦民心要紧。” 慈禧太后听了李莲英这一席长谈,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入理,气已消了大半,说道:“照你这么说,这华阴县令冷落皇上,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李莲英又解释道:“回老佛爷话,华阴县令并非冷遇圣驾,其实他也准备了食物,只是所备供奉膳食,不是山珍海味,怕老佛爷,皇上怪罪,故不敢来见,而且自缚大堂请罪!” 不提膳食还则罢了,提起了膳食,慈太后才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耐。忙问道:“既已有所准备,为何到现在还不见供奉,不知道大家都饿了一路了?” “因膳食粗俗,没有圣母皇太后懿旨,华阴县令不敢贸然上呈!”李莲英连忙解释。 “好话全让你说完了,这一路上来,什么粗俗的饭食我没有吃过,有吃的总比没有吃的强,快,令华阴县令传膳进来。” “老佛爷,应先赦其无罪。” “好!好!就赦他无罪,行了吧!?” “老佛爷圣明。”李莲英出去下传进膳。 这顿晚餐只给西太后、光绪皇帝、皇后和李莲英等宫中要人上了几桌相当于“下六六”的酒席。酒席间唯一使慈禧太后高兴的就是陕西名酒——西凤酒,这西凤酒产自陕西风翔,相传从周代就开始生产,酒性极柔,入口甘醇。尤其是陈年佳酿,真是“开坛香十里”。慈禧太后脱口而出“这酒真香”。李莲英忙为她把盏,道:“既然香,老佛爷无妨多喝两盅。” 光绪帝在慈禧太后旁边侍膳。他的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有时还是有点恍惚。今天直到天黑才有饭吃,早饿得不行了,所以他边吃边喊“好吃!”便不顾他人,只一味的狼吞虎咽。慈禧太后看不惯他的吃相,便叫了一声:“皇帝!” 光绪帝叫了声:“亲爸爸!”说:“好饿。吃呀,您怎么不吃呀?不饿吗?”说着睁大眼睛看了一眼慈禧。李莲英给光绪皇帝呈上一杯茶,笑了笑,说:“万岁爷,您慢点吃?”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晚餐。慈禧太后和皇上等人吃的是酒席;王公大臣和随从们,没有这么高的口福,只用小米于饭充了充饥,也算是吃了顿晚餐。就这么一来,不知给刘知县省下了多少两银子,又落了个忠臣的好名声,真可谓名利两收。这都多亏了李莲英在其中斡旋,刘友石对李莲英自然是千恩万谢,言听计从,从此成了李莲英的忠实走狗。 吃完了晚饭,慈禧太后坐在屋里,无所事事,闭目养神。 李莲英低声问她:“老佛爷,这里民间流传的一种剧种,叫上党梆子。您老人家想不想听?刘知县已经找好了戏班子,就等您老人家一句话呢!” 慈禧可是戏剧方面的行家,过去在京师,凡京师所能有的剧种她都熟悉,什么京剧、评剧、二人转、河北梆子,全不在话下。她业余爱好中,听戏占很大一部分,在怆惶西逃的途中,仍然乐此不疲,沿途各地的地方戏曲,她几乎全都听过。现在李莲英为他又叫来了上党梆子,她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李莲英,说:“还是你对我好,传他们进来吧!” 第 2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1 章 于是,一帮民间老艺人,带着各自的乐器家什,被带了进来。片刻,锣鼓家伙就在当院响开了。先唱了一出《孙猴盗扇》,一个长髯老者唱罗刹女,唱得字正腔圆,也不知道这么老的老头,如何能发出那样圆润细腻的声音来。第二出是《五家坡》,那个老汉又唱五宝钏的角,唱得更是叫绝。把个慈禧太后听得入迷,沉浸在他的唱腔之中。唱完了两出,时间已经不早了,戏班子收了摊,慈禧太后总还觉得意犹未尽,但时候不早,明日还要赶路,只好做罢。 可是,由于听戏,太兴奋了,慈禧太后没有一点倦意,就对李莲英说;“莲英,你去把华阴县令给我叫来!” “老佛爷,您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李莲英劝道。 “我这会儿不困,你去把叫来,我要看看这个忠臣是什么样子。” 李莲英无奈,只得来找刘友石。这个刘友石也知道慢待了圣驾,要不是今天碰到李莲英,自己准没命了。所以虽然天已不早了,晚已深了,他还站在行宫之外侍候着。所以李莲英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他,说明了太后传他。刘友石听后吓得四肢乱颤。 “不用怕,老佛爷这会儿高兴,她问什么你答什么,不会要你命的。”说着,拉着他就往里面走。到了太后房中,她正在悠闲地吸着水烟袋。刘友石进得门来,就地跪倒,颤声说道:“华阴县知县臣刘林立给圣母皇太后磕头。” “你是旗人,还是汉人?”慈禧问。 “回太后,微臣是汉人。” “老家是哪个省?” “微臣祖籍河北大城。” “哦,那不是和李莲英是同乡?”慈禧太后问着,向李莲英看了一眼。似乎在说:“难怪你说他东好西好,原来你们俩是同乡。” 李莲英忙说:“老佛爷,奴才不知道他竟是我的同乡。”说着给刘友石使了个眼色。 “是吗?”慈禧转而问刘友石。 “是。”刘友石又颤颤地答道。 “刘林立,我来问你,你冷落圣驾,轻视朝廷。你知罪吗?” “臣罪该万死。”刘友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算了吧!听说你能体恤民情,予民生息。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能做到这些,真难为你了。” “身为民之父母官,应当处处为民着想,使之安居乐业。 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圣驾幸临,为何不出城相迎?”慈禧提起这件事就来气。 “启禀太后,华阴全境连续三年遭灾,黎民生活苦不堪言,向民间征敛,无异于置民于死地,故迎送之物极简。臣思皇恩浩荡,今日圣驾有幸至此,以此等简陋之物迎驾,枉为人臣,故不敢面见天颜。” “你倒也算个忠臣!” “既为朝廷命官,就须效忠朝廷。” “你下去吧!” 刘友石如释重任,也顾不上跪麻木了的脚和腿,匆匆地退了出来,出了宫门,才站定了身子,掏出了手帕,擦了擦两肋的汗珠。总算把这条小命保住了。 次日清晨,慈禧太后及其随从们吃了顿再简单不过的早饭,准备启程。 李莲英天未亮就起床,忙里忙外,总算一切都停当了,只剩下启驾了。他找了个借口,出来找刘友石说话。两人来到僻静之处,刘友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多亏总管大人鼎力相救,如果没有您老人家,晚生的小命早就没了。” 李莲英忙拉起他,说:“起来,起来,别让别人看见。都是故乡人,这点小忙,还是能帮的。别说那些感谢我的话,说到底要算你小子命大。” 刘友石站了起来,哈腰说道:“晚生这条命是总管给的,以后有用得着晚生的时候,只需招呼一声,晚生随呼随到。” 说着他从怀里摸一方砚台。看此砚通体透明,外观精致,做工独具匠心。乍一看,与普遍砚台差不多,但细细看来,那差异可就大了。李莲英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稀世珍品没有见过,但像这样的砚台却从未见过。 原来,这刘知县原籍安徽端州。这端州是出砚台的地方,所出之砚,皆为御品。一般的读书人如果能得到一方端砚,那一定会感到十分荣耀。北宋末年,宋徽宗喜好书法,其“瘦金体”可以说是自成一家。书法都有猎奇的癖好,这宋徽宗尤好收藏各地的宝砚。当年,刘友石的祖上是端州一带遐迩闻名的工匠。一日在宋石场得到了一块剔透无瑕的玉石,他打算将这块玉打制成砚,进献天子,于是精琢细磨,然再雕以各种图案,为了取悦皇帝,他就在砚台之上刻上了宋太祖赵匡胤南征北战统一天下的图案,以赞扬大宋的美好河山。辛辛苦苦整花了一年心血,才制成此砚,但恰在此时,北方的金国南犯,攻破了东京汴梁,天下大乱,于是,这方宝砚就留了下来。全家人视为命根,珍藏在家中。后来,举家迁居河北,这砚台也就到了河北。等刘友石长大成人,中了举,做了官,这方宝砚就由他保存着。由于过于珍惜,自己从未用过。这次李莲英救了他一命,他知道应该知恩图报,而且他明白这李莲英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对付的主,所以就把这家底给拿了出来。 “这方宝砚是晚生的传家之宝,小的都从未舍得用过,总管大人救了小的一条狗命,小的无以为谢,以此权作报答,不成敬意,您老人家笑纳。” 李莲英都看呆了,抓住宝砚,爱不释手,赞不绝口:“好砚!好砚!……既然你诚心相赠,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说着笑咪咪地拿起那砚台,就往怀里揣。然后,又笑了笑,对刘友石说:“县太爷,我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儿晚上我听得老佛爷很高兴,说你会办事,又说你是个忠臣,说你是个爱民如子,体察民情的父母官,为了奖励你,要免你县三年的皇粮呢!” 刘友石闻听此言,真是感动,正欲再次跪倒,被李莲英一把拉住了。“别,别这样。亲不亲故乡人呢!——我跟你说,马上就要起驾啦,你得好生侍候着,圣驾出门,你得在门口跪送圣驾。第一乘出来的是老佛爷的轿子,第二乘是万岁爷的轿子,你可记住了。前两乘轿子一出门,你就可以站起来了。这就再没有你的事啦。” “多谢总管大人指点!” 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起驾程序,又匆匆忙忙地重复了一遍。在这次起驾的过程中,刘县令的表现不错,不仅跪姿端庄,而且声音洪亮,使慈禧太后非常满意。銮驾远去了,刘友石心中的一块石总算落地了,他心中暗自庆幸,多亏遇到了李莲英,要不他哪里还有命呀,好险啊!转念一想,真好笑,这堂堂慈禧太后,举国之尊,竟让他给耍了一把,好笑。 事后慈禧太后果然降下旨来,许华阴县免缴三年皇粮。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然慈禧太后免了华阴三年皇粮,但这刘钱串刘老爷却没有免百姓的租税。他分文不爽,把全县的租税收起来,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人民虽怒,哪里敢言。 “吃水不忘挖井人”,刘友石能有今天,全凭慈禧身边的李莲英。所以他就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去孝敬李莲英。李莲英当然少不得在慈禧太后面前给他说好话,使他的官越坐越稳,越坐越大。 刘友石冒了次险,他因祸得福;而华阴县的老百姓却生活苦了又苦,难了又难。这到底是福呢?还是祸呢?&gt;&gt; 李莲英二、西安是个好地方! 二、西安是个好地方! 慈禧逃到了西安,原先在紫禁城里的太后架子又重新摆了出来,李大总管一看主子来了神气儿,也跟着威风十足地昂起了头…… 自华阴县往西,数日到达渭南县。再往西走,便是临潼,临潼西五六十里,便是古都西安。 快到西安了,慈禧太后的心里是越来越坦然了。她思谋着从现在开始就得享享清福了,京城里的架子也要摆出来,咱毕竟是皇太后嘛。计划着到西安后首先得好好歇一阵子。可不是吗?自七月来怆惶出京,到如今已经快两个月了。在这两个月里,走走停停,为了活命而劳累。本来满可以就住在太原不走了,谁料那该死的洋鬼子又从背后追了过来,虽然从太原出来往陕西奔逃比出京时舒服多了,但毕竟是逃啊。哎!真累人!到了西安后可得好好歇口气。也不知道西安那边的行宫修得怎么样了。 “莲英,莲英,这是到哪儿啦?”老佛爷看到路旁出现了店铺,就叫住了轿旁的李莲英问道。 “回老佛爷,这只是个小镇,前面不远就是渭南县。” “渭南,离西安还有多远?” “最多不过一百八十里。”李莲英想了想说。 “我思谋着到了渭南我们得在那里稍稍歇口气,养养精神,才好进西安。得先叫个人到西安去看看,看行宫收拾的怎么样了。” 第 2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2 章 “老佛爷所言极是,我们是圣驾,就得有圣驾的气派……”这些丧家之犬,还想装大,好在关中百姓面前显显皇家的威风。中国人总是这样,尤其他慈禧太后这样的人,在洋人面前折了面子,被洋人打得落荒而逃,这失去的面子不去到洋人那里去要,反而在自己的臣民面前趾高气扬。其实关中自古民风纯朴,百姓对朝廷始终是极其尊重的,不论是暴虐的秦始皇,还是奸诈的汉刘邦,更何况这诡计多端、手段毒辣的西太后呢!何必在黔首百姓面前如此装腔作势,真是多此一举。 慈禧太后是个厉害女人,她办事非但有主见,而且善于安排一些纷繁的事情。早在从太原起驾之时,她就安排太原府派人向西安报信,要求西安府及早准备行宫。从太原出发已经二十多天了,想必西安府早已准备停当了,但老佛爷在没有得到准信之前,还是不会放心的,所以欲派人去看一看。 思前想后,就想到了岔道接驾的岑春暄。这个人去她还是比较放心的。于是就让队伍暂停稍息,让李莲英叫来了岑将军。 “岑将军,这一路护驾,辛苦了!如果没有你接驾护驾,我娘儿们会成为什么样子,我都不敢想!” “保护圣驾是微臣的天职,为了老佛爷、皇上安康,臣万死不辞。只要太后和皇上安然无恙,就是微臣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岑春暄有点动情。 “这不马上就要到西安了,我想找个人先到西安去看看行宫安排得怎么样了。岑将军,你看谁去合适……” “微臣愿效犬马之劳!”没等慈禧太后把话说完,岑春暄就抢着答道。 “那就只能再辛苦岑将军一趟了。你护驾有功,到了西安,一定有你的好处。” “谢太后恩典。” “老佛爷,时候不早啦,还是赶路要紧。”李莲英看到岑春暄得宠,想到他在华阴县在慈禧面前告他黑状,心里就来气,忙忙地催老佛爷赶路。 驾到渭南,渭南县知县出城跪迎。除了岑春暄和几个随从外,大队人马直入渭南县城;岑春暄则未入渭南,带队取道西安。 且说慈禧入得城来,便摆起了皇太后的架子,李莲英更是颐指气使,耀武扬威,直眼红得老百姓都后悔没让自己家的孩子去做太监。渭南县令面对这样的主子,这样的奴才,只能忍气吞声,姑息迁就,但庆幸的是岑春暄第二天便回来了,向西太后回禀了行宫的情形,老佛爷甚是满意。所以第三天便起了驾,当夜宿于临潼。慈禧太后在那贵妃池中沐浴了一番,再甜甜地睡了一觉。次日清晨,起驾直奔古都长安而来。 西安古城,历史悠久,古称西京长安,位于关中平原中部。单说这关中平原,东有潼关,易守难攻,北有黄河天险,南有秦蜀山地,确是一方宝地,难怪慈禧太后要选这样一个地方栖身,好眼力。且有人说这关中地区地势东南稍低,而西、北面略高,是龙之居所。所以历代帝王争相建都关中,以求承龙之气,长治久安。这古城西安更是许多统治者梦寐以求的地方,自周而汉,自汉而唐,有十数个王朝曾建都于此。 西安作为皇都,至少也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汉时,都城长安不仅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且是一座国际性的城市。闻名于世的“丝绸之路”,就是从这里走起的。唐长安更是繁华,成为了世界性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市,各国使节、留学生、僧侣和商人,给西安留下了许许多的逸事趣闻。 西安的风景,更是绚丽夺目。历代皇帝陵寝、碑碣石刻、寺庙塔院,可以说是比比皆是随处可见。大慈恩寺的大雁塔、荐福寺内的小雁塔遥遥相望,似在相互诉说着自己的沧桑,碑林的碑文石刻,留下了时光流逝的永恒。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真是能陶冶人性,使人脱胎换骨。慈禧太后就选中了这块地方,也许她老人家是想在此陶冶陶冶自己的情操,与洋人们以慈善的面目去议和。 “老佛爷,前面就是西安城了。”李莲英拽着缰绳,昂首眺望了一会儿说。 慈禧太后掀起轿帘往外看了看,又把轿帘放下。此时,銮驾已到西安城外了,明代修的西安城墙已依稀可见了。在西安城的东门外,早已聚集了一大堆人,全是陕西省和西安府的官吏,一个个衣冠楚楚,待迎圣驾于此。看那领头的,便是陕西巡抚端方端大人。看看圣驾已近,他便指挥他的下级们按文武官阶排好队,准备迎驾。 那边李莲英对着老佛爷的轿子小声喊道:“老佛爷!老佛爷!到了,到西安了。”随驾而来的所有的人,都释然地望着那青砖垒起来的城墙,不约而同地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啊!终于到了。” 慈禧太后又以她惯用的手法,掀起轿帘,从轿子里往外望那城墙。这一望不要紧,却一下子触动了她的心酸。因为她望见了这城墙,这箭楼,就觉得这城墙太像北京皇宫里的城墙了。想想他日在那宫墙之中,她是何等的尊贵,何等的至高无上,可是那些可恶的洋鬼子,硬是把她从那宫墙里给赶了出来,所以她非常恨洋鬼子;可是洋鬼子打进北京,完全是因为有义和拳,他们说是“扶清灭洋”,见洋人就杀,这才惹恼了那些洋人,竟然八国一起来进犯京师,以致国破如此,使她离开了她熟悉的城墙,熟悉的宫殿。所以,她更恨义和团。看看城墙,想着自己这一路的艰辛,慈禧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那热泪夺眶而出,顺着她的脸颊往下落。慈禧不愿再看那城墙了,“刷”地一下,放下了轿帘。 端方带领陕西、西安府的官吏跪迎了圣驾,然后护驾前往行宫。端大人自按到驾幸陕西的消息后,就急急忙忙地准备行宫。这西安古城虽是历史悠久,名胜极多,但是要找一块供皇太后、皇上和后妃居住的地方。那可就难了。因为这次皇太后和皇上远道而来,不是在这里游玩,住几天就走,而是要在这里常住,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两载,所以绝不能马虎。但是圣驾最多一个月就要到了,想专门建造行宫,时间来不及,再者陕西的财力也不允许。这可怎么办呢? 端大人和他的幕僚门客,各级官僚合计了再合计,最后决定把巡抚衙门和总督衙门全部腾出来,作为行宫。这巡抚衙门和总督衙门,也是清初建造的,由于近年来陕西灾害连年不断,省府财政紧张,加上战乱纷纷,人心惶惶,历任也没有心思修膳,所以看起来也是破烂不堪,摇摇欲坠。这回老佛爷和万岁爷要住了,总不能既不补,也不修,就这样叫他们将就着住吧?所以端大人咬了咬牙,从府库中拨出十万两白银,决定好好地把这两衙修修,使它们变得和皇宫不差一二,好让老佛爷高兴。 于是,就在二十天以前,这西安城就热闹了起来。要想在短短二十多天之内把巡抚衙门和总督衙门修得和皇宫一般无二,谈何容易,但又不能不修,只能尽力而为了。 全省各地的名匠都被召集了来,一批批的木料、竹料、面料从全省各地被运到了省城,省城里正在进行着一项巨大的工程。为了及早修完,工匠被分成了三四批,轮流做工。半个月后,西衙确实大变样了,不但围墙完好,而且房舍整洁,就连围墙也像皇宫里一样,涂成了红的。 然后,再从全省各地搜集各种奇花异石,字画篆刻,把两衙给妆扮起来,像待嫁的姑娘,由慈禧太后来选择,她老人看上那个就住那个。 慈禧太后的轿子进了西安东城门,李莲英仍策随在主子轿旁。九九重阳,秋高气爽,古都西安更加秀丽多姿。远处传来了浑厚的钟声,那是钟楼上敲钟的声音。这支疲惫的队伍在懒懒地向前移动着。 李莲英跟在轿边,边往前走,边四处张望,观看西安城里的景观。“莲英”,太后忽然掀起轿帘唤了他一声。李莲英回过头,对她笑了笑,说:“老佛爷,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你去看看他们准备的居住地方,哪处更好些……” “遵旨。”李莲英答道,吆喝着马,向前去了。 “怎么都停下了,走呀!走呀!怎么回事啊?”前面的队伍停下了,李莲英过不去。 原来,这钟楼是西安城的中心所在,西安城里的老百姓早就听说皇太后和皇上要来西安,听说老太后年纪不小了,还长得跟二十多岁的姑娘似的;皇上要来,一定带着许多妃子宫女,听说那贵妃宫女比天上的仙女都好看。这些传说,使人们都想看看这太后呀、皇后呀、宫女呀到底都是什么样儿,尤其是那些没有出阁的大姑娘,都充满了好奇和自信,似乎想跟这帮京城里来的娘儿们比试一番。 今天一早,就传说皇上圣驾要来了,于是从早上天刚亮就有人在街上等,到了中午,钟楼下竟聚集了数千人。这会儿圣驾进了城,到了钟楼这儿,前面的路被人群挡住了,竟寸步难行。岑春暄派兵勇在前面去开道,但仍然举步维艰。 李莲英从后面闯了过来,口中喊着,骂着:“闪开!让条道!这些混蛋!让开!”他的非男非女的声音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人群里竟然不知谁说了声:“太监。”引得大伙哈哈大笑。 李莲英气得面红耳赤,却没有一点办法。但又忍不下这口气,堂堂李大总管,就连荣禄、李鸿章、袁世凯这样的角色,见了都不得不点头哈腰,竟在此小小地方遭人辱骂。越想越来气,李莲英抡起马鞭在嘲笑他的人群中乱抽,催着马往前走。 “你他妈的,打谁呀?”正在李莲英抡圆了马鞭,抽得起劲之时,一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抓住了他的马鞭,一使劲,把李莲英拽下马来,骂道。 “你敢对我这样,你想干什么,我是皇宫里的总管……” “总管能怎么着?让人阉了的太监!” “你……”李莲英看看周围全是老百姓,自己孤立无援,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硬是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爬上了马,回头对那个小伙子喊:“小子,你他妈走着瞧!”然后灰溜溜地打马而去。 李莲英先到巡抚衙门看了看,觉得还行。然后又到了总督衙门。门口的侍卫看他一身太监的打扮,忙迎了上来,又是打躬,又是牵马,李莲英刚来被羞辱的火气才稍稍平息。 “爷,您老有何吩咐?”两个侍卫异口同声地问。 李莲英怕再遭冷遇,忙说:“我是侍候老佛爷的,老佛爷让我来看看行宫……” “那爷您一定就是李总管李大人了?” “不错。” “给李总管李大人磕头!”。这两个侍卫比见了他亲爷爷还亲。 “得、得,哪儿来那么多礼貌?快带我进去看看。” “是!总管,您请!”两个侍卫抢着给李莲英带路。 李莲英在两位侍卫的簇拥下进了大门。只见院内屋宇连绵,陈设布局讲究,更有山石点缀,花木掩映,确有皇宫的气派。心中暗想:“这陕西巡抚行啊,能把行宫修成这样,真不简单。嗯,这儿的布置装饰跟在京城里的差不多,而且环境幽雅,就这儿了。”街上全是人,满满当当,好不容易开出一条道来。慈禧的轿子过来了,她故意把轿帘掀了起来,尽量显出她的慈祥来,这是老百姓始料不及。给慈禧太后这么一来,老百姓腿软,当地跪了下去。慈禧太后向百姓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这样,一乘乘的轿子过去了,老百姓们吓得头也不敢抬,皇上、皇后长得什么样,谁也没有看到。 慈禧的轿子刚走出人群,迎而李莲英飞驰而来。“禀老佛爷,两处地方皆不错,总督衙那边更佳。依奴才之见,还是住总督衙门为好,不知老佛爷意下如何?”李莲英气喘吁吁地问。 “依你!” 于是,銮驾初到西京,住进了总督衙门。行宫的正殿,原来是陕甘总督巡视到陕西时居住的地方,现在派不上用场,只得空置着。正殿两边的旁殿,备为召见人员守候之处。在正殿的后面,有一座较宽畅的房子,其门由六块门板组成,平时只开正中间的两扇,从外面向里看就能看到其中的宝座。其内全是用黄色的绸缎装饰起来的。驾幸西安期间,所有的朝廷典礼都在这里举行。这所房左侧的一间屋子,是每天太后召见臣下、议事的地方。这排房子后面,是太后、皇上、皇后的居室。中间是慈禧的卧房,皇帝、皇后住在旁边的一间小房子中,与太后的卧室相通。西偏另有三间小房子,是大阿哥的卧室。李莲英则住在慈禧太后卧室东侧的一个小房子中。一切安排就序,慈禧太后开始论功行赏。甘肃藩司岑春暄因护驾有功,很得慈禧太后赏识,被提升为陕西巡抚。岑春暄得到了提升,他既为陕西一省之官长,就必然要竭三秦之所有,讨老佛爷的欢心。 第 2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3 章 慈禧太后这下算是住稳当了,内有李莲英侍候,外有岑春暄保护,使她大放其心,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了,于是,她老人家由衷地发出一声叹息“该歇口气了!” 皇驾到达西安,是光绪二十六年九月初四日。至此,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结束其怆惶出逃的经历,摆出的主子的架势,继续着其奢糜的生活。 在西安行宫,虽说居住条件不及京师,但总的来说,还说得过去;没有皇宫中那么华奢,但也不能说不雅静。所以经历过逃亡苦难的太后和皇上并没有露出不满意的意思。 自然,在困难时期,太后和万岁的吃用也不应太浪费。是啊,想当初在皇宫时,单单太后,每日膳费即在二百两以上,而今在外,“寄人篱下”,每日才支用一百两左右,可能是由于西安的物价比北京的低的原因吧!但不管怎么节俭,太后终归是太后,她老人家的菜谱,每日都由李莲英为她选择一百种菜,其中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太后觉得这样浪费太大,现在又是应该过紧日子的时候,所以告诉李莲英:“一顿饭准备六七个菜就行啦,别弄得太多,浪费!”就她老人家这一句话,不知省了多少人力、物力。过去在宫中时,太后最喜欢喝牛奶,可现在住在行宫,且陕西本地不产奶牛,全是黄牛,太后每餐时总要念叨“牛奶”。李莲英想尽了办法,不知从何处搞来六头奶牛,蓄养在西安行宫附近,每日以其乳供太后食用。只这六头牛,每月就要花去二百两白银。 山珍海味,鱼山肉海,对老佛爷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但这些东西吃得多了就腻了。自圣驾到了陕西之后,全国各地的官员都竟相到陕西来朝圣,朝贡。今日某某巡抚贡来了燕窝,明日某某总督献来了鱼翅……有人进贡,老佛爷当然高兴,但多了,就厌了。总想变个样儿,吃些别的。这下就要看李莲英李大总管的本事了。 “老佛爷,您老人家哪儿不舒服?怎么这么没胃口?”李莲英看了看旁若无人、狼吞虎咽的万岁爷,又看了看食欲不振的慈禧太后,问道。 “哎!整天鱼呀肉呀的!把人都给吃腻了。” “老佛爷,这西安街头的小吃可不少呀!特别是城西的葫芦头泡馍,可香啦,还有那小油糕,又香,又甜,又脆,如果您老人家喜欢,我就去弄!” “我要吃!”没等慈禧回答,光绪皇帝先说了话。 “既然皇帝想吃,那你就把那厨子叫进宫来!”俨然是在宫中了。 “遵旨。” 这李莲英为了讨好主子,从刚进西安开始,就派了一大批小太监,有事没事就在西安街头转,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让他们买了回来,自己先试,觉得很好,再向慈禧推荐,所以,他虽然不常出行宫的门,但西安城里有些什么东西,甚至陕西的风土人情,物产地貌,他都有了初步的了解。他尝过之后,觉得西安城的小吃中,有那么几种特别好吃:一个就是葫芦头泡馍;一是小油糕;一个是太原的蓼花糖;一是西安城里的砂锅。 一听老佛爷发话了,李莲英便叫来了那个向他推荐羊肉泡馍的孙小。这孙小年龄很小,今年才满十四岁,可人长的机灵,刚到西安没几天,就已和葫芦头的掌柜的成了大熟人。 李莲英让他云找葫芦头的掌柜的,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这葫芦头的掌柜,祖祖辈辈都是在西安城里做这种生意。 也不知多少代了,原来只一间屋的小店,如今是已有十多个分号的大庄家了。这个掌柜的手艺,可以说是西安城内泡馍界的代表。找他来侍候老佛爷,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精制的羊肉泡馍已放在的桌子上,就看那上面的一层红红的油花,就能馋得人流口水。光绪皇帝只顾着往嘴里送东西,却由于吃得太紧,堵了气管,猛烈地咳嗽起来,李莲英忙为之捶背抚胸,说:“万岁命,慢点吃,这东西辣,小心呛着!” 另一边,慈禧太后在细细品味。“老佛爷,觉得怎么样?” “好吃是好吃,只是……太辣了!” “不辣就吃不出这种味道来!” “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就尽管做了送上来,别把好东西都留着自己吃!”慈禧太后有点慎怪他。 “奴才不敢!” 就这样,在慈禧太后的餐桌上,时时出现几道陕西地方小吃,或地方菜,使老佛爷感到满意! 慈禧太后向来是比较信佛的,要不颐和园里为什么有个佛香阁呢?西安这个地方,别的不敢说,但这里绝对可以称为佛家盛地。僧尼寺庵是随处可见,这就为老佛爷提供了参佛的条件,于是这西安附近的每个寺院,李莲英是没有一个不知道,没有一个不熟悉的。为了主子快乐开心,真是苦了他了。 到了西安,西太后该看的也看了,该吃的也吃了,该逛的也逛了,再这样下去,她老人家又会感到厌烦了。如果她老人家厌烦了,就一定发火,发火就必然要找人出气,所以李莲英只能拿出他的最后一张王牌,那就是听戏了。对慈禧太后的爱好、兴趣,李莲英无一不知,无一不精。他知道,慈禧太后这辈子永远不会觉得厌烦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听政,另一件就是听戏。而且她老人家听戏的范围很广,只要是戏,都爱听。自从上次在华阴县听了刘友石进献的上党梆子后,李莲英看出老佛爷很喜欢陕西地方戏。于是,一入西安,李莲英就派太监到外面打听,把陕西地方戏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说起陕西的剧种,那真可以说是:“百家争鸣”,丰富多彩。最著名的是秦腔,流传于西北五省及山西、湖北等地,以慷慨激昂,苍劲悲壮著称,舞台表现朴素大方,激烈昂扬,唱腔、音乐粗犷雄浑,高亢激越。其次还有阿宫腔、碗碗腔、皮影戏、木偶戏,陕西的道情,陕北的秧歌等。 阿宫腔相传是从秦阿房宫中传出的,历史久远;碗碗腔,温雅细腻,悠扬婉转;皮影戏,又称灯影戏,其原理是在一布幅之后,置灯数盏,再把刻好的图画人物在灯和布幔之间舞动,形成故事情节,连贯起来,就是戏了。此种戏对雕刻的要求极高,要求要以精选的上好牛皮或驴皮,经刮、刻、染、罩、熨、缀六道工序,才能成形,雕刻多为镂刻,既有画像石刻的传统,又发挥了宋院体绘画之长,表现方式独特新颖;木偶戏,即是给木人穿真衣服,然后由演员举着做出各种动作,构成情节,唐时就有了,唐玄宗曾描述其为“刻石牵线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可见其表现得栩栩如生;陕西道情以音乐悠扬细腻著称,更宜于抒情,当夜深人静时,听起来尤其引人入胜;陕北秧歌则是以舞胜一筹,动作潇洒,舞步矫健。 慈禧太后一不高兴,李莲英就派人到外面云叫戏班,老佛爷真是百听不厌,最后听戏竟成了习惯。严格地说,只是死灰复燃,因为她过去在京师时就有这个习惯。把这陕西的剧种统统听了一遍,老佛爷就放不下手了,今天听这个,明天听那个,嫌到外边叫戏班子麻烦,就把这帮唱戏的养在了行宫中,也不知这些戏子的祖宗曾积过什么阴德,竟受如此殊遇。 “老佛爷,您老人家听了这么多戏,到底喜欢哪一种呀?” “都喜欢!秦腔好,就好在它的粗犷;皮影好,就好在它的精致;那陕南道情,就好在它的情趣;陕北秧歌,就好在它的活泼……” “老佛爷,真是佩服您老人家……” “莲英,别忘了!今儿晚上听道情!” “老佛爷,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忘不了的!” “这西安真是个好地方。有吃的、有看的、有听的……真不错!” 经过这一段的修整保养,光绪皇帝的身体状况转好,精神也好了许多,虽然他还是想着珍妃,照样对皇后冷淡,但是,他眼里的光不再是散的了,而且对慈禧太后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好转。慈禧太后看到病态中的光绪,不免产生了恻隐之心,待他也没有以前那么凶了,有时还哄着他说几句家常语。这样的日子对慈禧太后来说,是够舒心的了。 但常言说得好,好景必然是长不了。正在老佛爷自觉得意,怡在听戏的时候,京师徒来了消息。说洋鬼子冲进了颐和园,在园中胡作非为,把太后的宝座扔进了昆明湖,并在慈禧的卧房中画了许多不堪入目的淫画。这颐和园可是老佛爷一辈子的心血,老佛爷的全部家底皆在其中,洋鬼子竟敢闯进去,并亵渎老佛爷的卧房,这还了得!但此时,京城尚在洋人手中,又何况颐和园呢。所以,要回京师,就必须先退洋人,要想退洋人,就必须与其议和,答应他们的条件。 为了此事,慈禧太后饭也不吃了,戏也不看了,只一味地愁眉苦脸,忧心忡忡。李莲英最善于察言观色,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耐心性子,慢慢地劝导。可是现在明摆着,洋人议和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清政府处置主战派的载漪、赵舒翘等人。如不答应这一条,议和是断不可能的。但是,主和派是慈禧杀的,对八国联军宣战,也是慈禧太后宣的战,如果现在再为了讨好洋人,杀主战派,还不等于自己抽自己嘴巴?确实为难! 但李莲英看到主子不高兴,心里就不舒服,就下决心要说服老佛爷,早日答应洋鬼子的条件,早一日答应,早一日清闲。便小声对慈禧说:“老佛爷,您为了议和的事,何必那么发愁呢?” “不愁行吗?”老佛爷没好气地说。“依奴才看,主子没有必要那么为难。我大清朝的江山,如果没有老佛爷您,早就……现在这事,还得老佛爷您打开局面,才能扭转乾坤。义和拳让洋人打败了,这可算是除了一患,老佛爷应当高兴才是。洋人那边,只要让他们知道主战不是老佛爷的意思,然后把宣战的责任全部往端王他们身上一推,完全接受洋人的条件。您老人家再下道懿旨,把议和的一切事情全权交给庆亲王和李中堂去处理。这样一来,老佛爷不是什么责任都没有啦?况且如果这样,什么难题不能解决?” 李莲英说完,看慈禧太后有所动心,但仍有疑虑,便接着说:“老佛爷英明果断,此事再多虑也没有必要。彼一时也,此一时也,现在只能权且如此,只要求洋鬼子答应讲和,早日达成议和条件,来日方长,至于其他的事,可再从长计议。” 经李莲英这样一说,慈禧太后心想,如果不答应洋人的条件,他们绝不会不了了之,一定会再次来犯。要想早日回銮,早日回到自己的颐和园,只能如此而已。为了早日使洋人退兵,只能牺牲主战派了。于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慈禧太后沉默了,这可怕的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慈禧太后是将“爆发”,还是将“灭亡”呢? 洋人把慈禧太后逼进了死胡同,要出死胡同就得答应他们的条件。光绪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老佛爷以光绪皇帝的名义,降下了“罪己诏”,称“既有悔祸之机,宜领自责之诏”。其中语句,无不情真意切,开诚布公,堂堂大清皇后,竟在洋人面前表现的如此温柔。此诏之中,同时谕会奕劻和李鸿章,要不惜一切代价,力争早日达成议和协议,并重申了老佛爷的思想“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早在光绪二十六年十一月初,俄、美、英、法、日、德、意、奥、比、西、荷十一国公使便向庆亲王奕劻和直隶李鸿章提出了《议和大纲》,要求中国政府给在中国被杀的德使克林德和日本使馆书记生杉山彬,修坟立碑,并要求中国政府派人到德国和日本去道歉;要求中国按照他们列出来的义和拳首领的名单,对其从重处置;要求中国把在战争中毁掉的外国人的坟茔,予以修葺;禁止中国购买武器弹药,要求拆除大沽口炮台;要求在使馆驻兵设防……条件之苛刻,史无前例。以致往日在谈判桌上甚是慷慨的李鸿章李中堂都缄口不语,犹豫不决,只得拿这些条件来和老佛爷商量。 老佛爷太渴望得到“和平”了。她想得到的东西,无论多难,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得。于是,她老人家于十一月二十六日复照十一国公使,完全接受了《议和大纲》。紧接着,就在十二月二十六日,颁布了那罪己之诏,为她的大开杀戒做好了准备。 “老佛爷,这洋人的条件也签应了,万岁爷的‘罪己诏’也发了,您老人家为什么要愁眉苦脸的?” “哎——,这洋人一天不走,我的心一天就放不下!”慈禧太后忧心忡忡地说。 “老佛爷,外面下雪了。您老人家心里烦到外边去散散心儿吧?”这李莲英太会察颜观色,见风使舵了。慈禧太后年轻时候,最喜欢游玩,做了皇后、太后之后,尤其是垂帘之后,她日理万机,甚是繁忙,把游乐都快淡忘了,庆幸的是有个颐和国,那园子里不但宽畅,而且有山有水,环境优美,给老佛爷提供了游乐的场所。逃到西安以后,起先还是游了一番,玩了一场的。但后来就因为议和的事,弄得老佛爷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只知道痴坐,任李莲英使尽浑身解数,也博不得老佛爷一笑。昨天夜里下起了雪,到今天还没停,雪好大,地上已经堆得有半尺厚了。这是这三年多以来,陕西地方下得最大的雪。连续三年,这陕西几乎滴水未降,或许是皇恩浩荡,圣驾往这儿一住,就下这么大的雪!好,瑞雪兆丰年,下吧! 听说下雪了,慈禧太后真的有些心动。想想往年在京城,在宫里,在颐和园中,一到下雪,在那银色的世界里游玩,该有多好啊!哎——,这该死的洋鬼子!越想越烦,老佛爷站起了身,李莲英知道她要出去,连忙拿过了那领从河南进献来的紫貂氅,给老佛爷披在身上。然后,搀扶着她出了房门,走下石阶,来到行宫的院子里。 这总督衙门自做了行宫之后,似乎比以前严肃了好多。行宫的前部是一层一层的房子,后面也有很大的一个园子。在成为行宫之前,这总督衙门中只有房子,没有那么大的园子,慈禧太后住进来之后,慈禧觉得这里地方太小,玩都没处去玩。可是,陕西巡抚岑春暄为了讨得慈禧太后欢心,就在总督衙门后面,补建了一个园子,移花接木,还真像回事。太后有时心烦,就让李莲英随着她在园子里走走。今天心里烦,李莲英搀扶着她,踏上了那条砖砌的小径,径直往园子里来了。 第 2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4 章 “老佛爷,慢着走,路滑!”李莲英首先想到的,永远都是主子。慈禧太后心里很乱,她还在掂量着议和的事,走着走着,就停住了。 “老佛爷。快过年了,您老人家应该高兴点,这样大家才能都过个好年!”李莲英劝道。 “连家都没了,还过什么年呢?”慈禧太后有点惨然。 “老佛爷不用生气,您老人家是一国之母,这哪儿不是您的家?您想京师啦?京师已经让洋人毁得不成样子,眼下还是这里好!您老家又在想议和的事?那不是已经办妥了吗?老佛爷已经发过诏书,庆亲王和李中堂大人不是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条件了吗?” “可是拳党首领都没有处置,洋人是不会答应签约的!” “在太原时,老佛爷不是已经革了端郡王、澜公和山西巡抚毓贤的职吗?”李莲英不惑地问。 “端王和载澜,我也真不想处置他们。可是洋人步步紧逼,嫌对他二人的处置太轻,要求加重处置。另外,对于其他拳首,洋人已列了名,要求斩首!” 听了这话,李莲英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因为当初义和团在京肆盛极一时,影响极大,不但朝中大臣支持,就连宫中太监、营中兵勇,都设有拳坛。当时主战,利用义和团,也都是李莲英给主战派在背后撑腰,在老佛爷面前给他们打圆场,他们才敢力争,结果以败告终。所以,李莲英听了洋人列出了名单,真是吃惊不小,在雪地里有点瑟瑟发抖。怯怯地问:“列了名单!真有此事?” “这还能有假!”说着,慈禧太后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在李莲英面前晃了晃。这下李莲英更心虚了,真的有名单!上面会不会有我呢?这样一想,就呆在那儿,不动了。慈禧太后已经继续往前走了,他还是呆地站着。 “莲英,你发什么呆呀?”这下,李莲英醒了,他觉得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要看看那名单,看看那上面是否有自己的名字。于是,走到慈禧面前,在那半尺厚的雪地里跪了下去。 “老佛爷,奴才有一事相求,望您老人家恩准!” 这一下,把慈禧太后搞愣了:“什么事呀,快起来,起来!” 李莲英跪着没动,说:“求老佛爷恩准奴才看一看那个名单!” “我以为什么事呢?好!好,给你看!你起来呢!”李莲英激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接过慈禧递过的单子,飞快地扫了一遍,没有自己的名字,一块石头算落地了。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慈禧太后直乐。 李莲英一看名单上没自己,心想,只要没有我,愿杀谁就杀谁呗!还是我李某精明,如果不是办什么事我都不露面,没准这会儿已经没命了,好险啊!李总管为自己的圆滑感到庆幸。这下心里踏实了,才回过神来,觉得有些失态,忙把那纸单递给慈禧,说:“老佛爷,依奴才之见,这些人中间,除了端王、澜公之外,其他的人……处置就处置吧,反正外头已经知道前日宣战不是老佛爷的意思。” “可是载满和载澜处置得太轻。洋人不答应。“慈禧愁容满面。似乎有点无可奈何。 “那——,我们可以再加重处罚他,但不一定要杀他们。 比方说要他们充军。再来个永不赦,好歹能保住性命。这陈子过了,可以密诏他们再回来,做个平民不就成啦!”对这些事李莲英例挺在行的,说得慈禧太后都不住地点头。慈禧太后觉得这样做挺好,于是就踅身往回走,李莲英急了:“老佛爷,还没到园子里呢,这就回去呀!园子里的梅花开了,雪中腊梅,可好看着呢!您老人家不去看看?”边说,边跟着老佛爷往回走。 慈禧太后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这下要处置的,可都是朝中大员或是封疆大吏,事关重大,得找个大臣商量。找谁呢,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荣禄,因为荣禄最大的特点就是办事果断。 “莲英,你去叫荣禄来!”慈禧走进了平日里接待官员的房里,坐下,对李莲英说。 “遵旨。” 荣禄在朝中一直都受慈禧重用,这次又匆匆随驾而来,自己也一大把年纪了,在冀晋交界的地方,在追驾途中,又死了夫人,所以,心情一直不大好,人也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到了西安之后,虽说生活条件好了许多,慈禧太后又封其偏房的福晋。但毕竟年纪不饶人,加上对老妻的思恋,精神不大好。到西安后,他和家人被安排到了巡抚衙门内的一处院落中,独成一家,与别家互不相通,虽时有官员来访,但荣禄却深居简出。十冬腊月,就坐在家中烤火饮茶,只是每日清晨须到行宫朝见太后和皇帝。这日正在房中闲坐,忽报李莲英求见,就迎了出来。李莲英已到了房门口。 “荣中堂好雅兴!”见了面,李莲英朝他抱了抱拳,笑着说。 “总管见笑了……是哪阵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刮到寒舍来了?来,来,里边坐……”荣禄说着就把李莲英往屋里招呼。 “中堂大人,不用了!快收拾快拾入宫,老佛爷有请!” “有什么事?”荣禄觉得气氛不对。 “去了自会知道的。大事!” 荣禄穿好了礼服,戴上了顶戴,出门上了李莲英来时乘的驮轿。 “荣中堂到!”到了房外,李莲英习惯地喊了一声,然后又习惯地撩帘摆手,让荣禄走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荣禄跪了下去。“你起来吧!莲英,赐坐!”没等他跪稳当,慈禧太后就让他起来,真是与往日不同啊!荣禄心里总是犯嘀咕。 慈禧太后没有吭声,只把那个纸单递了过来。荣禄一看,明白了,原来找他来,是商量这事。那可是大事,关系到朝中这么多大臣的性命,能不是大事吗?荣禄把名单看了遍,抬头看看太后,问:“老佛爷的意思……” “今天找你来,就是让你拿个主意。”慈禧看着地板说。 “这……”荣禄默然了。 “荣中堂,您看不答应洋人这个条件,成吗?”侍立在旁的李莲英说话了。 荣禄没有吱声,他想,这义和拳兴盛之时,在京津一带活动猖獗,对洋人尤为残忍,这次不杀其首领、能成吗?肯定不成,但他没有说出来。 “怎么不说话?”慈禧发问了。 “依微臣之见,如不惩处一两个拳首,洋人是绝不肯罢休的,不过,这些大臣全是朝中大员,封疆之臣……” “是啊,他们全是朝廷重臣,但如果不按洋人的意思办,洋人再度西巡,那可怎么办?”李莲英问道。 “那老佛爷的意思就是要把他们斩尽杀绝?” “那倒不至于,我觉得瑞郡王,载澜和赵军机,如果能留下的话,就尽力留下!”慈禧歇了口气,接着说:“这事你回去再想想,草书一通上谕,明儿带来我看。去吧!” “递旨。” 荣禄几乎一夜没睡,他在忙着起草上谕,其实,他本来也睡不着。次日,荣禄呈上上谕草稿给老佛爷看了,她很满意,让就照此发。光绪二十六年与光绪二十七年交接之际,惩处拳党首领的上谕发下来了。谕曰: “谕京师自五月以来,拳匪偶乱,开衅友邦。现经奕劻、李鸿章与各国使臣在京议和,大纲草约业已画押。追思肇祸之始,实由诸王大臣等昏愦无知,嚣张跋扈,深信邪术,挟制朝廷。于剿办拳匪之谕,抗不道行。反纵信拳匪,妄行攻战,以致邪焰大张,聚数万匪于肘腋之下,势不可遏。复主令卤莽将卒,围攻使馆。竟到数月之间,酿成奇祸。社稷阽危,陵庙震惊,地方蹂躏,生灵涂炭。朕与皇太后危险情形,不堪言状,至今痛心疾首,悲愤交深。是诸王大臣等信邪纵匪,上危宗社,下祸黎元,自问当得何罪?前经两降谕旨,尚觉法轻情重不足蔽辜。应再分虽等差,加以惩处。已革庄亲王载勋,纵容拳匪,围攻使馆。擅书违约告示,又轻信匪言,枉杀多命,实属愚暴冥顽,著赐自尽,派署左都御史葛宝体前往监视。已革端郡王载漪,倡卒诸王贝勒,轻信拳匪,妄言主战,致肇衅端,罪实难辞,降调辅圃出载澜,随同载勋妄书违约告示,咎亦应得,著革去爵职,惟念惧属懿亲,特予加恩,均著发往新疆,永远监禁,随行派员看管已革巡抚毓贤,前在山东巡抚任内,妄信拳匪邪术,至直为之揄扬,以致诸王大臣受其煽惑,及在山西巡抚任,复戕害教士教民多命,尤属错廖凶残,罪魁祸首,前已遣发新疆,计行抵甘肃,著传旨即行正法,并派按察使何福堃监视行列。前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刚毅,袒庇拳匪,酿成巨祸,并会书违约告示,本应置之唐典,惟现已嘱故,著追夺原官,郡行革职。革职留住甘肃提督董福祥,统兵入卫,纪律不严,又不谙交涉,率意卤莽,虽国攻使馆,系由该革王等指使,究难辞咎,本应重惩,姑念在甘肃素着劳绩,回汉悦服,格外从宽,著郡行革职。降调都察院左郡御史英年,于载勋擅出违约告示,曾经阻止,情尚可原,谁未能力争,究难辞咎。著加恩事职,定为新监候罪名。革职留任刑部尚书赵舒翘,平日尚无嫉视外交之意,前查办拳匪。京无庇纵之词,惟究属草率贻误,著恩定为暂监侯罪名。英年、赵舒翘两人,均著先行在陕西。大学士徐相、降调前四川总督李秉衡,均已殉难身故,惟贻人口实,均着革职,并将恤典撤销。经此次降之后,凡我友邦当共谅拳匪肇祸,实由祸首缴迫而成。决非朝廷本意,朕惩办祸首诸人,并无轻纵,即天下臣民亦晓然于此案之关系重大也。” 慈禧太后够意思,能置王公大臣之性命于不顾。但洋鬼子对这种处置仍不满意,对端王、澜公的处置尤为不满,要求重处。于是,老佛爷又在李莲英的唆使下,再下一谕,把他二人定以监禁候决之罪。被发往新疆,永不教回,这是后话。并将刚毅开棺戮尸,残忍已极。赵舒翘,英年,赐之自尽。军机大臣启秀及徐桐之一子,被处决在菜市口。 赵舒翘,是军机大臣,深得慈禧赏识。追随太后,从北京到西安,驾前驾后,好不辛苦。慈禧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当洋人列名要杀拳首时,太后念其忠心,始终想保全他性命。 起初,只给他一个永远监禁之罪,关在陕西臬署监狱之中,家属可以来往探视。监禁的前一日,慈禧还对李莲英说:“我根本不相信赵舒翘也主张放纵拳匪,只不过是他知情不报,贻误国事罢了!”监禁之后,李莲英还曾亲自到狱中看望他,说老佛爷知道他的忠心,只是为了掩夷人之耳目,才把他监禁起来的。赵舒翘听后非常感动,也非常高兴,心里说:“监禁就监禁呗,好歹有老佛爷保护,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但是,上谕发出之后,洋人不干,要求非杀赵舒翘不可。 消息传开,西安城中沸沸扬扬。因为赵舒翘的老家在西安,所以西安城中乡绅名士,三百余人,联名上书军机处,请求免赵舒翘一死。但军机处不敢上报太后,因为太后已经够烦的了。到了春节前后,其传言更盛。慈禧太后召见军机大臣商量,自早上六点到十一点,也没有最终决定。西安城中鼓楼一带,连续好几天都挤满了人,听候消息。这些人都是赵舒翘故里之人,声称如果要杀赵舒翘,他们就要劫法场。军机大臣们怕由杀赵引起乱子。于是请求太后下谕,赐赵舒翘自尽,太后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得答应。次日,即光绪二十七年正月初六日,慈禧太后下谕,赐赵军机自尽,命陕西巡抚岑春暄去监视他。 岑春暄到一臬署,对赵舒翘说:“赵军机,上谕在此,赐您自尽,要求下午五时回去复命,求您及早自决!” 第 2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5 章 赵舒翘本在地上跪着听谕,听到此言,一下子就瘫到了地上,问:“太后再没有别的旨意吗?” “没有。” “一定有的。平日里我对朝廷忠心耿耿,老佛爷对我也恩重如山…”” “没有指望了!要死,咱们俩一块死吧!”还没等赵军机说完,站在一旁的赵夫人就打断了他。她拿过毒药,递给了丈夫。赵军机只取了一点儿吞了下去,由于太少,没有什么作用。赵军机毫无反常表现,精神如常,向家人交代着他身后之事,商量他的丧事如何办理。赵军机说:“高堂老母,不能亲养其老,送其终,是今生最大的憾事!” 此时,赵舒翘的亲朋好友得到消息,前来看望。他对众人说:“我到今日之境地,完全是受了刚毅的拖累!”岑春暄听他说话声音雄壮清晰,丝毫不像快要死的人的样子,于是就命手下人给他鸦片。服后,仍没有大的反应。岑春暄没有办法,只得再让给他服砒霜。服后,赵军机在地上滚作一团,呻吟不至,双手在胸口乱捶。但由于他体质很好,心志坚定,到此时还希望太后能下旨赦免他,也太痴情了。 到了下午四点,赵军机仍然没有死。岑春暄正在着急之时,李莲英来了。慈禧太后在行宫等消息呢,等不及了,就让李莲英来看看。李莲英对岑春暄很是看不上眼,见到他,没好气地问:“怎么这么慢呀,老佛爷都等不及了。”岑春暄只得把赵军机不愿死的事告诉了李莲英。李莲英又没好气地说: “他不想死怎么办?你还想放过他?放过了他,老佛爷能放过你吗?洋鬼子能放过你吗?”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岑春暄非常着急,只得问他手下的人:“五点钟我就要去复命,可这人不肯死,你们看怎么办?”他手下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子说:“小人倒有个办法。把纸在烧酒中浸一浸,拿出来堵住他的喉管,闷死他得了。”岑春暄只能让人照此去办,换了四五张酒纸,赵军机才绝气。 庄亲五载勋,当时在京中曾奖励捕杀洋人,义和团失败之后,自知罪恶深重,怕遭杀身,就到陕西到太后这里来寻求保护,他毕竟是皇亲国戚嘛。但是,没有到陕西,就被太后一句话挡在了山西蒲州。住在一所官署之中,等候老佛爷的谕旨。这天,钦差葛宝华奉命捧旨而来,蒲州地方官施炮以迎钦差。庄亲王一听到炮声,就知道凶多吉卡,心中惴惴不安。问他的随从:“年都过完了,放什么炮呀?” “听说到了一个钦差大人,放炮迎接呢!”从人答道。 “这钦差是为我而来吗?”庄亲王心虚了。 “不是吧!听说是打这儿过,到别处去办事的!” 少顷,葛宝华进来了。相互见过礼,庄五问他朝廷的情况,葛宝华一一作了回答。略谈了几句,葛宝华就又退了出来,察看庄王爷的住处,是屋后有一座古庙,就在其中选了一间空屋,作为庄王爷自尽的地方,并在房梁上,系了一条丝绳。一切准备停当,便命府县带兵把古庙围了起来。然后,再进来见庄亲王,说:“太后上谕在此,请王爷跪接!” “是要我的脑袋吗?”葛宝华闭口不答。庄亲王跪在了地上。听完了上谕,庄王爷气愤地说:“赐我自尽。我早知道,他们(指洋鬼子)不得我死,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恐怕我们的老佛爷也不能长了。”说完,请求钦差允许他与家属告别。 葛宝华答应了他。 此时,其妻、子已知其事,冲入房中。庄亲王表现得非常镇静,非常坦然,对他的儿子说:“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大清朝的臣子,要尽力给朝廷出力。报效国家,是你的本分,你不要忘了!无论怎样,只要对国家有益,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干。绝不能让洋鬼子占夺了祖宗留遗我们的锦绣河山!” 他的儿子听了他的话,放声大哭。其妻则恐惧至极,昏死过去了。庄亲王毫不在乎,问葛宝华说:“死的地方在哪里?” “王爷如不嫌弃,就请到后面的空屋里来!”庄王遂跟着钦差来到了那间空屋之中,见梁上悬一丝绳,转身对葛宝华说:“钦差大人预备得真齐全。佩服!”说完,爬了凳子,把绳套到了脖子上,然后踹倒凳子,数分钟后,气绝而亡。 山西巡抚毓贤。命将其正法的口谕下达时,他已启程往充发之地。带病而行,行走甚艰。听到处决他的上谕后,面如土色,与昔日在山西巡抚任上的凶狂之相大相径庭。在行刑的前一天,病才稍有好转。前往刑场时,由两个人搀扶而行。兰州绅士打算办桌酒席,为之壮行,被毓贤谢辞了,并回赠一幅对联,以名其志。因被他的忠心所感动,兰州绅士又在刑场挂起了一道红绸,以示对他的敬佩。到了下午,兰州百姓联名求情,要求赦毓贤死罪,毓贤自知已毫无用处了。 乃自写书信一封,记述自己的作为,并称死是最光荣的事情,自行是为忠义而死,劝百姓不必干涉。又亲与两轴,以为遗笔。其一曰: 人臣殉国,妻妾殉夫,孰言为人不当如是耶!所悲者,老母年垂九十、幼女甫七龄,无人事养。为人子者,何地自容? 皇上所命,臣下理当遵行,予前杀人,今予被杀,夫复何言。 所疚者,予位至封疆,经历三省,未为国家立功,涓滴无补,有负朝廷厚恩矣。 又一纸曰: 人臣负罪当诛,予此时心无他念,唯思一死足以为荣,深愿速死,免受监牢之罪。太后之恩深重,子无以报,但诚心冀望朝臣中,设法挽回国运,解除太后之忧。” 午后一点钟,毓贤身首异处,观者无不叹息。因其操守素以廉洁著称,在生时家中即贫困,但可维持生计。待死后,竟贫无一钱,连殓尸的新衣服都备不起!山西人对这位保护山西,不使外国人入侵的父母官建祠纪念。后来由于怕洋人又因此刁难清政府而毁之。 左都御史英年,为人谨慎,非常胆小。起先听到监禁的谕令,与家人告别,痛哭不止。其夜,彻夜痛哭,并大骂庆王,不设法相救。此时庆王已是过河之泥菩萨,自己都不能自救,何言救人?次日即是新春元旦,人皆有事,未留意照看,英年则终日哭泣,到半夜哭声乃止。天明,下人才看到他躺在地上,满面污泥,已气息奄奄。细看方知,他吞咽泥土,喉哽气闭而亡。当时赐他自尽的旨意还没有下来。所以也没有声张,等到上谕一下,岑春暄便把英年之死报告了慈禧。 礼部尚书启秀和徐桐的儿子刑部左侍郎徐永煜,道光二十七年正月初化激不起他们的爱国之情。起初,这柔柔的春光,缓缓的春意,还能使老佛爷高兴,可是,每天让她处在同一种环境中,她就腻了。 这一腻不要紧,就又使她想起了北京的春天,想到了皇宫,想到了北海,想到了她的颐和园。一想到颐和园,她就心痛,一边骂着洋鬼子,一边在想她的颐和园到底被糟踏成什么样了?想她出逃时藏在地下的珠宝是否还完好无损,又回忆起她昔日在颐和园中那奢糜的生活……每当此事,李莲英早就懂事地躲到一边去了,免得又惹得老佛爷不高兴,自讨没趣。 关中暖洋洋的春天,使人觉得昏昏欲睡。这种日子人们是喜欢的,而这种日子使人过得不知不觉,忽然一天从梦中惊醒,才觉出时光的流失。老佛爷也是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中,愉快地度过了春天。她时而游玩,时而听政,时而看戏听戏……在不知不觉中,送走了春天。 春的影子还没有完全消失,夏已经闯进了人们的生活。刚过端午节,天就热得人穿不住夹衣了。过了“六月六”,又过了“七月七”,仲夏到了。天热得人不知所措。树上的蝉在无休止地叫着,真有些烦人。气温一天高似一天,老佛爷的内火也在一天天地上升,她感到燥热、烦闷,所以动辄发火,李莲英也无计可施。 看看炎炎赤日,老佛爷又感慨她在北京的日子,又想起了宽敞、凉爽的颐和园、佛香阁、排云殿,回味着北京的冰淇淋,冰镇梅汤。可是现在人在西安,只能望京兴叹。过去在北京,一到夏天,慈禧太后有一套驱暑降的办法,可是,在西安,竟然连最基本的冰块都没有,真是差劲。原来,北京皇宫里,每年冬天,把冰蓄成块,贮藏在冰窑中,待到夏天来临,又把贮了大半年的冰块搬出来,用以消暑。就老佛爷一个人,不知一个夏天就得消耗掉多少冰块,更不知道从冬到夏,保存这些冰块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陕西本是小地方,人活得也没有那么仔细,老佛爷当初逃往西安时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度夏,也没有预先令陕西省贮些冰块,所以现在,怎么可能有存冰呢? 整个西安城热得像个大蒸笼,老佛爷的金玉之躯怎么能受得了。没有办法,只得找来陕西巡抚岑春暄,命他发动群众,找找看,希冀找些久违的冰块来。为了让老佛爷高兴,岑抚台东奔西走,四处搜寻,但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没有。 他只能向老佛爷说“微臣无能”,但这种回答不但没有博得慈禧的同情,换来的只是西太后的鄙夷和不屑。李莲英本来就与岑抚台心中有隙,这会儿看太后生他的气,便瞅准了机会,添油加醋,大讲特讲岑春暄的坏话。 “老佛爷,您老别生气,岑春暄本就是一个村野武夫,他能办了什么大事。就他那点小本事,还配当这陕西巡抚?”边心里说:“姓岑的,今天可让大爷找到机会了,看你还跟你爷爷争宠。”原来这岑春暄岔道接驾,受到慈禧赏识,委以重任,竟得意忘形了,有恃无恐。刚接到圣驾时,他还对李莲英特别尊敬,几乎唯命是从。渐渐地,他觉得老佛爷对他很信任,很看重他,就改变了对李莲英的态度,有时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李莲英就对他怀恨在心。李莲英手下的一帮亲信太监,仗着总管撑腰,一路乱作非为,多被岑春暄处罚,使李莲英大伤体面,更可恨的是,他在华阴县认老乡,居然给岑春暄向太后告了状,气得李莲英真想杀了他。另一方面,李莲英得宠慈禧太后,谁知半路上杀出来了岑春暄,硬是和他争宠,你说气人不气人?李总管不整你,还能整谁呢?到达西安之后,李莲英曾经多次启奏岑春暄野心勃勃、欺君瞒上,西太后念其护驾有功,就没有当回事。这次找冰,可给李莲英创造了机会,他决心一定要把岑春暄从老佛爷身边搞走,或者最好除掉他。 李莲英既然决定要除掉岑春暄,那就得一方面在本事上胜过他,在陕西找到冰,另一方面,就得挑拨他与老佛爷的关系。决心已定,他就派他的亲信出去打听,查访,另外再找来陕西地方志,山川地势的书籍,翻阅查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冰的所在。正当岑春暄找不冰,心急如焚,又不敢复命之时,李莲英故意找人多的时候向慈禧太后启奏,道:“老佛爷,奴才以为,这偌大的关中,物华天宝,虽时值盛夏,也绝非无处可寻。想岑巡抚为陕西一方之主,对当地山川地貌,风土人情一定通晓,然而岑大人却不找出老佛爷御用之冰,不知是他没有仔细去找呢,还是真的找不到?” 西太后也没吭声,只用眼睛扫了岑春暄一眼,面有责备之色。岑春暄连忙跪倒在地,为自己辩解道:“太后明鉴,微臣到陕之日不久,且忙于军务,对当地风土人情,物产地理确不熟悉,非是为臣不尽力侍奉老佛爷!”或许是由于天热,岑春暄的汗水一滴滴掉在了地上。 慈禧不耐烦了,说:“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如果你们能争出冰来,那你们就争!莲英,听你的口气,好像你能找到冰?还不快快说出来,卖什么关子?”说着,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看李莲英。心说:“这个李莲英,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李莲英怡然自得地说:“古书上曰,‘太白积雪六月天’,据奴才所知,这‘太白积雪’本是长安八景之一。听说这太白山的得名,还与这山顶上的积雪有关系呢!太白山距长安城不过百里,山中有一岩洞,深邃阴凉,冷气袭人,内有千年不化之冰。怎么能说关中无冰可寻,无冰可采呢?”说着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岑春暄,朝他做了个鬼脸。 岑春暄低下头,不敢看慈禧,说道:“求太后治臣之罪,为一方之主,不知当地物产风土,臣之罪也。” 第 2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6 章 慈禧太后佩服李莲英的博学多识,看着岑春暄心里就不舒服,说:“既然知道哪里有冰,还不快派人去采?” 岑春暄连连称是,当即就要出去组织人马,却被李莲英挡住了。“别急,老佛爷,这太白山上不仅有千年不化之冰,还有自然而成的‘神泉’呢。” 慈禧太后很是惊奇,问道:“什么是神泉呀?” “禀老佛爷,在太白山北麓,有个地方叫汤峪口,此处岩缝中,常年流淌着泉水,水温沸烫,为天造的温泉浴池。可是天下少有的好地方!” “莲英,真没看出来,你知道的东西可真不少!”她说道,朝莲英微微一笑。 “谢老佛爷夸奖。” 此时的岑春暄,心中最不是滋味,又气,又恨,又怕。气自己没出息,怎么就连个太监都不如,连太白山上有冰都不知道;恨李莲英,找到了就找到了呗,为什么在老佛爷面前给自己难堪,让自己丢脸;怕慈禧太后,她会怎么处罚自己呢?鬼才知道。听完了李莲英的话,岑春暄急急地率领兵勇,赶赴太白山。 太白山位于汉江、渭水之间,是秦岭山脉的主峰之一,是关中最高的山峰,山顶多为洁白的石头及终年不化的冰雪,远处看去,山顶白茫茫的,故被称为太白出。当日岑春暄率兵来到太白山,果然发现山高气冷,山的阴面存有终年不融之冰。又转到北麓,到汤峪口查看,果有沸烫的温泉。不得不服李莲英。自此,岑春暄每日派一营多人跋山涉水,从太白山往古城西安运送冰块。 这下,老佛爷高兴了,想吃冰镇梅汤,可能过把瘫,解解馋了。当然李莲英功不可没,没有他就找不着冰,慈禧真为自己有这么一个走狗得意,可谁能想到那些早出晚归,头顶烈日的运冰人呢! 运冰是很累的活。岑抚台手下的兵丁们,每天得一个多营的人,被派去运冰。他们每天不到四更便被吆喝起来,赶上马车,组成一支长长的运冰队伍,向太白山进发。等马车出了城,天放亮了,才停下来,自己生了火,烧点水,做点粥,凑合吃点。吃完了再赶路,赶到太白山顶,已是正午,然后再凿下冰来,一块块地背下山来。待到山下,已累得半死,也落不着歇,便又匆匆地往回赶。此时,虽人困马乏,但怕在路上耽搁,冰块在路上消融太多,所以一刻也不敢歇,到了西安才能歇息吃饭。可是,这是老佛爷的旨意,岑抚台的命令,谁敢违抗呢?这些兵丁只能是无可奈何,但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希望天快点凉下来,秋天早点来临。 也许是运冰的兵丁的祈祷感动了上天,或是他们的辛劳使上苍动了恻隐,一连数日,西安一带普降大雨,天一下子比前几天凉了一截了。天凉了,老佛爷的火气也下降了许多,但天再凉,也是夏天呀,这冰块还是要运的,而且,天雨给运冰带来的困难更大。有好几个兵丁在背冰块下山时滑下了山崖。老天的一片好心,为人们赐予的琼液,对运冰人来说,却是雪上加霜。 用兵丁们的性命换来的冰块,给老佛爷带来了好心情。心情一好,她老人家的闲情逸致不禁油然而生,又想起了刚入西安对的戏班。于是李莲英先在西安城中寻找那些太后曾经非常欣赏的戏班。这些戏班,在圣驾到达西安后,因受太后青睐,曾被召入行宫,继而被留在行宫之中,以备御用。但由于洋人要杀拳首,搅得慈禧心烦意乱,把这些班子给解散了。现有又召其入宫,可说是轻车熟路,但老佛爷有个喜新厌旧的毛病,这些老调子,已不像以前那样使她激动,反而有些厌烦。李莲英只得发动群众,派出一大批人到陕西各地去猎奇。这支猎奇的队伍,不是只寻找查访戏班,而只要是“奇”,无论是什么东西,全猎之。东路的梆子,陕北的说书先生,西府的乱弹,甚至河南那边的杂耍,应有尽有。逗得老佛爷欢天喜地,得意洋洋。慈禧的享乐,使其他后妃大沾其光,一个个情趣盎然。而光绪帝,想想死去的珍妃,看看骄横的慈禧,敢怒而不敢言,有怨而不敢发。再看看破碎的山河,无能的光绪只是默默地流泪,一言不发地抽水烟。 李莲英在慈禧面前受宠,是由来已久了。可是岑春暄却使足了劲想挤掉李莲英。但是,不论在天时、地利上他占有多大的优势,在人和方面,他比李莲英差远了,所以在两人争夺势力,在太后面前争宠过程中,注定了他要失败。但他仍不死心,表面对李莲英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但在暗中,却派人监视李莲英手下的那帮胡作非为的太监们,寻找复仇的机会。 这天,岑巡抚正在吃午饭,他的近身侍从常春德跑了进来,单腿跪地,双手抱拳,说:“报告岑大人,昨天夜里小的带人截捕了一批商犯,在其货中搜出了鸦片。这些商贩中,有三个是李莲英手下的太监。”他似乎对李莲英很不屑。 “好!好小子!李莲英的手下竟让你给抓住了。”转而又恶狠狠地说:“好你个李莲英,老阉党,看老子如何整治你!” 说后冷冷地笑了笑。接着又说:“把那三个小阉党给我带到大堂上去,我马上就到。” “遵命!”常春德领命而去。 大堂之上,岑春暄威严地坐在桌案之后,三个小太监被带了上来,看了看岑春暄,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连跪都不想跪。 “何方狂徒,到我巡抚大堂竟然立而不跪,是何道理?”岑春暄怒冲冲地问。没等三个小太监说话,常春德已把为首的那个太监一脚赐得趴跪在地上,其余两位没敢再拗,垂头丧气地跪了下“说,你们是哪里的?为什么私运鸦片?”三个太监没有一个吭声。 “说不说,再不说可要受皮肉之苦了!”这句真管用,三个太监向四周扫了一眼,看见了衙役们手中的刑仗。为首的太监说:“说就说,说了看你还能怎么样?我等是李莲英李大总管手下的办事的。前些日子,李总管派我们到山西去给行宫中购买猴头,途中带了一点鸦片烟回来,给李大总管用。你问了又能怎么样,早点放我等回去,如耽搁了行宫中御用的猴头,你担待得起吗?” “好狂的小子,你私运鸦片,被本抚擒获,不知罪重,却出如此狂言!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 劈劈啪啪,一阵杖责,三个小太监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嘴也不再硬了,只一味地喊着“哎哟”喊着痛。岑春暄看着他们的可怜相,止住了衙役,说:“看你还不从实招来!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私贩鸦片?” “小的叫范平,是李总管的手下。前日,李总管说行宫的猴头不多了,派我们三人到山西去置办。到了山西,小的们看到那里罂栗遍地都是,而且价格很低,所以就想带一些回来换点银两。谁知……谁知被大人手下的人给逮住了!”小太监一下子软了好多。 “这种勾当,你们干过几次啦?”岑春暄接着问。 “小的这是第一次,就被抓住了……小的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让你给我不讲实话!来呀,给我再打!” “别,别!小的实招便是,实招便是!” “快说!” “自从圣驾到西安以后,小的们经常在外采购各种物品,看到鸦片挺赚钱,就带些回来,卖了银子,大半孝敬了李总管,小的们只得到一点点……”小太监们为了免遭皮肉之苦,也顾不得李大总管了。 得到了他要的口供,岑春暄命常春德把三个小太监押了下去,自己带着三人的口供,径直前往行宫,面见西太后。行宫之中,慈禧太后在皇后、嫔妃和李莲英的陪同下,正在兴致勃勃地听着西府的戈阳腔。忽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走近李莲英,说:“总管,岑巡抚要见老佛爷!”李莲英听到岑春暄的名字就别扭,没好气地问:“他有什么大事?等不到明天,非要在老佛爷听戏的时候来打扰?”那小太监回了句: “小的不知道。”李莲英没有办法,骂了句“这个王八蛋!”还是脸上带着笑容来找慈禧太后。 “老佛爷,岑大人求见!” “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这时候求见?”慈禧心中好不情愿,但她还是知道什么更重要。说:“把戏班子停了吧,传他进来!” 岑春暄进来了,给老佛爷叩了头,看见李莲英侍立身旁,便觉得报仇的机会到了,毫无顾及地说:“启禀老佛爷,微臣的部下抓捕了一批私自贩运烟土的商人,他们声言是奉李大总管派遣,本部不敢擅自处理,特请老佛爷裁夺。”说完,扭头朝李莲英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李莲英平日也深知他手下那帮太监的作为,只是这些太监得利之后不忘大总管,想方设法地贿赂他,所以李莲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甚至与他们合伙,干一些违法的勾当。所以,一听岑春暄这么一说,李莲英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他心想,这下岂不坏了大事,朝廷早就下过禁烟令,私贩烟土可是死路一条,这几个小子如果招出了自己,那可怎么办? 心中暗骂:“岑春暄,你竟然如此和老子过不去,如果老天保佑我免此劫难,我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原来,李莲英这几名心腹太监,在行宫里呆久了,觉得没有油水可捞,就整天跟在李莲英屁股后头,央求着给个外差出去走走,好弄几个银子花。正赶上西太后要吃猴头,宫中又缺,李总管就派了范平等三人去山西为老佛爷办猴头。他们三人合计,这山西是鸦片产地,虽说道光年间就发布了禁烟令,但山高皇帝远,仍有人私种,如能多运一些回去,那可就赚大钱了。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李莲英,李莲英也觉得有利可图,但他是个天生的滑头,对着几位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可是,他的手下,怎么能不知道头儿的脾气呢,知道总管已经默许了。可他们那里知道,岑春暄对李莲英忌恨已久,他们一出西安,就被岑春暄的手下给盯上了。一路跟踪,待他们回来,还没进西安城,就被截住了。 慈禧太后一听贩烟土的罪犯是李莲英派的,怒冲冲地道: “把那几个孽障给我带上来!”其实,慈禧只是表面上严厉,心里只是想看这罪犯是否真是李莲英的手下,并且希望最好别是。 岑春暄早做好了准备,慈禧太后话一出口,他只向外面一摆手,几个彪形大汉推推搡搡地把三名太监带到了西太后面前。三名太监跪在慈禧面前,头垂得很低,连大气都不敢出。由于他们都低着头,慈禧看不出他们到底是谁。“你们给我抬起头来!”她喝了一声。三个太监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抬起了头。 “啊!小范子、小桂子、小德子!”慈禧太后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这三个小子不都是李莲英的亲信吗?这可怎么办,李莲英十多岁就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来,始终忠于职守,辛辛苦苦,在西奔途中挡车救驾,到西安后又是悉心侍候。而且李莲英和她又很合得来,能讨她喜欢,逗她乐,要她处置他,她如何舍得呢?但转念一想,这岑春暄一路护驾有功,做了陕西巡抚之后,供奉更加尽力,况且岑春暄与李莲英由于争宠,关系不是很好,现在岑抓到了李的人证物证,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不但岑春暄不满,也难以服众,且会使那些狐假虎威的小太监更加猖狂。想到这儿,慈禧太后把脸往下一拉,对李莲英怒道:“李莲英,你可知罪吗?” “老佛爷,您听奴才说。这三个小子确实是奴才手下的,也是奴才派他们去山西的,但奴才是让他们为老佛爷采买猴头进膳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私贩烟土的事。”李莲英跪倒在地说。 “真的不知道?”慈禧的脸拉得更长了。 “奴才整天侍候老佛爷,呆在老佛爷身边,他们出外干事,常言说得好,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们要干什么,也真是由不得奴才。”李莲英尽力为自己辩解。 慈禧见他拒不认罪,说:“李莲英,我问你,你是不是宫里大内的大总管?” “这……”李莲英说不出话来。 “我再问你,这几个违犯王法的是不是你的手下?他们私运烟土,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你对他们平日里管束不严,发生了这种事,你难道能脱了干系?” 李莲英忙道:“奴才知罪!这都是奴才平时管教不严,对他们太放纵了,所以才闹下这种事来。——岑大人,真该谢谢您,把他们抓住了。”好个李莲英,真是个厉害角色,想就势搪塞过去。 岑春暄看李莲英又在耍手段,想蒙混过关,便把大堂的供词呈给慈禧太后,说:“老佛爷,微臣这里有三位罪犯的招供一份,其情与总管所言大不相同,请老佛爷过目。” 第 2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7 章 西太后接过口供,看了一遍,不禁心里暗惊。再看李莲英,早已面无血色,他做梦也想不到岑春暄使如此损招。心想,这下完了,如果老佛爷还念及往日情份,可能还可保住一条命,如果老佛爷睁眼不认人,那就彻底完蛋了。此时的慈禧太后,心里也非常矛盾,不知该怎么处地,只对着那张口供发愣。屋内出奇的寂静,连一颗针掉到地上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荣中堂到!”一声喊叫打破屋内的沉寂。这一声喊叫,将改变这屋里的局势,最高兴的当然要算李莲英,因为荣禄和自己的关系,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这荣禄一来,对自己绝对有利。于是,李莲英瞪了岑春暄一眼,暗骂道:“王八蛋,这下可有你的好果子吃了!” 慈禧一听荣禄来了,心里一松,对岑春暄说:“这件事儿暂时不议,以后再说,荣中堂大老远回来,一定有京中的消息,快让他进来吧!” 李莲英急忙把荣禄迎进来,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人把他那三个心腹押了出去。荣禄年初给慈禧太后拟定了惩处拳首的上谕之后,就被慈禧派出京师,去探听京城里的消息,现在京中大局已定,他便赶回西安,向慈禧禀报,正赶上刚才的官司。 荣禄进了屋,下了跪,见了礼,没有开口,慈禧便问道: “京里的情况怎么样?”“禀老佛爷,自老佛爷斩杀惩处了拳首之后,洋人之气渐平,谈判气氛也较前缓和了好多,但洋人极其狡猾,实在不好对付,亏得庆亲王和李中堂尽力斡旋,目下大局已定,我方接受《议和大纲》与西方十一国订立和约。洋人即从京师撤出,且大部已经撤出京师了。” 慈禧听到洋人撤兵了,心宽了很多,接又问:“宫里的情形怎么样?” “宫中有的殿堂被洋人毁坏,但大部皆完好无损,被毁的殿堂,李中堂正着人赶修呢!” 这下慈禧太后放心了,北京的局势稳定了,皇宫也正在修复,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天马上就又和以前一样蔚蓝了。只要洋兵一撤离北京,条约一订,她就可以堂而皇立地以国太的身份回京师了。 其实,奕劻和李鸿章与洋人谈判,真是漫长而艰苦。从光绪二十六年八月开始,时断时续,时紧时松。洋人打到北京,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瓜分中国,从中国掠夺资源,从而灭亡中国。他们打进了北京,占领了皇宫,就等着清政府派人和他们谈判。清政府即派庆亲王奕劻和李鸿章作为全权议和大臣,与西方十一国谈判。 起初,奕劻和李鸿章对洋人的态度较强硬,但他们意识到如果不处置主战派的大臣,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就把这情况报告给慈禧太后,慈禧就逐渐改变了对载漪、载勋、刚毅等人的态度。十月初,西班牙、英、法、美、日、意等国使臣提出《议和大纲》,条件极其苛刻,奕劻,李鸿章不敢自作主张,于是把《议和大纲》和洋人列出的要求处罚的中国官员的名单,转呈慈禧。慈禧百思不得巧法,只得在年末下谕,次年初即处死所谓“拳首”。 这样,才给谈判铺平了道路,西方列强同意与清政府和解。得到了和解的准信,荣禄便急急地从京师赶回西安,向老佛爷报喜。谁知老佛爷却被贩运鸦片之事,弄得闷闷不乐。 听了荣禄的平安喜信,慈禧才稍稍平息了怒气。慈禧知道荣禄与李莲英关系甚笃,这个案子,交给荣禄处理,再合适不过了。他一定能从中周旋,解救李莲英的。便当着岑春暄的面,对荣禄说:“大内的几个小太监,不听管教,竟借到山西采买猴头之机,私贩烟土,被岑巡抚抓获了。我心里事多,很烦,你去处理吧!”就这样,把生杀予夺的权力交给了荣禄。 这正是李莲英求之不得的。 “遵旨。”荣禄已领会了其中的意思,更清楚自己刚进门时李莲英那个眼神的意思,很痛快地答应了。 “你大老远地回来,先回去歇息歇息吧!” “谢太后关怀!” “岑巡抚,亏你对我大清如此忠心,我一定要奖赏你!你先回去吧!”慈禧转过脸来对岑春暄说。 岑春暄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和荣禄一起出了行宫。看看他们都走了,慈禧太后叫住了李莲英:“莲英,你过来!”李莲英垂着头,走过来,跪到了慈禧面前。 “莲英,你老实告诉我,这私贩鸦片的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这……,老佛爷,奴才该死。” “你跟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忍心叫你死呢?只是这案子我已完全交给荣禄去办了,就看他想不想让你死了。”慈禧太后弦外有音,语中有语。李莲英是何等角色,难道还不明白?他赶快向慈禧太后叩头不止,道:“多谢老佛爷!多谢老佛爷! ……” “行啦,你起来吧!我也困了,想自个儿呆一会儿,你去办你的事吧!”慈禧太后已闭上了眼睛。 李莲英感谢不尽,再叩了个头,爬起来,退了出去。李莲英知道该怎么办,就匆匆地准备去了。 当天夜里,在荣禄寓所的摆设讲究的客厅里,灯火通明。 客厅显然是刚收拾过,窗明几净,桌椅油漆铮亮,酒具茶具焕然一新,好像要迎接什么贵宾。荣禄捻着胡须,眯缝着眼睛,悠闲地品着茶。院外,响起了敲门声,荣禄便站了起来,迎了出去。来者正是李莲英。 “李总管,哈哈,我就知道你今晚要来,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来,快进屋!” 李莲英进了屋,分宾主落了座,荣禄便说:“卑职从京里回来,顺便捎来几瓶好酒,大总管难得到寒舍一次,今儿可得痛痛快快地喝上几盅。”李莲英只是笑笑,没吭声。 不多时,酒菜上齐,荣禄频频让酒:“来,来,大总管,咱俩快一年没一起喝过酒了。今天多喝点。”李莲英知道荣禄的脾气,闷声不响,只一个劲地和荣禄对饮。多喝了几杯,荣禄的脸也红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他停了酒,操起了旱烟袋抽烟,解闷。李莲英看了看他,嘻笑道:“堂堂大清中堂大人,竟用如此破旧的旱烟袋。”荣禄的烟袋确实是又破又旧,可是几十年了,用惯了,不舍得换。听李莲英这么说,他回了一句:“敝帚自珍嘛,我就看我这个好!”说完朝李莲英笑笑。 李莲英伸手从后腰上把别在腰带上的那杆旱烟袋抽了出来,往荣禄面前一递,说:“这才是你用的烟袋,你看这嘴子,你看……” 荣禄接过李莲英递过的旱烟袋,端详了许久,才迸出一句:“好!好东西!我抽了这么多年烟,这么好的烟袋还是头一回见。你看这绿玛瑙嘴子,再看这精致的烟锅……”真是爱不释手。 “这是别人送我的,我烟瘾不大,这么好的东西,也舍不得用,既然中堂喜欢,就送给中堂了!”李莲英显得非常慷慨。 “如此就多谢大总管了。”荣禄也知道不拿白不拿。 “荣中堂,我好倒霉呀!”李莲英把话转入了正题,“那三个小子私贩鸦片,给岑春暄这个王八蛋抓住了。岑春暄由于上次给老佛爷找冰没找着,倒让我找着了。就一直记恨我。这次可给他创造了一个复仇的机会,对那三个小子严刑拷打,逼他们招出我来,好置我于死地。现在老佛爷把这个案子交给中堂大人处置,我李莲英的性命全在中堂大人掌握之中,还望中堂大人多多照应。”说着,端酒杯,一饮而尽。 “大总管放心,岑春暄这小子我也早就看不惯他了,对老佛爷那么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荣禄不给大总管出口气,不整整这个王八蛋,那才怪呢!哈哈……” “多谢中堂!”李莲英起身告辞,被荣禄拦住了,说:“大总管难得到寒舍一叙,多坐会儿无妨!” “回去晚了老佛爷要怪罪的!”荣禄再没有拦,李莲英道了声“打扰”,便出门回行宫去了。 过了几天,荣禄重新审问抓获的三名太监。欺骗他们如果不供出李莲英,就保证免其一死,所以范平等写出了贩运烟土与李莲英毫无关系的供词。荣禄把供词交给慈禧,慈禧下令斩杀了三名太监,李莲英当然逍遥法外。 岑春暄听到此事之后,非常气愤,来找慈禧评理。他一见到慈禧,便说:“老佛爷,微臣以为,贩运烟土之事,李总管亦有责任,亦应受到一定的处罚!” 慈禧太后淡淡地说:“这是荣中堂审问所得的供词,系三名罪犯亲笔所书,你自己拿去看吧!”说着,把那供词扔到地上。 “可是微臣前日所得供词……” “岑春暄,李莲英是我身边的人,我对他的言行一概尽知,你身为陕西巡抚,竟不知何处有冰,让李莲英给找到了,你是不是嫉妒他了?” “……为臣不敢!微臣只求老佛爷能秉公处置此案!” “大胆,敢在我面前顶嘴!念你昔日护驾有功,在此间又尽心供奉,不治你罪。今调你为广西巡抚,即日起程,赶赴广西。”慈禧太后没有惩处李莲英,却把岑春暄给调走了。 岑春暄听得此言,如坠云端,但是,太后成命既出,他只有谢恩的份!岑春暄含恨收拾行装,前往广西就任,临行之前,暗暗发誓:“李莲英,你等着,有朝一日,你岑大爷一定要杀了你!” 光绪二十七年七月二十五日,是中华民族耻薄的日子。这天,清政府全权代表奕劻和李鸿章代表清政府,与德、奥、比、西、美、法、英、意、日、荷、俄十一国公使,在最后议定书上签了字,《辛丑各国和约》签订了。这个条约,可以说是空前屈辱的奴役性条约,洋鬼子们向清政府勒索了巨额的赔款,中国要向列强赔偿海关银四亿五千万两,要求分三十九年还清,年息四厘,本息合计九亿八千多万两。为了保护外国使臣的安全,要求划东交民巷为使馆区,规定华人不能居住在内。岂有此理,中国的地方,竟不许中国人住!更有甚者,要求清政府许其在山海关到北京的铁路沿线驻兵,禁止武器弹药运入中国。可恨的洋人,要求清政府保证中国民众不再敌视洋人,剿杀洋人,并要求清政府派人到德国和日本去道歉。同时,洋鬼子又在外交、通商等事情上,宰割中国。 这样一来,我们的沿海全都让洋人给占了,大部分的铁路让洋鬼子占了,做生意的自由让洋鬼子给剥夺了……我们的民族在呻吟,我们的国土在分崩,我们的祖国在默默的流泪…… …一条东方巨龙,一头沉睡的雄狮,你何时才能惊醒,何时才能腾飞?现在竟遭人如此欺辱,却不动声色,这种不动声色可不是有涵养的表现啊! 慈禧派出的载沣向德皇道过歉了,那桐也给日皇道过歉了,大清帝国仁至义尽了,《辛丑条约》也签订了。洋人虽然夺取了我们的许多权力,他们可以在中国恣意横行了,但毕竟洋人的大部队撤走了,我们在失去了很多的前提下,获得了暂时的太平。光绪二十七年八月,八国联军陆续撤出了北京。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千家万户。老佛爷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喜出望外,因为,这下她就不用恐惧了,她又会成为皇宫里的主人,所以,自从得到这个消息,她老人家就归心似箭,要收拾东西回銮了。&gt;&gt; 第 2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8 章 李莲英三、启驾回京 三、启驾回京 慈禧在西安逃亡了一年多,终于盼到了启驾回京的日子,在回京的大队人马中,却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奴才李莲英的行李,竟比主子慈禧的行李还要多……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离京出逃,是不得已而为之,从太原向西安移驾,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她和他身虽处太原处西安,但其心中思恋的、向往的仍然是京师北京。所以,慈禧太后才不惜一切代价,以国家的主权换取京师的太平。 在京师的谈判稍有眉目之后,慈禧太后就让光绪皇帝在光绪二十七年五月二十一日降下一道上谕,曰:“朕侍皇太后暂住关中,已将经岁,常怀宗社,时切疚心。今和局已定,昨谕今日内务府大臣,扫除宫闱,即日回銮,惟因天时炎热,圣母年高,理应卫摄起居,以昭颐养,自应俊节后稍凉起跸。兹于七月十七日由河南、直隶一带回京,着各衙门先期敬重预备。” 这道上谕,使举国上下,人心大定,人人期盼和平。但由于回銮的日期没有最后决定,回銮之事也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淡,变得似乎越来越遥远,远得不可期冀。于是,平安下来的局势又动荡起来,以至人心惶惶。直到七月初一日,光绪皇帝才又下了一道上谕,谕称“据奏改定八月二十四日回銮”。但此谕一出,无异于一石击起千重浪的小石,举国上下无不哗然,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老佛爷和万岁爷是不想回銮北京了,原来说是七月十七回銮,一下子改到了八月二十四,听人说这次可能还走不了,得到九月份才能走,这九月不知道能不能启跸,紧接着十月初十又是老佛爷的寿辰,十月如果走不了,这天就冷了,今年回銮看来是没指望了,还是看明年春上怎么样了。有的人还说老佛爷不敢回北京,因为是她当初宣的战,这回回去,还不怕洋人找她麻烦?也有的人说,宫中的总管李莲英怕回京后老佛爷失势,自己就没有权了,所以力劝老佛爷不要回京师。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一时间中外报刊无不以此为中心问题,各抒己见,搞得风雨倾国。 到了七月二十五日,庆亲王和老中堂终于和洋鬼子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慈禧太后得到这个消息后,又得到了八国联军撤离北京的消息,顿觉心中踏实了很多,异常欣喜,一面令李莲英传谕在陕大臣准备仪仗,准备启銮,一面派二总管崔玉贵先回北京去看看,如果京师形势很好,则立即回禀,而后启驾回京。 崔玉贵带领几个太监,快马加鞭,赶回京师。到了京师,看到各处残垣断壁,到处是累累的弹痕,不觉心中发悸,但心中一直拿定一个主意,洋兵、洋枪、洋炮已经撤出了京师,这是千真万确的。所以,他带着太监们,在空荡荡的北京街头,打马如飞。进了前门,过了天安门,看到了他熟悉的皇宫。皇宫景色基本依旧,那深红色的宫墙依然是深红色,宫中的一草一木,也还都在。只是没有人住,加上洋兵的抢掠,宫殿中,都空荡荡的,稍稍地有一点荒凉。 崔玉贵和众人再往里走,看到那太和、中和、保和三殿,雄伟依旧,才觉得回到了皇宫,回到了他们日夜思慕的地方。 早有看护皇宫的太监迎了出来,故人相见,阴阳怪气的喊声、哭声、笑声,响作一片。 “他娘的,都别喊啦!”崔玉贵急了。人群稍稍静了一点,崔玉贵把留守宫中的太监头目叫了过来,问:“城里的洋鬼子兵都走了吗?” “回二总管,差不多都走了!” “老佛爷和万岁爷马上就要回来,你们都知道吗?” “知道,李中堂早就安排我们洒扫收拾了。” 崔玉贵没再问别的,带了两个亲信,径直来找李鸿章和庆王奕劻,从他二人那里了解到了京师的具体情况。李鸿章由于谈判辛苦,积劳成疾。崔玉贵劝他多歇息歇息。 看望了李鸿章和奕劻,崔玉贵就到京师的街道上蹲蹰,看到市面井然有序,也不见有多少洋人,除了随处要可以看见几所破房子之外,其他的和以前的感觉差不多,于是决定火速回西安。 两天之后,崔玉贵和他的两个亲信,踏上了归途。回到西安,向老佛爷详细禀告了京师的情形。慈禧听得聚精会神,乐得合不住口。于是,八月二十四日启驾回京,就这样定了下来。但是,皇太后、皇上要起驾,不似寻常百姓串门儿,说走就走,那得准备各种物品、护驾的军队等等。所以,这回銮日期一定,这整个西安城,乃至全国,都动了起来。 在崔玉贵回京视探的同时,慈禧太后派李莲英在西安准备仪仗,车轿等。制办这些东西,李莲英是行家,他指示他手下的太监到西安城中出名的几个木匠铺子里订做龙驾凤銮,又派人训练禁卫军,准备仪仗,好不热闹,行宫之内洋溢着欢快的气氛。慈禧太后见李莲英把起驾所需各物全部备齐,心中更是得意。 圣驾要远行,必须要有护驾的。去年由北京往西安来时,先有马玉昆,后有岑春暄,护驾也颇负责,很得慈禧的赏识。 但是,由于岑春暄与李莲英争宠,发生矛盾,在荣禄和慈禧太后的合作下,他被调到远方去了。到用人的时候,慈禧才觉得有点后悔,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岑春暄是不可能回来了,那此次回銮,由谁护驾呢?目前在西安找一个合格的护驾之人,可不是件容易事。慈禧整天在思忖,寻找她的护驾之人。 在慈禧太后考虑护驾人的同时,大总管李莲英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李莲英前次陪着老佛爷和万岁爷从京师仓惶出逃,由于走得仓促,没有正式护驾的军队,只是七拼八凑地跟来了一些军队,聊作护驾。由于没有统一领导,护驾军队组织得很乱,几次都险些出乱子,所以李莲英知道护驾军队的重要,所以在后来岑春暄护驾时,慈禧太后、光绪皇帝和李莲英,都很看重他,信任他,所以他才越来越跋扈。这次回銮,那更是非同小可,再者,李莲英随驾到西安后,在惠心照料老佛爷的同时,也时不时打打自己的如意算盘,背地里干过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必须找个可靠的人来护驾,才能保住自己的前程。那到底让谁来护驾呢?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他的干儿子九门提督姜维提。 这姜维提是谁?干吗做李莲英的干儿子?原来,姜维提的胞弟姜维康,曾通过李莲英的关系,放任为粤海道台。姜维康紧抓住李莲英这条红线不放,多次用重金贿赂他,又通过李莲英,把他的胞弟姜维提由一个卫队的小头目提升为京师九门提督。姜维提万分感激,但无以回报,便磕头认李莲英为义父,愿终生为其犬马。论年纪,姜维提和李莲英相差无几,但是李莲英给了姜维提地位,权力,可以说是再生父母,且姜维提一介武夫,觉得如拜在他的门下,前途更是无量,所以就一无反顾地做了李莲英的干儿子。 李莲英想到了他,但他在京师,不在西安,这可怎么办? 但凡事岂能难倒大总管。他又来找荣禄,言明这护驾之人如何重要,西安如何缺这护驾之人,又推荐姜维提是如何的能干、可靠。荣中堂也不是白痴,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满口答应把姜维提从京师火速调来护驾。 所以,正当慈禧太后为谁护驾而犯难的时候,忽然得报,京师九门提督姜维提由京师前来护驾。慈禧一听大喜。 这护驾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在起驾前还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奖励随行诸官,特别是陕西省和西安府的地方官员。岑春暄被调走之后,陕西巡抚换成了升尤。他虽到此任不久,但正赶上两宫要回銮,就积极投入到准备工作之中,受到老佛爷称赞。所以,老佛爷特派他为前路督边粮台,陕西巡抚暂由李绍芬代理,派臬司樊增祥署理布政司,道员吴树芬署理按察司,西安府胡延升署粮道,候补府傅士炜署西安府…… 不几天,陕西、西安宫场全班出动,官员之间相互贺任道喜,满街车马纷驰,闹得尘土飞扬,乌烟瘴气。加上行期渐近,官府内外都预备行装,准备登程,各随行京官,也打点行囊,忙得不亦乐乎。 慈禧太后和李莲英,也在忙着收拾行装。老佛爷在陕西居住了一年,全国各地的官员也都到西安来向她老人家朝贡过。所贡之物,收集起来,竟装了一百多辆车子。慈禧看看这么多金银财宝,心里美滋滋的。其实,这些东西,不全是她的,至少有一多半是李莲英的。李莲英随老佛爷在陕西,大权在握,地方官为了讨好他,在向慈禧进献礼品时,还要送李莲英一份。有的官员明里送,暗里还送,所以李莲英一年所得到的财物,只比慈禧的多,而绝不比她的少。李莲英在收拾整理时,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为了区别开来,把慈禧太后的东西全用黄色的绳带包扎,而自己的,全用红色的绳带捆扎。那用红色绳捆扎的箱笼,明显的比黄色绳子捆扎的多。 光绪二十七年八月二十四日,凌晨,天还很黑,瑟瑟的秋风,给人带来几分凉意,早起忙碌的人们不禁缩了缩脖子。 在陕西西安慈禧太后的行宫里,李莲英早早地侍候慈禧起了床,洗漱完毕,正忙着给她老人家梳头。今天的头一定可要梳好,因为今天是起驾回銮的日子,要远行了,要见到外面的世界了,老佛爷觉得自己应该以全新的面目出现在大自然面前,出现在她的臣民面前。 “老佛爷,您看梳成这样,行吗?”李莲英梳好了一个样式问。 “不行!得看上去庄重些!把这边这几支头发理顺!发髻再低些!……对、对,就这样!行啦!” “是,老佛爷!这样再好不过了!奴才梳了几十年头,这次是奴才最满意的!”李莲英奉迎道。 “莲英,起驾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老佛爷,您老人家放心,一切准备周全!只待下旨起驾!” “我的那些箱笼都装上车子了吧?可别落下什么东西。” “不会的!奴才办事,老佛爷还不放心?” “放心!放心!”慈禧看起来非常高兴。 不知不觉,天已放亮,光绪帝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到慈禧房里来请安。“请亲爸爸安!” “好,好!皇帝,都收拾好了吗?”慈禧太后问。 “准备停当了。” “莲英,传膳!”慈禧太后想吃了饭,就要起驾。 “遵旨。” 不大功夫,御膳上来了。这是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在西安的最后一顿饭。这顿饭,御膳房的厨师们花了昨夜一整夜时间,才做了出来,所以特别丰盛。慈禧太后看着这满桌菜肴,心里就高兴。便把其中挑了几样赐给了裕隆皇后和瑾妃她们,又把别的几样赐给了他的奴才李莲英。光绪帝还是像过去那样,谁都不搭理,自个儿找好吃的猛吃。 吃完了饭,慈禧太后拿起了水烟袋,悠闲地过着瘾。外面一声“荣中堂大人到!”她放下了水烟袋。荣禄进了屋,跪在地上,道:“给老佛爷请安!” “嗯,准备得怎么样?” “一切皆妥,只等着老佛爷降旨了。” “好!”她把头转向光绪,“皇帝,起驾吧!” “亲爸爸,这就走啊?好,走吧。”说着,光绪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起驾了。最前面是侍卫和仪仗,个个骑高头大马,装束整齐,并有二十四面黄龙旗开道,极其宏伟、庄严。西太后乘的是前日李莲英订做的金色大轿,由十六个人抬着。轿子从顶到底全是金黄,两边绣着各种吉祥图案,衣着华奢的慈禧坐在其中,神态怡然。紧接后面的是光绪皇帝的轿子,隆裕皇后的轿子及瑾妃等人的轿子,皆是黄色的八抬大轿。所有轿夫都穿红彩绸衣,戴黑帽,足穿黑面白底软靴,一切皆按京城銮仪的标准,好不气派。轿前轿后,有御前大臣及宫中太监骑马随驾,李莲英则跟在慈禧太后轿旁,寸步不离。再后面是一些大臣的眷属,排成长队,浩浩荡荡,最后面是姜维提率领的护驾兵勇,押运着这一年来各地进献的财物及陕西地方进献的地方特产,这是老佛爷和李总管的私房,和各衙门的档案籍册。 第 2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29 章 再看那西安城中的道路,全用黄土重新铺垫过,修得平平整整。道路两旁,每隔五步即站一名护驾的士兵,从巡抚衙门一直站到灞桥之上,这西安城到灞桥,足足有三十里地,如此排场,确实史无前例。这些,都是荣禄荣中堂和李大总管精心策划,尽力操办的。确是用心良苦。 西安城中的百姓,早就听说老佛爷要回北京了,又见近来整修道路,已知行期不晚,个个翘首以待。从大众的心理来说,百姓还是希望老佛爷和万岁爷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不要再回北京了,在西安不也很好吗?再者,圣驾幸临陕西,给关中百姓带来了好运,这是百姓不愿圣驾离去的主要原因。 在中国人的心里中有许多讲不清楚的谜,其中“闰韶等御前大臣,来找李莲英。 这天,李莲英侍候慈禧太后歇下午觉后,回到自己房中,欣赏着自己新得的几件珍宝,嘴里含含糊糊地哼着京戏,好不自在。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小声对他说:“大总管,荣中堂大人有请!轿子在外面等您呢!” 李莲英想都没想,就出了门,坐上荣禄派来的轿子,走了。到了荣禄驻歇的地方,他看到房里不只是荣禄一个人,还有奕劻和王文韶。三人见他来了,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李总管,进来坐!”荣禄朝他摆摆手。 李莲英看他们表情很严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感到莫名其妙,便环视了一遍,问:“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怎么都这样?” 李莲英话还没说完,荣禄等三人已跪在了李莲英的面前。 李莲英更是莫名其妙,忙起身相扶,但那三个人,谁也不起来,齐声说道:“国家有难,求大总管挽救困难,如大总管不答应,我等就不起来!”这下可把李莲英给弄蒙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总不能让这几位国家重臣在面前这样跪着,便含糊地答了句: “为国家,李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三位大人,请起吧!只是不知国家又有何难,这洋人不是刚刚撤走吗?难道又打回来啦?” 跪着的那三位站起身来,说:“此事只有大总管能办得到,所以我三人跪地相求!” “到底什么事呀?快说!”李莲英有些不耐烦了。 “大总管,今日相求之事,是有关大阿哥之事。我等合计,这大阿哥如果不废,他来日就是大清天子。他的父亲被我等流放新疆,像大阿哥那样的,年龄也不小了,他岂能不记仇,如果算起秋后之帐来,你我岂有活路?”荣禄说。 “再者说,”庆王奕劻接过了话,“这大阿哥是载漪之子,载漪又是拳匪之魁,洋人对他恨入骨髓,如果不废他,以此拳首之子为皇嗣,洋人岂能答应,如复开战,岂不是国家之祸,黎民之灾?” “即使现在洋人不反对他做大阿哥,到日后他做了皇帝,再为其父昭雪,提倡灭洋,扶助匪帮,难保不会闹出第二个庚子之变。到那时,国家、百姓,岂不重陷火坑?”王文韶接下来说。 这下李莲英明白了。原来这三个人商量着想废掉这个大阿哥。他马上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请他来了,是想从他这里打开慈禧的缺口。但这李莲英城府极深,故作糊涂地问:“那李某能为三位大人做些什么呢?” 荣禄答道:“大总管,要废大阿哥,可是件大事,最关键是要老佛爷点头。我这里有御前大臣联名奏书一封,求大总管代呈老佛爷,并以利害之势劝导老佛爷,让她老人家早做决断。如老佛爷能够恩准,那就是万民之福,其功却皆在你李大总管。求大总管尽力为之。”说着,又要下跪,被李莲英一把拉住。 第 2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0 章 “荣中堂,这斩杀拳首之事,李某也曾参与,如若溥儁他日为帝,我李莲英也一定没有好下场。现在有机会废他,李某定要尽力而为,请三位大人放心!” 三位大臣一起向前,朝李莲英深施一礼,齐道:“先行谢过李大总管!”李莲英又朝他们客气一番,接过荣禄手中的联名奏折,回行宫去。 李莲英回到行宫,慈禧太后午觉已经醒了,正坐在太师椅上,衔着水烟袋,解闷儿呢!见李莲英从外面进来,便问: “你又跑到哪儿去啦?着人去找也找不着。” 李莲英也不答道,到了慈禧面前,扑通往地上一跪,拿出荣禄交给他的奏折,双手呈上,举过头顶。慈禧看他这般动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不知他呈上来的是什么,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看他,接过了那个折子,揭开了,看了起来。看到奏折的内容,慈禧的眉头越皱越紧。看完了,她把奏折往桌子上一放,问:“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是荣中堂让奴才呈给老佛爷的。”李莲英答道。 “这可是大事,可不能说废就废,说立就立。他们这些御前大臣,不但不给朝廷分忧解难,却在中间瞎搅和!”慈禧太后似乎有些生气。 “老佛爷,御前大臣们这样做,也是为您老人家着想。这大阿哥已经十六七岁了,在西安这一年,他的所作所为,您老人家也都看到了,性情顽劣,不服管教,他的父亲端郡王被发往新疆,为人子者,他岂能不记仇,如他日后做了皇帝,惩处昔日惩处其父之人,岂不又使朝纲大乱?最可怕的是,他是拳首之子,老佛爷以他为大阿哥,洋人对此肯定不满,若因此挑起事端,岂不得不偿失?” 慈禧太后没有作声,她只静静地坐着,想着。其实,去年出京西逃,到太原之后,慈禧太后就觉得大阿哥很是厌恶,整天舞枪弄棒,装神弄鬼,学义和团的样子。到西安后,大阿哥更是不思进取,只知玩乐,西太后就有废之之意,但因当时事务繁多,未能顾及,今日有御前大臣们的奏请,慈禧觉得是时候了。 于是,在光绪二十七年十月二十日,慈禧太后召集荣禄等人召开御前会议,降旨废黜了大阿哥溥儁。旨曰: 已革端王载漪之子溥儁,前经降旨为大阿哥,承继穆宗毅皇帝为嗣,宫谕中外。概自上年拳匪之变,肇衅列邦,以致庙社震惊,乘舆播越。推究变端,载漪实为祸首,得罪列祖列宗,既经严谴,其子岂宜膺储位之重。溥儁亦自知,惕息惴恐,吁恳废黜,自应更正前命,溥儁着撤去大阿哥称号,并即出宫,加恩赏给不入武百官,黎民百姓,一同跪倒在河岸之上。慈禧太后由李莲英搀扶着,站在龙舟之上,用喜悦的目光看着她那些跪在岸上的臣民,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但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不多时,传进御膳。再看那黄河,已失去了它上游的凶猛,而波平如镜。两宫膳食已毕,龙舟开行。 龙舟一动,岸上的人们顿时站起身来,极声欢呼,举头目送着龙舟远去。龙舟极其平稳,缓缓前行,约摸一个时辰,方才到达北岸。南岸的人群,看到船已靠岸,才慢慢地离去。 过了黄河,不几日就到了直隶边界,因镇压义和团有功而被提升为直隶总督的袁世凯,率领着他新近训练的军乐队,吹打着洋鼓洋号,前来接驾。袁世凯自从出卖了维新党,帮助慈禧太后废除了维新变法、把光绪皇帝软禁在了瀛台,所以光绪帝最恨的人当中,袁世凯算一个,但是,他在慈禧面前吃得开,由于镇压变法维新,有功于朝廷,遂平步青云。义和团在山东闹起来以后,袁世凯被派往山东,代替了山东巡抚毓贤,在山东镇压义和团。光绪二十六年,义和团运动失败,袁世凯可在山东立了大功,被提升为直隶总督,补了李鸿章的缺。上任未久,皇太后、皇上回銮,途经直隶,袁世凯当然要热烈欢迎。 袁世凯保着圣驾,继续北上,二十日到达正定府。此时正定已通火车,所以,为了早日回京,大臣们力劝老佛爷改乘火车。慈禧本对这种洋玩意不放心,但是,这种洋玩意对她来说,又是一种诱惑,于是她还是答应坐火车。 既然老佛爷决定要坐火车回京,那就得有老佛爷坐的火车,所以正定铁路局特别准备了一列火车,共二十二节。此列火车的二十二节车厢中,有四节是专供皇太后和皇上御用的花车,再有一节上等客车,供皇后坐乘,剩下的则归各宫妃嫔、亲王、大臣、福晋、太监等分乘。 此车虽说是特备之车,但要达到皇太后和皇上、皇后乘坐的标准,还需要大量地修整。为了能早日让老佛爷乘车北上,李莲英亲自监工,派工匠对“特列”进行装修。 首先,除前面的机车以外,其他各节车厢,均被涂成了黄色,因为黄色是皇家的颜色,既是御用之车,就应着披上皇家的外衣。整列火车仅用了两天,就变成了一条黄龙。车外的这种简单的涂染,较之车厢内部的精心设计,那确是相差极远。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所乘的花车之中,皆以黄色貂绒、黄缎围绕,并铺有黄龙图案的地毯,整个车厢内,被装饰得金碧辉煌,摆设文雅。虽近寒冬,仍有鲜花,车内香气袭人。设有宝座,睡榻,还有听政的地方,所需之物,一应俱全。所用瓷器碗盏,皆为盛宣怀呈贡,其上皆有“臣盛宣怀恭进”几字。 隆裕皇后的车厢,虽不及太后和皇上的华丽,但却较一般妃嫔的强出许多。其他车厢,仅稍事收拾,统备厚重帘幕的备风寒。各节车厢中,都书有不同的牌子,标明名份等次,各就各位,安排得井然有序。经过三天三夜,辛苦劳作,这御用列车装饰好了,可是那些工匠们,早已累得死去活来,两眼红肿。 “老佛爷,火车已经准备好了,您老人家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李莲英把整列火车检查了一遍之后,回到行宫,问慈禧太后。 “这火车保险吗?跑起来那么快,却只有两条那么窄的铁路,万一那铁轮子从铁道上掉下来,那可怎么办?”老佛爷还是有些狐疑。 “不会的,老佛爷,您老人家放心,这火车跑起来可稳当呢,比坐轿子都舒服!” 慈禧太后总觉得很奇怪,那么奇怪的火车,它是怎么才能走呢?是什么让它走呢?怎么想也搞不清楚。不如亲眼去看看。于是在十一月二十四登车北行之前,慈禧太后着实认真地把火车看了一遍。 銮驾出了正定行宫,直奔火车站而来。到了火车站,落了轿,李莲英搀扶着慈禧太后下了轿,走上了月台。看到了,看到了,慈禧看到了火车,看到了属于她的那条黄龙。她把那火车一节一节地端详着,百看不解其意。便对李莲英说: “莲英,这火车怎么才能走呀,让它往前走走。” 李莲英便命那火车司机把火车缓缓地向前开。火车慢慢地往前动了,慈禧禁不住心头的好奇,直喊“动了!动了!” 俯下身子,仔细地观察底下转动的铁轮。突然,她问:“什么东西这么大力气,能推动这么多轮子转?”说完看看李莲英。 李莲英也不知道,那也得回答,于是就答了一句;“是最前面那个东西,叫什么‘蒸汽机’。” “那蒸汽机是怎么造出来?它在最前面,怎么能推动后面这些轮子转?”慈禧有点太天真。 “这……,奴才也不知道。”李莲英有点不好意思。慈禧又看看别的大臣,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火车只能在铁道上面走,怎么不能在地上走?莲英,让这车往后退退,能退吗?”李莲英又令火车向后缓缓地退。慈禧还在目不转眼地看着那铁轨、车轮。 “好,往前走!” “往后退!” 如是这般,火车就在这段铁轨上,往前走走,再往后退退,供老佛爷玩赏。看了好一阵子,慈禧太后似乎看懂了火车是怎样动,怎样停,对着火车不住地点头,觉得非常放心了,才对李莲英说:“莲英,我们上去看看!” 于是,火车停下来了。上面的司机和工役们,都匆匆忙忙地下了车,侍跪车旁,等着老佛爷登车。别人上车,都用铁梯,这种方式,如果同样用于老佛爷,确实有些不雅。所以,李莲英早就命令工匠为太后登车制做了一种特制的梯子。 用一张特制的大木板,搭在车门口,形成一个平缓的斜坡,再给板上盖上一条黄色的地毯,就形成了一个特制的木梯。上车时,李大总管走在老佛爷前面,扶着他的手臂,左右两边,分别由两个小太监搀扶,不费吹灰之力,便上了火车。 紧接着,光绪帝、隆裕皇后、其他妃嫔以及王公大臣、随行的军队,都挤上了火车。一群后妃,不曾见过火车,今日得坐,自然是喜不自胜,嘻嘻哈哈,相互逗乐。九门提督姜维提的兵丁,挤在一个车厢里,显得得意洋洋。 等慈禧太后和光绪帝上了车,那火车司机和工役们,才爬将起来,登上火车,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静待发车的命令。 慈禧太后上了火车。她对车厢的布置、装饰非常满意,总觉得自己占用两节车厢有些太奢侈,于是,让李莲英和荣禄住在第二节车厢中,也好给她解解闷。皇帝、后妃、王公大臣则相安无事。随行军队人数很多,不可能全都挤上火车,只有一小部分上了火车,其余的只能是步行了。 “莲英,去看看皇帝他们都收拾好了吗?”慈禧在休息了一会儿说。 “老佛爷,万岁爷那儿早就准备好了,奴才刚才去看过了。” “好,我们走吧!” “遵旨。” 发车的命令终于下达了,火车司机和工役们就忙了起来。 站台上送行的大臣,以袁世凯为首,跪送圣驾。火车开动了,站台上响起了欢呼声。看着火车缓缓地驶出了车站,送行的人群才陆续散去。 第 2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1 章 这列黄色的御用列车,像条黄龙,在燕赵大地上奔驰。在火车的车头前面,交叉着两面杏黄大旗,中间绣着一条巨龙,张大了嘴,在它的嘴边,绣着一颗大珠。火车上坐的便是当朝的真龙天子,可是,真龙天子天生懦弱,这么多年来一直受老佛爷控制,甚至连喜笑怒骂的权利都没有,所以说,他不能算是真龙,而只能算是个傀儡。傀儡天子还能有什么作为呢?他只能随慈禧摆布,自己的爱恨、理想,则全是虚无,可是他无可奈何,所以他麻木了。现在,他还坐在火车上,从车窗中观赏他的国土,看着列祖列宗留下来的锦绣山河。 火车开得并不快。因为是皇太后、皇上乘坐的,不求快,只求稳,所以,每小时北行三四十里。但与轿子相比,那可是天上地下了。西太后坐在宝座上,看着窗外,想着心事。忽然,她的思想又回到了火车上。她总是搞不明白,这火车为什么就能走,怎么想也想不出一点道理。就回过头来问李莲英:“莲英,你可认识这里的铁路局长?” “认识,老佛爷,你老人家哪儿不受用,就告诉奴才,奴才去办!”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这火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弄不清楚,你去把那铁路局长叫来,我问问他!”慈禧摆弄着水烟袋,懒懒地说。 这铁路局长,是通过李莲英买到的官位,李莲英岂能不认识他。太后、皇上要坐火车,作为这一路段的铁路局长,他自然要跟在火车上。这会儿,他正在前面机车上,这儿走走,那儿看看,检查他的手下的工作。李莲英从慈禧太后的那节车厢寻了过来,对着那铁路局长喊:“小子,你他妈真有造化,老佛爷叫你去跟她说话呢!” 铁路局长吓了一跳,心里嘀咕,老佛爷找我,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侍候得不周到?老佛爷发怒了,找我算帐?越想越怕,便对李莲英说:“总……,总管爷,有什么地方侍候得不周全,您老人家就直接吩咐。老佛爷那儿,还求您老人家美言。我鼠辈小人,见不了大世面,去见老佛爷,就免了吧!” 李莲英听他这么说,笑了,说:“小子,别怕,你的供奉很周全,老佛爷非常满意,不会怪罪你的。她老人家找你,不是为这事,是想问问你火车的事!” “什么,火车的事,火车的什么事?”铁路局长有些茫然。 “就是火车是怎么造的,怎么跑的等等,你一个铁路局长,难道不知道?”说着,拉着铁路局长就走。 这铁路局长家里是财主,只有钱,学识却少得可怜。他虽是铁路局长,只知利用职权营私舞弊,把自己捐官所花的银子往回赚,哪里管他火车是怎么造出来的,怎么跑起来的又是怎么停下来的,这也不是他的职权范围。所以,一听太后要问这些东西,就连连推辞。但李莲英拉住他不放,他总觉他虽然是捐钱捐的官,但是像这么简单的问题,总该知道一二,所以,就死拽着不放,硬是拉到了慈禧太后的车厢里来了。 见了慈禧太后,铁路局长诚慌诚恐,跪倒尘埃。老佛爷看他颤颤惊惊的样子,说:“你站着说话吧!” “谢老佛爷恩典。”铁路局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心里忐忑不安,只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稳定情绪。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这么长的火车动起来的呢?”慈禧太后开始发问了。 “回老佛爷,是车上的司机、工役们把火车开动的!”他觉得自己答得还算流利。 李莲英听他这么回答,觉得好笑,但他毕竟是自己推荐的人,真希望他别给自己丢人,赶忙插嘴道:“这个老佛爷知道,她老人家是问你那火车是怎么动的,谁有那么的力气,推着它跑?” “火车不是被推着走的,是最前面的车头拉着后面的车厢走的。” “车头上有什么东西,有那么大力气?”慈禧太后接着问。 “回老佛爷,那车头就是一个大蒸汽轮机,里面装着一个锅炉,装着水,用火烧,一直把水烧成水蒸汽,再把那汽喷出来,推外面的轮子,轮子一转,火车就走起来了。”铁路局长讲得津津有味。其实,他本来也不知道这火车是怎么跑起来的,就因为今天皇太后和万岁爷要坐火车,他就只得来押车,闲得无聊,就在车头里面转悠,看到用锅炉烧水,很是奇怪,就问旁边的工役,火车火车,要烧那么多水干什么,那工役告诉了他火车工作的原理,这会儿就在老佛爷面前派上了用场。 “那汽儿就那么大力气,能推动火车走?”老佛爷有点不相信。 “小、小的说得句句是实,前面确有锅炉,还生着炭火。 李大总管刚才到前面去了,他也看见了!” 慈禧太后看了看李莲英,未置可否,接着问:“那火车是怎样停下来的?” “这,小的看每到停车时,就有六七个人从车上跑下来,跑到最的一节车厢里,用力抓住一个轮盘,一齐用力拽住,这火车就停下来了。” “那车头在前面,把车头停住了,这后面不就停住了,为什么还要在后面拽什么轮盘?”慈禧好象兴趣很浓。 这下可把这铁路局长给难住了,想了好大一会,才说: “火车跑起来,惯性很大,而且铁轨那么光滑,要想停下来,可不容易,所以停车时得前面和后面同时刹车,才能安全地停下来。” 慈禧太后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看那铁路局长讲得那么认真,也就点了点头。接着又说:“火车为什么不能在地上走,只能在铁道上走?”对于火车,她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这,火车那么重,用的又全都是铁轮子,就一个铁轮子,能把地面压下去深深的坑,再加上车厢等,在土地上,保准一压一个坑,是走不动的。”铁路局长的表情越来越自然了,也不像刚才那么怯生了。 慈禧听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便又点点头,觉得有些困了,就对铁路局长说:“你去吧!”那铁路局长如释重任,悄悄地退了出去。慈禧对李莲英说:“这个铁路局长还真有点见识,瞧他讲得头头是道的!” “是,是。这也是应该的,作为铁路局长,连这些都不懂,那怎么成!”李莲英为这个铁路局长感到骄傲。 慈禧太后得到了关于火车的许多知识,坐在火车上放心多了。以前,她也坐过火车,但总觉得不大保险,现在总算踏实多了,便又操起了水烟袋。李莲英忙着给她装烟、点纸引子。慈禧抽起了水烟,李莲英便没有别的事了,便又溜到前面机车上,找那个铁路局长。没等铁路局长开口,他便夸道:“真行啊,几年不见,出息多了,说话也顺溜了。” “谢总管爷夸奖!没有总管爷,就没有小的今日,如有机会,小的一定登门拜访!” “你说得真不错,老佛爷不住地夸你呢!” “全托总管爷的福!” 正说话间,火车突然放慢了速度。李莲英问铁路局长: “车怎么慢下来了?” “噢,可能快到保定了,要进站了,车要走慢点。” 李莲英听说快到保定了,便匆匆回到了慈禧的车厢,说: “老佛爷,快到保定了!” “这么快?就到保定啦?听说要比平时慢得多呢!” 汽笛一声长鸣,火车驶入了保定火车站。保定是当时直隶省省府所在地,总督衙门就设在这里。直隶总督袁世凯因前日南行接驾,当时尚未回到保定,所以皇太后、皇上到保定时,由保定其他官员率兵列队迎接,把皇太后等迎入保定行宫。 慈禧太后在保定停留数日,一边派庆王奕劻回京,准备接驾,一边频频召见大臣,询问各地方和京中的情况。十一月二十八日,从保定行宫起銮,坐上了那列呼啸的火车,直向京师而来。 快到京师了,得收拾收拾了,李莲英便清点了一下从西安、开封带回来的箱笼,然后把清单呈给了慈禧太后,让她老人家过过目。这些箱笼,可都是无价之宝,想当初出逃时,两手空空,现在回来时,满满当当,这不都是白赚的?所以,这可是命根子,为了保险,李莲英派他的干儿子李成武专门看管这些东西。这回可真是满载而归。慈禧太后看到这清单,想想那些珍宝,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喜悦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火车马上就要到北京了,她马上就要到家了。 再说庆亲王,奉了老佛爷之命,回京准备接驾。他回到京师之后,马不停蹄,为接驾的事情奔波,他决定要把全城的王公、百官、富绅、贫民、军队等全部用上,以盛太的场面迎接皇太后和皇帝的归来,不能让太后失望。所以指示各级官员积极配合安排,并把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接驾绘成图帖,安排得极其细致。由芦沟桥到丰台、马家堡,安排姜维提带走护驾余下的九门提督所辖的兵队,在沿途一批一批地跪地迎接;从丰台到正阳门,由步军王营兵队分段跪接;马家堡至永定门外,由左右营士兵,王城练勇分段跪接;永定门内以东至大桥,由诸王、贝勒、贝子、公爵、宗人府、中书科、吏礼刑三部、理藩院、通政司、翰林院等各分一段,跪接圣驾;永定门内以西到天桥,由诸王、贝勒、贝子、公爵、内阁外、户、兵、工四部和都察院,大理寺等各分一段,跪接圣驾;各个阶层的绅士排列于石桥之北,候补官员排列于天桥之北,废员排列在东西珠市口以南,平民百姓排列在东西珠市口以北,五城练勇分别列队于大栅栏、鲜鱼口、打磨厂和正阳桥各地,恭迎圣驾归来。这种安排可以说是面面俱到,疏而不露,可得给庆亲王记上一大功。 “呜——,呜——,”光绪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正午十二点,御用列车载着大清帝国的圣母和天子,拉着汽笛,开进了永定门车站。此时,他们的臣子们,已经在这里热切地等待了许久许久了。 “老佛爷,到了!到京城了!这是永定门车站!”李莲英眼睛向车外瞟着的同时,喜形于色地对慈禧太后说。 “到了,总算到了!”老佛爷有点感慨,同时又有点伤感。 火车缓缓地驶进了永定门车站,早已在此等候的朝中大臣们,恭敬地垂手而立,等待着老佛爷和万岁爷出现的时刻。 “莲英,把窗子打开,我想向外面看看!”老佛爷急切地召唤着。 李莲英打开了车窗。在列车停稳的同一时刻,那个被打开的车窗里,出现了慈禧太后的面孔。那些朝臣们,早已跪倒一片,高呼:“恭迎圣母皇太后的大驾!”慈禧看到了北京,看到了她久违的朝臣们,很高兴,似乎又想要掉眼泪,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强作出一种慈祥、高贵的仪态,向朝臣们挥了挥手。 这时,光绪帝从车窗中探出了头。群臣见了万岁爷,又一次跪倒,又一次高呼,但光绪帝表现得很淡漠,只向大家看了看,就又把头缩了回去。群臣只得又爬了起来。等着慈禧太后和光绪帝下车。 第 2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2 章 站台上,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洋人,看到这种场景很有趣,就凑了过来,对着火车、人群、西太后拍照。西太后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憎恶的表情,却淡然一笑,那洋人受宠若惊,向老佛爷挥了挥手,笑了笑,笑得那么得意。 车停稳了,李莲英带着宫中太监首先下了车,便命宫监们抬出了特制的登车之梯,搭在了车门上,等待老佛爷下车。 搭好了梯子,李莲英顺着梯子爬上了车,对慈禧说:“老佛爷,梯子准备好了,您老人家下车吧?” 慈禧太后没吭声,站了起来,向车门走了过来。李莲英搀着她的左臂。走到了门口,李莲英小声道:“老佛爷,慢点下,小心!”一边搀着她往下走。在梯子旁边守候的两个太监忙迎了上来,搀着她一步一步往下挪。右边的那个太监表现得非常谨慎,步子挪得很慢,被往下走的慈禧踩了一下脚。慈禧觉的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停下来看了看踩在她脚下的脚,再看了看那太监。那太监胆怯她看了看慈禧,想把脚抽出来,却仍被慈禧踩着,十分尴尬。慈禧觉得好笑,抬起了那只脚,走下了梯子。接着下来的是光绪帝,再接着是妃嫔和随驾的王公大臣等。下了车,以庆王奕劻为首的朝中大臣都迎了上来,跪地谒见西太后。西太后看大家容颜如故,而且该来的都来了,就缺少李鸿章。李鸿章已经去世,他对太后就是有百万条忠心,也不可能到车站来接驾了。太后想到这里,不免要叹惜几句。 “禀皇太后,銮辇已经准备停当!请您登辇回宫!”庆亲王跪下道。 “这一年多来,多亏有你等在此周旋,才有回銮之日,你们都是我大清的功臣呀!” “效忠朝廷,是臣等的职份!”奕劻昂着头说。 “銮辇都准备好了吧?”慈禧问。 “早已预备齐全,只等皇太后降旨了。”奕劻答道。 “老佛爷,您老人家劳累了一路,先回宫歇息歇息吧!”李莲英在慈禧太后耳边小声说。 慈禧太后登上了銮辇,要回宫了。李莲英跪倒在她的轿前,说:“老佛爷先行回宫,奴才去让他们搬运老佛爷带回来的东西。”对财宝,李莲英是忘不了的,而且不看着把它安置好,他是不会放心。慈禧太后心里也牵挂着那些财宝,所以隔着轿帘说:“去吧!安排妥当了,早点回来!” “老佛爷放心,奴才办完即回。” 慈禧太后放下了心,登辇回宫去了。从永定门到正阳门,所到各处,大小官吏,军队兵勇,绅士黎民,无不鞠躬俯伏,跪而迎之。太后久离方回,一路上挑起轿帘,浏览皇都的风光。对跪迎她的官吏、百姓。时不时地挥挥手或微微一笑。真像一位爱民、爱臣的好主子。 李莲英别了慈禧太后,在安排太监运送老佛爷的箱笼的同时,也命令他的侄子李成武率领家丁来搬运自己的那份财产。在正定装车时,李莲英把他和慈禧掠夺来的财产装在同一节车皮中,派专人看管,并把黄绳捆扎的箱笼和红绳捆扎的箱笼分别开来,堆放成两摊,以便到京师后搬运方便。这也是李莲英聪明的地方,这样慈禧的东西和他自己的东西始终就没有往一起混杂过,所以到搬运的时候,他只消令宫监和清宫卫士们从前门把慈禧太后的东西往出搬,然后装车,直接运回皇宫;同时派李成武从车厢的后门把自己赚来的东西一箱一笼地搬下火车,运回家去。 随驾出逃总算结束了,出京时,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回京时,大摇大摆,其势汹汹,真是天渊之别。 慈禧太后穿着农家妇人的破衣裳离京而出,坐的仅是一乘驮轿;但她老人家却穿着华贵富丽的盛装,乘坐着风驰电掣的火车,回来了;离京出逃时,京中许多官员都不知道,相送相随的也是寥寥,可是这次回来,官员、军队前呼后拥,所到之处,无不设宫恭迎,未到京师,京中官、兵、万民、已经翘首以待,真是摆不尽的皇家气派,赞不完的忠臣贤民。李莲英更是名利双收,随驾出逃,出生入死,保护太后和皇上,到西安后又尽心尽力给太后找乐儿,给太后出谋划策,对老佛爷的关心,那更是不用多说的了,所以慈禧对李莲英的信任、夸奖,那是李莲英骄傲的资本;另一方面,从出逃到回銮,所到之处,官员无不给李大总管送礼,为李总管纳贡,所以,东西南北的奇珍异宝,李莲英可是应有尽有。这难道不算名利两收? 回来了!逃亡,已经成了过去,成了历史!既成了历史又何必再提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只要洋鬼子走了,我们的生活可以重新开始嘛!&gt;&gt; 李莲英四、李莲英拿最贴心的徒弟开刀 四、李莲英拿最贴心的徒弟开刀 慈禧在颐和园有一个藏宝的密室,洋鬼子洗劫了颐和园,密室中的宝贝不见了……,李莲英只好拿他最贴心的徒弟李三顺开刀…… 慈禧太后、光绪皇帝在他们的朝臣的簇拥下,由永定门车站回到了皇宫,看到了他们思念已久的红墙。这一路上,虽是街市依旧,臣民依旧,但那战争留下的痕迹却难以洗刷得掉,累累的弹痕,斑斑的血迹,堆堆的瓦砾,层层的焦土,还是随处可见。这里是坍塌的房舍,那边是焚毁的店铺,最残酷者莫过于前门的箭楼,这前门对大清政府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但是,外国鬼子可不理这套,箭楼上的梁木也给烧了,墙壁也给推倒了,中央的门洞也给毁得残缺不全,残垣断壁,砖木狼籍,目不忍睹。这些景象,看在眼里,即使草木亦不能不为之悲,慈禧太后刚下火车的喜悦荡然无存,再也不忍心看,“刷”地一下放下了轿帘,擦了擦有点湿润的眼睛。光绪皇帝则更是忧心如焚、愁容满面。他忧的是国,国家已经破成这样了,作为皇帝天子,万民之父,怎么才能使天下黎民得康宁呢?作为努尔哈赤的后代,如果这来之不易的锦绣河山葬送于己手,自己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呢?愁,愁的是自己,在战争以前,由于他支持变法,由于他拒婚,由于他对慈禧的不满情绪,使他和慈禧的关系非常紧张,自己被囚于瀛台。是那场可怕的战争,缓和了他们母子间的关系,可是,现在是回来了,回到了他们曾经争执过的皇宫里来了,回到宫里后,慈禧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光绪帝呢,他的前途是什么,他能干些什么,这是光绪帝犯愁的事情。虽说是真龙天子,但在他之上毕竟还有一个老佛爷呀!再加上一看到了宫墙,光绪帝就想起了珍妃,多么好的妃子呀,却……想到这里,光绪帝心中不禁升起了几分悲,也同时生出了几分恨。 想当初明的中心之一,被各种各样的邪恶淹没了。 銮轿过了天安门,进了端门,再往里走就是午门了,这午们就是紫禁城的正门了,进了它就是清宫大内了。留守大内的太监早已跪在了午门之外,迎接主子。轿子要进午门了,慈禧太后掀了掀帘子,看了一眼她的奴才们。轿子还是没停,过了午门。 前面就是三大殿了,那殿基高二丈,殿高有千一丈,纵五间的太和殿已呈现在面前了。慈禧太后搭起了轿帘,对着那雄伟的大殿细细地端详着。那高高的梁柱,宽阔的殿堂依然如故,但殿里面原来的物品早已荡然无存,慈禧太后在轿子要走过太和殿时,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心中顿起酸意。 过了太和殿,便是那方檐鎏金圆顶的中和殿了,仍然是殿堂犹存,但其中摆设荡然无存。慈禧心中难受,便把轿帘又放下了。这班轿夫好像懂得老佛爷的心思,匆匆地过了保和殿,径直朝慈禧的居所永寿宫走去。隆裕皇后随着太后回到了永寿宫,光绪帝则直接回瀛台去了。永寿宫早已被太监们收拾停当,各种器物摆放整齐,有些家的意思,慈禧太后这才心里稍稍安稳了些。一群宫监叩过头后,奉上了茶点。慈禧太后和隆裕皇后各自用了一点。老佛爷便命小太监拿来水烟袋,一边吸烟解闷,一边和皇后聊天。李莲英带领着宫监把太后的箱笼已运到了永寿宫。便来向慈禧回禀。见到了太后,跪倒在地,说:“老佛爷,奴才把您老人家的箱笼全部运回来了,这是清单,请您老人家过目。”说着递过了清单。 “不用了!回头你让皇后找几件古玩,再挑几匹绸缎,送到她那边去。她那边可能没有什么摆设,又没有什么时下的新衣裳。”慈禧太后继续抽着烟,漫不经心地说。“是!” “剩下的东西可要好好地保存着,我这儿可就那么多家底了。” 慈禧抬起眼看了看李莲英说。 “请老佛爷放心!奴才尽心保存就是了。” “你回去歇着吧!这一路,可真是累了。”慈禧对隆裕皇后说。 “您老人家也要好好歇着!祝您老人家尊体安康!臣妾告退了。”隆裕非常注意自己的仪态。别了慈禧,带着她的几个宫女,回她的寝宫去了。 “莲英,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看皇后走了,慈禧便唤李莲英。李莲英听到唤他,便走上进来,两膝跪倒,聆听老佛爷训导。 “你站着说话吧!”慈禧见他跪下了,说。 “谢老佛爷开恩!”李莲英顺势又站了起来。 “莲英,真是路遥知马力呀,难得你对我这老婆子如此忠心。辛辛苦苦地随驾西安,又忠心耿耿地护銮回京,真是忠于朝廷啊!这一路上都多亏了你!我曾答应过你,要奖赏你! 现在回来了,应该兑现了。” “奴才只求主子福寿康宁,不图什么奖赏。只要老佛爷安康,奴才就心满意足了。” “我曾说过要给你奖赏,就一定要给!你想想,喜欢什么样的奖赏,是想要金银财宝,还是想要做官?”慈禧太后好像是在鼓励李莲英。 “奴才以前受老佛爷的恩赐奖赏已经很多了。老佛爷还要赏赐,奴才实不敢接受。”李莲英似乎尽力推辞。 慈禧太后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说:“此次你护驾功不可没,没有奖赏,这怎么行?” “奴才年纪也不轻了,跟随老佛爷这么多年,能够得老佛爷厚爱,已是万幸了,至于奖赏实不敢图。” 慈禧见他意志坚决,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想着如有机会,一定要嘉奖李莲英。但是,她心中还是过不去,终究还是赏赐给李莲英许许多多的金银财物。太后、皇上回京后,第一件大事就是奖励群臣。随驾出行的人,无论是军机大臣,还是宫中太监,都得到了应有的奖赏。李莲英的干儿子姜维提护驾有功,给予格外嘉奖。为了抚平光绪帝心中的裂痕,慈禧太后追封珍妃为贵妃名号,以随驾不及,殉难于宫中的名义向外部公布。并为了杀人灭口,想杀死崔玉贵。这崔玉贵本比李莲英进宫早,李莲英入宫,还多亏了他的周旋,李莲英欠他一份人情,况且崔玉贵对待慈禧忠心有加,推珍妃下井也是慈禧太后的命令。所以,李莲英跪地向慈禧太后求情,道:“老佛爷,崔玉贵对您老人家忠心耿耿,他可不能杀呀! 如果杀了他,往后谁还敢对您老人家忠心呢?” 这一句话提醒了慈禧太后,是呀,对我忠心的,最听话的太监就是李莲英和崔玉贵,而他们一个是大总管,一个是二总管,如今要杀崔玉贵,这不是杀鸡骇猴吗,给李莲英看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也是应该的。不过李莲英这近似威胁的劝告也是句大实话。慈禧太后无计可施,只得问: “不杀他又怎么办,万一他走露了珍妃的风声,那……” “这个老佛爷放心,奴才自有办法。这崔玉贵是杀珍妃的凶手,但是就这样杀了他,也有点太委屈了,不如偷偷地送他出宫,奴才再向他说明情由,说老佛爷舍不得杀他,但又不能把他留在大内,所以只能送他出去,我想崔二总管一定会对老佛爷感恩戴德的。” “那就这么办吧!你去让他收拾收拾,早早出宫吧!顺便带些银子送他!” “是!”李莲英应了一声,出去了。 崔玉贵身为二总管,圣驾刚刚回宫,有许多事情要做。昨天忙了一天,今天早上起来,就听到风声不对头,传说慈禧太后要杀他灭口,他便再也没有心思做事,只得来求李莲英。 好在他曾经帮过李莲英,所以去找他,他一点也没推辞,到慈禧那里说情去了。崔玉贵只能呆在屋里火急火燎地等着。李莲英走了进来,崔玉贵赶紧迎了上去,问:“大总管,怎么样?” 第 2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3 章 “哎!老佛爷执意要杀你,我也无能为力哟!”李莲英拿起了架子。 “真的?!”崔玉贵一下子瘫坐到椅子上。 李莲英看他那样子,忙说:“别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 看把你吓的!”李莲英接着说:“经过我的再三跪地求情,老佛爷才免你一死啊! “谢谢大总管!救命之恩没齿不忘!”崔玉贵就要给李莲英叩头,被李莲英一把拉住了,说:“别,可别这样,如此大礼,李某接受不过,你我都是同一条线上拴着的蚂蚱,替你求情也是理所应当。死是死不了了,但死罪已免,活罪难脱,老佛爷决定送你出宫了,你还是趁早收拾收拾走吧!” “这……” “这什么这,还是走了的好,你想想,你呆在这儿,总是老佛爷一个威胁,没准儿什么时候犯个小错。被老佛爷作为借口杀了,还不如趁早走了,找条活路呢!”李莲英一句一句地开导崔玉贵。 “那么什么时候走啊?” “当然是越快越好啦!老佛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说变就变!” 崔玉贵再次谢过了李莲英,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李莲英拿出一包银子来,往桌上一放,说:“你我共事多年,当初我进宫,还是多亏了你引见,如今要分别了,也没别的东西送你,这几百两银子,你就收下吧!回去后做些生意,过得也不会差的!”其实,这银子是他从慈禧那里拿来的。崔玉贵当然不知内情,见李莲英对他这样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放声大哭。 “别哭了,这么大的人啦,快收拾收拾走吧!”李莲英在一旁催着。 崔玉贵收拾好了他的东西,拿了李莲英给他的银子,坐上了李莲英为他准备的马车,出了皇宫北门,回家去了。一个对慈禧太后忠心耿耿、言听计从的太监,就这样被赶出宫去了。由此,李莲英送走了崔玉贵,就站在宫门旁发起呆来。 他想,崔玉贵当初在大内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曾经也是不可一世的,可到最后却落了如此下场。那自己呢,是大内的大总管,但是大总管也是太监,也是慈禧太后想杀就杀,想留就留的。所以,以后必须时时小心,处处留意。 “大总管,老佛爷叫您呢!”李莲英的思绪被一声叫给打断了。原来慈禧太后派他去送崔玉贵,却不知怎的一下子想到了颐和园,就想应该到那里去看看。可是左等李莲英不来,右等还是没有他的影子,于是,就派身边的小太监出来找。小太监先到崔玉贵房中,看到房中已无踪影,便追到北门来,到这里一看,崔玉贵已经走了,只有大总管站在那里发愣呢! 李莲英听说老佛叫呢,便急急地回来了。进了门便跪下,道:“禀老佛爷,崔玉贵已经出宫去了。” “嗯,”慈禧应了一声,接着说,“莲英,回来好几天了,一直都没空到颐和园去看看,你去准备准备轿辇,咱们到园子里去走走。” “遵旨。”李莲英下去传旨备轿去了。不多时,轿辇仪仗齐备,西太后上了轿,李莲英骑了马,出了西华门,直奔阔别年余的颐和园而来。 慈禧太后在西安时,最想念的就是她的颐和园,想念她藏在这里的珍宝,想念那碧波如镜的昆明湖。在西安时,听说颐和园被毁得不成样子,慈禧心痛得要死,听说洋人把她的宝座扔到了湖里,并在她的寝宫之中乱画污秽的淫画,她真想一步跨回京来,保护自己的财产和尊严,但是,实际上,这种想法在当时只能是想法,不可能实现。回京师后,奖赏各位大臣,办理各种公务,忙得顾不上,现在总算闲下来了,她便急切地奔向颐和园。 坐在轿子里,慈禧在揣度着颐和园的情景,想象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园子,到底给洋鬼子糟踏成什么样子了,再从轿辇窗户望着沿途的残垣断壁,她心中“嘭、嘭”直跳。李莲英骑在马背上,跟在轿旁,东瞅瞅,西看看,心中亦是惴惴不安。 过了西苑,再往西,就能看到颐和园的大门了。“老佛爷,到西苑了。”李莲英在轿旁低声回了一句。慈禧太后从轿窗中往外看了看,看到了被洋兵毁了的西苑的大门,叹了口气。不忍再看。她低下了头,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因为马上就到颐和园了。 轿子在颐和园门口停下了,李莲英下了马,对着轿子禀道:“老佛爷,颐和园到了,请您老人家进园吧!” 慈禧抬眼一看,果然是颐和园的大门。李莲英替她撩起了轿帘,伸手去扶她。下了轿,李莲英搀扶着她往园子里走。 她一眼就看到那布满枪眼的门板,心中有些愕然。“老佛爷,到里边去。”李莲英为了不让她伤心,不由分说搀着她朝里面走。 到了园子里面,穿过了仁寿殿,绕过了玉渊堂,慈禧把整个园子粗略地看了一遍。那原本风景优美、殿堂雄伟讲究、山青水秀的颐和园,完全失去了他日的风采。排云殿的殿门被砸坏了,左边那扇斜依在墙上,摇摇欲坠;美丽的石舫上的舱楼已是一摊灰烬;佛香阁中的楠木窗棂,已断成了五截;珠光白玉佛已不知去向;智慧海的墙壁上的彩雕佛像也被砸得开了花……耷拉下来的屋檐,支离破碎的门窗,歪歪扭扭的栏杆,零乱的山石,剥落倾倒的墙壁,随处可见,比比皆是。 慈禧太后真的心痛了,苦心经营了多少年的颐和园,在短短的几个月中,就被毁得不成样子了。这园中的一宫一殿,一房一舍,一桌一椅,一花一草,一山一石,都是她的心血啊。她再也看不下去了,便同李莲英来到她过去的寝宫乐寿堂。可能是近来看园的太监们听到老佛爷回来的消息,把乐寿堂整理了一下。门窗也修好了,桌椅也摆放整齐了,墙上的淫画也擦去了,又重新刷了一遍,和别处相比强多了。但是,慈禧到乐寿堂中一看,吃惊亦是不小。当年她搜集来的珍宝玉器、古玩精品,几乎荡然无存。虽然已有人整理过了,但摔砸东西的痕迹还依稀可见。 原来,未存。李莲英瘫软到了地上,嘴里还在不住地念叨:“我的金子!我的银子!三顺,我的金子! ……” 李三顺也惊呆了,园中各处被洋人劫掠打砸,老佛爷余气未消,这下又把她老人家的私房全部丢失,这可怎么办?心想,完了,这下死定了! “三顺,老实说,这个地方你向别人说过没有?不说实话我马上杀了你!”李莲英揪着李三顺的衣胸问。 “师傅,我怎么敢向别人透露呢?您和老佛爷走了以后,我就守在这殿里,绝对没有人从这里进秘室的!”说着,李三顺指了指外间的墙壁。 “那是谁偷走了财物?又是从哪里进来的呢?”李莲英将信将疑,便拿起蜡烛,在秘室中查找。 “师傅,这边有个洞!”李三顺在那边喊。李莲英走了过去。确实,在秘室的左角上有一个井口大小的洞。李莲英拿蜡烛朝里面照了照,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便命令李三顺:“爬进去看看,看这洞通到哪里?” 李三顺迟疑了一下,便爬了进去,不一会儿又爬了出来,说:“师傅,这洞一直通到外面的山坡。” “通向外面的山坡?那一定是盗贼干的,不是洋人干的。 这可怎么办?”李莲英又犯难了,是如实告诉慈禧财物丢了呢,还是骗她说财物都在呢?如果她要来看,又该怎么办呢?最后还是决定如实向慈禧禀明,便抬起头对李三顺说:“老佛爷的财物全部丢了,你的责任重大,你先回去等着吧,等我禀明了老佛爷再说吧!” 第 2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4 章 李莲英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东寿堂。慈禧见他这样,便知没有好事,问:“怎么啦,连那里边的东西也被抢去啦?”李莲英扑通跪在地上,摇了摇头,说:“不是,是被盗贼从旁边打了个洞盗走了。” 慈禧得到了金银被盗的确切消息,尚未平息的怒火又窜上来了。对着李莲英骂道:“盗贼偷了?盗贼怎么会知道那里有暗室,又怎么知道那里面有金银财宝?这都是你带出来的好徒弟!他把手都伸到我头上来了,你还瞎着眼睛,给他求情。也不知道你又和他背地里搞什么鬼!” 李莲英吓得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慈禧太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气极败坏地说:“洋鬼明抢我的珍宝,他们无力阻拦;这盗贼都跑到我的园子里来偷东西了,他们难道没看见,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不管、还是和盗贼合伙来偷东西?我看这里面一定有内奸,要不这盗贼怎么就知道暗室在那里!你去把他们找来,挨个给我拷问,三天之内查不出内奸,拿人头来见我!”说后,看也没看李莲英一眼,出了颐和园,坐了轿辇径自回宫去了。 李莲英丢了财宝,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却被慈禧太后大骂一通,更是窝火。慈禧太后回宫去了,这下给他创造了一个发泄的好机会。他把颐和园中所有的太监都集合起来,一个个地拷打。一边打,一边还恶狠狠地说:“让你给我里通盗贼!……” 一群太监们个个挨打,但都不知道因何挨打,最后才弄明白,老佛爷和李大总管的金银被盗贼盗走了,吓得个个魂飞魄丧。李莲英打了一遍又一遍,问了一个又一个,一点线索都没找着。其实,留守颐和园的太监,除了李三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有什么金库银库。所以,李莲英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可能供出任何线索。 事实上,就是李三顺也不知道金库的具体位置、机关所在,只是知道排云殿里有个秘室,其中存放着老佛爷和他师傅的私房。除此之外,他也是一无所知。既然这样,那慈禧和李莲英的金银怎么会不翼而飞呢? 其实,房四宝,画了张颐和园的简图。在儿子的再三要求下,标出了秘室的位置。儿子拿起地图揣到怀里,说了句:“如果弄到银子,儿一定回来孝敬你老人家,好好地在家里陪你,不再出去乱跑了。”便带着那个喽罗回西山去了。 赶吃晚饭的时候,二首领回到了西山大本营,向大首领通报了情况,商量了行动计划。吃了晚饭,再等了一个多时辰,天全黑了,夜更静了,盗宝者也该行动了。 盗贼们不敢从门里进。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由大首领带领,从北面越墙而过,另一路由二首领带领,从东面越墙而入。颐和园里非常寂静,疯狂了一天的洋鬼子们早已进入了梦乡,看园的太监被关在一起,不得脱身。这园子就像一座空山,盗贼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秘室的所在。一阵忙活之后,打通了通向秘室的洞。大首领一声令下,一群盗贼钻进了秘室,点燃火把,撬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整箱整箱的金银。一帮穷人家的孩子,何曾见这么多的金银财宝,都瞪大了眼睛看傻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二头领提醒了大家,弟兄们各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布袋,把其中的财宝,全部运走了。慈禧太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精心设计的秘室,竟是被建造秘室的工匠的土匪儿子给破了。 这样,可苦了那群留守颐和园的太监,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却还是无人招认。可是,没有内奸,盗贼怎能知道财宝的所在呢?这一系列的事实,使李莲英不得不怀疑他的徒弟李三顺了。 经过两天的拷打,太监们哭爹喊娘,叫痛不迭。李莲英自己丢了银子,不敢让慈禧知道,在慈禧面前还要装出一副端端正正的样子,但心里有事,是瞒不住人的,他越是表现得体贴,殷勤,就越让慈禧太后生疑。所以李莲英非常害怕,怕把自己牵连自己,弄个身败名裂。于是,他开始寻求自救之法了。 第三天,李莲英把李三顺单独叫到一边,说:“三顺啊! 你进宫当差有多少年了?” “回师傅!多亏师傅尽力栽培,徒儿进宫当差已十五年了。”李三顺答道。 “这一十五年中,为师我待你如何?”李莲英接着问。 “师傅对徒儿恩重如山,一是知遇,二是爱护,徒儿没齿难忘!” 李莲英把头一歪,说:“这件事你也知道,我很为难,老佛爷给了三天期限,今天是最后一天,还没有找出一点线索。 这样的话,我就无法向老佛爷交差,我二人的脑袋,恐怕就得搬家。这你心里总该明白吧。”李莲英施出“丢卒保车”之计,开始以言相逼了。 李三顺可是个聪明人,在宫中这个多年,就学会了察颜观色,见风使舵,岂能不明白李莲英这番话的意思?不禁打了个冷颤,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李莲英看李三顺愣在那里了,换掉了和善的表情,眼中透着凶光,说:“这暗室只有你我和老佛爷三人知道。我和老佛爷远在西安,这园子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可东西偏偏就丢了,俗言道,‘无有家贼,岂有外盗’,我对你那么信任,才把这些秘密告诉你,让你好生照管,你却勾结外面的盗贼,把金银财宝全部盗走了。这往后叫我如何做人呢?谁人还肯再相信我?老佛爷一怒,这脑袋还不得搬家?”说着,他用手在自己的脖颈上做了个砍的手势。 李三顺忙跪倒在地,解释道:“恩师!徒儿确实没有走露半点风声,更不曾干那丧尽天良的勾当。求恩师给徒儿做主。” 一听他这么说,李莲英暴跳如雷,大声吼道:“良心!有没有昧良心你自己最清楚!有良心不干吃里爬外、陷害师傅的事!今儿个跟你把话说明白了,这桩大案,不是你走露了风声,就是勾结外盗,和谋盗窃!” 李三顺一听这话,一下子瘫到了地上,又急忙爬起来,爬到李莲英足下,磕着响头向他求饶。但是,李莲英现在想的只是保全自己,哪里还顾这师徒之谊,咧了咧嘴,冷笑了两声,道:“今天你如果能供出盗贼,我还可以保你活命,如若供不出来,能不能活命就只能由老佛爷作主了。”话语之中,露出了隐隐杀机。 在这种情况下,李三顺还能说什么呢?当初,他不知道秘室这个秘密该多好呀?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死亡,毫无原因、毫无选择的死亡。 李莲英见他表情已经木然了,不再言语,不再讨饶,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便摘下自己手上的一只金戒指,拿到李三顺面前,说:“平日里咱爷们交情也不错,你这样受苦,我看了也难受,就用这个成全你了!”说完起身要走。 很显然,李莲英要得到的并不是招供,而是要李三顺死。 李三顺完全绝望了,但是还是不肯放过最后的一点点希望,在李莲英要离开时,抱住了他的双腿,哭着向他求饶:“师傅,总管,饶了我吧!我真的没做对不起您的事呀!”李莲英哪里理他,抽出一条腿来,照准李三顺的脑袋就是一脚。李三顺急忙用手捂脑袋,李莲英匆匆出了房门,命随从把门牢牢锁上。 第 2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5 章 李三顺一看门已上锁,知道讨饶已经无济于事了,便坐在地上,大骂李莲英:“李莲英!皮硝李!你狗仗人势!你卖官鬻爵!……你不得好死!” “皮硝李!我死了也不让你安宁!” 李三顺骂李莲英的话,有人告诉了李莲英。李莲英觉得很害怕,赐他吞金自尽,他却不早些自决,却一件件、一桩桩地揭李莲英的短,这李莲英可受不了,决心早日处死他。 当天夜里,两个太监悄悄地打开了关押李三顺的房门,架起昏睡的李三顺,把一块黄金塞进了他的咽喉。 第二天早晨,有人来报,李三顺吞金自杀了。李莲英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向慈禧太后报告了,说他勾结外贼,合谋盗窃,再三追查属实,其本人已畏罪自杀。 案子了了,阴曹地府中,又多了一个屈死的冤魂。它整天向阎罗王诉说它的冤屈,诅咒着置他于死地的李莲英。&gt;&gt; 李莲英五、拜谒西陵 五、拜谒西陵 慈禧要乘火车去拜谒西陵,这下,可把管铁路的督办大人给忙晕了头,为了装饰慈禧乘坐的“花车”,李莲英指名道姓地给督办大人找了个“包工头”……结果,一张工程结算银票就是白银十五万两……督办敢怒不敢言…… 战事已歇,两宫亦已回銮,京师局势趋稳,除了南方几省闹革命党之外,全国形势亦颇显安宁。战争给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打击很大,痛定思痛,方知落后就要受欺的事实。 于是,他们决计改革朝政,力图振兴。当然众多事务之中,最重要、最必要的则是谒拜祖陵,祈求列祖列宗的佑护。光绪二十八年三月,慈禧和光绪祭过了东陵;并早已宣布,将在二十九年三月清明祭拜西陵。 清朝皇帝的陵墓,除了盛亲之陵之外,其他的全在关内,并分成两部分,即东陵和西陵。东陵在直隶遵化的马兰峪一带,西陵在易州永宁山下。东陵包括顺治、康熙、乾隆、咸丰、同治帝的陵寝;西陵中有雍正、嘉庆、道光的陵墓。清朝统治者宣传以孝治天下,为了不忘祖宗恩德,规定四时致祭陵寝,所以说,谒陵可是件大事。所以,战争结束,战乱稍平,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谒拜祖陵。 春节一过,慈禧太后就开始准备谒陵的事了。以往去谒拜西陵,都是车马轿辇,浩浩荡荡,不见首尾,那样有气势。 但是行走太慢,又不方便,而且人多为之劳顿。所以清政府就在高碑店到易州西陵之间,修了一段铁路。这次去西陵,就可以坐火车了。这可能也是慈禧太后一直惦念着去西陵的原因之一。虽是皇太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但这火车,坐的次就可不多,每次坐都有一种新感觉,尤其是前次回銮,由正定到北京,那种感觉太令人难忘了。于是,整天念叨着火车、铁道。李莲英见她如此急切,便向她建议:“老佛爷何必这样念叨,还不如把直隶总督袁世凯找来,当面问问呢!” “可是袁世凯因母丧返乡,还没有回来,听说他还去南方了……” “这还不容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他在哪儿,只要老佛爷想让他回来,那还不是一句话!” 袁世凯奉旨准假两月,回祖籍河南项城葬母。办完了丧事,他先后到了上海、湖北,观察官场形势,寻求援助。正在接受张之洞盛情款待之时,接到了回京的上谕,不知京中又有何变故,便不敢停留,匆匆赶回京师。 到了京师,歇息一夜,次日一早上朝,入见慈禧太后。 “你什么时候到京的?”慈禧太后问他。 “回皇太后,昨天下午到的!” “地方上的情形怎么样?” “托皇太后、皇上的福!风调雨顺!” “庚子年的那场乱子,百姓可受苦了。现在战争已息,你这做地方长官的,可要励精图治,致力除弊,为民造福啊!” “微臣谨尊圣母皇太后懿旨!一定尽力兴利为民!” 慈禧接着问他:“你向来都是会练兵的,依你看,这新军什么时候才能练成?” 袁世凯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想了想,说:“现在练兵,不比过去,各样条件必须具备,首先是粮草军饷,其次是电报、轮船、铁路等,有了这些基础,才能齐军律,整兵制。如此练来,短则三年,长则五载,便可练出个样子来。” “今年清明,皇上要去拜谒西陵,这铁路,火车,行宫,车辇你可都准备好了吗?”慈禧问起了谒陵的事。 “铁路由芦汉铁路督办大臣盛宣怀负责修建,已经竣工;花车正在准备,即日便有消息,一有消息,臣即上奏;行宫、车辇等早已备齐,望皇太后放心。”袁世凯回答得有条不紊。 “很好!你还有什么事要奏吗?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慈禧太后下逐客令了。袁世凯向慈禧道了别,向光绪帝行了礼,回北洋公所去了。 回到北洋公所,早有芦汉铁路驻京事务局坐办陶兰泉等候多时了。这陶兰泉是盛宣怀派到京里来专门伺候慈禧太后的。他来找袁世凯显然是为了从高碑店到西陵的那段铁路而来的。彼此寒暄之后,陶兰泉开门见山,说:“花车已经预备了,盛大人让下官来请示大帅,是一辆花车到底呢,还是到高碑店后再换车?” 原来,由北京经高碑店到西陵的铁路,是分成两段来修的,由京城到芦沟桥,再到高碑店,是由盛宣怀负责修筑、由高碑店到西陵一段,则另委胡大人芬督修,归北洋之下的铁路局管理。所以这一次两宫谒祭西骏,与袁世凯和盛宣怀的关系都很大。关系到两方面子问题。所以,盛宣怀派陶兰泉来请示袁世凯。 袁世凯当然主张到高碑店换车,不然,让盛宣怀显尽风光,老袁这一张老脸该放到何处呢?但是直隶总督,可是封疆众臣之最,岂能为公然向慈禧献殷勤,说出自己的主张,便推脱道:“这一码子事我还不知道,不太了解,你去问问部梁局长吧。”这梁局长就是北洋下辖的铁路局的局长,专管修筑西陵那段铁路。 “盛大人说大帅是直隶的主人,一切都要请示大帅。”陶兰泉说。 “我这阵子事特别多,顾不过来,你找梁局长就行啦!”袁世凯有些不耐烦。 “是!将来花车布置妥当了,请大帅亲临检查。” “行!到时候我一定来!” “大帅是忙人,在下就不再耽搁,告辞了!” “好!你去找梁局长谈谈。”“是!” 慈禧太后和光绪帝要去西陵,朝中有许多大臣都想多出些力,好好巴结巴结老佛爷,但却是有力使不上,因为这件事情,除了直隶总督衙门和芦汉铁路局承办之外,其他部门一律没有表现的机会。盛宣怀对此事异常重视,元宵佳节一过,就亲自指挥布置花车。 火车的外部以及车内的各种设备,很快就准备停当,但这是皇太后和皇上乘坐的车,其中必须要有皇家的摆设。这可就难了,必须请个行家。盛宣怀就派人去找,但一听是给皇太后和皇上装饰花车,皆以技艺低劣为借口,不敢接手,所以只得停工。这时,正赶上李莲英来视察,见车中摆设颇缺,就问其中原由。盛宣怀只得以实情相告。李莲英一听,说: “这个容易,赶明儿我给你找个行家来!” “不烦劳总管,只要您能告诉我们地方和姓名,在下派人去请便是!”盛宣怀非常谦恭。 “西四那边有个刘矮子,搞这个很内行,他和我很熟,你派人去找,只要提我名,准成!” “谢谢大总管指点!”盛宣忙向李莲英一抱拳。 “得,得!也别谢我,快去派人去找吧!过几天我再来看看!”说完起身要走。盛宣怀亲自送他出门上轿而去。 这刘矮子祖孙三代都是干古玩的营生,对室内陈设,装裱粉饰,无不精通。被盛宣怀的手下请了去,看了皇太后和皇上的御用车厢,这边瞅瞅,那边看看,上边摸摸,下边量量,便开出一张单子来,古玩、玉器、书法、画贴,应有尽有。共合银十五万两。盛宣怀一看,眼睛当即睁得老大,敢怒却不敢言。这既是花车,就不能不布置,便咬咬牙,开了张银票。 一切都陈设好了,盛宣怀便派人去请袁世凯。袁世凯看那花车富丽雅致,无可挑剔,便说:“这样摆设,确实不错,但火车走起来震动很大,万一把壁上悬挂的屏幅或是桌上的器物晃下来一件,就是大不敬!谁能担当得起?” “慰帅最好坐在车上,让车开到最快,看看如何,如若不成,再想办法也不迟。”袁世凯字慰庭,故盛宣怀称其“慰帅”。 “那就试试吧!”袁世凯话音刚落,只见盛宣怀向站台上做了个手势,汽笛长鸣,火车便动了起来。慢慢地出了站,车速不断加快。车已飞快,其中陈设器物,纹丝不动。 布置的,如此雅致,真是行家!” 第 2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6 章 “是李大总管给找的,西四的刘矮子。”“难怪呢!竟把他给找来了!”说着转身对跟在他后面的梁局长说:“咱们的花车,也去找西四的刘矮子布置,就照这个样子办!” “是。” 一切正常,无可挑剔!盛宣怀便派人去请李莲英。第二天,李莲英来了。他没有穿太监的衣服,却打扮得像个富商,带着一顶瓜皮小帽,手里拿着一支三四寸长的旱烟袋。他先绕着车外面了一圈,没有不满意的,便上了车。到了车上,背手而立,左右打量了打量,又在车厢中走了几回,不住地点头,说:“这刘矮子手艺真不错!这车上摆设得比老佛爷的寝宫都好!但有一件,还得改动!” “请李总管赐教,哪儿不好,这就让他们改。”盛宣怀问。“这上车的法子不好!难道就让老佛爷这样往上爬?”说着,他撅着屁股,做了个爬的动作。 盛宣怀看到他那样子,想笑,又不敢,忍住了,想了想,说:“那容易,我自有办法。请总管明天再来看,包您满意!” “好!那我明天再来!”说着,下了车,正要上轿,又踅了回来,叮嘱道:“皇上那边,要和老佛爷这边布置得一模一样,一点都不能差。不然怕皇上不高兴。” “是!卑职一定照办!” 李莲英一走,盛宣怀立即叫来了陶兰泉,吩咐道:“皇太后已是快七十的人了,用梯子上车,是不大合适,你找人修个平台。”边说边用手在站台上比划,“要和车门一样宽,长度至少要三丈,修成坡形的,一头高一头低,懂吗?” “懂,懂!还可以在它的两旁加上拦杆,铺上地毯,皇太后踏到上面肯定舒服!”陶兰泉补充道。 “对,对!这个想法不错!快叫人去做吧!” 平台很快就做成了。盛宣怀自己试过了,非常满意,次日,便又派人去请李莲英。李莲英一见,大加称赞:“好,好! 这样最好!” “李总管过奖了。”盛宣怀故作谦虚。 “昨儿个回宫,我把车里的陈设给老佛爷讲了,老佛爷很是满意,交代要让跟了去的人小心,别弄坏了什么,让盛大人破费。” “承老佛爷体谅!”盛宣怀感激不尽。 没过几天,袁世凯又来看车,见里面又增添了不少东西,更赞许那座独具匠心的平台,便暗地里下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准备的花车超过盛宣怀的。这样,又让古董店里的刘矮子大赚了一笔,刘矮子真正感激的则是李莲英。 光绪二十九年三月初八日,天还未明,皇宫里已忙活起来了。光绪皇帝祭拜了先农坛,遂出宫,径向车站而来。早春的皇城,清晨还有点冷。抬轿的太监们把长长的衣袖拉了下来,护住手,随在皇帝后面的大臣们也都把手缩在袖管之中。街上没有别的声响,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和清脆杂乱的马蹄声。 光绪皇帝率领王公大臣到了车站,稍等片刻,慈禧太后到了,皇帝和百官跪迎。慈禧太后向大臣们扫了一眼,见其中没有荣禄。荣禄在半月前已经因病告假,现在仍然卧床不起,当然不可能跟着太后和皇帝去西陵。但是没有荣禄,慈禧总觉得不舒服,有点不高兴。 只有李莲英注意到了慈禧表情的小小变化,附在她耳边,小声说:“荣中堂已卧病多日了,奴才昨儿个还去看了呢,坐都坐不起来。”慈禧脸色先是一沉,而后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老佛爷,上车!”李莲英在一旁提醒着。 慈禧太后的兴致终于被勾起来了,她看着火车,露出了笑容,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老佛爷,快上车呀!”李莲英又催了一声。慈禧回过神来,含着微笑踏上平台。李莲英忙追上来扶她,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自己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往前走。李莲英跟在她后面,上了车。接着,皇上,皇后和内眷,王公大臣都依次上了车。 慈禧太后上了车,先不落坐,把这车厢打量了一番,赞道:“这盛宣怀可真会办事!” “是啊!他可是花了大气力了!”李莲英附和着。 “莲英,叫盛宣怀来!” “是!” 盛宣怀看着慈禧上了车,便经管着那帮大臣们上车,一伙同僚直夸盛宣怀:“盛督办,真有你的,把这火车打扮的这等漂亮!” “盛大人,等着老佛爷奖赏你吧!” “盛大人,”离大者远,李莲英就喊了起来,“老佛爷叫启!” 盛宣怀向李莲英哈了哈腰,又向车上的同僚们拱拱手,便跟着李莲英来见慈禧。等他行完了礼,慈禧太后指着满屋的陈设说:“你也太破费了!这得要多大的开销?” “回皇太后的话,车中所有陈设,皆是微臣家中收藏的东西,并非专意购置的,求皇太后不嫌俗陋。”盛宣怀在撒谎。 “虽是你家中之物,也到底不好意思!” “微臣受朝廷深恩,没有回报的机会。这些东西虽不算至好,但是微巨的的一片赤心。” “盛太人的诚意,老佛爷可不能不领啊!”李莲英在一旁插嘴道。 “这倒也是。——你是什么时候到京的?”慈禧问盛宣怀。 “臣二月初八日到京,派人布置花车,检验各段铁路。” “你很能干,如今办洋务,就得要你这种大臣。” “臣才短学拙,蒙皇太后厚爱,定当誓死相报效国家!” 载着大清王朝君臣的火车,两个多小时,便到达了易州西陵。光绪帝和群臣们着素服,乘舆轿,先到了雍正泰陵之前,由礼部官员引导着祭拜。王公大臣跟在光绪帝后面,跟着行礼。光绪帝跪在先祖墓前,思绪万千,突然放声大哭,好像要把这么多年的积怨全都发泄出来。祭了泰陵,再祭嘉庆昌陵,最后祭道光慕陵,光绪一次比一次哭得伤心,一次比一次哭得痛快。 按照清朝定制,光绪帝在西陵祭拜三日,三月初十日,谒陵事毕。以火车的速度,当天赶回京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慈禧太后在出行以前就决定了,一定要在保定呆几天。所以,谒陵完毕之后,圣驾没有回京,而是回到了保定。 西陵所在的易州,在保定以北,要到易州,不必经过保定,往年祭西陵,圣驾不到保定,所以此外并没有常设行宫。 但明知圣驾将幸,也不能不收拾收拾,千挑万拣,最后袁世凯选定了莲池书院。 这莲池书院原是元朝张柔莲花池的旧址,雍正年间建成书院,因原是莲池,便以之为名,称为莲池书院。这莲池之上,有临漪亭、西溪、北潭等等景致,原本就是保定一大名胜,加上历代修建,增添景观,使其中景观相互关联,小成气候。其中最有名的,是“莲叶托桃”石雕。这个石雕,是当时李鸿章任直隶总督时,为了讨好慈禧,调动一大批工匠,在莲池为她建造行宫。当时有位工匠,对慈禧太后对百姓压制不满,就把一块巨石雕成桃子,再在其下雕出一片莲叶,暗讽她对百姓的压榨。但这工匠的手艺极高,莲叶托桃雕得确实是绝妙无伦。李鸿章当然不解其中意思,还大大在奖赏了这个工匠。 袁世凯做了直隶总督以后,两宫正在回銮之中,为了迎接西太后的归来,他大兴土木,在院中增建宫室,以备皇太后经过保定时起用。慈禧到保定时,住的就是莲池书院,但是,由于当时她整日忙于召见大臣,而且回京心切,根本无心欣赏这些景致。这次祭陵,可是有表现自己才能的机会了,袁世凯决不会轻易放过。于是,袁世凯派直隶按察使杨士骧和长芦盐运使汪瑞高,专门侍奉太后和皇上的起居饮食。 慈禧在保定过得甚是自在,不觉三日已过。三月十四日凌晨五点,袁世凯收到了电报局送来的密电,说荣禄病逝。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个喜讯。因为荣禄是首席军机,他一死,这慈禧就没有了主心骨,必然要重新物色人选,当然,不可能是他袁世凯,但这是个机会,安插个自己的同谋,还愁日后没有升官的机会。很显然,现在朝中能补上荣禄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醇亲王载沣,一个是庆亲王奕劻,一个是肃亲王善耆。在这三人中,如果要他选择,那当然是他的故交,庆亲王奕劻。现在知道荣禄死讯的只有他袁世凯,所以,最要紧的是先封锁消息,等自己把一切安排好了,再公开。所以,他立即通知电报局,如有军机处的电报,务必压到天明再送。 封锁了消息,便一边电告北洋公所,派人为荣禄吊丧,一边派人去请他的军师杨士骧。见了杨士骧,递过去电报,说: “荣中堂没了!” 杨士骧看了电报,问道:“军机处知道了吗?” “已经告诉电报局,要压一压。” “好!这事只要庆王能稳住阵角,就不会出差错。”杨士骧似乎很有把握。 第 2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7 章 “不过他还不知道呢,要不烦劳你去知会一下,”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交给他,“让他沉往气。” 庆王奕劻刚刚起来,还未漱洗完毕,杨士骧便走了进来。 “王爷,早!”杨干骧笑着向庆王打招呼。 “杨大人,这么早来,定有要事吧?”奕劻问。 “是呀!如无急事,也不敢这么早来烦扰王爷!”说道,取出一个红套封,双手捧到奕劻面前,说,“袁慰帅要王爷一定收下,定有用处!” 奕劻接过套封,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之外,别无他物。他睁大的眼睛,盯着杨士骧,问:“这是什么意思,大清早竟有人送财上门?” “王爷,荣中堂过去了。”他把嘴凑到奕劻耳边说。奕劻明白了,知道这银票该怎么花。他真佩服袁世凯的胆识和才能。 送走了杨士骧,奕劻便派自己的亲信去找李莲英,要他得空来一趟。荣禄病逝的电报已经送到了军机处,趁着慈禧太后正和军机大臣商量如何处理荣禄的后事,李莲英抽空来到了庆王那里。 荣禄生前和李莲英关系甚密,荣禄一死,李莲英心中自然有些不高兴,面有悲伤之色。看着李莲英心事重重地进来,庆王便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红套封,这在桌上。看了看李莲英,又指了指那套封。 李莲英无精打彩地拿起了套封,抽出了一张银票。忽然眼前一亮,我的天,十万两!他又将那套封放在桌上,问: “王爷,是谁送的?” “你整天侍候老佛爷,也挺辛苦,就算我替她送你的!”一听是王爷送的,李莲英放下了心,把那套封往怀里一揣,说:“多谢王爷赏赐!” “别就知道拿钱,里头有什么消息,给我送个信!”王爷说出了他的意图。 “王爷尽管放心!”干这种事李莲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失去了荣禄,对慈禧的打击,不亚于失去李鸿章。李鸿章是汉臣,有才能,为国家效力,竭忠尽智;荣禄,是满臣,又与慈禧有些特殊关系,他想的不是为国家出力,而是打着国家的幌子,为慈禧太后效力。李鸿章只能算是国家的忠臣,而荣禄则可以说是慈禧左右的亲信。所以,荣禄的死,使慈禧太后更难受。她心烦意乱,召集三名汉军机商量处理荣禄后事。 汉军机在清政府议政过程的地位是很低的,但是由于当时清政府有三个汉军机只有一个满军机,偏偏满军机荣禄又死了,所以议事的全是汉军机。三位军机大臣合计,觉得荣禄对朝廷的贡献与李鸿章在伯仲之间,于是建议照李鸿章的标准赐恤。慈禧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得同意。 荣禄一死,摆在慈禧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人来添补荣禄的空缺。所以,得知荣禄的死去的消息后,她心事重重,一方面是因荣禄的死而悲痛,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她在考虑她心目中的几个人选。 李莲英得了奕劻的银票,就得替他说话。他看到慈禧默默地掉泪,便安慰道:“老佛爷,您老要节哀,保重身子!荣中堂去了,难受也是没有用的,当务之紧,是稳定局面。奴才愚昧无知,这都是瞎说呢,您老人家别生气!” “莲英,你说得也在理,人都死了,难过能有什么用呢! 只是你刚才说的,稳定局势是正事。可这怎么个稳法呢?”说着,抬起眼看了看李莲英。 李莲英知道慈禧想听听的意见,便说:“依奴才之见,只要老佛爷再找个人,把荣中堂的缺给补上,这大局就给稳住了。不知这种想法对不对。” “你说说看,选谁合适?”慈禧继续问。 “醇亲王倒是个人选,不过奴才总觉得他太浮,要表面上摆摆样子,还可以,可是这军机大臣,可是要拿得起,放得下,在重大事务上拿主意。醇亲王根本就胜任不了。肃亲王也能算一个,他既有才干,办事又有分寸,逢事也有主见,但也喜欢结交一些汉人名士,崇尚古风,好动意气……” “那你看庆王怎么样?”还没等他说完,慈禧便打断了他,问。 “庆亲王倒是个较合适的人选,现在既是督办政务大臣,又是外务部总理大臣,掌着新政和洋务,这两件都是目下的大事。只要能在这两件事上不出差错,这局势就自然稳了。且庆亲王长期执掌着外务,辛丑年退洋人还有他的功劳呢!…… 这只是奴才的一些拙见,老佛爷极为圣明,到底如何处置,全凭老佛爷定夺。” 慈禧太后心中已有数了,便把光绪帝叫来商量,光绪帝本来就惧怕慈禧,只要是慈禧已经决定的事,他都不曾反对,也没有勇气去反对。所以当慈禧告诉他要任奕劻为军机大臣时,光绪帝一声未吭,权作默许。 于是,三月十五日发出上谕:以督办政务大臣、外务部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力军机大臣。奕劻本来就是皇族,又掌着政务、外务大权,一进军机,自然而然地便成了军机处的核心,军机大臣们的领班。 庆亲王做了军机大臣,从保定到京师,贺喜的客人络绎不断,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当然,最得意的应该是直隶总督袁世凯。&gt;&gt; 李莲英六、李莲英跟钱“有仇” 六、李莲英跟钱“有仇” 李莲英的老娘升天了,在葬礼上,李莲英拚命地大把花钱……旁人都看傻了,都以为李莲英天生就跟钱“有仇”似的,不扔出去不痛快…… 庆亲王作了首席军机,可以说是人心所向,朝中京中的局势像往常一样的稳定,但由于闽浙总督许应劻贪污,朝臣下旨两江总督张之洞审查,由原山西巡抚锡良继许之任;广西巡抚王这春又不很称职,由四川总督岑春暄替换了;两广总督德寿,虽无甚劣迹,但对朝廷似有不恭,所以被调去管那有名无实的漕运…… 总算安置下来了,该升的升了,该降的降了,该调的也调了。过了年,就是光绪三十年了,老佛爷七十岁了。年还没过完,一帮大臣们就议论起慈禧太后的生日来。说来慈禧太后也真够倒霉的。五十岁是甲申年,正赶上中法战争,六十岁那年,又逢中日战争,想好好地过个生日,也都没那份心情。今年是甲辰年,千万可别再有什么乱子,也应该好好地给老太后做做寿了。 李莲英也在想,老佛爷这么多年,也真不容易,办个万寿大典,那是理所当然,况且,如果办了寿典,不论谁来祝寿,你少得了给我李某送礼?于是就对慈禧太后说:“老佛爷,您老人过五十岁和六十岁生日,都让洋人人给搅了,这七十大寿,可得热闹热闹。常言说得好,‘人生七十古来稀’,依奴才看,过了七十岁,就得年年作寿!” “哎——,我就没有过整生日的命,只要不再又闹出什么战乱来,我这生日办不办也没什么要紧的了!”慈禧太后说得非常伤感。 话虽这么说,但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老佛爷也是古稀之年了。但这或许真是命,或许是上帝喜欢和慈禧太后开玩笑,光绪三十年春天,日本和俄国在东三省打了起来。日本和俄国打仗,为什么要在中国的土地上打呢,这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这战事一起,清朝政府上下,人心惶惶,慈禧太后更是心烦意乱。于是,四月里下了一道上谕,取消了寿典。 李莲英见慈禧太后闷闷不乐,劝道:“这可能是老天爷的安排,要老佛爷到八十岁时再好好地过一过呢?” “八十?到了那个岁数,我这老婆子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敢想。眼也花了,牙也掉了,耳也聋了,整天颠三倒四,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呀!” “老佛爷一点都不显老!而且身子骨也还硬朗!”李莲英在给主子开心。 “我老了倒是应该的,只是皇上,他一直都是那么弱,也不知道这阵子怎么样了。莲英,明儿个你去看看皇上。”慈禧太后由她想到了光绪皇帝。 “奴才前儿个听皇上屋里的人说,皇上的精神好像不如以前了。” “这群无用的御医,全是庸医,皇上的病再看也不见好,倒不如以前了!”慈禧太后愤愤地说。 “这几个御医的本事不成,服了他们的方子,根本就不管用。” “皇上如果这样下去,那可怎么办?”她自然又把思想转到皇嗣问题上。自从回銮途中废了大阿哥溥儁,再就没有立大阿哥,所以,皇嗣的位子一直空着。慈禧太后一直为此事犯愁,自从醇王载沣娶了荣禄的女儿后,她就把希望完全寄托到了载沣夫妇身上,希望他们能生个儿子。但载沣结婚都两年了,这媳妇还是没有喜。她能不着急吗? “老佛爷,何不在外边找几位好大夫?”李莲英小声说。 “如果这样做,外头没准又会造出什么谣言来!”慈禧太后有些顾虑。 “是!不过老佛爷可以先问问军机大臣们。” “嗯。”慈禧点了点头,“先试试吧!” 几天后,慈禧太后单独召见了庆亲王奕劻,向他询问了情况,让他在外面为皇帝寻找治病之良医。就在她忙着给光绪皇帝寻找医生的时候,荣寿公主给他带来了一个可喜的消息:“五弟媳妇有身子了”。这“五弟媳妇”,就是荣禄的女儿,载沣的妻子。 第 2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8 章 载沣媳妇有了身孕,确实是一桩喜事,但是,慈禧心里还是不踏实,直到来年,载沣喜添贵子,慈禧太后心里才真正的安定了下来。她为什么就只想看载沣的儿子能做皇上,其他人就不行呢?况且在其未出娘胎之前就对其抱有极大的希望呢?难道老佛爷真是圣人,有先见之明?不会吧!其中的缘由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这个小孩子是荣禄的外孙。荣禄可以说是慈禧的爪牙。从戊戌维新,到庚子之乱,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慈禧的活路,所以回銮以后,他一直都是首席军机,直至其死。死后慈禧对他亦是连封带赏,但还觉得体恤不够,于是,就用这个人事不知的小男孩做报偿。当然,这样也是为自己做太皇太后做铺垫。 慈禧太后虽然年逾古稀,但是她精神还是得出奇地好,听政,批阅奏折,忙个不休,似乎很少有疲倦的时候。只有一件事使她感到非常麻烦,那就是消化不良。慈禧喜欢食用冷荤食物,这些东西都是难以消化之物,日久天长,由消化不良引起痢疾,时有发作。有严重之时,每日多达十多次。麻烦尚在其次,只是七十多岁的人,受不了这样的折腾。看到老佛爷如此光景,李莲英一伙惶惶不可终日,找御医医治。可是,由于慈禧太后对膳食不很忌讳,所以其疾医了又犯,犯了又医,似无止境。千思万虑,李莲英记起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爷爷曾经得过一次痢疾,在乡间求得一副药方,一剂即愈,于是那药方就被收藏起来,保存在家中,所以李莲英就回家去拿,试着给老佛爷用用。于是,向慈禧告了假,回家来拿。 已是初冬,大街上除了几个缩着脖子游荡的地痞之外,就是飕飕的冷风。那风吹着白杨树上仅剩下的一片孤叶,翻过来,又翻过去。风从树枝桠间穿过,发出“鸣——,鸣——”的声音。冬天来了。一匹高头大马,拉着一顶驮轿,从皇宫北门走了出来。马好像也惧怕冬天,在出宫门,迎着风的时候微微颤抖了一下。 轿子里面坐着的,是李莲英。出于习惯,他坐在轿中,袖着手,缩着头,眯眯眼睛,哼着京戏调子,已经陶醉了。可是,他自己觉得今天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有点蹊跷。 马拉着轿子往弓弦胡同飞跑,风刮着路边白杨树上的枯枝不时地掉下来一枝。这在冬天的北京,也是极平常的事情,但李莲英的轿子快到胡同口时,一枝很粗的树枝被吹了下来,恰恰砸在马头上,那马一受惊,没往胡同里面拐,却直着向前飞奔。那坐在车辕上的车夫怎么拽也拽不住,马却越跑越快,吓得路上的行人赶紧闪到道边。李莲英从轿子里探出了脑袋,直骂那赶车的:“你他妈真蠢,连个车都赶不了!” “总管,是马惊了!”说着那赶车的使劲拽马的缰绳,谁知那缰绳却断了。这下更是没辙了,只能信马由缰了。不知跑了多少时候,马跑得慢了,再过一会停了下来。那赶车的赶紧下车去整丝缰。李莲英又探出了脑袋,看了看四周,说: “他妈的,这龟孙子跑到城外来了。”转念想想,今天出门,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还是别再出差错,赶快回家,还要赶着天黑回宫呢,于是再没有辱骂那赶车的,只说了声:“真他妈倒霉!快些往回赶!” 回到胡同口,拐进了弓弦胡同,前面再走不远,就是李宅了。这李宅是李莲英在随慈禧回銮后才建的。李莲英刚入官时,和其他太监没什么两样,生活也挺苦,待发迹以后,有了钱也盖了房子,还以自己的名义,在外面开了许多店铺,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皮匠铺。李莲英为人奸猾,但是还是蛮有孝心,发迹后,觉得父母生身、养育也确实不易,于是就在酒醋局那块买了一处地方,盖了几间房子,把老人接了来,也让他们享享这总管儿子的清福。 八国联军入北京以后,打劫烧杀,酒醋局那一处房子,经过战火,就剩两三间还能凑合着住人,其他的则塌的塌,倒的倒。李莲英从西安满载而归,看到家舍几乎无存,便在弓弦胡同又买了一处王爷府邸。这王爷府邸,确是个不错的处所,其中有房有舍,还有园有林。听说这房子原主人是个王爷,过去在京城小有势力,而且八旗子弟,多喜好唱戏,吃喝、赌、嫖,这位王爷自然不能例外。但是,他有个习惯,不喜欢到青楼嫖妓,却喜欢在家中独享其乐,所以就经常找一些名妓来享用。当时京中有一名妓,唤作扬玉翠,其本名门出身,非但貌若天仙,而且棋琴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在京中红极一时。这王爷打心眼里看上这一青楼女子。就千方百计把她弄到府中来,欲以金屋藏之。却引起了王爷夫人的妒忌之心,恨得牙关直咬,便趁王爷不在之时,命家人把那艳妓活活打死。待王爷回府,发现玉翠已死,好生心痛,抓住老婆便打,谁知出手重了点,其妻的头撞在墙上,脑浆迸裂,猝然死去。本来死个老婆对王爷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但这老婆娘家有一丫头,在她家姑娘未出嫁前,曾救过她的命,这丫头是个知恩图报的角色,得知姑娘冤死王爷拳脚之下,便生报仇之念。 于是,以吊丧为借口,到了王府,掏出怀中之刀,刺杀了王爷。由于王爷少年夫妻,无有子嗣,所以这所房子就没了主人,由王爷的一个远房侄子暂管。 这侄之本是浪荡惯了的浪子,没有了钱花,就想着把这宅子给卖了。恰好李莲英家舍被毁,觅房甚切。一家缺钱,一家缺房,两者一扳即合,这房子使买了下来。买下之后,李莲英再请了工匠,把庭院修葺了修葺,便变成了李宅。 车轿到了李宅门前,李莲英下了车,便低着头往里走,与此同时,从门里出来的一个家丁,与李莲英撞了个满怀,把李莲英撞得倒退几步,又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李莲英气呼呼地爬起来,照着那个家丁就是一个嘴巴,骂道: “没长眼的东西,是你娘死了还是怎么着,这个急?” “老爷,老太太不行了,想见你,让小人到宫里去找您,没想到赶巧您回来了……”家人有些委屈。 “什么……?”李莲英吃了一惊,“老太太怎么样啦?” “老太太清早起来还好好的,到快吃中饭了,去上茅房,……跌了一跤,就,就不能说话了,到请了先生来,号了脉,认了病,说是不会活过今天。这会儿老太太醒了,一声一声喊您的名字。老爷们就让小的到宫里去请您……” 家丁的话还没说完,李莲英已经跑着穿过了庭院,过了月门,上了台阶。早有家人挑起了门帘。他跑了进去,屋里已是满满的一屋子人了。“娘——,娘——,”李莲英带着哭腔,用的是大城方言,“娘,我是英泰!娘!”李莲英原来的名字叫李英泰。 “英泰,英——泰!”老太太的声音很小,只有跪在她枕边的李莲英才听得清楚,“英——泰,娘——好——想——你——……”老太太的语没有说完,便咽气了。她见到了儿子李莲英,在满意中闭上了眼睛。 “娘——”“奶奶——”哭声、喊声,响成了一片,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李莲英更是扑到母亲的尸体之上,泣不成声。 哭了一阵,大家先后止住,商量这个丧事该怎么办。李莲英首先想到的是赶快回宫,向慈禧太后禀明了,好回来办丧。于是暂不参加商议,急急地从他母亲枕边的木头盒子底部翻出那张已经发黄的草纸,看了看,是药方,揣进怀里,回宫去了。 “老佛爷!”李莲英一见到慈禧太后,便跪在她面前嚎淘大哭。 “这是怎么啦?”慈禧太后从来没有见过李莲英这样,“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吧?有什么要紧的事,让你这么伤心?” “回老佛爷,奴才的母亲,……今儿个后晌,去世了!”李莲英含泪而答。 “那你准备怎么办?”慈禧太后问。 “奴才想向老佛爷告假,护母亲回故里。这也是先母生时之愿!” “老家那边的陵墓,还没有修吧?” “没有。” “那先在这儿找个地方把灵柩放着,在老家建墓,建好了墓再搬过去吧!这阵子我身子不舒服,还真离不了你!但你是个孝子,这个知道。你还是先回去把丧事办一办。赶紧就回来,等墓穴修好了,再好好地过。”慈禧太后边想边说。 “奴才也是这样想的,准备明年二月扶母柩回大城老家,三月举办葬礼。” “这样很好。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也没有时间在你母亲那里行孝,这回这丧事,我给你一帑(相当于四十八万两)银子。先支用着,如果不够,再到袁世凯那里去要!” “谢老佛爷恩典!”李莲英含着眼泪,向慈禧连磕几个头。 “天也不早啦,你先回去办丧事吧!这里我让别人来侍候!” “是!”李莲英退了出来,到自己房里收拾收拾,再跟两个小太监吩咐侍候老佛爷,并把那张发黄的纸交给他们,让他们去配药,给慈禧太后吃。自己便又坐了驮轿,匆匆地回家去了。 晚上,李莲英回到家。他四弟李升泰和五弟李世泰在等着他呢,看到他回来了,便围上来,李升泰说:“二哥,到了宫里,跟皇太后说了,皇太后都不赏点钱?” “赏了!” “多少?”李升泰和李世泰同时瞪大眼睛。 “老佛爷说先给一帑,让使着,不够再找袁大人去要!”李莲英有些得意。 “二哥,那您看这事到底该咋办?”那哥儿俩要李莲英拿主意。 “老佛爷这阵子身子不大好,我是不能离京的。你们俩先回去,跟乡里、族里商量商量,把一切都筹办筹办,这边由我照应!” “那葬期……” “你们先回去修陵,这冰天雪地的,葬期等过了年,天暖和了再说吧。”李莲英表现得很坚决。 于是李升泰和李世泰回到了大城老家。李家子弟,闻知李母去世,无不放声痛哭。痛哭之后,便着手准备葬礼了。寻找工匠,择日动工建墓,这是非常容易的事。其他事就不大好办了。一则需要人,一则需要物,但最关键的是要有钱,李家是不缺钱的。 为了把葬礼办得体面、圆满,李氏兄弟找来了蓦门村的乡绅蒋积德,娘庄子的族长万道义、九官庄子的吴平贵…… 各村各族的头头脑脑、望门贤士,满满当当请了一屋子。 “各位乡亲,”李升泰向大家拱了拱手,说话了,“家母不幸在京师去世,但她老人家生前有嘱,要回李家祖坟,所以我哥儿俩奉我二哥之命,筹治丧事,还请各位鼎力相助,多多偏劳!” “帮助李兄葬母,理所应当,李兄不必客气!”乡绅们异口同声地应道。 “诸位,”李世泰发话了,“给李家办事,不要怕花钱,这次家母丧事,就照着五十万两银子花。我二哥说了,只老佛爷就说给他四十八万两银子让办这事!大家放开了,该多花的,绝不能省着!” 这席话把大伙给说蒙了,这些人,也都是乡里的能人,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奇事怪事没经过,可是,这么多银子,确实是听都没听过。一个个都听得嘴张得老大,发出一阵阵“嘘”声。平日里,每家遇事,都是省着用,抠着花,能省一个就省一个,有时真为难;这次倒好,一下就五十万两,这么多钱,可怎么花?这群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心中茫然了。 于是,大家就尽量放大自己的想象,设想着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丧葬场面。从家里到坟地,从孝子到乡民,从灵堂到灵车……每一个小小的方面,都已投入了极大量的金钱,这样总该行了吧!经过半个月的筹划,终于列出了个葬礼事务清单。递给了李升泰和李世泰,两弟兄觉得还行,但李莲英到底满意不满意呢,他们也不知道。那李莲英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事成与不成,还得李莲英最后点头。于是,李升泰就把蒋积德、吴平贵等人叫了来,说:“这个单子我哥儿俩看了,觉得还行,但就是不知道我二哥满不满意,所以,我想请你们几个上趟京城,带上这单子,让我二哥瞧瞧,如果成,咱们就这么办,如果不成,听他指示。” 第 2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39 章 “二老爷在宫里是大总管,一定很忙的,我们去见他老人家又不方便,还是您自己走一趟吧!”这几个乡绅推辞道。 “家里这一摊子事,我离不开身,就辛苦诸位了,你们也顺便在京里逛逛。”说着把跟他一起回来的家人喊到身边,说: “你和这几位爷一起回京师去,侍候他们住到咱家,再着人到宫里去找二老爷。” “是!”那家人应了一声就出去收拾行装去了。这几位乡绅,没有办法,也只得回家准备。那李升泰却说:“什么也用不着准备,只回去和家里人道个别,盘费支用,要多少拿多少。” 再说李莲英,在他的两个兄弟回籍之后,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安置了母亲的灵柩,就回宫侍奉病中的慈禧太后去了。 他家里的那个药方还真灵验,给慈禧煎了两剂,病就回了头,慈禧高兴得直夸药好。这天,李莲英忙完了事,正在后宫休息,一个小太监来告诉他:“大总管,府上有人来叫您,说是老家来几个人,要见总管。” “老家的人,找我,有什么事呀,是不是又求我老李办什么事?”李莲英心里揣摸,便问:“没说找我有什么事?”“听说是为了老太太的丧事来的!” “嗯!知道啦!”这下李莲英放心了,这几个人找他是商量母亲的丧事的,不是找他办事的,便向慈禧太后告了假,坐了轿子,出了宫门,直奔弓弦胡同。 到了家,下了轿,进了屋,四位乡绅正在那等着呢,看到有人进来,再看来者的打扮和容貌,便知一定是李莲英了,于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冲着李莲英一抱拳,同声说道:“二老爷,您回来了!” 李莲英急忙还了一礼,答道:“几位乡里,一路辛苦!这次到我这里来,要多住几日,好久都没有乡亲来了。” “二老爷,我等来京,是为了老太太的丧事来的,在这儿不能久留,还得回去办事呢?只是由于小地方人,没见过大世面,对葬礼的各种安排,怕二老爷不称心,先来跟二老爷说,如果不够体面,我们回去再办!” 李莲英又向众深施一礼,说:“诸位辛苦了,给我李莲英办事,我决不会亏待你们!这丧事到底怎么办,你们先跟我说说!” “这是各项支出的清单,请二老爷过目。”蒋积德掏出了那个单子,递了过来。李莲英接过单子,一条一项地看。看完了,抬起头,向大家看看,又点了点头,说,“照这样安排,还说得过去,不过,我总觉得这么大一件事,就花五十万两银子,少了点,所以想再加进去五十万两,把这丧事办理再体面点,所以还望诸位回去跟升泰说,要把当前这种安排再扩大一倍,办得越排场越好!” 几位乡绅早已目瞪口呆,还要加五十万两,这可往哪儿花呀?真是犯愁。但也不能顶撞李莲英,只得“喏”,“喏”而应。 李莲英也看出他们有点失态,便说:“办这么大一件事,花那么点银子,不算啥!家母辛苦一世,贫苦惯了,为了我们这帮儿女,可是受累了,作儿女的,怎么能知恩不报呢?诸位说是不是?” “是,是!” “所以说,这次丧事,一定要办得分外隆重,仪式要特别讲究。要我看,这殡仪就按京城里的规矩,需要的仪仗、工匠,直接从京里请得了。再就是酒席,招待客人,不论是谁,都得用上等的酒菜,在大丧期间,能让三乡五里的乡亲们都不动烟火,那才是我的心愿呢!凡是来吊唁的,不管他是谁,乡绅也好,平头百姓也好,佃农也好,乞丐也好,只要能来,都要发给孝服,给他们饭吃。尽量多搭些席棚,白天呢,可以用来待客,晚上,可以让他们住宿。开灵期间,一定要让李家的祖宗风光风光,要天天祭拜,而且从家门到坟场的路,要早早铺平夯实,路边的树上,都要扎上白绸子,坟场上要搭三道,不,五道牌坊。……还有别的,你们回去和升泰、世泰他们商量,越排场越好,不要怕花钱。”这帮乡绅,真是给弄迷糊了,不知道这李家哥儿几个为什么这样花钱,好像跟钱有什么仇。真是他妈的不一样,几十年前,他李家算个啥呀,不就是因为出了个太监,这气势一下子就不一样了。真是,怎么就没想到让自己的儿孙去做太监,光耀光耀门庭呢? 李莲英吩咐完了。几个乡绅都已铭记在心,便要起身告辞,即日返回,被李莲英挡住了,说:“你们几位,也不常到京里来,这次为了家母丧事,不辞车马之劳,既然来了,就得住上几天,在这里玩几天再回去。”又对站在他身边的李成武说:“一定要把这几位叔叔侍候好了,我宫里事忙,这就回去了!” “是!”李成武应得非常干脆。 李莲英回宫去了。几位乡绅在李成武的陪同下,在京城游玩了几天后,乘车回大城去了。回到大城,把见李莲英的情况向李升泰和李世泰做了交待。接着便是准备,把原来的安排又扩大一倍。 到了光绪三十二年二月,葬礼的一切准备都完成了。李升泰派人通知了李莲英,李莲英准备亲自扶棺回乡,就到慈禧太后这里来辞行。见了慈禧,跪下道:“老佛爷,奴才的母亲去年冬天去世,因陵墓未修,寄葬京效,现陵墓已成,想亲自在护送母灵回籍发葬,求老佛爷恩准!” “你是个孝子,这我知道,护送母柩回籍,也是大事,你去吧!我给你两个月时间,葬了你母亲,早些回来!” “谢老佛爷恩典!”李莲英叩了头,回弓弦胡同去了。回到家里,安排运灵。他亲自扶灵柩到通州,装上船,由李成武、李福德、李福康由水路护送,李莲英则乘车先行回乡。到了李贾村家中,把各项安排遍览一番,觉得还算满意,遂安排灵车,准备接灵,但灵船即迟迟未到。 原来,李莲英在北京雇了几个押灵的人,这几个人全是旗人,对李莲英的猖狂很是看不惯,想拖延运送时间。到了天津附近,起了风,而且很大,几个押灵的便借大风之故,将船上插着的李字大旗给拔掉了,扔到河里。船上没有了这旗子,就等于没了通行证,到了大红桥一带,给水上检查署的喽罗挡住了。当头的一个对着他们高喊:“喂,干什么的?停下?妈的,停下!”因为是晚上,这帮喽罗怕是土匪的船,不敢靠近,只一个劲地喊。 那几个旗人见喊,就停下了船。那喽罗们看他们不像土匪,便壮着胆子跳上船来搜查。李成武哥儿仨在船上睡得正香,被吵醒了,出来见一帮官兵在船上乱翻,开口便骂:“干什么?妈的,瞎了狗眼了,也没看是谁家的船,竟敢乱搜!” “凡是在这块水面行走的船,没有爷爷不敢搜的,不敢扣的!怎么着,不服气,爷们没酒喝了,就不高兴,不高兴就要扣你小子的船!这是哪的船,黑更半夜,偷偷摸摸地干吗? 扣下来!”那领头的喽罗赶横的。 “妈的,我让你扣!”说着,李氏三兄弟便上来抓住那喽罗便打。 “想打架,早说呀!”一帮喽罗一拥而上。李氏三兄弟被打得鼻青脸肿,给绑了起来,船也扣押下来了。李莲英左等右等,等不回灵船,急了,派人到天津漕司去问。漕司一查,才发现这一帮喽罗惹祸了,敲竹杠竟然敲到李大总管头上来了,便把这几个喽罗抓了起来,给李氏三兄弟松了绑,疗了伤,派兵把李母灵柩押送回大城。灵棺先被请入李府庄园,在大厅中设立灵堂。 李母的灵堂设在大厅正中。灵前摆放着香案,香案上放着一尊大大的紫金香炉,其中香烟整日不断,缭绕似是仙气。 供桌上所摆的供品,干鲜水果,四季糕点,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且每天早、中、晚三番替换。大厅四壁,挂满了王公大臣们送来的挽联挽帐,长短不一,参差有致。院子的廊柱和门窗,皆裹以白绸黑纱,大门上的金字匾额早已撤换了下来,挂上了“当大事”三个字。大门、仪门、三门全部大开,从大门外就能看到肃穆的灵堂。院内院外所有的树木、花草,也都给扎上了白花,李府的孝男孝女,远亲近朋,个个都是头戴白帽,身着白袍,脚上白布蒙鞋。整个李府,除了李母的灵棺是枣红色之外,全是白的。再看那口棺材,以枣红大漆涂色,上雕全漆花卉,前面是五福捧寿,后面是一簇莲花,两侧四季花卉簇拥,棺盖之上,皆是彩绘的牡丹,甚是辉煌。 每到夜晚,灵堂内外,灯笼齐明,亮如白昼,更有香烟缭绕。 步入其中,如入仙境。 李莲英早从北京请来一大批喇嘛,李升泰手下的地方乡绅们,也把周围几个县的和尚、道人全请了来,整天参禅诵经,超度李母的灵魂,做祭坛,做道场,走金桥,走银桥,以各种方式使李莲英的母亲顺利地升入天堂。 每天早晨,开灵之时,要鸣神枪,安、任邱各县都很难找到一头出栏的猪。厨房里的厨师,有从北京请来的,有天津的,保定的,更多的是大城本地的名厨。红案厨师二百多人,白案厨师都不知道有多少。厨中所用物品,锅、碗、瓢、盆,都是在天津买了,用船送到李府来的。 起初,事情并不是多么热闹。刚开灵三四天,亲朋好友,应该来的都来,可是,四乡八里的乡亲们,对李家甚是忌惮,都不敢贸然来吃。所以,虽有锣鼓乐队,戏班小调,但门庭却是冷落,李府上下,基本上全是一白到底的孝男孝女,极其单调。李莲英见此情景,指着李升泰大骂:“你个混蛋,怎么搞得,在家里就这种人缘?摆好了宴席,请来了戏班,乡亲们为什么都不敢来看,不敢来吃?” 李升泰哑口无言,但自己能有什么办法,无论是谁来,他也没挡着,也没说不让谁吃饭,但这乡亲们就是不来,他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他一家一户地去请!李莲英又对几个管事的乡绅说:“请几位多留神,无论是谁,看热闹也好,讨饭的也好,只要上李家门,一律酒席款待。我有的是钱,花多少钱我不在乎,我要的是热闹,排场。看他们还不来给我捧场!” 几个乡绅说:“二老爷,这事你不能怪四爷,乡亲们都不敢来,主是因为您……” “胡址!他们不来,为什么要怪我?我平时回乡,不论对谁都以礼相待,他们凭什么怕我,凭什么和我赌气?” “二爷,您想想,三百匹对子马,荷枪实弹,戒备森严,乡亲们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敢来吗?” 李莲英一想,真是这样,如梦方醒,一拍脑袋说:“撤! 他妈的全撤了!看你们不来!” 原来,李莲英母亲去世,北京大小官员,都借机向李莲英送礼,献殷勤。直隶总督袁世凯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先派儿子袁克定送来四十万两银子,然后又派来了三百匹对子马,作为护卫和仪仗。谁知道,用来显示威风的对子马却吓得乡邻们畏而远之,使李府变得更加萧条。所以,李莲英下令所有对子马,撤到三十里以外驻扎。退去了对子马,来李府看热闹的人果真多了起来。 看热闹的人多了,李莲英也就高兴起来了,每天哼着京戏,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甜甜地笑,或者到这边瞧瞧,那边看看,欣赏着自己用金钱换来的气派。 送葬封棺的日子终于到了。这一天,是大丧期间最气派、最壮观的一天。其送葬仪式极为讲究。 按照乡俗,先要为死者送路,也就是要朝着西天拜王母娘娘,求她老人家保佑李母的灵魂顺利到瑶池仙境。所有的孝男孝女,在李府大门之外,按照辈份顺序,面西而跪,焚香三拜上天。拜完了天,就该关葬了。 第 2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0 章 送殡的队伍,极其庞大。最前面,是一辆马车,上面载着纸钱和麦麸,车上的人边走边撒。这被称为“买路钱”。车旁武,会答应吗?想了又想,最后想出了个“品级不升,补服有别”的绝招。 清朝的官员的官服,在前胸和后背都有一块绣花的方布,这块方布就叫“补子”或“背胸”。把缀有这种补子的袍服,就称为“补服”。其中的图案,是按九品官制大小设置的,文官一品绣仙鹤,二品绣锦鸡,三品绣孔雀,四品绣雁,五品绣白鹇,六品绣鸳鸯,七品绣鸂鵣,八品绣鹌鹑,九品绣练雀。慈禧太后的想法是李莲英的官阶仍然不升,赐给他一品补服全袭。 不久,慈禧太后下旨,赐李莲英一品补服全袭,满朝文武,不知原因,诧异不解,但宦是皇家的,补服也是皇家的,皇家想给谁,大臣们又能说些什么呢?况且赐的是慈禧太后的宠臣李莲英。李莲英得了一品补服全袭,当然心满意足,又回到皇宫中侍候慈禧太后了。&gt;&gt; 李莲英七、树倒猢狲散 七、树倒猢狲散 慈禧太后驾崩了,全中国为此事最伤心的应该实属李莲英……大树倒了,树上的猢狲该去哪儿呢? 光绪三十三年,军机大臣瞿鸿礼被开缺回籍,林绍年被入河南巡抚。于是军机有缺。庆亲王举荐靠得住、经事多、资格老的张之洞入京为军机大臣上行走。是年,张之洞已七十有一,白发苍苍。还有一缺,在庆王的极力推荐和袁世凯的努力下,补上了袁世凯。 转眼过了春节,光绪帝的病情只重而不见轻,军机大臣们在处理其他大事的同时,还四处打听名医,为万岁爷治病。 内务部原来就在外面聘用了两位名医,一位叫陈秉钧,另一位叫曹元桓。这两位大夫医术确实不低,尤其是那陈秉钧,行医多年,盛名极富。他有个行医的名字叫陈莲舫。他早就看出,光绪皇帝的病并没有多严重,最关键是需要静养,但是作为皇帝静养实不可能,所以一天天的拖下去,皇帝的身体只会一天坏似一天。他怕治不了皇帝的病却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名声,便和曹元桓商量,决定辞去御医之职,脱身回乡。 内务部大臣好言相劝,只是劝他不住,只得准其还籍。可是他们一走,谁来为皇帝治病呢?于是,朝廷急忙密电各省,要求访求名医,但陈曹二人须待有新的医生来接替他们时,方可离京。 得到求医的密电,各省抚督个个不敢怠慢,明查暗访。经过两个多月的访寻,终于找来了数十位名医,但给皇帝治病,要精益求精,经过筛选,也就只有四五个人了。这五个人是: 张彭年,施焕,周景焘,吕用宾和杜钟骏。其中,医术最高,最受光绪皇帝赏识的是京城名医吕用宾和浙江的杜钟骏。加上原来的御医,光绪皇帝的医生就多达十人。 医生全是一流的名医,但却医不好光绪帝的病。这有一半责任在光绪帝,但还有一半责任则在这群医生。这些名医们,既是名医,自然都极富自信,在诊断和医治方法上,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加上医生是轮班医治,所以,医生、药剂变换频繁,于是致使医治收效甚微。皇帝病情不见好转,慈禧太后也就一直放不下心来。于是,就让李莲英叫医术最高的杜钟骏。杜钟骏战战兢兢来到慈禧面前,跪到地上叩头。行完了礼,慈禧问道:“你就是杜钟骏?” “是!”杜钟骏低着头答道。 “都说你医道很好,你可得好好给皇帝医治!”“是!” “你看皇帝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得医治多长时间?” “万岁本无什么大病,只是积虚太久,好起来慢一些。只要静心护养,还是会很快就见效的!” “好,就按你说的去办。” “是!” 杜钟骏跪安而退,找内务府大臣,商量如何更快地医好光绪帝的病,但皇宫内的规矩和外面的规矩是完全不同的,从请脉到书写病案,开药方,再到寿药房配药,煎药,都有一整套的定制,是不能更动的,所以,他自己的各种设想都是无用的。 到了仲秋,光绪帝的病情更重了,人越来越没有精神,吃不下东西,也越来越消瘦了。几个医生,看到此种情景,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害怕,更多则是后悔,悔当初不该应召入朝,这下如果医治不了皇帝,毁了自己的名声是小事情,万一因此丢了性命,那才叫亏呢!于是个个心急如焚,但各执己见,在用药治疗等方面,仍是互不相让。 第 2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1 章 就在光绪皇病情加重的同时,慈禧太后也病了。老毛病又犯了,仲秋时,多吃了些腥浑,吃得肚里又不舒服,闹开了肚子。这下可急坏了李莲英,又拿出家传的秘方,可是这次一点效果都没有。没有办法,慈禧太后只得给李莲英说: “你去找杜钟骏来,给我号号脉。”李莲英应了一声便往内务府,来找杜钟骏。 “杜大夫,老佛爷请你给她老人家号脉呢。”见了杜钟骏,李莲英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怎么,皇太后哪里不舒服?”杜钟骏有些惊讶。 “闹肚子,已经好几天了!”李莲英说。 “那为什么不早些来传我们过去请脉?”杜钟骏问。 “你想想,皇上天天请脉,皇太后再病倒了,还不弄得人心惶惶的?” “那这样讳病,也总不是长远的办法,尤其是老年人!” “杜大夫,别多说啦,快去吧,老佛爷等着呢!” “喔,是,是!”杜钟骏跟着李莲英就往外走。 吃了杜钟骏的药,总算止住了泻。自己的病稍有好转,慈禧太后就又为光绪帝的病担忧了。这天皇帝和军机大臣们见面,竟由于体力不支,趴在了御案之上。慈禧太后吃了一惊,军机大臣们更是吃了一惊。沉默了片刻之后,慈禧太后说: “皇帝病了这么长时间,越来越重了,你们谁能认识什么名医,不妨保荐了来。” 庆亲王回奏道:“奴才前些年大病一切,久治不愈,后来是袁世凯保荐的屈庭桂看好的。” “屈庭桂,这个人怎么样?”说着,慈禧太后把目光投向袁世凯。 袁世凯答道:“屈庭桂在北洋已多年,是个西医,历任医官,院长。臣家中老小,全是由他医治的。” “臣虽未曾请屈庭桂看过病,臣的家小却请他看过病,听说医术高明。”张之洞在一旁说。 “喔,中医、西医都是一样的,只要能治得好病。既然你们都保荐他,我看可以让他来看看。” “请皇太后定个日子!”奕劻说。“今儿是初三……那就初九或是初十罢。”慈禧太后说。 九月初九日,九九重阳,天色微明,西医屈庭桂便由颐和园的东角门到仁寿殿前待命。八点半左右,慈禧召见。见了面,行了礼,慈禧问道:“听说西医和中医看病的规矩不一样,都有哪些地方不同呢?” “回皇太后,按照西医的规矩,皇帝得宽衣,露出胸背,一面听一面看。” 慈禧微微点了点头,说:“喔,这样也行。” 于是,太监为皇帝解了上衣,露出胸背来,屈庭桂用烧酒棉花擦过手,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开始看病。一面听,一面向光绪发问,一会儿在这儿按按,一会儿又在那儿敲敲。慈禧太后莫名其妙,便问道:“屈庭桂,你这是干什么?” “试试皇上的体质。”其实,他是在检查光绪的肺,看是不是像传言的那样,光绪帝有“痨病”。 “噢,是看皇上的筋骨啊?”慈禧又问。 “是!”屈庭桂答道,接着又说:“行了,请皇上穿好衣服。” “什么病?”皇帝没有穿衣服,先问道。 “主要是虚弱。”以他的诊断,光绪帝的肺上肯定有毛病,肾也肯定有问题,但面对太后、皇上,屈庭桂只能搪塞了一句。 “那该怎么治呢?” “这,得一步一步来,皇上不是头痛吗,那就是先治头痛,再就是皇上胃口不好,就得先开胃。” “你说得很好。”光绪帝连连点头。 顿了一顿,屈庭桂对光绪帝说:“皇上,臣有个请求,不知皇上能否同意?” “什么要求?说吧” “臣想请皇上赏些尿液。” 听了这语,一屋子人都觉得意外,屈庭桂也觉得不好意思,急忙解释道:“臣要拿回去化验一下,看皇上的腰子是不是有问题。” “噢,那行!”皇帝很是慷慨。 屈庭桂收拾了器械,退了出来,开了药方,因为西医不查脉搏,所以没有脉案。而且,屈庭桂的药方上也全是洋文,这下可难住了取药的太监,只得来问屈庭桂。屈庭桂告诉他: “这张方子你得拿到外国医院或是西药房去配,药怎么用,药剂师会给你说明的。” “这都是洋文,他们万一弄不清楚,那该怎么办,还是屈大夫自己辛苦一趟的好!” “不会的,药剂师每天看的,全是这种方子,不会出错的,放心罢!”屈庭桂肯定地说。 那太监一看没法,也只得自己去了。屈庭桂领了皇帝的赏赐,回北洋公所去了。 时下已经是九月了,到了十月,又该是慈禧太后的万寿期了。又到了该好好准备准备的时候了,可是慈禧太后的痢疾又犯了。有了病,心里就烦,就经常发牢骚,这天召见军机大臣,又狠狠地发了一通。 “皇上的病越来越重,施焕和张彭年的药,一点用都没有,算什么名医?我看靠不住。这两天我不舒服,可不敢让他们来瞧。”慈禧太后余气未消,问:“张之洞,你平常有了病,都请谁看?” “臣家人有病,一直都请吕用宾,挺管用的!” “好吧,那就叫他来吧!” 于是,派了太监去找吕用宾。品用宾家在北京,有了空暇就回家住,此时恰恰被人请走了,不在家。家人一听宫里头叫,即刻派车出接,过家门而不入,直接到了颐和园,诊了太后的病,开了药方,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吕用宾治痢疾非常拿手,只两付,就止住了,三付之后,便全好了。慈禧太后非常高兴,夸他“不愧为名医”。相反地光绪帝的病却一日比一日重,一天一天,呆若木鸡。就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干,也是头晕目眩,恍恍惚惚,本来应该躺下休息,可他还是死死地撑着,不想承认自己要倒下的现实。看看自己病入膏盲,想想慈禧太后寿日将近,不禁涕泪交流,说: “皇太后的好日子快要到了,我却病得越来越重,到时候不能给她行礼,这可怎么办呢?” 但是,病还是没有因为他要在十月初十为太后行礼而好起来。所以,慈禧太后心中也不是滋味,想想自己的亲儿子,又想想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不禁悲从心中起,泪自眼里流。要过生日了,自己已经是七十好几的人了,还能在世上呆几天,还能有几个生日,本该快快乐乐,舒心地过个生日,可是,儿子却病得站都站不起来,这难道不可悲吗? 光绪帝的病越来越重了,慈禧太后的万寿之日也越来越近了,各个地方前来祝寿的队伍,也从四面八方向京师聚集,就连多年不来朝拜的西藏达赖喇嘛都准备了贺礼,带着马进京入观。在乾嘉盛世,班禅喇嘛进京,是很经常的事,可是道光以后,内乱外患,迭起不断,道路之上惊阻难测,加上英国在印度那边不断骚扰,西藏与清政府的距离越来越远,现在却携礼来谒,朝廷必须重视,尽心安抚。 达赖进京,对朝廷来说,当然是好事,慈禧太后也觉得应该尽心接待,笼络其心,而李莲英却极力谏阻,希望慈禧太后下旨,阻止达赖进京。这件事说来奇怪,老佛爷高兴,而且达赖进京,主要目的是给老佛爷祝寿,作为老佛爷的忠实走狗的李莲英却站出来反对。原来,在当时,有个极其古老的传说,皇帝不能与达赖同城,如果同城,必有一方不利。目下,光绪帝病重在床,达赖进京,很可能对皇帝不利,所以李莲英极力反对。 第 2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2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2 章 慈禧太后也知道李莲英的意思,问道:“你是说,皇帝有病在身,达赖来了,怕有什么冲克?” “正是这个意思!”慈禧太后默然了。她觉得,自从回銮以后,李莲英很知道爱护皇帝。其实,这也不能怪李莲英,回銮以后,慈禧太后虽说精神一直不错,但毕竟是老年人了,不论是从语气还是从容态上,都能显出老年人的姿态来。尤其是近两年,更是有些老态龙钟了,而且时犯痢疾,经常生病。 这些使李莲英看到靠山不稳,所以他就得在侍候好老佛爷的同时,给自己找好出路。慈禧太后也知道,他反对自己,只是为了表现他爱护皇上,即决不会背叛她,于是也就原谅了他,但也没有下旨阻挠西藏番僧入京。 达赖进京,依照以前的惯例,皇帝应当亲自接见。所以,达赖一进京,先见到庆王奕劻,第一件事就是要求皇帝接见,庆王无法推辞,就把进见皇上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六,然后就来找慈禧太后。见慈禧,庆王没有开言,慈禧却说话了: “皇上的病又加了!让他歇息几天吧。” “那皇上要给达赖赐膳,日子都定下了,到时候皇上还能去紫光阁吗?” “定的是哪一天?”慈禧问。 “十月初六。”奕劻想了想,又说:“要不改个日子吧?” “改?改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改到万寿日以后吧!在十月初十之前,皇上是不可能站起来的!” “这……,达赖这次来京,受了不少委屈,再得不到皇上的接待,英国人又在一旁使劲地拉拢,这怕对朝廷不利啊!” 庆王忧心忡忡。 “那也没办法,就是改了日期,皇帝也是不能亲临赐膳。 这样吧,十月初六,让他在紫光阁用膳,你就陪着他。他带来的贡品,你让他初九日进呈,我好好地安抚安抚他。” 十月初六紫光阁赐宴达赖喇嘛,光绪皇帝果然没有亲临。 十月初九,在勤政殿达赖向慈禧太后进献寿礼,慈禧对他很是夸奖了一番,又极尽慈祥地安抚了一番。达赖的气总算消了,十月十二日,带着他的从人回西藏去了。 十月初十,朝中大官和地方上前来祝寿的地方长官们都早早地起来,装束完毕,在“鸡鸣晓云升”的时候便来到了西苑,给国母祝寿。内务府的官员,早都开始忙碌了。他们正在准备今天的庆典。百官最关心的问题是光绪帝会不会来给太后拜寿。一到西苑,他们便交头接耳,议论着,探听着皇帝的消息。 今天是老佛爷的万寿吉日,李莲英当然早已起了床,帮助慈禧太后穿衣,洗漱,最关键的是梳头。因为今天老佛爷要受百官朝拜,这头可是第一重要的了。整整花了近一个时辰,老佛爷才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李莲英的劳动。慈禧太后一边从梳妆台前站起来,一边问搀着他的李莲英:“莲英,皇帝的病怎么样了?他今儿个能给我行礼吗?” “老佛爷,皇上已经好几天不能起床了,初六接见西藏番僧,就没有去!” “那照你说他是不能来给我祝寿了?我可就他一个儿子呀!”慈禧太后不无叹息。 “老佛爷,您是一国之母,这天下臣民都是您的儿子。皇上的病很厉害,这行礼就免了吧,再说给达赖赐膳时他就没有亲临,那达赖正生气呢!就等着看今天万岁爷是不是来给您老人家行礼,满朝文武也看着呢,万一,达赖因为皇帝不亲自赐膳,生了皇上的气,听说英国人这一段一直都在讨好达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慈禧太后没有说话,她也在想,是啊,这达赖也是不远万里,从西藏跋涉而来,好不容易来一趟,连皇上都没有见上一面,也是挺委屈的。再想想现在的内忧外患,皇帝的病情,真是放不下心。她抬起头,对李莲英说:“那就依你吧,皇帝率百官行礼就免了吧!亏你能这么体贴皇帝!” “老佛爷慈恩浩荡!” “你出去跟礼部说一下吧!” “遵旨。”李莲英应了一声,出来传旨。 百官都在朱薰门外等待着里面的消息。正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朱红大门开了,李莲英走了出来,大家立即静了下来。李莲英往汉白玉台阶上一站,习惯地扬起脖子,用尖锐的声音喊道:“礼部堂官听宣!” 礼部尚书溥良等人,赶忙上前,跪倒在地,半低着头,其他官员皆垂手肃立,静候宣旨。 “奉太后懿旨:皇帝卧病在床,免率百官行礼!” 皇帝没有给太后行礼。虽有百官的朝拜,但还是抹不掉慈禧太后心中的不快。李莲英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又是看贡品,又是看大戏,可是慈禧太后没有心意,皆不欢而散。正在李莲英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跑来告诉李莲英:“大总管,照相的已经等了半天了!” 李莲英一听照相的,顿时有了精神,骂了小太监一句: “怎么不早说?”急急地凑到慈禧太后跟前,说:“老佛爷,您不是说过要照一幅‘行乐阁’吗?照相的已经伺候了好些时候了。” 原来慈禧太后很喜欢照相,八月十五仲秋节的时候,和后妃们游园,突然起了照相的念头,可是宫里没有照相的,在外面去请,又来不及,所以李莲英向慈禧太后许了诺,说到万寿日的时候,一定要请个照相的,给老佛爷照几张“乐乐图”。于是刚入十月,李莲英就派人把王府井最出名的照相师傅请了来,养在宫中,就等着万寿吉日了。等到了万寿吉日,慈禧太后一不高兴,就连照相的事都给忘了。 慈禧太后一听照相,也来了精神。可是天已傍晚,怎么照呢?于是就问李莲英:“听说照相要阳光的,这会儿能照吗?” “行的行的,在屋里照,有阳光没阳光都一样!” “在屋里照?屋里哪有竹林呀?哪有山水?” “老佛爷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慈禧太后感到惊奇。 “老佛爷爱看戏,那戏里面哪来的真山真水?” “噢,是用砖砌!”慈禧太后终于明白了,接着说:“好吧! 就照几张吧!” 于是李莲英让小太监带来了照相的,布置场景,摆置照机。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慈禧太后也打扮得差不多了,由李莲英搀了出来。那照相的一看出来一老太太,认定她就是老太后了,便跪到在地上。 “是他照吗?”慈禧指跪在地上的照相的问。 “是。他叫那吉,是照相行里的好手!”李莲英答道。 李莲英搀扶着慈禧太后坐到椅子上。椅子周围,是用演戏的砌木摆成的山水竹木。照相的那吉拿黑布蒙着头,凑到照相机后面,对了光,上了片,再拿出了一个铜盘,倒了些白药粉,递给站在旁边的伙计,自己跪了下来,说:“奏老佛爷,照相的时候,有一道极亮的白光,这是必须要有的,有了它,才能照出相来,请老佛爷别害怕,别眨眼。” “好了,好了!快照吧,老佛爷又不是头一回照相。” 于是,一道刺眼的白光过后,国母的尊容已留在了底片之上。那吉怕出问题,再照了一张。照完了这个,又挨着样儿照别的,好一阵折腾。照完了,慈禧太后问:“什么时候能看到照片?” “今个晚上就行,就是晚了送不进来。” “那就明天一早送进来吧!” “是!”那吉带着伙计回去了。虽是万寿之日,但军国大事不能不处理,所以,慈禧太后晚上照样得看奏折。一直看到快二更才看完。这么晚了,她还是不想睡,便和李莲英说话。 “莲英,这两天外面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有是有,只是……”李莲英停住了。 第 2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3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3 章 “一定是议论皇上的病,议论皇嗣的,你不敢说,是不是?” “老佛爷明鉴!这些议论,老佛爷还是不听的好!” “不,你说说吧!” “这……是!” “都说皇上的病,怕是,怕是不行了。……都在瞎猜……” “瞎猜什么?是猜谁能当皇上?” “这,是!”李莲英回答得很勉强。 “怎么说呢?他们都猜谁了?” “这……”李莲英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有人说再立皇上,可得‘国赖长君’,有的说伦贝子能当皇上,有的说小恭王合适,还有人说振大爷也行。” “还有谁?” “奴才就只听到这三个名字。” 慈禧太后想了想,又问:“依你看谁合适?” “这……,国家大事,奴才不敢妄言。” “行啦。我困了,你也歇着去吧!” “是!” 李莲英回房去了,慈禧太后仍然睡不着,七十多的人了,心里搁着一大堆事,能睡得着吗?对于谁来继承帝位,她也在默默地打算着。载振、溥伟、溥伦、溥仪,其他几个都好说,就这载振,他可是庆王奕劻的儿子,奕劻是军机之首,又有袁世凯的北洋做后盾,这可不能不防着点。慈禧太后想着心思,竟彻夜未眠。 光绪帝的病又加重了。杜钟骏请了脉,出了瀛台,直奔军机章京的值庐,见了奕劻等人,只是摆头,不言语。 “怎么样了?”军机们异口同声地问。 “怕是不行了,依我看,不出四五天,必有危险。” 听了这话,大家都不作声,只有袁世凯偏着头,用一只手掏着耳朵,似乎有些得意。 “各位大人,”杜钟骏又开了腔,“我觉得很奇怪,皇上怕是中毒了。” “什么?”军机大臣们都睁大了眼睛,袁世凯的眼睁得最大。 “皇上那病本来是慢性的,我刚才去请脉,看到皇上和昨天的情形大不一样,不但脸黑了,心跳得更快了,而且皇上还一直喊肚子痛,在床上翻滚。他又没有进食,怎么就肚子痛起来了?会不会有人在药上做手脚?” “依你看,是中了什么毒了?” “不知道!” 正在大家议论皇上的病情时,李莲英派小太监来找医生,慈禧太后也病倒了,这回看来比前几次严重得多。杜钟骏和吕用宾急急忙忙地去了。 慈禧太后这几天一直想着皇嗣的事,昨天夜里又是一夜未眠,辗转反侧,结果受了风寒。今天清早,李莲英来侍候她起床,就起不来了。杜钟骏和吕用宾给她号了脉,退了出来,军机大臣们就迎了上来。张之洞开口便问:“吕大夫的药方不是很管用的吗?怎么又犯了?” “是受了点风寒!”杜钟骏和吕用宾同时答道。 “不要紧吧?”袁世凯问。 “不好说,”两个医生同时摇摇头,“和前几回不一样,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都不能起床了。” “皇上的病也不好了!”刚从瀛台回来的施焕和周景焘说,“不但不能起床,还直叫肚子痛,看起来离大限不远了。” 听了这话,几个人全默然了,只有袁世凯稍有些尴尬,不过,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光绪帝快要死了,他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一放了。戊戌维新告密之后,光绪帝恨透了袁世凯,几次都想杀了他,都被慈禧太后阻挠了。上次召袁世凯回京入军机,他就打心眼里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袁世凯入军机以后,光绪帝一直病着,而且大事都由慈禧作主,他的日子还好过点,可是,还总是提心吊胆。近一段时间来,从全国请来的名医,轮流给光绪医治,而且都说光绪帝的病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太虚弱,所以袁世凯真的害怕有光绪帝恢复健康的一天。再加上慈禧太后已显出的老态,而且病疾不断,袁世凯真担心光绪帝死在慈禧太后后面,缓过气来来找他算帐,于是就想到了在光绪的药里面做文章。他秘密地派人收买了皇上跟前的太监,给光绪帝的药中放了慢性的毒药,于是光绪帝的肚子就痛了起来,脸就更黑了,渐渐地气息奄奄了。听到光绪大限不远,真是心中有说不出的得意,但脸上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得意。 两宫都卧床不起了,军机大臣们理所应当地担负起了处理国家大事的责任,同时还要准备西宫的后事。慈禧的陵寝已在东陵的普陀峪修成了,可是光绪帝由于年纪尚轻,陵墓还没有修建,这可算是头等大事,所以军机大臣们商量着派人到西陵找块“吉地”为光绪帝做陵寝。 皇帝不行了,但他明明是中了毒,可是这毒是谁下的呢? 各人都在想。张之洞心里嘀咕,皇帝继位以来,他实在也没有管多少事,也没有干过几件大件,只是有过一次维新,还中途而废。可谁有害皇帝的心思,又有谁能有这个机会呢?这有意要害皇上的,想来想去,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袁世凯,另一个就是当初推珍妃的崔玉贵。可是,崔玉贵早被赶出宫去了,哪有可能,而且能下得了手的,只有……张之洞看了看袁世凯表情,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隆裕皇后来探望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已精神恍惚,辨不清她是谁了,隆裕皇后见此情景,跪到了床前哭出声来。李莲英安慰了她几句,送她出来,说:“皇上可能不中用了,您到瀛台去看看他吧!到这时候,他得有人照应!” “可是,没有老佛爷旨意……” “你尽管去吧,老佛爷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这边有我照应着,你去吧!” 隆裕太后去了瀛台,看到皇上的情形,更是一阵阵地心酸。皇帝不仅骨瘦如柴,已入冬多日,皇帝床上还仅铺着一床破烂的薄褥,盖的也只是一条褪了色的缎被,甚是凄苦。光绪一直是昏迷着的,隆裕皇后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他全然不知。福昌殿外,奕劻、载沣以及军机大臣们,在等着慈禧太后的消息。慈禧太后的寝宫在福昌殿西暖阁,这会儿她精神稍微好了点,便急着召军机。李莲英走出殿来,对久等的军机们说:“王爷,大人,太后叫起!” 几位立刻跟了上来,门口的小太监打起了门帘,李莲英打开了中扇房门,让开了道,让几位军机进了房门,又把房门关上了。接着又开了里间的门,让大家按顺序进去了。带头的是庆王奕劻,接着是载沣、世续、张之洞、鹿传霖、袁世凯。谁也没来过慈禧太后的卧房,难免有些手足无措,乱七八糟地跪了一地。慈禧太后靠在一堆叠起的锦衾上,头发梳的极光,但骨瘦如柴。 “庆王来了没有?”慈禧太后问。 “臣在!” “我觉得我不行了。皇帝又危在旦夕,为穆宗立嗣的事得早早定下来了。我早就有了打算,不过还得听听你们的意思。” 庆王先开口了:“臣举贝子溥伦,成恭亲王溥伟。” “载沣,你的意思呢?” 载沣想了想,说:“臣和庆亲王想得一样。” “世续,你呢?” “皇太后圣明,既已有了打算,必能使天下臣民折服。”世续回答得很圆滑。 “张之洞呢?你是国家老臣,你有什么话说?” “太后,这受位大事,臣不敢妄言。太后已经定算,及早盒明,但需有个继统。” 第 2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4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4 章 “这话说得不错。” 剩下鹿传霖和袁世凯,慈禧太后没有问,说:“既然你们相信我的主意,我就说了吧!溥伦、溥伟,虽是很和继统,但以他们的才具,当皇帝还不够格!我挑醇亲王的长子博仪做我的孙子!” 这一惊不小,谁也没想到,她挑得皇帝是个三四岁的孩子。这显然要培养隆裕皇后做皇太后了。一帮军机全愣在那里了。 “皇上看来是不会久长了,”她接着又说,“今天就抱进来吧,交给皇后教养。” “是!”载沣应了一句。 “既然这样了,醇亲王的身分也得变了,从今天起,由他摄政。” 这一决定,更使人感到意外,就连载沣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世续拉拉载沣的袖子,说:“快快谢恩!” “臣,谢皇太后恩典!”载沣磕下头去。 “罢了,你们去拟两道上谕,拿来我看,去吧!” 军机们跪安退出。这样,载沣代替了奕劻的位置,由原来的第二位升到了第一位,而奕劻却降了一格。回到军机值庐,由张之洞主笔,拟了两道上谕,宣布载沣摄政和立溥仪为皇嗣。 瀛台之中,光绪皇帝已到了弥留之际,也许是回光返照吧,他突然清醒过来。隆裕皇后见他醒了,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凑到了光绪的面前,轻轻地唤了声“皇上”。光绪帝认了好半天,才认出站在他面前的是皇后,看着她的泪眼,也禁不住热泪盈眶,轻轻地说了声:“是我苦了你!”皇后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身去大哭起来。由于皇后进了瀛台,所有的太监、护卫都退了出去,所以,寝宫内外,只有皇上和皇后两人。 “我要死了,”皇上又说话了,“只求你替我做一件事!” “臣妾听着呢!”皇后抽咽着说。 “杀袁世凯!”光绪帝咬牙切齿地说。 还没等隆裕皇后回答,光绪皇帝已经咽气了,这是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瀛台涵元殿内一片凄凉。 年仅三十八岁的光绪皇帝殡天了,可是被定为皇帝候选人的溥仪还没有抱进宫来,国不能一日无君,军机大臣们没有报告慈禧太后,便由载沣带领,迎新皇帝进宫。 载沣的母亲特别痛爱孙子,不让他们带走,但不可能挡得住,气火攻心,昏了过去,溥仪只认奶奶和奶妈,不让别人抱,又哭又闹了一通,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由他的奶妈抱进宫来。 安顿了嗣皇帝,军机大臣来见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精神似乎很好,穿戴得整整齐齐,但还是坐在床上,背靠被衾。他看到军机大臣们的表情有些不正常,而且眼角似乎挂着未干的泪,问:“是不是皇帝已经走了?” 大臣们都低头不语,奕劻觉得不能瞒她,便说了句:“是!” 又加了一句,“臣等谨遵懿旨,已经把小醇王迎进宫来了。” “好!溥仪就是嗣皇帝了。他是穆宗的儿子,兼祧大行皇帝。”慈禧说。 “是!皇太后圣明!”奕劻说。 “孩子在哪儿?抱来我瞧!”慈禧转过脸来问载沣。 “就在外面,没有太后的旨意,不敢抱他进来!”载沣答道。 “抱进来吧!” 载沣出了福昌殿,从奶妈手里接过溥仪,抱了进来。溥仪看到屋里那么多人,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正盯着他看,“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拿些吃的哄哄他!”慈禧太后说。 李莲英赶忙命令小太监:“快、快,去拿糖葫芦!” 小太监拿了一串嵌了枣泥的冰糖葫芦,陪着笑递了过来。 溥仪不但不接,还用手把糖葫芦打落在地,“哇”、“哇”地哭个不停。 慈禧太后皱了皱眉,说:“好了!抱到一边玩去吧!” 载沣把溥仪抱了出来,交给了奶妈,自己又回到福昌殿。 慈禧太后说:“嗣皇帝太小,载沣既是摄政王,就由他监国吧!” 就这样,溥仪成了皇帝,其父载沣监国摄政,慈禧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光绪皇后则成了隆裕皇太后。 军机大臣可真忙,要入殓大行皇帝,又要安置小皇帝,准备登基的事务。正在商量光绪帝的谥号时,李莲英派的小太监跑来,喘着气说:“王爷,……大人,老佛爷叫起!” 一行七人,匆匆赶到福昌殿,李莲英已在门口等着了,挑了门帘,把军机大臣们让了进来。慈禧太后已经不能起床了,斜靠在被子上,背后两个宫女搀着。她喘息着说:“我不行了。” 一听这话,载沣先哭了起来,接着几个人都抽泣起来。 “你们都别哭!我这里有几句要紧话要交待,你们可得仔细听着!”慈禧太后拿出了命令的口气。“是!”大家齐声答道。 “我怕是真的不行了!往后,国事由摄政王裁定。遇到极重的事,由摄政王向皇太后请旨。你们都听明白了没有?” “是!”大家的声音洪亮了许多。 “皇帝该入殓了吧?”突然由皇帝想到了皇后,问“皇后呢?噢,该叫太后了。” 李莲英答道:“太后在涵元殿。大行皇帝先小殓了,等移灵乾清宫后再大殓。” “皇帝在乾清宫,那我呢?你们准备把我往哪放?我可不愿占太后的慈宁宫!” 奕劻忙答道:“当然是宁寿宫皇极殿。” “老佛爷,该歇一会儿了!两位王爷,各位大人,等老佛爷有了精神,再叫你们的起。”李莲英要赶军机走了。 军机大臣们向慈禧太后跪了安,退了出来。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清晨,军机大臣们刚入西苑,就得到了消息:慈禧太后升天了。 慈禧太后死了,最伤心的当然是李莲英。本来,两宫在光绪二十七回銮以后,李莲英在侍候老佛爷的同时,就开始改变对光绪帝的态度,为自己寻找新的靠山,结果光绪帝却先慈禧太后而去,正在他悲痛之时,慈禧太后又去了。这对他来说确实是愁中添愁,悲上加悲。慈禧太后一咽气,他便放声嚎啕起来,没人能劝得住,看到隆裕太后来了,他才止住了哭声。隆裕太后见他那么伤心,便说:“李谙达,你节哀吧!昨天皇帝刚去了,今天又……这么多事,我什么都不懂,需要你帮助我呀!” 李莲英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对呀,自己的靠山倒了,现在这深宫大内,可是隆裕太后说了算,这不是现成的靠山吗? 于是,李莲英抹了把眼泪,跌跌绊绊地跪到了隆裕太后面前,哭着说:“老佛爷去了,奴才该怎么办呢?” 第 2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5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5 章 “李谙达,”太后说“我年纪轻,没经过这么大的事,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办事一定有分寸,在许多地方你得帮着我。” “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你是老佛爷跟前的人,这边所有的事,你就经管着吧!” “是!”有了皇太后的支持,李莲英的腰板又挺起来了。 丧事归丧事,国不能一日无君,最重要的应该是早日让小皇帝登基。皇帝登基的吉日选在十一月初九日辛卯。到了这天,文武群臣向吓得直哭的宣统帝溥仪行了君臣之礼。接着,又进行了三大仪礼,谥大行光绪皇帝“同纬武仁孝睿智端俭宽勤景皇帝”,庙号“德宗”,陵寝择在西陵金龙峪;名曰“崇陵”。又给慈禧太后加尊谥“孝钦”,并正式称光绪皇后“隆裕皇太后。” 光绪和慈禧大殓之后,先不下葬,梓官得从大内转到停灵待葬的地方,这被称为“暂安”。清朝停灵的地方在观德殿,出皇宫北门,入北是门,到景山,在东北角。按照以往的规矩,要移慈禧太后的灵枢去观德殿了,李莲英心中不愿意,因为把慈禧太后的梓宫移走之后,他就真的无依无靠了,所以,他怕移梓宫出大内。可是这是定例,别人做不了主的,他只得求求皇太后。 李莲英见了隆裕太后,行了礼,垂手站着。太后对旁边的小太监说:“给李谙达拿个凳子!”“谢主子恩典!”李莲英接过了小太监搬过来的凳子,说。 “哎,日子真快,都二十多天了!这么多天,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太后红着眼圈说。 “主子不要太伤心!万岁爷年岁还小,全凭主子操劳。”李莲英说。 “谙达说得对!各个地方都要靠谙达照应着!” “老奴一定尽心!”李莲英接着又说:“奴才来见主子,是有件事要求主子!”说着便又跪到了地上。 “起来,起来!谙达有什么话就说吧?” 李莲英站起身来说:“奴才听说要把老佛爷的棺梓移到观德殿去,想求主子就让老佛爷暂安宁寿宫吧!奴才伺候老佛爷三十多年,要再在她老人家跟前尽点心,如果移到景山,奴才就见不到老佛爷了,心里会不安的!没有她跟前的人,老佛爷也会心慌的!” 这些天来,李莲英好像着了魔,整天守在宁寿宫里,陪着慈禧的灵抠。皇极殿中的摆设,除了丧仪上的规矩之外,完全照慈禧生前的样子。每天早上唤宫女打洗脸水,然后开匣梳头,再进首饰匣,收拾完了。再进燕窝粥,早膳、晚膳,都是挑老太后生前喜欢吃的肴馔上供,好像老佛爷真还活着一样。 隆裕太后听他一席话,也被感动了,点了点头,说:“那就让老佛爷暂安宁寿宫吧!” “谢主子!”李莲英接着又说:“奴才跟了老佛爷这么多年,她老人家去了,老奴也没什么用了。等把她老人家伺候到陵上,求主子开恩,放奴才回去吧。奴才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等大行皇帝和太皇太后大安后再说吧。你也一把年纪了,要注意自己保重。” “谢主子关怀!” 安葬了慈禧太后和光绪帝以后,丧家犬般的李莲英向隆裕太后摆尾乞怜,得到了她的同情。待慈禧太后百日过后,也就是到了宣统元年,隆裕太后赐他南花园,李莲英离开了他生活了五十三年的清宫大内,居南花园养老。&gt;&gt; 李莲英八、血溅黄沙尸不全 八、血溅黄沙尸不全 李莲英住进了南花园养老,老天爷却没有给他留下一天舒心的日子……他一生结下的冤家太多了……当他死后,他两腿之间的那个“宝”重回了原处,可他的脑袋却又搬了家,在冥冥之中,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安排了这个结局?这只有天知道…… 慈禧太后死了,也葬埋了,李莲英当然也就只能回家养老了。他本来在北京有好几处房舍,要他居住,也是可以住得开来的,而且他是李家的功臣,没有他就没有李家的富裕,他要回家养老,那还不是跟皇帝亲政差不了多少。但是,隆裕太后念及李莲英伺候了慈禧太后几十年,辛劳了一辈子,就赐他居南花园养老。 这南花园可有着悠久的历史,是清朝宫廷奏乐演戏排练的地方。乾隆五年修建的,在其中设立南府,供太监们排练戏目。道光七年,得“歌舞升平”之义,改南府为升平署,并办成了戏院形式的,教习太监和民间的戏由爱好者学戏,太监称为内学,民间的被称为外学。但到了光绪之年,由于义和团和八国联军的破坏,那“不是曲终悲伴侣,似嫌激微杂奏声,”“词臣想象开元曲,一片承平雅颂声”的升平署,便失去了昔时的效用。但此处的房舍,园林,由于历朝修缮,既有昔日辉煌的戏楼,又有现有整齐的院落,地方宽阔却无人马喧嚣,环境极其优雅,不失为一静养佳处。隆裕太后就给李莲英选了这块地方,真可算是体恤老臣,皇恩浩荡。 李莲英谢了恩便住进了南花园,他的子孙们也都跟进了南花园。弓弦胡同的房舍当然被卖掉了,南花园又变成了李家的天地。李莲英九岁进宫,自己没有子女,但是他兄弟众多,而且一个个儿女满堂,所以李莲英就把他四弟的次子成武,五弟的三子福德、大哥的次子福康和三弟的三子福荫收为自己的儿子。这几个儿子也都随他住在京中,一个个都已娶妻生子,等到李莲英出宫养老之时,他家中也已是子孙满堂,其乐融融了。 李莲英闲来无事,就带着孙子孙女游玩。整日里既不愁吃,又不愁穿,任意的游逛,尽情的行乐,这才尝到了活人的真正滋味。 但是,常言道:“乐极必生悲,好景必不会长”,就在李莲英享受天伦之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三四月间,北京城万物复苏,杨花飘飘,柳烟依依,正是如画的春天。往年此时,李莲英正陪着老佛爷在颐和园中观赏艳丽的桃花,感受春天清新的气息呢,可是现在,这本来使人舒心的春,却使他感到一种失落和心酸,于是他一直闷闷不乐。 李成武身为长子,自然知道老爷子的心思,就过来劝他,说:“爹,这几天您老人家有什么心思,怎么不高兴?又是哪个孩子惹您生气啦?” 李莲英摇摇头,说“不是!哎——,过去,一到春天,我就陪着老佛爷在颐和园呀,北海呀,万胜园呀,到处游玩,现在想起,这心里就不舒服!” “爹,过去在皇宫里,您陪着老佛爷游玩,高兴是自然的,但我觉得皇宫里还不如外边呢!宫里那些风景啊,山水啊,都是人做出来的,没有外面的眼界宽。我看,这几天西山脚下那桃树都开花了,可好看呢!明日我陪您去外面转转,散散心,别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哎——,你懂啥呀!想当初老佛爷对我多好呀!”李莲英不无感慨。 第二天,吃了早饭,李成武让车夫套上车,陪着李莲英,带着李莲英的几个孙子,到西山踏青去了。一路上,小孩们叽叽喳喳,一会儿指指这边,一会儿又望望那边,李莲英看着活泼的孩子,不说话,只抿着嘴笑,笑容里夹着几分苦涩。 “爹,看那边的桃花,开得多艳呀!”李成武说着,朝右边远处的桃林指了指。 孩子们看到了桃花,都欢叫起来:“爷爷,爷爷,快看! 那桃花多好看呀!”一个小家伙还说:“爷爷,我们到跟前去看,好吗?” “好,好!”李莲英慈祥地答道。 车子到了桃林边,李成武向车夫喊道:“老胡,就停到这儿吧!” 车停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跳下了车,李成武搀扶李莲英下了车,对老胡说:“你可以歇着了!” “你们去玩!小的就在这车上歇会儿,昨晚上跟他们打牌,快四更才睡的觉。”老胡躬着身子答道。 孩子们早已冲进了桃林,李莲英由李成武扶着,慢慢地走着,看着,回忆着。突然他又想起了老佛爷,想到了颐和园的春夏秋冬,想到了照相,便叹道:“这么好的景色,能照张相该多好啊!” “您老怎么不早说呀?照相的那吉我认识,早说了带着他来就行了,他的相照得可好了!” “是啊!他还给老佛爷照过相呢!老佛爷还夸过他呢!”李莲英又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 “爷爷,爷爷!”他的沉思被孩子们的叫声打断了,”我们要去爬山。看,山上的草都绿了。 “好,好!成武啊!你带着他们去爬山吧!”李莲英吩咐道。 “那您呢?”李成武有些迟疑。 “爷爷,一起去吧!”孩子们看着李莲英央求着。 “爷爷走不动了!你们去吧!”李莲英答道。 “我们搀着您走!”孩子们说。 “算了!你们去吧!成武,带着他们去!”“这——,那你怎么办?”李成武站着没动。 “去吧!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照看不了自己?你们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第 2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6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6 章 李成武带着孩子们走了,李莲英又回到了他和老佛爷的世界。等到李成武带着疲惫的孩子们回到桃林,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一个个喊“饿”不迭。李莲英早就回到了车上,和坐在车辕上的老胡聊天呢。等孩子们上了车,便急急往回赶。 孩子们都喊饿,李莲英便叫老胡快点赶车,老胡便把车子赶得飞快。快到西直门了,迎面跑来一匹飞奔的马,马上坐着一位全身着黑的大汉,用黑巾蒙着面。眼看到了李莲英的车前,那黑衣的大汉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飞刀便插在了车辕上,刀上带着一张纸,在风中飘动。老胡吓得捂住了脑袋,孩子们哭喊着围到了李莲英身边。那黑衣大汉的马根本没停,早已跑出很远。李成武也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李莲英,李莲英却显得异常平静,对老胡说:“拔了那刀子,把那张纸递过来!” 老胡已吓得浑身发抖,哪里还有胆量拔那把飞刀;李成武毕竟见过些世面,跨上车辕,拿下了飞刀和纸条。车子一刻都没停,径直向城里跑去。李成武看了看那边纸条,脸登时变得白得可怕。李莲英见他神色不对,急忙从他手中抢过了纸条,一看,他也一下子惊呆了。原来纸条上写道:“李氏老贼,昔日宫中,仗势作恶,杀吾之父,今吾誓取汝性命。” 没有落款。 这真是晴天惊雷,对刚刚享受到天伦之乐的李莲英打击太大了。是谁呢,李莲英想不明白,过去在宫内,自己确实是作过恶,害过好多人,但他没有明里害过任何人呀!都是通过慈禧太后,借她的手除掉和自己过不去的人,现在怎么能有人指明与他有杀父之仇而来杀他呢?真是想不透。 车到了家,已经掌灯了,李莲英下了车,回到房中,往靠着墙的太师椅上一坐,就起不来了。李成武忙叫人端茶送饭,给他压惊。李莲英既不吃也不喝,谁也不理,口中喃喃道:“我招谁惹谁了,自己觉得没有对不起过谁,怎么能有人竟然要杀我?”语气中流露出怯怯的味道。 “爹,您老别怕,没准儿还是谁跟你玩儿呢?吓唬吓唬你。” 闻讯赶来的李福德说。 “别瞎扯,都什么时候了!”李成武顶了他一句。 “能是谁呢?”李福康在暗自思忖。 “想这个有什么用啊?别人要杀你,怎么着都能找个借口,如今别人找上门来了,我们应该早打主意,趁早防着点,别只在那瞎想。”李成武又顶了他一句。 “对,对!还是大哥说得对!趁早找几个人,找镖局的!” 李福荫赞同地说。 “对,对!”其他人都附和着。 “爹,您老别担心,也别瞎想,在这北京城,天子脚下,谁能把咱们怎么样,是不是?您老先吃饭,都饿了一天了!我这就去找保镖,镖局的镖师跟我挺熟的!喂,喂,你们几个,陪爹聊聊天,给爹夹菜!爹,您老累一天了,该好好歇歇!我去振远镖局去找镖师!”安顿好了,李成武又叫老胡套上车,跳上车,风风火火地找镖师去了。 北京的振远镖局,是个老字号的镖局。始于乾隆年间的王维阳,一代封门的大师,膝下三子,个个英豪,镖局名声远扬千里之外,远行的商客,只要由振远镖局押镖,在货物上插上“振远镖局”的旗子,路上的匪徒都不无忌惮。经历数朝,镖局生意兴隆依旧,庚子年的八国联军之乱,镖局的镖师们大多加入了义和团,抗击八国联军。有几个好手都在战争中丧生。到了辛丑以后,镖局的总镖局师王铭礼重整旗鼓,又树起了振远的大旗,收罗过去振远的旧人,吸收新的成员,使镖局的事业又兴盛了起来。 李成武的车子到了振远镖局门前,停下了。李成武向老胡交待几句,便朝镖局的大门走来,恰在这时,镖局的二掌柜走了出来,一看是李成武赶紧一抱拳,说:“李兄,久违了!” “郭大侠,一向可好!”李成武还了个礼说。 “李兄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吧,可有用到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李兄,里边说话。”郭掌柜把李成武往里边让。 李成武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不瞒大侠,舍下出了些麻烦,想请贵镖局兄弟帮忙。” “李世兄有何指教,尽管吩咐。”一个精神昂然的老者从里间走了出来,冲着李成武抱抱拳,说。 “王老侠客!一向可好!生意兴隆。”李成武抱了拳,深施一礼。 “习武之人,只不过凭功夫混口饭吃!李兄世有何麻烦,快快讲来!”王老侠客果真豪爽。 李成武简单地向他们讲述了白天的遭遇,两位镖师大为吃惊。王老侠客说:“竟有此种事情,怎么会呢?” “哎,人家都要找上门来了。在下想请二位大侠派几个弟兄驻舍下,保护家严安全,至于酬金,二位说多少就多少。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李成武说出了雇用镖师的要求。 “好说,好说!如果派别人不敢,那就我带几个弟兄去吧!” 郭大侠看了看王老侠客,说。 “那先就这么办吧。李世兄,是不是今夜就要住进贵府?” 王老侠客问李成武。 “是,是!早去早安心,要不家父连饭都吃不下!”李成武说。 “那好吧!我去叫几个弟兄,咱们这就走!” “多谢,多谢!” “要不李兄先行,兄弟们随后就到!”郭大侠说完,到里面去安排了。 李成武便告辞了王老侠客,径自上车回南花园。李莲英听到镖师马上就到,心里稍稍稳当了点,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表情,低声骂了地句:“他妈的,老子跟着老佛爷风光一世,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地。” 时间不长,振远镖局的镖师们来了。共六个人,带头的便是镖局二掌柜郭天义。相见之后,施过礼,郭大侠向李莲英一一介绍了他的五个随从:这位是彭大侠,是东北长白山派正宗传人;这位是尹少侠,是峨嵋派的门下;这两位是姜少侠是王掌柜的嫡传;这位悟性大师,来自少林。 李莲英和他们一一见礼,令家人又是上酒,又是上菜,好不殷勤。看看这几位镖师,他高兴地说:“有了几位,只要刺客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成武,快,快给几位大侠斟酒。” 李成武给几位镖师斟了酒,李莲英接着说:“几位想必都是武林中的好手,能不能让老朽见识见识?” 郭大侠心说:“这李莲英真不简单,一来就要先试大家的本事,好,那就给他看看呗!”于是说道:“屋内地方太小,李老爷如果真要让兄弟们献丑,那就外面院子里请吧!” 于是李莲英命在院中摆放了桌椅,也顾不上初春夜寒,到院中落座。郭大侠问:“几位,谁先来?” 姜氏兄弟一抱拳,说:在下献丑!” “好,不愧为王老侠客嫡传!” 只见那姜氏兄弟,一人使一对钢钩。两人杀到一处,走四象,窜八挂,斗得丝丝入扣。四只钢钩上下翻飞,使人眼花缭乱。李莲英不禁喊出声来:“好,好!” 二姜练完一套,收了势,向李莲英拱了拱手说:“献丑了!” “八封门的武艺果真了得,在下出自峨嵋,峨嵋剑法堪称天下一绝,还请诸位指教。”尹少侠话还没说完已经拉开了架式。剑随身行,身寓剑中,一套峨嵋剑法练完,大家无不喝彩。 “彭大侠,你的气功练到哪一层了,到底有多大功力我可见没见啊,今天可得露一手了。” 那彭大侠也不说话,双掌下沉,气集丹田,调息片刻,突然一抬手,朝桌上一拍,那桌上的茶杯直飞而起,又落回到桌上,杯中茶水竟一滴不洒。如是重复三次,皆是滴水不漏,在场之人无不叫绝。 悟性大师见别人都已显了能耐,说:“贫僧出于少林,少林武功博大精深,贫僧只得皮毛,见笑了。”说着一指点地,双腿一缩便倒立在院中,观者无不惊叹:“啊,一指禅!”悟性大师一指点地,全身倒立,但他谈笑自如,容颜依旧,站了许久才收了势。 别人都已试过,郭大侠一抱拳,说:“诸位大侠皆师出名家,在下本山野之人,只会一些雕虫小技。献丑了!”说完,一纵身,人已在房脊之上,再见他纵了几纵,就消失在黑夜中,片刻又回到了大家面前。 李莲英说:“诸位大侠身手不凡,老朽总算放心。来,来,屋里坐。成武再去准备酒菜。” “李老爷,不必了!饮酒过多,会误事的。”郭大侠拦住了。 第 2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7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7 章 “还是郭大侠想的周全,那快给大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郭大侠打断了,说:“李老爷,天也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我们几个就住在这外间吧!有我们几个在,您就安心歇息吧!” 李莲英向大家拱拱手说:“有劳诸位了!”便回里间歇息。 外面的大侠们也都休息了。虽说有振远镖局的六位好手保护,但李莲英还是一夜没有睡着,他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他的老友袁世凯。于是,天刚亮他就对前来请安的李成武说:“成武,你去找一下袁宫保。他很有计策,看能不能想想方法。” 李成武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又坐上老胡的车,带了份厚礼,到袁家来拜访袁世凯。袁世凯上朝还没有回来,长子袁克定就和李成武闲聊。 “李兄,世伯出宫后,身体还好吧!一直都想到府上去看,只是公务太忙,脱不开身。”袁克定略带歉意。 “哎,一言难尽!我正是为家父的事来找袁世伯。”“如此说来是世伯贵体欠安?” 李成武摇了摇头,说:“不是!是仇家要杀他!” “啊!有这么严重?” “是谁要杀谁呀?”袁世凯从外面走了进来,问。 “袁叔叔,多日不见,一向可好!”李成武急忙见礼。 “好,好!我那老友一向可好!”袁世凯问。 “好是好,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有人要杀他,是吗?”袁世凯笑笑问。 “是!” “谁呀?” “还不清楚!只是听他说与家父有杀父之仇。”李成武说。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袁世凯问。 “已经请了振远镖局的镖师,家父还不放心,就让我来请教您。” 袁世凯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让克定送几条枪过去,万一打起架来,还是这玩意好使。晚上就排班巡夜,让刺客插翅也飞不进来。你看这样成吗”” “可是那洋枪不会使啊!” “这个好办,明天让克定教你,一学就会!”袁世凯说完笑了笑。 “多谢袁叔叔!” “都自家人,谢什么谢!你回去跟我那老兄说,让他别怕,只要有袁某在,谁也把他怎么不了。但他得特别留意,尽量少出门。” “袁叔叔说得极是!” 袁世凯留李成武吃了饭,才让他回家。第二天,袁克定送来了六支洋枪,李莲英摸着袁世凯给他送来的新式装备,心中总算踏实了。可是,自此之后,李莲英果真像袁世凯说的那样,足不出户了。 李莲英过去在宫中,是大总管,又得慈禧宠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惯了,现在却不能出门。于是他就呆在家里,回忆着自己在皇宫里那光辉的岁月,越想越觉得以前那么荣耀,越觉得现在活得不像人样。想得时间长了,便想出病来了。不但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以至卧床不起。看到这种情形,几个儿子商量,决定为李莲英准备后事,修建陵墓。 修建陵墓,对一个人来说可是件大事,所以,儿子们还必须征求父亲的意见,于是,弟兄几个围到李莲英床前,来和李莲英商量。李成武是老大,当然应该先由他开口,说: “爹,您老现在是这般情形了,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准备先把以后的事预备停当,到时候也不至于慌手慌脚的……” “你们能有这种想法,也就不枉我疼你们一场了。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没等李成武说完,躺在床上的李莲英就开了腔。 “不知道您老人家选中了哪片地方,告诉我们,好找工匠,择日子,早日动工?”李成武说。 “恩济庄是皇家赐给我的地方,我早就去看过了,关帝庙后面那块地最好!”李莲英有些自豪地说。 这恩济庄是清朝太监的墓群所在地,地处八里庄以西。雍正七年,清世宗赐给内监做墓地,共四百六十多亩,并命名为恩济庄。乾隆年间,在此地修建了一座关帝庙,户部尚书海望在殿中题名“咸灵普护”四字。殿堂富丽堂皇,其后地方宽阔,地势南低北高,是修建陵墓的好地方。历朝太监都想占这片地方,都因资格不够,没有如愿,就是这块宝地,又被李莲英看上了。 儿子们听父亲早已选中了墓地,倒也省了自己的一份心事,就异口同声地答道:“那就定在那地方吧!明天就动工!” “孩子们,你们听我说。我活着都有人要杀我,死了肯定还有人要掘我墓,到那时我就不得安宁了。”李莲英说。 “那怎么办,不如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们再修一个墓,一个真的,一个是假的,让盗贼真假难辨!”李福康想了想说。 “这个想法不错,我看这真墓和假墓不但要同时建,而且假墓的建造声势要更大些,这样就更能吸引盗贼!”李成武说。 “不错,就应该这样!”其他人附和着。 商议已定,便开始行动。由李成武主持修建陵墓,其址选在德胜门附近离北苑不远的地方。李成武大张声势,在此修墓;另一方面,为了不引起人们注意,李莲英命他的八侄李甫廷监督修建真墓。李甫廷脾气古怪,但对李莲英极其孝敬,为了保密,李家人都不许到恩济庄这边来,如若有谁来,必遭他谩骂。所以,这两项工程都在顺利进行着。 整整花了一年时间,两座陵墓都修成了。李成武所建的疑墓,占地三亩有余,周围用墙圈着,形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南面有座铁门,门上书“李氏住城”。院内松柏成行,墓室全是由汉白玉砌成,其上花纹都是经过精雕细琢的,墓地方宽畅,可纳百十人,其中设有祭坛,以备后用。 再看恩济庄陵园中的真墓。虎皮石墙内,进了院门,先要过一座单孔石桥,再过一道牌坊。牌坊的横额上书“钦锡李大总管之墓,”左边书“阆苑风清,”右边书“仙台缥缈”。 再往前走是碑亭,是供死后主碑用的;过了碑亭,便是坟墓,坟墓后面,是祠堂,院中空地,多栽种松柏。 墓室建筑更是富丽,按当时的讲究,叫“两门王楦”,全是用汉白玉建造而成。第一道门,门框上有一幅对联: 通幽向明昭垂千古,大中至正巩固千秋。 第二道门的门框上也有一幅对联: 秉性惟真承眷厚,居身克谨得安心。 西门相距不足一丈,构造基本相同,门后皆刻有石槽,当把石门关上时,一个巨大的石球便滚落到石槽之中,使石门再无法开启,以防盗贼入内。第二道石门上边还有一个三寸多长的铁销,别在石缝之间。 过了两道石门,便是墓室。墓室长一丈二尺,宽一丈,四周的墙壁,全是用石头砌成,地面上铺的全是汉白玉。由于人还未死,其中只有一架棺床,别无他物。棺床是停放棺材用的,长约一丈,宽约四五尺,高约一尺,上面刻着六角形的花纹。在棺床的正中间,有一个圆孔,但没有打穿,圆孔四周,刻有弓水纹形的图案。 最独特的是,在棺床下面有一口水井,棺床正中的圆孔正对的井口中央,这是宫廷里埋葬的讲究,称之为“金井玉葬”。在当时,这种讲究有两个好处,一是说这种葬法,象征着源远流长,自已的后代辈辈兴盛,人财两旺;另一种说法就是借井水和冷气,防止遗体腐烂。但作为太监,李莲英是够不上“金井玉葬”的资格的,所以棺床中央那个本应打穿的孔没有打穿。即使这样,在中国历代的太监中,他的陵墓也算是一流的了。 陵墓修好了,李莲英非要亲自去看看不可,几个儿子非常担心,都劝阻他。他反驳说:“这可是我以后的家,不让我睁着眼看,我怎么能放心?” 第 2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8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8 章 几个儿子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李莲英主张大张旗鼓地去看北苑的假陵,再偷偷摸摸地去看真墓,自然是先看假陵。这日中午,李莲英被扶上了轿车。轿车里还坐着李成武,他旁边放着袁世凯送来的洋枪。轿车四周,是骑在马背上的振远镖局六大镖师。姜氏兄弟在前面,左面是彭大侠,右面是尹少侠,后面是郭大侠和悟性和尚。再后面,跟着四五十个李家的家丁。 轿车过了闹市,向北,直奔德胜门,一路上平安无事,回来一路,也平安无事。李莲英对假墓的建造颇为满意。 当天夜里,又由六位镖保护着,李莲英来到了恩济庄,来看自己死后的寝地。一路上都很顺利,回来的时候,到家门口了,却发主了意外。姜氏弟兄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闲聊,眼看到了家门口了,警惕就放松了。就在这时对面冲来两骑,由于天黑看不清服饰,只听姜家老大“哎哟”一声,就跌落马下,姜家老二已经和一个来者接上了兵器,“叮叮咚咚”在黑暗中厮杀。另一个黑影则直扑轿车而来,只见一道寒光,剑就要刺到轿车之上,右面的尹少侠,拔剑迎了上去。 两人杀在一处。左面的彭少侠和后面的郭大侠和悟性和尚也赶了过来,五个人把两个刺客圈在当中。 李成武趁机让车夫将车赶回了家,让家丁从两面出去,手中火把,将整个街道,照得亮如白昼。两名刺客确实身手不凡,振远镖局的五名好手联手,才能和他们交个平手。战了许久,不分胜负,只见那刺客各在腰间一探,随着手轻轻一摆,十只飞镖直飞五大镖师,五人急忙躲闪,只听两个刺客同时喊了声“起”,便从马背上腾空而起,落在了街旁房屋的房檐之下,再一点一纵,已无有了踪影。那两匹受惊的马,突出重围,奔驰而去。眼前的情景,使李家的家丁目瞪口呆,各位大侠也无可奈何。 刺客已去,只能搀了姜氏老大回李府。再看姜家老大的伤,伤口并不大,但疼痛难忍,痛得姜家老大“嗷、嗷”直叫。悟性和尚拿过那把飞镖看了看,说:“这种飞镖,好像不是中原之物,刀柄处此种标记,郭大侠可曾认识?” 郭大侠看了好大一会,说:“难道是红花会?红花会不是早已退出江湖,为何要再现江湖?” “不过这镖是红花会的确实没错。”悟性和尚说。 “难怪来者如此身手不凡,原来是红花会的传人!以后大家遇到,可得千万小心!”郭大侠叮嘱道。 李莲英被拉回南花园,战战兢兢地下了轿车,奔入卧房,命李成武:“快,快把房门关上!别让刺客进来!” “爹,您老人家放心,好汉难敌四手,况且我们的那几位也都是好汉,一定能把刺客擒住,您老人家就等着好消息吧!” 李成武尽力安慰他。等到六位镖师空手而归,李莲英急切地问:“刺客呢?抓住了吗?最好还是杀了他们!” 但得到的答案是刺客逃走了,李莲英垂头丧气地说:“跑了!他们还会来杀我的!你们可得看紧了,别让他们闯进来!” 经这么一次惊吓,李莲英哪里都不敢去了,就是在李家庭院中也提心吊胆。 李莲英深居简居简出,无事可干,又加上自觉一生罪孽深重,过去在宫中受到老佛爷的濡染,便一心向佛了。 在他刚出宫时,就让李成武在他的卧房的壁橱之中设了佛龛。每天早晚,都焚香一炉,一则求神保佑,二则消磨时光。到了被人刺杀之后,他便每天无数次地参拜,手里总是拿着一串檀香木的念珠,念完了经,便一颗颗,一粒粒地数那念珠,念完了经,便一颗颗,一粒粒地数那念珠,看那念珠。因为,这串念珠是老佛爷在最后一次生日时赐给他的。本来,他可以学着老佛爷的样子,悠闲地游玩参禅,就是因为那些仇家,他才没有自由,生活失去了光彩,只有老佛爷赐他的念珠陪伴着他。 李莲英一生之中,结下的冤家那可真是数也数不清,如果每个仇家都来寻仇,就是有一万个李莲英也被杀光了。但是,有一点小矛盾、小过节的总犯不上来要他的命,所以,能来寻仇的,必定是有深仇大恨的。那么谁又能和李莲英有深仇大恨呢? 要说想杀李莲英的,第一个当数清朝最未一代的大阿哥,也就是清政府最后一位太子,清废“大阿哥”爱新觉罗·溥儁。在别人看来,李莲英曾从北京保着大阿哥,当然主要是保慈禧太后于西安,又在西安与大阿哥相处一年,彼此之间毕竟是有些感情的。至于大阿哥被废,那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端郡王载漪是义和团的首领,本来是该杀的,念其是皇亲,才免死流放新疆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为其父,才有其子被废,怎么都把这笔帐记在李莲英头上呢? 原来,当初在西安,八国联军要求清政府斩杀拳首,否则不退兵,由于慈禧太后在战争开始后即向洋人宣战,如即不令斩杀拳首就等于自己掴自己耳光,犹豫不决。慈禧太后看到老佛爷不高兴,便力劝太后斩杀拳首,取悦洋人。当时在商量此事时,谁也没有想到在身边乱窜的大阿哥能记在心上。大阿哥也是偶然间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起初还以为太后要嘉奖父亲,自己还在西安行宫舞枪弄棍学着扮义和团,结果被慈禧太后训斥了一顿,才知道眼前可能是祸而不是福。 于是,他便经常偷听李莲英和慈禧太后的谈话,才知道了慈禧太后的许多政策都出自李莲英。于是暗暗地发誓,如果自己当了皇帝,第一个杀的就是李莲英。待到大事已定,他的父亲被发配新疆。这就更加深了他对李莲英的仇恨。 回銮途中,到达开封,本来就可以自向北行,回到京师了,却又有一批大臣要求废掉大阿哥,原因是因为其父是拳首。结果,他被废了,被送去找他的父亲,而不再是皇帝的接班人了。不用偷听,他都知道李莲英只会在太后面前说他坏话,而不会替他说好话,墙倒众人推嘛。于是当他离开回銮队伍的那一刻,他已发过誓,一定杀了李莲英。 所以,到后来,端郡王没有去新疆而是北逃到蒙古,溥儁也跟到了蒙古。在蒙古,他漠南一趟,漠北一趟,四处拜师学艺,为复仇做准备,而端郡王受的打击过大,心灰意冷,整天骂儿子,不争气,没出息,却又不让他出去乱闯。 有一次,溥儁出家门一个月,没有音信。这可急坏了端王夫妇,但四出寻找,还是没有踪影。一月以后,溥儁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来,本来想让父母看看自己这两个月来所学的本领,却不期回家来便是一顿毒打,打得他皮开肉绽,再也不能出门。 一月以后,溥儁才能从床上爬起来,再静养了一段时间,伤口痊愈。溥儁觉得在父母身边,父母一直把自己当孩子看,而且觉得父母只知道疼爱,也不知道儿子心中的事,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报仇呀?要报仇就得有真本事,能闯深宫才行,照这样怎么行?于是心一横,趁父母没有留意,在桌上留个纸条,说明自己的行踪,便离开了家,骑上马,一直向西,去寻师了。端王夫妇不见了儿子,却发现了桌上的纸条,知道儿子决心已定,只得随他去吧! 再说溥儁西行,在沙漠和草原交接的地方遇到了狼群,饿狼围着他和马匹死死不放,但他势单力薄,只能坐以待毙。正在此时,前面两骑飞来,一男一女,手持钢鞭,左右开弓,抽散了狼群,救下了溥儁。 那马上少男问溥儁道:“这大漠深处,你怎能一人独行,如非我二人经过此处,你焉能活命?” “多谢二位英雄相救,我是出来求师学艺的,不想遇到了狼群……” “你从何方来的,求什么师,要学什么艺?”那马上少女说话了,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哎,说来话长……”溥儁提起了伤心事不禁泪流满面。 那少年说:“看来你也是个苦命人呀!在沙漠里跑了不知多远,一定人困马乏了。”又转过脸对那少女说:“姐姐,看这位大哥那么可怜,我们还是带他回去,不然他迷在这里,一辈子也别想出去。” 那少女看了看溥儁,脸上微微泛出红晕,说了声:“好吧!” 于是溥儁就跟着这少年姐弟来到了一处庄园。这庄园的庄主便是红花会首领赵半山的后代,自从赵半山死后,他的后代就再也没有出过疆,在回疆繁衍生息。赵半山那“千年如来”的武功,也在这里繁衍。溥儁出得家门,一直往西,沿河西走廓,直走到了新疆,竟让他遇上了红花会的后代。救他的那一男一女,便是庄主的儿女,奉父之命出外访友,不期遇到溥儁。 后来,溥儁就拜庄主作师傅。五年之后,也就是光绪三十四年,他已是满身功夫,已经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了。他的师傅又作了他的岳父,救他的那个女子便是他的妻子。由于出门数年,现已功德圆满,溥儁便想到了回家,便向师傅说明意图,他要走,妻子必然相随。庄主真不舍得自己的爱女离去,便命儿子和他夫妻一同出来,先见父母,后到京师报仇。 三人奉命来到蒙古,五年前的蒙古包已不知下落,留给他们的只是一片绿草。溥儁三人,找遍了整个漠北漠南,也没有找到父母。于是决定先到京师复仇,然后回来再找。于是三人在宣统元年年底赶到京师。此时,慈禧太后和光绪帝早已死去,李莲英已早赐居南花园了。溥儁便和妻子、妻弟商量复仇的计策,得知有振远镖局的六大镖师护卫,他们觉得要硬闯,一定要坏事,便想到了伺机而动。于是,就在李家的当街,收买了两个人,给他们探听消息。于是,就发生了李莲英视察他的陵墓的归途中,在家门口险些被杀得场面。 一次未成,溥儁便再找机会,准备再次行动。 要杀李莲英,除了溥儁,便是赵舒翘,庚子之乱时的军机大臣的后代了。赵舒翘博学多识,位居军机,本来是深得慈禧太后赏识的,但庚子之乱,他和载漪、刚毅、毓贤等都主张以义和团击洋人,结果洋人占了北京后,给清政府列了个名单,要求将名单中之人全部杀死,方才同意和清政府谈判,这名单中便有赵舒翘。慈禧太后先是把赵舒翘监禁起来,并没有想杀他,但洋人逼得很紧,没有办法,只能下令赐死。 赵舒翘本人也知慈禧太后厚爱,决不会让他去死,所以,当执刑的官员让他自决时,他只服了少量毒药,由于他身体好,少量毒药终不能奏效,就在此时,慈禧太后派李莲英来看他是否已死,李莲英见他安好,便把执刑官叫到一旁训斥,并教他快点下手。那执行官没有办法,只得用浸过酒的纸塞其喉,致赵舒翘于死地。这一切赵舒翘的夫人都看在眼里,铭记在心。事后不久,赵夫人病倒在床,临终交代后事,留言其子为父报仇。 母亲的遗命,儿子岂能不遵?况且是杀父之仇。但赵家后代没有习武的,于是便四处打听,后来在武当派门下找了三位武师,在李莲英居住南花园后不久,来到北京,准备替父报仇。武当派的人一向做事正大光明,这也是张三丰的遗风,在刺杀之前给李莲英下了个帖子。这就是李莲英在游西山归途中得到的那张纸条。 发了帖子后,武当派三位高手曾多次夜探南花园,但此时的南花园已被镖局的镖师们保护起来了。而且夜里轮流值夜,都无机可乘。有两三次,还与值夜的动上了手,但李府人多势众,刺杀当然没有成功。 由于刺客屡犯,虽然没有能够得手,但李莲英却过得越来越担惊受怕,他在心里思量:“这活得哪像人呀?整天提心吊胆的!不如偷偷地换个地方。”于是,他就想到了再退避。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哪个好地方,最后想到了老家。于是,就叫来了李成武商量,他说:“成武呀,你看这样过日子,多难受呀!我可是受不了了!” “爹,这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说说还有别的什么法子。我看,也只有这样了。” “孩子,常言说得好,打不起躲得起,你看……” “你说的是到外面避一避,可是外面不知道哪儿都有刺客,往哪里去呀?”李成武有些不耐烦。 “回老家!就是回到老家,死了,也值了。”李莲英接着说:“不过要保密!” “这……” “落叶归根,回乡也是理儿。不过千万保密。这次回去,什么也不带,你只准备一辆轿车就行了,找一个镖师给我赶车,其他的要他们远远地跟着,别护那么紧,太显眼。” “是!”李成武去准备车辆,准备好了,来问李莲英:“什么时候走?” “今天夜里走,明天就到了!”于是一辆轿车从南花园飞奔而出,在黑夜里出了京城,向大城方向奔去。车辕上坐着赶车的,是振远镖局的二掌柜郭天义,在马车前面一二里路处,有两骑并辔而行,这是姜氏兄弟,他们是李莲英的探路先锋;在马车后面一二里的地方,有三骑并辔而行,这是彭、尹两侠和悟性和尚,他们是断后的。 再说溥儁安插在李家附近的探子,一看李家门里出来一辆车,便飞奔到溥儁住的旅店里来报告。来京已经数月,家仇未报,溥儁心中闷闷不乐。今日晚上,本想夜闯李府,弄个鱼死网破,可是妻子担心不测,便执意阻挠,结果溥儁没有拗过她,先呼呼地躺在床上主闷气,妻子便百般温存,给他消气。就在此时,有人敲门。 第 2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9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49 章 “谁呀?深更半夜的?”溥儁问。 “客官,是我!有个大爷找你说话!”是店主的声音。 溥儁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探子,便向店主道了谢,招呼探子进屋。进了屋,关了门,探子向他报了李家的情况。 “那你看这老狗是不是在车里?”溥儁问。 “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 “他们朝着什么方向走了?” “好像是出了城!” “不好,这老贼要跑!”溥儁说着便开门到隔壁去找他的小舅子。两人合计了合计,便出了店门来追。一直追到芦沟桥上,也没有踪影。小舅子说:“大哥,我看咱们干脆去闯李府,这样逛来逛去,真没意思!” “我也正有此意!”溥儁说。 两人说走就走,打马如飞,片刻便到南花园,找个僻静之处拴了马,几个起伏便落到了李府院中。李府静悄悄的,两个人察看了周围地形,发现是一处花园,便向园摸索。这在这时,一个黑影在对面的房子上晃了晃就落到了他们前面不远处。那黑影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他们,走上前来,也不说话,便向他们攻来,两人急忙迎战。三人在黑暗之中你来我往。数十招后,两人擒住了一人,说:“好好的镖不去押,却来保护李莲英这老贼,就你这身手,都不怕丢了振远镖局的人!说出贼住处,惹你不死!” 那人一听此话,笑了。“笑什么笑?做老贼的走狗,还这么得意!”溥儁说。 “原来二位也是来报仇的”那人问道。 “不为报仇,我们夜闯你李府,是吃饱了撑的?别罗嗦,快说李莲英住在哪里?” “二位,在下也是来找李莲英报仇的,不是李府的人。”那人说。 “别花言巧语!你跟李莲英有什么仇?”小舅子问。 “本人是武当山与武当派的与李莲英无冤无仇。受西安赵家之托,来杀李莲英。” “哪个赵家?”溥儁问。 “前军机大巨赵舒翘的后人。” “哦,赵家也来报仇,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你这般身手,也实在次了点!”溥儁说着放开了他。 “在下功夫确实不佳,不过,我师父和师叔随后就到。” 话音未落,两个黑影已落在了院中。那人低声叫道:“师父,师叔!” 那两个黑影闻声围了上去,见是三个人,便问道:“那两位是……” “他们也是来找李莲英报仇的,刚才徒儿进来,还以为他们是李府巡夜的呢,就和他们动了手。没想到他们也是来报仇的!” 那师父、师叔说道:“原来也是来报仇的!是为自家报仇还是受人之托?” “为自家报仇!”溥儁说。 夜已经很深了,李家的院子里静得出奇。也没有发现巡夜的。五个人只能在院中摸索,忽然发现西北角上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溥儁纵到了窗前,把手指在嘴里含了含,然后在纸窗上一戳,戳了个洞,透过那洞往里边看。 只见房中摆设华丽,床上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在一妇人身人抽搐,那妇人轻声骂道:“你个死鬼,轻点!”那男的听也不听,只一味地动作,那女人也不骂了,只在男人身下扭动,喘息。幸福的巅峰过后,两人的气息便平静下来了。那女人说:“这事要让李成武知道了,还不杀了你个死鬼!” “不怕,不怕!他不是不在家吗?今天亏得没有让我给那老家伙赶车,要是叫我赶车,这今晚上的快活就没有了。”那男人道。 “这死老头子,还不死,整天那么多刺客来杀他,难受不难受啊!又弄得一家人都担惊受怕的!”说着往那男人怀里偎了偎。 “这不回老家去了吗?还怕什么?刺客又不来杀你!” 溥儁听到这里,便知李莲英已回老家了。想必保镖们也走了吧,想知道究竟,便一脚踹开了房门,床上两人吓得抱作一团。溥儁到了房中,那男人赤裸着身子在床上磕头道: “大爷饶命,李老爷已经走了,回大城老家去了。” “那他的保镖呢?” “都护着他走了!这里一个都没留。” 得到了李莲英回乡的准确消息,一行五人出了南花园。溥儁弟兄骑马往回走,那三个人也骑马跟在他们后面,且都到了同一店门前下了马。原来他们竟住在同一个旅店。 再说刚才房中那一男一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这男的便是李家的赶车夫老胡,女的是李成武的妻子。李成武脾气不好,对其妻经常拳脚相加,妻子敢怒而不敢言。一次出行,使她与车夫老胡勾搭成奸。李成武出外之时,老胡便成了李成武老婆房中的常客。今天夜里,李成武陪李莲英回老家去了,老胡便趁夜深来和李成武之妻行乐,没想到竟被刺客撞上。溥儁他们已走了多时,老胡还跪在床上不敢抬头,那女敲着他的脑袋说:“刺客早走了,你还跪着呢!” 老胡这才醒过来,急忙穿了衣裤,连道:“晦气,晦气!” 自己回房去了。 李莲英深更半夜逃出了北京城,这一路上既无人拦截又无人追赶,顺利回到了大城李贾村。李莲英回到了自己的家,想想自己这些天来的遭遇,不禁放声大哭。李成武在一旁劝慰着。 “爹,您老人家别哭,这不平安到家了吗?您老人家又一天一夜没睡好觉了,先歇歇吧!”李成武说。李莲英哭道:“仇人要杀我,他们一定还会找到这里来的,到时候还不是一样要死!” “爹,您的大孙女不是嫁到山东去了吗?过两天,我们再去山东,仇人不就找不着你了吗?” …… 经过李成武的劝慰,李莲英稍稍心宽了一点,吃了点东西,就歇息去了。李成武这才出来招呼六位镖师,说:“各位大侠,小地方,难免照顾不周,请多包涵!” 各位镖师也累了一天,草草地吃了些东西,也都去歇息了。李成武不放心,安排他的兄弟李福儁带着家丁在李府四处巡视,自己这才找了个地方歇息去了。 溥儁三人与武当派的三位武师回到了旅店,连夜商议。武当派的小徒弟说:“李莲英回老家去了,那我们也追到他老家去,杀了他不得了!” 他师父说:“你说得倒轻松,就凭你那两下子,还想和振远镖局的高手过招!”接着又说:“王爷,您看这事怎么办?” 他已经知道了溥儁的身份。 “梁师傅,我倒算是哪门子的王爷!从出宫的那天起,我就和朝廷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我共谋一事,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 “王爷……不,溥兄所言极是!只是这种情景,我们该怎么办?”梁师傅说。 “依小弟之见,李莲英生性狡猾奸诈,他回老家也不是长久之计,一定是以回乡为借口,寻找更安全的地方。如果不及时抓住他,以后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天下这么大,他随便找个地方藏身,我们又从何找起。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第 2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50 章 溥儁朝两位武当师傅看了一眼。 “溥兄所言极是!那我们收拾收拾,这就出发!”两位说。 “就这么办!” 于是各自回房收拾去了。溥儁对妻子说:“你留在这里,我们两三天就回来的!” 妻子执拗地说:“不,我也要去!我也有一身武艺,凭什么不要我去!” 溥儁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一行六人,快马加鞭,打听着向大城飞奔而来。到了大城县城,找了家旅店,安顿好了住处,便出来打探消息。没费多大力气,便得到了李莲英回家的确切消息。溥儁还和他小舅子骑着马在李贾村周围转了一圈观察地形。但见李府高墙固垒,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便回来和其他人商量。 溥儁说:“我看李家的院墙挺高,而且四角都有堡垒,可是个难攻的地方。两位大侠可有什么妙计?” 那小徒弟抢着答道:“已经到这份上了,拚吧!谁吃亏谁占便宜还没准呢!” “不要多嘴!”师父骂道,接着说,“依我看还是想想办法,最好我们不闯李府,让他们自己出来。” “那还不好办,给他放一把火,烧了他房子,就不信他不出来!”那小徒弟又插嘴道。 “对呀!就用火!”大家向小徒弟投去赞赏的目光,小徒弟骄傲地昂着头挺着胸。 商量已定,便各自去做准备,并买了放火用的火药,硫磺等物,只等晚上行动。 夜终于来临了。李家庄园中,只有几个家丁在懒洋洋地转悠着,每个房间里都传出鼾声,奔波了一整天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在县城的旅店中,六个人已经全部收拾齐备,都穿上了夜行衣,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梁师傅说:“溥兄,你和令内弟轻功好,烦你二人去放火!” “行!”两人答道。 “我也要去!”妻子又凑了上来。 “这……,成,那就麻烦三位了!”梁师傅说。 两男一女,带着所需物品,几个起伏,就消失在夜幕中。 梁师傅三人也紧随其后,来到李府门前,找一暗处隐蔽起来,等待里边火起。 时值初春,北方的风还是那么冷,李府的人们都在沉沉地睡着,就连值夜的也缩着脑袋打瞌睡。溥儁早打听到了李家的东北部是仓库,其中存放着粮食,牲畜的草料及四时农具,就选东北角放火。到了李家墙外,三人一纵身,人已到了墙头,再一纵身已到了墙内,摸到了草料房前,点着了火,扔了进去。接着几个起伏,分头到各处放火。正赶上东北风紧,火借风力,“噌、噌”地往上窜。一时间,东南起火,西北起火,西南起火,李家庄园,成了一片火海。喊声,哭声,叫骂声,牲畜的鸣叫声,交杂在了一起。李成武真的累了,倒头便沉沉睡去了。外面人声嘈杂,他被吵醒了,隔窗看到冲天的火光,一骨碌爬了起来,向李莲英的卧房奔去。 李莲英早就醒了,刚一起火,他就发现了,但他不敢喊,也不敢出去,怕被刺客遇见。他盖着两层棉被,蜷作一团,缩在炕上,全身瑟瑟发抖。李成武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见李莲英安然无恙地缩在炕上,才放下了心,急忙喊几位镖师,又忙着指挥家丁去救火。可是风很大,火势根本无法控制,再加上李府的房屋一重重,一进进,间间相连,一旦着火,就没有办法。眼看着火就要烧过来了,郭大侠对李成武说:“李兄,这个地方没法呆了,快和李老爷商量商量,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李成武来到炕边,问:“爹,您看我们去哪里呢?这个地方不能呆了!” 李莲英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只坐在炕上“唔、唔”地哭。 李成武一看再不能拖了,便叫人去备车。车子备好了,李成武抱着李莲英上了车。这次仍由郭二掌柜驾车,其他人在前后护着,李成武陪李莲英坐在车厢里。一切准备好了,便开了大门,车子便冲出门来。 但一出门便停住了,在车子前面,六个黑衣人坐在马上,挡住了正路。正是溥儁等六人。郭大侠勒住马,问:“几位朋友,为何挡住道路,几位可听说过振远镖局的名号?” 溥儁打量了他一番便问:“想必足下便是振远镖局的二掌柜了?” “正是!” “郭掌柜,李莲英是何种角色,你也明白,却为何要护着他?”溥儁问。 “习武之人,只能凭这一身本领吃饭,受人钱财,不能不为人消灾。”郭大侠答道。 “郭掌柜,本人与你本来没有过节,还请你自己走路,为个李贼你我伤了和气是小事,如果因此丢了性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值了。”说着右手一抖,一支钱镖向郭大侠面门打来,郭大侠侧身躲过,那钱镖却直飞到车厢内。只听到“哎哟”一声,原来那钱镖打中了李成武。 “果然是红花会赵半山的传人!”郭大侠叫了一声。 姜家老大忽然想起眼前此人,便是曾经以飞镖打伤过他的人,便抡着双钩扑了过来。溥儁动也不动,只手腕一抖,两枚铁棘藜已打在了姜家老大的两个腕上,双钩落地有声。 姜家老二见兄长吃了亏,便扑了过来,溥儁也只手腕一抖,姜家老二竟落下马去,再也爬不起来。 片刻之间,连伤两人,郭掌拒心中有些怯了,再也平静不下来,从车辕上跃起,直扑溥儁,在空中翻腾,双掌向溥儁面门拍去。溥儁头一昂,双掌迎住郭掌柜,再一提气,大喝一声,把郭掌柜抛了出去,亏得郭大侠轻功上乘,不然必是跌落在地,郭大侠趔趄一下,才站住了,已是气喘吁吁。 其他三位,见掌柜被欺,全部扑了上来,双方斗在了一处。李成武见双方只是酣战,却没人注意他,便爬到了车辕之上,在马背上狠抽两鞭,马拉着车子飞奔而去。车子一跑,恰恰被溥儁的妻子看见了,便催马追来。拉着车子,马跑起来很不方便,自然不一会儿就被追上了。李成武见事不妙,端起了放在车厢中的一杆洋枪向溥儁的妻子射击,由于车子颠簸的厉害,没有瞄准便扣动了枪机,结果打到了马腿。马一下子就栽倒了,她便摔到了马下。李成武死命地抽打着马,车子在黑暗中飞奔。 溥儁听到了枪声,怕妻子出意外,便赶了过来,找不到妻子,便大喊妻的名字,“绛儿,绛儿!” “师兄!”妻子在地上喊,“别管我,快去追那车子!” 溥儁马到了妻子跟前,也不下马,一弯腰,便揽住了妻子的腰,一使劲,便把她扶上了自己的马背。马根本没停,还在向前飞奔。过了好一阵子,李成武又被追上了。这回,还没等他开枪,便中了溥儁的飞镖,从车上摔了下来。没有了赶车的,马也累了,便慢了,最后,停下了。车内的李莲英早吓得昏了过去。 溥儁下了马,又扶妻子下了马,又把驾车的马卸了套,一并交给妻子,这才从车厢里揪出了李莲英,把他扔到了地上。 李莲英倒给他摔得醒了过来。这时天已微明,李莲英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了溥儁,吓得往后挪了挪。 溥儁抓住李莲英的衣襟,吼道:“老贼,你睁眼看看老子是谁?” 李莲英看了看面前这位大汉,觉得面有些熟但又想不起是谁。便摇摇头说:“不认识。” “瞎了眼的狗,看清楚了,你爷爷是溥儁!”李莲英听到“溥儁”两字,觉得耳熟,忽然想了起来,再看了看他,才说: “真是大阿哥!” “狗屁,谁喜欢做大阿哥!李莲英,如果没有你在老佛爷面前说坏话,我父王也不会被整得那么惨!如果没有你,我可能都是当今万岁了!就是你,害得我好苦好苦!我恨死你了!”溥儁边吼边拔腰间的佩剑。 “大阿哥,看在往日的情……”“份”字还没有说出来,李莲英的人头已经落地了。溥儁扯下李莲英身上的长袍,包了李莲英的头,绑在马颈之上。然后和妻子一人一骑,飞弛而去。 在晨风里,从车上摔到地上的李成武被冻醒,他一瘸一拐地朝李莲英的尸体奔去,扑倒在那具无头尸上,嚎啕痛哭…… 几天后,李家向外传出了李莲英病故的讣告。在这几天里,李莲英的干儿子们绞尽脑汁,也没能找回来李莲英的那颗充满了“鬼点子”的脑袋,……最后,只好花重金在乡下请了一个好木匠,用上等的楠木,仿着李莲英的照片,雕刻了一木头脑袋,按在了李莲英血肉模糊的脖子上…… 在李莲英入土时候,李家请高僧诵经念佛地将李莲英两腿之间那个阔别了数十年的“宝”,“请”回了原处……可是,此时李莲英的脑袋却又换上了一个木头做的。冥冥之中,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安排了这个结局? 这只有天知道! 第 2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1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251 章 (全书完) 恋耽美【宁水墨】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墨墨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251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