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抢狗食》 分卷阅读1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 书名: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奇怪的世界! 因为贫穷,娶不起媳妇儿的汉子也两两结为契兄弟成家,一代一代皆是如此! 狗剩是土生土长的天朝人,据说一直到三岁都是靠屯子里地主家大黑狗吃剩的东西养活,因此而得名。三岁之后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因为地主家又养了一条更凶悍的大狼狗,即使它吃剩的也绝不许别人去动,另一方面是,狗剩突然强烈的觉得吃狗食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可是实在是饿呀,都快要活活饿死了,谁还管丢不丢人! 所以,每次狗剩经过地主家的狗舍还是会习惯性的两眼冒着绿光盯着狗盆……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狗剩、山官 ┃ 配角:杨凌义、鸭蛋、柱头、大草、小草等 ┃ 其它:种田、找吃的 ================== ☆、第一章 第一章 狗剩沿着田边的烂泥沟摸了一遍又一遍,不论是贝壳、螺蛳、泥鳅还是小虾米统统不放过,一边摸,一边有晶莹的成丝线状的液体滴落下来――狗剩很丢人的用力吸了一下,发出一声响亮的口水吞咽声,没办法双手连着整个胳膊上都是腥臭的黑泥,腾不出地方擦一擦。 对着小小的一堆杂七杂八的河鲜“幼崽”流口水,当然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了,但是没办法,一个冬没沾任何荤油,一天一顿稀的――连大年三十和初一的两天也一样,顶多稀汤杂粮粥稍微粘稠了些,早就馋的两眼冒绿光了。 然而,就这样,在柳树屯这个地方,狗剩家还算好的,至少一大家子在这一个冬天没丢一个。这个一百来户的屯子里,每年冬天都有老人、小孩儿因为寒冷、饥饿而熬不过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家里几个小家伙该醒了,狗剩恋恋不舍的从一片浑浊的水沟里爬了出来,就着旁边的一点儿积水胡乱的洗干净了胳膊和腿上的黑泥。三月的天,即使艳阳高照,水依然冰冷刺骨。狗剩冻得乌青的脸上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除了破旧的簸箕里面的小螺蛳和蚌,系在腰上的两个辨不出颜色的布褡子里还有五条泥鳅、两条指头粗细的鳝鱼,十几只小龙虾。 还亏得前一段时间下了两三场春雨,也亏得屯子里没人愿意吃这些费油费事还费工夫的腥家伙,否则连这点子东西也弄不到。 这里冬天太冷了,湖面的冰连壮汉都砸不破,地里什么都不能留,否则都得冻坏,穷人家没个保暖的衣物连门都出不了,何况出去也找不到任何吃的! 好在,春天已经来了! 狗剩用力跺了跺已经冻得没感觉的脚丫子,不等脚上的水干,抱起簸箕,用手指勾着破鞋子,一溜烟的跑了回去。 中间两间用泥土混着石子垒起来的正屋,两边用茅草就着正屋的墙壁搭着两间偏房,一个做厨房用,一个是柴房,要说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院子足够大,在屋前屋后用荆棘围了两个大大的院子。 狗剩挤开院子栅栏就看见才四岁的大弟弟已经醒了,正眼巴巴的坐在正屋的门槛上,用力吸着鼻涕,看到狗剩进院子,还没说话,口水已经掉下来了――睡前,大哥说过要出去弄好吃的的! “柱头,冷不冷?怎么坐在门口?妹妹们呢?”狗剩一边忙不迭的安置物什,一边问道。 “大妹小妹都还在睡,大哥,柱头很听话,睡醒了自己穿衣服,还没有出去乱跑!”柱头满怀希望的看着狗剩答道。 “嗯,柱头真乖,去把灶里点燃,哥哥洗了手就给你弄好吃的。” “噢――” 柱头欢呼了一声,往柴房跑去,以与细小的身体不相符合的力气从柴房里抱了一大捆柴出来。 几乎堆满一屋子的柴里有一半是狗剩大半年的劳动成果,否则哪里舍得成天让灶台的火不熄,回来就有热水洗手洗脸,炕上也暖烘烘的。 狗剩从灶低摸出一个大铁壶,倒了些热水,把手脚都泡了进去,好容易暖和了些才擦干净穿上鞋子。 这个大铁壶还是狗剩爷爷在的时候,给镇上的铁铺当了一个多月的免费学徒才得来的,算是家里仅有的几件贵重物什之一。 狗剩进屋准备把两个小丫头叫起来。 两件土胚正屋,一间是堂屋,靠着厨房的一间修了一个大土坑,全家人都挤在上面睡觉。 狗剩两个妹妹,今年一个三岁,一个才将将满一周岁,因为没有厚实保暖的棉衣,一个冬天都几乎没有下过炕,大多数时候都蜷在一起睡的昏昏沉沉。 屯子里大多数的穷人家都这样养小孩子,还可以省下些粮食消耗,狗剩却莫名的觉得不该这样,冬天是真没办法,狗剩自己都恨不得整天窝在炕上,从天气开始转暖后,狗剩就尽量让两个小丫头多起来活动活动。 两个芦柴棒一样的胳膊,手腕处的骨节高高的凸起,却可以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小姑娘。 小丫头们还昏昏沉沉的,一起十分秀气的打了个哈欠。 狗剩见了,用额头轻轻抵了抵大草的脸蛋,几大步进了厨房。 柱头已经熟练的把灶眼里的灰烬扒开,露出里面忽明忽暗的炭火,放一把干燥的稻草,引出明火,先架细枝,再慢慢放粗些的硬柴,一边还把烧了一半或者大半的柴捡一些放到一旁黄泥垒的土炉子里…… 狗剩在灶眼前铺一层干稻草,让两个小丫头就着灶眼火光的一点儿热量活动活动,好大会儿才慢慢清醒过来。 等再帮柱头把扣错位的扣子扣好,锅里已经开始冒热气了。狗剩从只剩下一个底儿的大米缸里抓了两把高粱、苞谷、糙米等粗粮混在一起的干粮,在水里涮了涮就丢到了锅里,可舍不得用力的搓洗! “哥哥,肚、肚饿,吃……”大草扒在正往灶眼里填柴的柱头身上,坑坑巴巴的喊道。 已经三岁的孩子还话说的不清,路也走的不大稳,柳树屯大多数的孩子都是这种情况――狗剩知道这是因为营养不良和没人教的缘故,但“营养不良”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去年夏天,狗剩为这个突然在脑海中冒出来的东西疑惑了那么一小会会儿,就被“咕咕”直叫的肚子转移了注意力,还是多找些野菜填肚子更重要,还不知道几个小娃娃能不能养活呢,谁去管她会不会说话或者是什么“营养不良”…… “马上,草儿乖乖,跟妹妹玩会儿,哥哥弄肉肉给你吃!”狗剩走过去扶了大草一把说道。 “嗯,肉肉、吃!” 大草和柱头一起用力咽了一下口水。 狗剩笑了笑,还好已经能听懂部分话了,不算完全养傻了。 把十几只龙虾崽洗了洗,狗剩小心的在盐罐子里拈了又拈,拿了几粒粗盐出来抹在上面,用一片白菘的老叶子包了,外面抹上一层黄泥后扔进了灶眼里。 刘打铁两祖祖辈辈都大字不识一个,他的名字还是狗剩爷爷一辈子盼着能打铁给儿子取的,到了刘打铁这一辈就更不如了,几个娃娃都没正经取名字,胡乱抓了个贱词就叫着,老二生的时候,刘打铁婆娘还在地里干活,觉得肚子痛才慌慌张张的往家里跑,结果一头撞在正屋的墙柱上,不一会儿就顺利的生个猴小子,名字就定为柱头了;两个女娃娃更是刘打铁胡乱的看着手里的杂草就叫了大草、小草。 至于狗剩,据说当初狗剩生的那年,年成不好,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刘打铁一咬牙把家里仅有的几亩良田都抵给了杨地主家,价钱压得低低的,刘打铁憋着一口气什么也没多说,只求来签字画押的大管家以后地里忙不过来的时候,优先雇用他们两口子。叫狗剩说,刘打铁大半辈子大概也就精明了这一次,还亏得刘地主家大管家不算坏透顶,这几年在雇工的时候还算照顾刘打铁,这才叫一大家子没饿死。狗剩这名字的由来就是在他三岁前,刘打铁两口子只要去给地主家干活,就把个孩子扔在地主家狗舍附近,巴巴的盼着那条大黑狗每顿能剩点儿…… 泥鳅和鳝鱼处理好后切成小段,狗剩钻到地窖里,左思右想,拿了两个大白菘出来,又从酸菜坛子里捞了一颗酸菜,一起放在炉子上炖着。 还没半个巴掌大的河蚌和小螺蛳都用一个大碗装着,加小半碗水,在粥锅里面架两根筷子,在把海碗放在上面,等蚌肉和螺蛳蒸熟后好挑出来。 不一会儿,小小的茅草屋里就弥漫起来热腾腾的水汽和――香味儿。 屋子里吞咽口水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狗剩背着柱头他们偷偷擦了好几次嘴角,生怕丢脸的在弟弟妹妹们面前把口水流了出来。 才一岁的小草已经按捺不住,细细的哭了起来。 大草把手指头塞到嘴里,吮吸的“吱吱”作响。 “哥哥……”柱头忍不住叫了一声,一条晶亮的丝线挂在下巴上。 狗剩咧嘴一笑,从灶眼里把烧得硬邦邦的泥团子捞出来,用力一砸,龙虾混着白菘的香味儿就散了出来。 给柱头和大草一人分了五只,用粗瓷碗装着,让两人捧着缩在灶眼前慢慢地啃,狗剩顾不得吃自己的那一份,先舀了小半碗白菜汤,慢慢的吹着喂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草喝了几口。 连虾须都没有剩下,几个娃娃硬是连壳儿都嚼的吞了下去,幸好只是嫩虾子,壳不算太硬。 柱头和大草吃完后,还津津有味的吮着手指头,狗剩也很丢人的把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添了好几遍,才狠狠的忍住了继续舔下去的欲望。 等杂粮稀饭煮的差不多了,狗剩叮嘱柱头把灶眼里的火掩了,跟几个小的一起窝在灶眼下的稻草上,闻着稀饭和让人流口水的酸菜味儿等刘打铁两口子回来。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狗剩点着大草的手指头念了一遍…… …… 作者有话要说:发新文了,如果再烂尾,江月就自己打手一百下一百下一百下……坚决不会在烂尾,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最少两日一更,尽量日更!请亲们再给江月一次机会,养肥的亲先收藏一下吧…… ☆、第二章 第二章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狗剩点着大草的手指头念了一遍。 大草再学着狗剩的样子数自己的手指头,可惜一遍也没数对,不是漏了数字,就是手指不灵活,没点对。 这首儿歌应该后面应该还有的,但是狗剩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再说“儿歌”又是个什么东西……像这种经常会突然冒出来的奇奇怪怪东西,两三年前狗剩还会歪着脑袋想一会儿,在柱头大了些,又多了大草、小草两个妹妹后,就再也没有功夫为这个问题烦恼了…… “柱头,你数一遍看看!”狗剩拍开柱头一直塞在嘴里的两根指头说道。 柱头身子朝后缩了一下,终于把视线从土炉子上冒着热气的瓦罐上挪开了。 “一、二、三、四、五、七……” 然后,多了一根小指头。 狗剩面无表情的看了柱头一眼,柱头心虚的把两手藏到了背后。 已经教了一年多了,单从一数到十都还不会,更不说什么加减法了! 至于狗剩为什么能用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算出一天工钱六个铜板,八天是四十八个,连狗剩自己也不清楚,刘打铁和他婆娘李大花连疑惑都没疑惑一下,儿子是从自己两腿间掉下来的,还会抱错不成!聪明些又不是啥子坏事!何况家里好几张嘴都等着工钱去买粮呢,李大花肚子又挺起来了,眼看家里又要多一张嘴,哪里有瞎想的功夫,有功夫还是伺候那几亩荒田要紧! 生了狗剩,刘打铁把家里良田都卖了,只剩下半亩瘦田。这几年,刘打铁和李大花两口子起早贪黑、拼死拼活又开了几亩荒地,去年年初刚拿着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找里长去县衙算是把其中两亩买到了自家名下,其它几亩还只算是暂时种着,官府或者有钱人随时开能把那辛辛苦苦刨出来的土地收走…… “再数一遍!”、 狗剩把又有些睡意的小草抱起来,扶着她软绵绵的身体,让小丫头站着玩一会儿。 不是漏这个就是漏那个,在重复数错第三遍后,狗剩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扇到了柱头黑乎乎的爪子上。 柱头捂着被打痛的手,嘴一瘪就要哭。 “哭一声试试看!”狗剩凶狠地说道。 一旁的大草也被吓得往旁边缩了缩。 狗剩单手搂着小草,“把手伸过来!” 柱头犹犹豫豫的把手递了过去。 点着柱头的十根手指头又慢慢数了一遍。 “数十遍,等一下再数给我看!” 柱头缩回手,老老实实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开始重复数数。 狗剩用一根削尖的树枝小心的把河蚌和小螺蛳的肉挑出来,仔细的洗干净,一边还时不时的纠正不停数错的柱头。 把好不容易洗干净的一点儿能食用的肉也加到瓦罐里,一起胡乱炖着,这时候,狗剩也忍不住抱着小草跟柱头、大草一起探头探脑的往外看――盼着天快快黑下来,然后刘打铁夫妇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虽然没有放油,又少盐,但是在饿肚子的时候,酸菜、白菘炖“河鲜”、鱼肉的味道还是非常诱人的,蠕动的胃部因此而变得存在感特别强烈,还有似乎怎么也咽不完的唾液…… 屋里很快暗了下来,家里只有一盏旧油灯,除了李大花给全家缝补衣服的时候,轻易不会点上。 狗剩用一个破盆子装了一根烧了一大半的木柴,权当照明。 “啪!” 院子里终于传来熟悉的声响。 “噢――爹,娘,你们回来了!”柱头猛地跳了起来,迎了出去。 “看着小妹妹啊,大草,不要碰火盆,晓得不!”狗剩交代了一句,从灶眼里勾出大铁壶,用破抹布包着修补了好几次的把手提出来,倒了半盆热水。 刘打铁这几天去帮杨地主家翻地了,李大花则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去侍弄自家的几亩荒地了。 狗剩快步把热水端了过来。 李大花胡乱洗了把脸,舒服的出了一口气。 “爹,快点儿,快点儿,大哥烧了好吃的……”柱头一连声的喊了起来。 刘打铁憨憨的应了一声,拍了拍大儿子的背部,这就是表示表扬了。这个老实的过分的老男人,连对着自己的儿子都半天叽不出一个字来! “摸什么,还不快进来吃饭!”李大花一屁股坐在土炉子旁边的木凳子上在厨房里喊道。 凳子发出好几声“吱呀”声。 “娘。”大草慢慢的从灶眼下挪了出来,怯怯的叫了一声。 “死伢子,叫什么叫、叫、叫!” 刘打铁婆娘李大花是典型的长期被贫穷生活和艰苦劳作压迫的农村妇女,这一类妇女有的毛病,李大花几乎一样不少,性子还格外急躁,对两个小丫头尤为不耐烦。 “娘,说的什么话,大草一天没看到您,叫您一声怎么了,您就好好应一声不就好了!”狗剩进屋往照明的火盆里又加了几块木炭,头也没抬的说道。 “臭小崽子,就知道教训老娘!”李大花悻悻的嘀咕了一句,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胡乱发脾气。 刘打铁让柱头攀在自己胳膊上走了进来,柱头眉开眼笑的望着他。 柱头这么高兴,当然不是因为能吊在自家老爹身上――在杨地主家干活,除了每天六个铜板的工钱,还管一顿中饭――两个掺了白面的玉米面馒头,稀饭管够,重要的是,只要不影响干活,大管家对短工们省下一个或半个馒头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打铁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果然裹着一个黄澄澄的大馒头! 狗剩接过来,毫不犹豫的用刀切成了均匀的五片,贴在锅沿上过一过热气。要是让刘打铁或者李大花来分,又是半天功夫纠缠不清。 “吃饭喽!吃饭喽!”柱头蹦蹦跳跳的坐到了李大花旁边,“娘,哥哥今天给弄肉吃了!” 李大花今天挺着大肚子累了一天,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现在只盼着安安静静的吃了晚饭好爬到床上去――柱头那性子说好听点儿是乐观开朗、大大咧咧啥的,其实就是一二愣子,不晓得看人脸色不说,自个儿也没心没肺的……就像现在,明显李大花面色不善,也就只有他还会凑过去,连小他一岁多的大草都知道躲远些――不过,不管怎么说还只是个小娃娃,不知事才是正常的…… 狗剩快手快脚的把稀饭盛好,特意把最稠的一碗给了李大花。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吞咽和碗筷相碰的声音。 泥鳅、鳝鱼肉因为没什么调料,一股土腥味儿,河蚌和螺蛳也腥的厉害,就是酸菜味儿也压不住,但是每个人要是嚼到了一小块肉都会有意放慢咀嚼的速度,让肉细细的多在嘴里留会儿,连一点儿骨头渣子都一起嚼碎了吞下去…… 狗剩吃完自己的那一碗稀饭,喝了点儿菜汤后,嘴里叼着自己的那片馒头,抱过小草,喂她菜汤拌在一起的半碗稀饭。 柱头捧着馒头片,像老鼠一样慢慢的往嘴里啃,仿佛在吃什么稀释珍宝。 若是有镜子的话,李大花就会发现柱头那样子跟她几乎一模一样! “爹,你快吃你自己的!柱头,不许跟爹要,爹爹明天还要干活,晓得不!”狗剩提醒道。 柱头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刘打铁咧嘴一笑,到底还是撕了一小块塞到小草的嘴里,才两大口把那片馒头喂到了嘴里。 小草努力的蠕动起了嘴巴,脸上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个小丫头片子,哪里要吃那么多……”李大花又嘀咕起来。 刘打铁只是笑,看上去相当傻冒。 狗剩非常怀疑当初杨地主家精明厉害的大管家就是因为受不了刘打铁这傻样儿才妥协的! …… 很快,春播结束,杨地主家也就不需要雇佣短工了。 李大花赶着刘打铁再出去外面找活儿,自个儿硬是挺着大肚子把家里、地里的活儿都包了下来。 “……还有三个多月呢,急什么!离收粮还有半年,再说就靠那几亩荒田,你准备就我们娘几个吃什么……小草那丫头片子等天再暖和些,少不得做两件可以出门的褂子……” 在这种事情上,刘打铁一向争不过大嗓门的李大花,况且李大花确实是个能干的妇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不过,这也已经是第五胎了! 当天晚上,刘打铁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也就是带了一罐自家泡的酸萝卜和几件衣服。 狗剩也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把家里一床破烂的旧絮用草绳捆了起来。 “狗剩,你、你不能去!”刘打铁显然拿自己才七岁的孩子就没办法,手足无措的跟在狗剩后面,“爹挣了钱给你带糖回来吃!” 狗剩从三岁开始就不会被这种话哄住了,只一声不吭的爬上炕,推了一把已经睡得四肢大摊的柱头,钻进了被子里…… …… 作者有话要说:烂尾打手一百下、一百下、一百下……喜欢的亲先收藏一下吧,很快就肥了!亲们,看了有什么意见啥的,尽管说哈! ☆、第三章 第三章 狗剩从三岁开始就不会被这种话哄住了,只一声不吭的爬上炕,推了一把已经睡得四肢大摊的柱头,钻进了被子里。 “小兔崽子,你当你爹是去好玩儿,几天不骂,身上猴儿痒了,是不是?”李大花开始还压着声音,越到后面嗓门儿就越大。 柱头和大草被吵得一起“哼哼”起来。 狗剩还是闷不做声。 李大花火气上来,上前扬手就要打。 “别,别,大花儿,这大晚上的……”刘打铁赶紧拦了下来,“咱们狗剩平时最机灵懂事,还会算铜子儿,他要跟着也成,实在不行我当天就把他送回来!” “就你会惯着几个小崽子,麻烦的是你,又不是老娘!”李大花心气不平的用力拧了刘打铁一把,才开始脱衣服准备上床。 “小心些,看不见……” 狗剩翻了个身,悬着的心才算落回了原位――要是老子娘不同意的话,可也真是没办法! “……你多看着几个娃儿些,地里活儿不急,等我回来……”刘打铁轻声叮嘱道。 “我都晓得,你就是这个磨磨叽叽的性子,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李大花嗔怪道,“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 丑时鸡鸣四更日。(相当于现在凌晨两三点) 伴随着外面外面此起彼伏的打鸣声,炕上传来一阵“oo”的声响。 狗剩昨晚睡得时候,心里就惦记着这事儿,一点儿声响就惊得一骨碌坐了起来。 “牛犊子,怎么才这么点儿大就门儿清的!”黑暗中,李大花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低声骂了一句。 到底年纪还小,就算知道非起来不可,心里也愿意起床,可是随着穿衣服的动作,脑袋还是一扎一扎的。 李大花难得的把油灯点了,就这那么点儿微弱的火光,看到自家大儿子的钓一下鱼跳一下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三两下帮狗剩把衣服套好。 “该,叫你犟!” 等刘打铁和狗剩都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外面依然伸手不见五指。 李大花把两人送出门,在兜里摸了半天,数了五个铜板塞给刘打铁,“等到了镇子上,买个馒头先吃了,省的没精神!” 刘打铁应了一声,仔细把几个铜子儿贴身藏好。 “娘,你多看着柱头和大草、小草,别老发火,我和爹会挣钱回来的!”狗剩仰着头说道。 “呸,老娘还要你交代,跟你老子一个熊样儿!”李大花一指头重重的戳在狗剩的额头上,“不许给你爹添麻烦,晓得不,否则老娘打断你的腿!” 狗剩咧嘴一笑,那样子还真跟刘打铁很有几分相似…… 柳树屯去最近的镇子上,大约要走两个多时辰。 狗剩拽着刘打铁的手掌,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迈步,不一会儿,两条腿就好像失去了控制,只知道麻木的交替着,昨晚吃的那点儿东西在早化成了起床时的一泡尿。 刘打铁觉察到手上的后坠力越来越大,回身一把抱起狗剩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啊――”狗剩惊吓的叫了一声,瞌睡全部飞到了天边,别扭不安的蠕动着小屁股。 作为家里的长子,要照看着几个哭哭啼啼的小鼻涕虫们,每天还要想方设法的多弄点儿填肚子的东西……狗剩已经很久没有跟刘打铁夫妇亲热过了! “坐稳了,狗剩,我们向前冲啦!”刘打铁扶着狗剩的两条细腿,果真小跑起来。 狗剩向后一仰,差点儿没栽下去,慌忙用两手抱着刘打铁的脑袋叫道,“爹,仔细脚下!” “呵呵――”刘打铁故意松了松手,唬的狗剩又叫了一声。 背着一床烂絮,再顶个七岁的孩子,即使这孩子相当瘦小,不一会儿,刘打铁的呼吸还是急促了起来。 狗剩便挣扎着下来自己再走一段,实在走不动了,中途刘打铁又抱了一次,如此,一直走到天光大亮才远远的看见了镇子低矮的城墙。 等进了镇子,刘打铁花了一个铜板买了两个灰不溜秋的高粱面馒头,白面馒头一个铜板才一个呢,又在那个有些发福的老板娘非常不耐烦的白眼下讨了一碗水灌到水袋里。 两人缩在城墙根下分了一个馒头,还有一个刘打铁仔细的包好藏到了怀里。 青浦镇管辖着柳树屯、上清屯、山东屯等大大小小六个屯子,镇上有四五百户人家,也算一个不小的镇子,算是隶属于嘉兴城的一个县,至于嘉兴城,狗剩听杨地主家跟大管家去过城里的长工的三儿子鸭蛋说过,知府老爷就住在城里的大宅子里。 刘打铁熟门熟路的去了镇西的一座小小的青石板桥头,那里是等活干的人的聚集处,这时候已经有十好几个青壮年汉子或坐或立在桥头。 “狗剩,把东西看好啊!”刘打铁交代道。 狗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镇子上了,靠着破絮蜷在桥头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看刘打铁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有活儿,拉着刘打铁,提着破絮和包袱朝镇南走去,那里是镇上相对殷实些人家的住所,比如醉香楼的厨子、衙门的捕快之类有一份还算稳定收入的人家。 “狗剩、狗剩,爹要等活儿呢,别闹……”刘打铁一叠声的叫道。 镇子南边刘打铁也来过几次,偶尔有人家搬家、修房之类的也会雇一两个苦力,这种私人的活儿,碰到刻薄些的主人家,必定是百般挑剔,所以刘打铁一看到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小院子就有些畏手畏脚的,人都看上去矮了一截。 “爹,让我找找,您放心,不会误您的事儿的。”狗剩抓着刘打铁的手掌安慰道。 经过了三排小院子后,狗剩眼睛一亮,在最后一排靠边上的些一座院子屋檐下堆着一小堆木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坐在一旁一边眯着眼睛做针线活儿,一边跟旁边院子门口的中年妇女说着闲话儿。 镇上的木柴都是靠买的,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户人家会把柴堆在外面,但是显然不可能一直放在哪儿――就算家境殷实,有小便宜为什么不占呢! “爹,你在这等我会儿!” 狗剩用力吸了一口气才快步跑了过去。 “狗剩,我们还是快回……”刘打铁着急的说了一句。 “爹放心,很快就好了!”狗剩一边跑,一边应道。 刘打铁远远的看着自家大儿子一口气跑到那老妇人面前,指了指屋檐下的柴堆,仰着头跟那老妇人说了几句,有指了指自己,心里越发不安起来――镇子上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爹,爹,快过来!” 听到狗剩的喊声,刘打铁慌忙几大步跨了过去,只觉得膝盖隐隐发软。 “……孙婆婆人可好了,孙家叔叔也厉害,自己去砍了这么多柴回来,爹,我们帮孙婆婆把这些柴劈了搬进去,以后只要每天早上帮孙婆婆挑一缸水,晚上就可以睡在孙婆婆家柴房里,还可以喝水……” 直到狗剩一口气事情全部说完了,刘打铁才算松了口气,朝那老妇人挤了个笑脸,“多、多谢您了,小孩子不懂事!” 孙婆子挑剔的上下打量了刘打铁几眼,“你们只能进柴房,不许靠近正屋和厨房,要喝水得叫我给你们端出来,记住了没?” 接着,蹦豆子一般又把要求重新提了一遍。 “是,是……”刘打铁连连点头。 孙婆子这才进屋把柴刀拿了出来,针线活儿也不做了,叉着腰守在旁边。 刘打铁利索的照孙婆子要求把柴劈好,搬到柴房码的整整齐齐。 破絮和小包袱才被允许放到了柴房。 “天黑前回来,迟了可没人给你们开门!” “我记得呢,孙婆婆放心好了!”狗剩讨好的朝孙婆子咧嘴笑着。 以前,刘打铁到镇上找活干,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为了带着方便,连破絮都是不带的,不管是冷是热,都是和衣找个避风的地方蜷一夜,不下雨还好一点儿,要是下雨的话,就更难捱了,哪里有什么挡风的屋子――镇上家户人家的居住区可是不许流浪汉或者乞丐过夜的! 等狗剩和刘打铁一身轻的离开后,隔壁中年妇女出来头来说道:“孙姐姐胆儿可真大,我一个人在家可不敢随便叫人进院子,前些日子,喏,前头西边的那家……” 说的却是前头那户人家去年叫几个“疯汉子”闯进院子抢了,家里一个大闺女也被糟蹋了,到现在还没见过出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孙婆子继续的日头下缝缝补补,不为所动地说道:“怕啥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儿可是县衙里的捕头,这十里八乡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把主意打到我们老孙家头上……” 那中年妇女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看着外面散落的几小块木柴沫沫,张口就是恭维的话…… 狗剩抿嘴一笑,这才加快了脚步…… …… 作者有话要说:坚持日更了!很快就会肥的!亲们,给点儿意见的说!再烂尾打手一百下、一百下…… ☆、第四章 第四章 狗剩抿嘴一笑,这才加快了脚步。 刘打铁在桥头等到了第三天才有幸被一家布店的伙计选去帮忙搬货,辛苦了大半天后得了七个铜板儿加两个玉米面馒头的报酬。 “呵呵,比在杨大老爷家干一天还多一个铜板!”刘打铁乐呵呵的把几个铜板数了一遍又一遍。 晚上,刘打铁难得的多掰了半个馒头两人分吃了。 这几天,为了省钱,两人都是一天只花一个铜板,早上分一个粗面馒头,晚上再分吃一个…… 今天有了份入账,刘打铁愁苦了几天的脸上才算是稍稍舒展了些。 “爹,我们明天去嘉兴城吧!”狗剩缩在破破烂烂的棉絮里说道。 “啥!”刘打铁自己把几个铜子儿收到怀里,有些迷茫的问道。 “我们明天去嘉兴城。”狗剩平淡的又复述了一遍。 “额,狗、狗剩,去嘉兴城!?”刘打铁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语无伦次的说道。 “嗯!镇上的活儿太少了,爹,娘和弟弟妹妹们还等着工钱回去买口粮呢!” “狗、狗剩!”刘打铁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大儿子。 狗剩却一翻身,呼吸很快就平缓下来,只留下刘打铁徒劳的辗转反侧…… 等第二天听到鸡鸣时,狗剩一骨碌坐了起来,赶紧去推旁边的刘打铁,“爹,快点儿,不然来不及了!” 孙婆子年纪大了,觉轻,柴房里一有动静便醒了,掀开窗户问道:“咋了?” “孙婆婆,我和爹要走了,这几天多谢您,您继续睡啊!”狗剩站在正屋墙下应道。 孙婆子“唔”了一声,披了件衣服,举着油灯走了出来。 “说好啊,把水给老婆子担满了再走啊!” 刘打铁二话不说,熟门熟路的拿了扁担和水桶出门了。 镇上这些人家,只有少少的几户在自家小院子打了井,大多数都是用水桶在外边的公用水井里挑水吃,幸好孙婆子家算是离那大水井比较近的了。 刘打铁来回挑了四、五趟才算是把那口大缸装满。 期间,孙婆子儿子起来问了一句,见没啥子事,又回房倒头便睡了。 临走前,刘打铁又是千恩万谢。 孙婆子在厨房的壁橱里摸了好大一会儿,“喏,拿着吧,在路上吃!” 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和一个馒头。 狗剩和刘打铁一起用力咽了口口水。 “不用,不用,我们还有吃的!”刘打铁连连摆手。 昨天得的两个玉米面馒头还剩一个半呢! 狗剩努力把视线从满是褶儿的包子尖上移开,嘴里分泌的唾液吞都吞不及。 “装什么装,叫你拿着就是!”孙婆子看了狗剩一眼,利索的把东西往刘打铁手里一放,端着油灯朝屋外走去,“快些,等着关门呢,莫要耽误老婆子瞌睡!” 刘打铁慌忙把馒头和包子收好,提着东西朝外走去,一句都不敢再多说! 狗剩拉着刘打铁直朝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跑去。 那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了,不时有吆喝声传来,几十个伙计正分别喂马、检查马车、搬抬货物等。 “爹,你看着,有谁要帮忙就赶紧上去搭把手,我们想办法请商队载我们一程。“狗剩悄声说道。 “狗剩,狗剩,还是算、算了!”。 “哪,快去,爹,帮那人把箱子抽上去!”狗剩不由分说用力推了刘打铁一把。 刘打铁脑子可能根本还没转过来,已经快步上前,胳膊一使劲儿就把那伙计努力了好几次也抗不到肩膀上的箱子抽了上去。 工头催得紧,那伙计看都没看帮忙的是谁,急急忙忙的扛着箱子就朝马车走去。 狗剩满意的把视线移开――刘打铁在干活这一方面还是相当可靠的! 好大一会儿后,狗剩把搜寻的目光定在一个坐在客栈门口打着哈欠的胖子身上。 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又把脑海中几乎是自动冒出来的话来回想了几遍――狗剩仿佛自小就知道该怎么跟那些刘打铁避之不及的人打交道――端着自认为最灿烂的笑脸小跑了过来。 先是恭维的话,然后是把正卖力帮伙计们搬货物的刘打铁指给掌柜看,最后才说了自己的意图。 “……我爹力气大,干活也利索,您要马车上还有空,随便哪个旮旯……” 狗剩谄媚的笑着,殷勤的给那胖胖的掌柜捶肩膀。 “你这小鬼倒是会说话――”掌柜看了刘打铁一眼。 “我爹带着我呢,您放心,保证不给您惹事儿!”狗剩狗腿的转到掌柜面前,“我家是柳树屯的,我爹家刘打铁,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小妹妹,插了翅膀也飞不到哪里去!” 那胖乎乎的掌柜在刘打铁和狗剩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次,“这马车挤两个人的位置倒是有――” 不等掌柜说完,狗剩就一叠声的道谢和打千。 “爹,爹,快过来,大老爷同意……”狗剩跳起来叫道。 刘打铁小心的把肩上的货物放好,才缩着身子走了过去,“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的磕起了头。 “大老爷万福,大老爷安康,我们狗子不懂事……” “行了,行了,起来,起来,手脚小心些,如果坏了我的事,卖了你全家也赔不起!”胖掌柜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这个趴在地上的汉子,头痛的挥了挥手。 刘打铁千恩万谢的起了身,马上加入了伙计们搬货物的行列。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车队全部收拾妥当。 刘打铁和狗剩窝在其中一辆装了大半货物的马车上,朝嘉兴城去发了。 “吃吧,狗剩!”刘打铁松开一直缩着的肩膀,在怀里摸了又摸,把包子拿出来递了过去。 “爹,你刚刚叫我狗子!”狗剩靠在刘打铁身上,恹恹的说道。 “不是狗儿子是什么,要是你娘在这儿,你敢这样胡闹!打折你的狗腿子!”刘打铁一巴掌重重的拍在狗剩的背上, 狗剩只管“嘿嘿”的笑。 刘打铁把昨天剩下的玉米面馒头拿出来,就着凉水啃了一个,听着“咕噜咕噜”响的车轮声车轮声,悬着的心就没落回原位…… 狗剩在吃的包子里的一点儿肉沫儿的时候,险些没幸福的落下泪来,宁愿噎着也坚持不喝水,好让这肉味儿在嘴里多留会儿…… 马车走了整整一天,只中午停下来给马喂了些水和饲料,火都没生,伙计们轮流胡乱啃了几口干粮就又上路了,一直到天擦黑才赶着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 ☆、第五章 第五章 马车走了整整一天,只中午停下来给马喂了些水和饲料,火都没生,伙计们轮流胡乱啃了几口干粮就又上路了,一直到天擦黑才赶着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刘打铁老实的帮商队把货物卸了下来,才告辞。 狗剩拉着身体微微发颤的刘打铁穿过热闹的街道。狗剩已经跟商队的伙计打听清楚了,像刘打铁这样的苦力只能去码头搬货了…… 嘉兴城主要就是依托两个码头而繁荣,贯穿主城的汉江是天朝主要的水道之一,在嘉兴城里有两个大码头,一南一北,南边主要是达官贵人们上岸的地方,北边才是货船停靠的地方, 自然也有那等精明胆大的人冒险做贵人们的生意,不过刘打铁却万万不是那份料了。 狗剩和刘打铁两人一路打听,因着破旧和好几天没洗而显得有些乌黑的衣服糟了好几个白眼,才到了北码头。 正好有一艘货船靠岸,码头上等着活儿干的汉子们一拥而上,很快就忙的热火朝天。 刘打铁一看就要往前挤。 狗剩用力的拉住了自家老爹,很快在人群中锁定了目标。 那个男人指挥着几个汉子分别站在船上、过桥板和地上,几个负责把货从船舱里搬出来,那几人传下去,下面的几人在负责搬到马车上,显得格外井井有条,而且省了不少事儿,搬运工们也能轻松安全些,不用一趟一趟的上下跑…… “爹,你去跟那人说,求他加你一个,每天挣的钱分他三成!”狗剩低声说道。 “狗、狗剩,这是啥子、啥子意思咧?”刘打铁茫然的问道。 “爹,你好好去说,三成他不满意,就再多加一成,一定求那人同意,说的时候避着人些!”狗剩推了刘打铁一把,“搬那个大箱子给他看,快去,爹!” 刘打铁犹犹豫豫、缩手缩脚的走了过去,中途还回头看了狗剩好几眼。 只能说这次刘打铁出门撞了大运,那壮实汉子打量了刘打铁几眼,看他搬了几趟货,很快就同意了。 刘打铁欢天喜地的加入了地上搬货的行列,脚步快而稳,根本不会故意拖拖拉拉减少趟数偷懒。 等这趟活儿干完后,狗剩才有机会再跟刘打铁说上话。 “爹,您在这儿啥事都听那人的,别随便跟着别人挤去抢活儿啊,我天黑之前回来找您!” “不行,狗剩,这地儿可不比咱们柳树屯,你乖乖在这儿等着,小心叫拐子给你抓去卖到肉包子铺里去!”刘打铁抓着狗剩的细胳膊不放吓唬道。 “爹,您快去,那边叫您呢,我浑身上下没一两肉,肉包子铺的老板才不会要我呢!”狗剩趁着刘打铁慌忙回头看的功夫,挣开刘打铁的手,背着行李一溜烟的跑开了,回头还朝刘打铁伴了个鬼脸,“爹,我去找找住的地方,您快去干活儿啊!” 刘打铁跺了跺脚,急的用力搓了搓手掌,那边陈哥叫的又急,自己鬼机灵的儿子转眼间就没影儿了。刘打铁只得一抹额头,急急忙忙的应了一声,跟着陈哥又上了一艘大船…… 狗剩看人的眼光向来不错,嘉兴城的北码头苦力们早就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团伙,像刘打铁这样新来的外人,根本不可能有活儿干。 那陈哥会算一点儿帐,也有几分头脑,认识几个长期固定合作的船上管事,手下领着十好几号汉子,大家一起抢活儿,根据活儿的大小照陈哥的安排轮流干,最后陈哥去找管事谈工钱,晚上再分别结给大家伙儿,每人每天的收入白交一成给陈哥,只要干活卖力,就少有欺生的事情,也不像有些头头对手下的汉子尤其的新人欺压的厉害…… 有了在青蒲镇的经验,狗剩很快找了一片城里平民集中居住的地方。 嘉兴城里布局相当规整,一排排房屋、店铺排列的整整齐齐,根据身份地位的不同居住在城里不同方位,在北码头附近就有一片土墙青瓦的低矮房屋,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的住户绝大部分都是靠在码头上搬运为生。 与柳树屯和青蒲镇不同,这里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少有聚在门口悠闲的边做针线活儿边东家长西家短的妇人。 狗剩不得不一家一家的拍开大门。 “小孩子家家别处玩去,捣什么乱,忙着呢!” “去、去,哪儿来的小叫花子!” “不行,不行,没这闲工夫听你这小屁孩儿胡说八道,自家人都要用簸箕挂屋檐下了,走!走!” …… 狗剩垂头丧气还不死心的在这片低矮的房屋里徘徊。 “过来,小鬼!” 在最西边一个格外破旧的小院子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在里面招手。 狗剩顿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你说要找个地方住是不是?两个铜子儿一晚上,我这儿有一间杂物房,怎么样?” 那妇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红丝,显然经常熬夜,扶在木门上的手满是大大小小的冻疮伤疤,头发胡乱的用一根不带扎在脑后,并没有盘上发髻,身上衣服不起眼的地方打着好几个布丁。 “大婶,大叔会有意见么?我跟我爹要住上一阵子呢!估计有十天半个月不止的!”狗剩配合的压低声音问道。 “钱按时给就成,每天晚上交一次!”那妇人快速的说道。 “咳咳……拾娘,外面有什么人找……”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断断续续的问话声。 “没什么!他爹你别起身,是不是想喝水,我就来了!”拾娘慌忙应道,“就这样说定了,晚上给了铜子儿就住进来!” “娘,爹叫我来看看有什么事?”从门缝里可以看到,是一个面色阴沉的小孩子。 “好了,进去……” 不等狗剩说什么,拾娘迅速的关上了门,里面传来几声模糊的说话声。 “喂,好歹让我把东西先放一放啊――”狗剩徒劳的冲着门喊了一句。 结果当然是无人理会了! 在剩下的大半天里,狗剩不得不背着一捆破烂的行李,“考察”嘉兴城…… …… 作者有话要说:实习,住集体宿舍,晚上抢不到网上,以后都中午更新!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六章 第六章 …… 天擦黑的时候,陈哥领着十好几个汉子进了码头附近的一座小房子,是要结算工钱了。 等大家陆续都离开了,刘打铁才捂着胸口走出来。 “爹,怎么样?”狗剩迎过去低声问道。 “有三十七个铜板儿呢!”刘打铁左右瞧了好几次才凑到狗剩耳边喜笑颜开的答道。 狗剩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并不觉得欢喜,在嘉兴城里借住一晚上要两个铜板儿,一个粗面馍馍是一个铜板儿,还比青蒲镇小上一圈,而且码头上可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多活儿的…… 果然,刘打铁马上就开始肉疼了――一个小的几乎转不过身的偏屋,里面还堆着不少根本辨不出是什么物什的杂物,住一晚上就得花两个铜板儿。 “咳咳,咳咳……实在抱歉……” 一个瘦弱的男人喘着气过来连连道歉,努力想收拾一下,只是那又咳又喘的样子,几乎连一个缺腿的椅子都搬不起。 “爹,快回去躺着,要是咳血了,又得花钱!”一个跟狗剩差不多高的瘦小男孩儿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手脚麻利的把几个差不多高矮的物什放在一起,“将就一下吧!” 刘打铁有些手足无措的的站在门口。 就连那病弱的男人也被骇住了,僵手僵脚的站在一旁,讪讪的叫了一声,“山官!” 那叫山官的孩子三下两下略收拾了一下,在刘打铁和狗剩之间来回看了几圈,鸟爪子一样乌黑的手猛地伸了出来,几乎没戳到狗剩的鼻孔里,“两文钱!” 狗剩头不由自主的后仰了一下,赶紧用胳膊肘撞了撞刘打铁,示意赶紧掏钱…… “两个铜子儿呢,儿子……随便找个地方缩一缩就过去了,一天的饭钱啊……”刘打铁把破褥展开,念叨道,“明天我们还是在码头哪儿的过夜……” “爹,有小偷呢!码头上要是不许闲人逗留呢!”狗剩意有所指的看了肯刘打铁的胸口。 刘打铁身子一缩,按住胸口放钱袋的地方,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一夜好眠,尽管身下有些咯,肚子里也不是很踏实! “爹,给我十个、哦,五个铜板儿,好不好?”狗剩把东西卷好,犹豫的说道。 “啥子?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刘打铁惊讶的问道。 五个铜板儿对柳树屯里大多数人家而言都不算是小数字的钱了,至少不会轻易与一个小孩子家家。 “我有用!爹,您先借给我,我保证不会乱花的!” 刘打铁再怀里摸了又摸,一咬牙数了四个铜板儿出来,“这是两个晚上睡觉要用的钱,你要是拿去花了,就听爹的,我们随便找个地方熬一熬!” 狗剩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刘打铁一眼――这是这个老实巴交的田里汉子与柳树屯的爷们儿最大的不同之处,“爹,您放心,晚上就还您,娘和弟弟妹妹们还在家等我们拿钱回去呢!不会给您捣乱的!” 刘打铁摸了摸狗剩的脑袋,确认钱袋放好后,急急忙忙的朝码头赶去。 狗剩把几个铜板儿在手里攥了好大会儿才出门。 “嗯――” 狗剩猛地回头,那个叫山官的孩子就站在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不闪不躲;狗剩加快脚步,那小子也加快脚步,狗剩停也停――正大光明的跟踪――狗剩冲他挥了挥拳头,决定暂时不去纠结这个问题。 “大师傅,我爹让我来做一个……” 狗剩比手画脚的把自己需要的东西趁着木工师傅空下来的时候,跟他描绘了一遍,又快手快脚的在地上找了好几段废弃的木材堆到木工面前,抬头冲师傅“嘿嘿”直笑,“不用耗材料的!” 木工师傅一巴掌招呼在狗剩头上,到底手脚麻利的订了个两步式的木头台阶。 “拿去!” 狗剩在店里对着木工师傅讨好卖乖的时候,山官就守在门口,直直的朝里看着。 “喂!”狗剩单手把花了三文钱得来的木头台阶抱在怀里,出铺子的时候,用力推搡了山官一把,“你跟着我做啥?” 山官冷着脸看了狗剩一眼,“要你管!” “哼!”狗剩用力从鼻子里喷了一股气,抱着木台阶,一路小跑到了东市口。 对于嘉兴城里那些真正的权贵而言,自然有大掌柜带了小伙计亲自上门为各位夫人小姐服务,但是,统管着十五个县衙的府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不知几何,那等七品、八品甚至末流的官员,捞不到多少油水,一大家子只靠俸禄过日子,日常用度不定比铺子的大掌柜们还紧巴,又自视甚高,不愿与那等商人或平民为伍,这东市就是专门做这等人家的生意了。 这些小官家里大多用不起马车,女眷出门便靠雇车,自然也没多少下仆,总有不方便的地方――狗剩要做的就是这等人家的“生意”。 东市自然不比专门给贵人们散心的大商铺,马车是不能是进去了,女眷们只能在市口下车,带了帏帽进去。 狗剩用力拉了拉身上早就起皱的旧袄子,确定早上废了大功夫抓起来的两个小发髻没有松散,拍干净手上的尘土,快步朝一辆看上去八成新的马车迎了过去――怎么也是官家夫人,就算雇车也不会雇一辆旧车了! 先是一个婆子,后面是一个大丫鬟先下车,接着那大丫鬟做出搀扶的动作,就是主子们要下车了。 狗剩看准时机蹲了下去,把木台阶架在马车离地面还略有些高的踏脚板上。 “作死啊,哪儿来的小鬼!”那婆子唬了一跳,慌忙喝骂道。 狗剩头也不抬,连连作揖,嘴里自然的溜出一连串的吉祥话,“夫人小姐出入平安,步步青云,福运安通,大吉大利……” 然后变戏法儿的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细柳枝小篓子举过头顶。 这番动静,周围已经有几个别家的夫人看了过来。 那大丫鬟是个机灵的,心思一转,掏出两个铜板儿放到了篓子里。 “谢夫人小姐赏,夫人小姐万福!” 狗剩等那大丫鬟不在做出伸手扶的姿势后,利索的收好了木台阶,一连弯了好几次腰,一溜烟的闪到了路边……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有这样好事的,也有那等粗暴的婆子直接把人轰走的情况,狗剩也浑不在意,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再颠颠的朝下一辆马车跑去! ……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其他实习老师都走了,江月又网了,还是晚上更新!谢谢亲们的支持啊,没想到人品无下限的江月还有亲支持!什么多不多说,尽量多码字,呵呵! ☆、第七章 第七章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有这样好事的,也有那等粗暴的婆子直接把人轰走的情况,狗剩也浑不在意,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再颠颠的朝下一辆马车跑去! 山官几乎盯着那个笑的丑的要命的孩子看了一上午,转身飞快的朝家里跑去, 中午狗剩数了数篓子里二十多枚铜板儿,险些没乐出声来,十分奢侈的买了一份三文钱一碗的小馄炖,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若不是太丢人的话,恨不得再把碗上的一点儿油花也舔一遍,满足的摸着总算有了点儿饱胀感的肚子,在街头的铺子里买了两个馒头,朝码头走去…… “爹,这边,这边!” 在码头上货运来往的旺季,即使是正中午,也是船来船往,一片热火朝天。 狗剩等刘打铁他们忙完了一单,才跳起来喊道。 刘打铁跟陈哥低声说了几句,快步走了过来。 “快吃吧,爹,还是热乎的呢!”狗剩把油纸包着的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递了过去。 “臭、臭小子,你把铜子儿花了!”刘打铁像被烫到一般,身子猛地一缩说道。 中午,码头做苦力的汉子们趁着空挡,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啃着干粮,也有少数几个那等大方人家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个煎饼之类的吃食。 刘打铁自然是舍不得花那份钱了,也没得自带的干粮,若是不出意外,刘打铁就打算硬熬了! “喏,还您四个铜板儿,您放心……”狗剩把早就数好的铜板儿递给刘打铁,老实的把自己的事儿交代了一遍。 不管几个铜板儿,总要数一遍又一遍才放心,这是狗剩从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会数数开始就有的坏习惯! “狗、狗剩,那可是、是贵人们……”刘打铁搓着手说道。 “快收好,爹,填饱了肚子还要干活儿呢,等下陈叔该叫您了!”狗剩把馒头塞过去催促道。 刘打铁用力咽了咽口水,终于忍不住大口吃起来…… 下午狗剩再到东市时,险些没把肺气出来。 那小子、那小子――怪不得跟了一路,现在,那小子也搬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台阶做着同样的事儿,连嘴里的话都没变。 狗剩使劲儿咽下胸口的闷气,还是挣钱要紧,否则明天得饿肚子了――于是,狠狠的瞪了那小子一眼,用力的扬起一个笑脸迎向下一辆马车。 两人暂时很有“默契”的一起“工作”了一个下午,轮流找主雇。 等天渐渐凉下来了,除非有什么意外情况,已经很少有马车过来了。 山官勉强笑了半天的脸马上阴沉下来,抱着木台阶准备离开。 “喂,你站住!”狗剩一个箭步追了过去,抓住山官的衣服。 “跟着,跑!快点儿!”山官拉着狗剩,在小巷子里左绕右绕,一阵猛跑,不知跑了几多弯路,才做贼一样回了自己家,左右看了几眼,才迅速的关好院门。 “你、你做什、什么?”狗剩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山官也不答话,瞪了狗剩一眼,转身进了房间。 “……跑哪儿混玩去了,小兔崽子……” 那边马上传来女人的喝骂声。 “给,娘,今晚去买点儿肉回来给爹和弟弟妹妹们吃!”山官把早就数好的十五个铜板儿递了过去。 拾娘接过来仔细收好后,才狐疑的问道,“你哪儿来的钱?” “自己挣来的,娘,你快去吧,等一下该收市了!”山官抱起依依呀呀呀爬过来的小弟弟,给他扯了扯缩在一起的袄子,平静的说道。 拾娘拢了拢头发,到底没有多问,“你爹要是醒了,跟他说一声,别叫他起身,娘马上就回来啊!” 山官应了一声,等拾娘出了门,才动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拿了两块灰不溜秋的糖块出来。 “来,花伢,大哥给糖吃!” 一直缩在墙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头发的小丫头动了动,偷偷去看山官手里的灰扑扑的糖块。 “娘不在,花伢别怕!”山官蹲下来把糖放在小姑娘的小小的瘦手里,“快吃!” 花伢细细的应了一声,慌慌张张的把两块糖一起塞到了嘴里,不足巴掌大的脸颊上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包…… 当年,拾娘刚嫁给山官他爹绍大兴的时候,在这一片可是人人羡慕的好日子,绍大兴人长得俊俏,还认得几个字,会算账,在铺子里跟着大掌柜当伙计,是极有前途的,可惜好日子不过一两年,绍大兴生了场病,铺子里的位置叫二掌柜的侄子顶了下来,绍大兴又急又气,拼着又在铺子里干了半年最苦最累的活儿,到底没能争回自己的体面位置,倒是身体每况愈下,这两年,天略冷点儿已经下不了床了。 拾娘也是个能干的,一个妇人撑着家里的吃穿用度,在加上绍大兴还有些家底,日子倒也过得去,只那几年绍大兴身体还没卧床时,两人接二连三的生了七八个娃娃,山官是第一个,算是养活了,后面的就只活了花伢这个小姑娘,小三儿还是去年刚得的小儿子, 如此连续的生子和夭折,只让这个家彻底穷困起来,同时变化的还有拾娘的性情,对花伢这个“赔钱货”、“克死小弟弟”的女儿格外的厌烦些…… 还差一个月才将将满一周岁的小三儿似乎也闻到了香甜味儿,直往山官怀里凑! “馋鬼!” 山官又拿了一块糖出来,咬了一小半喂到小三儿嘴里,帮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三儿小小的嘴巴立即蠕动起来,欢喜的笑眯了眼…… 当天晚上,那边就飘出了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儿! 这厢的杂物间里,狗剩被山官那不明不白的一眼瞪得心里发毛,半响,气的直跳脚,一不小心,又撞上了一个破物什的尖端,狗剩险些没掉下眼泪来…… 码头上春季货运的忘记大概也就这十天半个月了,下一次旺季还要等到秋季收粮的时候,会有一个运粮的旺季,平日那点子活儿,陈哥手下固定的几人尽够了,刘打铁跟陈哥说好下次家里收好粮再过来,条件还是跟这次一样! 这半个月,东市口已经出现了不少搬着木台阶的孩子,因着争抢起了好几起纠纷,迟早会冲撞那些官家夫人,到时候不定会有什么麻烦,而况不少精明的车夫已经开始在车上准备木台阶了,狗剩在后面几天已经不大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八章 第八章 狗剩在离开嘉兴城的后面几天已经不大去了。 那之前,山官一个人去了半天,也拿着木台阶回来了,现在,那木台阶已经成了花伢的专有小椅子。 狗剩每次一看到那个阴沉沉的小子,就恨不得上前给他一拳,眼睛都生生的忍红了――明明是自己先去的,明明是自己找到赚钱方法――那小子怎么就那么好运! 那是在第三天的时候,狗剩先接了一个少有的五个铜板儿大方赏,正乐呵着,下一个山官迎了上去,结果上面下来的是个大肚子的男人,虽然踩得木台阶咯吱直响,却大方的扔了个银裸子过去! 银裸子! 狗剩长这么大还没摸过银裸子呢! 不过之后第二天,狗剩又被山官拉着跑了一次,总算发现了端倪。 嘉兴城治安严谨,尤其是这种有贵人出没的地方,明目张胆的的抢劫和小贼自然是不敢来,但是每次等东市口人少的时候,就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 “喏,城里这么大,你要是出去,肯定能找到活路的……”狗剩在走之前很好心的专门找了山官说话。 这一家子也不知是因着穷苦还是怎么,除了那妇人偶尔出门接些浆洗或者缝补的活儿来干,一家子老小都不大出门,与邻里关系也只有差的。 “……哦,还有,还有,要是天气好,还是把大叔扶出来走动,走动……唔,你还有个妹妹,是不是?怎么都不见出房间……” “你话真多!” 狗剩说的口干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舌燥,山官从头到尾连个最细微的表情都欠奉,最后只回了这样一句话。 狗剩几乎没被这句话噎死,转身抓住刘对打铁的手就直往前拉,“走,走!爹,我们快些回去,要走好几天呢……” 刘打铁自然是无不顺从的! 如此,狗剩当然没发现在巷子口那个面色阴沉的孩子等两人走了好久还没转身…… 狗剩和刘打铁回去的时候,可没有来得时候那么好运有免费的马车坐! 刘打铁为了省下几个铜板儿,只买了五个粗面馍馍做路上的干粮,一路肚子实在饿了,便先在路边找些野菜塞到嘴里,满嘴的青涩味儿可以管好久…… 两人一路风餐露宿,走到第四天下午才到了青蒲镇。 刘打铁合计了一番,买了一匹灰蓝色、一匹印了小碎花的劣质布,又割了一小块五花肉,狗剩藏着掖着买了一包麦芽糖。 “没有了,爹――”狗剩可怜巴巴的看着刘打铁。 “臭小子,你老子娘还在呢,就敢私藏钱财!”刘打铁一巴掌招呼在狗剩的头上,“以后可不许了,这要叫其他人知道……” 狗剩拍了拍胸口,直点头。 父母在,不分家,不置私产! 就是柳树屯这样家家户户可能连半点儿之前的物什也无的地方,也是一条极重的规矩。 两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隔老远就听到李大花的喝骂声,“……吃!吃!就知道吃!急什么……” 两人不由一起加快了脚步。 “娘,我们回来啦!”狗剩推开篱笆栅栏,高声喊道。 厨房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好大会儿后,刘打铁已经摸黑把篱笆栅栏都插好了,一阵微弱的火光才从厨房里移了出来,却是李大花端着家里那盏旧油灯走了出来。 “爹,大哥!”山官从后面跳着猛地扑了过来。 刘打铁“呵呵”笑着把山官举到肩膀上。 “噢耶――”柱头兴奋的叫了起来。 “下来,小兔崽子!嫌你爹不够累是不是?”李大花训斥道。 “没什么,大花,我们进去说……” “爹,大哥。”大草老实的坐在小矮桌前,也没有椅子,就胡乱的在地上垫了一把枯草,旁边小草躺在地上努力想去抱自己的脚丫子。 “大草好乖!”刘打铁的欢喜的把小草抱了起来,用力左右摇晃,逗得小草“咯咯”直笑。 李大花晓得两人几天没好好吃东西,赶着又和了一碗糙面糊糊,煮了一大一小两碗面疙瘩, “都吃自己的,看什么看!”李大花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饭都顾不上吃,利索的把肉抹了一遍盐,放在小篮子里收好,挂在房梁上,“两个大老爷们儿,就是不会过日子,肉不会选……买个布也不成器,要匹花布做什么,不用下地了……” 刘打铁只“唔唔”的应着,埋头西里呼噜吃面疙瘩,时不时舀一口面汤喂给“呀呀”叫唤的小草。 “你吃你自己的,等一下我来喂小丫头!”李大花一把将小草抱了过去。 “大花,你仔细些!”刘打铁慌忙伸手扶了一下。 “不要紧,慌什么……” 尽管李大花一再训斥,柱头和大草还是三口两口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稀饭,巴巴的围到了狗剩和刘打铁身边。 狗剩把糖纸包摸出来,“喏,一人两颗,吃完后,睡觉前要漱口,晓得不?” “噢――” 柱头和大草一起欢呼起来,喜滋滋的接了,舍不得放进嘴里,小心的拈着慢慢舔。 “就你事多,你老娘从小到大没漱口怎么活的!”李大花敲了敲碗沿说道,“赚了钱不晓得装荷包里,就想着买糖吃!吃!吃!多大人了,就知道吃……” “算了,算了,大花,我跟陈哥说好了,下次还去跟他干,就是要多走几天……”刘打铁慌忙说道。 “还说两句都不行了,你们一个个的……”李大花碗筷一拍,火气就上来了。 刘打铁一口喝完碗里的面汤,把钱袋拿出来递了过去,“嘉兴城比镇上工钱高,我们狗剩也能干!比去年多挣了好些……” “就你胆儿肥,什么都不懂,就敢撺掇着你爹往城里去,也不叫人捎句话回来……”李大花先还拍桌子瞪眼睛的,等说到后面,扭过身子,用手背胡乱的擦着鼻涕眼泪。 刘打铁站起来握着李大花的肩膀笨拙的安慰道,“好了,好了,大花,我们这不是回来了……你、你放心,以后我会叫你过好日子的……” “什么好日子,等你出息,老娘身子骨老早进黄土了……”李大花用力拧了刘打铁一把,好歹平静下来,大口喝完稀饭,麻利的收拾了碗筷,“听着啊,柱头,大草,出去不要乱说话,晓得不?” 柱头和大草支吾了一声,只管有糖吃,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 狗剩少不得把两人揽过来,细细的交代了几句…… ……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不方便上网,江月会尽量多写,等四月六日开始补偿大家,四月六日以后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对不起各位亲了! ☆、第九章 第九章 狗剩少不得把两人揽过来,细细的交代了几句。 柳树屯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相当平静的地方,绝大多数情况下日子几乎已成不变。 在春播或秋收这样的农忙季节结束后,家家户户都是只有男人扛着工具下地找活儿,女人们或是端了针线活儿或是抱一捆柳枝聚在一起一边东家长西家短一边做手里的事儿。 柳树屯就是以出产柳条筐儿出名,屯子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柳树,三月柳枝吐嫩叶的时候,打了合适的柳条编成大大小小的篓子或篮子,除了自家用的,多少也能卖卖几个铜子儿补贴家用。 “咦,刘打铁家的今天怎么来了?” 李大花带着个小板凳,抱着一大捆柳条一出现在村头的大柳树下,立即就有妇人打招呼。 “他爹一大早就扛着锄头去了地里,几个小的有狗剩带着,今儿我也歇口气!”李大花飞快的应道。 “哟,狗剩他爹回来啦?” 又有人问道。 “昨儿晚上才到家,他是个闲不住的……”李大花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说道。 “啧啧,你家那口子,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是个肯干的……” “我们牛蛋长这么大就知道疯玩,大花家狗剩真是没的说!” “看你说的,牛蛋可是年前就跟着在地里干活儿了,是个大人了呢……”李大花找了个地儿坐下来,接着说道…… 很快村头就围绕这个响起了一片看似埋怨实则暗自吹嘘的对话! “娘,您看着小草,我要带柱头和大草去挖野菜!”狗剩等她们换了话题,才抱着小草走了过去。 “唔,行了,捡老些的多挖点儿,我要做菜干!”李大花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要多看着小妹妹些啊,娘!”狗剩不放心的又说了一遍。 “快去,老娘要你来交代!”李大花觉得在这些人面前被儿子交代有些下不了台,朝狗剩的头上呼了一巴掌,“个爷们儿哪来这么多话!” 几个妇人哄笑起来。 “哈哈,大花,狗剩毛都没长,算什么大老爷们儿……” “……你家狗剩还真爱操心,把弟弟妹妹记挂的只有那么牢了……” “这亏得不是女娃娃,刘打铁家的,要我说,狗剩以后说不得能给你省下不少银钱呢……” “呸,说的什么屁话,我们狗剩这么能干的人,将来不定能娶个多棒的媳妇儿,想要我们狗剩,做梦!”李大花挺着大肚子,跳起来就骂。 “娘!娘!算了!大娘她们说玩笑话呢……”狗剩用力拉着李大花的胳膊拼命摇晃。 李大花又对着地面啐了好几口才气呼呼的坐下来。 “大娘,婶婶们别往心里去,我娘就是这性子!”狗剩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头也不抬的跑开了。 身后又传来一阵笑声和李大花气急败坏的解释…… 春季正是地里短菜的时候,柳树屯家家户户几乎家家户户都靠野菜过活。 狗剩一左一右的牵着两个小家伙,直直的朝远处的山脚下走去,屯子附近的野菜刚冒头就已经被抢走了。 荠菜、鸡儿肠、菊花郎、古古丁、茵陈蒿、鱼腥草、枸杞菜等等这些多起来的时候,日头已经移到正头顶上了。 “大哥!” 还没开始干活,柱头就巴巴的站在狗剩面前,仰头望着。 “喏,你们快快的摘菜,把这个筐子装满了,还有糖吃!”狗剩把柳条筐取下来,一边说道,一边就弯腰手上飞快的动了起来。 柱头和大草欢呼了一声,趴在地上毫不费力的在杂草里找出了能吃的东西――对屯子里的穷人家的孩子来说,找吃的东西一向是最拿手的! 这几天柳树屯里格外热闹。 一是杨地主家的宝贝小儿子出现在了屯子里,杨地主前头两个儿子都是送到城里读书长大,几乎没在屯子里露面,这个小儿子确是杨地主都快五十了又得的一个老来子,今年才五岁,本就是杨地主两口子的心头宝。生他的那年,杨地主老娘杨老太太原本已经病的不行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只说好好养着随时准备后事,结果熬到小孙子生的那天,杨凌义不晓得为何从生下来生生哭了大半天,硬把昏昏沉沉的老太太哭了回来,竟是又活了这几年,身子骨看着反倒硬朗了起来,老太太对这个“福星”孙子自然是只有宠的了,杨凌义生下来身子骨就不大好,时常又咳又喘,老太太当是小孙孙因着要叫醒自己哭久了的缘故,对这个孙子越发的百依百顺,好在杨凌义天性良善,倒是没被宠出什么坏心眼儿,只格外爱吃糖,老太太从来都是只管够的!结果小家伙越发的离不开糖不说,长得是相当富态,犯起喘病来就更加难熬――杨地主花大力气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 “……小少爷这样娘胎里带来的病要靠慢慢调养,时日长了,便是不能痊愈,于寿禄上也是无碍的,只这调养可不能依着小少爷的性子来……” 糖是不能由着性子吃了,还要多动动,把那三四层的肥下巴都收回去! 杨凌义不能如意,扯着嗓子就开始嚎,结果又犯了喘病,一家上下好一通忙乱…… 老太太拄着拐杖抱着宝贝孙孙,在屋里中气十足的骂了半天,到底为着心肝儿,亲自点了在杨家干了几辈子的老管家的孙子叫鸭蛋的陪着杨凌义出去混玩,再有就是管着糖块! 这几天就时常能看见老成的鸭蛋护着白白嫩嫩的小胖墩儿在屯子里慢悠悠的穿梭,很快就叫一众流着口水的娃娃成了他们忠实的跟班,只为多闻一闻糖块的甜香或者偶尔运气好的话,鸭蛋还会掰一半糖分给他们! 另一则是屯子头的孤寡婆子孙老太多了一个三岁的小孙子,也和杨凌义一样白白嫩嫩,跟屯子里那些在地上爬着长大的黑猴子完全不一样。 孙婆子一生命苦,中年守寡,独自拉扯五个儿子两个女儿,独一个小儿子活到了成年,将将娶了媳妇儿,不过半年儿子媳妇儿双双得了急病去了,孙婆子满头的白发就是那时候来的,直到她夫家远房族亲过继了一个小儿子给他才算是叫着老人有了几丝活泛气儿。 这第二个小孙子据说是她娘家一个族亲送过来的,那婆子不知跟孙婆子说了什么,孙婆子成日里阴沉沉的脸上居然开始有了笑颜,还开始带着两个孙子出来跟屯子里大家伙儿打交道。 ……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江月安慰下来了,以后保证日更,不过每一章可能就2000+了,偶尔也会rp爆发的说,嗯,先保证日更,把掉到底的rp先捞起了一点儿!谢谢亲们还继续支持江月!坚决日更,多了不退,少了补回来! ☆、第十章 第十章 孙婆子成日里阴沉沉的脸上居然开始有了笑颜,还开始带着两个孙子出来跟屯子里大家伙儿打交道。 这两件事足够屯子里的很热闹上一阵子了 “走了,柱头,去挖野菜,小心娘晚上叫你饿肚子!”狗剩用力拉着柱头和大草往屯子外走。 “大哥――大哥――”柱头用力吸着口水不舍的喊道。 大草也含着大拇指不肯挪步。 “狗剩!” 不远处,鸭蛋牵着杨凌义慢慢的走了过来。 柱头和大草立即盯着鸭蛋微微鼓起的荷包,猛吞口水。 “蛋蛋,抱!”小胖子抱着鸭蛋的大腿说道。 “小少爷乖,我们看狗剩他们要做什么,好不好?”鸭蛋轻声哄道。 在柱头还没出生前,刘打铁夫妇给杨地主干活儿的时候都是带着狗剩的,鸭蛋比狗剩大三岁,两人虽说玩不到一块儿去,倒也算是相熟的。 “唔,我要吃糖!”杨凌义看了狗剩三兄妹一眼,一跺脚叫嚷道。 “出门的时候,老夫人已经给过了。” “没有!没有!”杨凌义连声叫道。 “唔、唔――嗯!” 狗剩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两人,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鸭蛋放开杨凌义,“不能撒谎,是甜的!” 杨凌义舔了舔被亲的红润无比的嘴唇,不甘心的“哼”了一声。 “三、三少爷,我们要到山脚下摘野菜,你也一起去,好不?”柱头眼睛不时的扫扫鸭蛋,紧张的说道。 杨凌义歪着圆乎乎的脑袋想了会儿,“山……好呀!” “噢,那走吧!”柱头拉着杨凌义的手就往前跑。 “啊,慢点儿!”鸭蛋慌忙跟了上去,微微弯着腰护在后面,“不要跑,慢慢走……” “柱头,站住,三少爷不能跑!”狗剩三步两步追上去,扯着柱头的领子,“想跟三少爷玩儿要记住,晓得不?不许乱跑乱跳,好好说话……” 柱头连连点头,“嗯、嗯,大哥,三少爷手好软……” 鸭蛋感激的冲狗剩笑了笑,紧走两步,还是严严实实的护在后面。 因着杨凌义跟着,狗剩领着几人去了最近的山沟,那里由于杂草太茂盛,不太好挑野菜,来的人也不多。 柱头抱着极大的热情教杨凌义辨认能吃的东西。 “这是白茅草,是甜的!” 杨凌义闻言,剥开一根白茅草就塞到了嘴里,“唔唔,真的是甜的!” “我就说吧……还有这个,煮稀饭的时候放了可好吃了……” 大草怯怯的在俩人附近瞅着,想凑过去说话又不敢。 狗剩忍了又忍,决定还是不喊两个小家伙了,埋头快速的干起活儿来。 鸭蛋拿着一大把野菜轻轻的放到了篓子里,冲狗剩笑了笑,“……幸好柳树屯没什么花,老大夫说以前有跟三少爷一样的娃娃到了春天就老犯病,后来才晓得是花的、唔、花的……” “花粉!”狗剩脱口而出。 “对,对,就是这个……”鸭蛋一边碎碎念着关于杨凌义的话,一边时刻注意着跟在柱头后面东一下西一下的小胖子,手上的动作还丝毫不慢,准确的从杂草里把野菜拔了出来。 狗剩不时应上两声,对鸭蛋一心几用的本领相当佩服,难怪杨老太太放心由他领着宝贝儿孙子出来活动! “大荣哥哥!”柱头突然欢快的叫了一声。 大荣是孙婆子收养的大孙子,跟狗剩同岁,背着一个不大的篓子走了过来,肯定也是准备摘野菜了。 “柱头,又在帮忙摘野菜呢,好乖!”大荣笑着说道。 “大荣哥哥,大草也摘了!” 也不晓得整日阴阳怪气的孙婆子是怎么养的这个大孙子,在柳树屯说起来真是无人不竖大拇指,见人就问好,屯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也愿意跟他玩,连大草这样怕羞的小姑娘都喜欢他! “噢,大草一向就懂事!”大荣说着,从身后拉出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来,不怕,远远,跟小哥哥和小姐姐们打招呼!” “脚疼!”李青远小嘴撅的老高,趴在大荣的腿上不肯抬头。 “先跟哥哥姐姐们打招呼,哥哥马上就给你呼呼!”大荣把人抱起来说道。 “呼呼!”李青远被抱起来,不老实的去掰自己的脚,上半身相当惊险的挂在大荣的胳膊上。 “快打招呼!”大荣板起脸,坚持说道。 李青远头一扭,就是不开口。 大荣眯了眯眼,把人儿放在草地上,开始自顾自的挖野菜,气压低的连其他人都不敢随便说话。 鸭蛋把杨凌义领到身边,细心的擦干净了手,伸到小胖子衣服里面摸了摸背部,看有没有出汗。 没人理,小家伙很快就急了。 “哥哥!” 大荣把刚摘的一把野菜在篓子里码的整整齐齐。 “大荣哥哥!” 狗剩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几步。 “哇,大荣哥哥,呜呜,远远脚疼,远远身上好痒……”李青远一把扑到大荣身上,放声大哭起来,用手拼命抱着大荣,脚却乱踢乱蹬。 大荣险些被撞得栽倒到草丛里。 “要打招呼,不然不是好孩子,晓得不?”大荣回身抱住小人儿,先训斥了一句。 “唔、呜呜,嗝……”李青远连连点头,鼻涕眼泪胡乱的糊在大荣的衣服上。 “好了,给哥哥看看哪里痒?怎么了?” “手、胳膊!”李青远把手伸到大荣的面前,鼻子一抽一抽的。 “小家伙肉太娇嫩,擦点儿药膏就好了。”鸭蛋牵着杨凌义走过去看了一眼,小娃娃白白净净的手上和胳膊上起了好几个红点点。 “嗯。”大荣把人举起来,不让他再碰到草尖,走到空地,屈腿叫小人儿坐着,把自己的褂子脱下来铺在地上,“在这上面玩,哥哥摘了野菜晚上给你烙菜饼吃。” “痒!”李青远还在抽抽嗒嗒。 “哥哥给你摸摸……”大荣沾着口水给李青远抹那些红疙瘩,耐心的一直哄着。 狗剩惊讶的看着那个三岁的娃娃就因着走了两步路,手被草叶子扫出了几个红点点……然后,不停的哭,不停的撒娇,等狗剩篓子都快满了才有了停下来的趋势! 期间,大荣一直十分温和的哄着。 狗剩蹲久了,猛地站起来,眼前有些打转,连头脑都不大清楚了――今天还真是遇到怪人了――柳树屯这种地方真的能养出这样的人吗! …… 作者有话要说:哇,亲帮忙找了好多虫子!到这里,基本上几对都出来了!敬请亲们期待……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今天还真是遇到怪人了! 等回去的时候,柱头终于如愿以偿的从鸭蛋那里得了大半块糖――鸭蛋为了让杨凌义少吃点儿,一块糖硬掰开,每次只给小胖子一小点儿――鸭蛋喜的乐呵了一路! 大荣因着那个小娃娃,还要多摘会儿,没跟狗剩他们一道走。 “三少爷,明天你还找我玩不?”柱头在岔路口仰着头问道。 杨凌义早就走不动了,叫鸭蛋背着。 “嗯、嗯……”杨凌义昏昏沉沉的应了两声。 “噢,太好了,我明天在这儿等你啊!”柱头叫了一声,蹦蹦跳跳的朝家里跑去。 鸭蛋冲狗剩笑了笑,把小胖子往上面托了托。 “唔,鸭蛋,带点儿回去吧 ,煮粥的时候放一点儿,看小少爷吃不吃!”狗剩挑了一把煮稀饭口感最好的野菜递了过去。 “嗯,这样也不错!”鸭蛋也不推辞,示意狗剩放在小篓子里…… 等狗剩到家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柱头的大呼小叫声,只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 “哥哥,爹买了鸡回来!”大草也高兴的喊道。 现在天暖和了些,大草不再整日窝在炕上,骨头硬朗了不少,说话也利索了许多。 不用大草说,狗剩也看见了――五只半大不小的母鸡,一只刚开始长出冠的小公鸡在院子里悠闲的东刨刨西啄啄。 刘打铁和李大花正围着院子的角落忙活,准备搭一个鸡窝。 “……有点儿铜子儿就连心里都是毛的,装在口袋里是烫着了还是怎么……老的小的都一样……”李大花一边帮忙递着柳枝,嘴里一刻不停的数落。 刘打铁只是埋头干活,一句也不反驳。 “大哥,爹说等娘生小弟弟,我们就有鸡蛋吃了!”柱头才不管李大花在骂骂咧咧什么,只管自己高兴。 “吃不死你,饿死鬼投胎的,个个都是老娘的讨债鬼!”李大花马上转头就是一句喝骂。 “好了,好了,大花,等你坐月子的时候,能吃几个鸡子也是好的……”刘打铁说道。 “老娘生了五六个,还不是过来了!”李大花犹自嘀咕道,“哪儿找粮食喂它们,麻烦的还不是老娘……” “娘!”狗剩放下背篓,连口气都没工夫喘,手里已经飞快的动了起来,拣了一小把家里人不怎么爱吃的野菜出来扔给五只瘦嶙嶙的鸡,“娘,鸡能吃的东西多着呢,我们多费点儿功夫就是,等有了鸡蛋,家里还不是多了个进项,偶尔也该给爹补补!” 李大花这才被搔到了痒处,“你就张嘴会说!” 刘打铁和李大花都是干活利索的主,天擦黑的时候一个像模像样的鸡棚已经立在了院子角落。 李大花撸了一把干草塞进去,吆喝着把几只缩在屋檐下的鸡赶了进去。 “大哥,什么时候才可以捡鸡蛋?”大草歪着头问道。 “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出来就有了!”狗剩看到大草塞在嘴里的拇指,把洗干净的野菜捡大的理整齐,在叶子处粗粗的打个结,挂在房檐下,好让水汽吹干些,头也不抬的说道――哪有闲工夫去管小孩子含着手指头干不干净! “小少爷,怎么又吃手指头?肚肚不会痛了?” “远远,手!” …… 今天大半天鸭蛋和大荣可是看一次说一次的,狗剩摇了摇头,注意到大草口水顺着大拇指流了一手,终于也看不下去了,“脏死了,看你把衣服弄湿,娘不打你屁股!” 大草慌忙把手从嘴里拿出来,在身后的草垛上胡乱的擦了两下…… …… 作者有话要说:江月再也受不了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往外蹦,汉字出来要半天的电脑了!疯了,急的差点儿没尿裤子!明天把笔记本拿去修修,估计是要散热器要清灰了,今天只能有这么点儿,明天补偿亲们,最少更新4000+!!!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大草慌忙把手从嘴里拿出来,在身后的草垛上胡乱的擦了两下。 狗剩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屯子里的孩子还不都是这样长大的…… 家里几亩荒地,都种了好生长的玉米和高粱,刘打铁和李大花每天精心的伺候着,锄草、浇水、捉了一遍又一遍虫,家里的尿水、鸡粪都被仔细的收在一个木桶里,等作物出穗的时候,可就指望这点儿肥料加把劲儿呢!所以连大草这么点儿大,在外面玩儿,要是想上厕所都记得撒腿往家里跑…… 便是只有那么六七亩旱地也够刘打铁夫妇忙了,家里就是狗剩带着几个小的了。 挖野菜的最好时候只有三四月份,等天气完全暖和起来,野菜已经老的不能入口了,狗剩就开始忙自家前后院子的菜园子。 狗剩交代了柱头好几次后,柱头终于记得了跟杨凌义玩要注意的地方,两人很快就玩到了一块儿,狗剩要照看屋前屋后的菜园子,还要带着刚开始学走路的小草,便放手让狗剩和大草两人自己出去玩儿,只晚上记得带些嫩草和蚯蚓回来就好。 “你们每天都给鸡吃东西,鸡才会快快的下鸡蛋!到时候大哥给你们煮鸡子吃!” 柱头和大草果然不管玩的多疯都还记得这件事。 狗剩把蚯蚓每天挑几天不大的用一个大瓦罐装了土埋着,盼着能留到冬季…… “哥哥、哥――哥……” 狗剩抱着小草看着几只鸡,不许它们进菜园子糟蹋菜苗子,一边教小草说话,篱笆外面传来一阵大喊声。 “狗剩,狗剩,在家不?” “来了,刘婶婶,有事吗?”狗剩拉开篱笆门问道。 站在外面的是住在隔壁的妇人,她做贼一般左右看了几眼才继续问道,“狗剩,你爹娘呢?” “娘去捉虫,爹去砍柴了,您有什么事?” 去年冬天有柴,好歹在屋里没被冻着,还时时有口热水喝,今年,李大花就催着刘打铁不忙就尽早去山里砍些柴回来。 “叫你娘快去你们河滩的那块田里看看,王春花说你家种过界了,要把你家玉米拔了呢!”刘婶子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一下,可别叫婶婶难做啊!” “啊,噢,我知道了……”狗剩应道。 家里大半的口粮就指望那几亩地,听人要拔自己的苗子,心里还是急了起来。 “柱头,柱头――”狗剩站在院子口高声喊了起来。 “大哥,喊我干什么?”柱头拖着一根柳枝跑了回来。 “把鸡看着啊,柱头,哥有事去找娘,过会儿给小妹妹端一次尿!”狗剩急急忙忙的交代了几句,一溜烟的往地里跑去。 五月末,高粱和玉米都已经长得老高了,李大花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仔细的检查每一根高粱,不厌其烦的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反复翻看。 “娘!娘!”狗剩站在田头叫道。 “哎,喊什么!”李大花在刚检查到的那颗苗子旁边插了一根木棍作记号,仔细的避开庄稼,走了出来。 “娘,刘婶婶说别人说我们地里玉米种过界了……”狗剩把事情说了一遍。 李大花一听,几乎没跳起来,“狗屁,我们种了这些年,还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等李大花赶到自家玉米地的时候,边上的一条玉米靠近西头的几根已经被拔了。 “这是哪个黑心肝的干的缺德事儿啊,老天怎么没打个雷收了他去……”李大花扶着腰站在田头张口就骂。 这时候里正还陪着王春花一家子在另一头丈量呢! 河滩这儿的一块地是刘打铁祖上就有的,当初因着不够肥沃没被卖给杨地主,刘打铁精心伺候了这几年,在柳树屯已经算是中等偏上的田地了。 这块地旁边原是孙婆子的地,孙婆子种不了,这几年都是租给屯子里的人种,前些日子,狗剩也听说过今年孙婆子领着大孙子要换雇户的事,因着一时没谈好,今年春播这块地就空着了――不过狗剩一家人都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租种的人是个不好相处的,租块田,还特意请动了里长过来丈量。 “娘,有话好说,里长在呢!”狗剩赶紧拉着李大花的袖子提醒道。 “呸――”李大花用力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到底不敢跟里长对着来,咋咋呼呼地说道,“里正,这是咋回事呢?我地里庄稼长得好好的,就这么糟蹋了,这不是挖人心头肉吗!” “哟,瞧刘大嫂子说的,照这么讲,就该把这一分地白给你种着,我跟里长量的清清楚楚,这西头可是种到我们的界里了!”王春花顺了顺头发,阴阳怪气的说道。 “屁话,老娘这块地种了几十年,独到你这儿就过界了!”李大花不敢骂里正,却不怕王春花。 王春花是屯子里少有的几个守灶女,她几个兄弟都没养住,家里只剩一个女儿从小当儿子养大,准备着坐产招夫,性子肯定是不知有多泼辣!前年才刚成亲,听说把她男人管的服服帖帖的…… “什么屁话,你是嘴里放屁的……”王春花立即呛了一句回去。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马上对骂起来,周围不一会儿就有了看热闹的人。 “怎么回事,狗剩?”大荣抱着李青远过来问道。 这地是孙婆子的,大概是有人把这儿的事情说了,大荣自然要过来看看了。 李青远被大荣抱在怀里,极不老实的东扭西扭,探着头想往人群里看。 狗剩叹了口气,把事情说了一遍。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算了,刘打铁家的、王春花,听我说一句,今儿把这界线量了,打好桩,以前的就别说了……” “我这几根苞谷长到这么大容易吗?哪一根不是摸了好几遍的……”李大花不依不饶的叫嚷道。 “你占用了别人的地儿还有理了……” “占了你哪儿,啊?你说……” 这就是事情的关键,那几根大半人高的玉米苗刚好种在了界上,但是被王春花手快已经拔了! 为这么点儿事,两人在田头你一句我一句吵得面红耳赤。 里正说了几句不管用,只管叫王春花男人在量好的界上隔一段距离打了几个桩,拍拍衣袖回去了――若是屁大点儿事都要里正管,老头子还不累死! 狗剩把几根嫩玉米杆儿捡过来。 “来,小远,拿去啃啃!” 李青远疑惑的看向了大荣。 果然,不是村里的孩子,连玉米杆儿都没啃过! “谢了!”大荣仔细的把叶子都剥干净才给李青远,“好吃的,把皮咬开,嚼里面的水,把渣吐出来……” 等两人都吵够了,事情也还是没个好结果。 狗剩一手抱着玉米杆儿,一手扶着犹自骂骂咧咧的李大花朝家里走去…… “柱头,柱头――” 几只鸡在菜地里吃的脖子下面圆滚滚的,不说半大的菜苗,连已经开始老的蒜苗都被啄得东倒西歪! 狗剩跳起来叫道,这两个月为了照看菜园子,连门都不大出,因着不管篱笆编的有多严实,那几只母鸡总能够钻出洞来! 柱头慌慌张张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不还是叫你赶着鸡吗?”狗剩气的直跳脚。 “我、我……”柱头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臭小子,除了吃还会做什么,一点儿事都干不好!”李大花上前就是一巴掌呼过去。 柱头条件反射的身子一扭就躲了过去。 “娘!娘!别动手!”狗剩赶紧又拉李大花。 这时候,屋里传来小草的哭声。 “小草怎么了?”狗剩警惕的问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大哥!我一会儿没注意,小妹妹就尿湿了,我想、想给她换一件衣服……”柱头往旁边逃了好几步,才说道。 “真是做不到事的人!”狗剩一跺脚,赶紧进屋准备去看看,“我去看小草,娘,您和柱头把鸡赶出来!” 小草光着屁股蛋儿被放在坑上,连个搭盖都没有,被冻得直哭。 狗剩赶紧把卷好的铺盖展开了一半,拉过小草的小包被把她裹好,“喔喔,不哭,不哭啊,等一下大哥去教训你小哥哥……” “娘,娘,你怎么了……” 狗剩还没把小草安顿好,外面又传来柱头惊慌的叫声。 “狗剩、快、快去叫你文婆婆过来……” 狗剩抱着小草走出去,李大花正捂着肚子努力朝柴房里挪。 那里面,在李大花进入第九个月孕期的时候,刘打铁已经准备好了产床。 “柱头,看着小妹妹!”狗剩把小草往柱头怀里一塞,慌忙用力扶住李大花,撑着她进了柴房。 说是产床,其实也不过是在下面先垫了一层燃尽的草木灰,再加一层干草,最上面是几片破布。 李大花喘着粗气坐了下去,估计是今天激动了些,肚子里的胎儿不安稳了! 刘打铁是指望不上了,今儿好不容易借了一辆二轮车,他肯定会尽量多砍些柴回来,不到看不清东西绝对不会到家,现在去山上找也来不及…… “娘,您忍着些,我马上去叫人!”狗剩急的脑门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让李大花躺下来,拔腿就往外跑,“柱头,带着小妹妹去烧水!” “好……” 狗剩已经跑出了院子。 “刘婶婶,婶婶,我娘要生了,您帮忙去看看,我去叫文婆婆过来……” “这就要生了!我晓得了,你快去!”隔壁刘婶子应了一句,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 李大花是个健壮的妇人,又生过了五胎(有个不足月就夭折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埋了,连祭拜什么的都没有),这一胎也出奇的顺利,等天黑下来,刘打铁到家的时候,已经多了一个小儿子。 刘婶子等李大花生产完就回去了,文婆子还好心的留下来帮忙多照料了会儿。 “谢谢您了,您慢走……”刘打铁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先摸了两个铜板儿出来把文婆子送出了门。 狗剩胡乱的煮了点儿干菜杂粮粥凑合着当晚饭。 刘打铁捞了一碗最稠的端到柴房里先喂李大花吃。 “……王春花这个事儿,我跟她没完……”李大花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跟刘打铁说着今天下午的事情。 “嗯,你慢点儿吃,厨房里还有……” “那田又不是她家的,她一个租来种的……”李大花气冲冲的继续说道。 “好了,好了,你刚生了小娃娃,别气坏了身子,我明天去把岳母接过来照顾你几天……” 大草也不知道在哪里玩了一整天,天黑的时候才浑身脏兮兮的跑了回来,浑然不知道家里有多忙乱! 狗剩收拾了厨房,把几个小家伙都弄干净了,赶到炕上,才缓了一口气,还要跟刘打铁摸黑把木柴从车上搬下来――明天就得把车还给别人呢! “爹,您过几天还去镇子上做活?” 狗剩搬小些的,刘打铁扛着大根的死木桩子,两人来回了十几趟才搬完。 刘打铁还细心的把车厢里的木头渣子都扫干净。 “唔,在苞谷出穗子前还可以去找点儿活。”刘打铁喝了一大口水答道,“你还要跟着去?” “不去了,我在家帮娘带小弟弟,等收了粮食跟您一起去嘉兴城。”狗剩把洗脚水倒了说道。 “唔,你先去睡,我再去看一下你娘!” …… 一夜好眠。 昨天晚上兵荒马乱的,狗剩也没来得及仔细看菜园子,一大早进去转了一圈,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两枚粉红的小鸡蛋躺在菜地里。 李大花看了,乐的合不拢嘴,小六的名字当即就定为了鸡蛋。 刘打铁早饭匆匆忙忙的喝了两口稀饭就出门往李家屯去请李大花老娘了,一去一回也得好半天。 柱头和大草围着两个放在灶台上的鸡蛋连连咽口水。 狗剩忙了一圈,才想起来,把昨天带回来的几根玉米杆儿拿了出来,“喏,一人拿一根去啃,注意衣服啊,再弄脏了你们就等着光着腚儿,看你们好不好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赶上啦啦!好吧,笔记本老了,据说一次不能开太多东西,否则连打字都卡的说!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喏,一人拿一根去啃,注意衣服啊,再弄脏了你们就等着光着腚儿,看你们好不好意思!” 柱头和大草珍宝一般的捧着玉米杆儿,叫着跳着出门去了。 狗剩站在窗户底下问了李大花一遭,把小草绑在背上,到菜园子里忙活起来,给东倒西歪的苗子培土、浇水、补篱笆…… 期间,一次都没听见鸡蛋的声音。 狗剩给小草端了把尿,“娘,小弟弟怎么样?” “好着呢,比你们几个小时候老实多了,‘哼哼’都少!”李大花有些气短的应道,“瞎操什么心,你小时候不是老娘带大的?” 狗剩“嘿嘿”笑了几声,拖了些细柴出来砍成一截一截在屋檐下码好,这些是现在就要用的,那些粗壮的、耐烧的留到冬季才好烧。 “……呜哇,大哥……” 狗剩用一只脚轻轻蹬着小草的摇篮,手上不停,把折断或砍好的树枝小把小把的捆起来。 “怎么了?”狗剩拍拍手上的木头渣子,把人拉到身边搂住。 “大丫、呜呜、大丫抢我苞谷杆儿……”大草哭哭啼啼的说道。 屯子里可不是哪家人家都舍得折了玉米杆儿给小孩子当零嘴儿的! “你是猪头啊,人家抢就只会哭回来,给我滚去抢回来!”李大花隔着窗户骂道。 “呜呜,大丫、大丫坏……”大草抹着眼泪说道。 “给我用力打,手打不赢就用嘴咬!”李大花用力锤了一下窗户,发出“嘭”的一声,“不然就给老娘少吃点儿,吃的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狗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草“哇”的大哭了一声,当真冲了出去。 “哎,大草!”狗剩叫了一声,“娘,您又瞎说!” “哼,你老娘都是瞎说,跟你爹一样都叫人在头上踩就好是不是?”李大花喘着气喊道。 “娘――算了,您好好歇着,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狗剩赶紧追了出去…… “跑什么呢,狗剩?” 刚出院子门就险些没一头撞在人身上。 “爹,姥姥!”狗剩惊喜的叫了起来,“你们回来了!” “路上你马叔带了我们一程,怎么了,狗剩?”刘打铁扶着丈母娘问道。 “娘叫大草出去跟大丫打架去了,我准备去看看!”狗剩答道。 “你快去吧,我就知道大花还是老样子!”李大花老娘了然的说道。 “嗯,姥姥,您先进去歇会儿,我一会儿回来。” …… 等狗剩在屯子边的一颗大柳树下找到大草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正扭打在一起,大草果真用一口小细牙咬着大丫的胳膊,幸好还隔着几层衣服,没咬出大伤口,不然又是件麻烦事儿。 已经啃了一半的苞谷杆儿被扔在旁边,上面滚满了泥沙。 狗剩一手一个分开两个小丫头,“好了,大草,爹和姥姥回来了,我们回家去!” 大丫“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挣开狗剩的手就往家里跑去。 “喂……” …… 作者有话要说:死了,死了,今晚十点才回来,实在没空写,只有这么多了,一样的,明天补偿亲们,至少4000+!谢谢亲们支持!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喂……”狗剩叫了一声。 “我娘说了,下次你抢我东西,我还咬你!”大草还带着哭音喊道。 大丫当然是跑得更快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狗剩把沾满了泥沙的苞谷杆儿捡起来,拉着大草朝家里走去…… 这厢,李大花老娘端了盆热水在柴房里给还起不了身的李大花擦拭身下沾的秽物。 “……当初你老娘就说以后有你苦日子,你偏说没得兄弟省事,现在尝到苦头了吧……”李大花老娘手上忙活着,嘴里不停地念念叨叨。 “有兄弟又怎样,还指望那几个来伺候人!”李大花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说道。 却是指她自己的三个亲兄弟了,她老子娘都还在,也没分家,几个妗子都各有各的小算盘,一家子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还是这鬼德行,一张嘴巴没个把门,刘打铁是个老实的,又没个兄弟帮衬,将来有个什么,还不要请你几个兄弟撑腰,你嫂子们就是有个不好,你能说!”李大花老娘一甩巾子,压低声音说道。 “哼,我心里晓得,娘也把手抓紧些,别叫那几个哄了去……” “好了,我不说这个了……”李大花老娘转而抱起小外孙,“来来,给姥姥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老太太摸了一根红绸带编织的手镯套在鸡蛋瘦小的胳膊上。 “他晓得什么,娘拿了这个过来,那几个又该说道了!”李大花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是几段好绸子。 “一点儿边角料,你老娘还是能做主的!”李大花老娘轻轻晃悠着怀里的外孙,“这小子忒乖,这半响也不见哼一声!” “是呢,只盼着大些后也一样……” 两人在柴房里絮叨了好大一会儿,李大花老娘才端着半盆脏水出来。 “姥姥!” “姥姥!” 柱头和大草立即围了上去。 李大花老娘乐呵呵的应了一声…… 老太太来了□天,狗剩算是清闲了下来,煮饭收拾屋子带几个小家伙都被接了过去。 狗剩腾出点时间,立即在屯子里打了不少柳枝回来,坐在菜园子前细细的编――小的才巴掌大,大的也不过能装下两三颗白菘,最重要的是形状,不再是单一的椭圆或者方形――狗剩特意用韧性好些的框架打好框架,再用细的慢慢编,尤其是最上面的一小条,要用最细的柳枝密密麻麻的编出一个槽,里面放点儿山坡上的黄黏土,种上几根路边随处可见会在秋季开的或黄或紫的小野花,不过几天这些顽强的植物就在小篮子或小框上扎了根。 “柱头,柱头,快出来,我们去玩……” 外头杨凌义大声喊道。 柱头应了一声,抓着一根木片就跑了出去。 “等一下!”狗剩拍了拍身上的柳叶追了过去,“鸭蛋,这个拿回去给小少爷玩玩,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隔几天稍微撒些水,到秋天会开些小花儿,这野花花粉少,看小少爷能不能受得了,我听人说,要不能闻花粉,可以慢慢治的!” 鸭蛋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嗯,我知道了,唔,这几颗糖是昨天小少爷吃剩的,你拿去分给柱头他们几个吃吧。” 狗剩毫不推辞的收下了。 “蛋蛋,快点儿啊,我不等你了!”杨凌义站在不远处高声喊道。 “就来!”鸭蛋大步走了过去,笑眯眯的牵住杨凌义,小胖子立即双手抱着鸭蛋的胳膊缩着腿边荡边往前走…… 到了晚上,大荣背着李青远到了家里。 “……他看到杨凌义拿了个有草的小篮子,吵了小半天不得安生……”大荣无奈的解释道。 “我就要!就要!”李青远抓着大荣的衣领叫了起来,声音明显有些嘶哑。 “好了,别喊了,等一下晚上又喉咙痛的睡不好觉……”大荣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哄道。 狗剩惊讶的看了一眼嘟着嘴的李青远――这是个什么娃娃呀,为了个玩意儿连嗓子都闹哑了,亏得大荣带的住! “这是我自己烙的几个肉饼,配点儿酱菜还不错,你拿去给大伯和大妈们尝尝!”大荣把荷叶包隔着篱笆递了过来。 狗剩也不多说,选了个有两个巴掌大的筐子出来。 李青远立即欣喜的捧在了手里。 “小远要记得撒点儿水哟,不然花儿长不出来!”狗剩笑着叮嘱了小家伙一句。 “唔唔,我晓得,菜园子也要浇水的!”李青远得意的说道。 “远远真棒!”大荣称赞了一句,“我们回去了,狗剩去忙你自己的吧……” 吃晚饭的时候,柱头舔干净了手指,把包烙饼的荷叶都拿过去舔了一遍。 李老太太也咂了咂嘴,夸大荣手艺好的没话说…… …… 等李大花老娘走的时候,狗剩已经编了好几十个种了野花的筐子。 老太太看了嘴里“啧啧”的赞着,心里却犯嘀咕――到底是小孩子家家,就知道好玩,花了这许多功夫,也不知道那么丁点儿大的筐子能装什么,还搞些碍事的野草在口子上…… 刘打铁拿了几个今年新编的柳条背筐出来,老太太倒是欢喜的带了回去――今年秋收正等着用呢! 李大花不过在柴房躺了四五天,就挣扎着爬了起来,把鸡蛋用破褂子裹严实了放在篮子里带在身边――屯子里少有妇人能坐满整月月子的――好在地里还没有多少活儿,李大花便坐在屋檐下慢慢的编筐子…… 如此,两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杨地主家地比较肥沃,最先进入了秋收,刘打铁早早就跟鸭蛋老爹确认过了,这两天就过去帮忙。 李大花每天在自家地里急急忙忙的转悠,一行一行的看过去,有可以收的便先收回来,扔在屋顶上暴晒。 狗剩抱着鸡蛋,心里止不住的担忧。 小娃娃三个多月大了,还是极少“哼唧”,口水看着也比小草以前多多了,经常不注意就沾湿大半的上衣。 狗剩问了李大花,李大花只说小孩子都这样,直夸鸡蛋安静乖巧……狗剩只得把心里的疑虑暂且压下。 玉米和高粱先收回来,赶着天气好晒得干透,再靠手把玉米粒儿和高粱一粒一粒的脱下来。 李大花为了节约时间,跟刘打铁先把玉米连着外面的枯叶一起掰回来,狗剩带着柱头和大草在院子里拨掉枯叶后,铺开晾晒。 杨老太太早就借着日头毒霸小孙孙拘在了身边,只叫家里几个长工的小子陪着在院子里耍…… 家里地少,给杨地主帮完工后,不过四五天时间就都收了回来。 李大花被晒得黑黝黝的脸上止不住的欢喜,催着刘打铁出去做活儿。 “……把几个鸡蛋带去卖了,不拘几个铜板儿,找辆马车搭过去,多干一天是一天……” 刘打铁的意思是把粮食都晒干收好了再走,而况地里也需要收拾。 “这些有我呢,鸡蛋是个乖的,我把小草送到我娘那里过几天,不碍的!”李大花把高粱翻了一遍,坐在堂屋里歇了口气,又进了厨房,准备和面烙些干饼。 因着,听狗剩说了城里馒头贵还个头小,李大花才有此一举,现在天热,馒头不经放,只能带些干炕出来的饼子,虽然难咽些,配着酱菜倒也还不错,还及耐消化。 “……在家听娘的话,给娘帮忙啊,爹回来给你们买肉吃……”刘打铁搂着闹着也要跟去的柱头哄道。 上次刘打铁带回来的一块肉,李大花只拿了一小半烧了一次蒸肉,剩下的都是隔几天才切一丁点儿放在菜里一起炖,尝个肉味儿,如此吃了快一个月才全部吃完。 “还要糖……”柱头抱着刘打铁的脖子抽抽嗒嗒的说道。 “好,爹记得了,大哥跟去赚了钱都给你们买糖吃!”刘打铁笑眯眯的答应了。 狗剩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天不亮就跟着刘打铁出门了。 那些种了野花儿的筐子或篮子,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开花了,狗剩细心的把遮住口的枝枝藤藤都折去,只让野花顺着外面向下长――因着要经常沾水,筐子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朽坏,虽说看着是非常别致漂亮――不过要的就是这样! 为了狗剩这些玩意儿,刘打铁不得不拿扁担挑了两个大箩筐。 家里几只母鸡头两个月下的蛋个头儿小小的,这里鸡蛋却是讲个数卖的,好的时候大概一文钱两个,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文钱三个――个头小了,自然没人愿意要,李大花没办法,天热鸡蛋又不能放,只得忍痛都烧给自家人吃了,为着这个,李大花只没把嘴巴都念翻过来! 刘打铁找了家铺子把鸡蛋买了,当然比集市上要少得好几个铜子儿。 镇上有专门的集市,不过一则是要花时间,另外还需缴两个铜板儿的费用,说来也不定能多卖几文钱。 现在正是运粮的高峰期,刘打铁很容易就找到了一队要去嘉兴城的马车,狗剩指点刘打铁塞了几文钱给管事,又给车队帮忙搬货,还带着一个孩子,管事听狗剩说了好些讨巧的话才点了头。 刘打铁小心的把两个箩筐捆在堆满粮食的车上,跟狗剩一起挤在另一辆稍微空些的货车上,长呼了一口气。 狗剩探着头,老担心自己花了心思做出来的筐会掉出来。 “咚――哎哟!” 刘打铁大力的拉住狗剩才避免人儿栽倒车下……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四月十三日,然后上次更新是四月十日,两天木有更新,四月十日承诺十一日会更新四千,再加上十二日的正常更新两千多,今天的两千多,合起来是欠账九千,那么为了补偿亲,总计算一万字,现在更新三千多,还有六千多,等一下十二点前还有一章,不知道会有多少,还一点儿是一点儿,然后,等以后补回来,在保证日更的基础上!以后江月的这篇文都按这个算法更新,请亲们积极支持!好了,现在还欠账6000+!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刘打铁大力的拉住狗剩才避免人儿栽倒车下。 这车队不算大车队,货车只两面有木板,粮食袋子装的高高的,狗剩和刘打铁就坐在粮食上面,只有屁股下面系着粮食袋子的绳子抓抓。 “坐稳,你那些个筐子我装得好好的,掉不出来!”刘打铁按着狗剩说道,再没放开手。 狗剩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的软到在了刘打铁身上…… 青浦镇的车为了在晚上关城门前进城,不仅要极早出发,路上也都是能赶尽量赶。 狗剩和刘打铁昨天晚上再镇子上缩了大半夜,夜里就去给车队帮忙,一早跟着车队出发的。 …… “谁呀,这大晚上的?”拾娘披着外衣把门打开一条缝问道。 “大娘,您好!”狗剩笑着说道。 “你谁呀?”拾娘不耐烦的问道。 狗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大娘,我们三月份在您这借住过一段时间,当初说好下次来还来租您家杂物间住的!” 拾娘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又借着微弱的天光使劲儿打量了刘打铁和狗剩几眼,“进来说吧!” “哟,山官,你好!”狗剩欢快的跟站在院子里的男孩儿打招呼。 山官一转身,一言不发的进了房间。 狗剩的额角跳了跳。 “咳咳,咳咳……” 不一会儿,一阵咳嗽声从屋里传来。 “他爹,您别动,不是什么大事儿……”拾娘听到响动,喊了一句,丢下狗剩爷俩,快步进了屋。 “我还能动呢!拾娘,咳咳,你进去!”绍大兴捂着胸口走出来说道。 大概是还不到天凉的时候,绍大兴虽然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咳嗽却轻了不少,好歹不再衣服随时要咳断气的样子。 “爷俩一个德行,好好躺床上休息下不好,多大点子事儿……”拾娘嘀咕了几句,到底还是进了屋。 狗剩讪讪的冲绍大兴笑了笑――没想到卧床了几年的人还讲究这些――见外客,女人是要回避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绍大兴给刘打铁和狗剩开了杂物间的门,山官先蹿进去三下两下就收拾了一块地儿出来,照旧是每晚先交钱再睡觉…… 刘打铁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怎么也该先去跟陈哥打个招呼的! 狗剩起来在屋檐下拿凉水漱口、扑脸的时候,山官推开堂屋门走了出来,径直去了厨房。 “喂,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山官顿了一下,站在厨房门口瞪着一双白眼明显多于黑眼珠的倒三角眼(其实只是眼角微微有些上挑),一个字也不说。 狗剩用力动了动发痒的牙骨,“你给我帮帮忙,噢,不,合作吧,要是赚了钱,我们三七分。” 山官脸上还是丁点儿变化也没有――即使家里的日子还是如此的穷困,然后,即使是面对明显是自己需要的,也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狗剩心里一跳,脑海里立即闪出一个念头――小小年纪就这样的人将来肯定不得了。 “那个,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狗剩额头上蹦出了几根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青筋,“那些花篮,你看到过的,我想想办法卖出去。” “□分,以后你来城里都要叫我一起!” 绍大兴这两年病的离不开床,反倒有了时间教教自己唯一一个没夭折在襁褓里的儿子,接着,山官在家里的地位迅速上升,很快拾娘有事就开始跟自己大儿子商量了。 “三七,这个没得商量,准备东西、做篮子……你可是什么都没做!”狗剩挥舞着胳膊说道。 “吵什么吵,我爹娘还没起呢。”山官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狗剩有些惊慌的朝正屋看了一眼。 “我给你帮忙,少于一百文三七分,如果超过一百文,四六分。”山官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 昨天狗剩和刘打铁进门的时候,山官自然注意到那些别致新奇的花篮和小框子了。 狗剩咬咬牙,“一言为定!” 下了功夫编这些玩意儿,又花了几个月时间照料,狗剩当然仔细想过要怎么卖了――就算是嘉兴城里,也不会有哪户普通人家需要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真正的贵人小姐自然瞧不上这种土里土气的东西――狗剩想做的是那些个规矩不那么严的贵人家大小丫鬟的生意,所以一定要一个熟悉嘉兴城的人合伙。 山官嘴角有那么一瞬间微微翘了一下,“等我下。” …… 两人出门的时候,城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狗剩和山官抬着一个箩筐在小巷子里穿梭。 没想到大户人家的偏门会开在这么偏的地方! “……这边是王大人府上下人们住的地方,这时候会有些小丫头回家用餐,或者准备去府里当差……” 山官难得的解释了几句。 果然,很快就有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走了过来。 “啊、哦,几位、几位小姐,请看一下,这个、这个……”狗剩慌张的托着两个不同样式的筐子走了过去。 “摆在柜子上装些小东西,方便还好看,这些花只要每天洒一点点水,可以一直开到快下雪!”山官又拿出几个大小不一的小花篮,“有各种各样的样式和不同颜色的小花儿……” 狗剩惊讶的看着口若悬河的山官,他甚至还夸了几个小丫头的衣服,说提着带花儿的篮子出去会更漂亮,而且非常配什么的! 几个小丫头显然并不怕生人,被称赞了,都装模作样的拿帕子捂着嘴笑。 “……保管结实,在别处可看不到这样好看的花篮……” “什么小姐,可不要乱说!这个多少钱一个?” 其中一个穿着浅黄色长裙年长些的小姑娘“咯咯”笑着问道。 “十文钱一个小的,大的要十五文钱,几位小姐手里肯定都是别致的好东西,只要小的就够用了!”山官利索的说道。 狗剩目瞪口呆的看着山官快速的把钱数了一遍,确实是二十个铜板儿。 几个小丫头围着买了的两个女孩儿说说笑笑的进了角门…… “十、十文钱一个!”狗剩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这样、这样……” “王大人府上最低等的小丫头一个月都有两百文月钱。”山官把刚才翻的有些凌乱的筐子按大小和形状重新码好,面色阴沉的说道。 狗剩讪讪的住了嘴…… …… 作者有话要说:六千多先欠着,这是今天的更新!那个留言暂时不能回复,以后一起回复!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狗剩讪讪的住了嘴――刘打铁在码头扛整整一天的包也不过二十几文钱,而这样的旺季最多大半个月――靠在码头搬运为生的壮年男人,平日一个月也不过能赚两三百文! 在这小巷子里又等了片刻,过去了四五拨大大小小的丫头,不过一早上就卖了八个出去。 “走了,等晚上再去李大人府后。”山官推了还在发愣的狗剩一下说道。 狗剩呆呆的应了一声,跟山官一起抬起大箩筐。 山官摸了摸沉甸甸的钱袋,看着那个土包子一脸呆傻,心里止不住的得意了一下…… 果然是不论什么时候,与权贵们搭边的生意都要好做许多,五六天过去就卖的差不多了,连大的都卖了几个出去。 “这个给花伢拿去玩吧!” 有个巴掌大的小篮子有一小块野花不知怎么枯死了,被选剩下来。 “花伢,过来!”山官冲着屋里喊道。 那个小姑娘正一动不动的守在已经会爬的小弟弟身边,听到大哥的喊声,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 “喏,这个是狗剩哥哥给你的!”山官把花篮塞到小姑娘手里,“谢谢狗剩哥哥!” 小姑娘把花篮抱在怀里,头都不敢抬,细细的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噢,这……”狗剩脸上的笑容都还没完全露出来。 山官斜了一下眼珠,也进去了。 狗剩嘴边的话一噎――一家子怪人,尤其这个最怪! 还有七个大些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篮子,狗剩跟山官商量了一下,决定到集市上卖一天。 嘉兴城里有好几个集市,山官犹豫了一下,没去码头边那个只要缴两文钱就能摆一天的集市,而是去了靠近东门的集市――那里是城里中等人家常去的――去做买卖的摊贩,不论生意如何,两个时辰就要缴三文钱! 山官拿了拾娘的剪刀,“嚓嚓”的把长得已经相当繁茂的野花枝枝叶叶都剪断的只剩最边上一圈,把篮子口完全露出来。 果然,山官卖东西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脸上还是不大有笑容,嘴里却是巧舌如簧,哄的几个小娘子买了漂亮的菜篮子,居然还知道十五文钱一个、两人一起买就十三文一个、三人一起就十二文一个喊价,结伴而来的小娘子有一个想买的话,其他人很容易就被同伴和山官一起说服了…… “还真是没看出来呢,你小子平时半个字都不舍得多说的德行……”狗剩喜滋滋的把钱袋放到怀里打趣道。 山官在后面背着空筐子,“走快些,少唧唧歪歪!” “喂,你这人这样说一下都不成啊……” “跑起来,还想不想要你的铜板!”山官撞了狗剩一把,压低声音急促的说道。 狗剩心里一惊,这才注意到俩人刚从集市出来就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不怀好意的跟着。 他们大概在两人进集市的时候就仔细观察过来,看着两人背着空筐子出来,又没有大人跟在身边,就知道肯定卖了钱在身上――大人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抢劫了,但是小孩子就不一样了,大多数人看到了只当是孩子们闹矛盾争斗,就算知道抢了东西,只要孩子们一口咬定不是故意要抢钱,就是官老爷也没办法――有那狠心不成器的父母,从小就专门教自家孩子干这等下流的事情。 狗剩加快了脚步,捡了人多的大路绕圈。 “不行,这样绕到晚上我们也到不了家,到时候就算这里也没几个人了!”山官低声说道。 要到家就必须走几条几乎没人的小巷子! “跟着我!”山官走到前面,朝左边一拐,直直的朝一个孩子用力撞了过去,飞快的跑进了那条小巷子,“快点儿!” 拐了好几个弯后,山官猛地停下来,从狗剩怀里掏出钱袋,抓了一小把出来后,把钱袋塞到巷子口的一小堆杂物里。 “跑!”山官一边把铜子儿放好,一边小跑起来。 狗剩来不及惊讶,先跟了上去。 “哼,还想跑……” “哈哈……” “逮到了……” □个浑身脏兮兮的孩子从巷子两头拦了过来。 山官紧紧的抿着嘴,把背筐取了下来,跟狗剩靠在一起。 领头的那个孩子上前一脚踢开了箩筐,“呸,一天的功夫!” 其他孩子蠢蠢欲动的发出几声低笑…… “大哥,就这些!” 山官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半边嘴角高高的肿起,脸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是在跟他们抢夺钱袋的时候被打的。 狗剩的衣襟被扯破了,歪歪斜斜的挂在肩膀上,头上、胳膊上也重重的挨了几下。 不过那几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几人身上多多少少挨了几下狠得,山官打起架来可真是相当的不要命,他们领头手上还有山官留的一个流血的牙印――所以他挨的打比狗剩多多了…… “妈的,搞什么,拖了老子一个下午……” 几个孩子上前踢了山官一脚,嘴里不清不楚的骂了起来。 “喂,你们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一个小脚老太太提着个篮子远远的在巷子口喊了一声。 “走!” 几个孩子撒腿就跑,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我们也走,快些!”山官捂着肚子,弓着背站起来,吐了口血水。 “你要不要紧?”狗剩把箩筐捡起来,上前扶住山官。 “去把钱袋拿回来,先回家再说!”山官轻声说道。 “你们两个,叫你们呢?怎么回事?”那老太太一边叫着,一边摇摇摆摆的跑了过来。 山官低着头只管往巷子另一头走…… 狗剩偷偷把钱数了数,被抢走了十四文钱,在青蒲镇可以买两斤肥膘差一点儿的肉了! “你不会哭了吧?”山官把院子门插好,扭头问道。 “才没有呢!”狗剩用力眨了眨眼睛,身上好几处隐隐作痛,拉了拉破了个大口子的上衣,“你说,有人怎么就那么坏!” “哼!”山官冷笑了一声,进了屋子。 “山官――”屋里马上传来拾娘的惊呼,“你脸怎么了……” 刘打铁还没回来,狗剩一个人躲在狭小的杂物间里,龇牙咧嘴的撩起衣服看身上青紫的地方,心里别提有多委屈。 “怎么样,痛得厉害?”山官带着满身的药酒味儿走了进来,手里轻轻摇晃着一个小瓷瓶。 山官给狗剩搓了药酒后,把狗剩的破衣服拿去让拾娘帮忙缝一缝,两人趴在小窗口前,就着微弱的光线开始分钱。 “……四六分,十个铜板儿,你四个我六个,一百个你就是可以得四十个……七百文的整数……”狗剩飞快的算了一遍,特意说给山官听,“那么,你该得两百九十文,我是四百三十六文!” 山官看了狗剩一眼,低头飞快的数了起来――先数十个出来,再分成四个的、六个两堆――一直到七百二十六个铜板儿全部数完――重要的是这么多次居然没有数错! “我有两百九十文,你是四百三十五文,多了一个!”山官把多出来的一个放在一边。 “这一个有一大半是我的!”狗剩条件反射的辩解道。 “也有我的!”山官坚持说道…… 结果,最后狗剩只能同意山官等第二天拿着一文钱去买点儿麦芽糖,两人再分。 “你爹没教过你小九表?”狗剩欢喜的把钱收好,有了这一笔,今年算是可以过一个好些的年了! “小九表?”山官皱着眉头反问道。 狗剩刚得了超出预料的收获,心情相当不错,好心的把小九表给山官讲了一遍,又稍微说了一下个十百千的关系。 “你等一下!” 山官猛地站起来,快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截木炭和几张草纸过来,把狗剩说的东西歪歪斜斜的记了下来,上面有不少大概是他自己创的符号代替不认识的字,其他人肯定是看不懂了! “……□就是八个九相加……一千是十个一百……” 一直到天黑尽,狗剩才粗略的说了一遍。 山官两只手上黑乎乎的,小心的把几张草纸折好,临出门前狐疑的看了狗剩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刘打铁晚上回来是一瘸一拐的走进来的,说是在码头上搬货物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滩水滑了一下。 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只脚踝有些发红,摸上去并没有肿起来。 狗剩过去找山官借药酒。 “多出来的这一文钱是我的了!”山官摇了摇手上的一枚铜板儿强调道。 “知道了,小气!”狗剩拿过药酒,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好在刘打铁回来屋子里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刘打铁一时还没注意到狗剩脸上的青紫…… 夜里,累了一天的狗剩和刘打铁是被一阵凄厉的哭声惊醒的! “他爹,大兴、大兴,你醒醒呀……”拾娘尖利的声音清楚的传了过来。 “娘,我去请大夫!” 山官摸黑跑了出来,大概带翻了椅子什么的,发出一阵巨响…… “哇哇……” 这是山官的小弟弟――小九被吵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两千多是今天的更新,多出来一千还欠账,还欠亲们五千多!那啥用的移动无线,抽得厉害,留言暂时不能回复了,亲们见谅!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这是山官的小弟弟――小九被吵醒了。 “爹,我们去看、看……”狗剩惊疑不定的问道。 可惜刘打铁也一样没有主意。 这大半夜的,又是个小孩子,当然没有大夫肯过来。 拾娘只能哭天喊地的看着绍大兴的身体慢慢的变冷变硬…… 刘打铁无措的上前说了几句,也没人理会。 狗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放在箩筐里…… “爹,我们去哪儿?”狗剩攀着刘打铁的胳膊,做贼一样的走在漆黑的街道上,无精打采的轻声问道。 刘打铁迟疑了一下,“去陈哥家看看。” 两人加快了脚步,这大半夜的,要是被巡逻的官差逮到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陈哥的小院子就在码头边上。 刘打铁敲了老半天的门,里面才亮起了一点灯火。 “陈哥,是我――刘打铁!” “搞什么鬼,大半夜的?”陈哥披着外褂,不耐烦的问道。 “陈哥,呵呵,您看,我们借住的那家人出了事儿……”刘打铁谄媚的笑着说道,大概不经常做这样的事,脸上的五官怪异的挤在一起。 陈哥打量了刘打铁和狗剩几眼,把门让开,“进来再说!” “谢谢啊,陈哥,您真是大好人……”刘打铁一叠声的道谢,牵着狗剩走了进去。 “你们轻点儿,吵醒了我家小祖宗,你们立即就滚蛋!”陈哥开了一间偏房,里面也堆了不少杂物,却有一张不大的木头架子床,上面还摆着一床旧棉絮,“将就一下吧,不怎么干净,也没得多的被子。”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呵呵……” “哈――我去睡了,明天还要干活儿呢!”陈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其他的都等明天再说!” 刘打铁连连点头。 好歹有一张床,还有个可以搭一搭的被子,两人和衣躺下来,不一会儿刘打铁就发出了微微鼾声。 三月份来嘉兴城的时候,带的那床破棉絮早就裁开改成了鸡蛋的包被,所以这次两人连破棉被都没得带。 狗剩在床上翻了几下――明天还是回去看看吧――如此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才算是有了睡意…… “嚯、嚯,我是天下第一……爹,我厉害不厉害?” 狗剩醒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响亮的叫喊声。 刘打铁翻身坐起来,急急忙忙的扯了扯衣服,用手把头发梳整齐,推开了门。 小院子里一个相当壮实的男孩儿把一根有他一人多长的木棍挥的“呜呜”作响,嘴里一边大喊着。 “是,是,东阳,你仔细些,再把自己头上敲个大包,可没人管你!”陈哥挑着一担水应道。 “才不会呢!哼,爹,看招!”陈东阳举着棍子直直的就朝他爹打了过去。 “喂,小心啊!”狗剩忍不住叫了一声。 他爹还挑着满满两桶水呢! “臭小子,说了多少次,不许胡乱朝人身上来!”陈哥脚下动了动,伸手抓住木棍用力一带,对面的小孩儿被拉的摔了个狗啃泥。 “呸,你敢摔我――”陈东阳喊了一声,两条跟陈哥一样的眉毛高高的竖了起来,猛地一跳,向一颗炮弹一样朝他爹冲了过去。 “去,自己玩儿,你爹现在没时间理你!”陈哥隔开陈东阳说道。 “哇,不行!不――唉,他们是谁?”陈东阳朝后仰着头,注意到站在偏房门口的刘打铁和狗剩,中气十足的问道。 “哦,是昨天夜里过来借住的,跟你爹在码头上一起干活儿。”陈哥挑着水进了屋,耐心的解释一句,接着又调笑道,“还天下第一呢,晚上叫人给抬走了都睡不醒!”。 屋里响起了倒水的声音,接着是锅碗瓢盆相碰的“叮叮“声。 “哼,才不会呢!”陈东阳以不符合小孩子的敏捷身手捡起木棍,蹿了过来,举着木棍直直的对着刘打铁的脸,“说,你们有什么企图?” “啊、啊……”刘打铁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想打我爹的主意?我告诉你……” “陈东阳,不许瞎说!”陈哥在厨房里喊道,“他们昨天没地儿睡觉才过来暂时住一晚――咳咳……” 厨房里冒出几缕浓浓的黑烟。 狗剩顾不得计较那孩子怪异的问话,快步走了过去,只见陈哥正对着灶台口一边咳嗽一边猛吹气,烧了一半的干草搁在入口处,冒着一阵一阵的烟。 “我来吧!”狗剩嘴角抽了一下――连四岁的柱头都能熟练的烧火了啊! 狗剩把忽明忽暗的干草一骨碌塞到灶台里面,用捞火棍把草挑起来,轻轻吹了几下,火光很快就冒了出来。 “您想烧什么?”狗剩把木柴架进去,仰着头问道。 “煮粥,顺便热一下馒头和包子。”陈哥有些惊讶的看了狗剩一眼答道。 狗剩点点头,麻利的涮锅、淘米…… 等早饭端上桌后,陈哥已经同意接下来几天让刘打铁和狗剩两人借住,狗剩帮忙烧火做饭。 陈东阳“呼噜呼噜”的喝了三碗白粥,又吃了两个包子,还抓了个馒头才往外跑。 “中午我烙鸡蛋饼,你要是玩忘记了可没得吃了!”狗剩站在门口提醒道。 “呗――”陈东阳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远了。 这孩子今年才六岁,比狗剩还小一岁,个头却比狗剩大了大半个头,浑身的横肉,爱蹦爱跳爱吼,成天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只不知道连火都不会升的陈哥是怎么把他养的这样健壮的! 狗剩借了灶台,刘打铁早上总算有了顿热的吃! 两个大人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就去了码头。 狗剩快手快脚的把碗筷收拾了,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把钱袋藏在了和刘打铁睡的偏房木头架子床床脚与墙壁的缝隙里,才出门。 怕再被抢,狗剩一个铜板儿都不敢带在身上,央了陈哥自己中午把菜带回来。 狗剩找到山官家的时候,里面已经大变样了,院子里挂满了白布,堂屋门大大的敞着,正对着门口放着一口黑漆的棺材,山官披着重孝跪在一旁烧着草纸,院子里挤挤挨挨的一院子人――狗剩前前后后在这里借住了二十来天,从来不知道他们是有这么多亲戚的! …… 作者有话要说:赶上了!还欠五千多字,江月记着呢!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狗剩前前后后在这里借住了二十来天,从来不知道山官他们是有这么多亲戚的! “滚,都给我滚,就算我们一家子都死绝了,我一把火烧了这院子……”拾娘突然披头散发的从里面冲了出来,状若疯狂的吼叫着。 “哎哟,大嫂说的什么话……” “啧啧,大哥才刚过世……” …… 狗剩经历的再少,也觉察到了这氛围有些不对劲儿。 “都住嘴,娘,各位叔叔婶婶,就算我爹不在了,我和小九还在呢!”山官烧完一叠草纸,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才站起来,挡在堂屋门口高声喊道。 拾娘猛地嚎叫了一声,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软到在地上,抱着山官嚎啕大哭,“我的儿……” 院子里其他人静了片刻,马上又乱哄哄的叫嚷起来。 狗剩忍着发酸的鼻子,悄悄的退了出去――现在显然不是进去的时候…… 陈哥家离码头近,两人中午趁着空挡回来吃点儿东西。 狗剩烙好了鸡蛋饼,用陈哥家唯一能找到的一串干辣椒炒了点儿辣子油,煮了一锅粥。 陈哥就着两勺辣椒油,三口两口就干掉了五张饼子,最后一口气喝了一大碗白粥才放了碗筷。 “不错嘛,小子,喏,菜都在那儿,晚上多少点儿饭,别客气,你们也跟着一起吃!”陈哥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狗剩应了一声――倒真是个豪爽的男人――虽然其实刘打铁多分出来的钱吃饭时绰绰有余了! 刘打铁倒是又千恩万谢了一番。 “爹,您晚上回来带一刀草纸回来,明天我想去山官家一趟!”狗剩一边收拾碗筷,一边低声说道。 “啊――噢。”刘打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两人略坐了会儿就急急忙忙的去了码头。 等狗剩收拾好了,陈东阳才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鸡蛋饼,鸡蛋饼……” 老远就听到他的大嗓门,一路旋风一般的冲进了厨房,把院子里的一个小板凳踢了老远。 “给你留着呢!” 狗剩把几张特意炕的比较老的饼子拿出来,这样比较有嚼劲儿,小孩子大多会喜欢些。 陈东阳把饼子上涂得满满的辣椒油,吃的上下嘴唇都微微翻了出来,直呼气,还不肯少放点儿辣椒油。 “唔、呼呼……你要是、要是晚上也烧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就、许你们在我家睡觉……” “噢。”狗剩应了一声,“少放点儿辣椒,等一下吃多了肚子痛可没人管你!” “嗯、嗯……” 等伺候好临时借住的主人家小霸王后,狗剩就闲了下来,知道城里有一群专抢小孩子的坏孩子,狗剩也不敢一个人出去找活儿干,基本上容易找到赚钱法子的地方都有那帮人守着。 “嚯、嚯――呵――”陈东阳又在院子里挥舞木棍。 狗剩坐在门槛上看了会儿,发现居然也像模像样,并不是毫无章法的乱挥一气。 “这是谁教你的?” “我爹!怎么样,厉害吧?”陈东阳飞快的挽了一下长棍,得意的说道。 果然,能在关系错综复杂码头有一足之地的人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唔!”狗剩随意的应了一声。 “哼,就算你饼子烧的好吃,我也不会教你的,我爹说了,这是家传绝、绝……” “家传绝学,是吧?”狗剩有气无力的帮忙接了下去。 “对、对,哼哼!”陈东阳翘起圆润的下巴,哼唧了两声,又开始有板有眼的练棍…… 运粮的旺季很快就要结束了,刘打铁还得赶着回去翻地中些萝卜、白菘,赶在土地被冻的刨不开之前收回地窖里。 陈哥认真的考虑要不要跟着去柳树屯猫冬,冷得要命,自己还不会烧火实在是有些难熬呀…… “爹,我听到了,有人敲门,是我们家的!”陈东阳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大声说道。 “唷,不错,儿子,赏你一块好肉!”陈哥笑眯眯的给自己儿子夹了一大块肥膘才起身出去开门。 然后,等三人都放了碗筷,人去开个门还没回来。 “我去看看!”刘打铁有些慌张的站起来说道。 “爹,爹,你在做什么?”陈东阳已经跳起来高声喊道。 “先进来吧!” 外面传来门闩插上的声响,陈哥领着一个瘦弱的男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畏畏缩缩的小男孩儿。 “吃了饭――算了,狗剩,帮忙再拿两幅碗筷出来!” “不、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马上、马上就走……”那男人看到跟陈东阳坐在一起的刘打铁和狗剩,明显愣了一下,站在厨房门口顿住了,缩着肩膀轻声说道。 “行了,进来坐!”陈哥端起碗开始大口吃饭。 “你、你有伴儿了……”男人低着头说道。 “我们是在陈大叔这儿借住的,我爹跟着陈大叔在码头干活儿,明天我们就回去了!”狗剩脸上有一瞬间凌乱了一下,飞快的解释道,一边把碗筷放在矮桌上。 “你又在乱想什么,当初我走的时候说过的话永远算数,快过来吃饭,今晚好好休息,过两天码头上活儿少了,我带你和小文好好逛一下嘉兴城。”陈哥淡淡的说道。 “嗯!”男人这才轻轻应了一声,牵着小文的手慢慢挨过去坐了下来。 “爹,他们谁呀?”陈东阳这才找到机会大声问了一句。 “你不是老问你娘吗?喏,你跟对街二傻一样,没娘,小爹倒有一个。”陈哥朝旁边男人身上努了努嘴说道。 陈东阳狐疑的看着那男人和叫小文的孩子,“小爹?” 那男人不自在的低下了头,无措的蠕动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真的是小爹!”陈东阳猛地扑了过去,一头扎在那男人的怀里,“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爹都不会烧火,每天要花好多钱买难吃的饭,二傻小爹烧的菜可好吃了……” 那男人显然也没料到陈东阳会这种反应,怔了一会儿后,明显放松了不少。 “是小爹不好,小爹对不起你们……” 居然完全没否认这个身份! “吃饭,先吃饭!”陈哥敲了敲碗说道。 这个瘦弱的男人确实是个干家务的能手,饭后抢着把碗筷麻利的收拾了,又烧了一大锅水,哄着陈东阳和小文洗了个大澡。 陈东阳这小屁孩儿完全沉浸在了跟别人一样有了小爹的喜悦中,根本不记得自个儿前几天还不知从哪儿听了几句话,回来对着刚来借住的刘打铁大喊“别打我爹注意的话”…… …… 作者有话要说:五千多还是要先欠着!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后来,狗剩只去过山官家一次,烧了草纸就离开了,连话都没机会跟山官说上一句。 “砰砰――” “走,哪个愿意跟爹一起去开门?”陈哥站起来说道。 小文迟疑了一下,才跟陈东阳一样扑了过去。 陈哥笑着一手拎着一个走了出去。 两个孩子悬在半空中,高兴的“哇哇”乱叫。 “找你的,狗剩!” “哦!”狗剩应了一声,放下碗筷。 刘打铁疑惑的看了过来,起身也跟着走了出去。 “山官!”狗剩惊讶的叫了一声。 不过十来天,山官就瘦了一大圈,脸上的颧骨高高的突起,完全走了小孩子的样儿,眼睛里的红丝清晰可见,头上和胳膊上还带着灰白色的麻布。 “你、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的声音非常干涩,仿佛许久没开过口的样子。 “明天,我们明天就动身,你有什么事吗?”狗剩站在门口问道。 这里不是自己家,连请人进去坐一下都不好办。 “我爹、我们打算把我爹葬到祖坟,明日我们可以一起上路吗?”山官低声问道。 “啊、当然没问题,你们老家是?” “柳树屯!” “那你们该搬出去好几辈了吧?屯子里近些年可没人搬出去!”刘打铁惊讶的问道。 “是,我太爷爷……” “那你们今晚能收拾好吗?要不要过去帮忙?”狗剩压下心中的惊讶,故意赶着追问道。 山官明显不愿意回答刘打铁的问题,微微松了口气,“好的,没问题,我们在城门口会合,一开城门就出城!” “嗯,你、你劝你娘想开些吧!”狗剩吭吭哧哧的只说了这么一句。 山官扯了一下嘴角,小跑着离开了。 那边前些日子突然出现的男人――曹仁收拾好了厨房,搂着两个孩子坐在门槛上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儿,脸上时不时的露出片刻的恍惚――他很快就融入了另一个男人的家庭。 陈哥从来没提过以前的话,曹仁也没有去触及过,这些狗剩也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催着刘打铁去跟陈哥提一提以后来嘉兴城都借住在这里的话。 刘打铁挨挨蹭蹭的,好半天才摸到堂屋,不一会儿就喜笑颜开的回来了。 “陈哥真是大好人!” 狗剩敷衍的点了点头,多给了好处自然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第二天,天不亮刘打铁就推着狗剩起来了。 陈哥起来跟刘打铁道了个别,又进屋睡下来了――过了旺季,就不必赶早去码头抢活儿干了! 没想到两人到城门的时候,山官他们已经等在那儿了。 山官拉着一辆旧板车,上面堆得满满的,锅碗瓢盆和一些已经辨不出原样的物什都在。 拾娘把小九捆在背后,胸前用布兜挂着一个青花白瓷的瓦罐,双手小心翼翼的护着瓦罐。 花伢缩在板车旁边,一脸茫然。 “你们这是?”刘打铁惊讶的问道。 “我们决定回柳树屯过日子,把个屋子卖了干净,省的那起子小人成日惦记着!”拾娘咬牙切齿的说道,手上不由自主的紧紧扣着瓦罐。 这里很少有人会把亡人火化。 九月底十月初天气才刚开始转凉,但远远不到能把尸体停十天半个月的地步,山官他们想把绍大兴运回祖坟,连雇一辆马车都办不到,除了火化别无选择! “这样也不错,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多砍些柴,种一季蔬菜,冬天至少不会冻着……”狗剩故作轻松的安慰道。 拾娘没有接话,低头轻轻的摩挲着怀里比人头略大些的瓦罐…… …… 作者有话要说:汗,只有这么多了,九点多才会寝室,还有许多杂事,只能写这么多了!明天不出意外,一天有空,江月尽量多写点儿补偿亲们!那么,开始算账,以前的欠账五千,今天还差亲们一千,再加明天要更新的两千,总计八千多,明天江月尽量还账,至少超过五千字,状态好的话把全部账都还清!!!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拾娘没有接话,低头轻轻的摩挲着胸前比人头略大些的瓦罐。 狗剩被拾娘那神情弄得心里发毛,不着痕迹的往后稍稍退了些。 好在城门很快就开了,刘打铁招呼着大家顺着人流一起往城外走。 山官吃力的拉起板车,弯着腰往前走,碰到上坡,拾娘和花伢才再后面帮忙推一推。 刘打铁到底看不过眼,跟山官轮换着帮忙拉了一路…… 到镇子上的时候,狗剩和刘打铁要绕进去买些东西,山官犹豫了一下,决定在镇子口等着。 这一路,山官他们都是靠自带的干粮填肚子,偶尔有条件也只支起锅烧一锅热水喝喝。 “我们只买点儿东西,很快就出来,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回屯子了。”狗剩交代道。 山官靠在板车上点了点头,额头上满是虚汗,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灰紫。 刘打铁割了一大块肉,又掂量着买了两根肉骨头,经过点心铺子时,要了一包麦芽糖。 狗剩偷偷摸摸的买了四根糖葫芦――当然没办法瞒过刘打铁了。 上次卖筐子的钱,狗剩拿了三百文给刘打铁,这已经让刘打铁相当吃惊了,根本没料到狗剩还有藏私。 刘打铁拍了狗剩的脑袋瓜子两下,嘴唇动了动,居然没说让狗剩把剩下的钱拿出来的话。 “爹,我不会胡乱花钱的!”狗剩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 “你要不是晓得分寸,我早就拿大棒子打断你的腿了!”刘打铁装模作样的恐吓了一句,把糖葫芦仔细的藏在包袱里――叫别人家的孩子看到了,闹起来毕竟不好看! 很快,刘打铁就后悔对自己对大儿子的放纵! 狗剩在看到这里被称作硬豆的东西时,眼睛一亮,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就是豆芽,这样至少在冬季能多样东西换换口味。 硬豆比粗粮还不值钱,一文钱一斤,狗剩花了五十文钱买了一大口袋。 “臭小子,你吃太饱了是不是,回去看你娘骂不死你!”刘打铁再气也只骂了这一句,无奈的拿过来背在肩上。 狗剩“嘿嘿”笑着,连蹦带跳的往前走。 几人要在天黑之前到屯子,山官他们还得找里正商量住下来的事情,好在屯子里还有几个没人住的破屋子,只要赶在冬季之前修葺一番…… 刘打铁把这些跟山官和拾娘说了一遍后,拉着狗剩加快了脚步――进了屯子,刘打铁就不好跟拾娘走一路了! “等你们定下来了,我再去找你。”狗剩回头喊道。 “嗯,你们先走!”山官喘着粗气应道。 到家的时候,李大花不在,只有柱头和大草坐在屋檐下有以下没一下的剥着玉米。 屋檐下挂着蒜头、干辣椒和部分没来得及剥的玉米棒子。 前院角落低矮的鸡窝被移到了屋后,后院干脆就没种蔬菜,专门把几只鸡关在了后面。 “柱头,大草,你们娘呢?”刘打铁弯腰够到里面抵着的木棍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把它移开,打开篱笆门。 “爹,大哥!”柱头一抬头,欢呼着跑了过来。 大草也放下剥了一半的玉米棒子跑了过来。 “娘呢?”狗剩把扑过来的大草抱起来掂了掂问道。 “娘去田里了。”大草歪着身子直朝刘打铁身上的包袱瞅。 “爹,有没有糖?”山官抱着刘打铁的大腿,又是跳又是叫。 “就惦记着糖,有没有想爹?”刘打铁难得轻松的跟柱头开起了玩笑。 “想,天天都想!”柱头大声喊道。 “大草呢?” “想。”小姑娘期盼的看着刘打铁。 刘打铁笑眯眯的掏出麦芽糖,一人给分了几颗。 柱头和大草嘴角立即咧的大大的,欢天喜地的捧着各自的糖,小心的收在口袋里。 “狗剩,把东西收一下,我去找你们娘。”刘打铁坐下来喝了口水就急急忙忙的去了田里。 狗剩应了一声,去厨房学着李大花的样子把肉和骨头都抹上少许盐,挂在房梁上。 “大哥、大哥……” 柱头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喊道。 “嗯?”狗剩停下手里的动作,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大哥,我们可以出去玩会儿不?”柱头半边身子藏在门后面,笑的傻里傻气的问道。 大草也怯怯的跟在柱头后面。 狗剩的视线在柱头和大草起了水泡的小手上停了一下,“去吧,晚上早点儿回来,不许跟其他人打架,听到了没?” “噢,大哥最好了!” 柱头和大草一起欢呼了一声,一前一后的跑了出去。 狗剩笑了笑,把肉和骨头收好后,找出抹布和扫帚开始屋里屋外、屋前屋后的打扫。 李大花是个粗犷的农村妇人,日子是能过就过,就算得闲,宁愿跟人聊天打屁也不会想到收拾收拾屋子…… 等刘打铁和李大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大儿子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剥了一大半的玉米棒子,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剥着,头朝下一点一点的,在快触到手里的苞谷时又猛地惊醒,继续剥玉米粒。 “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李大花把人拍醒,心疼的说道。 “噢、噢……娘,你回来了!”狗剩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说道。 “快点儿弄点儿吃的,几天没睡个好觉了。”刘打铁把钉耙放好,脸上也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李大花应了一声,洗了个手,就进厨房去忙活起来。 “柱头和大草呢,两个小家伙又偷跑出去玩啦?”李大花点燃灶里,大声问道。 “娘,是我叫他们俩出去玩会儿的,手都剥玉米剥泡了,也该歇会儿!”狗剩跟刘打铁一起把玉米粒装起来应道。 “歇什么歇,做着剥剥苞谷就累着他们啦!”李大花在屋里喊道,“就你们爷俩把他们看的娇……狗剩,去把他们叫回来,今天我们早点儿吃了晚饭睡觉,明天去你姥姥家,把小妹妹和小弟弟接回来!” 狗剩应了一声,揉了揉发麻的眼睛,慢慢走了出去…… 一家人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李大花胡乱的煮了一锅粥,一家人就着一碗酸菜喝了几口粥就是吃过早饭了。 李大花对着刘打铁带回来的肉比划了好大会儿,才切了一小块下来,又摸了一把鸡蛋一起装在小篮子里,准备带回娘家…… “姥姥!姥姥……” 一看到那圈篱笆,柱头就欢快的叫了起来。 正中央的篱笆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柱头,你来了呀!我就说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妇人站在篱笆门前,笑呵呵的说道。 “小舅妈!”柱头高兴的冲了过去。 “娘,大姑子他们来了。”小妇人扭头冲着里面叫了一声。 李大花老娘李老太一边扑打着身上的玉米须子和灰土,一边从偏房里走了出来,“哟,柱头来了呀,快来给姥姥看看!” 李大花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除了嫁出去的妹妹,三兄弟还没有分家,都挤在老房子里。 出来开门的这个小妇人就是李大花前年才过门的弟媳了。 “娘,家里粮食收的怎么样?菜都种下了没?”李大花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李老太手里问道。 “唔,还过得去,紧着些够一家子填肚子了……”老太太提着小篮子进了房间,把东西都放好。 “姥姥,姥爷和舅舅们呢?”狗剩大声问道。 “他们去田里了。”老太太一手搬着一个椅子出来,“打铁,大花,过来坐会儿。” 又扭头朝着偏房喊道,“大川、小川……都出来玩会儿,狗剩弟弟们来了哟!” “噢――噢――” 偏房里跑出三个男孩儿两个小姑娘。 狗剩进去去看小草和鸡蛋。 李老太太专门在炕上用打磨的十分光滑的木头栅栏围了一块地方,两个小家伙自己在里面玩。 狗剩去看的时候,鸡蛋正睡的口水横流,小草努力攀着木头栅栏学走路。 “哥、哥……”看到狗剩进来,小丫头欢快的叫了起来。 狗剩笑着走过去,把小丫头抱了出来…… “几个小的都跟着你大嫂、二嫂回娘家去了……”老太太搬了一筐玉米棒子出来,跟李大花坐在院子里一边说话儿一边干活儿,“老三家的,你去把他们爷儿几个叫回来。” “唔,知道了,娘!” “还是我去吧!”刘打铁站起来说道。 “你坐会儿,今儿在这里就好好歇半天!”老太太手上不停,头也不抬的说道。 “听娘的!”李大花拉了刘打铁一把。 刘打铁憨笑着坐了下来。 “娘,五弟家的还没有?”李大花朝篱笆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 “没呢,急死人了……”老太太皱着眉头说道…… “……娘也真是,家里苞谷都没收好,怎么就让两个嫂子回去了?”李大花看了偏房里堆着的粮食,不满的问道。 “她们一个个都是娘家有宝的,我让她们回去,看她们能讨到什么好……” 母女两个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是非。 刘打铁只管埋头干手里的活儿,头都不敢抬一下。 外面篱笆门响了一下,是他们父子几个回来了。 刘打铁明显松了口气。 李老太太站起来去厨房忙活起来,李大花和小舅母也进去帮忙。 “打铁今年地里收成怎么样?”李老头儿抽着自制的烟卷问道。 “还成……” …… 几个大男人就在院子里聊着地里的收成。 柱头和大草跟几个表哥表姐在院子外面疯跑疯闹,不时传来大喊大叫的声音。 直到厨房里传出一阵阵的酸香,几个孩子都跑了回来,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咽口水。 李大花一家子过来,大大小小也算个客人,李老太把李大花带来的那块肉切了,抓了几颗酸菜出来,混着前些日子买回来的红薯粉条炖了一大锅,又拿蒜子、咸菜炒了一盘鸡蛋。 现在正是地里缺菜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靠以前做的咸菜、酸菜和菜干过日子。 李老太还搬了小桌子出来要摆。 “都是一家子,一起吃点儿算了!”李老头磕了磕烟管说道。 “我大女婿不是客人?”李老太嘀咕道。 “娘,不打紧,大家都坐……”刘打铁连连摆手。 李老太跺了跺小脚,转身进了厨房,把碗筷都拿了出来。 几个孩子高兴的上了桌子,争争抢抢的开始拣肉吃…… 用过中饭,又略坐了会儿,李大花抱着鸡蛋,刘打铁抱着小草就准备回去了。 “你们家里也是一摊子事儿没忙完,我就不留你们了,等得闲了,带几个小的回来住几天……”李老太嗦嗦的送到了岔路口,把李大花带过来的篮子递了过去,“这里面有几把精米,这半个多月了,你的妈奶早就该回了吧,你带回去熬给鸡蛋吃……” 李大花连声应着,“娘,我知道了,您回去忙吧!” …… 快到家的时候,狗剩注意到不远处几个汉子在一座看起来快要坍塌的屋子上“叮叮咚咚”的忙着。 “刘打铁,你回来啦!”蹲在屋顶上的几个汉子高声打着招呼。 “嗯,昨天才刚到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刘打铁问道,“这屋子是要住人吗?” “昨天刚搬来的,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娃娃……”有人答道。 “是山官他们!”狗剩轻声说道。 “那你们忙啊!”刘打铁点了点头,跟几人挥了挥手朝家里走去。 屯子里大多数的房子都是自家烧了土砖建的,下面用青石打基底,倒也还结实,就是茅草的屋顶,每年都要修葺,否则等冬天刮北茅风的时候可挨不过去。 到了家,刘打铁和李大花还扛着钉耙要去地里看菜苗。 狗剩交代了柱头和小草几句,抱着小草去了刚才那间屋子。 李大花放心不下才四个多月的鸡蛋,把他带到了地里。 山官抱着一捆荆棘正不怎么熟练的扎着篱笆。 荆棘是一种极容易成活的植物,等第二年春天过了,就会长成一片密密的篱笆,屯子周边的小山上到处是这种植物。 “不需要种这么密――哎,你的手,怎么不用东西把手包着些?”狗剩惊叫了一声。 山官满是小伤疤的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洞。 “噢、噢……” “山官,山官,你不要紧吧?”狗剩扶着山官的肩膀摇了摇,“先歇会儿吧!” 山官顺着狗剩的力道坐在门槛上。 “觉得怎么样?我去给你端一碗水过来。” 低矮的厨房里只大致收拾了一下,物什还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好在木桶里还有小半桶水。 狗剩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干净的碗,舀了一碗水端出去,想了想,又摸出一颗糖塞到山官的嘴里――这还是刘打铁前天分糖的时候硬塞过来的几粒。 山官吃了糖,又喝了半碗水,坐着歇了会儿才缓过气来。 “好些了没?” “嗯!”山官点了点头,“对了,还有多久天会冷下来?” “到彻底出不了门还有两个多月呢,不急,等过几天你们把屋子收拾好了,我们一起去山上多砍些柴回来。”狗剩轻轻拍着山官的背部说道。 这里最冷的并不是一年的最后一个月,而是来年的一月底二月初,大概到了一月中旬就没人愿意出门了,一直到三月才开始化冻。 “你娘呢?” “去看地了,我们还有点儿钱,准备买两亩地,赶着种一块燕麦、一块白菘。”山官轻轻捶打着膝盖说道。 “嗯,这样不错,就是你,还是别太辛苦了,身子骨受不了以后可是要受苦的!”狗剩有些无措的说道。 “我知道,这里比嘉兴城好多了,过两天我就去喊你一起砍柴。”山官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城里连柴火都要花钱买,没有足够过冬的钱,等冷的时候只能硬挨! “好,你悠着点儿啊!” 狗剩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又帮忙插了会儿篱笆,天气暗下来才急急忙忙的回去烧火做饭…… 刘打铁和李大花花了几天把地里没生的菜苗补了一遍,也开始修建屋顶。 “爹,我们在堂屋里再起一个炕吧!”狗剩一边帮忙递着茅草和稀泥,一边说道。 已经不止一次了,狗剩夜里被奇怪的“吱吱唔唔”声吵醒,等到了冬季,整日窝在屋子里闲着无事,两个大人就晚上就运动的更频繁,所以屯子里九月十月出生的娃娃最多! “怎么?哪有在堂屋里修土炕的?”刘打铁问道。 “没关系,我们去多砍些柴回来,堂屋里的炕,晚上睡觉,等冬天过了,白天就把铺盖抱进去,来个客人什么的,直接在炕上吃饭也很方便……而且、而且,我长大了,不能一直挨着爹娘睡……”狗剩急切的说道。 “就你事多,还长大了,才几岁!”李大花提着一桶和好的稀泥爬上来嗔了一句,又话头一转说道,“今年家里还算宽裕,在堂屋里再起个炕倒还能办到……” 既然李大花也有这意思,刘打铁就没任何意见了,花了两天把屋顶彻底修补了一遍后,刘打铁请了两个关系好些的汉子来帮忙,大半天的日子就在堂屋里侧修了一个不小的炕。 “好了,哥们几个的手艺绝对好烧!” “等干了就能用了,今年冬天……” “呵呵,辛苦你们了,坐会儿,我家那个去打酒了,晚上我们几个好好喝一杯!”刘打铁招呼道……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呵呵,辛苦你们了,坐会儿,我家那个去打酒了,晚上我们几个好好喝一杯!”刘打铁招呼道。 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阵阵肉香,狗剩把灶里的柴火拣了些放进土炉子里,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锅里炖的还是刘打铁上次带回来的几根肉骨头,李大花一直没舍得烧给自家人吃,今儿都拿出来招待了别人! 前几日有货郎来屯子,今年地里收成不错,刘打铁在外面又挣得比往年多些,李大花咬牙买了两大捆红薯粉回来。 照旧是只能拿自己做的酸菜混着一起炖了。 一盘盐水煮菜干,一盘腌蒜子还有一筐从地里跳回来被虫咬断的菜苗,这就是现在家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招待了。 李大花去屯子头的小酒坊打了半斤酒回来。 狗剩已经把粉条炖骨头盛到了炉子上,正在煮饭。 “他爹,过来帮忙把炉子抬出去,叫大树他们准备吃饭!”李大花放下酒壶喊道。 刘打铁应了一声,跟李大花一起把土炉子搬到了堂屋。 几个汉子在屋里闹哄哄的喝起酒来…… 狗剩叫了柱头几个在厨房里吃。 柱头三口两口吃了自己的一碗饭――口粮只有那么点儿,大多数时候都是将就着家里的劳动力先吃饱,老人和小孩儿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就在堂屋门口探头探脑,直到刘打铁给他夹了块骨头才消停了些。 “小兔崽子,你给我注意点儿!”李大花把人拉到厨房恶狠狠的训了一句,“老实在这儿呆着!” 柱头吃的满手油,抱着已经啃的光溜溜的骨头不死心的东一下西一下舔,一脸馋样儿,实在有些难看。 大草在一旁一脸羡慕的看着。 听了李大花的训斥,茫然的抬头看了过去。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李大花气的给了柱头一个指头拐子。 “娘――”柱头委屈的叫了一声。 “大花,大花,盛饭来!”刘打铁在屋里喊道。 李大花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动了起来。 几个汉子吃饱喝足还坐在屋子里谈天说地,直到月上中天才打着哈欠道别。 刘打铁把人送出院子,关好院子门,胡乱的洗了个澡后进了房间。 “人都走了!我去收拾一下。”李大花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就要起身。 “等明天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唔,摸哪儿呢……” 昏暗的油灯很快就熄灭了。 “呵呵……以后我们老刘家也算子孙兴旺了……” “嗯、嗯……” 狗剩痛苦的一动不动的躺在旁边,被吵醒了还要装睡可真是不好受,幸亏新的土炕已经修好了。 刘打铁今天大概喝了点儿小酒,尽管累了大半天,兴致却格外高,弄了大半夜才静下来…… 狗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跟山官一起拖着一根大木枝放在板车上。 “昨晚干了什么?”山官皱着眉头问道。 狗剩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拾娘很快就敲定了买地的事情,山官帮忙赶着把燕麦和菜都种下了,才有了上山砍柴的时间。拾娘要照料地里,还想着把屋前屋后都开出来,,忙得不可开交,一家子过冬的柴火就指望山官了! 这时候正是屯子里家家户户为过冬做准备的时候,经历了一年又一年的寒冬,但凡能动的都想着多捡点儿柴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尼玛,捶地啊啊!今天又不能达标了,债越欠越多了!那么,以前加今天的,一共欠债五千+喜欢的亲请收藏一下啊啊啊……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屯子里但凡能动的都想着多捡点儿柴回去。 这时候,有辆旧板车的优势就出来了。 三人上午弄一车柴拉回去,下去再弄一车给山官拉回去,趁着天色早,刘打铁和狗剩还可以再砍大半车柴,运气好的话,找到一颗枯死的大树就是一大车柴! “慢点儿,别摔……” 大荣话还没说完,拖着一根树枝当马骑的小家伙已经一脚绊在一个树根上摔了老远。 孙婆子现在可是屯子里人人羡慕嫉妒的“好命”,从李青远来了以后,先是大肆翻新了房子,青砖红瓦的四间大房子,这在柳树屯可是除了杨地主的头一份,接着,又从镇上牵了一头健壮的驴回来,找木匠做了一辆崭新的带架子车…… 一个老婆子一个半大小子带着一个娃娃,每天不慌不忙的拾柴,够了一车就赶着驴子慢悠悠的回去,不知叫多少人羡慕红了眼。 小家伙先有些无措的在枯黄的野草上半坐起来,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 “哎哟,快来给婆婆看看,摔伤了没?”孙婆子慌忙走过去,把人搂在怀里,上上下下的检查。 估计没人理还好些,有人去哄了,小家伙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抽抽嗒嗒的哭起来。 “刘叔,狗剩,这里有根大的,我们一起砍了分。”大荣提高声音叫道。 刘打铁欣喜的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随着上山砍柴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已经很难找到枯死的大树了! 这几天,大荣和孙婆子都是在刘打铁附近拾柴,几家都是讲道理的,就是偶尔撞在了一起,也没有起过什么纠纷…… 李青远趴在孙婆子怀里抽抽噎噎,眼睛却直往大荣这边瞧,见大荣连看都没往这边看,哭的嗓门越发打起来。 屯子里哪个孩子在过了一个酷暑后都被晒的黝黑,不少孩子甚至因为贪玩,脸上被晒出了不少浅灰色的小点点,只李青远还是跟来屯子的时候一样白白净净,连蚊子咬的红包走少有出现。 “呜哇――要哥哥――要哥哥……”李青远扯着嗓子喊道。 孙婆子哄了几声无法,踮着小脚颤颤巍巍的把人抱了过来,“我的小乖乖……” “大荣哥哥!”李青远朝大荣伸长手,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哎――”孙婆子险些没抱住,着急的叫了一声。 大荣顺手把人接了过来。 李青远吸着鼻子紧紧抱住大荣的脖子。 “两个熊孩子!”孙婆子骂了一句,快手快脚的开始帮忙砍断树枝。 刘打铁一点一点的把树根刨出来。 这颗树大概才刚枯死不久,树根还没有腐坏,倒是值得挖出来。 “哥哥,膀膀痛、腿腿……”李青远用力抓着大荣的衣服,嘟嘟啷啷的说道。 大荣翻开他的袖子和裤脚看了看,只是被擦红了一块,不过衬着周围白皙细嫩的肉皮仍然显得相当凄惨。 “痛、痛……”李青远扭着身子撒娇。 “大哥跟你说过多少次,走路小心些,记不住?”大荣把人放下来,掏出药膏给他抹了抹――从第一次带人出来玩被草尖弄出发痒的红点点只能用唾液涂后,就一直随身带着一个专门小药包。 “摔倒了,有什么好说的!”孙婆子抱着一小捆树枝说道。 大荣没去理会,继续板着脸训道,“每次一走路都要摔跤,怎么说你才记得住……” 李青远垂着头恹恹的应着,直到大荣说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才又露出了笑脸…… 刘打铁花了点儿功夫把这棵不大的枯树锯成三截,算是一家一段。 “今天我们有这些就够了,先回去了啊!”大荣把柴装好,先扶着孙婆子坐在上面,又把李青远放在驾车的地方,赶着驴子慢悠悠的朝屯子里去了。 狗剩一脸羡慕的看着那头摇头晃脑的半大驴子――这几年自家收粮食的时候可都是靠人一篓子一篓子背回来的。 “看什么?快捡柴!”山官抱着一大捆细树枝背着刘打铁踢了狗剩一脚,“前些日子,他们可是买了好几车木炭回来,够用一个冬了!” 平日里烧火,狗剩当然也会刻意把那些结实大块的木炭夹出来,先放在带盖子的坛子里,等冷却了后仔细的收在麻袋或者旧箩筐里,等冬天点火盆的时候,比不上外面卖的炭,好歹比直接烧木柴烟略少些――除了杨地主家,屯子里以前可没哪家人家舍得买炭回来使! “你们攒了炭没?”狗剩弯下腰,开始在杂七杂八的树丛间仔细寻找散落的树枝,时不时会起身折断一根树杈看是不是枯死的树木,并不在意山官的语气和小动作。 山官他们搬到屯子里也有一段时间了,除了原本相熟的狗剩,山官连一个说得上话的同龄人都没认识,除了整天为过日子忙活外,最重要的就是他那一副见谁都阴着的神色,而且若非必要,简直一个字都不愿意吐…… “这几天才开始。” 山官脸上更阴郁了――以前在嘉兴城,柴火都是花钱买来的,从来都是恨不得烧的连灰都不剩,哪里舍得夹木炭出来! “没事儿,多拾些柴回去,顶多冬天烟多谢!”狗剩安慰道。 “也就你娇气,你小的时候,我跟你娘忙的脚不沾地,哪有闲工夫闷炭火,这些年还不是过了!”刘打铁在不远处插道。 刘打铁老子娘去得早,两口子连个打下手帮忙看娃娃的人都没有,在狗剩懂事前,很是吃了些苦头。 狗剩翻了个白眼,“快点儿,爹,今年我们要烧两个炕呢!” …… 家家户户都忙着在山上拾柴的时候,鸭蛋正陪着杨凌义跟刚请回来的老秀才认字,每天只下午才能出来跟屯子里孩子们玩会儿。 老太太意思本来是等两个大孙子回来随便教宝贝疙瘩认得几个字就是,杨地主好歹以怕耽误大儿子和二儿子读书劝了下来…… 等泥巴道路开始变硬的时候,上山的砍柴的人就慢慢少了下来,有菜种的早的人家已经开始往地窖里收菜了。 接连下了好几场雪后,屯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这是今天的份,那么昨天没有更新,补偿大家是要三千字,加一千欠下的五千字,还有八千字的账!这几天江月都比较忙,可能没法儿还账了,尽量保证每天的更新,明天最少三千加,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柱头巴巴的盘腿坐在炕上,盼着过年――能穿新衣服出去玩儿! 往年,因着没钱裁制棉衣,过年都是刘打铁一个人裹着几乎所有的衣服,匆匆出去走一圈,而在滴水成冰的冬季享受过年则是富人们才有的权力,至少是那些能吃饱穿暖的人家才会有笑声传出来――今年,李大花咬了咬牙,给狗剩、柱头和大草三个大些的孩子一人裁了一件厚实的棉衣,只是要等过年的时候才好拿出来穿! 狗剩从特意放在炕尾的木桶了舀了点儿水洒在稻草上。 生烂了好几盆豆子后,狗剩总算摸出了点儿门道,装豆子的盆放在炕尾就成,拿一层破布盖着,上面在盖些枯草,每天洒几遍水,几天就是一大盆豆芽菜。 当初,狗剩买硬豆的时候,刘打铁背回来随手就放在了柴房,每日做不完的杂事,居然忘在了脑后,直到狗剩又翻出来才想起来,李大花这才知道了这事儿。 “败家子,不成器的东西,有点儿钱就烧手是不是……”李大花跳着脚在屋里骂了好半响,一连好几天只没把嘴唇念穿! 不管李大花说什么,狗剩嘴里只管应是,手下却还是照自己的意思不停――用了点儿盐,在小火上炒了大半锅豆子,够一家子吃一个冬的零嘴了,就是吃多了老放屁! 堂屋里新修了一个炕,狗剩和柱头、大草、小草都睡在外面,里间的大坑就空了不少出来,狗剩用架子隔了小半头出来,除了隔几天生一盆豆芽,都用筐装土放在上面,密密麻麻的种了蒜子,等快过年的时候,已经生了绿油油的一片,看着相当喜人。 “就你怪点子多!”李大花看没浪费那一小筐的蒜头才算是止住了唠叨,特意拆了了一床旧褥子,仔细的把长得胖些、齐整些的蒜苗□,捆成一小把一下把,包的严严实实,好让刘打铁背去镇子上卖掉。 刘打铁腿上缠着一层厚厚的枯草,外面还包着麻布,腰上背上也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臃肿。 昏黄的油灯不停的闪烁着,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狗剩缩在被子里看李大花准备,一阵阵寒气从半开的堂屋门口渗进来。 柱头和大草睡得死沉,发出均匀的小呼噜。 “爹,一捆十五个铜板儿,数仔细了啊!一个铜板儿都别便宜!”狗剩交代道。 “晓得了。”刘打铁用力跺跺脚,确定身上的麻布都绑的紧紧的。 “好了,快去,路上小心些。”李大花帮刘打铁把斗篷系好。 “唔,你进去躺着,别冻坏了……” 刘打铁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你走你的,我关了门就进去!” 不一会儿,李大花进来把堂屋门插上,又拨了拨炭盆,给炕下加了几根柴,屋里很快就有暖和起来。 “多睡会儿,你爹不在,我们今儿等晚上吃一顿。”李大花拍了拍狗剩的被子说道。 “娘!”狗剩叫了一声。 “嚷嚷什么,别把几个小的吵醒了!”李大花打了个哈欠,进了里屋。 狗剩无力的缩回了被子里,打定主意等会儿自己起来烧点儿吃的…… 刘打铁出门后,不一会儿就碰到了拉着一车柴准备去镇子上卖的山官和拾娘。 “刘叔!”山官简单的叫了一声,连问个好都吝啬。 拾娘整个脸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是山官呀!”刘打铁瓮声瓮气的应道,“要去卖柴?” “嗯,刘叔呢?”山官微微朝前供着身子,背在肩上的绳子被拉的笔直。 “你狗剩弟弟弄的点子东西!”刘打铁晃了晃背上的篓子。 山官点了点头。 当初捡柴的时候,刘打铁和狗剩不过十来天就够了,山官却几乎在山上一直捡到了大雪封山…… 刘打铁是个不会说话的,山官更是能不张口就不张口的性子,拾娘一个寡居的妇人,避着都来不及,自然不会主动跟刘打铁搭话。 三人一路同行,大部分时候都只有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天光大亮后,狗剩顶着李大花一声连一声的训斥,兀自煮了一锅菜粥。 鸡蛋已经有七个月大了,煮的软些的杂粮粥都能咽下去。 李大花喂了他半碗稀稀的粥水,自己才开始吃。 柱头吃了一碗,还不死心的朝灶台张望。 大草倒是老实的放下了碗筷。 李大花敲了敲碗沿,“瞅什么瞅,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柱头撅着嘴,坐了回来。 “外面好像有人叫,娘。”狗剩搂着小草,拿过勺子喂小丫头吃。 “柱头,抱着小弟弟。” 李大花把鸡蛋递给柱头,快步走了出去。 “哇,你又把口水流到我身上!”柱头单手扶着鸡蛋靠在自己身上,用力甩着衣袖叫了起来。 鸡蛋呆呆的坐着,连吭都没吭一声,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样子。 狗剩皱起了眉头,“给弟弟擦一擦。” “弟弟是‘口水将军’……”柱头嘟嘟啷啷的说道,用挂在鸡蛋衣襟上的兜布给他擦了擦。 “将军”这个词,柱头是跟着杨凌义学来的。 “哈哈,大荣也真是,来玩就是,还拿什么东西……”李大花笑着走了进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后头跟着抱着一大坨棉被的大荣。 “好了,狗剩,碗放着我来收,你们跟大荣和青远去堂屋里玩!”李大花把小篮子里的肉饼拿出来,笑呵呵的说道。 大荣怀里的被子动了动,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柱头,我们来玩挑签子,我大荣哥哥给我做了一把好漂亮的签子!” “好呀……”柱头马上就来了兴致。 狗剩把人领到堂屋,在烧的暖烘烘的炕上坐下。 李大花在镇子上接了一份分线的活儿,有空就坐在炕上慢慢的干。 镇上有好几家绣庄,柳树屯也有几个手巧的媳妇儿做出来的绣品能卖进去,李大花是没这份手艺了,只能干些把粗股的彩线分成老板要求的几股甚至十几股细线的活儿,繁琐不说,还要格外小心,若是分断的线超过了数,损失就直接从押金里扣……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的更新,明天的任务八千加两千的正常更新,一万字!!!明天江月有空,尽量多更,最少五千加!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李大花干的这活儿繁琐不说,还要格外小心,若是分断的线超过了数,损失就直接从押金里扣。 “孙婆婆身体还好吧?”狗剩端了一小盘炒豆子出来给几个小家伙当零嘴儿问道。 “倒没什么病痛,就是离不得炕。”大荣应道,“噢,对了,上次你说的记账方法……” 狗剩在心里小小的嫉妒了一下,老天确实是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在富贵之乡,有些人却是生来头脑就不一般――比如山官,比如眼前的这位。 大荣有一次无意中看到狗剩在地上用奇奇怪怪的符号算账,居然很快就看出了些门道,问了狗剩几句后上了心,狗剩简单的讲了讲数字和乘除法,大荣就能用这个方法算账了;而山官则是会背九九表后,自己就举一反三会反过来用! 狗剩觉得要是自己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怪东西”和勇气,估计只有一辈子挨饿的命了…… “前两天我跟杨老爷商量过了,过两天会和小远一起每天上午跟李秀才学认字,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下午有空带柱头来我家一起认几个字!”大荣仔细的把用布抱着的炭条收起来,写画了这半响手上连个黑点都没有。 “真的?”狗剩惊喜的叫道。 “现在虽然冷,不过胜在没多少事情要给家里帮忙,我想你也该有空才是。”大荣温和的说道。 狗剩眼睛一亮,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欢喜,怎么也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哈哈……” “你过来这边!” “小哥哥,你压到我了!” 李青远和柱头没一会儿就厌恶了挑签子的游戏,和大草一起三人在炕上打滚栽跟头。 所谓“挑签子”其实就是玩的人手里拿一根竹签,竹签握着然后松手,想办法在不动其它签子的基础上挑出一根,直到找不到可挑的,或者挑的时候不小心动了其它签子为止,就轮到下一个人…… 李大花在里屋听着外面的声响,给豆子洒了一遍水,看着一旁已经被拔得稀稀疏疏的蒜苗,咬咬牙捡大的又扯了一把出来――就算是大半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青蒲镇,李大花也知道能认字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好事! 狗剩实在闲着无事可做,跟大荣互相出九宫格数字推理游戏做着玩儿。 三个小家伙闹了会儿,很快就被暖烘烘的炕弄得有了睡意,东倒西歪的睡了下来。 “呀,睡着了!”狗剩放下填了一半的木板,把被子展开,给几个小家伙盖上。 “噢,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后天下午你和柱头来我家。”大荣用带来的棉被把李青远裹好抱起来说道。 “好,没问题!”狗剩高兴的应道。 “刘婶婶,我们回去了啊!”大荣朝着里间说了一句。 “唉,等一下!”李大花拖着棉鞋追了出来,“这个带回尝点儿鲜,给青远换换口味。” “这是――蒜苗!”大荣惊讶的说道。 “你狗剩弟弟想象的弄出来的,没长几根!”李大花满脸堆笑的说道,“那个是硬豆生的幼芽,不知道他怎么晓得,生的麻烦些,不过炒了或者跟肉放点儿辣椒煮了都是极爽口的,你拿回去先尝尝,要觉得好,等下次婶婶发了还给你送点儿过去!” “那谢谢刘婶婶了!”大荣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估摸着被李大花突然表现出来的热情有些吓着了。 “狗剩和柱头都是傻的,大荣你教他们识字的时候别客气,婶婶说的,学不会就狠狠的骂!”李大花一边把人往外送,一边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刘婶婶放心,狗剩和柱头肯定……” 大荣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估摸着是走出去了。 狗剩无力的垂下了头,就知道李大花不会突然变大方,还给大荣的肉饼拿回礼…… 冬天路不好走,刘打铁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才回来,冻得直哆嗦。 李大花和狗剩赶紧抓了雪,分别给刘打铁搓手和搓脚,等有了知觉,才放在热水里泡了会儿。 “柱头,给爹端碗热水过来喝!”狗剩喊道。 柱头应了一声,从炕上装着烧沸过的水的木桶里舀了大半碗温水。 刘打铁一气儿喝下去才缓过气来,擦干净了手脚,缩到炕上,故意用还冰着的脚蹭了蹭大草。 “好冷,爹!”大草朝旁边闪躲着,“咯咯”笑了起来。 “小丫头,今天在家里有没有乖乖听话!”刘打铁捂在被子里逗大草。 “有,还跟青远哥哥玩……” 李大花把刘打铁背回来的背筐拿过来看了看,“你买这些子回来做什么?” “快过年了,去一趟镇上也不容易,今天得了不少钱,就一并带回来!”刘打铁打了个哈欠。 “别睡着了,爹,我去热粥,吃点儿再睡!”狗剩把脏水端出去倒了交代道。 “知道,臭小子!”刘打铁挣扎着坐了起来。 “哇,有糖,爹,你买糖回来啦!” 屋里,柱头兴奋的叫了起来。 上次,狗剩带了几根糖葫芦,险些没把狗剩和大草、小草乐坏,三人深怕叫屯子里的小孩子抢了去,躲在屋里舔了小半天,吃完了才出门,最后还舍不得把光溜溜的木棍扔了,叫李大花骂了几句,才没有继续偷偷去舔那木棍子。 狗剩去柴房抱了一捆柴,几只关在鸡缩在笼子里“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天冷了后,刘打铁把家里的一个大筐子改成鸡笼,垫了些草在里面,把鸡关在柴房里,好歹不必受风吹雨淋。 刘打铁笑着说了什么,柱头和大草一起尖声笑起来。 李大花提着几个大包进了厨房,把肉切成几块挂在靠近门口的房梁下,只要一个晚上,厨房里不升火盆,肉就会被冻得硬邦邦的,放到化冻都没问题。 狗剩把灶里的火拨旺,探头看了一下,没想到刘打铁还买了一包白面回来,还有一副猪下水、几根猪大骨和一小包瓜子。 李大花嘀嘀咕咕的把东西都处理好了,帮狗剩把粥、炒白菘和大荣送来的肉饼端到了堂屋。 一家人在炕上支了个小桌子,三两分钟就解决了晚餐。 柱头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即使刚吃了大半块肉饼――因着李大花把刘打铁带回来的糖块收了起来,说是等过年才能吃。 大草也恹恹不乐的,不过不敢像柱头一样直接跟李大花摆臭脸。 小孩子情绪从来都是来得快去得快,等洗过脸、脚睡下的时候,柱头已经忘记了方才还气李大花收了糖,搂着李大花的脖子撒娇,想在里屋跟爹娘一起睡。 “那你去跟娘睡,小妹妹来跟我们睡,我晚上给她们讲故事,你可就听不到了!”狗剩已经钻进了暖烘烘的被子,伸着头朝里间故意说道。 大概是这小半年终于开始有了几顿饱饭吃,脑袋里以前经常一闪而过的东西渐渐清晰的浮现出来,讲几个小故事逗逗小娃娃,顺便教些浅显的道理完全是顺手拈来。 柱头果然就犹豫了――倒不是狗剩的故事有多强的吸引力,两个小家伙经常是听了没三句就有了小呼噜声――主要是别人有而自己会没有! 李大花用头抵了抵刘柱头的脑门,把人抱了出来,放进被子。 柱头顺势一滚就盖严实了。 “磨人精!” 李大花帮睡在最外面的狗剩掖了掖被子才进了里间,反手掩上了门。 里间传来一阵“oo”的说话声。 狗剩挑了个“狼来了”的小故事,还没说到“精髓”部分,柱头的呼吸就平缓下来。 大草睡在炕头最暖和的地方,柱头睡在中间,狗剩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帮柱头露在外面的肩膀盖好。 一家人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若不是肚子饿,估计没人会愿意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 …… “去,他不是愿意跟在你后面,你好好哄哄他,一个小孩子……明年冬天,还要靠拉柴去买换点儿吃的……”拾娘面目狰狞的低吼着。 花伢缩在小九旁边,瑟瑟发抖。 山官坐在忽明忽暗的火盆旁,任凭拾娘在他身上又打又掐。 “还坐在这儿干什么,去呀!”拾娘用力的抓起山官,朝外推,手背上青筋毕露,手腕上的骨头高高的凸起,仿佛随时可能折断。 山官站在门外缩着身子,好大会儿才回过神来,双目茫然的看着前方…… 刘打铁起来从院子里舀雪进去化水用的时候才注意到院子外面几乎冻成冰坨的山官。 屯子里有好几口公用的大井,不过想也知道到了冬季是无法取水了。 “山官,怎么在外面站着?来了就叫门啊,冻坏了怎么办?”刘打铁慌忙把人拉进了屋子。 坐在温暖的土炕上,好一会儿,山官才开始打颤。 狗剩披了件棉衣坐起来,轻轻拍到山官的面部、颈部,“动一动,慢慢动一下,很快就没那么难受了……” 等山官缓过气来,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能发出声音,“狗、狗、狗剩……” “你怎么了?跑出来挨冻!”狗剩掀开被子的一角,示意山官捂进来。 山官用力抿着嘴唇,半天也没开口。 李大花煮了一锅粥,贴了几个面皮在锅沿上烤的焦黄,散发出阵阵面香。 山官的肚子响亮的叫了几声。 “先早饭吧!” 狗剩摇了摇柱头和大草,“两个小懒虫,快起来吃饭,等一下哥哥把全部的饼子都吃光喽!” 柱头一骨碌坐了起来,自己拿过搭在被子上的旧棉衣穿上,“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狗剩把铺盖卷到炕尾,“快点儿去洗脸漱口。” 柱头和大草争先恐后的从炕上溜了下去,自己拿了木盆从火盆上面的铁壶里倒了点儿热水洗脸漱口。 “上来坐会儿,我去帮我娘把早饭端过来。”狗剩把小木桌支起来,推了推还坐在炕沿的山官,快步冲到厨房。 “来来,坐坐,别客气啊,随便吃点儿!”李大花笑着招呼道,“以前狗剩他们爷俩儿麻烦你们了吧!” 山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孩子,跟我们鸡蛋一样,好斯文。”李大花伸手摸了摸山官的头,特意给他盛了一碗稠些的粥。 今天有山官在,除了几乎每餐都有的白菘,李大花特意还抓了点儿咸菜出来,用几滴油拌了拌――澄黄发亮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狗剩拿了一个面饼,夹了几根咸菜和一筷子白菘放在上面,从中间对折递了过去,“尝尝吧,我娘的手艺!” 山官咽了咽口水,被拾娘闹得一团糟的脑仁仿佛生锈的齿轮一般慢慢运作起来…… 等桌面上被一扫而光后,李大花抱着碗筷去厨房收拾。 刘打铁换了厚衣服,举着长耙子敲碎屋顶结冰的积雪,再小心的耙下来,省的屋顶的茅草承受不住。 “到底怎么了?”狗剩摸了摸山官的手,呆在暖和的炕上,又填饱了肚子,总算有了点儿热气。 “我娘……刘叔在镇上……”山官别开视线,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狗剩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想问蒜苗的事! 这里冬季实在冷的不正常,蒜子要等开春天气迅速回暖后才能种,但是在狗剩印象里,实际上蒜子就该冬季前种,在过年前后正是挖蒜苗吃的时候。 狗剩倒没想过拿土炕上生出来的点儿蒜苗卖钱,只想换换口味,看了李大花和刘打铁稀罕的样子才改变了主意,今天本来要再种一批下去试试看的――原本就没打算瞒着屯子的人,也不可能瞒得住,也许明年连镇子上的人家也会自己在炕上生了…… “进来看看吧,注意多浇水就成!”狗剩指着里间的炕尾说道,“就是要暖和点儿,不过温度太高也长不长,你回去试试吧,能种出来的话,估计年后就有蒜苗吃了!” 山官点了点头,视线在屋里乱飘,“谢、谢谢你!” “行了,以前不就说过了,你跟我合作,等天暖和点儿,我还要请你跟我一起去嘉兴城里卖小框子呢!”狗剩笑着说道。 “嗯!”山官用力的应了一声。 “狗剩,你们在哪儿做什么?”李大花洗好碗筷,走进来狐疑的问道。 “娘,我给山官看看这个!”狗剩故意乐呵呵的说道。 山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山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大花勉强笑了笑,出去给刘打铁帮忙,顺便拣些干净的雪收到厨房里好化水用。 狗剩仔细给山官讲了讲利用炕的热气生蒜苗的法子,就捺不住心中的期盼与激动把明天要跟大荣学认字的事儿跟山官说了。 “……下次要是筐子卖得好,我准备买些笔纸回来……大荣可真是厉害……” 山官看着狗剩满脸欢喜的样子,心里莫名的觉得不舒爽,“我回去了!” “喂!” 狗剩看着站起来就走的山官,磨了磨牙,德行! “回去了啊,山官?” 屋外传来刘打铁热情的问话声。 山官支吾了一下,就没了声音…… 李大花站在门口用力的跺了跺脚,又扑去身上的小雪块,进屋一屁股坐在火盆旁,用力的搓着手。 狗剩缩在炕上教柱头和大草算算术。 “我叫你傻!你个没长心眼的,还指望这点子东西能卖两年……”李大花烤热乎了些后,一巴掌扇在狗剩身上,喷了狗剩一脸的唾沫星子。 “娘!娘……”狗剩往里面缩了缩,连声叫道,“这又没什么难的,兴许镇子上买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人家想出来是人家聪明,你怎么不叫他自己去想?”李大花愤愤的又给了狗剩一下,才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冬季虽然因着事儿少和不能出门显得日子格外长些,却也好过,有精神便慢慢的寻摸着做点儿事,乏了倒头一睡就是大半天,如此,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和柴火,冬季很快就过去了。 李大花又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当然,冬季事少夜长,填饱了肚子无事干,夜里的运动自然更频繁了,所以每年九月十月是屯子里小娃娃出生最密集的时候! “你们爷儿两个,烧一个炕就够了,哪天天气好的时候,拖些柴去镇子上卖了……”李大花一边收拾包袱,一边不停的唠叨。 刘打铁连声应着。 李大花这是要趁着还没到春播,带小草和鸡蛋回娘家住几天。 “我送你去!”刘打铁抱着小草说道。 “不用,你在家把院子里地翻一翻。”李大花用力把包袱系紧说道。 “娘,还是叫爹送您过去吧,要是小草路上走不动了,您怎么办?”狗剩把包袱夺过来递给刘打铁, 刘打铁直点头。 李大花身子一拧,算是同意了。 等出门后,狗剩喂了鸡,让柱头和大草自己玩会儿,抱着木板和黑炭决定去找大荣一起写会儿字。 “山官,你在做什么?要不要一起去找大荣学认字?”狗剩站在山官家东倒西歪的篱笆旁边喊道。 山官他们的房子离狗剩家只隔了三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天气开始回暖以后,狗剩问了大荣,就开始拉着山官一起去学认字,但是柱头没去了――他和李青远碰到一起,搅得大家都不得安生,狗剩只得先学了,自己在家压着教几个字。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山官,你去吧!” 一个佝偻着腰的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因为咳嗽满是潮红,两颊的颧骨高高的凸起,鸡爪般的手扶着门板,喘着粗气说道,“剩下的我来干……” “不用,娘,你进去歇着,我把这点儿地翻完了再去。”山官头也不抬的说道。 “绍大娘。”狗剩叫了一声,视线根本不敢停留在瘦的脱形的拾娘身上。 这个妇人在丈夫去世后,顶着一群争抢家里唯一财产――那座破旧的小院子的亲戚的压力,同意了大儿子的打算,把院子买了,回到柳树屯,熬过了最冷的冬天,在开春的时候身体却迅速的垮了下去――大概是去镇子上卖柴的时候天冷伤了肺,从冬季一直咳到现在,肺病在这里除了静养,什么办法也没有,连滋补身子都不大可能做到…… “那我先走了啊,山官!”狗剩叫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山官手上顿了一下,埋头继续刨开坚硬的土地,把大块的土块用力敲碎…… 刘打铁傍晚才到家,手里小心的捧着一个包袱。 “噢,有好吃的了!”柱头跳起来说道。 刘打铁笑着把包袱放在桌上,解开外面的布,里面果然是两个扣在一起的碗,装着一大碗肥肉炖萝卜,上面浮着一层诱人的油花。 柱头高兴的搂着刘打铁又叫又跳,一扫早晨因为李大花不带他去姥姥家的低沉。 狗剩把碗端到厨房,和了一碗糙面,捞了一块咸菜出来,切了半颗白菘,和在一起煮了一大锅面疙瘩汤。 爷儿几个就围着灶台,你一碗我一碗吃了个肚子浑圆,这可是少有的享受――李大花就是家里粮食足够也总想着能省点儿是点儿,家里几个小的就从没有敞开肚皮吃过! 柱头放下碗筷,露出一副享受的神色,连刘打铁都难得有了几丝惬意。 狗剩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筷。 “等一下,狗剩。”刘打铁叫道,“大草,你去收!” “我来吧,爹,大草还小呢!”狗剩快手快脚的把碗筷都抱到灶台上。 “大草迟早得学会这些,要等你们娘回来,大草更有苦头吃!”刘打铁坚持道。 大草今年才五岁,在狗剩心里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在屯子里却多得是这样的小姑娘在家照顾弟妹,烧火做家务! 小姑娘听了刘打铁的话,身子缩了缩。 倒不是刘打铁也重男轻女的厉害,只是这世道对穷人家的女孩子要求就是这样! 狗剩想了想,“大草,来,哥哥跟你说……” 没有牛、没有机器,刘打铁每天扛着钉耙去地里翻地,狗剩跟在后面敲碎土块,柱头和大草胡乱的把地里的石块和草根捡出来。 “回去吧,明天再来干!”刘打铁竖起钉耙说道。 狗剩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应了一声,“柱头,大草,回去了!” “噢!” 两个小家伙一起欢呼了一声。 “你看看你们两个身上搞得!”狗剩拉过柱头用力拍打着他身上的泥巴,恼火的说道,“爹,明天还不如让他们两个就在家里玩呢,干点儿活儿,我晚上还要烧水给他们洗澡、洗衣服!” “两个小混球,自己洗,听到了没?”刘打铁拍了拍柱头和大草的头说道。 两个小家伙嘻嘻哈哈的应了,根本不怕自家老爹和大哥。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从地里往家里走,直到路过山官家门口。 还是去年秋天才种上的荆棘篱笆,因为还没有生长,稀稀疏疏的东倒西歪。 院子里围着一圈人,烧草纸特有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狗剩心里一惊,把手里的工具递给刘打铁,用力挤了进去――昨天还跟狗剩说过话的妇人,冰冷的身体被一张草席盖着,停放在堂屋门口,山官木然的跪在门口,一张一张的烧着草纸。 “山官……”狗剩走过去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里正!” “里正来了!” 人群骚动了一下,里正走进来叹了口气。 “乡亲们帮帮忙吧,好歹把人抬去埋了!” 狗剩把山官扶起来,“你、你想开些,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花伢和小九呢?今晚我把他们接到我家过一夜,你先把你娘送去葬了吧!” 山官好半晌才木木的点了点头。 恰好屋里传来小九的哭声,狗剩慌忙走了进去,从没有一丝热气的炕上把小娃娃抱了起来。 “来,花伢,今晚去狗剩哥哥家睡觉觉!”狗剩拉过小姑娘说道。 花伢怯怯的看了狗剩一眼,眼圈泛着微红,小步的跟了过去。 外面,几个汉子已经在里正的指挥下把拾娘的尸体用草席包好,抬了出去。 “花伢,听狗剩哥哥的话。”山官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花伢点点头,飞快的别过视线,不去看隐隐还能看出人的形状的薄草席。 几个汉子吆喝着出了院子,山官跟过去洒了一把草纸…… 花伢比大草大一岁,看上去却比大草个头儿还小,而大草在同龄人中已经不算小个头儿了! 到家的时候,天气已经暗了下去。 大草乖乖的点了灶,正在煮杂粮粥。 狗剩从大铁壶里倒了半盆热水出来,放在堂屋,升起火盆,“花伢,先洗个澡,给小弟弟也洗一洗,狗剩哥哥去烧火啊!” 花伢点了点头。 狗剩摸了摸花伢的头发,进了厨房。 “大草,我来吧,你去给花伢姐姐帮帮忙,给小弟弟洗澡。” 大草应了一声,拍拍手跑了出去。 狗剩给灶里架了几根粗柴,在粥锅沿上贴了几个薄薄的面饼,想了想,取下房梁上风干的腊肉取下来,片了一片,等粥煮好后,把腊肉切成细丝,炒了一碟咸菜丝,再就是一碗吃了一冬的煮白菘。 花伢和小九都没带换洗的衣服,柱头跟花伢又跑了一趟拿过来。 狗剩把晚饭端到堂屋炕上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才算收拾齐整。 “吃吧,别客气,在叔家就跟自己家一样!”刘打铁客气的说道。 花伢搂着小九头都不敢抬…… …… 作者有话要说:发第三遍了!尼玛!对于两天断更,江月什么都不狡辩了,直接算账,加以前欠的,两天断更的量,加罚的量,总计一万二,今天还了一千,还欠一万一!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明天正常更新加尽量还账!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花伢搂着小九头都不敢抬。 刘打铁嘴角动了动,显然是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孩子了。 “爹,坐下来吃饭吧!等一下我给山官送点儿过去。”狗剩把粥分好,又卷了个薄面饼递给花伢。 桌上的吃食很快就被风卷残云的吃了个精光。 狗剩端着提前盛出来的粥去找山官。 屋里黑灯瞎火,冷冰冰的,山官歪靠在里间的门上,不知在想什么。 狗剩莫名的心里一酸――屯子里每年冬天都一批熬不过去的人被悄无声息的抬出去埋在屯子边的坟地里,或许等春天的时候会发现去年还一起玩的火热的小伙伴突然就不见了踪影,或者前些日子还帮你挖过野菜的婆婆再也没有出现过,在甚者就跟山官一样――屯子里冬天生了病就只有靠硬熬的,一来请不到大夫,二来也没有那个闲钱――人们早就习惯有一天起来发现身边又少了一个熟人…… “吃点儿东西吧!”狗剩把碗筷放在堂屋的小桌上轻声叫道。 山官慢腾腾的走过来,手脚仿佛生了锈一般艰难的端起碗。 “啊,那个,你、你也别太伤心了,大娘、嗯、大娘不在了,你要好好注意身体,那个、花伢和小九……”狗剩绞尽脑汁的想着安慰人的话。 “咚!”山官把碗筷放在木桌上。 狗剩低头一看,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卷饼和粥都吃的干干净净,碗里泛着微微的瓷光,根本看不出来盛过粥! “很好吃!”山官面无表情的说道。 狗剩一噎,这哪里是需要人担心的样子! “呵呵,是吗……” “你娘出门了?”山官突然问道。 “嗯,去我姥姥家了。”狗剩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送你回去!” “嗨,送什么!几步路……”狗剩把碗筷收好说道。 山官看了狗剩一眼。 狗剩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瞪什么瞪,哼,要不是看你刚没了娘亲…… “哥哥!”花伢叫了一声,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几分欢喜。 小九“呀呀”叫着朝山官扑了过去。 山官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抱起小九应了一声。 “山官,怎么样?家里都收拾好了吗?”刘打铁坐在柴房门口问道。 虫蛀的厉害的、腐朽的、太细的……去镇子上卖柴都需要挑出来,就是如此,到时候,镇上的妇人们还有的是法子压价! “刘叔,我娘不在了……” 刘打铁脸上就显出些无措来。 “……娘在的时候,妹妹还小,只给打个下手……一年给您家两百斤粮食,五十文钱,还有、板车,以后就算我们两家公有的……”山官抱着小九低声说着。 刘打铁搓着手,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粮食分两回搬到您家,春播前一次,秋收后一次……”山官根本不给刘打铁反应的时间,继续细细的说着。 狗剩总算知道刚刚山官为什么会问李大花了,要是李大花在的话,估计就算有了足够的好处也不定会轻易松口! “这样的话,至少你家院子里还是要种上菜的。”狗剩走出来说道。 不过是每餐多放点儿米和水煮粥,两百斤粮食的话,三个小孩子一年是绰绰有余了…… “还有,平时还要给我们两车柴!” “嗯!”山官毫不犹豫的应下了,单手抱着小九,拿出一串叮叮响的铜板儿递给刘打铁。 刘打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这,你们给了粮食过来吃就是,反正是一起烧火……” 狗剩走过去把铜板儿接了过来,“等我娘回来,你再把粮食搬过来。” 没有这五十文钱,等李大花回来可不好交代! “嗯。” 狗剩把小九接过来,“晚上还是冷得很,睡的时候把炕烧上……” 山官点了点头。 “这两天你要不要用车?我们准备拖两车柴去真是那个卖。”狗剩把山官送到院子门口问道。 “哥、哥……”小九挣扎着要山官抱。 “乖,今晚跟姐姐在狗剩哥哥家睡觉觉。”山官摸了摸小九的头说道,“你们明天去拉车。” 狗剩应了一声,把院子门关好…… 不说第二天,刘打铁花了点儿时间把选好的木柴装好急匆匆的往镇子上赶;山官去坟地给老子娘烧了几张草纸,照旧扛着耙头去地里翻地;狗剩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到处找刚冒青的嫩草芽,准备回家混在粪坑里,多熬些肥料。 “我要出去玩,奶奶,奶奶,我就要出去玩……” 这厢,小胖子杨凌义好容易收了些回去的三层胖下巴,养了一个冬就全长了回来,光着胖乎乎的脚丫子在炕上猛跺。 杨老太太根本搂不住小心肝宝贝儿,“小乖乖,外面冷,叫鸭蛋跟你玩骑大马,好不好?” “哥哥都出去了,我也要出去玩!”杨凌义一扭头,把炕上软乎的被子踢成了一团,一屁股坐下来只管干嚎。 杨凌义两个哥哥前些日子就回了城里的书院。 老太太生怕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孙孙又犯了喘病,“好,好!鸭蛋,鸭蛋,快来,给凌义穿衣服!” 杨凌义抹了抹眼角,“奶奶最好了!” 老太太脸上立即笑成了一朵花儿,“我的好乖乖……” 一直守在屋外的鸭蛋快步走了进来,熟门熟路的从柜子找出杨凌义的衣裤,麻利的给人套上,又给穿了两层棉布袜子才穿鞋。 握着小胖子白净软乎,只隐约能看见细细的青筋巴掌大的小脚,十一岁的鸭蛋用力咽了咽口水,嗓子莫名的发痒…… “好了没,鸭蛋哥哥?”杨凌义急不可耐的问道。 鸭蛋猛地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慌乱的给小胖子穿上鞋袜。 “奶奶,我出去啦,你晚上等我一起回来吃饭,我给你端饭!”杨凌义挥了挥有着四个小窝窝的胖手说道。 “好!好!奶奶等着你……”杨老太太喜笑颜开的说道。 鸭蛋拿了一件披风把杨凌义裹上,毫不吃力的抱起小胖子出了门…… “大哥,是杨凌义和鸭蛋哥哥!”柱头高兴的叫道,满脸期盼的望着狗剩。 叫几个小家伙也帮忙干找草芽子的活儿确实是有些难为他们了! “去玩会儿吧,不过晚上回来筐子里起码要有一半草芽子,记住了没?”狗剩交代道。 “唔、唔……”柱头一蹦老高笑着跑了过去。 “大草也去玩吧!”狗剩扭头说道。 “不,我跟花伢姐姐一起玩!”大草摇摇头。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一边胡乱拔刚冒头的小草,一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儿。 小九一大早就被山官接回去了,一起带到了地里。 “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玩?” 柱头带着杨凌义去了自己新发现的一个“秘密基地”――湖边一棵比较低矮粗壮的柳树,有两个枝桠长得特别矮,两个小家伙正好可以踩着爬上去,稍高的地方有一根三角形的树枝,可以稳稳的坐在上面。 “我奶奶说外面冷……” 鸭蛋紧张的看着两个小家伙安全的坐到了树杈上才松了口气,盯着着树上,在柳树周围有一下没一下的帮忙拔草…… “大荣哥哥,我写完了!”李青远“噔噔”的跑出来,一把扑到正在摘蒜苗的大荣身上。 这个时候,孙婆子在厨房里烧茶,李青远练了会儿字。 前些日子去狗剩家的时候,李大花给了一把蒜苗,炒了一盘腊肉,李青远稀罕的净捡蒜苗吃,大荣对那有些嫩黄的蒜苗惊奇了一番,很快就想通了关节,自己也在炕上生了几筐子,现在才长好,足够给小家伙解馋了。 “自己去玩会儿,哥哥等一下来看。”大荣不疾不徐的说道。 李青远欢呼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跑。 大荣手上顿了一下,到底还是看着小人儿一蹦一跳的出了门――每次出门都交代,最后都是没一刻钟就“哇哇”叫着跑回来,好在这屯子里的娃娃都一根筋,就算天大的事儿,也不过一觉就忘到了脑后…… 狗剩把草芽扔到粪坑里,倒了半桶水进去,确定草都被淹没,盖好柳条编的盖子,叮嘱了大草和花伢几句,抱着木板和木炭去了大荣家。 院子外面就听到李青远的哭声和大荣的训斥声。 “不许哭,听到没,哥哥骂你骂错了?还是打你了?” 狗剩停下脚步,决定等一下再进去。 跟大荣接触久了,特别是开始学认字以后,狗剩就越发觉得大荣不简单,头脑聪明、格外懂事不说,字学的飞快,现在字已经比过杨地主家的老秀才了,每每说出来的话比那老秀才还有文气,偶尔有次无意中跟杨地主两个在城里书院读书的大儿子谈论起了排兵布阵居然也头头是道,杨家两位在屯子里鼻孔朝天的少爷还追到了大荣家里论了好半天…… 大荣平时对李青远宝贝的什么死的,唯独读书和讲道理的时候该打该罚是半分不手软,连狗剩都时常被那气势骇住。 狗剩也曾怀疑大荣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脑子里有些奇怪的东西。 “汽车地上跑,飞机是在哪里?” 大荣奇怪的扫了狗剩一眼,“写字的时候不要说话!” 狗剩被跟自己同龄的人训了一句,当时脸上就有些发热,低下头认真练字,再没敢胡言乱语――这些字似乎每一个都似曾相识,若要狗剩念的话,大部分都没问题,但是写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连李青远都不如,练了好些遍的字有时候写出来还是缺胳膊少腿的! “站在外面干什么?”孙婆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叫道。 “啊,哦,孙婆婆!”狗剩叫了一声,讪笑着走了进去。 李青远还在小声抽噎,旁边散放着好几张纸。 狗剩定睛看了一眼,除了一两个写错的,好些写的不够认真的字也被圈了出来。 “狗剩,先把昨天学的几个字写一遍。”孙大荣淡淡的说道。 狗剩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把特意磨得极光滑的木板放在桌上,准备开始写。 “手指!”大荣提醒道。 狗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别扭的换了回来。 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握笔的姿势狗剩都还时常搞错,虽说炭笔与毛笔不同,但也没有狗剩那种握笔的法子! 大荣看了狗剩的字,倒没计较写的好坏,只把写错的两个点出来,叫狗剩先一个写二十遍,再教别的…… 刘打铁去卖柴,一去就是一整天,天擦黑才回来。 狗剩在家已经烧好了晚饭,热在锅里,就等刘打铁和山官…… 李大花在娘家过来四五天,就惦记家里,怎么也呆不住了,李老太死劝活劝,好歹又多玩了两天,第八天才让李大舅送了回来。 柳树屯绝大多数人家一般是只吃两餐的,不过来了客人还是要招呼一下。 李大花切了一小块腊肉,炖了一锅白菘,留李大舅吃了一顿午饭。 狗剩捅了捅刘打铁,示意去把山官的事儿说了。 刘打铁陪着笑坐过去,跟李大花一起逗小草和鸡蛋,又把卖柴得到二十几文钱拿了出来――这几天刘打铁拖了三大车好柴去镇上――看李大花心情不错,把山官那事儿提了。 “……几个娃娃,又没了爹娘……” “这话别跟老娘说,别以为老娘不知道……狗剩看着是个精的,还不跟你一样憨……听不得人家说几句软话……”李大花把鸡蛋往炕上一方,嗓门就大了起来。 “娘,这是绍山官给的钱!”狗剩见情况不对,把那串铜子儿递了过去。 李大花接过去收了起来,“换家人老娘都没意见,你以为娘不知道,去年冬天那臭小子来就是想问蒜苗的事儿……净想捡些便宜占,不是什么好东西,城里哪个不是黑心肝的……你们爷儿俩加起来也只有叫别人得逞的份……他倒是省事了,整日就种两亩地……” 狗剩默然无语,原来还是在生去年给山官看了蒜苗的事儿的气――好吧,这事儿山官是有些不厚道,不过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里还有权利讲什么厚道……也不见得人就有李大花心里想的那么坏! 李大花骂了一通,只早就应了别人,连钱都收了,爷儿两个又不开窍,只得作罢。 晚上,山官叫了刘打铁去帮忙,果然就挑了足足的一百斤干苞谷过来,李大花才算是没对人摆冷脸子…… ……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还账两千,还欠账九千,又控制在一万以内了,五一节假日坚决全部还清那啥……谢谢亲们的支持,移动无线网非常坑爹,回复评论暂时不行了,特此说明!――连看都看不到~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晚上,山官叫了刘打铁去帮忙,果然就挑了足足的一百斤干苞谷过来――山官地里还没收成,这些粮食都是花了钱捡好的买来的――李大花才算是没对人摆冷脸子…… 春播很快就来临了。 山官家地两亩地都种了燕麦,去年拾娘拼死拼活只开了一亩荒地种了些白菘,山官挨着那块地又开了半亩出来,点了苞谷。 狗剩在心里估算了一番,买下屯子里的房子、请人修检、买地、买过冬的粮食,买苞谷种……又给了自己五十文钱,估计从嘉兴城带出来的钱财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 忙完了自家的几亩地,刘打铁照旧是去杨地主家帮工。 狗剩得了闲,带着几个小家伙在家里编小框子,最大的有两个巴掌大,小的能握在手里,春天山上多得是城里人没见过的稀奇古怪植物,狗剩捡小巧的栽在上面,看着倒也很是别致。 柱头和大草、花伢几个坐不住,一人带了一个筐子出去玩儿,顺便打些鸡草回来,喂鸡和沤肥。 “来,鸡蛋,看这里。” 小筐子编起来格外累眼睛,手上也得使巧劲儿,不一会儿就得歇歇手和眼睛,狗剩特意找了一小块红布,趁着歇手的时候在鸡蛋眼前晃动。 鸡蛋刚开始根本没反应,狗剩逗弄了这几天,眼珠才开始慢慢的跟着布片动。 先时,狗剩心里就止不住打蹬,李大花只是冬天冷,小孩子都那样不爱动,现在回暖,鸡蛋也有一岁半了,还是口水流不停,不吵也不动,李大花偶尔逗弄一下也没个反应,就算再怎么说是文静的娃儿,到底前面已经养了四个孩子,两口子也觉察出些不对劲儿了。 “兴许再大些就好了,那二牛家三小子不就四五岁才会说话……”刘打铁晚上在炕上跟李大花嘀咕道。 二牛家三小子叫大麦,今年已经十八了,去年才去了别人家过日子,除了有时候跟人说话反应慢些,地里家里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在屯子里人看来与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也是!”李大花应了一声,放下心事,很快就睡着了。 狗剩在外间的炕上听了个囫囵,恍惚觉得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好在试了这几天,鸡蛋还不是全无反应…… 山官一早起来,烧了半锅水,兄妹三人洗漱后往狗剩家一起吃早饭。 堂屋的桌上摆着一碟酸菜,一碟咸菜炒肉沫和一碗白菘,一看就知道是狗剩的手笔,李大花可舍不得一早起来就耗油又炒肉。 “进去坐会儿,我把粥盛出来!”狗剩招呼道。 “去帮忙!”山官应了一声,轻声说道。 花伢快步进了厨房。 大概是吃了几天饱饭,山官几兄妹气色都好了不少,特别是花伢,没了拾娘的苛责,小姑娘反倒日益有了生气。 到底给了粮食和钱,又日日都一起吃饭,李大花也不好每一餐都做的难看,现在,两家人在餐桌上已经相安无事了。 山官吃过早饭,背着筐子去了山上――找些稀奇古怪的小植物和野花回来给狗剩用…… 怕在镇上找不到愿意带几人一程的马车,刘打铁特意提前了两天出门。 山官把花伢和小九两个托给李大花一并照顾,狗剩估摸着山官肯定私下给了李大花几个铜子儿,否则李大花哪里会一听说就和颜悦色的答应了。 虽说跟陈哥商量好了借住一阵子,李大花还是咬牙把家里刚攒下的一把鸡蛋用干草包好小心的放在了箩筐里,叫刘打铁给陈哥带去。 冬日里冷,几只鸡都不肯下蛋,这一阵子天暖和下来才隔天能捡一两个蛋,攒到现在也不过那一把子! 陈哥家小院子明显翻修了一次,原本的厨房被拓宽加高改成了一件厢房,又在旁边另搭了一间小偏子做厨房。 曹仁刚来时仿佛一直紧紧缩在一起的肩膀挺直了才发现原来他的个头也算高大;陈东阳比上次见面越发的壮实了,发起狠来几脚就能踹破一个板凳,也不晓得是怎么长出来的――陈哥花了好些功夫才管住他在外面跟人打闹的时候学会控制力气…… “我给你买两根糖葫芦,还分你五个铜板儿,你跟我们一起去集市去半天,怎么样?”狗剩拿了两颗麦芽糖给陈东阳,哄他一起去集市。 陈东阳在这城里穷人家的孩子间也算是一霸了,那些坏家伙轻易也不敢惹这个一身蛮力还会半吊子正经招式的壮小子! “真的!”陈东阳吸着口水说道。 狗剩用力的点点头,“不然你就不给屋子给我们睡!” “还要一个、不,两个肉饼!”陈东阳用力抻着两个手指头说道。 “好!”狗剩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一根糖葫芦两文钱,一个肉饼三文钱,加上要给小家伙的五文钱,一共要花十五文――上次被抢走的也是十几文不说,还挨了顿打,受了番惊吓――这个账也不算亏! 山官熟练的哄着大小媳妇子买个漂亮的筐子回去装针头线脑。 “……婶婶们要是做针线累了眼睛,看看这些花儿草儿,或者给洒点儿水……” 狗剩打心底的佩服山官这脑子和嘴巴,这些东西狗剩也知道,就是想到不过几根柳枝编成的东西就要坑精明的可怕的“城里人”十文钱,就怎么也打不起底气! 十来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狗剩拿了三百文交给刘打铁,剩下的都自己留了下来――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好办了,刘打铁问都没问一句,有了这三百文再加上他自己挣得,在屯子里已经算是一笔相当大的进账了! 狗剩借了陈哥家的厨房,自己花钱买了一斤白面烙了不少硬饼子,当做路上的干粮,免了吃几天光野菜的苦。 “我们加把劲儿,明天赶在天黑之前到镇上,好买点儿东西带回去!”刘打铁脸上难掩疲色,精神头却相当不错。 这时候一行三人正上山。 嘉兴城周边一带没有真正的高山,但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山包,到青蒲镇要过三个山头,青蒲镇到柳树屯还有一个小山包……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这么多了,九千还是九千,明天江月一天没事,努力还账!谢谢亲们的支持,那啥,喜欢的话请收藏一下啦!现在收藏还没突破三百,呜呜!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这时候一行三人正沿着蜿蜒的官道上山。 等天色暗下来,道上三三两两赶路的人开始在路边想法子准备过夜。 官道两边因为人气重,不说大些的野兽,就是连小鸟做窝都不选在这附近,晚上也还安全。 “还成不,山官,狗剩?我们再往前面走一阵子!”刘打铁移了移肩上的背篓带子问道。 去年入冬前,李大花买了棉花,扯了几匹布又缝了两床棉被,这次就把旧的卷吧起来让刘打铁带着用。 “没事儿!”狗剩轻轻捶着酸痛的腿根说道,至于脚,早就没感觉了。 山官犹豫了下,眼睛看着西沉的太阳,有一大片灰色的云慢慢升起,挡住了夕阳――这是夜里或者明天有雨的征兆――转念一想,正是有雨才该今天赶几步路,便点了点头。 到天擦黑,三人停下来找休息的地方。 连点儿星光都没有,刘打铁怕两个小子晚上淋了雨要不得,折了一根大树杈搭在树上,指挥两个小子摸黑找些树枝枯草盖在上面,若是雨不大,够三人在下面窝一晚上了。 狗剩小心的往旁边摸去,脚下的草鞋不知什么时候磨了个大洞,前儿在路边找了几根枯草胡乱的补了起来,有些磨脚,走了两天的路,脚上估计已经磨走了一大块油皮,这会儿官道旁边是个山坡,往下走越发咯脚,心里一个恍惚,脚下就踩了个空,脚踝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猛的一歪,整个人朝下栽过去。 “啊――” “狗剩!”山官拿着几根树枝听到叫声,站起来喊道。 没有回应,只有枯了一冬的草和细树枝断裂的声音。 “狗剩,狗剩,你怎么了?”山官寻着声音快步走过去,模模糊糊看到一团黑影顺着山坡往下滚,追过去一路连声叫道。 等刘打铁听到动静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两个孩子的身影。 “狗剩,山官――” “滚下去了!” 一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小孩子轻声说道。 刘打铁心里一缩,就要往下走。 “不是那边,我看到了!”小孩子声音不大却足够两步开外的刘打铁听到了。 “喔,那、那他们从哪儿掉下去的?快告诉我!”刘打铁着急的问道。 “给我一张饼,如果你舍得多给一张的话,我就跟你一起下去找!” 还是一样的轻声慢语,全然不顾刘打铁急的没掉出眼泪来。 狗剩做了足足二十几张饼子,三人一人两张吃了两天,还有好几张藏在刘打铁的背篓里,那可是实打实的白面饼子! 这时候,天边响了几声闷雷。 “啊,要下雨了!”小孩子半仰着头说道。 “狗剩,狗剩,听得到吗?山官……”刘打铁扯着嗓子叫了几声,还是无人答话。 只能说狗剩他们确实运气不好,这一块的山坡恰好陡一点儿,前些日子化雪的时候又被冲走了一块,形成了一个深深的沟渠,狗剩一头跌进去,晕头晕脑的滚下去,半天没回过神来。 天黑看不见脚下,山官急急忙忙的追过去,被一个凸起的树根绊了个跟头,也摔蒙了。 刘打铁的喊话自然是没有应答了。 “三个饼子的话,我就叫我爹也来帮你去找。”小孩儿继续说道。 刘打铁努力瞪大眼睛也只模模糊糊的看到矮树的轮廓,“好,找到人再给!” “先给一个呗,不然没力气动!”那小子的声音马上轻快起来…… 这一找就是一夜…… 天漆黑,除了隐隐约约的影子,什么也看不清,再加上狗剩和山官都不可能直直的滚下去…… 狗剩是被脚上的疼痛疼醒的,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试着动了一下,脚上就是一阵钻心的痛。 “哎呀!”狗剩痛呼一声,哑着嗓子连声叫道,“爹,爹,山官――” “狗剩,你在哪儿?”山官蒙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听到声响,摸索着走了过来。 “我的脚……”狗剩疼的嗓子里都带上了哭音。 “你别动,我过去!”山官越发着急,深一脚浅一脚的胡乱找,努力睁大眼睛四处瞧。 等山官适应了黑暗,找到窝在一颗矮树下的时候狗剩的时候,脸上一凉,有水滴落了下来。 很快,春天第一场雨淅沥淅沥的从天而降。 “好痛,我的脚不会跌断了吧?”狗剩哽咽着说道。 山官抹了把脸,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把外褂脱下来,给狗剩把脚包住,“能站起来不?先找个地方躲一下雨。” 狗剩呜咽了一声,尝试着动了动,惨叫起来。 “啊――痛死了,不行……” 山官咬咬牙,猛地把人撑起来,反身背在背上,“好了,这里应该快到山脚,我们走远点儿,省的引来豺狗……” 等刘打铁几人慢慢的顺着山坡摸下来,山官已经背着狗剩不知圈到了哪里。 到了后半夜,狗剩就发了热,满嘴的胡话,闭着眼睛泪水就没停过。 山官不过比狗剩大一岁,背了一刻体力就不支,对着又哭又闹、脑子还不清楚的人儿几乎没喊祖宗,后来实在没办法,费了大功夫折了两根大树枝,胡乱的撸了一把枯草搓成草绳捆起来,把人放在上面,一路拖着往前走…… 这边,那孩子倒也实在,拿了饼子,一直陪刘打铁找到了天光大亮。 “看,这里有树枝折断,你顺着这找下去,肯定能找到他们了,我和我爹还得原路爬回去,我小爹在官道上等着呢!” 刘打铁急了一夜,熬得双眼通红,“多谢你们,这是要给你们的饼子!” 那男人接了,什么都没多说,领着自家小子往山坡上走…… 好在雨只下了一阵,就停下来,山官依稀觉得身边的杂草、树木都稀疏了不少才停下脚步,一停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就是雨不大,身上的衣服也从里湿到外了! “冷死了,妈妈……” 山官解开狗剩脚上的褂子,找了个水坑洗了几遍,拧干水分,给狗剩擦了擦头发,对狗剩嘴里吐出来的稀罕字眼只当他在说胡话。 狗剩身上烫的吓人,不舒服的在树枝上翻动一下,不小心碰到手上的脚踝,委屈的小声哭起来。 “怎么了,狗剩?”山官着急的问道。 “疼、疼……” 山官束手无策的搂着狗剩的头,半夜连眼都没敢合,时不时应着狗剩的胡话,防止怀里的家伙又自己撞到脚踝,一直等到天光微亮,狗剩略略安稳了些,才把人放开,准备找了一处山泉给嘴唇都烧的起皮的人儿喂几口水。 山泉山上倒是多,山官用没肉的手掬了一捧,还没走出几步,水就漏了个精光。 四处洒了几眼,初春山上顶多有些绿芽,哪里找得到盛水的东西! 软软的,因为烧还褪,格外热乎,还有微微的刺感…… 山官抬起头,看狗剩无意识的把水咽下去,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 狗剩皱着眉头□了几声,,眼睑动了动。 “醒了?”山官把脸凑过去问道。 “唔。”狗剩软绵绵的应了一声,“水――好疼――” “水!好的,你等会儿,别乱动!”山官叮嘱了一句,快步朝一小股溪水跑过去,捧起水含了一大口颠颠的跑回去。 狗剩还没反应过来,嘴唇上被一个略带些凉意的软东西覆盖,接着就是一条软乎乎的东西伴着凉凉的水进入了嘴巴。 “还要不?”山官用半湿不干的袖子抹了把嘴问道。 “你――”狗剩惊讶的瞪着山官,因为发烧雾蒙蒙的眼睛好像有水珠在里面滚动。 “又哭?哪有那么爱哭!”山官没好气的说道。 狗剩脑子半天也没转过弯来,想说的话就是说不出来,又急又气,眼泪果真掉了出来。 “喂!”山官急了,“别哭了!是不是脚很痛……” 狗剩用力摇了摇脑袋,结果更晕了,最终也没把想说的话表达出来…… 这厢,刘打铁一路顺着被山官拖树枝折断的痕迹找了过来。 “狗剩,山官!”刘打铁看到两个小子时,险些没脚下一软跌坐到地上。 “刘叔!”山官心里一松,“快过来,狗剩脚好像扭坏了!” 刘打铁快步走过去,“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臭小子?好好的走路……” “爹,我脚好疼!”狗剩哭丧着脸说道,“不能走路了!” 刘打铁看了眼狗剩以不自然的角度歪着的脚踝,心里一惊,把嘴边的喝骂都咽了回去,“山官,你背着这个!” 山官一声没吭的把背篓接了过去。 往前走了不远就有一个屯子,刘打铁问了去青蒲镇的路――从这个屯子绕过去,又多了好几十里路,到镇上得大半天。 “……屯子里就有大夫,治跌打扭伤最是在行了……” 大娘还热心的把刘打铁带到了大夫家里。 刘打铁谢了又谢,急急忙忙的把狗剩背了进去。 “您给看看吧,孩子疼的厉害?” 狗剩看着眼前这个邋里邋遢、双眼浑浊、满口黄牙的中年男人,心里止不住的打鼓。 “接骨,二十文。”那男人瞟了一眼,没动手先开价。 刘打铁一愣,“二十文?” “怎么,嫌贵!我跟你说,这去镇子上随便哪家药铺,没个两百文,哪个理你,药钱还得另算……你吊着他这条腿去镇上,我包你神仙也接不回去!”那男人擤了擤鼻涕,随手往旁边一甩,两根沾了鼻涕的手指就胡乱在墙上擦了擦,又往衣角揉了一下。 “爹,走、走……”狗剩无力的在刘打铁耳边说道。 没想到这反倒促使刘打铁下了决心――这汉子还当向来爱操心的大儿子是想省钱。 “那、那劳烦大夫了!” 那男人数了钱,才进屋拿了几根半干的药草出来,“嚼了吞下去!” 狗剩想到刚才那大指和食指干了什么,说什么也张不了嘴。 那男人把药草一扔,自顾自的出去翻找起来。 “快吃呀,狗剩,听大夫的话!”刘打铁仔细的把药草拿起来,递到狗剩嘴边。 一直沉默的山官把草药拿过来,从背篓里找出水袋冲了冲,“不脏了!” 狗剩这才勉为其难的快速嚼了几下,忍着满嘴的苦涩味儿整个咽了下去,细长的药草滑过喉咙,过了好一会儿,喉咙里还觉得仿佛有东西在。 “你们帮忙把人按住?吃了这个,也还是要疼一阵子的。”那男人不知从哪个角落找了两根木棍进来说道。 刘打铁和山官应了一声,一左一右的把人按在一块木板上…… 狗剩跌断了脚,刘打铁本来不打算进镇子的。 “狗剩还发着热呢,刘叔,还是去抓两幅药!”山官不放心的说道。 刘打铁扭头看了看昏睡的大儿子,点了点头…… 狗剩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家的炕上了,虽然不放心,但痛的钻心的脚踝被一块辨不出颜色的布包成一团,也看不出个究竟。 “大草,爹娘呢?” “大哥,你醒啦!” 在旁边用大木盆揉着衣服的小姑娘高兴的叫了起来。 这才出去几天,李大花就叫小家伙衣服都洗上了了! “我去叫娘进来!”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李大花拍着手上的泥土快步走进来。 “小兔崽子,没一个省事的!” “娘!”狗剩动了动酸软的手,叫了一声。 李大花看中狗剩没一丝血色的脸颊,心里一软,在炕沿上坐下,“是不是疼的狠?等一下,娘去给你煎药。” “布臭,娘,家里还有没有布条?”狗剩皱着眉头问道。 李大花那点儿心软立即飞到了天边,“一个爷们儿哪来的这些毛病,大冬天的隔三差五要洗澡,衣服日日换,洗不坏啊……” 狗剩朝后缩了缩,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喷了几个白色的小泡沫。 李大花骂归骂,听狗剩说书上说脏布对伤口不好,还是找了一件破衣服出来,轻手轻脚的给换了。 狗剩趁机盯着自己的脚踝看了会儿,两根怎么看都像木柴的棒子用布条歪歪扭扭的绑在脚踝两边,其他也看不出个究竟…… 李大花守着土炉子给狗剩煎了一碗药,仔细的用干净纱布把药渣又收了起来,下次兴许还能派上用场呢! 过了几天,大荣听了消息,牵着李青远过来看狗剩。 李大花笑容满面的把人迎进了堂屋,才提着大荣那个小篮子去了厨房,显然是大荣又送了好东西过来。 “大荣哥,你太客气了。”狗剩坐起来,靠在土墙上笑着说道。 “一点儿吃食,不算什么,脚怎么样?”大荣让李青远出去跟柱头玩,拉过一张高椅子坐了下来。 “已经痛的没知觉了,其他看不出来,也不知道那位赤脚大夫可不可靠……”狗剩嘀咕道。 大荣皱了皱眉头――骨头要是接的不好,等长好了最轻也会变成瘸子…… “可以、让我看看吗?”大荣犹豫的说道。 狗剩点了点头,眼前这位至少比那个不讲干净的中年男人看的书多! 大荣小心的把缠在外面的布匹解开,仔细打量了会儿,两条锋利的眉毛紧紧的皱了起来,“这是哪个庸医干的好事?接歪了!” “真的?”狗剩哭丧着脸问道,“我就知道那脏兮兮的大夫靠不住……” 大荣没接话,从腰间取下一把小巧的尖刀,三下两下把打着死结的几个布条拆开,拿下两根木棍。 脚踝处已经肿成了紫黑色,脚上的伤口也没有好好清洗,幸亏现在天气还不热,没长出脓包。 为了狗剩养病,李大花把攒的炭拿出来又升了了火盆。 大荣用捞火棍拨了拨炭盆,蹿出一股淡淡的蓝色火苗,把小刀在上面烤了烤。 “忍着!” “啊――” 狗剩还没反应过来,大荣手上已经飞快的动了起来,先是最严重的脚踝,左右各画了个叉,黑血很快就流了出来,接着是几处比较严重的皮外伤,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混着沙子、草叶碎片的坏死皮被挑走。 狗剩猛地把棉被塞到了嘴里。 “我给你擦点儿药,还得重新正骨!”大荣把尖刀放在一旁,拿出药瓶洒了些在伤口上。 狗剩咬着棉被点了点头,根本来不及惊讶大荣的这手本事! 不等狗剩头完全点下去,大荣双手如闪电一般,一手抓着小腿骨,一手抓着脚掌用力向左边歪了一下,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仍旧是用那两根木柴把断裂处夹紧。 狗剩闷哼一声,额头上冒出一阵虚汗,身体一软,昏睡了过去…… “怎么样,狗剩?娘给你又煎了一副药,吃了就好了。”李大花坐在炕边补衣服,见狗剩醒过来,舒了口气,“大荣说你说着话儿就睡着了,吓死人了!” 狗剩勉强冲李大花笑了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晚上,李大花不放心,叫刘打铁跟狗剩两个人睡在外间,几个小的都睡到里面去。 “要觉得疼就跟爹说,爹给你吹一吹!”刘打铁小心的抱着狗剩在尿壶里撒了一泡尿,把脚挪到被子里。 “嗯!”狗剩轻声应了一下。 尽管晚上脚踝疼的根本睡不着觉,狗神却觉得心里放松了不少…… 大荣第二天一大早又来了,带着一大把他自己找来的草药。 “大娘捣碎了给狗剩敷在脚上的伤口上,好的快些,我自己用过了,管用的!” ……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昨天没更新,加罚一千是三千,加今天的两千,总共是五千送到。嗯,还有九千欠账,慢慢还!呵呵……那啥,喜欢的亲不要忘记收藏一下哈,上次说了一下,果然过三百了的说,哈哈!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大娘捣碎了给狗剩敷在脚上的伤口上,好的快些,我自己用过了,管用的!” 李大花脸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快进来,狗剩就盼着有人能跟他说会儿话呢!” 大荣轻声说了句什么,李大花的笑声越发的大了。 “你们两个玩,我去外面菜园子摸会儿,有事直接大声叫啊!” 狗剩应了一声。 “昨天对不起了。”大荣低声说道。 “没事儿。”狗剩笑着说道,“现在我放心多了!” “你不怪就好,有一点你该知道的,就算骨头完全接正,也还是有人可能变瘸,好在你还小,多少能长回来一些。”大荣慢条斯理的说道。 狗剩愣住了,也是,这里又没有x光,接骨完全靠手感,不管怎样都不可能百分之百接正……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难道瘸了一条腿就饿死不成!”大荣拍了拍狗剩的肩膀说道。 狗剩点了点头,“我只盼着这腿在秋收前能好燕麦前能好利索。” “你好好养着,别乱动伤处,吃的清淡些,若是发了热,还是去镇子上找正经大夫开几帖药……”大荣细细的交代道。 狗剩连连点头,等大荣走了,脸上才露出几丝不属于孩子的落寞――大荣肯定也是有秘密的人,但是那个秘密明显跟自己又不一样…… “大荣这孩子真是没的说……”李大花喜滋滋的走进来,递给狗剩半块白面馒头――显然又是大荣带过来的。 “娘,您也不知道客气下!”狗剩无奈的说道。 “哟,老娘还要你来教……”李大花给狗剩倒了大半碗茶水放在旁边,嘀嘀咕咕的抱着陶罐出忙活起来…… “大妈,在锄草呢!” 到下午的时候,外面传来山官的声音。 狗剩微微晃了一下疼的无法忍受的左腿,蠕动着坐了起来,疼出了一脑门的虚汗。 “哈哈,你倒舍得,亏得这天还不热,不然买这么多骨头,狗剩就是吃到发臭也不定能吃完,最后都便宜了几个馋鬼……” 这个是李大花的声音,听得出来她心情非常好。 山官又跟李大花说了几句,才进屋。 “怎么坐起来了?” “躺久了身上酸的慌。”狗剩有气无力的答道。 山官知道狗剩爱干净,看狗剩脸上一层汗油,出去端了小半盆温水进来,绞了巾子给狗剩擦脸。 “你拿了什么过来?我娘高兴成那样!”狗剩擦了把脸觉得清爽了不少,精神头总算好了两分。 “今早去镇子上带了几根肋条骨。”山官语音里几乎没一丝起伏。 狗剩点了点头,这就难怪了――这几天又是痛又是发热,狗剩一直没找着机会说喂水的事儿――况且也怪尴尬的,说起来的话! 山官不比大荣,一家子的事都等着他去干,又不是个会唠嗑的人,问了狗剩几句,便要去地里。 狗剩下不了床,柱头和大草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李大草忙不过来的时候,挖野菜、沤肥、找鸡食、洗衣烧火都是两个小家伙的。 小草才两岁多,好歹能听懂人话,李大花把她和鸡蛋放在狗剩旁边,叫狗剩看着些。 “娘!娘!” 听到厨房里传来响声,狗剩扯着嗓子喊道。 李大花应了一声,快步进了堂屋,“要尿了?还是水喝完了?” 听了这话,狗剩脸上微微一热,“不是,娘!” 李大花手上还湿淋淋的,估计刚洗了菜。 “娘,把骨头都煮了,晚上让大家都能有块骨头啃。”狗剩特意交代道。 李大花脸上就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大家都好好的,啃什么骨头,那个留着给你补一补,人说吃什么补什么,不正是这个理!” “娘!那是人山官买来的,您不弄点儿给花伢和小九吃?给人家吃,叫柱头几个看着别人吃,您舍得?”狗剩把小木板放到一边问道。 大荣今天上午过来顺便教了狗剩几个字,写在一块木板上给狗剩看着在家练,为此刘打铁特意找木匠花了两个铜子儿给狗剩推了两块极光滑的木板。 李大花啧啧了两下嘴,“就你鬼心思多,人家不都说了给你补身体的……” 狗剩抿嘴笑了笑,李大花就是节省,却并不是不明事理…… 在炕上一躺就是一个多月,等狗剩能下床的时候已经六月份了。 由于这里冬天极冷的怪异的气候,粮食作物生长周期都比较长,又因为从天气回暖到炎热很快,菜蔬的成熟时间又被大大缩短,在太阳好的夏季,屯子里家家户户都只要忙着晒菜干和晒干草。 趁着早晚凉快把疯长的茅草割回来晒干,到了冬季,不管是修屋顶还是喂家禽都管用的紧,不少日子过得艰苦的人家还要用干草垫在炕上当褥子。 “腿还痛不痛?”山官坐下来,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问道。 狗剩拖着左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不使力就不怎么疼了!” 山官皱着眉头看狗剩一走一拖的样子,“要是疼就多躺几天,乱跑什么,小心成瘸子!” 恰好进院子的李大花听到这句话,脸色就不大好――在这里,男人要是身体上有了那么点儿缺陷,轻易没哪个姑娘愿意嫁过来,若非确实是有些家底,最后都只能上门去给别的汉子做“小男人”。 “躺久了也怪累人的!”狗剩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左腿不用力,走过去跟山官一起坐在门槛上。 堂屋这门槛是狗剩爷爷还在的时候,特意从河边掘了一块厚厚的青石板回来换上的,一半埋在地下,这几十年来不管大雨小雨,从没有水流进正屋过,这门槛一直是刘打铁得意的一处。 “又坐在门槛上,身体才好了几天,你以为你跟人家一样壮实啊……再受了凉,你就给老娘去捡药渣子吃,家里有座银山给你去抓药啊!”李大花竖着眉毛就是一通骂,“成日躺着还嫌累得慌,你是贱骡子骨头啊……” 狗剩无奈的冲山官笑了笑。 ……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忙的连过来请一下假的时间都没有,对不住各位亲了!这一段时间要忙毕业论文,还有几个重要的考试,等过了这个月才可能闲下来,大家见谅,毕竟这个比较重要的说!那么前几天没请假算江月的错,不仔细计算,直接记欠账共两万!两万!江月会一直记着的,那么接下来更新不定时,但是有了榜单的话,江月肯定会完成,所以亲不用太担心,就是如果哪天又没更新的话就暂时不记账了!最后,顺便一提,明天正常更新!两万!!!!!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狗剩无奈的冲山官笑了笑。 前些日子,狗剩夜里嫌热,把褥子踢到了一边,晚上睡得死了些,到了早上冻得缩成了一团也没把褥子拉回来,照理说以前这也不算什么,也不知是这次受伤有些伤了底子还是咋滴,等起床的时候竟然发了热,刘打铁两口子这阵子被狗剩那伤腿吓着了,还当伤处又出了问题,找孙婆子借了驴车就急吼吼的把人拖到了镇子上,结果不过是普通的伤寒,花了诊费不说,大夫抓了药,两口子也没敢说不要,又是一笔花销…… 山官倒是从不去理会李大花这等的指桑骂槐,歇了镇子缓过气,自去狗剩家厨房舀水喝――旁的人家都是渴了回来直接从桶里舀半碗水就往嘴里灌,独狗剩格外讲究,不仅要烧开了喝,还一老从山上找些野花烂叶子放在里面,用洗的干干净净的陶罐装着,要喝就倒,谁也不许直接舀井水喝――要说废了功夫果然就不一样,这水不仅好喝,还格外解渴! 等山官回去忙活了,李大花才从屋里出来。 “连口水都得来这边喝!你看看,你们兄弟几个要是有人家一半精明老娘就是立时闭了眼都安心了……” “娘!”狗剩叫了一声。 李大花这才住了嘴――山官可不就是没了老子娘! 现在狗剩腿好了些,小草和鸡蛋都被李大花扔了过来。 狗剩肯定鸡蛋这孩子有些缺陷,虽然屯子里不少孩子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但至少眼珠会跟着吸引他的东西滴溜溜转,小手也知道去抓去抢,鸡蛋却是逗半天才有点儿微小的反应,远不如同龄的娃娃活泼……狗剩除了暗自心忧,跟自家爹娘提了好几次带鸡蛋去镇上瞧瞧大夫,都叫李大花一通乱斥,狗剩只得偷偷把鸡蛋抱去给大荣看―― “这倒也未必,于幼儿方面我倒没什么经验,商大、――啊,你也别多想了,兴许再大些就好了,不常见有人小时候笨的,长大了却格外机灵的!” 狗剩失望的叹了口气,明显是根本不清楚了! 就算再怎么担心,屯子里一成不变的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八月份,没多久就该秋收了。 李大花和刘打铁愁眉苦脸的蹲坐在厨房门口,长吁短叹。 前几日,燕麦要花落灌浆的时候,老天不长眼,下了场瓢泼大雨,打得麦穗七零八落,刘打铁两口子这几天天天去燕麦地里转圈,恨不得把每棵麦子数一遍过去。 这里除非特大天灾人祸,像这样年成不好,苛捐杂税还是要照常上缴。柳树屯这一片地理位置不大好,气候并不适宜粮食作物,菜蔬作物又没有市场,往年就是年成好,屯子里也有不少人家养不活一大家子! 好在还有苞谷。 刘打铁和李大花趁着苞谷抽穗撒粉的时候,特意仔细的追了一遍肥。 “你家燕麦怎么样?”狗剩拿了半块玉米面饼子走了出来。 山官在路边的树下跟一群汉子一起歇凉,听那群汉子七嘴八舌的说自己地里的事儿。 狗剩这几天叫屋里沤肥的味儿熏得几天没吃下东西,才将将好看点儿的脸色又暗了下去。 “哪儿来的这些鬼毛病,不吃!不吃!饿死你!老娘还省几口粮食……”李大花见天看着狗剩挑米粒的样子就是一顿臭骂…… 山官沉默的摇了摇头,小小年纪眉间已经有了三条淡淡的皱痕。 “喏!”狗剩掰开一小半饼子递了过去。 “你自己吃吧!”山官折了根小树枝在地上乱画,头也不抬的说道。 从燕麦糟了殃后,一日两餐就很少有干的了,这还是昨日刘打铁在地里施肥的时候打了只野兔,李大花愣是没舍得烧给自家人吃,拿去镇子上换了十来个铜子儿,才咬牙干炕了几个饼子。 “拿着,我又不下地!别愁了,我们这次在城里多呆一阵子……”狗剩把比半个巴掌还小的饼子塞到山官手里,轻快的说道。 山官偷偷咽了一下口水,攥着那一小块饼子,偷眼去看狗剩,狗剩已经自顾自的开始吃自己的那一半,嘴里还轻轻哼着古古怪怪的小曲儿,半点没有对分出去的食物的不舍,山官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把饼子喂到了嘴里,眉头上几条褶皱悄悄舒展开来…… 所谓祸不单行,眼看着苞谷穗子就要撒完粉,接下来就是等苞谷长米长老了,又是接连几天的大雨,不少房子建的低的或者门槛不够严实的人家,屋里都漫了水,更令人发愁的地里,原本挺直的燕麦和玉米被打得东倒西歪,也不知道最后能有多少剩下。 “这老天,还叫不叫人活!”李大花在屋里看着外面的雨幕急的团团转,不停歇的骂天骂地。 刘打铁也是一脸愁容,连柳筐也编不下去,时不时的就探头朝外看。 “爹,娘,等雨停了,去镇上把过冬的粮食先买回来吧!”狗剩盘腿坐在炕上,抱着小木板说道。 “说什么胡话!哪有这时候买粮食的?”刘打铁闷声闷气的说道。 今年青蒲镇这一带粮食都歉收,别处不清楚,但等秋收后,镇子上的商铺可不都是大善人开得,这一带粮食必定会趁火打劫涨价,只刘打铁两口子明显脑子转不过弯,屯子里大多数人肯定都是如此,照着祖祖辈辈的经验,非要等到秋收再买粮食,一是要看地里收成,二是秋收后,粮价通常会低上一分! “大荣听李秀才说的,今年收成不好,粮价怕是要涨价。”狗剩心虚的看着外面的雨帘撒了个谎道。 李大花闻言跟刘打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满脸的犹豫。 大荣还在杨地主家跟李秀才学学问,在刘打铁两口子眼里,秀才可是了不得人物…… 最终,等雨停了,路上干爽了些后,刘打铁还是跟山官一起推着旧板车,去买了些陈苞谷回来,屯子里人问起,逢人便说是听了秀才先生的话――那老秀才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问窗外事”的,也没听说屯子里这番流言,狗剩这谎话居然一直没被戳穿――惹得屯子里不少人家都跟着去买了些回来,到了冬季解了不少人的急火,这都是后话。 所以说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要塞牙缝…… ……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一更送上,明天正常更新!两万的账只能等以后还,还有亲们的留言!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所以说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要塞牙缝。 秋收的结果果然叫屯子里各家各户都急红了眼,运气好些的人家还能凑个上缴的数,多数人家收的连缴税都不够,更不说养活一大家子了。 李大花肚子已经有九个月了,大的吓人,屯子里产婆已经摸过了,是双棒子,这时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家里一多就是两张嘴! 刘打铁要出去做工,李大花月份大了,实在放心不下,特意去把李大花老娘接过来住些日子。 “……今年地里收成差,她们几个一个个乌鸡眼似的,就盯着你老子娘口袋里的那几个……” “她们还能反了天去了,娘,您自己把钱袋子看紧喽,可别叫她们哄了去……” “……你老子娘是两面不讨好,到底是有了媳妇儿的人,只怕心里也还觉得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这儿偏心,那儿……” 叫狗剩说,这些老人家就是想不开,又不是那等怕分了家家族产业分崩离析的大家子,还不如早早分了家清净,老两口愿去哪家住就去哪家住――兄弟几人媳妇儿孩子挤在一起,人多了自然就有矛盾纠纷,更不说老俩口还把一家子钱财都攥在自己手里――谁不是钱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娘,你也别多想,到底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对了,老三家的肚子怎么样了?” 李大花开春回娘家住的时候,才晓得弟媳妇儿刚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总算是叫李老太放下了一桩大心事! “请吴婆子给摸过了,屯子里也都是看着尖尖的,准是个儿子……” …… 刘打铁被赶出来在外间跟狗剩睡在一起,里间母女俩带着小草和鸡蛋睡,两个妇人几乎细细碎碎的说到了天破晓,李老太太实在撑不住了才睡了会儿。 早上,狗剩和刘打铁走的时候,干脆没叫李大花起身,狗剩煮了点儿菜粥,叫山官一起吃了点儿了事。 山官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叫花伢一个小姑娘带着小九个小娃娃单独住任谁也放不下心,照常是把两个小家伙都带了过来,放在外间跟大草和柱头睡在一起。 刘打铁进屋跟李老太和李大花说了声便出发了。 因着上次夜里狗剩跌断了腿,这次李大花特意拾掇了一番,叫刘打铁拉着板车去,拿干草垫在上面,带了遮雨的蓑衣和一床旧褥子。 黑暗中屯子了传来一阵越来越远的轱辘声…… “你去车上坐着,等上山的时候再下来。”山官扶着车架子说道,遇到小上坡便帮忙推一把,刘打铁在前面拉车。 “上去吧!” 狗剩刚要说话,刘打铁把车把放了下来说道。 狗剩的腿其实早痊愈了,但是走路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避免左脚使力,原本只有细微跛,走路这样微微一拖,就明显了。 大荣说了几次,狗剩心里也明白,只一时还改不过来,屯子里只纷纷可惜一个好小子就这样残了…… 狗剩犹豫了下,把背篓往旁边推了推,爬了上去。 便是穷人家,也不过是个□岁的孩子,连走几天的山路也是件苦差事,能有车坐会儿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喏,就等你们来了,做完这一季你陈哥要另谋高就了,你以后怕是没得这活儿干了!” 当天晚上一到陈哥家,就得了这样一个噩耗。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打铁脸上都白了。 “有能人把整个北码头都顶了下来,其实对城里苦力来说到还不算坏事……”陈哥一边“叮叮砰砰”的订着一块木板,一边说道。 苏家打通上下关系,把码头上现有的大小苦力头目都降服了下来,把靠在码头上搬运为生的汉子都归到他一家,统一组织调配,对嘉兴城的搬运工而言确实不算坏事,至少那等欺压克扣之事少了许多,也没了为抢生意逞强争斗的事儿,但是对刘打铁来说无疑是断了家里最大的一项收入。 “……现在我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将来老了抗不动了还不饿死……” 陈哥的意思是手上有几分把势,府衙里有他个老朋友,这阵子几个老衙役该退了,打算叫陈哥顶上去,曹仁则收拾了自家院子,在厢房对着路口出搭了个半敞口的棚子,打算卖些吃食…… 山官常年几乎没变化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狗剩看刘打铁脸色越来越差,身体都有些微微前后晃起来,慌忙上前用力扶住刘打铁,“爹!爹,不打紧,前些年我们没往城里讨生活,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过来了!” 刘打铁定了定神,这才勉强笑了笑――话是如此,但是这几年若不是大儿子忒会在野地里刨吃的,又会照顾弟弟妹妹,家里几个小的哪能齐齐整整的长到这么大! 等狗剩跟山官去卖了了小筐子才彻底绝了再花几天功夫来嘉兴城的念头,要不怎么说城里人就是比屯子里的机灵,不过卖了这几次,就已经有人瞧中了这门小生意,把小框子的做法琢磨了出来,还翻了花样,不仅有柳条的,还有芦叶、茅草……更有那等舍得人家,拿绸绳编了五颜六色的筐子,比种了真花的还看着漂亮、精致又不脏手,还不容易坏…… 回去的时候,三人脸色都不大好,一路无话。 狗剩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刚过了两个有点儿油水的年,又得开始干熬了――就算是脑子里多了再多的东西也凭空变不出银子和吃的! “叽――叽叽――” “爹,山关,停一下!”狗剩激动的拍着板车底叫道。 “怎么了?腿疼?”山关习惯性的抬头去望天,以为快变天了。 骨头受了伤,头里一年多,只要变天都会痛,等伤口久了才会好转。 狗剩利索的跳下车,快速的在周围扫视。 一个中年汉子愁眉苦脸的背着个背筐,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大叔!大叔,这里面是兔子吗?”狗剩追过去问道。 “唔!”那汉子点了点头。 “我可以看看吗?有几只?”狗剩看那汉子不怎么有反应,加了一句,“我爹想买兔子!” …… 作者有话要说:江月努力存稿中,留言等以后一起回复,大家放心,只要网速允许,江月都会一条仔细看留言的!两万的账肯定会还的,亲们放心!明天正常更新!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我爹想买兔子!” 刘打铁和山官拉着板车追了过来,在狗剩身后站定。 那汉子脸上露出几分欣喜,把背篓解下来,盖子掀开一条小缝给狗剩看。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居然是一些还没长大的小兔崽子,大概被饿了一夜,都蔫头蔫脑的,最大的也就一个巴掌大,小的被压在下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粗粗的数了一下居然居然有二十几只。 “……今年年成不好,苞谷统共就没留几颗,还叫这群畜生糟蹋了不少,可惜没逮到那几只大的……”那汉子絮絮叨叨的说道。 嘉兴城这一带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包,没见过大型的野兽,但是野鸡兔子却不少,并不算什么稀罕物什,但在一块苞谷地里翻到三窝也算是稀罕事了。 地里收成不好,这汉子大概背着兔子去了镇里,想换几个钱,但是这等没几两肉的兔崽子,剥起来还麻烦,可没人愿意要。 大概狗剩表现的急切了些,这二十三只合起来不知有没有一斤肉的兔子,那汉子咬死了要三十个铜子儿。 上次刘打铁逮了一只足足两斤的大兔子也不过卖了十几个铜子儿。 “这是活的,足足有二十几只呢,你养两天,可不就大了!” 大概是地里收成实在活不下去,那汉子咬死了不让价。 这一带兔子虽然不算稀罕物,但大小也算个野味儿,还值几个钱,也不是没人想过养兔子,这东西好养(喂草就成)不说,还特能生,但是凡事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兔子确实吃草,而且几乎一个月一窝,一窝就是十来只小兔子,但是想它长好,想它能生小兔子,就非得喂粮食不可,而且兔子可不是什么老鼠,怎么都能活,喂的不精心,三天两头就拉肚子,多养几只,还容易生兔瘟,一死几乎没一只能幸免,受了惊吓就发狂,连自己的兔崽子都给蹬死……有人试过几次,没一家能把兔子真正养起来的,渐渐也就没人打养兔子的主意了。 狗剩记得有年回老家,因是兔年,老家图吉利,家家户户都买了对兔子回来养,在城里叫生活压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时候就爱跟着老人家出去打了草回来帮忙喂兔子,多少了解了些喂养兔子的注意事项,后来老家人热心的送了一对小兔子给带回去,可惜回了城里没几天,就因为工作太忙,疏于照顾而死翘翘了…… 狗剩用力甩了甩头,把这些不合时宜的回忆都抛开,“二十六个铜子儿,大叔,别说了,除了我怕再没人买这些根本养不活的兔崽子了!” 那汉子咬咬牙,应了下来。 狗剩谈好价,回头去看刘打铁。 这次小筐子没了新鲜劲儿,也卖不出价钱,卖来的钱,除去几人的生活费,统共就没剩几个,还交了一大半给刘打铁。 “你买这些小兔儿干什么?二十六个铜子儿可以买几斤肉你不知道?”刘打铁皱着眉头训斥道,根本不打算掏钱。 大概是今年运气实在差了些,这个一向没什么脾气的老实男人,也暴躁起来。 “你会养兔子?”山官问道。 狗剩点点头。 山官还不犹豫的数了十三个铜板出来,“算我一半,我跟你一起养!” “好!”狗剩接过铜子儿,有了这十三文钱,再加上自己偷偷私藏下来的,总算是能凑够了。 山官帮忙把两个大背篓都腾了出来,狗剩小心的在背篓下垫了干草,把小兔子分了大小移了进去。 看着山官还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脸,狗剩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就连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爹娘都不完全信任自己――要知道今年地里收成不好,筐子又没卖几个钱,山官家日子怕也不会好过…… 若干年后,狗剩瘫软在炕上,无意中想起这事儿――“我当时就想,以后不管什么好事儿,铆定最先找你合伙!” 山官端了盆热水进来,给狗剩擦过身子后,收拾好木盆和巾子,顺手给睡在炕另一边的两个娃娃拉了拉被子,才翻身上炕,打定主意到死也不说那事儿是因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养兔子麻烦又有风险,只当是跟筐子一样稳赚的门子…… 这厢,刘打铁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紧缩,说不出的心烦意乱,语气自然就不好,“别磨蹭了,走快点儿!” 狗剩皱着眉头看了自家老爹一眼,转念一想,李大花就算足月产也就这几天了,而况双棒子大多等不到足月,倒也就罢了,朝山官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的扶着板车加快了脚步。 一来是以后不定还有赚钱的小工,二来是确实放不下家里,这次干脆就没绕到镇子里买东西,连夜就到了家。 屋里静悄悄的,刘打铁明显松了口气。 李大花到现在还没发动呢! “人说这娃娃呀,都是怀的时间长些聪明!”李老太瘪着嘴满脸笑容说道。 李大花连连点头,满脸得意的捧着大大的肚子。 狗剩看没事,赶紧自去忙了起来。 等天边露出了一缕微光,狗剩才把兔子在柴房安排好,有两只小些的已经硬邦邦的了,还有几个看着也不大好,狗剩拿了一个豁口的碟子装了水仔细的一只一只兔子喂过去。 山官照着狗剩的叮嘱,拿刀把干枯的燕麦叶子切成小段小段好给兔子吃。 好在燕麦算是比较适合兔子吃的一种植物了。 “现在还好,能养在柴屋里,我们多去山上找些草籽回来,掺着麦梗喂……就是冬天,估摸得放在炕上养……”狗剩跟山官蹲在柴房门口看几只大些兔崽子喝了水,吃了两口叶子,长长的兔耳朵已经精神抖擞的竖了起来,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放我家吧,我请人跟你们一样在堂屋修一个炕,兔子放里面,你不说兔子受不得惊!”山官低声说道。 狗剩已经兴奋的说了一早上关于养兔子的事儿了! “你确定?别看那兔子可爱,身上其实骚臭的很,你那里间给兔子用了,怕是不能住人了!”狗剩迟疑着说道。 “那便不住人了,若是像你说的兔子真能生,到时候另盖一间房就是!”山官不甚在意的说道。 狗剩用力点了点头,“好!”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狗剩用力点了点头,“好!” 所以说,刘打铁这等老实温顺了大半辈子的人,难得焦躁一次确实是有了不得了的预感的。 回来的中午,李大花在院子里给刚撒下去的菜籽浇水的时候,肚子就痛了起来,狗剩慌忙把兔子提到了山官家,柴房要腾出来给李大花当产房呢,好在兔子还小根本没跳出过筐子,柴房还算干净! 把李大花安顿好后,李老太在里面陪着,大草去烧水,刘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铁去把文婆子叫了来。 李大花进柴房的时候还乐呵呵的,跟李老太吹嘘她生了五六胎都顺顺当当的…… 这一进去就是两天两夜,先是难产,接着是大出血,屯子离镇子远,连请大夫都来不及,而况也没有大夫进产房的道理! 等两个并不壮实的男娃娃被抱出来,刘打铁仿佛老了好几岁,而李大花则完全干瘪下去了一般,文婆子说了,只要好好养着,到不至于立即没了性命,只以后再想干重活是不成了。 “爹,人还在就好,以后好好养着不定就好了,您赶紧去地里瞧着,家里有我呢!”狗剩把死了的几只兔崽子都剥了,混着菜干炖了一锅,把兔肉挑了一小碗出来热在锅里,专门留给李大花。 刘打铁还去窗下问了李大花几句,叫李老太骂了几句,才佝偻着身子往地里去了。 “叫我说,你家这男人当真是不中用,点儿事也经不得,还不如我外孙孙狗剩呢!”李老太小声跟李大花嘀咕道。 李大花脸上、唇上一点颜色都无,动不动就是一头虚汗,有气无力的应了李老太一句,“我跟他过了大半辈子,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人。” “那倒是!你也别太心焦,听那婆子说的厉害,我们女人不就这点子事儿,我那好外孙孙说得对,好好将养一阵子可不就回来了,当初我生你二哥的时候还不是疼了一天一夜……”李老太给李大花擦了把脸,低声说道。 李大花先还支吾一下,几句话后居然就昏睡了过去。 李老太背过身子抹了把眼角,把脏水端出去泼了。 “姥姥,娘又睡了?”狗剩坐在门槛上把草籽从草杆上刷下来,轻声问道。 “唔,睡了!” “姥姥您也歇会吧,我来看着娘!”狗剩拍拍身上的枯草叶站起来说道。 “说什么瞎话,小孩子怎么能进血房,我在里面靠会儿就成了!”李老太捶了捶老腰,不等狗剩在说什么,转身进了柴房。 草籽已经在落了,过几日,再想收就难了,李老太愿意留下来照顾李大花真是帮了大忙。 狗剩交代大草和柱头好好看着弟弟妹妹,背着筐子跟山官一起出门准备去山上多割些草籽回来。 山官家堂屋里的土炕已经修了起来,只等干了就可以用。 “爹,我们走了啊!” 刘打铁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从李大花不好了以后,刘打铁的话就越发少了,一天都不见多说一句话,只除了靠在柴房窗户下问李大花的时候 。 山官拖着板车在路口等着,最近狗剩家事多,除了吃饭,山官这两天就很少进狗剩家院子门。 “婶子怎么样?”山官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把车拉上一个上坡。 “还好,听我姥姥说血已经止住了。”狗剩把路边随处可见的草籽胡乱用手刷了往背篓里扔。 这草籽长得跟高粱有些像,不过小上许多,而且壳非常硬,好容易砸开壳子里面又什么都没剩下,那壳子怎么煮都煮不软,吃进去还不消化,咯的胃跟磨石子,据老人们说以前闹饥荒的时候有人吃了这个,就生生给疼死了,便没人打这东西的主意了,反倒是看上柔弱的兔子能消化这媲美石子儿的东西。 屯子里人家为了地里少长些杂草,都是不等这些个高大的茅草结籽儿就想法子给除了,到了离屯子略远些的山上才看到成片的茅草,一串串草籽压得茅草杆儿深深的弯下去,跟地里的燕麦几乎一个样儿。 “好多!”狗剩叫了一声,弯腰挥动镰刀开始熟练的收割,草籽、草叶、草杆都是兔子不错的饲料。 为了节约时间,狗剩和山官商量着轮流拖着两个堆得高高的背篓下山去装车,另一个还继续在山上割草。 “赶明儿,我们俩把你家柴房检查一遍,该钉死的都钉死,再多编几个小口小篓子的筐儿……等冬天了,白菘叶子、萝卜缨子都能喂兔子……”狗剩念念叨叨的说道。 说来,狗剩一个活了两辈子的大男人,一直都有这坏毛病,有点儿事情就要把各种安排打算来来回回的说给人听――所以才对李大花的唠叨格外能容忍。 山官只管时不时的应上一声,倒不觉得像当初拾娘临死前一段日子近乎神经质的念叨感到无比的厌烦,那些日子简直就像噩梦一般,山官有时候都怀疑自己会忍不住拿刀一刀捅过去…… 山官随手捡了几根草藤利索的打了两根草绳,把几乎堆了一人多高的草用力按了按固定在背篓上。 “该我来!”狗剩眼疾手快的把背篓带子抢了过来。 已经好几次,一不注意就叫山官偷偷拖着去了山下。 狗剩一路哼着还没想起名字的小曲儿,朝山下连跑带冲…… 山官抬头朝远方张望了一下,一阵古怪的轰隆声传来。 狗剩惊叫了一声,扔了背篓,连滚带爬的朝前跑――身后一股混着黄色泥沙和大大小小石块的泥石流从山顶上冲了过来,大概是昨夜下了点儿雨,哪个大些的山泉又冲坏了一块疏松的山坡――屯子里可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只找枯死的树砍柴的,来不及的时候,可不就是整棵整棵的大树砍回去,就是难烧点儿,也比挨冻的好不是,每年夏秋雨水稍微多点儿,都会有几次不大不小的泥石流…… 可惜这是凸凹不平的下坡,狗剩没跑两步就倒栽了两个跟头,很快被身后并不大的石沙流追上…… 山官没跑,不慌不忙的爬上了棵大树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反倒没受什么罪,而且恰好远远的看到了半边身子陷在泥沙里动弹不得、吓得大喊大叫的狗剩――所以说有时候也不是脑子里的东西越多越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江月知道每天更新数字少了点儿,文也还不是特别肥,又欠了两万的账,但是亲们,喜欢的还是收藏一下吧,看着还在五百以下徘徊的收藏,真心觉得心瓦凉瓦凉的啊!!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所以说有时候也不是脑子里的东西越多越好的! “抓着树枝,我拉你过来!”山官捡了根大树枝伸过去喊道。 狗剩吓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眼睛哭得红红的,被“泥石流”这认知就吓得半死,只当自己就要丢了性命,根本没注意这根本不成气候的小股泥沙还不到他肚脐眼儿,宽也不过一米多。 山官把树枝一伸过去,狗剩就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快拉我、快拉我上去……” 嗓子都破了音。 结果山官一使力,狗剩就惨叫起来。 当然了,就是再小的泥石流,人陷进去,那娇嫩的皮肤可都经不起石头去磨。 听到狗剩的叫声,山官也有些急了,“你自己动动,慢慢来,老陷在里面,你腿还要不要?快点儿,别哭了!” 狗剩被山官这一喝,脑袋总算清醒了些,哭哭啼啼的开始自救,自己能动的话,多多少少能避免那些自个儿承受不住的伤痛,比叫人生拉上去好多了…… 山官探长上身,抱住狗剩伸过来的双臂,完全不顾自己也有可能掉进去的危险。 “慢慢来,我扶着你,你动动腿!”山官低声说道。 狗剩呜咽道,“疼死了,肯定划破了皮。” “嗯,你起来,我就背你回去!” “你不能跟我爹娘说……” “好,不说,去我家……”山官当狗剩是怕挨打挨骂,哪里会想到一向拿自己当大人的人会是因为觉着丢脸。 等山官把满身泥浆的人抱出来后,狗剩觉得又疼又冷,这几日刘打铁又一直没个好脸色,多少也为李大花担惊受怕,顿时觉得委屈的不行,又是一阵涕泪交加! 山官单手抱着狗剩,手臂和手背上的青筋高高的隆起,另一只手把被扔在一边的两个背篓带子挂在胳膊上,抱着人往山下走,好在这里离板车已经不远了。 把垫在板车木轮子下的两块石头捡开,用力往下按住板车把手,“往前面挪点儿!” 狗剩趴在干草上,只觉得没脸见人,其实那种小泥沙流,只要往旁边有树的地方让几步就避开了,也不知今天自己那根经没搭对,居然直直的往下跑不说,陷进去了还要死要活的哭了好几场…… 等到家后,山官烧了水准备给狗剩把泥浆洗一洗。 “我自己来!”狗剩站起来说道,还忍不住打了个哭嗝。 “腿还痛不痛?”山官帮狗剩把沾满泥浆的外裤往下脱,指着左边的小腿问道。 “还好――那个,你、你先出去……”狗剩忸怩的说道。 山官上下打量了狗剩一番,看好像是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在狗剩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闷不作声的出了房间,外面很快就传来了板车的响动…… 狗剩在山官家住了三四天,腿上的擦伤都接了痂才敢回去,多亏了山官去找大荣讨了一小块药膏,擦了不过一夜就消了红肿。 不过,因祸得福的就是,狗剩原本跛的厉害的脚这次慌里慌张的居然就克服了! 李大花已经不再动不动就昏睡了,李老太惦记着家里一大家子,自己收拾了包袱要回去。 刘打铁拉了板车要送人。 “我自己走回去,你赶紧着忙完了地里去多砍些柴回来,大花可再受不得冻了!”李老太挽着包袱连连摇头。 “不、不成!”刘打铁无措的说道。 “我老婆子还走丢了不成,统共这几个屯子!”李老太声音陡然就提高了。 刘打铁越发说不出话来。 “姥姥,叫爹送您一趟吧,家里事儿也不在乎耽误这半天,要是我的好姥姥叫别人拐去了怎么办?”狗剩钻出来说道。 “就是,就是,姥姥最好了!”柱头抱着李老太的腿喊道。 “哈哈――说什么胡话,我一个老太婆还有谁来拐!”李老太被逗得乐了起来。 “姥姥,姥姥,我也想去!”柱头抱着李老太的腿轻轻摇晃着说道。 “你跟去做什么,爹一送你们姥姥到家就回来!”刘打铁板着脸说道。 “叫我乖孙跟着怎样啦!”李老太搂着柱头冲刘打铁说道。 刘打铁立即就蔫了,喏喏的应了一声。 柱头欢呼一声,跑出院子,往板车上爬…… “大草不去,哥哥等下给你烧麦子吃!”狗剩搂着一脸艳羡的大草低声说道。 大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等刘打铁安顿柱头和李老太在板车上坐好出发后,狗剩才转身进屋,从粮缸里抓几颗刚收回来的燕麦给大草,任她自己去折腾。 “你爹走了?”李大花低声问道。 “刚走,娘,您有事?要喝水?”狗剩大声问道。 李大花失了血又没好好补回来,时常就头晕耳鸣,说话就只能喊着些。 “不了,昨儿捡了几个鸡蛋?地里菜秧子浇过水没?燕麦芽子发的怎样?” 李大花现在情况当然喝不得凉水,这里又没个保温瓶,只能把烧开过的水装在罐子里放在锅里一直温着,水里都给熏得一股烟味儿。 李大花总嫌水苦,喝多了要上厕所也是件麻烦事儿,就老忍着不喝水,还是狗剩无意间问了李老太一次,知道李大花一天只喝了一回水才发现,叫刘打铁专门去镇上买了一小包散糖回来……结果李大花知道后,又心疼银钱,每每还是舍不得喝水,狗剩只好把喝水挂在嘴边。 狗剩端着个簸箕,抱了一包草过去坐在被几层衣裳封起来的窗户下面,一边刷草籽,一边细细的跟李大花讲屋里屋外的事儿。 “……我养的兔子,还有十五只呢,到时候只要能活三四对,开了春就是好几窝……上次东头李大妈跟李婆婆吵了一架,李婆婆在路口打滚,李大伯都躲到山官那儿了……” 李大花产后,李老太在这儿住了差不多十天,每每李大花问了什么,都只叫她别操心,只管好好休息。 狗剩只觉得也不是睡多了就好,却也不好去驳老人家,今儿李大花问起了,特意把她平日爱关心的事儿说了一遍。 ……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狗剩只觉得也不是睡多了就好,却也不好去驳老人家,今儿李大花问起了,特意把她平日爱关心的事儿说了一遍。 “你李大伯那人也就个嘴皮子,就算你李大妈和李婆婆在家拆房了估计他也只敢躲在外头!”李大花果然精神头好了不少,靠在窗户上评价道。 不过声音还有有气无力,多说几句就带了喘气声。 “娘,我去看看兔子,马上就回来!” 狗剩听李大花声音越发的疲软,故意说道,若是直接叫李大花睡觉,不定自家老娘又有什么说道! 李大花应了声。 这厢,山官一个人在山上一边砍柴,一边胡乱的捡还挂着草籽的干草割一些,没板车,只能一趟一趟的往家里背…… 家里病的病,小的小,狗剩当然不敢真的出去做什么,晃悠到山官家柴房看了眼挨挨挤挤缩在一起兔子,仔细数了一遍,确定没少,检查检查装水的盘子还有没有水就又转了回去,把些琐屑的事儿摸完了后,拢着大草、小草和鸡蛋教他们数数。 花伢也带着小九围在一旁。 “一、二、三、四……”大草结结巴巴的从一数到了五十。 学了快两年才把几个数字记下来,狗剩不得不一边教大草往后面数数,一边先教五以内的加法。 比较起来,小草就真的是聪明多了,听狗剩纠正了大草几次,自己已经能吭吭巴巴数几个数字了。 狗剩给大草出了几个加法,叫大草抱着板子去旁边坐,一边教小草数数,一边拿了个兔毛皮缝的团子努力逗痴痴呆呆的鸡蛋去捡。 刘打铁和柱头到底还是被李大舅他们硬留着吃了顿中饭才回来,一进院子刘打铁就小心的从怀里掏了包东西叫狗剩收好。 “你姥姥偷偷给的,叫给你娘吃饭的时候在粥里放点儿,省的你娘老说嘴里发苦。” 狗剩应了一声,拿进去的时候打开看了看,是二三十颗大粒的麦芽糖,大概是放久了,一股霉味儿,估计是上半年开春看去年的陈粮还有的剩,李老太一家子便自家熬了点儿给小孩子解馋,一直留到现在,一股脑的就塞给了刘打铁! “他爹,回来了?”李大花听到了声响,在里面问道。 刘打铁应了一声,把门开了条缝,进去后,飞快的把门带严实――这里的老话,产后想养好的话是见不得风的! 屋里响起了两人的嘀咕声。 狗剩坐回去,叫柱头和大草出去找鸡食,继续教了会儿花伢和小草…… 等天再凉了点儿,就不能再让李大花躺在柴房里了。 狗剩把专门晒得暖烘烘的被子拿给刘打铁把人裹严实了抱出来,安置在里间炕上。 从李大花出事到现在,狗剩还没见过人――躺在炕上的妇人,因着半个月没正经梳洗,看上去油头垢面,李大花十七岁嫁给刘打铁,第二年年底就有了狗剩,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九岁,却已经是满头花白的头发,瘦的深深凹进去的脸上有了不少皱痕,咋一看上去还当是七老八十的老婆子。 “娘!”狗剩鼻子一酸,险些没掉下眼泪来。 “你老娘还活的好好的,作副哭丧脸给谁看!”李大花小心的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双胞胎往里面挪了挪,没好气的说道。 “娘,说什么呢!”狗剩用力眨了眨眼睛说道。 柱头和大草、小草缩在旁边,怯怯的看李大花,根本不敢靠前。 “好了,过来看看小弟弟们就出去玩,让娘好好歇着!”狗剩喊道。 柱头看了李大花一眼,“娘,你病快好了吗?” “唔!”李大花抬起青筋高高隆起的手臂摸了摸柱头的脑袋应了一声…… 这些日子事多,狗剩便停了去找大荣学认字,二来学了这一年,常用的字也都认得了,又不准备做个读书人,却是已经够了,这时节连填肚子都还时常有危机,哪还有心思读书! “怎么样?死了?”山官抱了抱干草扔在柴房角落里,好给兔子垫着睡,问道。 “还没,估计是昨天喂得干草被露气露着了还是怎么,拉稀拉的不行,找个筐子先放着,今晚别给喂食,看还能不能活过来。”狗剩心疼的说道。 “不成我们就搭个棚子放干草,省的老出问题。”山官看着剩下的十七只小兔子活蹦乱跳的钻进刚扔进哎的干草里建议道。 “是该这么办,等以后要是我们兔子养得好了,还要另修个兔屋,不能真把你家房间当兔子窝了……”狗剩把那只奄奄一息的兔子放在旁边的箩筐里,小心的放了半碗水在里面,“出去了,等再过几天就把兔子移到屋里……” 山官点点头,想着家里交完税后所剩无几的粮食和剩下的孤零零一串多铜钱――为了好数钱,这里人大多把攒着的铜板儿一百个穿成一串――心里只盼着兔子真能养好。 叫狗剩说,这里的天朝虽然比不上后来“天朝”全免了农业税,但是比起历史上大多数朝代已经好了许多,对于农民而言,税收主要是两大块――人头税和地税,女人和六十岁以上、十四岁以下汉子都只要缴一半的人头税,荒田办地契头一年不缴税――山官家人少又没个成年汉子,人头税收就少了一大截,狗剩除了刚出生的大双、小双,都有一份人头税――如此山官靠地里那点儿收入才将将够纳税,如此等开了春,还要给狗剩家送两百斤粮食做口粮! 等狗剩伺候好了兔子,回去的时候,大草已经点燃了灶里,跟花伢一起两个小姑娘准备烧晚饭。 刘打铁在院子里“嘭嘭”的砍柴。 今年为了节约时间,刘打铁也砍了几根没死的大树拖回来,每天抽空就先砍些摊在院子里晒干些。 “你们去玩会儿,我来!”狗剩麻利的把两人的活儿都接了过来。 大草和花伢欢呼了一声,两人对视了一眼,跑出去,蹲在院子篱笆下玩起了过家家。 狗剩煮好了粥,先盛了碗稠的出来,偷偷拿了颗麦芽糖敲碎了放在里面,省的叫几个小的看见了,满脸馋样儿…… 本来这也是像往常一样的一个寻常的夜晚―― 夜里,睡在外间的狗剩被刘打铁有些凄厉的叫声吵醒,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还当李大花―― …… 作者有话要说:江月请过假了,昨天不算,账单不变!明天会闲一点儿,会加更或增加更新字数,努力还以前的账,最少五千字!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夜里,睡在外间的狗剩被刘打铁有些凄厉的叫声吵醒,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还当李大花―― “爹,别哭了,去请文婆婆过来!娘,您别慌,没事的,只有一点点血,我去烧水,等一下给您擦一擦……”狗剩用力推开刘打铁说道,“娘,您别急着睡,看着大双和小双些!” 只不知怎么回事,已经半个月了,李大花□居然又出了血。 双胞胎先前被刘打铁吵醒了,一起哭了起来。 狗剩怕李大花睡死过去,故意叫李大花能有个事儿惦记着。 李大花一脸的虚汗,虚弱的点了点头。 “大、大花儿,你、你忍着,我这、这就去叫文大妈!”刘打铁嘴唇都直打颤,胡乱的抓了件衣服就往外跑。 狗剩又低声跟脸色蜡黄的李大花说了几句,准备去厨房烧水。 “等一下,狗剩……”李大花费力的拉住了狗剩。 “怎么了,娘?”狗剩半蹲下来,把头靠近李大花。 “娘跟你说,咱家家底儿都叫娘藏在这屋子,靠墙边从外往里数第三块土砖下头,有个罐子,你心里有数就成,你爹是个没成算的,娘要是不成了,以后这家就你来当……” 狗剩听李大花说着不像,慌忙打断了她的话头,“娘,您别被爹吓着了,什么事都没有!血止了就好了……” “大花,大花,狗剩……”刘打铁一路叫着,一路跑进了院子,只狗剩和李大花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就把文婆子硬背了过来。 文婆子不是什么正经大夫,只是年纪大了,又给不少妇人接过产,见得多些罢了,只盼着老人家能有办法! 柳树屯离镇子太远,屯子里又连个懂点儿草药的赤脚大夫也无,大多数时候,若是病人搬不得,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熬着,镇上一来一回要一整天,若是没相当的银钱,可没大夫愿意过来! “文大妈,您快给大花儿看看!”刘打铁把文婆子放下来,不顾老人家“哎哟哎哟”直叫唤,猛地把人拖到炕前。 “让我、我老婆子 、喘喘、喘喘……”文婆子挣开刘打铁的手拍着胸口说道。 “文婆婆,您喝口水!”狗剩端着碗热水递了过去。 文婆子接过去“咕咚”就喝了大半碗进去,猛地喘了口气,抹了抹嘴。 “我娘今晚又出血了,文婆婆帮忙看看吧!”狗剩赶紧说道。 “又出血了?”文婆子微微皱起眉头,“你们出去,把两个娃娃也先抱出去,烧锅热水送进来。” 刘打铁慌里慌张的应了一声,一手抱着一个娃娃放到了堂屋的炕上。 “爹,大哥,怎么了?”大草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半坐起来问道。 “娘不舒服呢,请文婆婆来看看,大草醒了帮忙看着两个小弟弟啊!”狗剩交代道。 “嗯!”大草乖巧的应了一声,坐了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把双胞胎护在自己的内侧,用被子盖好。 “爹,您在这儿守着,看文婆婆还要不要喊人帮忙,我去烧水!”狗剩推着刘打铁,让他在炕边坐下说道。 刘打铁点了点头,木楞楞的坐了下来。 狗剩摇了摇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夫为天”等等这是大家小姐才有的特权,柳树屯这种地方,女人一样下地干活,个顶个的厉害,只要娘家还在,生了儿子,女人有点儿底气,人还硬气的话,不少家户都是善于斤斤计较的女人说了算,男人们就管埋头干活! 刘打铁下地自然是一把好手,只主心骨却是李大花一个女人,李大花一倒下,这汉子整个人都似乎熊包起来。 文婆子叫刘打铁端了热水进去,给李大花清理了下□。 “……就是因为今儿挪动了下,不是什么大问题,这都多久了,当时熬过来就过来了,以后注意些,现下地里事儿不多,好好养上一冬,什么事儿都没了……” 文婆子靠在炕上,一边拿眼刀子飞刘打铁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 刘打铁搓着手站在旁边,像一个被训话的学生。 “成了,劳烦你再把我老婆子送回去啥!”文婆子胡乱的抹了抹散落下来的头发冲刘打铁说道。 “麻烦你了啊,文大妈!”李大花扯着嘴角说道,先前大概是被刘打铁那样子感染了,居然还交代了几句身后事,这会儿不定怎么后悔呢。 “没啥,你好好歇着吧,少操些心!”文婆子站起来交代了一句。 刘打铁上前把老人家搀住,出了房间。 “文婆婆,家里还没办年货,也没什么好东西,平日里攒了几个鸡蛋,您带回去明天打碗汤喝!”狗剩用小篮子装着四个鸡蛋递了过去。 “哟,算了,留给你娘好好补一补……”文婆子推辞道。 狗剩又说了一遍,文婆子就不客气的收下了,怎么也是半夜辛苦了一趟! 等刘打铁和文婆子一出门,李大花就在里面叫。 “有没有拿什么给文婆子?”李大花满脸睡意的问道。 “拿了,拿了四个鸡蛋,娘,您睡吧,小弟弟们今晚就放在外面睡,我来顾着,您安心睡一晚!”狗剩凑到李大花耳边轻声说道。 李大花“唔”了一声,眼皮就直往下掉,“四个鸡蛋呢,本来没啥子的……就你爹慌慌张张的……” 狗剩摇摇头,把被子帮李大花掖了掖――也难怪李大花心疼,家里现在就剩下四只母鸡,今年还算是新母鸡,也没母鸡抱窝,一天捡两三个鸡蛋,除了隔天给李大花炖一个,谁都不舍得吃,剩下的都仔细的收好,指望鸡蛋去换油盐呢! 刘打铁去嘉兴城里干了活,当天晚上就把工钱都交给了李大花,李大花手里把的又紧,钱藏得刘打铁都找不到,平日只放十几个铜子儿在衣箱子里备用,早就叫刘打铁上次去镇上买糖、买了块肉用的精光,李大花产后要补身子,她自己反倒舍不得,怎么也不肯把钱拿出来…… 狗剩第二天一早拿着铲子进了里间,把房门关好,当着刘打铁和李大花的面把钱罐子挖了出来。 “你个死孩子 ,老娘就少说了一句,就叫你逮着机会了是不是……”李大花无力的捶了捶床板,到底还是不敢怎么用力动,只能任狗剩把一个有两个巴掌大的乌黑乌黑的瓦罐挖了出来。 “娘,您别担心,我晓得分寸的,现在您的身子最重要,咱们家税也还没纳,难不成叫爹去蹲大牢!”狗剩无奈的说道。 “就你门清!”李大花在被子下面动了动屁股,嘀咕了一声。 “大花,文婆婆昨晚不刚说了,你只管好好休息,狗剩心里有数,又会算账,叫他管着钱也好!”刘打铁坐在炕沿上劝道。 李大花“哼”了一声,斜眼瞪了刘打铁一眼,“还不是你个不中用的……” 刘打铁只管傻笑。 狗剩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布解开,才露出倒扣在罐子上的破碗,对着窗子的光往里面看了眼,掏出一个布袋子,里面居然有一大一小两粒微微发黑的碎银子和六串铜子儿,总计合起来有快四两银子,布袋子里面又有一个包的四四方方的布块,不用拆开看就知道里面肯定是田契。 “爹,你明儿一早去镇上找杀猪的把血块都买回来,人说吃什么补什么,不定那个比吃肉还管用,带副猪下水回来给弟弟妹妹们打打牙祭,把过冬的粮食都买齐了,再去找里正把人头税纳清了……”狗剩拿了三串铜板出来,给了刘打铁两串半,还有五十个放在衣箱子里,剩下的还是放回了原位。 这猪下水也算是抢手货,不少买不起肉的人家都愿意买这个,就是气味难闻些,总也还是肉,要想买还得赶早! 刘打铁仔细把铜子儿藏在衣服里面的兜里,应了一声。 把土砖挪回原位,用力踩了踩,要是不知道的话,怕是真要掘地三尺才能把那点儿家底挖出来了。 “你们都是能干人,就老娘瞎操心呢,就那点子东西,我看你们整完了,一家子去吃什么……”李大花躺下来,不服气的嘀咕着…… 李大花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敢起身,天气好的时候,就抱着大双和小双坐在院子门口晒太阳,通常不一会儿门口就聚集了三两个关系比较好的妇人,一边做些针线活儿,一边热火朝天的东家长西家短。 狗剩这时候就情愿躲到山官家去,两人凑在一起观察兔子。 上次那只拉肚子的小兔子就是因为发现得早给隔开了,饿了一天,肚子拉空了就止住了,最后居然保住了命,就是长得瘦弱些。 山官把摊在院子里的柴挨个翻身,指望再晒干些能拖到镇子上卖几个铜子儿。 今年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指望多卖几车柴,离屯子近的山坡几乎没被砍秃! 还是大荣看着不是办法,砍树容易要再长起来可不简单,而况这里土质不好,山包上有些黄黏土,更多的确实沙土和石子,原本有点儿雨水的时候就有泥石流,没了树木,夏天下场暴雨还不整个山坡都冲垮……大荣跟里正商量了下,召集屯子里几个明事理的老人开了会,跟屯子里家家户户的当家人说了,但凡碗口粗以上的活木都不许砍,相隔三步以上的两颗树不许砍,大家互相看着,发现了报与里正,砍的那方罚一斤粮食给发现的一方,这才把砍树的势头止住了…… 现下有不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家都对里正不满,只不好说,几家被抓住拿了粮食的恨不得把里正活剐了!等来年开春就有屯子因着山坡下滑几乎没把整个屯子埋了,柳树屯才算平静下来,再没人拿这事儿说嘴。 “走了,去找大荣,你不是想看书吗?”山官把柴翻好后说道。 “嗯!”狗剩站起来,等山官把院子门关好后,快步往大荣家走去…… “狗剩来了啊!山官,是叫山官吧,快进来!”孙婆子牵着李青远笑呵呵的开了院子门。 “孙婆婆,您在家呢,怎么没出去跟大家伙儿说说话?”狗剩笑着跟孙婆子寒暄起来。 山官通常根本不开口。 “家里来了客人,不好走开哩!”孙婆子朝里面瞥了眼说道。 “有客人啊!”狗剩脚步就有些迟疑。 “进来吧,还不兴人找不成!”孙婆子嗔怪道。 “狗剩哥哥,柱头呢?”李青远嘴里含着快糖,一说话就有口水要往外流,每每相当惊险的又被吸了回去。 “他在屯子口那儿大柳树下面玩呢,你又不肯自己去!”狗剩故意逗着小家伙说道。 李青远来了屯子这一年多,长好了不少,脸上圆乎乎的,就是性子还不大好,也就大荣还能稍稍降住他。 听了狗剩的话,李青远眼睛一亮,“婆婆,我也想去玩!” “狗剩哥哥不是来了,就在家里玩啊!”孙婆子搂着人哄道。 “不,我想去大柳树哪儿玩!”李青远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远远乖啊,等你大荣哥哥有空了带你去,好不好?好不好?婆婆再给你拿糖……”孙婆子连声说道。 “婆婆,别给他吃糖了,等一下晚上又不吃饭!”大荣走出来把李青远抱起来说道。 孙婆子嘀咕了一声,去了院子。 大荣后面走出两个穿着绸子面料的少爷,下巴抬得高高的睨了狗剩和山官一眼。 “大荣,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 是杨地主家的两个大儿子,今年不知怎么比以往回来的早了近乎一个月,平日里两人见着屯子里人都是鼻孔朝着天的,居然会到大荣家做客…… 大荣点了点头,就算是只穿着一件青色劣质布面的棉衣也比满身绫罗绸缎的两位大少爷怎么看都更有气势! 单这一点,狗剩就肯定大荣肯定不是柳树屯能养出来的…… 狗剩等两人出了院子,才说了来意。 “你们自己去拿了看吧!”大荣点点头说道。 狗剩知道这里书是贵重物品,每次看都小心翼翼,看完后仔细的放回原位,从不用大荣多交代,大荣先前还陪着狗剩,现在已经由着狗剩去了。 山官一言不发的跟着狗剩进去了。 大荣大概每一季会省些银钱下来买本书,大多数都是借了老秀才或杨地主家书抄下来的,到现在积攒了快二十本书。 狗剩拿了本地志,一边慢慢看,一边努力去背,尽量多放些到自己脑子里…… “哥哥,我想去大柳树下玩!”李青远搂着大荣的脖子故意奶声奶气的说道。 “好好说话!”大荣就不吃这一套,脸一板训道。 李青远的嘴就撅了起来,“你又凶我,就知道凶小远,刚刚你对别人明明那么好!” “哥哥对谁好了?”大荣拉过一张靠背椅坐下,让小家伙跨坐在大腿上。 “对刚才两个讨厌鬼和狗剩哥哥都好!”李青远不高兴的叫喊起来。 “怎么跟你说的,什么事都好好跟哥哥说,又在胡乱发脾气!”大荣轻轻拍了拍小家伙软乎乎的小屁股,触感好的几乎不愿意放开,“杨家的两个哥哥,大荣哥哥对他们是客气,你狗剩哥哥又不惹大荣哥哥生气……” 李青远的嘴翘的更高了,左右动了动屁股,“大荣哥哥都不带小远出去玩!” “还惦记着这事儿呢!”大荣终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继续捏着小家伙软软的小屁屁,从来不知道养个娃娃这么有趣…… 狗剩和山官在大荣家呆到天擦黑才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几百字,来不及了!呜呜……以前的欠账还有一万八,明天继续努力还,但是字数不限,最少三千,请亲们继续支持!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狗剩和山官在大荣家呆到天擦黑才回去。 “腿又在疼?”山官看狗剩一走一拖,把人架起来问道。 “嗯,估计明天又要下雨了!”狗剩皱着眉头说道。 像这样下两场不大不小的雨,温度就会快速的下降,很快真正的寒冬就来临了,最重要的是,下雨天李大花身上不好受,脾气就格外坏些,看什么都不顺眼,难得伺候! 山官二话不说架着狗剩的胳膊一使劲儿把人背起来,“大荣不是叫你每天用热水泡腿吗?没用?” “前段时间我娘起不得身,哪有时间泡脚!”狗剩挣了挣,“我自己下来走!” 山官两手交握,搂在狗剩屁股下面,用力往上提了提,呵斥道,“别乱动!” 狗剩扭捏了一下,山官不肯放下来也就罢了,也没几步路。 “哟,小两口这是往哪儿去了的?”王春花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扯着嘴角说道,原本正是烧火的时候,身后的院子里却黑灯瞎火的,估计她汉子又回自家老子娘家了。 王春花去年为了地界上的几根苞谷跟李大花大吵一架后,两家就一直别别扭扭的,这都一年多了,两人在路上碰着了,都是拿眼刀子直飞,山官一家搬来柳树屯一年多,先是安葬他爹,过了个冬,他娘又没了,除了狗剩一家子,跟屯子里人一直没个交好的,两个半大的孩子混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些,屯子里几个妇人每每闲来无事就胡乱打趣几句,狗剩和山官两人倒是不甚在意,只李大花一听就变脸。 狗剩还顾着人是长辈,冲王春花笑了笑。 “山官真能干啥,小夫都背回家了!”王春花继续尖着嗓子说道。 “嘴巴不积德,老天爷叫你一辈子生不出儿子。”山官突然抬头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王春花的脸上都狰狞起来,显然是被戳中了痛处。 王春花是招夫上门吃老米的独女,自然腰杆格外硬些,她汉子前两年是整日就埋头干活,从不多说一句话,不过现在就有些不好说了,王春花成亲四年肚子一点儿动静也无,偏偏她汉子就是因为兄弟多才上门的,夫家那边嫂子又个顶个的能生,时常就撺掇着叫她汉子过继两个儿子――要说过继这事儿也常见,只王春花虽然这几年没怀上,但也不过二十来岁,要谈过继也太早了些…… 山官加快了脚步,把王春花的叫骂声抛在身后。 “你招惹她做什么?”狗剩小声问道。 “我又不要她给我一口吃的,为什么要让她胡说八道!”山官冷着脸说道。 说来还是狗剩脑子里东西太多的缘故,尽是些根深蒂固的想法,从没意识到在这个因为穷苦而产生了男人跟男人也一起成亲过日子的畸形产物的社会,这样的闲话对半大的小子来说其实像坏女孩子家家的名声一样严重! “要是给她缠上了,你可就没个安生日子了……”狗剩嘀咕道。 “你就是爱胡乱担忧,她能把我怎样!”山官把虚掩的院子门踢开,快步走了进去。 “大哥,山官哥哥!”柱头坐在堂屋门口,带着小草玩儿,看见人回来大声叫了起来。 李大花靠在炕边,看着小九、鸡蛋和双胞胎。 厨房里有火光传来,大概是大草和花伢两个已经在烧晚饭了。 “你没长腿啊,还叫人家山官把你背回来!”李大花一看就没好气的训道。 “婶子,狗剩腿疼呢,我自己要背他的!”山官看着李大花说道。 李大花顿了顿,又不是自己儿子,就不好再训下去了。 “娘,爹呢?”狗剩边问边歉意的冲山官笑了笑。 “南头赵伯伯家亡了人,叫你爹去帮忙了。”李大花语气还是不大好,“你腿怎么又疼?不是早好了?” 屯子里亡了人,请人去帮忙抬,都要管一顿饭在多多少少给一两个铜子儿或一点儿好东西,叫了人肯定都是会去的。 “没事,现在就偶尔痛一痛,娘,我去厨房看看!”狗剩拉着山官出了堂屋。 大草和花伢正在煮粥,狗剩从房梁下把灌满水挂了几天已经变白了的猪肺取下来切了一小块,等粥煮好后,盛在瓦罐里热在土炉子上,也不洗锅,就着剩下的点儿米汤水,又加了大半碗水,把切碎的干辣椒和蒜子放里面煮了会儿,等有辣味儿飘出来后,滴了两滴油,把肺片放进去小火煮的收了汁,撒上几颗盐就是一大家子晚上的菜了。 肚子吃饱了,一夜好眠。 因着狗剩硬拿了往年积蓄出来,家里又提前买了些粮,这一冬就是过的紧吧些,倒不至于揭不开锅,屯子里还有人家就不定了,那等没什家底的,看着粮缸是怎么省都熬不到开春。 所以王婆子满脸赔笑的跟另一个脸上涂得雪白的中年妇人坐着辆小马车回屯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王婆子男人儿子都死的早,只有个她男人还在的时候过继来的小女儿,前几年两人去嘉兴城投奔王婆子远房亲戚。 大草现在也能帮着干点儿事了,李大花每每把几个小的都扔在家里,带个小板凳儿就出去跟七姑八婆一讲大半天,喂奶都要狗剩去喊人。 晚上,李大花回来看大草眼神就不对劲儿。 “娘,想都别想!”狗剩用力给帮李大花盛的粥放在矮桌上。 王婆子那远房亲戚做的是“人贩子”的勾当,每年从穷人家花几个钱把小姑娘哄走,养上几个月,运气好的被大户人家管事的挑回去做小丫头,那等没人要的或是卖给孤寡的老男人做童养媳或是再养上几年送到低等的窑子里去……这些人伢子自然是不会提了! “……李大人家的丫头,啧啧,那可都是过的小姐的日子,衣服隔几日就是一套新裁的,吃肉还嫌肥的太腻……” “哪有这等好事?莫不是老婆子满嘴胡喷就叫人信的?” 王婆子把衣袖往上一撸,左手上赫然带着根拇指粗的银镯子,“要不这样,我哪舍得叫我那小女儿过去,呶,这才小半年就给我老婆子带了对镯头,说是主子小姐嫌样式简单,随手就赏了人……要是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得的赏更多,等到出嫁,主家还赏一联嫁妆……” 人群中就发出一声惊呼,不少人恨不得把眼皮子贴到那镯子上去……李大花就跟人一起围着王婆子说了半天的话,期间王婆子那亲戚架子端的老高,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结果屯子里妇人反倒越发以为那人是“贵人夫人”…… “想什么想,你知道老娘想什么?”李大花端起碗“呼噜呼噜”连喝了几大口,一张口食物渣子混着唾沫星子直喷。 狗剩把自己的碗悄悄用手护着,庆幸方才已经夹了一大筷子咸菜,将就着能对付过去了。 “我跟爹去城里的时候,赚的就是大户人家丫头们的银钱,人家是祖祖辈辈都伺候主子的,那叫家生子,这等人从小在府里长大,一家子都在府里,才能叫主家放心,放在身边伺候,买进去的都是干倒马桶、扫院子这样的粗活,不犯错一辈子也就是粗使婆子!”狗剩撞了撞坐在旁边是山官,“是不是?” “嗯。”山官喝着粥支吾了一声。 “我们家底子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还好,要是明年老天又不张眼,叫一家子吃什么去!”李大花一边喝粥一边高声说道,“你当你老娘活了几十年是白活的,不晓得伺候人辛苦!就是苦些,好好干活,至少一辈子是饿不着了!” “娘!哪有您想的那么简单,签了字画过押,命都不是自己的了……”狗剩说着就有些激动起来。 大草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大哥和老娘吵的是什么,头一埋眼泪就掉了出来,还不敢哭出来,偷偷的用手背抹眼泪。 “叮嘭!” “吃饭!”刘打铁用筷子敲了敲碗沿说道,“狗剩怎么跟你娘说话呢!都赶紧吃饭,什么话非要吃饭的时候说!” 花伢看大草掉眼泪,也害怕的看了山官一眼。 山官摸了摸花伢子的头,“快吃饭!” 等狗剩开始收拾碗筷的时候,刘打铁把大草搂在怀里,瓮声瓮气的说道,“他娘,别乱打主意了,我们家还不少大草一口饭吃,再说我就信不过王婆子那些话,真有她说的那么好,怎么城里人家不都把女娃娃送去伺候人。” “老娘也就这么想想,人家瞧不瞧得上还另说呢,爷儿俩一样死脑筋!”李大花拍着桌子说道。 “今年我们一起在外间挤一下子,明天就把里面的炕收拾出来,专门种蒜苗,赶在过年前去卖了,多少还能得一点儿,嘉兴城不成了,开春我再去别处找活儿干,哪就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前几年刚有狗剩的时候,几年地里都没得收,狗剩吃了半年杨地主家狗食还不是过来了……”刘打铁不紧不慢的细细劝道。 李大花又说了几句,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也不是真的就想卖儿卖女,这念头就再没起过。 “还哭什么哭?丁点儿出息都没有,在家里就给老娘好好干活,不然还是把你卖去别人家干活!” “娘,别说那话,唬谁呢!”狗剩把碗筷放好,不高兴的说道,“好了,大草,去舀水洗了上炕,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娘,别说那话,唬谁呢!”狗剩把碗筷放好,不高兴的说道,“好了,大草,去舀水洗了上炕,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大草畏畏缩缩的看了李大花一眼,抱着刘打铁的胳膊不肯松手。 “听你大哥的,乖,洗了去炕上暖和着,有爹在,你娘敢卖我大女儿!”刘打铁摸了摸大草的头发安慰道。 李大花拧了一□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大草这才起身拿木盆来舀水,狗剩帮着把水端到堂屋,把屋里的火盆加了一把小木块…… “……看你把孩子吓得……”厨房里,刘打铁轻声对李大花说道。 “是噢,你们都好,就老娘是坏人……”李大花用力推搡了刘打铁一把说道。 “没,谁说的……家里蒜头估计不够,狗剩爱吃蒜子,冬天要生蒜苗……”刘打铁慌忙转移了话题。 “刚才不是还很能,还不是要老娘回娘家……”李大花又推搡了刘打铁一下得意的说道。 “是、是……”刘打铁连连点头。 李大花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了个小篮子,装了十几个鸡蛋要回娘家。 刘打铁怕李大花身体虚还走不动,特意拉了板车过来。 “走了,大草,今儿一起去姥姥家玩一天!”刘打铁喊道。 柱头不等喊就已经欢呼着爬上了板车。 狗剩帮着把大草、小草好都扶上了板车,“娘,你们去,我还要喂兔子就不去了,鸡蛋身体不好也放在家里我看着。” “鸡蛋怎么啦?哪儿不好?我看都是你嘴巴说坏的事!兔子不是还有山官看着,就要你一个操心啊!”李大花一屁股坐在板车上,把装着双胞胎的筐子放在脚边,眉毛一抬就骂了起来。 “娘,你们去吧,我真不去!”狗剩抱着鸡蛋说道。 姥姥家人多孩子多,李大花又不是个细心的,双胞胎要吃奶还会时不时的抱起来看看,鸡蛋就只有受苦的份儿了。 李大花看已经两岁多的小儿子还口水只往下流,一脸呆像就没个好气,“不去算了,在家里多找些鸡食,把里间的炕收拾了,准备生蒜子!” “好,我知道了,你们快去吧!”狗剩单手抱着鸡蛋,腾出一只手帮刘打铁把车用力往前推了一把。 “柱头,大草,你们两个往前面坐一点儿……”刘打铁微微向前弯着腰,拉着板车出发了。 狗剩三下两下把里间的褥子铺盖都抱出来,外间的炕修的比较宽大,铺两床铺盖将将够,好歹不用大人小孩儿都挤在一个褥子里,又在屯子各家屋前屋后翻土砖,挖了几十条肥大的蚯蚓后,抱着睡着了的鸡蛋准备去大荣家看会儿书。 山官一个半大的孩子要把家里的几亩地都种起来,可不像狗剩一样清闲,每每狗剩去叫了,十次倒有七八次不能一起去大荣家。 鸡蛋被狗剩抱着走了几步,就醒了过来,狗剩拿巾子给擦了把脸,一路故意放慢语速跟鸡蛋说话。 “走路,路,现在我们在走路……” “了……”鸡蛋含糊的发了一个音。 “路,路,走路!”狗剩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说同一个词,可惜等到了大荣家,鸡蛋还是舌头生了锈一般,只能含含糊糊的发出个类似的音。 “大荣叫杨地主家叫去了,也不晓得成日里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把人说叫就叫走,我们大荣又不差他家一顿饭吃……”孙婆子絮絮叨叨的把院子门打开,“进来吧,大荣交代了说你过来就自己进去看书。” “谢谢孙婆婆啊!”狗剩笑着说道,“青远也跟大荣哥去了?” “那小子不跟着大荣,谁拿他有办法!”孙婆子嘴里抱怨,脸上却露出了几丝笑容。 “跟哥哥亲才是好事呢,要是青远天天和大荣个吵架,您才这要烦呢!”狗剩配合的说道。 “就是这个理,我们大荣和远远都是极省心的……”孙婆子咧开缺了几颗牙的嘴笑了起来,又伸手逗狗剩怀里的鸡蛋。 狗剩陪着孙婆子说了好大会儿话,等孙婆子想起来要侍弄院子里的菜蔬才进屋去看书。 鸡蛋只要手里有个东西,或是咬、或是撕就可以玩一个半天,为此狗剩特意煮了一块旧棉布给缝了个不规则的布囊…… 刘打铁和李大花到晚上天擦黑才回来,带了小半篮子蒜头。 李老太家人多,屋前屋后开辟了老大一块种菜,菜干儿、干辣椒、蒜头是不缺的。 晚上,吃过晚饭,一家人在炕上说了会儿话 ,就被暖烘烘的炕烤的昏昏欲睡。 李大花却咳了起来,大概是今天吹了点儿冷风,身子到底太弱。 狗剩起来给李大花倒了碗热水,又把双胞胎抱去自己被子里,“娘,稍微忍着点儿,实在不行明天叫爹带您去镇子上看看!” “行了,你去睡你的,我没事儿!哪就要去镇子上……”李大花压着嗓子说道。 “要是明天还咳,我去跟杨老爷家大管家讨几片枇杷叶子回来煮锅水喝,先睡吧!”刘打铁压了压被子说道。 去镇子上看大夫,在刘打铁两口子眼里看来算是不得了的事了,轻易不会提起…… 伴随着李大花的咳嗽声,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难得的又是个大晴天。 狗剩弄了点儿早饭给一大家子,催着刘打铁去多讨点儿枇杷叶子回来。 刘打铁前脚出门,杨凌义后脚就来了。 “柱头,柱头,出来玩啊!”杨凌义在外面跳着脚直喊。 杨家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后,杨凌义被拘在家里大半个月,今儿才又看到人影。 狗剩过去把院子门打开,鸭蛋站在杨凌义身后,冲狗剩笑了笑。 柱头在里面应了一声,抓起他的树杈就跑了出来,两人一起一路叫着朝屯子口的几颗大柳树那儿跑过去。 杨凌义在屯子里混了这些日子,早就跟别的孩子没了什么架子,手里又总有些小吃食,俨然就成了孩子王,柱头算是他手下的第一小弟了。 虽说丢人了点儿,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游戏,狗剩也没去管。 “刚听刘叔说要枇杷叶子,是有人犯了咳嗽?”鸭蛋也没急着追过去,隔着篱笆跟狗剩说起了话儿。 “我娘昨天吹了会儿冷风,咳了一夜,准备煮点儿枇杷叶子水给她喝。”狗剩知道鸭蛋不会叫杨凌义离了自己视线,也没邀请人进去坐。 “我家有现成的枇杷膏,等一下晚上我个你拿点儿过来!”鸭蛋说了一句,冲狗剩挥了挥手 ,快步朝屯子头走去。 这里冬天太冷,不大适合枇杷树生长,根本不能结果,也没见到野生的枇杷树,杨地主家几棵还是听了大夫建议千里迢迢从别处移来的,专门捡春夏叶子旺盛的时候熬了膏给杨凌义吃,清肺养肺……冬天还要仔细拿干草把主杆和粗壮的枝桠都护住,就这样也还有好些枝干都被冻死,第二年春天不会发新芽,长了两三年也没见长高…… “谢谢啊!”狗剩高声喊了一嗓子。 大草把厨里收拾好了,领着小草,提着个小篮子也说要出去玩儿。 花伢基本上每餐下来都会跟大草一起帮忙收拾碗筷,不过今天要给地里半大的菜干(念四声,就是把太密集的菜苗拔一些,好让剩下的菜长得更大)苗,急急忙忙的就背着小九跟山官去了地里。 “去玩吧,别往王婆子面前凑,知道不?”狗剩交代了一句。 王婆子这几天一直在屯子里游说,看到个小姑娘就夸好,哄得好几户人家已经把女孩子送了去。 大草肩膀缩了缩,连连点头。 狗剩跟李大花一起把刘打铁干回来的半大菜苗洗干净,晾在屋檐下,等没了水汽,准备泡些酸菜。 没一会儿,大草抹着眼泪跑了回来,小草也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怎么啦?”李大花甩了甩手上的水问道。 狗剩怕李大花身体受不了,特意烧了热水兑着用,叫李大花一顿好说,却也不得不承认温水比冷水好受多了。 大草看了李大花一眼,眼泪掉的越发厉害了,就是不说话。 李大花一看大草这样儿就来气,站起来伸手就要拧,“问你话呢,哑巴啦!” “娘!”狗剩赶紧叫了一声,“大草,跟哥哥说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大丫姐姐被她娘卖给王婆子了,她妹妹哭的声音老大!”小草嘎嘣儿翠的连比带划的就把事情说了。 大草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大丫是个皮丫头,最先大草刚开始自个儿出去玩的时候,还因为一根嫩苞谷杆子被李大花教唆的跟她打了一架,小孩子没有隔日仇的,不出几天就又玩在了一起,好的什么似的…… 李大花脸上一僵,讪讪的嘀咕道,“人家被卖了,你哭什么,不定人家将来会有什么好日子……” 狗剩心里一酸,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脑子里有再多超前的东西又怎样,一个人在整个朝代、习俗、风气面前什么都不是,指不定再连着两年年成不好,与自己血肉相连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为了一口吃的卖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十七千的欠账,谢谢亲们的支持,明天继续至少三千!嗯,接下来会让狗剩日子过得好一点儿,接着就是那啥了……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 狗剩心里一酸,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脑子里有再多超前的东西又怎样,一个人在整个朝代、习俗、风气面前什么都不是,指不定再连着两年年成不好,与自己血肉相连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为了一口吃的卖了出去…… 王婆子和她那远房亲戚隔天就走了,走的时候带走了七八个五到八岁的小姑娘,屯子里几个老人直叹气,整一个冬,屯子里都显得格外死气沉沉,就是过年也没个欢喜劲儿,只时不时听到几声模糊的哭叫声…… 冬天日子短,很快就到了回暖的时候。 一冬屯子西边的坟场多了好些小小的土包,在满是长长的枯黄的茅草的旧坟包里若隐若现,无端就添了几分凄凉! 屯子里的小孩儿都晓得避着那一片走…… 狗剩一早吃过早饭后,跟着山官去了他家照料兔子。 精心照料了一冬,最后活下了八只母兔子、五只公兔子,六个月大的母兔已经开始发情,公兔却还不不到□的时候。 狗剩和山官花了大力气,把柴房清理出来,拿栅栏隔成几个小间,把公兔母兔和喜欢撕咬打架的兔子分开关着。 “等过一段时间,产了小兔,卖钱后我们就重新修一个兔圈……”狗剩仔细的把兔子粪便都用小扫帚扫出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美好的未来”。 山官扔了两片白菘叶子在旁边把因为发情而有些暴躁的母兔引开,听着狗剩的计划,常年紧紧绷着的脸上慢慢就柔和起来。 今年冬天,李大花和山官两家都生了好几茬蒜苗,山官还自己比较了一下,发现用水直接生比拿筐子装了土生,蒜苗长得快不少,基本上一个月就是一茬,虽说长得稍微瘦弱些,胜在速度快――不比去年刚有的时候吃香,但两家也卖了几个钱。 白米平时大概六文一斤,狗剩平日里吃的粗粮不过两三文一斤,山官开春不等李大花提就拿了家里几乎剩下的全部银钱去镇上买了一百斤粗粮送过去,说好还有一百斤等秋收的时候再送过去。 “你家地翻完了没?”狗剩把收出来的粪倒了一半在山官家茅坑里,剩下的准备端回去。 在没有化肥的时代,粪便在各家各户也算是财产一般的存在了。 “还剩湾子那儿的一块和院子里。”山官快手快脚的把正在沤肥的茅坑盖好,就是这样狗剩也被熏得干呕了一声。 “你把屋后的地先空着,以后试试种些给兔子吃的东西,我明儿跟你去湾子那边一起翻地。”狗剩退开几步顺了口气,边往外走边说道。 “嗯。”山官应了一声,什么也没多说。 刘打铁去了地里,李大花还干不得重活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点一点的慢慢翻院子里的几珑菜地,听到声响,伸长脖子往狗剩手里看了看,才继续干活,就是怕自己儿子傻头傻脑又把兔子粪留给了别人! “柱头,来帮个忙!”狗剩把混着杂草的粪放在院子边上扯着嗓子喊道。 柱头连蹦带跳的不知从哪儿跑回来,看了地上的篓子问都不问,一股脑的抽到了茅厕里,又一阵风的跑了出去。 “我去玩了!” “作死啊,成日就知道疯跑……”李大花捶了捶发酸的腰部,嘴里骂骂咧咧的。 狗剩只管自己去倒水洗手洗脸,并不搭理,李大花身子骨不好后,脾气就越发暴躁起来,时常看什么都不顺眼,一张口嘴里就没个干净的时候。 “哇――哇――” 屋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大草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娘!” “叫魂啊叫,去厨房把米汤水端进去喂两口就是了!”李大花用力把一块土块砸碎吼道。 大草眼圈一红,就不敢说话了。 狗剩摇摇头,走进去看了看,双胞胎就这点不好,一哭就是双重奏,吵得人脑仁都是痛的,给尿湿了的大双换了干净的尿布,又各自喂了两口早上煮粥时特意留下来的粥水才止住了哭声。 李大花身子骨不行,双胞胎三个多月的时候就没了奶水,又是最冷的冬天,连瞅着别人的奶喝两口的机会都没有,全靠粥汤养着! 开春至少野地里能刨些吃食出来,屯子总算有了几丝松快的气息,狗剩叫大草还是留在家照看几个小的,自己背了箩筐去地里。 刘打铁一边卖力的挥舞着钉耙,一边弯腰把野菜都择出来,野菜、草根也要捡出来,将来锄草的时候能省几分力气。 “怎么没在家帮着你娘些?”刘打铁看人来了,加快刨土的速度,狗剩带着个小铲子一边择野菜、野草一边把土块敲碎。 “还有大草在家呢!” 有个人帮忙,就好办了许多,等日头开始升高的时候,已经干了小半。 “烟暖土膏民气动,一犁新雨破春耕。效原眇眇青无际,野草闲花次第生。” 不远处的小路上不知从来走来个穿着一身长衫的大少爷,杨地主的两个大儿子陪在后面,一脸明显带着谄媚的笑容。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这就是春耕啊,当真是一派闲适!”那人初春大冷天的拿着把纸扇子,轻轻敲着手心,摇头晃脑的感慨道。 “李少爷说的有理,有时候粗茶淡饭也别有一份情致!”杨地主大儿子附和道。 李少爷但笑不语,走近狗剩和刘打铁,“小哥,这些是什么?” “野菜。”狗剩没好气的答道。 任谁自己挥汗如雨的时候,别人却在旁边感慨是“闲适之像”都不会跟那人有什么好话! 农人家里农具都是极其贵重的财产,能有一架耕犁的都是家境比较好的人家,这里铁可不是什么便宜物什,大多数农人都只能靠一根耙子甚至小铲子一点一点翻地,为了充分利用那点儿肥料,还要赶在播种前翻好几遍。 “果然是‘马兰不择地,丛生遍原麓’!”李少爷感慨道。 狗剩的筐子里装了乱七八糟小半筐子各样的野菜,边上还堆了一小堆准备带回去喂兔子的野菜。 “李少爷若是感兴趣,不妨也试试,午食添一盘凉拌野菜,尝尝自己亲手摘的东西,怎么样?”杨二少爷满脸笑容的建议道,“这野菜虽说是乡野粗鄙之物……” “二弟,李少爷怎么能做这等脏俗之事?”杨大少爷喝道。 ……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改了一下过十二点了,晕!还算前一天的啊,没有断更!呜呜……注:文中出现的两个诗句都是引用的!今天只有这么多了,欠账一万七不变!!请假日到今天为止,今天已经答辩过了,哈哈……明天正常更新加还账!感谢漠漠扔了一颗地雷!这是本文的处女雷!哈哈!下面是文中的一点儿小解释:另外有亲说要自己才“吃老米的女儿”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啦,就是被留在家里吃父母的老米,不嫁出去的女儿,招一个女婿上门,对男人来说就是入赘,在农村这个很普遍的,通常那种只有一个独生女或者有两个女儿的家庭都这样,但是在城市大多都是不招不嫁,就是男的不算入赘,女的也不算完全嫁人,女的也要养两老(父母),嗯,就这样,不知道解释清楚了没……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二弟,李少爷怎么能做这等脏俗之事?”杨大少爷喝道。 “无妨!”李少爷一伸手饶有兴致的撩起长袍半蹲了下来,“这些都是野菜?” 狗剩忍着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嘲讽,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五指并拢手作漏勺状伸了出来。 李少爷疑惑的看着狗剩。 杨大少爷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从袖袋里摸了几个铜子儿扔到狗剩手上。 狗剩心满意足的收了起来。 “狗剩!”从他们走近就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的刘打铁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狗剩装作没听见,蹲下来把筐子翻了翻,“这是荠菜,这是黄花丁,这是马齿苋……在沸水里过一过,用炸了蒜子、辣椒的芝麻油一淋,加盐搅拌……” 李少爷笑着应了,到底还是没去碰洒了农家肥的泥土。 狗剩把齐整些的野菜挑了些出来,拽了几根草三下两下搓成一根细细的草绳,扎好递给杨大少爷带了回去。 “……没想到两位杨兄还有这等闲云野鹤的日子……” 走了老远,狗剩还听到李少爷咏叹式的感慨。 “呸,真是吃饱没事干……”狗剩学着李大花的样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准备发泄一通。 “狗剩!”刘打铁惊慌的朝几人走远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个大老爷们儿,跟谁学的这娘们儿样!” 狗剩“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敲碎土块,这亩地前两天刚散了一遍自家沤的肥,时不时还有小团小团没散开的烂叶子出现,好在已经没了多大气味…… 晚上,刘打铁没提狗剩白日所得的几个钱,狗剩也乐得自己留了下来,以后不论做什么没得本钱可不行! 一夜一家人无话。 第二日狗剩应了山官要去给他帮忙,一早吃了早饭就跟山官一起出门了,也不管李大花阴沉的几乎滴墨的脸色。 “算了,算了,山官也不是没给我们帮忙,狗剩兔子不还养在人家家里……”刘打铁低声劝道。 “还算了,就没见过死小子哪次占到过什么便宜……”李大花气不平的嘀咕起来。 狗剩一边捡野菜和野草,一边跟山官将昨儿的事。 “真是好笑,咱们赶死赶活,就怕赶不上春雨,那小白脸还说是一派什么悠闲之像……” “嗯。”山官用力挥舞着钉耙,脑门上冒出一串细细的汗珠。 去年雨水足,这块地低了些,格外难刨。 “……要有粮食吃,哪个愿意拿野菜当饭,只他们大少爷当是享受……”狗剩继续说道。 “吭嗯――”山官撞了撞狗剩,故意清了清嗓子。 狗剩回头就看到三位大少爷又穿着一身跟周围格格不入的浅色长衫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哟,小哥,又在挖野菜呢?”李少爷小心的避开几小堆肥料靠了过来。 “嗯。”狗剩瞬间从话唠转换成了闷油瓶儿。 “没想到这山间野地里生长的物什也别有一番滋味!”李少爷微微摇着头说道。 狗剩站起来把手伸出去,“您要是有兴致,我可以每天摘了最嫩的野菜给您送去,这野菜吃多了据说人都能水灵些……” 李少爷拦住杨少爷要掏钱的动作,随手掏出一粒碎银子放在狗剩手里,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就麻烦小哥了。” “大少爷,二少爷,我每天早了挖了野菜,趁早就跟您送到后面,您看成不?”狗剩努力保持嘴角不向上翘,以平稳的语速说道。 杨大少爷应了一声,陪着李少爷往不远处的小山包走去。 “……没想到这等世外之地也有如此贪财市侩之人,真是大煞风景……”李少爷拿纸扇敲着掌心说道。 什么世外之地,能吃饱饭的也就那么几家,半大小子也是家里的劳动力,若不拿好处,谁会花时间给你找野菜……杨二少爷忍不住腹谤着。 “李少爷见笑了……”杨大少爷却连连附和。 由此两人未来可见一斑! 狗剩忍着等几人走远了才笑了起来,“真是傻叉啊,野地里到处是野菜,也就这种傻子会稀罕……” “嗯。”山官平静的应了一声。 “……有了这半两银子就好办了,等你家地翻完了,我们一起去山上找找,准能找到不少调料……”狗剩兴高采烈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去年冬天,吃了整整一冬的稀汤杂粮粥时,狗剩每晚在炕上都抱着脑袋想――不论何时,想赚钱,无非衣食住行这四个基本方面,衣服衣料一来要大笔成本,二来根本没有空子好钻,若是把脑子里那些没几片布料的稀奇古怪的衣服样式做出来,怕不被口水沫子淹死;这里原就地广人稀,而况还能去“炒房”不成?这可不是什么依法好办事的社会……思来想去,也唯有在吃食这方面动脑筋,在集市上,只要交了钱进去,谁都可以摆个摊子! “卖什么?”山官脸上终于有了点儿反应,把钉耙竖起来,停了手里的动作。 “我仔细看过了,镇上集里面条、包子、馒头、麻花什么都有,我们得想个新法子……”狗剩气都不喘的把打算说了。 “好!”山官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答应给帮忙,继续刨土。 大草大了两岁,有她在家看着几个小的,烧火洗衣,狗剩闲了不少。 去年年成不好,李大花又遭了场大罪,今年两口子就没敢把积蓄拿出来继续办田契,还是往年五亩半的地,有两亩去年秋天已经种上了燕麦,没了李大花帮忙,刘打铁不过多花了两日就把地都整了出来,只等种苞谷。 狗剩把前一天得的几个铜板儿交给李大花,就堵了李大花的唠叨,每天乐得天微微泛白光就出门,找片长得水嫩齐整些的野菜仔细挖了,日头还没完全升起就送到杨地主家,再去山官家照料兔子,然后两人就一人背着一个大箩筐去山上到处翻找,到晚上天黑定才回家。 以前每次花小半日功夫到山上,不是为了砍柴就是要割草,急急忙忙的埋头干活,几乎没有注意过山上东一丛西一簇纠结在一起的植物,这几日仔细找了找,还真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至少找到了好几颗花椒树,虽然大概因为冬天太冷,长得矮小了些,若是头一天夜里漂几星雨,蘑菇、木耳到处都是,可惜狗剩只认得一两种能吃的蘑菇,其他都不敢摘,木耳倒是看到多少摘多少,回去晒干了可以放好久…… 有了花椒,家里还有干辣椒、蒜子,在加点儿蘑菇提味,也就差不多了,山关在家练了好久才会拉面条和削面片,等刘打铁给杨地主家帮好工,准备去镇子上找活儿干的时候,狗剩和山官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为此,狗剩特意花了几天的时间手把手的教花伢和大草给兔子喂水、喂食、清理粪便…… 柱头前两天叫李大花拘在家里帮忙把屋前屋后的菜园子都种上了,这两日得闲,在外面玩的连家都不落,李大花脾气躁是躁了些,对这个敢缠着自己撒娇的二儿子到底还是偏疼些,虽然每天晚上柱头嚷嚷着吃不饱的时候,要骂上两嗓子,第二天若是没什么要帮忙的事儿,还是由着他跑出去疯玩。 三人闻鸡而起,镇上刚开城门就随着人潮涌了进去。 交了铜子儿后,刘打铁帮两人把半敞开的油纸棚子撑起来,两个土炉子和烧着高汤的锅都架好,三张小桌子、几条椅子卸下来后就要去桥头等活儿干。 “爹!”狗剩用力咽了咽口水,拉住了刘打铁,“您等会儿,若是我们这摊子撑得起来,您就给我们帮忙,别去桥头干等了,我晚上交二十文钱给娘!” 刘打铁瞪了狗剩一眼,“要帮忙就直说,就你分的清!” 狗剩“嘿嘿”笑了两声,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底气不足,害怕呢! 萝卜、白菘、几样味道好的野菜、芦苇嫩芽、木耳、蒜苗……洗净串好放在一边备用;特意花了功夫从河滩上捞回来的螺蛳肉、鳝鱼段、泥鳅和几样猪内脏并肥多瘦少的五花肉,用削尖的竹签串着,放在那大骨熬的乳白的高汤里小火温着,蘑菇这里人不敢吃,狗剩只偷偷拿它提了鲜又仔细的挑了出来,留着自家人吃,主食就是面条、面片和面疙瘩,辣椒油、花椒油,切碎的小葱、蒜子用干净的大碗装了,摆在案上…… 狗剩把所有的东西都擦得干干净净,汤水都是用骨头慢慢的熬出来的,陪着各色菜蔬和肉看着舒服,闻着也香。 山关把木柄铁勺子用力在准备煮面用的高汤铁桶上――这是狗剩意外得来的那半两银子最大的去处了,还不够做一个狗剩心里计划的大家伙! “咚――” 余音传了老远。 “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喽,糙面一文钱一碗,白面三文钱一碗,加一文钱就有一串肉三串菜吃,肉汤免费喝到饱――” 山官连着吆喝了两边,就有人围了过来…… 刘打铁拉面、削面片,山官煮面疙瘩,狗剩跑前跑后给拿串子,肉串的竹签上绑着两根线头,一个铜板儿一串,内脏、螺蛳这些签子上系一根线头,一文钱两串,菜都一文钱三串,点了什么签子就放在碗旁边,好算账――这是以前狗剩最爱的小吃之一! 镇上的面条加肉四文钱一碗,不加肉两文钱,还是糙面的价格,狗剩把面的量稍稍减少了点儿,配着串子一起卖,新鲜看着又实惠,滋味还不错,一时生意倒也还过得去。 等过了早饭点儿,狗剩煮了三碗糙面当早饭。 三人都饿的过了头,不吃还不觉得,吃起来连话都不想说,一阵狼吞虎咽,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把棚子里收拾干净了,狗剩长呼一口气,懒洋洋的清点剩下的串子。 “卖的差不多我们就回去,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来,要是做得好,以后都隔一天来一次……” “懒得成什么,看着还成,叫你娘在家帮忙穿菜,我们爷儿几个辛苦一下,赶着地里不忙好好把这门生意做下来!”刘打铁立即就反驳了。 “爹,这生意我要长久做下来的,哪能天天这么辛苦,最多头半个月!”狗剩一屁股做下来坚决的说道。 “臭小子!”刘打铁瞪了狗剩一眼,略坐了会儿,看不忙就要去桥头看有没有活儿干。 “人说天天早起要长不高呢!”狗剩抱着钱罐子坐到最角落里,偷偷摸摸的数起来,“爹给看着,我怕就我和山官两个在,有人起坏心眼儿!” 刘打铁立即就反应过来,做贼一样的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说道,“怎么办,儿子?要不我们把钱罐子先藏起来……” “有大人在这儿就成了,爹!”狗剩把装钱的罐子放在案几下面说道。 串子这个东西有一个神奇之处――看着便宜,可叫人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多,面条少一点儿,就更能吃串子了…… 一个早上,来了四五批客人,每人吃个三四文钱就是一百多文了,卖的东西除了面条和肉、下水,其它都是自家产的,几乎没有成本,如此先不管置办物什的银钱,利润算起来差不多有一半了! 狗剩偷偷跟山官咬着耳根,把收入情况说了,“……这个就是太辛苦了,我们赚了钱,好好修一个兔子圈(类似于猪圈哈),以后兔子多了,就在家养兔子,这样就轻松了……等兔子卖的钱多了,多买几亩地,修一个舒舒服服的院子……” 山官幻想着将来有个不用年年修补的青砖红瓦大院子,跟狗剩两个养一大群兔子,每天就伺候伺候兔子……脸上就柔和下来,嘴角不易觉察的往上翘了翘――狗剩就是这样的人,想过好日子又不想麻烦,就是现在看着有了个好的赚钱法子,这些个串成串的菜受欢迎,说不得将来靠这个就能在镇子里立足,但是狗剩从没有想过这个…… 刘打铁担心狗剩说的,两个小的躲到后面说悄悄话儿时就一直坐在案几前守着。 有个小娃娃看着稀罕,闹着要吃,来买菜的小妇人大概不舍得,强拉着人往前走,小娃娃平时估计是个受宠的,顿时嚎哭起来。 “大婶子,给小弟弟尝个新鲜吧,一文钱三串菜一串肉肉汤管够!”狗剩走过来笑着招呼道。 那小妇人犹豫了下,领着孩子走了进来,因着没人,狗剩拿了两个碗出来,免费给那小妇人舀了半碗汤。 “您尝尝这汤,有辣椒油和葱蒜,需要自己加!” 滚热的骨头汤肉味盖过了各种蔬菜的味道,浓浓的汤上洒几根翠绿的葱叶,对于并没条件时时买肉打牙祭的人家来说,就算是一碗汤也是极有吸引力的! 小妇人花了一文钱,挑了两串猪下水,喝了汤后,一大一小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过了中午,就卖的差不多了,狗剩看了看锅里剩下的二十来根串子,果断的叫刘打铁和山官把东西收拾了,再迟点儿,回去都要天黑了。 “爹,这钱我先留着,有用!”狗剩数了二十个铜子儿给刘打铁,不放心的解释道。 “你只不乱花,留着也成!”刘打铁犹豫了下,想到家里连底子都给了狗剩管着,也就同意了,只不痛不痒的交代了一句。 “您还不知道我!”狗剩得瑟的挺了挺肚子。 山官眉毛向上一挑,“快走吧,回去我们还要串菜呢!” 有了收入,三人都是身心松快,连浑身的疲劳都忘了,竟比来的时候还快了小半个时候到家。 狗剩把剩下的串子捡好的装了两碗,煮了几个白面疙瘩一起放在里面,“娘,我给大荣哥和鸭蛋送去!” 李大花嘴角瘪了瘪,大荣来就很少空手,鸭蛋不仅是杨地主家大管家的儿子上次还送了一小瓶枇杷膏过来,虽然心里并舍不得,却也没说什么! 杨凌义在大柳树下疯玩,鸭蛋守在旁边拿着一个编了一大半的柳筐有一下没一下的编着。 “……自家烧的点儿东西,你尝尝!”狗剩把碗递了过去。 “是什么?是什么?” 杨凌义和柱头一起跑过来,跳着问道,一边还耸着鼻子用力闻。 “一点儿菜,家里还有!”狗剩把柱头拉开说道。 “噢!”柱头欢呼了一声,跟杨凌义说了一声,就往家里跑。 “谢谢!我明天把碗给你送回去,”鸭蛋温和的笑了笑,收拾了东西,一手端着碗,一手牵着一直把扣在一起的碗掀开的杨凌义往回走,“好了,我们先回去……” 狗剩快步去了大荣家。 “四九多少?”大荣抱着李青远轻轻摇晃,在院子里慢悠悠的转圈。 “三十六!”李青远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答道。 依狗剩的经验,小家伙绝对是先偷偷从一九背起,才说出答案。 大荣也没计较这个,继续问下一个。 狗剩叫了一声,大荣单手抱着人,把院子门打开。 “不进去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 把东西给了大荣后,狗剩急急忙忙的就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昨天也补回来了,并且旧账不减少!昨天没更新,真的是那个考试太彪悍了,回来累的不行,对不起各位亲了!明天还是五千+,还账加补偿亲们,因为,那啥编编催了好几次,周三要v了,到时候请亲们继续支持,周三当天三更,绝对过万字!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把东西给了大荣后,狗剩急急忙忙的就回去了。 刘打铁把二十个铜子儿给李大花收了起来,又再三说了狗剩手里的钱还有用,李大花才心情愉悦的开始帮忙串菜,只念叨了一个晚上,来来回回叫狗剩勤快些日日去出摊…… 狗剩劈开两根光溜溜的大骨头,架起硬柴,加好调料,煮了满满一大锅汤水,等半夜了,满屋子都是香味儿。 柱头睡觉都在咂嘴,口水流了老长。 狗剩小心的从被子里溜出来,给几个小的把被子掖好,找了块巾子给柱头垫在枕头边。 里间也有了动静,刘打铁低声叫李大花别起身,披着件大衣出来了。 父子俩把锅里熬了一夜的汤盛到桶里,山官也来了。 狗剩装了三碗热热的汤出来,几人胡乱的喝了且先对付对付肚子。 “好了没?”刘打铁低声问道。 狗剩快速的抓了两把粮食用水淋了淋,就着锅里剩下的汤,又加了一瓢水,架了根柴,盖上锅盖,等李大花他们起来就有熬得稀烂的粥喝了。 “就来 !” 刘打铁把板车上东西挪了挪,叫狗剩好坐上去打个盹。 昨晚,狗剩起了好几次去看着锅里,只囫囵的躺了一晚。 “等今晚我来煮汤!”山官皱着眉头说道。 “算了,麻烦!”狗剩懒洋洋的说道。 “你睡吧,这几天晚上我去跟你挤一下,两人轮流起来!”山官用力帮刘打铁把车推上上坡,微微喘息着说道。 “不用……” “那就麻烦山官了,叫花伢和小九也过来一起住两天,鸡蛋和小草跟我和你婶子睡,外面炕也够大!”刘打铁打断狗剩的话说道。 难怪狗剩直说要隔天去一趟镇子上!刘打铁是又心疼自己大儿子,又舍不得这来钱的买卖,自己要顾着些李大花和双胞胎,晚上不好起身,正好这门生意是跟山官一起的,他来帮忙也是理所当然…… 狗剩靠着装着土炉子和铁桶有些温热的筐子,随着板车的晃动,头一点一点往下扎。 山官给刘打铁打了个招呼,把板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狗剩迷迷糊糊的问道。 “没事儿,你歇着,到了我们叫你!”山官轻声说道。 “唔。” 山官和刘打铁把木柴放平,让狗剩能躺下来…… 如此,连轴转的忙碌了半个月,狗剩算了账,除去铁通在内的各项成本和每日交给李大花的钱,还赚了有六百多个铜板儿,分给山官三百个铜子儿,自己还有三百多文钱,狗剩就坚决不肯每天都往镇子上赶了。 李大花在厨房门口跳着脚骂,“……要是老娘前两年身子骨稍微好一点儿,哪轮得到你们爷儿两个做主……两个懒汉,今天有口吃的了就只管困觉……” 刘打铁在旁边低声劝。 李大花每每一闹,几个小的就吓得直哭,家里一片鸡飞狗跳。 狗剩干脆抱了鸡蛋出门。 前些日子忙,狗剩买了包糖,每天拿两块给柱头,叫柱头去给李少爷挖野菜,狗剩也就没对这件事儿上心了,还当那大少爷早就离开了。 今天晚上不必急着熬汤、摘菜,狗剩抱着鸡蛋在外面转悠。 “路、哥!”鸡蛋蹬着好几下腿,仿佛废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两个字。 “嗯,对,哥哥抱着鸡蛋走路!”狗剩慢慢一个字一个字重复道。 “都、都……”鸡蛋用力说道,嘴角一条透明的丝线落了下来。 “鸡蛋想自己走?”狗剩猜测的问了一句。 鸡蛋还是用力蹬着腿。 狗剩把鸡蛋放下来,扶着鸡蛋歪歪扭扭的试着往前走――就两条腿,仿佛打了无数个结似的,前后迈怎么也迈不出去,没往前走几步,倒是把狗剩累的够呛。 快三岁的孩子了,口水还止不住。 “吞,看哥哥,嘴里,用力吞!”狗剩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 鸡蛋呆呆的看着狗剩,也不知道明白了没,狗剩拿挂在鸡蛋胸前的破布给擦了擦下巴…… 等天擦黑,狗剩才晃回去。 李大花脸色还不大好,好歹已经冷静下来。 “娘,您别急,我心里都有数,我们卖的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哪有人天天愿意花钱吃的,隔一天去没准生意才更好呢!”狗剩赶在李大花开口前就解释道。 狗剩给大荣和鸭蛋送了一次,杨凌义和李青远两个小的吵着还想吃的时候,两人直接砍了排骨回来炖汤,挑最好的蔬菜往里面下,想吃面疙瘩也简单,舀了汤出来煮一碗就是,还有肉骨头啃,跟狗剩做的不过就是少了那么点儿韵味儿! 李大花“哼”了一声,“老娘就是看不惯你那懒骨头相!” 狗剩“嘿嘿”笑了两声,“娘,刚刚鸡蛋说话了,还要自己走路呢!” 李大花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去逗鸡蛋说话,“真的,来,鸡蛋,叫声娘听听!” 鸡蛋含含糊糊的发了个类似“娘”的音,李大花立即就眉开眼笑的。 屯子里和李大花娘家已经开始怀疑鸡蛋有问题了,李老太太上次还偷偷问了李大花一次,叫李大花又拿有人三四岁才会说话这先例挡了回去。 “娘,您看,我在家也没闲着,柱头老大了,连最简单的账都算不清,以后怎么办?”狗剩趁机继续说道。 “就你事儿多,你老子娘小时候都没人教,还不是把你们几个生下来了!也没人管你,你怎么长这么大了!”李大花“呸”了一口,抱着鸡蛋进去了,放在炕上教他走路。 狗剩摇摇头,进厨房给大草和花伢帮忙,准备吃晚饭。 刘打铁和山官两人在镇上忙了一天,晚上回来还趁着天没黑往地里去了。 狗剩叫巴巴的守在厨房门口的柱头去把人叫回来。 这一段时间要卖吃食,一家人都跟着沾光,喝了半个月的骨头汤,个个脸上都有了几分血色…… 第二天,狗剩一觉睡到日头高升才醒来,只觉得骨头都睡酥了,在床上用力伸了懒腰才爬起来。 “娘!” 李大花坐在院子里打箩筐,“起来了!给你留的饼子在锅里!” 狗剩应了声,洗漱后,拿了难得吃一次的饼子边吃边往山官家走。 兔子有几天没去看了,前两日,大草和花伢喂得时候发现又死了一只公兔,已经喂了大半年了,眼看就可以配种,拎着有三四斤重的兔子,好不心疼,刘打铁把兔子剥了后,叫李大花送回了娘家,捎了两筐越冬的白菘和萝卜回来。 山官去了地里,花伢带着小九在家里洗衣服,给狗剩开了门。 狗剩顺手就把没吃完的最后一口玉米饼子塞给了小九,走过去探头往柴房里看,惊喜的发现有两只个头大些的公兔子也开始发情了。 “花伢,来帮帮忙?”狗剩叫道。 花伢在身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狗剩撑着栏杆跳进去,把发情的两只公兔子抓出来叫花伢分别放到两个大些的母兔圈里,又额外给这两个圈多抓了一把洗净晾干的草扔进去。 现在兔子大了些,已经不用把草切碎喂! 那公兔立即追着母兔转起了圈,嘴里发出长长短短的叫声…… 李大花就是身体不好也闲不住,上午打了半天的箩筐,下午又麻利的串菜串子,整整齐齐的码在一个洗净的箩筐里,明天只管用,又挑了好烧的柴出来,劈成合适加在土炉子里的大小。 狗剩要帮忙,李大花一通海喷,叫狗剩只管歇一天――若是不暴躁起来,终究还是晓得心疼自己大儿子! 有了点儿空闲,狗剩就想着看书,跟李大花说了一声,往大荣家去了。 院子里,孙婆子跟几个年龄差不多的老婆子围在边上一颗柳树下一起眯着眼睛打柳筐,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儿。 “孙婆婆,王婆婆,李婆婆……”狗剩依次叫了过去。 “哟,狗剩啊!” “是打铁家的大小子!” “都长这么大了啊……” “狗剩啊,怎么都不见去找我家小子耍……” …… 狗剩一律支吾一声应付,好在几个老太太倒也不是真的要回答。 “进去吧,你大荣哥跟远远在屋里!”孙婆子笑着说道。 狗剩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进去,把几个老婆子的打趣声抛到身后! 大荣自己拿木板刻了个棋盘、棋子,都打磨的光光溜溜,正教李青远下棋。 “大荣哥!” “狗剩哥哥!”李青远叫了一声,又继续摆弄圆溜溜的棋子。 “噢,狗剩来了!”大荣站起来,从柜子里端了一小盘红彤彤的干枣子推到狗剩面前。 这个东西在这一带算是稀罕东西,冬天太冷,回暖又极快,很少有水果在这里能长好,山上只有野草和灌木最茂盛,少少的几根野果子树也都长得七歪八扭,一年到头也没看到有几个果子。 只是一盘干瘪的红枣,狗剩觉得嘴里的唾液迅速的增多,硬强迫自己不去看。 “你尝一点儿吧,小远的爹娘派人送过来的!”大荣抓了把塞给狗剩,剩下的放在李青远手边。 狗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生意做得怎样?今天怎么没去?”大荣看都没看棋盘,随手把一颗棋子往旁边移了一下。 李青远抓着一个枣子,另一只手在棋盘上比比划划,好大会儿才动一步。 “还成,今天歇一天,明天再去。”狗剩把嘴里的渣子都咽下去后答道。 “生意不错就好!”大荣微微点了点头,“柱头还在给杨地主送野菜?” “前几日还送了,这两天不晓得!” 提起这个,狗剩就想到那个自觉高雅的李少爷,立即就有了满肚子的话,“大荣哥,你是不知道,那个李少爷,看着我跟我爹刨地,还要吟一句诗,说什么‘闲适’之像,真是搞不清状况还乱装,大荣哥,你说读书人是不是都这样……又是什么‘闲云野鹤’的日子,我们抢收的时候他是没看到呢,纯粹是吃饱撑了没事干的少爷才会这样觉得,听了就叫人来气……” 狗剩“霹雳啪啦”说了一通,最后总结了一句,“人说满瓶子水不响,半瓶子‘哐当哐当’就是这样了,没得叫人笑话!” 大荣嘴角越扬越高,听到狗剩最后一句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听到没,青云!” 狗剩猛地回头一看,前几日一直由杨地主两个大儿子陪着在屯子里转悠的李少爷赫然就站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口。 “呃、啊……”狗剩吭哧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青云脸上神色及其古怪,也是半天没说话。 “三哥!”李青远叫了一声。 “他是远远本家嫡亲的哥哥,这次来看看小远,顺便送些东西过来!”大荣介绍道。 狗剩装傻“嘿嘿”笑了起来。 “哼,我们读书人是不是都这样?你知道?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尔’!我是不知道农人生活疾苦,却还到这偏野之地看了看,你呢?要不要跟了我去?”李青云条挑衅的说道。 “是,是,李少爷说的有道理……”狗剩眼睛盯着棋盘连连应声,根本不敢跟人对视。 这话本来没任何问题,但是偏巧有个老婆子进来倒水喝,把这话听了半截去,回去跟自家媳妇儿说了。 等狗剩又去了一趟镇上,李大花欢天喜地的问狗剩的时候,屯子里已经传成――在杨地主家做客的城里少爷要纳狗剩为偏夫,狗剩走了大运,后半辈子就是叫人伺候的好命了! “娘,快别胡说了!”狗剩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李大花喜气洋洋的继续说道,“看着是个老实相儿,内里傲的要命,去年在你姥姥家玩儿,你大舅家大表妹闹着要当你新娘子,你姥姥姥爷几个舅舅哪个不开玩笑,老娘还没说话呢,你就堵死了,不就是瞧不上你表妹那鼻涕样儿……” “娘!”狗剩叫了一声。 “好了,不说这些!”李大花摆了摆手,“娘的意思是说,管那些长舌妇怎么说,她们那是眼红呢,要我说,名声算什么,你以后能享福是正经!” “不是这个,人家李少爷怎么会说那种话,那日儿子背后说人坏话叫抓了个正着……”狗剩赶紧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真的?你别来哄老娘,人王老二婆娘说亲耳听到的,难道还能错了不成!”李大花半边眉头挑的高高的,声音不知不觉就高了起来。 “没有的事,娘!你听我说,这种事别想了,说出去叫人笑话,我一个大男人,自己养不活自己还是怎么?那是什么好日!再听到有人这样说,就该给她一个大耳瓜子!”狗剩声音也越发高了起来。 “你这话是说要扇你老娘耳刮子了!”李大花指着狗剩的鼻子骂道,“狗东西,老娘养你这么多年,就是叫你来扇老娘耳光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就是生的贱骨头,是不是?有点儿小聪明就不得了啊!老娘过的桥比你走得路都多,不知道什么是好日子!死要面子有什么用,有吃得好穿的暖重要!我知道你心大,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能给人家做偏房就是老刘家几代祖坟冒青烟了……呸,什么东西,连你老子娘都反了……”李大花唾沫星子喷了老远,蜡黄的脸上涌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怎么了?”刘打铁背着个筐子从外面走进来,赶紧拉住恨不得吃人的李大花问道。 “我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要是你觉得是好日子,你自己去过,不要来攀扯我!”狗剩吼了一句,把手里的木瓢用力摔在地上,冲了出去。 狗剩越想越委屈,虽然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又投胎做人还记得上一世的事情,但自小的感情也不是作假的,自问从没有因为脑子里多了些东西就觉得自个儿有什么不同,这些年来一样拼死拼活的干,有什么好的先让给弟弟妹妹吃,对爹妈也真正是放在心里…… 山官去吃晚饭的时候,才知道事情。 大草拿了个大碗,盛了一碗粥放在锅里准备给狗剩留着。 “留什么留,他不是能干,看饿不饿的死他!”李大花把筷子“啪”的一声往小桌上一拍,尖声说道。 “大花儿!”刘打铁低声叫了一声,“你放那儿,大草,过来吃饭!” 李大花“哼”了一声,三口两口把粥喝了就气呼呼的进了屋子。 山官也放了碗筷,“刘叔,我去找狗剩。” 刘打铁点了点头,“把人叫回来,你劝劝他,有话回来好好说!” 山官应了一声,快步出了屋子。 外面只余点点星光。 山官瞪着眼睛一路找过去,也没敢声张――狗剩不是个碎嘴的人,也不愿意被闲话缠身,必定不会在有人来往的地方――最后在田边的小水沟里找到了缩成一团的人。 这条水沟地势比较高,开春化冻的时候还有点淤泥,以前狗剩就爱在这里摸东西,现在已经完全干涸了,里面的野草长得倒旺盛,两人还给兔子割了好几回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柱头这个,江月是觉得这才是正常小男孩儿的样子,狗剩、山官这样的才那啥,呵呵!最后,剧透一下,李少爷真的是打酱油的,很快就永远不会出现了!但是,他留下的影响是深远的…… 42第四十二章 狗剩窝在沟里,呆呆的看天上星星。 山官跳下去,靠在狗剩旁边,也缩在沟里。 等觉得寒气有些刺骨了,山官才开口,“回去吧!” “嗯。” 狗剩软绵绵的站起来,低着头往回走。 “进去吧,我去给你把晚饭端过来,先睡一觉,明天再说!”山官把人推进自己家说道。 狗剩犹豫了下,慢吞吞的走了进去。 柴房里不停的传来兔子活动的声音,狗剩在堂屋门口站了会儿,趴到柴房门口的栏杆上,闻着骚味儿,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李大花是什么性子还不清楚,不过急起来就口不择言罢了,明天请大荣哥和李青云去当面跟李大花说清楚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山官回来的时候,狗剩已经好了不少,就着点儿泡菜把粥喝了,跟山官说了会儿养兔子的事儿。 “你睡吧,今天累了一天呢!” “嗯。”山官应了一声。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但是两人都大睁着眼睛望着黑乎乎的房梁,不知什么时候才入睡…… 一早,狗剩连早饭都没回去吃,在山官家急急忙忙的洗漱了就往大荣家去找人。 “狗剩啊,今天这么早,饭吃了没?小远还没起床呢,等一下跟我们一起吃点儿?”孙婆子热情的说道。 “不了,孙婆婆,我来找大荣哥给帮个忙!”狗剩勉强笑着说道。 大荣听到声响。抓着条米白色的巾子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怎么了?” 狗剩疑惑的看着浑身仿佛冒着热气的大荣,这一大早的莫不是先去找人打了一架才闹得满身是汗! “早上起来活动了一下拳脚,倒是你,什么事?”大荣又问了一遍。 “啊,是的,大荣哥,青远的那个三哥呢?有件事要请他亲自跟我娘说一下!”狗剩快速说道。 大荣挑了挑眉头。 “是不是屯子里到处在说的三少爷那事儿?我就叫李婆子别乱说话……”孙婆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道。 狗剩连连点头。 “怎么闹出这事儿……”大荣皱起眉头说了一句,“你等会儿,我去叫他起来!” “三少爷过两天要走,前儿搬过来住了。”孙婆子解释道。 “那就好,那就好,省的还要往杨地主家跑一趟!” 等李青云打着哈欠走出来的时候,狗剩等的已经相当着急了。 “快走,早说清楚,早了事!” 狗剩急急忙忙的就往家里跑,根本没注意到李青云嘴角的一抹坏笑。 等几人到家的时候,李大花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看到李青云过来,慌里慌张的忙乱了好一通,又是倒茶,又是摆桌椅,还想着要再弄几个能拿出手的菜出来…… “娘,您别忙了,李少爷说几句话就走!”狗剩低声说道。 李大花手里一顿,好容易才忍住心里的翻腾,没骂上几句。 “李少爷,麻烦您跟我娘说说前几天的事儿,您、您这等贵人哪会、哪会……”狗剩怎么都觉得那个字眼说不出口。 “哪会什么?”李青云斜着眼睛,故意问道。 “哪会纳我们这样的人回去,没的脏了您的地方!”狗剩飞快的说道。 “哈哈,其实想想,这也还挺有趣的!”李青云大笑着说道。 狗剩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青云。 李大花脸上一下就笑开了,“李少爷屋里坐,我们狗剩虽说是屯子里长大的,可不是屯子里那些野小子能比的……” “娘!”狗剩恼怒的叫了一声。 “青云,浑说什么!”大荣喝了一声,“还嫌闹得不够,是不是?” 李青云脸上的笑容一僵,嘀咕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前几日他可还结结实实刺了我一顿……” “大婶,青云家规矩严,万万是没得纳偏夫的规矩的,前几日那事儿确实是误会!”大荣正经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李大花眉飞色舞的说道,“哪有活人叫大便憋死的道理,这个好说,只要我们狗剩过的好就成……” 这下轮到李青云惊讶了,这个只来乡□验了半个多月生活的大少爷显然搞不懂李大花这等妇人的脑子回路! “娘,别说了,丢不丢人,你哪晓得大户人家的规矩!”狗剩高声说道。 “臭小子,闭嘴!”李大花恼火的说道,“李少爷见谅,平日我们狗剩可不是这样子……” 狗剩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踹翻放在屋檐下的一堆箩筐,推开李大花冲了出去。 “狗剩!”山官叫了一声追了过去。 李青云和大荣废了老鼻子的劲儿才把话说清楚,告辞要离开。 刘打铁把人送出去时,李大花还在嘀咕。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了能让狗剩过上好日子,其它都不计较……说来说去,还不是瞧不上我们这样的家底儿……” “算了,算了,狗剩也不愿意,何必惹得一家子不痛快!”刘打铁低声劝道。 “你们爷儿俩都是一样的死脑筋,人李少爷有兴致,机灵点儿的早早就巴住不放,一辈子吃香喝辣……”李大花恼火的捶了把厨房门。 “是,是,等一下狗剩回来,你也别急着发火,都好好说话……”刘打铁把人拉进厨房坐了下来。 “又是老娘的错,是不是?啊――是不是?哪次不是这样,那狗崽子死倔,什么时候听过我一句……当初,要不是……”李大花愤愤不平的从自己嫁给刘打铁开始咒骂起来。 刘打铁只能连连应声,这时候要是反驳一句,就等于点了炸坛子! 这次闹得凶,连最粗神经的柱头都吓着了,进出都靠着墙边踮着脚尖走,生怕撞到了李大花的枪口上…… 山官很快就追上了狗剩,把人拖到自己家里。 “喘气,慢慢喘气!” 狗剩深呼吸了几下,慢慢周遭的声音又回到了耳边,僵硬的身体瘫软在椅子上。 山官端了碗热水给狗剩。 狗剩双手捧着抿了一口,眼圈慢慢的红了。 山官捏紧拳头,把思量了一个晚上的事儿在心里又过了一遍,控制着几乎要打颤的蹲了下来,“狗剩,你听我说!” 狗剩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听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 狗剩点点头。 “‘父命如山’,知道吗?” 狗剩又点点头。 “我们这样的人家,为了口吃的,卖儿卖女都是常有的事,更不说把人送出去那档子事儿了!” 山官看着狗剩茫然的样子,心里一阵紧缩,用力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所以,这样的事其实只是稀疏平常!你要想彻底解决麻烦,我倒有个法子!” “嗯!”狗剩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我们可以假装……先把事情定下来,我们两个爷们儿,也没娘们儿那么多忌讳……这样就什么麻烦都没了……”山官小心翼翼的说道。 狗剩一片空白的脑袋仿佛生锈的机器一般卡卡动动的转了起来,全没了以往的灵活,顺着山官说的想了下去,居然就答应了…… 多年后,狗剩悠闲的躺在一株花了大力气找来的变种葡萄藤下,慢悠悠的摇着手里的蒲扇,翻了一□,扯到难以言齿的疼痛部位,不禁一阵火光,抬起扇子猛地敲了一把端着一盘亮晶晶的只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葡萄走过来的人――说来当初自己不过是因为被身为男人居然要给别人做什么偏夫这等说法唬住了罢了,又被李大花胡言乱语骂了一通扰乱了心神,一时心神激荡,就被这个平时一直引为知己最信任的人钻了空子,叫他摆了一道,这一赔就是一辈子! “好,你等着,先在我家过几晚……” 接下来事情简直像做梦一般,山官早饭都没吃在屋里捣鼓了一阵,拔腿就往镇子上跑,把拾娘宝贝一样藏了小半辈子的几样银首饰找出来,去镇子上融了打成两个银裸子,又把自家三亩田契拿出来,咬咬牙拿了两张出来就要往屯子西头去找文婆子。 “大哥!”花伢牵着小九从里间走出来,“这可是我们所有的家当了,将来你准备叫弟弟怎么办?” 山官看了花伢一样,“我自有打算!” 花伢被山官仿佛魔化一般的样子吓得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山官去进行了人生最大的一次博弈。 “都是疯子!” 刚才山官的样子勾起了花伢一些自家老娘在爹死后那一段时间疯狂样子的不好回忆,暗自咒骂了一声。 “姐姐!”小九怯怯的叫了一声。 “没事儿,小九去跟小草和鸡蛋玩不?”花伢牵着弟弟绕过在柴房看兔子的狗剩出去了。 小九小声应了,踉踉跄跄的跟着花伢往外走――这孩子自小身体弱,一直养在屋里,才是真正斯文的娃娃! 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心情不好,平日不觉得骚味儿居然熏得狗剩蹲下来干呕了好几声,眼泪都被逼了出来,狗剩用力抹了两下眼睛,在心里暗骂自己没用…… 43第四十三章 这厢,山官已经从镇子上折了回来,请了文婆子上门帮忙说和。 文婆子起先并不愿意,奈何山官像一尊雕像一般杵在堂屋门口不走,又说的仿佛要活不下去一般――屯子里这几日最热闹的话题文婆子也是听说过的――山官虽然还小,但已经是一家之主了,而且拿来的东西就是去说个好好的姑娘家也够体面了,更莫说娶小夫了! 这世上就没个不透风的墙,连昨晚和今早李大花在自个儿家里说的话都已经叫人学嘴学了去! “算了,我老婆子就揽了这桩麻烦事,这些拿出去你可别后悔,将来跟狗剩好好过日子,别叫我老婆子难做!” 山官郑重的应了。 文婆子平日给人接生,又懂一点儿妇人的东西,在屯子里一向很说的开,拾掇了一番,带着山官的东西就去了狗剩家。 刘打铁去了地里,李大花还心气难消,在院子里一边劈柴,一边摔摔打打。 “大花,最近身体觉得怎么样?月事还利索不?”文婆子走过去低声问道。 “哟,文大妈,您来了啊!快,屋里坐!”李大花站起来招呼道。 两人去了里间,关了房门,坐在炕上说话。 文婆子先跟李大花说了会儿身体情况,关照李大花少碰冷水,平日别太累着等等,看李大花面色放松了不少,挨过去用几乎耳语的音调说道,“大花,要我老婆子说,你们家狗剩那事儿办的不漂亮!” “您还别说,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不怕您见笑,我李大花这辈子呀算是看开了,什么都没吃饱穿暖重要……”李大花一提起这事儿就激动。 “嘿,瞧你,我这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你呀,就是这性子坏的事,好好的一桩事叫你给搅和喽!”文婆子故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李大花疑惑的看着文婆子。 “你看啊,这事儿就是谁都心里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我们穷人家谁去管那等劳什子名声,也不见女娃娃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就说是这个理,偏他们爷儿俩认死理、不开窍!”李大花一拍大腿说道。 “你听我说完,就是我们愿意,哪有你这样嚷嚷开的,自己偷偷劝着、哄着,兴许孩子家家就想开了……在外面谁要说一句,只管一口唾上去……这不就面子里子都有了!”文婆子继续说道,“现在你这样一通闹,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是个爷们儿都不会同意了,就算真成了,以后走到哪儿,人人一点唾沫星子就可以把你淹死了……如此倒好,狗剩名声坏了,不晓得那年那月才说得清,还没落半分好处!” 李大花总算转过弯来,讪讪的说道,“你还不知道我这张嘴,难怪我家两个爷们儿要怨我……” “不怨你怨谁!”文婆子拍了拍李大花的手说道,“你这当娘的,也没个成算,就是娃子还小,怎么就叫狗剩跟人山官整日混在一起,坐卧也不避着人些,早早就叫人把狗剩传坏了,要不这次哪能尽是说风凉话的人!” “我就说城里来的都是些黑心肝的家伙,他们爷儿俩非不听!”李大花皱着眉头说道。 “快别说这话儿了!”文婆子从怀里把东西拿出来,“好在人家还不算太坏,喏,看这城里来的就是很有几分家底!” 李大花狐疑的看着眼前两个足有二两多的银裸子和一张虽然不认识字却也晓得那大红的官印的田契。 文婆子趁热打铁把山官的意思说了。 “他想得美,我狗剩――”李大花想说自己大儿子绝不会给人家,一想自己刚刚还上赶着让狗剩跟了人去呢,这话就说不下去了。 “你仔细想想呀,现在狗剩名声不好,将来说亲不定怎样,山官这孩子家里人少,将来可不比狗剩负担小!上头还没个人压着,事事都自己说了算,你又不是不知道狗剩是个主意大的……最重要的是两个孩子合得来,你看你家狗剩从小帮衬着家里,还跟哪个这样亲近过……” 文婆子到底是跟妇人们打得交道多了,句句都说大了李大花心坎里。 说来说去,李大花三番五次做那丑样儿,不过是想狗剩能过上好日子,再顺带拉自己一大家子一把,倒不是有什么坏心思,现在叫文婆子这样一点一说,才晓得自己做的不妥当…… “……为了那等不相干的事儿,叫狗剩怨着你,这事儿一定下来,保准狗剩什么旁的话都没了……” 李大花思前想后,一咬牙,“叫他们两个来,我要先问个清楚,还得跟我们家那口子商量商量!” 文婆子自然是无不应的。 柱头去地里叫刘打铁回来,大草和花伢一起去叫自家哥哥。 狗剩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只觉得山官那法子不怎么妥当,但这要具体说也还真是解决了问题挑不出个不对来,所以等李大花问的时候,就只支吾了一下,也没好意思仔细去思量! 山官当着刘打铁两口子和文婆子的面发了好几个毒誓,直说一定会对得起狗剩――心里却提的高高的,直到李大花收了东西才放下来,只觉一阵松快,仿佛要飞起来一般,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大笑一场…… 等事情落定,天色已经不早了,李大花跟山官和文婆子说好,明天山官去置办点儿东西,挨家挨户的分过去,两人就算一家子了。 山官数了十文钱酬谢文婆子,连声应了…… 这就是为什么娶不起媳妇儿的汉子会凑在一起过日子了,特别是上门去的那方,拿了另一方的东西,什么都不用回不说,连喜酒饭钱都省了,好些人家连发点儿糖块什么的知会一声都没有,两个汉子就成了! 至于狗剩和山官俩都还不大,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孩子又多的人家多得是早早就把儿子送去跟人家过的! “看你闹的好事!” 孙婆子接了东西把山官和狗剩的事情跟大荣说了。 大荣冷冷的看着李青云说了一句。 明明年龄还小上三岁,不知为什么,李青云就是怕面前这个半大的孩子。 在大荣的注视下,李青云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道:“我哪晓得会成这样,不过一句玩笑话……那小子不定在背后骂了我多少回……” 大荣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李青云。 “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慎言谨行!”李青云告饶道。 “你还有多少银钱?”大荣终于开口问道。 “二十几两。”李青云老实的答道。 “明天走之前留五两,我替你拿去给狗剩,就当是补偿,回去后好好修身养性,别再弄些不伦不类的架势出来!”大荣警告了一句,去院子帮孙婆子劈柴。 李青云呼了口气,在心里之哀叹,下次再不抢这等苦差事了…… 文婆子、李大花、山官三人一路一家几块糖发过去,再加上李青云跟杨地主家两位大少爷坐着马车一早就离开了,屯子里果然就再也没了声音。 这事儿除了,李大花就不好再对狗剩管头管脚,只偶尔嘀咕两句。 狗剩心里大乐。 照道理来说,像这样,狗剩是要住到山官那边去的,不过山官不介意,直说还是两家一起吃饭,李大花自然不会把自家儿子往外赶了。 “狗剩,娘跟你说,以后这家里底子都是留给你弟弟妹妹的,你赚了钱,愿意孝敬我们几个就给几个,不愿意就自己留着,再别打那瓦罐的主意了!” 这是李大花当天晚上板着脸跟狗剩说的话。 狗剩点头应了。 李大花把山官拿来的田契给了狗剩,叫狗剩自己收着,到底放不下面子跟儿子道歉,而况也没哪个老子娘还要跟儿子陪不是的道理。 狗剩觉得现在这关系真是刚刚好,既不会太密了,因着脑子里多出来的感情别扭,也不会真的就疏了,到底是真正的一家人呢! 山官跟刘打铁商量了一下,跟狗剩俩轮流和刘打铁一起去镇子上摆摊,一天还是分刘打铁二十个铜子儿。 狗剩就得四天才去镇上一天,正好看着兔子。 这天,给兔子添了水后,得了半天空闲,狗剩照旧是去找大荣借书看。 李青云来给李青远带了一箱子书过来! “进去吧,小远睡了,你大荣哥在旁边守着呢!”孙婆子拿着个细眼的筛子,站在院子里用力筛着一点儿满是渣子的高粱,大概是粮缸里最后一点儿,泥土等都沉了下去。 “好,孙婆婆您忙啊!”狗剩一边说着就走了进去。 李青远在炕上午睡,大荣在练字,看狗剩进来就停了笔,招呼狗剩坐下。 狗剩凑过去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心里“啧啧”称奇,难怪人说字里能看出刀剑之意,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你和山官那是事儿,你好好想了没?”大荣轻声问道。 “唔,现在这样子挺好的!”狗剩笑着答道。 ……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怎么样,定是定下来了,以后路还长着呢! 第四十四章 …… “这样就好!”大荣点点头,“这是青云留给你的,就当是补偿,你也别多说,自己拿回去放好!” 大荣手里放着一个普通的麻布荷包,也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不用了,也是我自己不对,给小远吧!”狗剩尴尬的说道。 “拿着,别声张,给你就是你的,李家不缺这点儿银钱!小远自有小远的!”大荣把东西塞到狗剩手里,淡淡的说道。 狗剩握着几颗散碎的银子,对着大荣说一不二的架势,拿也不是推也不是。 “他也就来看看小远,以后再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原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大荣解释了一句,拿了四五本书出来,“这是我托青云送过来的,你要感兴趣就仔细看看,记到骨子里去!” 既然大荣这样说了,狗剩把银子收起来,接过书摊在桌上只翻了两页,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这是几本关于常见草药、病症的书,上面不仅有具体的样子、药性、药效的描述,甚至每一种还配了一副小小的图,还有好些常用的药方子 ――只是书上的字比外头卖的书小许多! 这里像医药、农事、木工、铁匠这等技术,绝大多数都是口口相传,普通人就是在药铺当一辈子的伙计,若没大夫愿意倾囊相授,也不过认识几样草药……所以这样的书绝对不是用钱能买到的,必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几名大夫整理私下定出来,兴许这世上也就只那么几套。 “谢谢,谢谢,大荣哥!”狗剩惊喜若狂的连声说道。 “不过几本书,能学的怎么样,还看你自己!”大荣看有了大半个时辰,轻轻摇着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人儿,准备把人叫醒。 狗剩应了一声,立即如饥似渴的看了起来…… 这厢,李大花跟刘打铁两人在地里给苞谷苗锄草。 串子不过半个月后镇上就有了好几家仿着支了摊子,卖相味道都差不多,不过少了点点儿鲜味儿和一味花椒油,狗剩他们生意就少了不少,也不必串那许多菜,一家子都清闲了不少。 “他娘,看着手里些!” 眼看李大花又要拔到苞谷苗上,刘打铁赶紧提醒道。 李大花慌忙定神去看。 “还搁心里呢?别想了,狗剩主意多,山官也是会过日子的人,饿谁都不会饿着他们俩!”刘打铁低声说道。 “我哪是担心这个呢!”李大花用力拔起几根草,摔了摔草根上的土,扔进旁边的筐子里,愤愤的说道,“你没看那兔崽子心里别扭着呢,翅膀还没硬就说不得了,将来他老子娘还都得跟他陪小心啊!” “你想哪儿去了,自己儿子你还不知道,不会有那事!”刘打铁干巴巴的劝道。 李大花“哼”了一声,埋头干活…… “哥,你要高兴,就笑出啦,这样抽抽,吓着弟弟了!”花伢小心的给每一株苞谷苗根部附近点了一点肥水下去――这也是跟狗剩学来的,效果好不说还节约肥,就是极花功夫。 山官脸上一僵。 花伢抿嘴笑了起来。 绍大兴在床上躺了几年,城里东西贵,什么都要靠钱买,还有一起子不好相与的亲戚,拾娘连天连夜的干活一家人还是挨饿受冻,吃不饱穿不暖还睡不够,拾娘就越发没个好脸色――小九名字叫这个,就是因为照着实际排行是第九个孩子了,前面就活了山官和花伢两个……绍大兴身体越发不行,又接二连三的失去幼子,其实拾娘的精神早就有了问题…… 拾娘不在后,山官和花伢两个孩子反倒开朗了不少! “小九不怕哥哥!”坐在旁边自己扎草玩的小九奶声奶气的说道。 山官嘴角翘了翘,“小九真乖!” …… 等屋子里暗的看不清,狗剩才念念不舍的放下书本,跟大荣告别回去。 两方在地里干活的也都等到天擦黑才往回走。 “……这儿子多呀,就是好,爱养养着,不想养,只管分出去……” “分出去还算好的,给了人家,自家省了粮食不说,还能得不少好处……” “……打小看着就古怪,也不看跟别个小子一起玩儿……” “不说还不觉得,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 “……我家那大小子哪天不满屯子疯跑……” “跟屯子里小子都合不来,独独那个阴小子一来,两人就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对啊,对啊,可不就是……” 李大花挣开刘打铁,猛地冲了上去,对着中间端着碗说的最欢的妇人一头撞了过去。 “我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胡说八道,活该老天叫你生不出儿子!自己养的儿子不成器,还想攀我家狗剩,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 王春花被顶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碗混着酸菜的粥也洒在地上,“哇哇”叫了起来。 旁边几个妇人纷纷单手拿着碗筷去拉人。 “干什么,干什么……” “有话好好说!” 刘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铁赶紧上去把人拖了出来。 “你放开我,拉我做什么!看我不撕烂那张臭嘴,省的到处喷粪……”李大花挣扎着说道。 刘打铁一个不妨,叫李大花挣开了扑过去。 又是好一场混乱,女人的尖叫声恨不得传了大半个屯子。 狗剩和山官听柱头说了,两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 厮x在一起的妇人们已经被分开了,其他几个见势不妙的已经躲回去了,只李大花和王春花俩还被人拦着在对骂。 两人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估计要是有力气,可以骂上几天几夜! 刘打铁在旁边拉着人连声劝,也不知道李大花听见了没。 “娘,您前儿不是说只要过得好,管别人说什么酸话!”狗剩走过去劝道。 李大花从鼻子里用力喷了一股气。 “在这里跟各位婶子陪个不是,我娘是爆炭脾气,各位也就包含一二……也别说什么狗剩有啥古怪,笑死人了,狗剩从小在屯子里长大,还能怪到哪里去……我从嘉兴城过来,满屯子瞧过去,也就狗剩能入眼……” 山官在屯子里一向沉默寡言,整日一幅阴沉沉相,又是在城里见过世面的人,如此一说,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几个妇人一时居然什么也说不出,都讪讪的笑了几声,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狗剩和刘打铁一左一右的搀着有些脱力的李大花往回走。 到家李大花就瘫软在床上,坐都坐不起来,把刘打铁急的没掉下眼泪来。 狗剩端了一碗糖水进来,慢慢喂给李大花喝。 “臭小子!臭小子……”刘打铁语无伦次的说道,“你娘身体不好,还跟你娘倔!如了你的意还叫你娘别扭,你娘辛辛苦苦十个月把你生下来,一把屎一泡尿把你拉扯大,骂你几句又怎样了……还想叫你老子娘给你磕头赔不是,是不是……” “爹,我没那意思!”狗剩一点一点的让李大花喝糖水,“就是不喜欢您和娘觉得我古怪!” “老娘不过一时气话罢了,要是没你那些古古怪怪的东西,我们一家子哪有现在的日子,你当我不知道!”李大花喝了半碗糖水,缓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 刘打铁用力在狗剩头上拍了一把,“都是亲亲的一家子,什么不能说开,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 “爹,娘,狗剩,吃晚饭了!”山官在外面喊道。 有些时候山官脸皮真是厚的不可思议,就是人正经成亲的也没直接“爹、娘”的叫上! 狗剩第一次听到时,拿胳膊肘用力撞了撞山官,被粥呛的连连咳嗽,粥沫子喷了山官满头满脸。 山官满不在乎的抹了一把,端起面前的可能混了狗剩口水的粥继续喝,“我和花伢、小九三儿爹娘都不在了,论起来,刘叔刘婶可不就是我们爹娘!” 还招呼花伢和小九都改口,叫李大花拦了下来才作罢…… “就来!”狗剩应了一声。 如此说开来,果然就那一丝不自在便荡然无存。 “娘,您歇着,我去端进来给你吃!” 狗剩馋白米饭,去镇上摆摊的时候买了十斤大米回来,今晚焖了一锅,拿蒜苗炒了一盘腊肉,炒了个鸡蛋和几样家里有的菜干、泡菜,算是极好的一顿了! “手里有几个就知道吃!”李大花靠在褥子上,自己端了碗慢慢吃,犹自嘀咕道。 开春家里有两只母鸡抱窝,攒的鸡蛋都给母鸡抱窝,现在,一天能捡一个鸡蛋就是好的,李大花哪里舍得吃! 狗剩直说油盐他来买,隔天给几个小的炖鸡蛋羹,攒了有几个就烧菜,鸡蛋根本搁不住吃! 等吃了晚饭,大草去收拾碗筷,狗剩帮忙给几个小的洗漱,安顿弟弟妹妹们躺下来,才跟山官一起回去――几只母兔子都怀上了,最头的那批该这两天下崽子,狗剩放心不下,晚上便干脆在山官家过几夜…… ……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让两人互动一下啥! 嗯,现在两人之间其实还不是那啥――爱! 第四十五章 …… 狗剩记得自己以前有轻微洁癖和择床的习惯,随着记忆的清晰,这些习惯也渐渐有复苏的迹象。 先前,一大家子挤在一个炕上睡了这些年,狗剩小的时候,刘打铁和李大花嫌麻烦,木柴年年只砍的将将够用,哪里还日日烧一大锅水,又冷的下不了炕,一家子恨不得一个冬天不洗一次澡――现在,狗剩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李大花每每见了就是一顿骂,却没放在心上,狗剩也只能先忍着。 “进去看看吧,褥子草席都是前两天刚洗的,屋里也扫过了,我去烧一锅水,洗了再睡!”山官推开里间的门说道。 山官家这间屋子跟狗剩家结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一间大屋隔成内外两间。 开春足有一个月了,虽说天气变暖了不少,夜里却还是要烧炕舒服些。 “怎么把里面也铺起来了,我们几个人一个炕够了!”狗剩打量了一下说道。 有柴也不是就可以胡乱用的,毕竟是花了功夫大老远从山上砍回来的,偶尔有了多的,可以拖到镇上换几个铜子儿! 显然,山官很花了些心思打扫,木头门被用力的刷出来部分原色,屋顶墙角没有一丝蛛网,地板上的土砖清晰可见,屋里也没有异味儿。 “没事儿,炕要不用,不定今年冬天就塌了。”山官边说边往厨房去了。 花伢把小九抱到堂屋的炕上,给拖了鞋和外褂,让小九在炕上打滚玩儿。 “哥哥说狗剩哥不喜欢跟人挤着睡,花了老鼻子劲儿才把里间收拾出来!”花伢笑着说道。 里间去年冬天喂过兔子后,就一直没收拾! 狗剩心里涌起淡淡的熨帖,自己那点儿毛病也就这人会将就了! 等几人洗漱完,狗剩躺在没有异味的褥子里,看着干净的房梁,舒服的呼了一口气。 山官安顿好花伢和小九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要不叫花伢和小九也进来?”狗剩往里面挪了挪问道。 褥子不够,两人只能挤在一床旧褥子里,好在褥子够大,这样狗剩已经很满足了。 “不用,还不是在一间屋里,以后里面就专门给你留着!”山官低声说道。 狗剩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 “以后兔子越喂越多,还不越麻烦?我看过了,几只兔子都爱中午睡到晚上,夜里才活动,以后我们夜里给兔子添加一道食,兴许能长得快些!”山官马上解释道。 狗剩有些赧然的应了一声,说了当初兴冲冲要喂兔子的是自己,以前多少还喂过一段时间兔子,居然还没山官看的仔细。 前两天也是山官提了该把公兔母兔分开关着才好,狗剩自己才想起来…… 夜里,山官猛然惊醒,怔了一会儿等能控制身体后慢慢坐起来,看狗剩翻了身,嘴里嗯了几声,慌忙附在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睡吧,我去看看兔子,没事儿的……” 狗剩果然安稳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山官已经去吃了早饭回来了。 “醒了!快过来,昨晚生了两窝兔子,有十九只呢!” 山官和花伢两人都趴在柴房改成的兔子圈门口看稀罕。 “真的!” 狗剩叫了一声,连洗漱都顾不上了,跑过去瞧了瞧。 一窝十一只,一窝八只,两个年轻的兔妈妈大概打小就关着养大,还算温顺,把小兔子爱惜的护在自己身边。 狗剩特意抓了一小把高粱用破碟子装了给两只母兔加餐。 “等再过三四个月我们就该有进账了!”狗剩喜滋滋的说道。 “好了,你快去吃早饭吧,再看小兔子也不会一下就长大!”山官收拾了东西,用板车拉着两桶肥水,准备去地里,“你不是还要去大荣那儿看书?” 狗剩猛然想起那几本珍贵的医书,心里就痒了起来,再顾不得看兔子,兴冲冲的往家里跑去。 花伢牵着小九出来跟山官一起去地里。 李大花晓得狗剩闻不得肥水的味道,家里也就三亩苞谷,便没叫人一起下地。 说来,李大花虽说脾气大了些,对自家几个孩子却算是能宠则宠了,刘打铁更是能自己干的,从不叫几个娃娃吃苦。 屯子里多得是七八岁的小子跟大人一样在地里起早摸黑,什么活儿都干,哪里有狗剩看书和柱头疯玩的时间! 大草已经把碗筷都收拾好了,正蹲在院子里洗衣服。 不到夏天,狗剩从不让李大花和大草去河边洗衣服,都是在家里烧了热水兑着用,而况大草还小,去河边也不放心。 “大哥,粥给你热在锅里,自己去端出来吃!” 狗剩应了一声,端了粥碗,夹了两片咸菜进堂屋。 小草坐在炕上一边嘀嘀咕咕跟鸡蛋自说自话,一边玩小沙包,双胞胎挤在一起呼呼大睡,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米汤水凝成的白印子。 “唔,小草,前天哥哥教你的口诀还记得不?”狗剩给双胞胎扯了一下被子,喝了口粥,顺便问道。 “记得,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不等狗剩继续问,小草就自己背了起来。 狗剩点了点头,柱头玩心大,大草生的就有些迟钝,教了两年,也就小草还有个样子。 小草一口气背到了四九三十六才停下来。 “对,小草真棒!”狗剩笑着夸了一句,“哥哥大前天、前天、昨天三天,每天都捡了两个鸡蛋,咱们家有几个鸡蛋?” 小草掰着手指头嘀咕了一会儿才犹豫的答道,“二、三……二三得六,六个!” “嗯,对了!今晚大哥给你们蒸蛋吃!”狗剩高兴的说道。 小草小小声的欢呼了一声。 三口两口喝完粥,跟大草一起给屋前屋后的菜园子都浇了一遍水才急匆匆的往大荣家去,心里思量着等这批小兔子大些了,给李青远送一对去,多少也该还些人情给大荣才是! 总计八只母兔子,有五只大些的配种时间前后差不多两天。 狗剩下午回来给兔子喂食添水的时候,就又有一只正俯在干草上下崽子,肚子下面已经有了两只湿漉漉粉红的小兔子。 山官和花伢还带着小九在地里,家里除了狗剩,一个人都没有。 狗剩在柴房门口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翻到兔子圈里,凑到那只蜷缩在干草堆上的母兔子――以前,狗剩就一直很好奇,一,公鸡和母鸡是怎么□的,二,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 今天带的肥水不大够,还没到天黑就完了,山官干脆收拾了东西提前回来。 院子门开着,堂屋门却还关的严严实实,山官还当没人在,等把东西放好,就看到狗剩捂着脸从柴房里跳出来。 花伢端着一盆水,被吓了一跳,险些没把水打翻,“狗剩哥,你在啊!” 狗剩支吾了一声。 山官把木桶从板车上拖下来,准备拿去河边涮洗一下――虽说明天还要装肥料,但是不每天稍微洗一下的话,两个桶就别想洗干净了! 狗剩捂着脸准备溜回去。 “你脸怎么了?”山官一个箭步蹿过去,把人拉住问道。 狗剩嗯嗯啊啊的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山官心里一急,手上用力,把狗剩的手拉开――在嘴角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明显就是牙印子! “怎么回事?”山官脸都黑了,厉声问道。 狗剩把手放下来,闪闪躲躲的答道,“没事儿,自己、嗯,撞的!” 山官盯着伤口仔细看了会儿,“兔子咬的?你去招惹大兔子了?” “嗯。”狗剩含糊的应了一声。 “怎么咬这么狠?还咬在这儿?”山官连声追问道。 要给兔子喂食,还有配种的时候,今天把公兔子捉过来,明天捉出来,山官也不小心被一只暴躁些的公兔子咬过,不过是在手上,而且也没出血! 狗剩干脆自暴自弃的答道,“我想看母兔子生小兔子呢……” 花伢赶紧拉着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家两个哥哥的小九进了厨房,给洗手洗脸,准备过去吃晚饭! 山官惊讶的看了狗剩一眼,想象一向老成的狗剩撅着屁股凑到母兔屁股下面瞪着眼睛瞧,叫护崽子的母兔一口咬在脸上,嘴角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 “你还跟小九一般大呢?” 狗剩抽了一下嘴角,带到了伤口,连声抽气。 “看你明天怎么出去见人,屯子里刚没了多少闲话……”山官故意说道。 狗剩脸上越发僵硬了…… 晚上,李大花回来又是一通追问,好容易才说清,就是如此,晚上狗剩要过去睡的时候,李大花推着刘打铁把人拉到里间叮嘱了好大会儿才让走。 “……你还小,这种事儿尝都不要去尝……等大些了……现在是我们收了他东西……将来也不定……可千万别犯傻……” 刘打铁半天说不出来,李大花把人推开,凑到狗剩耳边,说的含含糊糊的,狗剩哭笑不得胡乱应了几声。 也不是不知道这里有两个男人一起过日子,毕竟在这里又长了一边,前世也听过同性恋,狗剩自己却是想都没想过,才几岁呢,跟山官演这场戏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就是前世已经二十大几的人了,也从来就没考虑过这类事情――由此可见,其实狗剩两世都是极随性之人…… 第四十六章 …… 可惜狗剩不知道的是山官那点儿不算小的伎俩――请了说和人,给了银子和田契,又正儿八经的告知了左邻右舍,全都是真来的,可不是狗剩一直以为的假装而已――狗剩还当山官拿了自家田契引李大花松了口,等过后把田契还给山官事儿结了――最重要的这傻孩子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自由恋爱、闪婚闪离、靠绯闻搏上位……到底还是这些东西留下的印刻更深些! 山官去跟大荣讨了一点儿药膏子回来,按着狗剩仔细的把伤口洗干净了,涂上药。 “唔,没关系……”狗剩龇着牙说道。 “这地方要留了疤就难看了!”山官沉声说道。 狗剩只得任由他折腾了好大会儿。 山官屏着呼吸,手指好几次滑过柔软的嘴唇…… “好了没?”狗剩含着一口口水问道。 山官这才回过神来,把手拿开,扭着头答道,“可以了!” 狗剩赶紧把分泌的唾液咽了下去。 如此平静的日子,很快就滑过了秋收,又到了准备猫冬的时候。 不得不说,李大花是真的看得灵清,屯子里有田有屋的人家其实也不在少数,但是一大家子日日起早摸黑精心伺弄庄稼,也不过勉强果腹,家里孩子多些的人家哪个身上的衣服不是补丁摞补丁,冬天一大家子能拿出一件穿的出门的厚衣服就不错了,就是偶尔一年到头有了点儿结余也是小心翼翼的存着,哪有年年都风调雨顺的!倒是刘打铁除了种田,也没个别的本事,家里还就那几亩不上不下的旱地,一家子却时不时有肉吃,过两年还能裁几匹布给老老小小都做一身新衣服,自狗剩大点儿了,就再没断过粮――不就是因为狗剩那一脑子的古怪主意! 靠出摊子有了点儿钱,狗剩都拿来改善了伙食和卖粮食,喂小兔子的时候舍得给干粮,不过三个多月就是一批兔子出栏,那些母兔子吃的好了,几乎是一个月一窝,家里入冬前卖了好批兔子,狗剩跟镇上肉摊子讲好了,直接捉活的送过来,养的肥肥的大兔子十三文一只,第一批留了十只母兔子,两只公兔,其它都买了,算下来该有两百四五十只,前前后后进账就是三两多,快赶上李大花和刘打铁攒了半辈子的家当了! 秋天草籽开始黄的时候,两家人都去打草籽回来,搀着粮食喂,能省好大一笔开销呢! 今年春天家里两只母鸡抱了十三只小鸡娃出来,李大花叫山官捉几只回去养,山官欣然应了。 “在一起开火,还分开养什么鸡,都养在一起不更方便,山官那儿那么多兔子,叫几只鸡过去乱窜不好!”狗剩嘀咕道。 兔子娇贵,谁知道几只鸡会不会带了什么菌进去! 山官又连声附和,就坚决不肯捉小鸡回去养。 李大花一指头戳到狗剩头上,“就晓得沾你老子娘便宜!” 狗剩和山官俩人一起“嘿嘿”笑了起来…… 转眼晚上,李大花躺在炕上又跟自己汉子笑着说道,“我们狗剩打小就是个厉害的,这才多久能就把那小子降的死死的,看他那熊样儿,狗剩说了东不敢吭西的……” 刘打铁倒没觉得,却只管连声附和…… 兔子养的好了,山官家柴房就怎么都不够关,狗剩计划入冬前修几间带矮炕的兔圈出来,就在山官家后院另起一排屋子。 李大花身天一冷就越发不能干重活儿,狗剩教了李大花帮忙编兔笼子,说今年年货自己来办,李大花就满口应了。 那兔笼子两端窄,中间宽,底下编成大眼筛子,这样清理粪便能轻松些,每个兔笼只留一个门,侧面靠近底部留一条缝,装个木槽,放个碟子好喂食添水。 又要打草籽,今年耗柴也格外多,李大花在家里编筐子看着几个小些的,连小草都跟着上山帮忙去了。 这一带多山,却几乎没有靠打猎为生的人家,除了山不大之外,其实依照现在这条件,打猎是相当艰难的事儿,绝大多数时候都靠运气,根本不可能养活一大家子,所以狗剩当初买兔子那汉子居然能翻到三个兔子窝,实在是撞了大运! 因是修兔子窝,只要差不多一人高就够了,上面盖了厚厚的茅草,用草绳固定好,靠墙边上修了一条一米半宽的矮炕给兔子取暖,狗剩和山官自己花功夫订了栅栏隔成小小的数间,一间不过比那笼子略大一点儿,一间关四到六只兔子,如此,狗剩的养兔子大业也就初俱规模! 既然请了人修屋,山官自己也拿了钱出来,在柴房边上向阳的方位又搭了一间偏房,打算做仓库用,兔子再喂多了,不定要趁粮家低的时候囤多少粮食在家里。先前改了兔圈的柴房也又清了出来,放了满满一屋子的木柴…… 躺在白日被晒得暖烘烘的褥子里,狗剩长呼了一口气。 “暂时先这样,等以后银钱再多些,我们找个离屯子稍稍远些的地方圈块地,好好建个大院子,省的人来人往惊了兔子……”狗剩又开始描绘将来。 山官非常享受这种时候,安静的听着,只偶尔应上一声…… “你觉得怎么样?” “好!”山官应道。 “天再冷些我们就不去镇上出摊了,路上时间太长了,不划算!”狗剩继续说道。 “好,你别去了,我跟爹再多去几日,你在家好好看书!” 狗剩想了想,这样也好,省的李大花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山官知道狗剩在看医书,便尽量给狗剩找空子。 狗剩看了这半年,最大的影响就是走路眼睛都盯着旁边的杂草,看到认识的能晒干保存的药草就摘回来,往往出去走一路手上就是一大把药草,家里已经囤了一大篓子各样的草药…… 原本这样下去,不出几年狗剩最后有个照自己心愿建的大院子、有些良田、舒舒服服的当一辈子小地主的愿望就会慢慢实现了。 今年过年,狗剩手里有余钱,又没人管着,两家人算是真正过了个好年,过了一冬,大的小的都养的红光满面。 快开春的时候,狗剩去大荣家看书。 “吴县令今年开春任满了,听说下任县令风评不大好才贬谪过来,若是手里还有余钱,就多买点儿粮食屯着!” 狗剩吃惊的抬起头,大荣还是一脸淡淡的模样。 李青远在厨房里跟孙婆子一起烤花生、麦子吃,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大荣哥,你怎么晓得的?” 这句话一问出口,狗剩就知道唐突了,大荣身上一直就是迷雾重重,肯定是有什么普通人不知道的途径了! “有官文呢!”大荣倒是没在意,随口应道…… 狗剩心里一直压着这事儿,给兔子喂食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不是洒了饲料就是不小心打翻了水碟。 “你去歇着吧,我来!”山官把人推了出去。 这几年屯子里就是年成不好,也大多能勉强撑下去,镇子上虽不够富贵,但不论是集市还是商铺都井井有条,能有这样一片平静的背后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有一个还算有良心的父母官…… 不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一回暖,李大花就催着狗剩再把摊子张罗起来,又跟刘打铁商量着要把两亩开出来的两亩荒地田契办下来。 “等再暖和点儿,有了野菜就去支摊子!”狗剩斩钉截铁的说道,“娘,田契就先放着,大荣哥看了官文说要换个新官老爷,这会儿不定怎么忙乱呢!” 李大花听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刘打铁根本头都没抬一下,把各种农具找出来细细的检修着。 对于李大花两口子来说,换县令官这等一直都是远在天边的事儿…… 狗剩总有不详的预感。 镇子上的集市还是一样的热闹,各色的小摊贩胡乱的占个位置就开始吆喝,只路上的行人怎么看都有些急匆匆的样子。 刘打铁交了钱,找了空位置把棚子支起来。 今年还是头一次,三人便一起来摆摊。 准备就绪后,狗剩跟刘打铁和山官说了一声,晃悠到别处看看。 “好嘞,四文钱!” “怎么又涨价了?”那吃饭的汉子惊呼道。 “生意难做啊,客观,若是有办法……”那对中年夫妇满脸愁苦的连声解释起来。 不加肉的糙面片原先只要两文钱就一大碗! 镇子上有一部分食摊是长期开着的,一家子就靠这个为生,都是做了多年小生意的,不可能自断生路胡乱开价…… 狗剩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匆匆的就往自家摊子上赶。 刘打铁和山官已经开张了,三三两两的客人围着炉子吃东西,两人还是照着去年的价格,很快生意就红火起来…… 第四十七章 …… 很快,狗剩就知道面条价格异常的原因了。 集市从入口处发生了一阵骚动。 “官爷、官爷,小人这才开张呢……” “刚刚不是交过了……” “官爷,小人真真是小本生意啊……” 摊子上几个食客赶紧站起来,慌慌张张的算了钱低着头面色惊恐的离开了。 “新来的?” 几个穿着明晃晃的衙役衣服的人大喇喇的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个打量着食摊问道。 刘打铁被这阵势吓得缩手缩脚的站在一旁。 “是、是!几位官爷要来点儿尝尝吗?”狗剩上前招呼道。 几个衙役也不答话,嘻嘻哈哈的胡乱从锅里挑了肉串出来一边吃一边糟蹋。 狗剩三人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呸!” 领头那个嚼了一块肉筋一口吐在整个锅里。 狗剩心里随着颤了颤,看来今天是没法善了了,估计是要给新来的下马威,几个衙役格外过分些,几个小凳子被踢了老远,一锅菜都给糟蹋了…… “你们干什么?要什么直接说?”山官看着那坨嚼烂的肉筋慢慢的散在汤里,忍不住问道。 那汤狗剩花了大半夜的功夫小火慢慢熬出来,菜是一家人一串一串串出来的…… “怎么?爷儿几个吃不得!” 领头的那人用力一脚踹在锅上,整个锅翻倒在地上。 刘打铁惊呼一声,拉着两个小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还是被热汤溅到,烫的直跳脚! 几个衙役却哈哈大笑起来。 “官爷,我们刚来不知道规矩,您给说道说道,我们保管记在心里!”狗剩小心翼翼的靠过去说道,讨好的从刚收来的铜钱里抓了一把递过去。 几个衙役估计闹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个瘦小些的站出来说道,“这位知道是谁吗?是咱们县太老爷的小舅子,以后这集市就专有小舅爷管,只要老老实实的交费,小舅爷自然不是为难人……” 狗剩连连称是,把整个钱罐子递了过去。 “怎么才这么点儿?” “官爷,您也知道,我们这才第一天开张呢……”狗剩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低着头解释道。 “少废话,我看你们这也算旺铺,一次二十文钱,少一个子儿都没得说!”那领头的据说是县太爷小舅子的衙役猛地朝煮面的铁桶锅上踹过去。 “狗剩!”山官尖叫了一声。 狗剩猛地朝旁边闪躲,地上本就满是汤汤水水和各色菜蔬,脚下一滑,算是侥幸避开了迎面罩过来的滚汤,但仍然叫那汤水泼了半边身体,连脸上都没能幸免。 山官冲过来抱住狗剩,根本不敢去碰狗剩捂着脸的手,“狗剩,狗剩,怎么样……” 看闹出事情,那几人也只是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还纷纷拍那小舅爷马屁,直说他厉害。 山官牙齿咬的咯吱直响。 “山官,爹,拿钱给各位官爷!”狗剩浑身打着颤努力说道。 刘打铁手脚颤抖着从怀里又掏了十几文钱出来…… 等几个衙役走远了,旁边的摊贩才围过来,纷纷劝解和解释情况。 “……怎么样?送大夫……” “……隔一个时辰就要闹一次……” “开春来……” 好在现在还冷,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山官用力把狗剩外面的衣服剥了下来,身上还没有烫伤,只有半边脸上和手上已经起了大大小小好几个水泡。 有好心的小贩端了一碗冷水过来给狗剩冲洗伤处…… “没事,没事,我们去看大夫……”山官连声说道。 “回去,家里有草药!”狗剩艰难的说道,“多拿些冷水过来,给我敷着伤处……” 刘打铁用力撕开自己的衣袖,沾了冷水盖在狗剩脸上。 狗剩控制不住的浑身打哆嗦,“回去,快些回去,别去惹那些人……” …… “没想到镇上已经乱成这样……”大荣坐在炕边上,沉吟道。 狗剩有些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脸上敷着一层自制的草药。 李大花把捣好的药膏装在碗里端进来,准备给狗剩换药膏子,“你说这该怎么办?好好的人,脸上留了疤,以后可怎么出门?山官去药铺子问了,杀千刀的黑心肝,一副药要半两银子……” 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大荣结过药膏,小心的用一头裹着煮过的干净棉布的筷子把快干的药膏揭下来,狗剩痛的直抽气。 “婶子,别哭了,这伤好好上药,仔细养好,以后也不大明显,狗剩还小,兴许长几年就没了!”大荣仔细看了看安慰道。 李大花胡乱的擦了擦鼻涕,“真的?” “娘,您放心,我自个儿就会配药,哪里还要从药堂开药……”狗剩说了几句话就连抽气,痛的龇牙咧嘴,又越发牵动伤口。 “要你说,我不晓得!快别说话了!”李大花慌忙喝道。 大荣小心的给狗剩上了一层药,听李大花诉了会儿苦,跟山官说了趁着还没完全乱起来去多买些粮食,兔子也暂时别再喂多了,以后能不能去卖还是问题,才带着一脸心事回去。 “大荣哥哥,你去哪儿了?” 李青远“吧嗒吧嗒”的从屋里跑出来,猛地撞到大荣身上。 大荣顺手就把人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李青远日常里叫大荣宠着,一应吃喝用度都是屯子里没的,原就是骄躁的性子,在柳树屯长了三年也没消磨一丝,跟柳树屯一直是格格不入。 若是叫旁的人只会说这孩子给宠的要不得,大荣自己看来却是果然是大家子出来的,到底还是有几分底蕴…… “哥哥去看了一下狗剩哥哥呀,他脸被坏人烫了,只能在屋子里养伤,哥哥跟他说好朋友,当然要去看望他了……”大荣一边细细的说着,教李青远为人处世的道理,一边往里走,“哥哥不是跟你说了走要有走的样子,怎么又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直撞……” 孙婆子端着一盆浑水出来,正看到大荣一脸宠溺的抱着李青远,“怎么又抱起来了,不是说了叫远远自己走,多大人了……” “婆婆,我只叫大荣哥哥抱一下!”李青远嘟着嘴说道。 孙婆子脸上就笑开了,“哎,小远乖啊……” 大荣给狗剩把几本书带了过来,好叫狗剩养伤的时候不至于太难过。 以前,狗剩从不跟大荣提把书带回来看这等过分的要求,这次的医书更是无价之宝,大荣最开始只说叫狗剩自己看,狗剩连叫上山官一起看的心思都没生过,只平日有机会靠嘴皮自己跟山官讲一些。 这次烫伤的厉害,大荣便松了口叫山官也跟着一起看。 “你也不必如此拘谨,这东西本来是用作救人之用,你们若有所成,将来碰到有资质的娃娃便传下去……” 狗剩感激万分的冲大荣连声应是…… 李大花守了小半天,等山官忙完了才回去。 “喏,大荣哥送过来的,叫我们一起看呢!”狗剩兴冲冲的把这事儿说了。 山官看着眉飞色舞的人儿,心里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滋味,只稍纵即逝,接着就被给狗剩换药的事儿引开了心神。 大荣还送了一盒洁白细腻的药膏过来,叮嘱山官等狗剩伤处不流水了便用,将来伤疤能小些。 “我跟爹明天就去买粮食,不管多贵,买够一家子一年的口粮……”山官低声说道。 狗剩点点头,“小心些,避着那些衙役!” “晓得,你少说几句话,省的扯得脸痛!”山官交代道。 狗剩这一伤,一家子都不好受,一向爱在外面疯跑的柱头也懂事了不少,跟着刘打铁去地里打下手…… 屯子里人很快都觉察到了异样,到处都有类似县太爷小舅子或小姨夫的人宰银钱,什么都涨价,其他太贵可以不买,但油盐总还是要的!好好的鸡蛋拿去卖,贵了没人要,便宜了连交给衙役的都不够,一不小心惹闹了官爷们,一篮子鸡蛋就交代了…… 一时,屯子里到处都是在说这事儿,每每谁去一趟镇子上,就有新的坏消息带回来――今天肉又涨价了,明天布店叫县太老爷八姨奶奶老子娘顶了去…… 像狗剩这样家里还有点儿家底的还过得去,不少一穷二白的人家已经开始吃白水煮菜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是我们能把三年吃用的都买回来屯着,难道县令就会放过我们农人,再者三年后……” 狗剩和山官在大荣家里,三人围在一起低声说着话儿。 已经有人在镇上过不下去,躲到了柳树屯这些地方,在屯子边上胡乱的搭个草棚一家人暂时有个安身的地方,靠找野菜和偶尔还在镇子上帮工为生,现在还好,到冬天就难熬了! “再看看,现在还不到火候!”大荣淡淡的说道,一副成竹在胸的神色。 “你有办法,大荣哥?”狗剩惊喜的问道。 “等!”大荣只说了一个字。 狗剩忽的就心安了。 三人说了会儿话,狗剩把带来的几样常用的草药给大荣细细的说了用途才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危机会解除的,坚持种田一百年不变! 第四十八章 …… “你怎么了?”狗剩轻轻摸了摸脸上手上结痂的伤处,在山官身上撞了撞问道。 虽然这家伙平日里也话不多,时常就是半天闷不出一个字,但狗剩能感觉到这次不一样。 山官不说话,把狗剩的手轻轻的握着,不许他去摸伤口处。 先时,屯子里还有人眼红狗剩有了一门赚钱的营生说些风凉话,狗剩脸上还没结痂,便已经再没人说胡话了,只要聚在一起,都是满嘴的抱怨! “到底怎么了?”狗剩仍有山官握着,轻轻在山官手心磨蹭,缓解手背上的伤口痒劲儿。 山官摇了摇头。 他不喜欢狗剩跟大荣那么亲近,当然,一般人都不会喜欢自己那口子跟别人亲近!但是山官心里只怪自己没用…… “要没事儿,可别摆脸色给别人看啊!”狗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不会。”山官回过神来,认真的应道。 自镇子上乱起来后,兔子就断了粮食,每天只用积攒的草籽和青草喂个半饱,如此繁殖速度便慢了下来,一时也没有够重的兔子去卖。 长了十几只出来,狗剩咬咬牙,拿去给李大花娘家和大荣那儿各送了几只,余的杀了熏干收好,留着自家人吃,也没冒着危险拿去镇子上! 李大花那里狗剩不晓得,但自己手里的银钱都拿出来买了吃的和用的,一时半会儿倒影响不大――原本狗剩是这样想的! 柳树屯里正虽说不是一等一的大善人,但也还算是个没啥坏心眼儿的老实人,所以在屯子里一任里长就是好些年。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和他几个儿子一起挨家挨户的通知了屯子的人家,一起在屯子口的那几颗大柳树下通知事情。 “……县太爷下令每户抽调一名十五岁到四十五岁的汉子服徭役……我们柳树屯共八十七户……” 里正看人到的差不多,把话说了一遍。 县太爷嫌县衙太简陋,另圈了一块地要重建,青蒲镇管辖的六个屯子就莫名多了一项徭役,若家里无适龄壮劳力,便只能拿银钱替了,三串铜钱抵一人! 这个朝代跟大国历史一样,自诩为天朝上国,并且皇位易主无数次,仍称天朝,狗剩记忆清明些后,一度对这朝代名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朝代某些方面恐怕更胜真正的“天朝”历史――就服役而言,天朝设有严格的军户,那些军户家汉子从八岁开始参加操练,等十六岁考核,四十五岁方可退役,可别小看这等军户,据说最开始都是在战场上立了功的人才有资格,每一户按合格的士兵人头领取兵饷,除此之外其它各类徭役赋税均免除,若五年家中无合格者,则取消军户,隔几年官府偶尔征收士兵,真正是人人趋之若鹜,天朝近几十年国泰民安,大多数军户都成了小富之家――如此庞大的一批军户,除了预备上战场外,更多的是有了诸如加固河堤之类的工事便抽调当地军户壮年士兵……于普通人而言,除了纳税是极少有徭役的! 这话一出,底下嗡嗡声一片,渐渐的就变成叫骂声。 “这是咋回事……” “以前没出过这种事……” “这可是快秋收了……” “地里怎么办……” 狗剩跟山官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里正两个儿子用力敲了敲手里的锣鼓,让人群安静下来。 “听我老头子说一句,若是家里还有余钱,都拿钱去抵了罢,还是地里粮食实在,再则县太老爷和那些衙役实在不是好相与的……当日有位里正不过提了句可否缓到秋收后,叫几名凶神恶煞的衙役差点儿没乱棍打死……” 人群猛地又是一阵议论。 里正站了会儿,唉声叹气的回去了…… 狗剩被烫伤真正是吓着了李大花,以前必定还舍不得银钱,这次主动就拿了半两银子并一串铜子儿出来――连山官的都帮忙出了。 “晓得你们俩买了那一山的东西回来,手里还有才怪,平日尽怨老娘手里紧,这会儿晓得了……”李大花一指头一指头的点在狗剩额头上训道。 狗剩“嘿嘿”笑着,连声讨饶。 李大花看大儿子两边颜色不一样的脸,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时,狗剩也沉闷起来。 镇上好些铺子都叫县太老爷各种各样的亲戚顶了去,个个都是大爷,买东西的人倒要陪尽小心,否则轻易脱不得身! 山官什么都没说,只越发精心的伺候地里的庄稼…… 县衙一修就是三个多月,大概有了这档子事儿,税收还是照往年,只镇上商人大伤元气。 过冬前,屯子里又来了一批从镇上搬出来的人,他们照旧在屯子口搭窝棚过日子。 屯子里人都有意无意的避着那一群人。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不论如何冲突还是来了。 这里人不晓得保护植被、合理利用之类的东西,但是去年有屯子糟了泥石流的灾这记忆还新鲜着,砍柴的时候都自觉的找死树或者多走几步路去树木密集些的地方。 新搬来的这一群人却不管了,他们没板车,又急着攒柴,离屯子最近的一个山坡,去年好容易留下来的几棵大树都叫人给放了。 里正带着几个后生去找他们挨家挨户的说理―― “若是没柴,今年冬天都冻死了,哪还管明年是不是会有劳什子泥石流……” “……莫不是欺负我们是新来的……” “山上的树是你家的……” 向来受人信赖的老里正碰了一鼻子灰,屯子里人个个义愤填膺,有性子暴的当即就说要把那群人撵走,闹了好几次 ,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叫爹娘小心些,我仔细看了,那些人没几家带够了粮食,又有几个不是善相,但冬天怕还要生事!”山官躺在炕上跟狗剩低声说着话儿。 现在狗剩甭提有多后悔去年入冬前花了银钱修兔圈,今年一年就没能卖成兔子,只屯子殷实些的几户人家偶尔买几只,倒是杨地主家有次一口气买了二十几只回去,都是乡里乡亲,狗剩还照去年往镇子上送的价卖了,银钱一到手都换了油盐用度等…… 第四十九章 …… “哦,明儿去吃早饭说一声,让花伢和小九一起搬进来住,安心些!”狗剩说道。 山官“嗯”了一声。 其实大冷天的,两家人干脆住在一起更方便,只一来怕有人钻空子占了房子,二来狗剩这大半年住山官家自由讲究惯了,也不大想回去。 一夜好梦。 冬日无事,狗剩除了把几本医书一遍一遍的看,看的揉到骨子里外,再就是教几个小的认字和算数。 花伢和大草差不多,于算数这一方面都是榆木疙瘩,就十以内的加减法,狗剩教了不计其遍,还是错误百出,倒是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小九还有几分机灵劲儿,不论是认字还是算算术都很上道。 当初大荣叫山官跟狗剩一起看医书,山官只囫囵翻了一遍就算了,无意中听狗剩说了大荣会拳脚功夫,日日早起去跟大荣一起练,就是秋收最忙的时候也没中断过! “快进来,喝口热水!” 狗剩帮山官把肩头的雪拍去,花伢倒了半碗茶水端过来。 山官接了,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 “大荣哥这么冷天还起来锻炼?”狗剩把山官的大棉衣挂在架子上靠着火盆边上烤,惊讶的问道。 “嗯!” 山官知道狗剩跟大荣极合得来,而况大荣也算对自己一家有恩情,心底里虽然有不少疑惑,却不准备跟狗剩提。 大荣确实从小在屯子里长大,却能文善武,胸中极有谋略,练拳脚时更是从不含糊,那气势怎么都不是柳树屯这种地方能养出来的! 山官去求大荣想学拳脚功夫时,大荣并没有立马应下来,提了自己教人时会有些不同,看山官态度坚决才让试一试,先时山官确实被骇了一跳,那神态那语气哪里还像是十一二岁的孩子…… “孙婆婆和青远还好不?” 狗剩把门关好,缩到炕上,把小九刚写的几个字拿过来看了看,将写错的圈出来。 “都好。”山官拖了鞋和棉裤也爬上去,小心的不让冰冷的腿碰到狗剩答道。 狗剩在被子下面蹬了山官一下――出去一趟回来就没点儿趣事儿要说,就是说说刚练的拳脚也好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小心冰!”山官又把还带着寒气的腿往外挪了挪。 夜里狗剩说了要一起睡,今儿上午就把褥子挪了出来,里间干脆就专门生蒜苗和豆芽。 花伢和小九老实的捂在另一床褥子里一起写字,若是柱头可不敢给脱了棉裤,不到一刻钟就要乱动,引得大草、小草也不得安生…… 两家提起准备的充分,又有些家底,今年冬季倒还跟往年一样,至少前一个多月是如此。 屯子边那排窝棚里的不知怎么熬得过这寒冬,狗剩从来不敢去想象…… 山官身上刚有了热乎劲儿,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不等狗剩动,山官已经掀开被子溜了下去。 因着天冷,一家子都缩在炕上,若在院子外面叫,要听到可不容易,这里人都等冬天了便把院子门撤了。 “谁呀?”山官提高声音问道。 “是我,鸭蛋!” 鸭蛋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相当急促。 山官抽了门闩,开了一小半门。 鸭蛋怀里裹着杨凌义飞快的闪了进来,回身把门关好,还拿了旁边的木棍过来抵上――那是晚上睡觉才会用上的! “怎么了,鸭蛋?”狗剩坐起来问道。 鸭蛋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慌,身上只有单薄的小袄子,连棉衣都没披,杨凌义则一脸恐惧,眼珠子直颤。 山官给到了两碗热茶水,伸手想把杨凌义接到炕上。 杨凌义用力抓着鸭蛋外衣,连指节都泛白了。 “不怕,不怕……”鸭蛋用自己的脸摩挲着杨凌义的脸蛋,轻声安抚着。 等杨凌义终于肯到炕上捂着了,鸭蛋才端了茶水一气儿喝了半碗。 “狗剩,山官,你们帮帮、帮帮我!” 一向沉稳的鸭蛋罕见的无措起来。 “你说,我们能做到一定帮!”狗剩给鸭蛋轻轻拍着背部,让他能缓过气来。 鸭蛋用力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开始讲事情的经过。 镇子上一片混乱再加上额外的徭役,到底还是给屯子里不少人家带来了致命的打击,尤其是原本靠汉子在镇上打短工过活的部分人家,定是早就揭不开锅了,昨儿夜里屯子边上那排外来户大概实在过不下去了,跟屯子里几户向来就有些心术不正的勾结了,几十人一起冲进了杨地主家,又抢又砸……杨老太太怕那伙人失了人性,趁人还没闹到后院的时候,给杨凌义塞了一包碎银子,叫杨凌义从他惯常爱钻着玩的小墙洞逃了出去找鸭蛋。 鸭蛋原当杨地主舍了粮食就好,哪晓得今儿院子里居然冒起了火光,大概是因着杨地主家房舍精美,那伙人哪里还愿意回去挨冻! 镇子上不太平,杨地主好歹也是这一方乡绅,给县太爷送了两回礼,发现不可为,早早就叫两个在城里读书的大儿子今冬别回来,又把家里大笔的银子捎了过去…… 鸭蛋一家也就住在杨地主家大院子最后面的一排偏房里,不过隔了一条小巷子,鸭蛋看事情不对,趁着没人注意,抱着杨凌义躲了出来。 外面正飘着雪,地上脚印很快就会消失,屯子里这么多户人家,就是有人注意到杨家小儿子不在也不会一家一家闹过去。 “婆婆,呜呜……”杨凌义抽泣起来。 杨凌义在屯子里跟农家小子一起长大,喊人也随了屯子里的土话,并不跟杨家两位大少爷一样学了城里人官话叫老太太或奶奶。 “叫凌义就在这儿住两天,我们一起去找里正,召集屯子里人去看看,这还了得,今天他们能抢了杨老爷家,明天再没了吃的,就不会来抢我们家!”狗剩掀开被子就要下炕。 第五十章 “我跟鸭蛋去,你在家看着几个小的,省的他们害怕!”山官舀了火盆旁的棉衣棉裤三下两下套上,飞快的说道。 “谢谢,等事情了了,必定会好好答谢你们,狗剩,山官!”鸭蛋连声说道。 “别提这个了,快去吧,要闹得伤了人就不好了!”狗剩想想山官说的也是,打消了一起出去的念头,“你们自己都小心些!” 山官和鸭蛋一起应了,伴随着飘进来的两星雪花出去了。 狗剩跳下坑,把门插上。 “好了,凌义别哭,鸭蛋哥哥和山官哥哥已经去找人帮忙了,来,躺下来睡一会儿就好了!”狗剩帮杨凌义把衣服一层层脱了,让他躺在自己的褥子里。 小家伙抽抽嗒嗒的应了一声,到底受了惊吓,在暖烘烘的炕上躺了会儿,眼皮子就开始往下掉。 “睡吧,等一下狗剩哥哥给你做好吃的!”狗剩轻轻拍着褥子说道。 “唔……” 那厢,山官和鸭蛋敲开了里正的门,把事情说了,老里正连声叹气,叫了自己两个儿子去一家一家叫人。 柳树屯一大半的上等田地都在杨地主手里,整个屯子只有杨地主家有条件水稻,原也并不招屯子里家户人家待见,好在杨地主家并无欺压穷人家之事,又愿意给个好工钱雇屯子里人做短工,再加上那群外来人也实在可恶,除了砍树之事,先前还有人干过其它偷鸡摸狗之事……这年头,家里一个线头妇人都看做是宝,更不说其它了! 里正年纪大了,冬日出不得门,里正大儿子带了几十个汉子去了杨地主家。 “……这事儿你去办,仔细些,屯子里还有几户不安生的,若受了挑拨,想法子压下去……等过几年,也好叫你能继续做这里正……”老里正背着人交代了大儿子。 山官是一家之主,一家去一两个,他自然是跟去了。 杨老太太和杨凌义爹娘被关在柴房里,杨地主说了粮仓的位置,几十号人又是抢粮食,又是争屋子和物什,好在一时还没顾上对人怎么样。 “我们挨饿受冻,他们攒了这么多粮食发霉,不抢他们抢谁……” “你们不就是也想要粮食……” 好几个人还偷偷把抢来的东西往怀里藏。 屯子里都是只求安稳过日子的人,先前鸭蛋他们又把利害关系说了一通,倒也没人“阵前反戈”。 “大家伙儿仁厚,让你们无根无据的在我们屯子里过活,没想到居然是一群心眼不正的人,因着没粮吃便去抢,以后……”里正大儿子义正言辞的说了几句。 几十人声势浩大的附和,直嚷嚷着要把人赶走。 最后也只是放了那伙人走,这冰天雪地的,县老爷又是那等人,谁还去报官不成! 杨地主被救出来后,二话不说,当即把剩下的粮食只留了一家子口粮,当场就分给了来帮忙的各人…… 一时,人人喜笑颜开,直说杨地主是大善人。 杨老太太被一吓一冻,又上了年纪,前些年生的那场大病也伤了底子,这一下真正是卧床不起。 杨地主院子里被抢的七零八落却也没办法,只得先收拾了将就着过,当天晚上便把杨凌义接了回来,硬留了锭银子给狗剩和山官做谢礼。 “这事儿我必跟他们没完……”杨地主在屋里直转圈,气呼呼的嚷着还要去报官。 路上积着冰雪,车马不通,要去镇上只能靠脚走,这样的天气,那群被县太老爷全都换了一遍的衙役谁愿意走这一趟! “这样下去,屯子里怕还要出乱子!”狗剩听山官把事儿说了一遍,沉闷的说道。 “我会护着你们的!”山官看着狗剩两边颜色还明显不一致的脸,闷声闷气的说道。 狗剩脸上的烫伤早就掉了痂壳,有些位置脱了层死皮,脸上并没有凹凸不平的大伤疤,只整半边脸肉色都有些发灰,还有几处掉痂后的白色印子,狗剩自己是不放在心上,山官和李大花却放不开,每每一看就心疼,听见屯子里有人拿这说事,恨不得上去拼命! “那你可得加紧练功夫了!”狗剩开着玩笑说道。 “好。”山官正儿八经的应了。 狗剩自己是没那个毅力和吃苦劲儿了,冬天一冷就恨不得整日缩在炕上,平日“吃苦耐劳”也不过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 大荣回去给孙婆子说了一遍,唬的孙婆子连声念佛。 “这可怎么办,世道又不好了!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也不知道远远那边家里……” 孙婆子意思是先把李青远送回去过,好歹李家那等人家,一个县令还不敢去招惹。 大荣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看来是不能再拖了…… 李大花身子骨生双胞胎坏了,冬日也开始离不得炕,只叫刘打铁去把狗剩和山官几个接回来一起住。 “快去,快去,先挤一挤,人多总好过到时候叫不应……” 李大花还是把里间的炕用来生蒜苗,一家子大大小小七口人都挤在一个炕上,在加上狗剩他们四个,可不真正是“挤一挤”了。 “不用,爹,他们不敢闯到家户人家里抢,他们又不是傻子,我们能有多少粮食……非得被赶走……”狗剩坚持不肯,说了一大圈话来堵刘打铁。 “爹,您放心,没事的!”山官也不愿意去十几个人挤一张炕,跟着劝道。 刘打铁无功而返,叫李大花好一通念叨…… 如此,接下来好容易熬过了寒冬。 杨地主派人各家各户散了些铜子儿,暗地里叫整个屯子一起讲外边窝棚的人赶了去。 屯子里人原就不喜欢他们,自然是无不赞同的! 开春的时候,那些人估摸着也还怕着,早早都自己搬走了…… 青蒲镇上一间半倒塌的旧屋子里,三兄妹缩在一起对着在寒风中“咯吱咯吱”作响的门框,牙齿也一样咬的咯吱响,一副恨不得生食其肉的样子! “大哥,我去跟那狗官拼了!”王兀攥着拳头,站起来吼道。 王家老两口子本来在镇子上有两间旺铺,也算殷实的人家,三兄妹出门也有辆马车,去年叫县太爷手底下人看上了,给人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乱棍打了一顿,罚没了财产,老两口子带着伤又连个糊口的都没有,双双在寒冬里去了,连口薄棺都没有…… 大荣悄无声息的蹲在老旧的屋顶上,掏出一叠纸捆在木箭上“嗖”的射了下去。 “谁?” “做什么?” 王家三兄妹惊疑不定的四处张望。 王兀捡起钉在地上的纸张,翻看起来,越看眼睛越亮。 “大哥,你看!” 上面详细列了府衙几位可能管这事儿的官员,特别点了一位李同知急于升迁,最可能借这事儿添光,又有如何拦截李同知的法子等等并一锭三四两重的银子――足够雇一辆车去嘉兴城。 “多谢恩人,王二必不负所望!”王兀朝四方各打了个千,正色道。 大荣看着人出了青蒲镇才胡乱买了一包点心,面色不变的回了柳树屯。 要说唯一好办的是,那县令背后并无什么大靠山,当初犯了事儿,不过是靠钱财通路才得以保住官身…… 大荣前世做惯了,虽说现在不必操心那么多,却也还习惯掌控情况,每期官文必看,又特特花了时间去嘉兴城打探,早就对府衙各位官员情况了若指掌,所以当初才说要等――青蒲镇这两年也出了几个秀才,兴许再过一段时间,根本不用大荣自己费心思找人去嘉兴城,自然有人会忍不住! 等李同知查明了真相,一纸折子送到京城,再等皇帝处理了,刑部、吏部派人过来,一切落定后,已经是酷暑来临了。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大荣轻轻的把书合上,前世就是征战沙场,战无不胜又怎样,年年征战,年年加税,年年抓丁……便是国土无疆,却是十室九空,一连百里无人烟…… 这个天朝几代皇上都是励精图治之人,朝野一片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严惩贪官污吏,就是没有那无数进贡的属国又怎样! 李同知陪着刑部的人抄了那县令的家,所获财务按照青蒲镇在记户籍,每人获赔几十个铜子儿,凡被占去的铺子、房屋当即返还,与刑部一起来的还有今科新取的三甲同进士一名,接任青蒲县县令。 像这等新进士,都是皇帝有意派到地方历练,只有三年任满,评价为优便可升迁,自不会做自毁前程之事! 狗剩长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都轻了起来。 里正只当是皇上圣明,还组织整屯子的人一起对着东边磕了几个头――此时里正已经换了老里正大儿子,也还算是老实人,又还明些事理,如此也就罢了,屯子里便没什么异声――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开一亩荒地呢! 新县太老爷已明文布告,今年免税一年,凡开了荒地免费给办田契,只到时候能缴出税收便成,一时开荒到了最高潮。 李大花和刘打铁两口子喜滋滋的去把三亩早就种熟的荒地办了下来,笑的几天没合拢嘴。 山官打了两大捆青草回来,摊在草席上放在遮阳的过道里晾干,等晚上好喂兔子。 停了一年多,知道前县令倒台的消息时,家里就只剩十几只种兔,狗剩早上和夜里两道粮食喂下去,不过两个月就生了两批小兔子,忙的不可开交。 山官一咬牙,把自家的两亩地给狗剩爹娘去种,也没说租子的事儿,只免了那一年的两百斤干粮,专心跟狗剩一起伺候兔子。 “真的?” 狗剩连问了好几遍,确定山官是想好了才放下心――这里只有种田才是正业,像这样窝在家里伺候兔子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还不是一样过日子,怕别人说什么!”山官沉声说道。 狗剩用力的点了点头。 兔子这东西,养的好了,只要不走瘟,喂养的精心些,很快就有了规模! 等够供给青蒲镇上几家酒楼和几个肉摊子后,狗剩就不继续往多里养了,隔一段时间那几百个兔笼子清理下来可不是件轻松活儿! 屯子里也有人学了狗剩养兔子,倒也有几家养活了,只照顾的不仔细,稍不注意种兔就死绝了,到底没成气候。 第五十一章 …… 临近屯子里的一面山坡树木被砍得精光,里正跟经历了一个格外严酷的寒冬后屯子里仅余的三个老人商量了,召集各家各户当家的叫大家干脆给开成田地。 刘打铁要说什么,叫李大花用力扯了一把,跟着众人含糊的应和了一声。 刚上任的何里正见如此,便叫众人散了。 那山坡地下不知有多少残留的树根,又是石头又是茂密的野草,还离屯子远,屯子附近尚有地没开出来,谁会愿意去那山坡上花大力气开田! “……要你多事,只管干活,趁着这次好歹多办几亩地,将来几个小子也能……”李大花一路咬着刘打铁的耳朵回去。 刘打铁想到自家四个小子、两个女儿,心里翻滚的话就全部回了肚子…… 狗剩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不好拿定主意。 缓了半年,狗剩和山官手里也攒了几个银钱。 两人一处养兔子,一处卖钱,赚的每一笔钱都对半分,山官原就想着自家弟弟妹妹娶嫁必是不会叫狗剩受累,对这事儿便没了异议。 “睡了没?” 狗剩拿胳膊肘撞了撞山官。 “嗯?”山官应了一声。 狗剩自搬过来后,李大花和刘打铁没提,就没了回去挤的念头,也正方便跟山官说事情。 “上次有家酒店掌柜嫌我们兔子太肥了,肉不够精呢!” 兔子多了后,只能把栏杆隔得更小,只吃不动自然是长得胖了,如论如何是无法跟野兔比的,所以狗剩一开始就把价压得低――带皮毛的一只大兔子也不过要十三文,那皮毛也是有人收的,只一来狗剩不会硝制,二来也不愿每天杀这许多生! 这是事实,山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是能放养就好了,就怕我爹娘……”狗剩嘀咕道。 “嗯!” 今天上午里正刚说了荒山的事儿,狗剩的心思非常好猜。 山官暗自思量,这大半年下来,自己手里攒了有小十两银子,那山坡顶多算下下等的荒田,就是一百多亩,一年也不过三五两的税银…… 第二天,山官去往镇上送兔子,刘打铁早早的就过来帮忙。 狗剩原说要买头畜生来拉车,只那东西太贵,买一头驴子手里几个银钱就该空了,经了前头一年那事儿,狗剩是再不敢轻易把银钱都花光了,还有了囤积粮食的习惯。 李大花微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佝着背走过来,在车上装好的笼子里胡乱拨了拨,挑了只皮毛不齐整的兔子出来,“这只留着晚上加餐罢!” “他娘,前两天不刚吃了肉!”刘打铁低声说道。 “老娘吃自己儿子一点儿肉还不成了?”李大花嗓门就大了起来。 “娘,您拿去吧,杀的时候把血留着,做了血豆腐给您补身子!”狗剩赶紧说道。 李大花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拎着那兔子耳朵颠颠的回去了。 “山官,你娘身子骨不好,你们别跟她计较……”刘打铁讪讪的说道。 “没事儿,爹,一只兔子还拿得出来,不算什么!”山官仔细的把兔笼子摞好,跟刘打铁一起用绳子固定住。 狗剩倒不心疼那只兔子,就是李大花不来拿,也会时常给自家人加餐,只是…… 两家人现在还是一起吃饭,狗剩把李大花收拾好的兔子混着辣子、青菜炒了两大盘,十几个人也不过一人能吃几块肉罢了。 鸡蛋已经四岁多了,李大花终于不能拿说话晚当借口了,这孩子自己坐在餐桌前,还不会用筷子,歪歪扭扭的用调羹往嘴里喂吃的,糊了一脸不说还撒的到处都是。 “自己嘴长哪儿不知道啊!”李大花一筷子敲过去骂道。 鸡蛋也不晓得喊疼,半张着嘴看向李大花,显得更傻了。 这呆蠢的样子只会让李大花越发来气,举手劈头盖脸的就打了过去,“看什么看,吃都不会吃,你还会做什么……” 双胞胎被吓得连往后缩,小九也朝花伢靠了过去。 “娘!”狗剩看不下去,把鸡蛋揽到自己身边,拿巾子先给人把手上脸上擦干净,“鸡蛋反应慢些,不大灵活,您又不是不知道!” “都是讨债鬼!”李大花才坐了下来,继续喝白粥。 李大花身子骨一直养不好,狗剩特意称了白米回来,餐餐专门煮两碗给李大花喝,隔两天就烧一碗血块或是买了猪肝炖汤给她吃,只彻底伤了底子,又一直不能好好调养,这样粗粗的胡乱养着,哪里能补好! 狗剩研究了好几年的医书,自己也算个半吊子大夫,李大花这种气血两虚的妇人,若是直接用人参等又怕虚不受补,慢慢食补却又不够,最是难养,还不能操心干活,就是那等富贵人家丫鬟婆子伺候着,日日好汤好药的养着,也还因着思虑过重折了寿数……更不说这样的穷人家,狗剩就是交代了又交代,李大花身子好一点儿就不记得要用热水洗衣服,晚上让泡泡脚还嫌麻烦…… “娘,让您少动怒,等晚上又心里不安稳!”狗剩叮嘱道,“来,鸡蛋,握着调羹……” 李大花“哼”了一声,给双胞胎一人夹了一块没骨头的兔肉――双胞胎两岁就会自己用勺子顺溜的吃饭了! 狗剩抓着鸡蛋的手教他用勺子舀粥往嘴里喂。 饭毕,狗剩帮大草一起给几个小的洗了澡才往山官家去。 先回来的花伢已经烧了一大锅水,山官把水提到一个大浴桶里,等狗剩回来就可以直接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狗剩呼了一口气,只穿着一条宽大的短裤四肢大张的躺在炕上,现在晚上已经有了几丝凉意,再不会连凉席上都是烫的。 山官收拾好了浴桶,披着褂子走了进来,看狗剩又把衣服都脱了,赶紧拉开薄被给搭在身上。 狗剩用力踢了两下,只堪堪用被角盖住肚皮。 山官坐在炕上,在炕头的柜子里摸了好大会儿,拿了一张纸出来,“喏,看!” 在灯油方面,狗剩是没打算省的。 狗剩就这一点儿灯火看了看,又惊又喜的说道,“你去办了!” 那纸上盖着大红的官印,落款是狗剩和山官两人的名字,言明柳树屯边上荒山一座连带周围共一百亩荒地归两人所有,三年后开始按下下等田地收税。 “等明天我们找里正把界画了,你仔细看看,安排好后我们慢慢整,将来把兔子放养,又轻松,养出来的兔子又好。”山官难得的说了一大通话。 狗剩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天亮,兴奋的在床上翻了好久都睡不着。 “快睡,山又不会跑了!”山官翻了个身,用力压住狗剩。 狗剩自己唾弃了一下自己眼皮子浅,好歹睡了会儿。 第二天一大早,里正叫了人帮忙丈量地界的时候,在屯子里可是引起了好大一阵轰动。 因有个山包不好量,只估摸着算了一下,在靠近屯子的一片另用绳子量了四十亩出来,大致定了。 “啧啧,这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怕是没地儿使了,要开荒,哪里不是……” 李大花一路敷衍着半嘲笑半打探的乡里乡亲,跟刘打铁一起找到了山上。 狗剩正兴致勃勃的在山上转悠,估摸着手里的现银,心里已经慢慢有了计划。 “狗剩!”李大花隔了老远就喊道,“你真把这荒山买下来了?” 狗剩还没答话。 “一家子就没个长脑子的,老娘一晃神就把恨不得把家都败光了,要这个只有树根的山包子做什么……”李大花就跳着脚骂起来。 狗剩怕的就是这个。 “娘,是我办的呢!”山官上前一步说道。 就是一样喊娘,身份到底不一样呢! 李大花剩下的话就都被憋在了口边,只一直愤愤的用眼睛去翻两人。 “娘,我们把这儿种上草和粮食,好养兔子,就不用像现在一样辛苦了。”狗剩笑着解释道。 “辛苦什么,不就是喂喂兔子扫扫兔圈……”李大花嘀咕道。 “狗剩,你准备怎么办呢?这一大片荒山的!”刘打铁左右看了一眼问道。 “慢慢来,先把围墙砌起来!”狗剩站在山包上,跺了跺脚大声说道。 “说什么胡话,这得多少工夫……”李大花又是好一通的念叨,只觉得除了她自己别人脑子都好像不大正常…… 狗剩和山官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 现在离秋收还有些日子,勤快些的人家还想法子给地里追一道肥,不那么精心的就只等收了。 狗剩跟山官合计了一番,请了十几个汉子,说好跟杨地主家雇短工一样的工钱,一天七个铜子儿,不包饭。 沿着地界,下面用山上现清出来的石块打地基,下面半米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垒起来,缝隙都用黏土混着小石子儿堵好,上面是从私窖里买回来的土砖,这样的土砖是用山上的黄土烧出来的,越烧越硬,等垒好的墙干了后,在墙上搭些干草,胡乱的放把火,底下填的黏土也变得硬邦邦的,就是故意去拆墙也别想轻易拆开! 秋收的时候,屯子里也有那等无田的人家抢着要过来做工,等秋收后人就更多了。 屯子里大多是厚道人,又都是乡里乡亲的,极少有偷奸耍滑的,不过两三个月差不多长六百米宽一百多米环了座山包进去的围墙居然就接头了,连工钱带买土砖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三两银子。 狗剩乐的恨不得睁不开眼睛。 只有靠近屯子处留了个大门,为了将来板车进出方便,没砌门槛,只装了两扇大木门。 “真真是魔障了,一个破山头花了多少银钱,人还累的精瘦……” 忙了一季,等准备窝冬的时候,狗剩和山官两个都瘦了一圈,晒得黑黝黝的。 狗剩“嘿嘿”笑了几声,两排牙齿显得格外白。 这样晒黑后,唯一好的就是狗剩原本两边颜色不一的脸愣是看不出来了。 “等开春了,我们找些树、草药之类能用得上的种在山上,放些新长起来的种兔上去……”狗剩捧着一杯菊花茶慢慢的啜着,嘴里还念叨着开年的计划。 山官手里捧着一小盒雪白的药膏,仔细的给狗剩涂在烧伤过的半边脸上。 去年冬天狗剩收留了杨凌义一天,杨老太太特意叫两个大孙子从城里寻了去疤的好药捎了一盒回来拿给狗剩使。 狗剩是忙起来就一早就把这个抛到脑后,每每还是山官摸完了琐事,狗剩人早就睡下了,山官还撑着给涂了药才合眼。 因为有了期盼,就觉得这个冬天格外漫长。 狗剩在脑子里反复思量,几乎天天都有新主意,每天在嘴里念叨,几个小的都怕了,也就山官还会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声。 今年冬天老的小的都添了厚棉袄,狗剩还特意留了几张兔皮给刘打铁两口子和山官缝了护腿,方便出门送兔子。 “狗剩,山官,开开门!” “来了!” 山官把门打开,鸭蛋背着个小篓子挤了进来。 “你们要的小狗崽子,满月有几天了!” 鸭蛋把篓子上的干草拿开,四只圆滚滚的小狼狗挤在一起,大概受了惊吓,“呜呜”叫着。 狗剩一看,就喜欢上了,这可是正宗的狼狗,好好养着,长大了最是忠心不过。 “怎么送过来了?我们该自己去捉回来的!”狗剩笑着说道。 “我爹正嫌费粮食呢,左右也无事,就跑了一趟!”鸭蛋捧着花伢端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坐在火盆边应道,“下的时候有八只,就活了这四只,你们好好养着,等开春就能守门了!” 狗剩乐呵呵的应了,依次拎起几只小狗的前爪看了看,“三只公狗,一只母狗。” 山官已经拿了个浅筐子出来,里面垫了点儿干草和破布放在炕尾,把几只小狗放了进去。 几只小狗挤在一起,先还四处嗅了嗅,炕上暖和,一会儿就这个压着那个睡着了。 “……新来的方县令现在看着倒还是个办事的,前几天还说要到咱们柳树屯看看,据说好容易才叫下面人劝住了,冬天太冷,等开春再来……又说住在我们老爷家不便,还要住到屯子家户人家里……” 鸭蛋略坐了会儿,跟狗剩说了些自己晓得事情,便回去了――家里还有个小祖宗呢! 屯子里就杨地主家养了狗,寻常人家自己都喂不饱,谁还会去养狗! 狗剩入冬前捉了两只兔子送给杨大管家,找他讨了这一窝狗崽子――将来要是搬到山上,可少不得几只看门狗。 花伢和小九稀罕小狗,小心的围在炕尾一个劲儿瞧。 “过来捂着,那边不冷!冻坏了怎么办!”山官把门关好了,呵斥道。 花伢和小九两个老实的滚到了炕头,两人躲在被子下面嘀咕起来。 “你说县令真会来吗?” 狗剩捧着本医书慢慢的翻着,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了,记得好的两本几乎连那种草药在哪一页都记住了,不过狗剩仍愿意多看几遍,就怕记得在牢也会隔一断日子忘了,原想买笔纸回来抄一遍下来,只就是劣等的笔墨纸砚也贵的离谱,到底还是作罢。 “来不来都不打紧,只要再不胡乱收银子就好。”山官闷头说道。 “没意思!”狗剩踢了山官一脚,两人说不到一块儿去,只得自己低头看书。 山官心颤了颤,只一向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情绪,最终什么也没说…… 等冬天过去了后,狗剩已经想了一套自认为最好的法子整治那一大片地。 开春,狗剩就开始请人整理宅基地,准备起新房。 因着心大,想一次性就盖个好的,木料、青砖、石板、瓦片、工人……林林总总算下来,狗剩手里的十两银子居然还不够。 “想什么呢?”山官挨个给兔子窝清理过去,端着一簸箕混着兔子粪便的脏草走出来问道。 原本该先修几件屋子暂时住着的的,狗剩又不甘心,这两天一直就在想这事儿呢! “我出一半!”山官说了一句就自去忙了。 狗剩怔了怔,不过瞬间,心里也就舒坦了,跟在山官后面,兴高采烈的说起了新院子的布局。 山官嘴角微微一翘,手上麻利的忙了起来…… 一天七个铜子儿,大多数人都愿意干,翻地还有家里的婆娘和小子们呢! 等地上化了冻,山脚下就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李大花自己端了个椅子坐在旁边,说是给倒倒茶水,其实还是放心不下,替大儿子看着呢! 狗剩和山官满山野的跑,找了草药、少少的几颗野果子树、几株花椒灌木、各种好长的树木,也不按什么顺序,胡乱的种了,野草和野菜根本不需要操心,一场春雨就纷纷冒了头。 院子周围好几十米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刘打铁打理好了自家田地就过来帮忙山官一起翻了一遍,各色菜籽、粮食都种了些。 第五十二章 …… 方县令是今科二甲进士,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当初圣旨下来的时候,家里险些没闹翻天――自古得重用进内阁的大臣,中了进士,都是从翰林院做起,哪有派去穷乡僻壤的! 到底还是男人们的看的通透,这是圣上真正想选出人才来呢,不过是让人先体察民生民情,没在京里上蹿下跳的走路子,老实的就了任…… 各地大小官员都要给圣上上请安的折子,既是要考验人,恐怕特意派下来的十来位进士的折子皇上都会挑出来看了。 方县令自小生在那等家族,何等的伶俐,打定主意是要迈好这第一步的,开春果真一路查看了青蒲镇管辖的六个屯子。 “我记得柳树屯有户专给镇子上酒楼和肉铺送兔子的,是不是?” “是,厨娘专门打听过了,说是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养了一大群兔子,现在镇子上除了偶尔有人逮着野兔子,吃的都是他们家的。”那穿着青色衫子的小厮微微喘着气应道,“少爷,今儿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 不等小厮说完,方五少爷已经信步朝旁边地里的农人走了过去。 “哎哎,你做什么,仔细脚下,看这些,苞谷苗才刚冒头呢!”李大花远远的就高声叫了起来。 方五少爷慌忙提着脚往旁边让,估计不惯走这样的地,在松软不平的田里打了个趔趄,险些没摔个狗啃屎! “少爷――” 那小厮叫了一声,方五少爷一挥手打住了他的话。 “大哥,大嫂子,请问下屯子里养兔子的是哪一家?” 旁边刘打铁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张嘴就要答。 “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学了养兔子去!老娘跟你说……”李大花用力把小铲子订在地上,狐疑的打量着方五少爷,嘴里霹雳拍啦的说了起来。 一开始,方五少爷真真是不知如何应对这等与闺阁中夫人小姐完全不同的大嗓门妇人的,在青蒲镇呆了快一年,好歹稍稍适应了些。 方五少爷直接摸了几个铜板出来,递给李大花,“……想瞧个稀罕罢了,臭哄哄的,谁乐意养一大窝在屋子里……劳烦大嫂子给指个路!” 只装作自己是那等有钱人家没事干的少爷! 李大花把铜子儿收好,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问我就问对人了,养兔子的就是我大儿子和他当家的,屯子里哪个不眼红,可没人有那个本事……” “他娘,你给这位少爷带过去,回去歇着,地里有我呢!”刘打铁催促道。 李大花把小铲子拿了,利索的把两个筐子杂七杂八的野菜、嫩草腾到一个里面,用力的提起来,准备先拿一筐子回去。 “你放着,大花,等我来,狗剩不说你干不得重活!”刘打铁叫道。 李大花眼珠子转了转,随手把个大背筐塞到那小厮怀里,“劳烦小哥帮忙背着!” 那小厮目瞪口呆的看着毫不客气的李大花,又求助的叫了一声,“少爷!” “你就辛苦一下吧!”方五少爷嘴角带着笑说道。 那小厮愁眉苦脸的把背篓背好,包袱挂在脖子上,移到胸前,一路气喘吁吁的跟在李大花身后。 好在这两年李大花身子不行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健步如飞,否则还有的他受。 “大嫂子,方才那是你们开出来的荒地?”方五少爷问道。 “对的,今年开春刚开出来的,我们家人少,只开了这几亩,屯子里有劳动力多的白得了十几亩地呢……养兔子终究算不得正业,一家子木头脑瓜子,情愿去办了个荒山,也不好好开地……”李大花一路念叨着,也不管人大少爷是不是愿意听。 那小厮果然嘴角就有了抽搐的迹象。 方五少爷倒是耐着性子听了一路。 “……养兔子也不是轻松活,好几百个笼子,隔几天清一遍,就没个停歇的时候,一有空就往山里钻,一年不知要吃多少草籽……” 李大花忽而话头一转就开始连说养兔子的苦处。 两人都有些摸不清大脑,实在不晓得这妇人怎么就抱怨起了这个。 “咳咳!”李大花说了半天,都到门口了,两人还是没啥反应,只得用力清了清嗓子,“兔子可受不得惊,你们看一遭不打紧,兴许这兔子就得好几天不长,这可耗的都是粮食,可不兴白看的!” 那小厮猛地咳嗽起来。 方五少爷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大嫂子放心!” 山官心疼狗剩,山上起屋子,自己在那里打下手,把狗剩赶了回来,直说叫他照料兔子。 狗剩只得应了,思量等明天跟山官换班,这会儿正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喂食添水,还要仔细把看着没精神的兔子挑出来,单独关在离得远些的一个小偏房里,就怕是病兔子过给了别的兔子。 养了这两年兔子,隔三岔五就有几只甚至几十只病死,狗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细心些,不叫更多兔子遭殃就好! 要说养兔子能赚钱,其实全靠这里粮价不高,兔肉又还算稀罕! “狗剩、山官,在家不?有人吗?”李大花这才满意了,扯着嗓门叫道。 “花伢,去开下门,剩下的我来!” 花伢应了一声,把装着草籽和各色粗粮混在一起的饲料放下,快步跑到前院。 还剩下四五个笼子,狗剩快手快脚的收拾妥当了,打水用胰子仔细净了脸手才跟李大花打招呼。 “哪里来的臭毛病……”李大花就着狗剩用过的热水,胡乱抹了把脸,手指头缝里还是黑乎乎的,根本没仔细去洗。 胰子在屯子里也是稀罕物什了,家里厚实的人家才可能在姑娘出嫁前给买一块当嫁妆呢,平时哪里舍得用,也就狗剩舍得,洗手和洗脸的还得分开用,家里备了好几块! “娘,他们是?”狗剩打量着两人问道。 站在前面的那个,露在外面的手上脸上都细腻白皙,满身的书卷气,身上一件普通的长衫,看着却并不是青蒲镇有的料子,站的笔挺,被人打量也不见拘谨,脸上带着适宜的笑意,自有一股从容的气度。 后面一个抱着个小包袱的只看打扮就是奴仆,正微微弯着腰,大口喘气。 于此同时,方五少爷也在观察眼前的人,没想到几乎包圆了镇上兔肉的居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李大花拿眼角看了那两人几下,嘴里嗯嗯啊啊的。 方五少爷从袖袋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狗剩。 狗剩没去接,只看着李大花。 李大花动了动腿,“这位少爷说要看兔子呢!” 狗剩顿了一下,以前去参观过养殖场,那大规模的养殖场每个人进去都要严格消毒,穿上防护衣,饲养员平时轻易不能出厂子,吃食都要经过严格检验,就是怕病毒被带进去……现在,虽说不能做到这一步,狗剩平日里也特别注意了,轻易不带人往后院去。 “人家只是好奇,不打紧的!”李大花解释道。 “……县令说开春了再过来……” 狗剩脑子里突然就闪过鸭蛋的话,心头猛然就一亮。 屯子里这几年也不过是李青远三哥勉强算个公子,只那等装模作样的毛头少年哪里是能与眼前这青年相比! “您贵姓?” “免贵姓方。” 狗剩就越发肯定了,虽说没有刘打铁那样对官老爷们从骨子里的敬畏,却也不敢生出怠慢的心思。 “方少爷请进,家母说话粗陋,还请见谅!”狗剩小心翼翼的说道。 方少爷愣了愣,没想到方野之地也有这等敏锐之人存在。 狗剩领着两人去后面,花伢带着小九帮李大花把野菜挑出来。 “……其实主要是细心,花功夫去照料,再就是……”狗剩一五一十的把养兔子要注意的说了一遍。 这一说就到了天黑。 方五少爷,青蒲镇的上任不满一年的县令啧啧称奇,寻常百姓家就是养活自己和娃娃怕是也没注意这么多的了,难怪除了这孩子一家,再没人能把兔子养起来的,看来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 年轻的方县令不由得叹了口气。 “少爷有什么烦心事吗?”狗剩问道…… 等山官回来的时候,狗剩已经答应了晚上给两人借住,又兴致勃勃的亲自下厨烧了几个好菜单摆了一桌,叫了大荣过来一起吃晚饭。 刘打铁和李大花知道方五少爷是县令后,恨不得躲在外头不回来,哪里还能待客! 狗剩、山官、大荣和方县令四人在堂屋里坐了一桌,刘打铁和李大花带着几个小的跟李青远还是挤在厨房里吃,不时就传来李大花呵斥的声音。 除了自家养的兔子、蒜苗炒鸡蛋,再就是去年冬天剩下的点儿腊肉和几样地里的菜蔬、菜干、泡菜、酸菜等,看着倒是林林总总十几碟子,就是现在家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好在大荣带了壶自己酿的酒过来,好歹能对付过去。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您见谅了,胡乱吃点儿填肚子。”狗剩客套道。 “不用客气,大家都坐!”方县令笑吟吟的说道。 等依次落座后,山官还是一向沉默寡言。 狗剩也觉得相当不自在,普通人便是多活小半辈子也不可能就突然成了人才,多少人就是面对小学老师也说不好话…… 方县令显然是从小受了严格的教养,讲究食不言,每样菜都尝上两口,酒也不过小酌了一杯。 一时饭毕。 狗剩沏了一罐菊花茶端上来。 几人在院子里喝茶说话儿。 方县令实在没什么架子,狗剩嘴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方少爷,其实,我们这地方固然气候不大好,最重要的还是没几样适合种植的作物,若是能找几样适合这里的……” 方县令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 …… 晚上,狗剩和山官把里间的炕腾出来给方县令主仆两个睡,他们跟花伢和小九在外面挤了一宿。 “早啊!” “您起来啦!”狗剩把热水端出来,笑着说道。 “狗剩,你不必如此客气……” 等山官在后院忙了一遭,回到前院看到的就是狗剩眉眼带着笑意,旁边的站着的人才真是玉树临风,看着说不出的…… 简单的用过早餐后,方县令主仆坐着马叔的驴车走了。 李大花夸张的站在院子里捶了捶心窝子,“这些官老爷没事就爱折腾人……” 知道自己是敲了县太老爷的竹杠,李大花一颗心就一直悬着,谁劝都没用,一晚上没睡安生。 狗剩听了哭笑不得的扶着李大花进了堂屋,“娘,这下您该放心了,趁着时候还早再躺会儿,下午就别睡了,省的到晚上没了瞌睡。” “晓得了。”李大花应了一声,撑不住躺到了炕上。 山上还在动工,山官把兔子喂好,背着个大箩筐准备去山上。 “今天我去,你在家歇会儿!”狗剩老远看见山官出门,赶紧拦了过去。 山官摇摇头,推开狗剩继续往前走。 狗剩拉住箩筐,“该我去了,要不早上不会让你喂兔子!” “不用分那么清楚。” 山官左一晃,右一晃把狗剩手晃开,大步往前走。 狗剩快跑了几步才追上,疑惑的问道,“你生气了?” 山官摇摇头。 “那你是怎么了?不高兴?”狗剩皱着眉头问道。 山官不说话,绕过狗剩要继续往前走。 “我不喜欢你这样,一个大老爷们儿,有话就说。”狗剩把人拉住说道。 山官看了狗剩一眼,“进屋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又回了屋子。 花伢带着小九在院子里,准备洗衣服,惊讶的看着两人。 “大哥,狗剩哥,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哥哥们有话说,花伢带小弟弟出去玩会儿。”山官板着脸说道。 小九就贴到了花伢身上,这孩子一向胆子小,狗剩赶紧冲两人笑了笑,“好了,出去玩会儿,衣服等一下洗!” 花伢应了一声,牵着小九出去了。 “小九都被你吓着了……”狗剩追进房间说道。 山官把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狗剩吃惊的看着面色不好的人,“你到底怎么了?” 山官咽了咽口水,“我跟你已经结亲了……” “结亲?噢,就是上次那个!”狗剩点点头。 “嗯,唔――”山官突然又支吾起来。 “怎么了?” “我们就是一家人,平时干活不用分这么清的,重活本来就该我干,还有、还有,我不高兴你跟别的汉子那么亲热!”山官一口气说完,背着背篓猛地一转身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狗剩被山官背后硕大的背篓险些没撞飞出去,好大会儿才回过神来,揉着被撞麻的脸,抬眼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炕头做了好大会儿,狗剩才回味过来山官说的是什么意思,在心里暗笑,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就开始当真了,怪不得人说青少年心思古怪又难琢磨――说到底,狗剩还是没放在心上,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已经当家做主了三年的少年根本不会有那些娇惯出来的心理毛病,他是真正认真的! 所以,若是一直靠着狗剩自以为的“先进”经验行事,这人合该栽个大跟头! 既然山官已经去了山上,狗剩在家里又寻摸了一圈,这么一个小小的院子,就前面一点儿菜园子,能有多少事情,等到了午晌,也背着个背篓往山上走去――山上请出来可有不少野菜、野草,都是有用的东西。 山官见了狗剩还有些不自在,躲去旁边地里锄草。 狗剩看了看已经能看出模样的院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中间一间宽敞的堂屋,两边都是房间,最左边是厨房,挨着厨房依次三间大小不一的房间,都修了炕,将来好住人,右边几间房是分别是仓库房、杂物房和柴房,前面靠近院子门口还修了几件齐齐整整的狗舍,后院有鸡舍和茅房,前院和后院都留的老大,只等屋子修好后再种上篱笆。 “山官,走了,我们去那边山上再找些好东西回来种!”狗剩高声喊道。 山官应了一声,把筐子里的草倒在树荫下,快步走了过去,偷眼看了好几次狗剩,见狗剩神色无异样,心里忽而就松快起来。 看来文化差异果然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啊! 找了两颗花椒树,一颗果子树,另有不少草药,两人各自背了,又一人拖了两颗不大不小的树苗,天色就不早了。 “树苗就栽在西边山坡上,篓子的几颗种到我们院子附近。”狗剩喘着粗气说道。 “嗯。”山官应了一声,“我来拿树!” “不用,知道你力气大,不会累啊!” 整个院墙砌的只前面留了一个门,狗剩懒得搬着几颗树苗绕一大圈,一米多高的墙,踩着石缝三下两下就翻了过去。 “呼,不行,以后还要想办法,这墙还不谁都能爬过来,几只兔子都该叫人逮光了!”栽好树,狗剩长呼了一口气,也不管脏不脏,躺在茅草里说道。 开春草长起来后,狗剩已经捉了二十几只半大的兔子放在山上,可惜那些在圈里养老的兔子是不能再往山上放了。 第五十三章 …… “哪就逮的光,不是还有狗吗?” 山官对这一圈漂亮的围墙是相当得意的! “那两只狗当什么,再说也不能真放了够去咬人。” 由于是冬日里头捉回来的,仔细喂养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也还是死了两只,最后就只活了一公一母,要看这么一大片地确实是不够。 “没关系,我们还是给投食,这一大片地不知能养多少兔子……” 两人在山坡上歇了口气,才往屯子里走去。 山脚下不远处的工地上已经在收工了,来做工的汉子们三三两两的收好东西往回走。 家里有大草和花伢烧火,狗剩就不急着赶回去,跟山官俩在院子背面人群不会踩过去的地方不慌不忙的把药草等都种好。 “山上有两处泉眼,西边那处就算了,靠院子这边的,干脆一起叫人修一条小水渠,院子里弄个水潭,再挖个塘……” 天边最后一缕微光也慢慢消失了,狗剩挨着山官摸黑往家里走,嘴里一路念叨着。 “好,你喜欢吃鱼,以后就在塘里养鱼。”山官连连点头,对这样的话从来都是只有应和的。 狗剩想到鲜美的鱼头豆腐汤,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看不见的地方,山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狗剩要面子的很,人又老成,在其他人面前是绝对不肯直接吸口水的! 晚上吃的还是杂粮粥和几样家里有的菜蔬或去年夏日菜多时候制的菜干、腌菜等,吃了这些年原本也过了,只是方才刚想过各类鱼的美食,吃着就有些不对味了。 “今晚怎么没炒鸡蛋?”山官看狗剩挑米粒的样子问道。 “娘说昨天、昨天吃过鸡蛋了。”小草含着筷子快速答道。 “还天天吃鸡蛋,哪家有这个事!”李大花敲了敲碗沿嘴硬的说道。 家里油盐调料都是狗剩买回来的,说好就是鸡蛋拿来吃,其实主要还是给小九、鸡蛋和双胞胎几个最小的补了身体,大人每次不过能夹一筷子解解馋罢了,家里现在有快二十只母鸡,就是天天吃也还可以攒下几把。 “别听娘的,以后弟弟妹妹们想吃就烧啊,大草,花伢。”狗剩把碗筷放下说道,“小草,别把筷子含在嘴里,好好吃饭。” 小草这才把被咬的满是牙印的筷子拿了出来。 李大花坐在对面用筷子把碗底弄得“叮叮”,心里是既得意又膈应,屯子里谁家能像自家一样每天都吃鸡蛋,谁家有自己儿子能干,连县太老爷都赞的,只就算手里有了几个,也没有这样胡吃海塞的道理呀…… “大哥,你不吃了!”柱头捧着自己干干净净碗,含着筷子问道。 “嗯――说了多少次不许含着筷子!”狗剩刚应了一声,一回头就看见柱头也把筷子含在嘴里,“你几岁了,丑不丑!” 也不知是不是小的时候顿顿只能吃个半饱,几个大些的先是吸手指头,现在是含筷子,说多少次都改不掉,柱头今年都九岁了,狗剩在外头干自己的,李大花身体不好,地里忙起来,柱头已经能当劳动力了,却还有这样的毛病。 狗剩碗里还剩大半碗杂粮粥,柱头期盼的盯着狗剩的碗。 只要不是狗剩烧火,李大花就要到厨房守着,连煮粥都得依她的少放几把米,这么多人一人盛一碗就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儿多的,李大花也抢着给添到了刘打铁碗里。 “我吃好了。”山官站起来说道。 “等下!”狗剩端起碗把剩下的粥拨了一半给山官,剩下的连碗一起递给了柱头,“你们吃吧。” “精怪,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等晚上饿死你!”李大花嘴里嘀咕道。 山官没说话,三口两口把小半碗粥喝了,心里却定了主意…… 等晚上,两人收拾妥当舒舒服服的躺倒炕上后,山官等狗剩说完,打了个哈欠准备睡的时候,才开口。 “等我们搬到新屋里,就自己开火。” 那里离李大花家也远了,每餐来回确实不方便,狗剩略微想了想便答应了,“困死了,睡觉。” “你要觉得肚子饿,柜子里还有糖块,夜里自己拿了吃。”山官翻了个身,对着狗剩的背说道,心里算着手里还剩下的银钱,思量着以后自家做饭的话,该把地自己再种起来…… “唔!”狗剩含糊的应了一声,很快就滑入了睡梦中。 这一段时间,家里长得半大的兔子多半被放到了山上,能卖的就少了许多,又要建新房子,银钱是流水般花出去,狗剩向来心宽,山官只得多操些心。 如此,等天气开始热起来的时候,山脚下一排漂漂亮亮的青瓦土砖正屋已经装上了门窗,再晾上半个月就能住人了。 狗剩和山官日日都在山上转悠,把篱笆荆棘种好,挖了各种各样的树苗、灌木等种在山上,最欢喜的就是在一个水潭边发现了一株跟葡萄非常像的藤蔓,狗剩小心翼翼的移回去也种在院子里的水塘边,只盼着以后能有葡萄吃。 山官陪着狗剩布置院子,心里却不那么欢喜,这几天在山上各处种东西,看到了好些死兔子,光昨天一天两人就捡了五只兔子出来烧掉,还不知道茂密些的草丛里还有没有。 狗剩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回去吧,今天就这样了。” “你先走,我去地里看看。”山官把东西都受到杂物间,关好门说道。 山上田开出来的时候也就来得及种玉米,围着院子大概种了七八亩玉米,山上落叶鸟粪多,地倒是还算肥,就是草也多,先前玉米苗还小的时候,杂草恨不得淹了苗子,狗剩和山官花了大功夫锄草,连花伢和小九都在地里一干就是一整天,不过现在玉米苗已经快一人高了,狗剩依着自己的见识,已经是不用管野草了,只这里人勤快,最是看不得田里有野草,山官也是如此。 “不用,山上养的兔子多,那点儿草不算什么,小心没草了,兔子把你苞谷都啃光!”狗剩笑着说道。 “嘭!” 门被山官重重的关上,木头制的两扇厚门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 狗剩身子一顿――这是、又不高兴了!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青春期的少年就是别扭啊,别扭啊! 山官背着篓子和锄头就往地里去了。 “喂――”狗剩叫了一声,人头都没回,一甩手自己回了屯子。 两人一直到吃了晚饭,狗剩先上了炕还没说过一句话。 这是冷战了! “大哥,你们俩吵架了?”花伢在外面小声问道。 可惜这房子实在没什么隔音效果,狗剩听了个一清二楚。 “没有。”山官还是一向的惜字如金。 花伢就没办法了,牵了小九进去,“不管你了!” 狗剩翻了个身,突然就笑了起来,不知自己怎么就跟一个孩子较起真来,明明在弟弟妹妹们和其他人面前从来都不会有这种事,说出来只怕叫人笑话,前后加起来活了四十多岁的人还跟个还不到十四周岁的别扭青少年计较! “你怎么了?” 等山官进来的时候,狗剩就主动问了一句。 山官脱了鞋缩到炕上,把药膏拿出来,里面已经只剩下一点点儿底子了,“先涂药。” 不知是不是这药膏真有用,养了一个冬,狗剩原本晒黑的肤色又白了回来,伤疤却一样不明显,要是不说,估计很少有人知道半边脸曾经烫伤过。 山官仔细的沾了药膏,尽量涂得又薄由匀,除了脸颊边上还能摸出来有点不平,其它地方甚至因为是新长出来的肉,摸着更细腻些。 “好了没?”狗剩半天不敢动头,脖子走抻酸了。 “好了!”山官别开脸,手指头藏在下面轻轻摩挲,上面还残留这狗剩脸上的触感。 好在穷人家的孩子小时候都营养布不良,发育的都比较晚,十三岁的少年还没有冲动,所以不明白这种口干舌燥和心痒意味着什么! 狗剩探头看了看药盒,“这个抹完了就不用擦药了啊!” “等擦完了再说。” 在这一点上,山官是不会让步的。 “喏,下午你想什么呢?”狗剩躺下来,左右微微晃动着脖子问道。 山官犹豫了一下,“山上兔子怕是没活几只!” “噢,你担心这个啊!” 狗剩恍然大悟,这几天在山上忙碌,捡了好些死兔子,怕有得病的兔子传染给其他兔子,都统一烧了,山官不懂难怪会心焦。 “不要紧,我们有这么多地,房子也造好了,总归不会没饭吃,就是要把税银赚出来。”山官自己开解道。 “哈哈――”狗剩笑了起来,“就是山上兔子养的不好,我们还可以拿笼子继续养,只是有些麻烦,我想偷懒才打算全都放养,再说我们这几年也积攒了不少药草,赶明儿拿去卖了,也可以得几个……再说,山上的兔子也就今年可能死的多些,等外边生的的小兔子长大了就好了,那些兔子都给我们在笼子里养娇贵了,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们拿外边的放样的兔子做野兔价卖,把价提几分,数量可能少些,不会吃亏的!” 山官抿了抿嘴,“我练过拳脚,力气大,身体也壮些,外面的活儿我来做。” “你还想着这个呢,我又不是干不动!”狗剩翻了个身,搭着山官的肩膀说道。 “说我来做就我来做,你有空就多看看书或者教弟弟妹妹们!”山官也翻了个身,背对着狗剩,脸上有些微微发热,心里却忽而就雀跃起来。 狗剩笑了起来,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真是,跟人僵着置气,还真是一件累人的事! 两人一夜好眠。 叫山官操了回心,狗剩到底还是好好思量了一番,往山上放兔子之余,笼子里也暂时没空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人要辛苦些,兔子会生,种兔又够,不过一两个月,几百个兔笼也就都又用了起来。 盛夏山上草长得正茂盛,狗剩和山官趁着早晚凉快,每天拉车去割一大车回来,晒干了堆在院子里,冬天好喂兔子。 山官在前面拉车,狗剩帮忙推一下,等进了屯子,老远就听见李大花的大嗓门。 “……那县太老爷长得才叫真真是好……跟我们家狗剩可是……” 是的,李大花忍了两个月,终于开始四处跟人炫耀县令在自己吃了一顿饭,又称赞过自家大儿子的事儿,还越说越夸张,这都说了快一个月了,只要有人问起,李大花就愿意花小半天时间一遍又一遍说。 狗剩说了李大花几次,李大花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就是忍不住。 就像普通人跟市长或者国家主席、哪怕只是个明星握过一次手啥的,人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咱普通人却当成一辈子荣耀呢!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狗剩就由得自家老娘去了。 又养了一批出来后,狗剩对着剩下的兔子犯难了――准备搬到山脚去住,当初造房子就没打算再圈养兔子,根本没有修兔圈! “能放山上就放上去,再卖去一些,跟几个老板说好,过一段时间才有兔子出来,省的辛苦。”山官把空的笼子拿出来,堆在旁边,这些以后逮了兔子去卖的时候还能用。 狗剩点点头,跟山官一起挑了壮实些的拖到山上放了,左邻右舍又送了些,再拿去集市上卖了几次也就差不多了,只十几只老种兔放到山上估计活不了,又不好卖了,只得继续喂着。 至此最早一批放到山上的兔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若是没死光的话,怕是该下过小兔子了。 等置办好家当物什后,狗剩手里的银钱已经所剩无几了,一家子总算搬到了山脚下的新屋子。 狗剩和山官住在中间的间卧室,靠着客厅的一间花伢带着小九选了,还有一间就是客房了。 先前拾娘来的时候买下的旧房子山官也没打算卖,准备将来等小九长大了给他成家用。 李大花两口子和小的一起过来吃了顿饭,各个屋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遭,嘴里再没什么好说了。 这两年,两家吃的用的,都是狗剩拿出来,两口子也攒了不少老本,这次搬家,好些狗剩不愿意再用的旧物什也给了李大花,自己掏钱去办了新的,包括那板车,李大花就是想说什么也不好意思说呢! “你们好好过活,日子越过越红火,我就放心了!”刘打铁喝了两杯小酒,拍着山官的肩膀直乐呵。 山官陪着刘打铁也喝了点儿,笑得一脸傻气,猛点头。 狗剩四肢大摊的躺在炕上,看着粗壮的房梁,心里别提有多美。 李大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做贼一样的还四处张望了一下,把门掩了。 “娘,您做什么呢?” “嘘,小声些!”李大花拍了狗剩的手一下,坐在炕沿上,“你现在过上好日子,也不怨娘当初上赶着要把你给人了是不是?” “早过去了,娘,那时候是我不懂事!”狗剩坐起来答道。 “你知道就好!”李大花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也知道你弟弟妹妹多,鸡蛋又是那个样子,他们都有手有脚,娘没想你一个个帮扶,只鸡蛋娘是没办法了,你脑袋瓜子灵光……” 说来说去,李大花是想把鸡蛋扔给狗剩养着。 狗剩微微皱起了眉头,鸡蛋放现代说其实就是智商有些低,好好教的话将来可能笨些,但是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你听到了没?啊,将来你没有孩子,娘做主,叫你几个弟弟给两个听话的给你!”李大花推了狗剩一把说道。 “娘,这事儿……” “你放心,不叫你白养你弟弟,每年收了粮食,我叫你爹给你背五十斤过来!” 不等狗剩说完,李大花就板着脸说道,也不管方才是谁还小心翼翼来着,嗓门就大了起来。 狗剩真是拿李大花没办法,“哪里就缺了那五十斤粮食,鸡蛋送过来住也成,以后您对弟弟妹妹们也别太省了,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饭还是给吃饱,晓得不,娘?” “就你大方,你老娘心里没数哩!”李大花听狗剩打听了,立即笑开了,嗔怪了一句,颠颠的出了房间。 等李大花一家子拖拖拉拉的走了,狗剩才觉得真正是清净了。 孩子多了,哪有不闹的! 院子里有大小两个水池,小的那个不过一米见方,底下和侧面都用青石板仔细的铺着,连着专门从山上修的水渠,蓄着泉水,准备以后当饮用水。这地下泉水常年不断,那个才一米左右深的水池很快就满了,旁边连着的是专门挖出来的一个大水塘,深的地方有快两米,准备将来养鱼,现在里面还没多少水,照着现在这个进水量,估计等明年夏天才能成鱼塘呢! 第五十四章 …… 鸡蛋被留了下来,正和小九无前屋后的瞧稀罕,两人一个脑子不灵光,一个胆子小,倒能玩到一处。 “还要给水塘种一圈篱笆,免得两个小的疯赶着滑下去了。”山官帮花伢把堂屋收拾好,让花伢去洗碗,把屋子扫干净了走出来说道。 “是呢,这蓄水池也得弄个盖子,省的脏东西落进去,这可是要直接入口的水!”狗剩点点头,掬了一捧水尝了一口,“比屯子里井水还好喝!” 山官这两天一直很欢喜,终于可以和狗剩一起搬出来住了,以后自己做饭,什么都自己当家,心里唯一还惦记的大事就是花伢和小九成亲的问题了! “好,今晚我就去打了柳条回来编个盖子。” “唔,这事儿是要抓紧些。”狗剩一抬眼就看到鸡蛋有些蹒跚的追在小九后面从池塘边跑过,点点头说道。 “你们两个!别跑了,等一下又把背后都汗湿!”花伢洗好了碗,端着脏水泼在旁边的刚刨出来准备种菜的地里,高声喝道。 小九胆子小,唯独就不怕这个疼爱自己的姐姐,冲花伢做了个鬼脸,又叫着往后面跑去,鸡蛋也学着小九的样子笨拙的伸了伸舌头,跟在后面跑去。 花伢跺了跺脚,“大哥,狗剩哥,你们快管管他们两个哩!” “没事儿,男孩子跑跑身体才壮!”狗剩笑呵呵的说道。 花伢不高兴的撅了撅嘴,“晚上狗剩哥给他们洗澡,我不管了!” 显然,搬到新家一家子都心情很不错。 蓄水池盖子、水塘篱笆、空地种菜,等都忙活完了,已经入秋了。 这个时候,玉米地里时常可以看到白色或灰色的兔子蹿来蹿去。 “看,我就说兔子生的快!”狗剩捡了个被啃了一小半的玉米,笑着说道。 “糟蹋粮食!”山官只心疼的说道。 那玉米老不老,嫩不嫩,不能直接收起来,煮了吃又太老,更可恨的是还有好多玉米竿子被从根出啃断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啃的,上面的玉米被兔子吃了几口,剩下的都烂在了地里。 “我们主要是喂兔子呢,粮食只要够我们吃就行。”狗剩继续一行一行的找被兔子糟蹋的苞谷,有些还可以剥下来炒着吃,硬些了的直接晒干,就是到时候玉米粒会有些瘪,等冬天了喂兔子却不受影响。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自己养一些种兔,多放些兔子再山上,反正都是糟蹋粮食!”山官连一点点碎的都仔细捡起来,低声说道。 狗剩也不晓得像这样放养兔子该放多少,估摸着放太密也不大好,不过既然还有人工投食,再仔细些把死兔子收拾了…… “听你的,我们先试一试,等过两年弄熟练了,晓得一亩地该喂多少兔子就好了。”狗剩点点头应道。 这厢,刘打铁和李大花两口子苞谷种的早,最先种的已经可以慢慢开始收了。 自李大花身体不好后,刘打铁就绝了出去做小工的念头,柱头也跟着下地干活,大草带着弟弟妹妹把刘打铁拖回来的苞谷剥去外面的枯叶后晒起来。 “柱头,柱头,我们出去玩!” 杨凌义今年已经有十岁了,杨老太去年病倒后,好医好药的养着,算是熬过了冬天,只是身子骨到底不如以前硬朗,稍不注意就有些小病小痛,要说杨老太这一辈子好歹也是丰衣足食,连孙子都老大了,若是侥幸能拖两年,兴许重孙子都能抱一抱,就是立时闭了眼也没什么,只是放不下这个自己捧在掌心长大的小孙孙,深恨自己以前太宠着他,他两个哥哥都是在外头读书的,眼看着就该有大出息了…… 所以,从去年冬季杨凌义被拘在家里拘了大半年,今天好容易求了老太太半天才能出来玩会儿,急匆匆的就来找自己曾经最好的玩伴。 “三、三少爷……”大草走出来,结结巴巴的半天话都说不出来。 “二哥去地里掰苞谷了!” 还是小草在旁边帮着说了一句。 杨凌义愣了一下,有些失落的往回走,一路上就算是偶尔碰到一两个以前一起的玩伴,也都只拘谨的打个招呼,逃一般的跑开了。 “乖孙孙,这是怎么了?”杨老太太敞了厚褂子,正坐在廊下晒太阳,抬眼看到方才还兴致勃勃的跑出去的小孙孙垂着头走了进来,一叠声的问道,“有人欺负你了?还是你爹又骂你了……” “没呢。”杨凌义走过去把头埋在杨老太太暖烘烘的怀里。 “跟奶奶说,怎么了?”杨老太太看心肝宝贝儿没精神的样子,心疼的什么似的,摩挲着小孙孙的脸蛋问道。 “他们都不理我哩,柱头去地里干活了……” 杨老太太活了大几十年,什么不明白,听孙子含糊的说了两句就明白了――这人呀,长大了自然不一样了,小时候分块糖就是好朋友,大了,想的多了,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等下会你爹去镇子上,叫你爹带你去……”杨老太太原想着叫杨凌义去跟几个乡绅家小儿子玩儿,转念又一想,那些人怕是更不好相与,一时也说不下去了,“叫鸭蛋跟你玩好不好?” 杨凌义摇摇头,“鸭蛋哥哥也要做事呢!” “乖孙孙,婆婆跟你玩,婆婆跟你玩!”杨老太太连声说道。 “不用,婆婆好好歇着,我读书给你听。”杨凌义坐起来说道。 “好,好,我孙孙真乖……”杨老太太一张老脸就笑开了,只心里是更放不下这个小孙子了…… 不管这边祖孙俩是如何纠结的,狗剩和山官把院子里都拾当好了,正商量着请屯子里几家关系好的来吃顿饭。 山官现在已经不再每天都去找大荣了,学着大荣的样子每天早上早起半个时辰耍一耍,三四天才去大荣那儿学点子新东西。 “把爹娘和弟弟妹妹也一道叫来。”山官说道。 狗剩点点头,“就明天,这两天我们多洒些粮食下去,后天捉几只送去镇上。” “好。” 两人把几亩苞谷地都踩了一遭,等天色晚些了,选了糟蹋的厉害些的苞谷洒在有兔子活动的地方才回去。 离了李大花的眼,狗剩自个儿当家做主,越发是不肯在吃的上面亏待自己了,家里连请客用的肉菜都是现成的,搬家那天李大花就捉了六只鸡送过来,一公五母,关了两天,公鸡晓得回窝,母鸡找好了下蛋的位置后,狗剩就不关着后院了,任几只鸡在满山跑,早晚洒一遍食,每天是都五个鸡蛋,尽够一家子吃了。 “去喊人,从娘那儿带些菜回来啊!”狗剩交代道。 山官闻言,拿了个篓子才出门。 一大早,狗剩和花伢就一起在厨房里忙活起来,腌肉要洗净了泡着,熏肉切成片到时候直接炒,前儿刚割回来的新鲜肉用调料拌好,择菜、洗菜…… “哥,你把小九和鸡蛋带去,省的在家碍事!”花伢追出来喊道。 山官应了一声,一手拉着一个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小孩儿出门了。 刘打铁正不放心两个小子还年轻不会伺候庄稼,当即便收拾了东西往山上去了。 李大花在院子里帮忙山官铲菜,“你们也好好种几块田,可不能光靠劳什子兔子,弄得菜都没得吃……” “等明年就好了。”山官老实的说道。 “你那旧屋子屋前屋后也别荒着,一年种一季菜一季粮食也够一家子吃上一段时间了……”李大花听山官这样说,话题一转就念叨起了别的。 山官不像狗剩一样怕麻烦,只觉得李大花说的是那个理,连声应了。 李大花最满意山官的就是这点,比自家儿子懂事,还顶顶听话! 等几个小的都收拾妥当了,菜也摘好了,日头已经升的老高了,一大家子吵吵闹闹的往山脚走。 双胞胎还小倒罢了,大草小草两个女孩子在家带了几年的弟弟,好些日子没见鸡蛋,也怪想的,两人一左一右的拉着鸡蛋连声问。 “晚上跟小九哥哥睡……” 鸡蛋和小九两个是同年的,只差了月份,小九是四月的生,鸡蛋是十月的。 “大哥哥教数数……” “昨天吃了鸡蛋汤和菜叶……” “……山上喂兔子……” 到底还是小孩子,当着山官的面就直问鸡蛋过的怎样呢! 李大花看给狗剩带了几个月,虽然还是反应慢些,吭吭哧哧半天才说得出来,好歹话能说清了,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刘打铁早上就去了山上,这会儿正在玉米地里转悠,把开始枯黄的玉米选着掰了下来,看着给兔子糟蹋的粮食,心疼的脸色都变了。 “爹,您别忙了,歇会儿!”狗剩端了盘炒瓜子出来说道。 刘打铁把一满筐玉米倒在东头有阴凉的地方,没好气的说道,“歇什么歇,再不赶着收几个回来,我看你们吃什么!” 狗剩真是哭笑不得,跟刘打铁这样种了半辈子地的农民还真是说不清――哪有正经种了粮食喂兔子的! 好容易山官领着一大群人回来了,刘打铁已经把干些的玉米都掰了回来,正坐在墙壁的阴凉下剥叶子,再一个个扔到太阳底下晒干。 “你们勤快些,这山上鸟雀多,留个人在屋里赶着些,不然还得被糟蹋!”刘打铁连声交代。 “我晓得了,亲家爹爹,我每天都在家哩,会看着的!”花伢笑着答应了,“您过来坐一下,等下就要吃饭了!” 说是请关系好的几家人来吃饭,狗剩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打小不大合群,这些年真正交好的也就大荣和鸭蛋。 孙婆子说自己年纪大了,山官再三请了也不肯过来,除了自家人,也就大荣带了李青远、鸭蛋带着杨凌义来了。 狗剩端了茶水和几样炒货点心出来,“先喝茶,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几个小的都欢呼起来,纷纷跳起来去抓自己喜欢吃的,也不正经喝茶,藏在自己口袋了又都散到院子里打闹。 李大花连连呵斥,又跟几个正儿八经的客人直说客套话。 大荣和鸭蛋跟李大花客气了几句,两人自去屋前屋后的参观,李青远和杨凌义两人凑在一起不知嘀咕什么。 “大哥,要帮忙吧?”柱头拿着块点心,边大口吃边问道。 狗剩抬头看了一眼,还是小孩子心性,不过好歹沉稳了些,还晓得来问一声。 肉已经蒸熟了,兔子炖了满满一罐,放在土炉子上咕咚咕咚的冒着泡,该凉拌的菜也拌好了,就剩几个炒菜,花伢把灶里的火点燃,炒了就好。 “不用,来了大哥这里就去好好玩会儿,点心别吃多了,马上就要开饭了。”狗剩手上继续忙活,快速地说道。 柱头闻到香味,高兴的叫了一声,撒腿跑到水塘边,高声问道,“山官哥哥,这里面有鱼吗?” 山官正和刘打铁一起正把一张大方桌往院子里搬,准备在院子里吃中饭。 第五十五章 …… 这里要表示对客人的重视,女人和小孩儿是不能跟客人一起吃饭的。 花伢招呼了李大花领着一长串的小娃娃在厨房里吃法,好在厨房修的也够宽敞,山官搁了一张大桌子给他们用倒也便意。 “柱头,你也出来坐,大哥不住在家里,以后你就是最大的哥哥了,要帮着爹娘好好带弟弟妹妹。”狗剩把最后一盘菜端上去,招呼道。 柱头受宠若惊的连连应是,出来靠着刘打铁坐了下来。 农人家里原没什么规矩,一大家子劳累了一天,多少事情都是在饭桌上说的,往往吃饭的时候是一家子最热闹的时候,只大荣几个都不大一样,一时,厨房里闹闹哄哄,院子里正儿八经摆的席面反倒连杯碟相碰的声音都少得很。 柱头显然不大适应,尽量小心翼翼的喝汤夹菜,整个人都拘谨起来,等大家都放了筷子,几乎是松了口气般把碗筷放在桌上,结果又发出一声清晰的“叮嘭”声,柱头脸都红了,逃也般的下了饭桌。 狗剩无奈的冲大荣和鸭蛋笑了笑。 “跟凌义哥哥去玩,不要打架。”大荣给李青远把吃的油乎乎的嘴巴擦干净,拍了拍李青远的脑袋交代道。 “好,噢――”李青远叫了一声,从高椅子上跳下来,跟杨凌义两个跑了出去。 “慢点儿,三少爷,刚吃完饭……”鸭蛋在后面高声叫道,也不知两个小家伙听见了没有。 狗剩帮花伢把碗筷都收进去,又捡了几块碎骨头扔给两只大狼狗。 平日里,两只狗是不拴着的,今天人多,又都是小孩子,山官不放心,硬给系在了狗舍里。 “要去山上看看不?”狗剩仔细洗了手问道。 大荣和鸭蛋都应了。 山官跟花伢交代了几句,背了个箩筐,一行四人往山上去了。 “……今年还糟蹋了好些粮食,过两年给兔子撒的食漏下的生了,就该好多了……”狗剩边走边说道,“就是不小的这山上该放多少兔子才好……” 大荣饶是见多识广,于这个问题也是半点儿不知,“这个确实――你好好记一记,也不必太辛苦,银钱够用就好。” “对,就是这个理!”狗剩恨不得拍手称赞,偷偷瞪了山官一眼。 山官只管装作没看见。 等走到一处灌木比较茂盛的地方,前两天狗剩下的套子套了好几只大大小小的兔子,山官惊喜的走了过去,把两个最大的抓了起来,小的还是解开放了。 “你们带回去给家里老人尝一尝。”山官把兔子递给大荣和鸭蛋,又把绳结重新打好。 大荣和鸭蛋也没客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气,打了根草绳把兔子拴了拎在手里。 等狗剩他们回来的时候,李大花和刘打铁跟山官说了一声,留几个小的还在这里玩半天,两人要回去忙地里。 “晚上也过来吃啊,别忘记了!”狗剩交代道。 两口子自然是无不应的。 “进去坐会儿,我煮了有药草茶,喝了解解腻。”狗剩去厨房抱了个瓦罐出来,“大荣哥,你看官文最近有什么大事?” “说起这个――”大荣皱了皱眉头,“若蒙国还没有使者过来,天朝怕是要征兵了!” 蒙国是与天朝相邻的一个比较大的国家。 “征兵!” 狗剩和山官一起叫了起来。 一个是惊吓,一个却是高兴。 “兵部和户部已经在清算积年军户了,这两个月就该有结果,那等不合格的这次很难逃过了,可不就要从民间补充!”大荣继续说道。 狗剩脑海中的征兵还是“抓壮丁”一般,每每闹得百姓家破人亡等等。 山官和鸭蛋却明白的很,对于不能读书写字的人而言,能被征入军队是唯一一种可能出人头地的方式。 天朝征兵并不是按年龄按户抽丁,而是自愿报名,各地至少有一名千夫长坐镇,一一考察,身体健壮,头脑明晰的才带走,在军队操练三个月,合格者才真正算被征用,半年后征用者按户籍变为军户,每位千夫长、百夫长负责带来的人,三月后若是合格人数过少,自上而下层层追究、责罚,对于军队不论哪一任皇帝都是严查严管,牢牢攥一个真正强壮的军队在手里,如此才能安心。 “如何征兵?”鸭蛋问道。 “照着前些年的规矩,若要起战事,军户扩大为三十户之一,除了原有老军户,剩下都得新征,八岁至二十岁男丁都可报名,不论出身。”大荣略回忆了一下,把知道的一一道了出来。 “不论出身……”鸭蛋把这句念叨了一遍,脸上露出了笑容。 山官也是满脸喜色。 “怎么了,狗剩?”大荣心细,看狗剩脸色不对问道。 “没、没什么……”狗剩摇了摇头,掩饰的笑了笑。 见狗剩扎样说,大荣也不好再多问,三个都有意向入军队的小子,兴冲冲的聊起了这个话题。 山官好几次偷看狗剩脸色,果然都不对劲儿,嘴里还说着,却暗暗记在了心里…… 大荣于军队一方面懂的出乎意料的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山官和鸭蛋两人问,大荣侃侃而谈。 鸭蛋一边努力记住,心里已是下定了主意。 等三人聊得尽兴了,狗剩再三挽留吃了晚饭再回去。 “他奶奶一个人在家,不大放心呢!”大荣牵着李青远笑着说道。 鸭蛋也是怕杨老太太想孙子的紧。 狗剩只得作罢。 “大荣哥哥,我也要背着!”李青远看鸭蛋把杨凌义背了起来,抱着大荣的腿也闹了起来。 大荣无法,顾不得李青远身上又是泥又是水,半蹲下来让李青远跳上去。 两个小家伙被背着还不老实,伸长胳膊打闹。 李青远跟屯子里同龄人都不和,杨凌义是没人跟他玩了,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倒是刚好,疯玩了小半天,已经是难舍难分了。 晚上都是自家人好说,狗剩胡乱把中午剩的菜热了,一家人也吃的热热闹闹。 小九胆子小,跟大草小草两个姑娘家家玩的来,晚上还闹着要一起跟过去睡,花伢哄不住,求助般的看向山官。 “走吧,走吧,都在一个屯子里,睡一晚,明天再回来,花伢也跟着一起去!”李大花客气道。 大草小草一起欢呼起来,“噢,鸡蛋也回去一起睡……” 李大花思量,不过一顿早饭,几个小孩子也吃不了多少,满口答应了下来。 花伢和小九打小没了双亲,一向乖巧,少有这样闹腾的时候,山官想了想便答应了。 “呵呵,我们走喽!”小九跳起来,拉着鸡蛋的手说道。 花伢也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等一大群孩子在李大花的呵斥下,一路追赶着往屯子里去了,狗剩才舒了口气,真是吵得头都昏了。 山官知道狗剩爱洁,抱着扫帚把屋里屋外走扫了一遍,“洗洗上炕了,逮兔子的绳结能用呢,我们明天再多打几个,总要有个几十只才好往镇子上送。” 狗剩点头应了,去厨房舀热水。 等两人一前一后洗刷完,山官关好院子门和堂屋门才上炕。 “你不喜欢征兵?”山官习惯性的去看狗剩的脸,嘴里问道。 去疤的药膏早就用完了,狗剩不肯再抹药,山官自己偷偷的在青蒲镇上几家药堂里找了,也没找到那样好的药膏,只得作罢,只每天都还得瞧瞧。 “谁知道真要打起仗了,征兵是去做什么……”狗剩翻身嘀咕道。 “什么?”山官躺下来,凑过去问道。 “你想去军队?”狗剩没答话反而问道。 “是的,当了兵士,就算不能成大将军,我们做了军户,就是县太老爷也不能小瞧……”山官兴致勃勃的说了起来,“你想当地主享福,还不用纳税银……” 狗剩心里实在不觉得有那么好,军户平日里享再多好处,一旦发生战争,多少军户因此绝户……只这些,山官自己会不晓得!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思睡了去。 大荣带来了这消息,山官和鸭蛋两人就时常往孙婆子家跑,围着大荣一问就是好半天。 山官原本三四天才去学一次的拳脚功夫,又变回了每天早上去,还延长了半个时辰,每天早早的就起身,在自家山上耍两圈再去大荣家。 头两天狗剩还迷迷糊糊的抬头问一下,现在已经根本不知道山官是何时起身的,越是如此,狗剩阻止的话就越说不出来,只好头天晚上尽量做些饼子、馒头之类的,放在土炉子上热着,叫山官早上就着腌菜吃两口,好歹别空着肚子做那么多剧烈运动。 等几亩玉米都收了起来,狗剩开始加大逮兔子的数量,等过冬了就不好再捉,也是怕兔子太多给冻死了就得不偿失了! “你去找大荣,多学点儿东西!”狗剩用力刨着地说道。 前几天两人已经一起给这七八亩地洒了一边肥,打算种两亩白菘、萝卜,其它都洒了燕麦。 “不差这一小会儿。”山官把菜籽撒到刨出来的小沟里,等狗剩再刨一行时,翻过来的土就正好盖在上面,“换我来刨!” “这才几行!”狗剩头也不抬的说道。 两人每天早晚要检查绳套,隔两天还得给套子换位置,一天只能在地里干大半天,足有半个月才把几亩地种完。 每天都能捡到几只甚至几十只死兔子,狗剩仔细算了算,当初前前后后放到山上的种兔有两百来只,大概有三分之二成活,在野外当然不比人工饲喂一个月一窝的下,估摸一年也就五六窝,这才半年多,按多的算也就三窝,小兔子成活率也要降低,这样七七八八算下来,在上上野长,不像喂在圈里,看着数量够了就把公兔母兔分开,这山上好的话估计怕有快一千只兔子,保底也该有六七百来只,其中差不多一半是能卖了。 因是放养,狗剩把原本十三文的价提到了十五文,幸运的是没闹兔瘟,怎么看都是稳赚,只是捉起来太麻烦。 狗剩又不敢洒了食引兔子过来捕,怕兔子不肯再吃投的粮食,下绳套捉到少还容易伤到没长成的小兔子! “要不我们多养几只狗,到时候叫狗追兔子?”山官小心的给一直把后退挣伤了的小兔子抹了点儿捣烂的草药才放开,沉声说道。 狗剩摇了摇头,“哪个会训狗呢” “噢。”山官等狗剩把几只兔子都解下来后,把绳结收起来,准备换个地方布置。 隔几天送一批,镇上四家酒楼和两个肉铺是谈好的,一次不过需要三四十只兔子,狗剩想赶在猫冬前多卖些出去镇子上就销不下去了。 “去嘉兴城。”山官听了狗剩的话后说道。 现在他也会拳脚功夫了,倒不怕城里那群坏小子! “太远了,要走好几天哩!” 提起来,狗剩就觉得脚踝隐隐作痛。 山官想想手里积蓄就说要买一匹牲畜,“马太贵,买一匹驴子,走慢些,两天也能到了。” 狗剩早有这个意思,只是上半年搬家把积蓄花的七七八八,下半年现在才开始真正有结余,山官又想去军队,有点儿银钱垫手总比空手去好呢,哪敢把钱在花出去…… “……就这样,明天你也一起去镇上,一头驴子五六两银子该够了。”山官装作没看见狗剩犹豫的神色,自顾自的说道。 更重要的是,要是真征兵了,自己走了,家里有头牲畜狗剩好歹能轻松点儿! 等两人把十几只兔子关在笼子里提回来,天边已经只隐隐约约的泛着微光了。 “大哥,山官哥哥!”柱头站在院子门口大声喊道。 “有事吗?进来坐会儿,我去洗个手!”狗剩把兔笼子放在柴房里说道。 现在住的离山进,自家还有个山包,每天都要上山下山,过冬的柴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好在柴房修的够大,暂时没有兔圈也不打紧,狗剩的意思是明年开春在后面再修三四个矮屋当兔圈。 “不用了,大哥,娘叫我来跟你们说一声,杨大少爷和杨二少爷都中了秀才,杨地主家明天要摆流水宴呢,娘怕你们住得远不知道,叫我来跟你们说一声!”柱头大声说道。 “知道了,你吃了晚饭没?在大哥这里吃了再回去?”狗剩问道。 柱头狠狠的咽了口口水,知道自家大哥家里饭食好,只是今年已经十岁了,好歹知道点儿人情世故,硬忍者拒绝了,转身就要往山下跑。 “等一下,把这点儿瓜子带回去给弟弟妹妹们一起吃。”山官追出来递了个油纸包过去说道。 李大花手里就是有闲钱也不会舍得买这些东西的! 柱头双手捧着,高兴的应了一声,撒腿往屯子里跑去。 狗剩和山官明天要往镇子上送兔子,是不打算去的,只叫花伢和小九跟着刘打铁他们去。 “人多你们就别挤,吃不着也没关系,等大哥回来给你们做好吃也一样!”出门前,狗剩不是放心的交代了又交代。 今天主要是买驴子,青蒲镇卖牛马这样大牲畜的只有一家,就在集市最头里,直接去挑了谈价钱就是。 这里气味重,狗剩强忍着走了进去。 “客官这边走,驴子都在这儿呢……”伙计热情的把狗剩和山官带到了左边的一栏。 大荣说的两国关系紧张看来却有其事。 伙计介绍官府低价征了马匹去用,如此一来,驴子和牛都得涨价…… 也就是说以往一头青壮年的炉子顶顶不过六两银子,现在至少就得八两银子。 狗剩就又犹豫起来。 “你不常说银子不都是挣来的,不是省来的,这是必花的!”山官硬拉着狗剩走了进去。 看中了好几匹毛色漂亮、骨架宽大的都得近十两银子。 狗剩连连摇头。 那伙计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住了,“客官想便宜的,也有,喏,那边角落的,看你们瞧不瞧的上!” 狗剩顺着伙计的视线看了过去,那边角落卧着几头瘦骨嶙峋的小驴子,有的嘴角还泛着不正常的白沫,一看就知道是病驴。 山官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就这头吧,品相是极好的,就是用猛药伤了肠胃,叫你们老子娘精心伺候着,最多十天就养回来了。”一个老人家从阴影里走出来说道。 唬的狗剩猛地后退了一步,那老人家穿着一身深色的衫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这小半天居然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哩! “他是我们这儿专管喂畜牲的,最是熟悉这些畜牲,听他的准没错。”小伙计介绍道,“这头驴子只要客官六两五钱,您好好养一个冬,保证明年不比这栏里任何一头驴子差!” 狗剩仔细上前看了看老人家指的那头驴,是一头还没成年的小驴子,倒没什么别的症状,除了没精神,就是瘦的可怜,身上各处骨头都凸在外面,直叫人怀疑它还能不能站起来。 山官蹲下去摸了摸,又装模作样的想去看看它的牙口,结果那原本没啥精神的小驴子突然跳了起来,猛地顶在山官身上,还张口想咬人。 山官被撞得几乎没翻了个跟头,这栏里到处是驴粪,按在地上支撑身体的手抓了个正着,任谁脸色都不会好看。 “你这驴子不止伤了肠胃吧?这性子也有点儿问题呢?”狗剩把山官扶起来也板着脸问道。 那伙计慌忙拿了自己的巾子出来给山官擦手,“这驴子是没怎么见人呢,保管您养个两天就好了……” “五两。” 那屎是很好擦掉的,只臭味却不那么好散呢! 山官不停的甩着手,一口就咬死了价格。 “客官这是说笑呢……”那伙计跳着脚叫了半天,还说自己做不了主要叫掌柜过来。 山官哪里会怕这种话,脸色一变不变的挑那驴子不好的地方。 原本那就是头病驴子呢! “……若是养不活,我们买回去才真正是吃亏,看这样子,放你们这儿也活不了……” 这就是最关键一点,栏里条件不好,病牲畜大多都只能等死。 等回去的时候,那病歪歪的坏脾气驴子就牵在了狗剩手里,为此花了比来的时候更长的时间才到家。 这小驴子性子倔,越拽越乱摆头,得哄着些,也亏得狗剩耐得住性子,嘴里一路说着哄小孩儿一般的话,居然也有用! 狗剩和山官牵着一头驴子回来,在柳树屯也算大新闻了。 屯子里不过三五家格外殷实的才有牲畜。 李大花和刘打铁特特从地里赶到山上,连农具都还扛着。 狗剩已经用簸箕装了一筐燕麦杆儿,那头驴子卧在院子里慢悠悠的咀嚼。 两人正在花伢和小九住的那间房后头,接着有炕靠着的那面墙准备搭个茅草棚子关驴子。 李大花围着那头驴子转了好几圈,嘴里不停的“啧啧”。 刘打铁直看了眼,就跟着山官去了后头帮忙。 削尖的柳木桩子牢牢的订到地下打框架,细些的柳条夹着厚厚的茅草,不过小半天一个偏厦就成型了。 李大花越凑越近,眼珠子都恨不得贴到那驴身上,“我大儿子就是能干……” 心里只恨早早的就把个能干儿子给了别人,否则说不得这驴子就是自家的了! 小驴子慢吞吞的站起来,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突然前蹄飞快的抬起,给李大花踢了个正着。 “哎哟,这畜牲……” 狗剩听到骂声,慌忙跑到前面。 李大花这一跤摔的有些重,半天没爬起来。 “娘,您不要紧吧?”狗剩用力把人扶起来问道。 “哎哟,哎呦,这、这死东西……”李大花话都说不连贯,捂着后腰直叫唤。 “你说你去招惹头畜牲做什么!”刘打铁把人接过去说道。 “老娘不过瞧一瞧罢了……”李大花吸着气嘀咕道。 “爹,娘,进来歇会儿吧!”山官把两人领到花伢和小九的房间,让李大花能趴在炕上。 刘打铁就要掀开李大花的衣裳看伤处,山官慌忙退了出来。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狗剩严肃的看着那头驴子训道。 第五十六章 …… 小驴子瞪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珠子无辜的看着狗剩。 狗剩左右飞快的看了一眼,捡了根刚刚没用的细柳枝,不轻不重的在驴子前腿上抽了两下,“不能踢人,不然就得挨打!” 当初养两只狗的时候,狗剩也是用这种法子教的,事实证明动物跟小娃娃一样,有了教训是真能记住的。 那小驴子被打了几下,长叫了一声,仿佛是在答应…… 果然,赶在入冬前,官府派的人终于来了,住在县衙里,专门有人下来给各里正通知了这事儿。 如同一滴冷水落到了沸油中,屯子里炸开了锅般热闹起来。 “狗剩,狗剩,在家不?” 也不知道打哪儿传的,说身子壮实些的容易被选上,家里有适龄孩子的,殷实些的一窝蜂下血本买了肉回来给自家儿子吃,就是实在困难的,至少也会抢副猪下水回来,还有几家阔绰些的到狗剩这儿买兔子。 狗剩最怕这等事儿,都是乡里乡亲,挑了大的好的不说,还非说要便宜点儿,直道以前就是十二文一只呢,又是长辈或年长的,不好说重话! 以往都是山官来扮冷脸,这次居然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大些的十四个铜板儿,小些的十一二文钱也让拿去。 “等以后你一个人在家,说不得就有事要帮忙的时候,这时候就当花点儿小钱结个善缘!” 狗剩倒不在意这个,只觉得省了麻烦就好,至于少几个铜子儿实在算不得什么。 柱头也适龄,李大花的心思就活了起来,整日跟着屯子里一群妇人扎堆,深怕有啥子是自己不知道的。 李大花身体不好,大草又是小姑娘,狗剩在家的时候是不许直接去河边洗衣服的,而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可是屯子里妇人最热闹的时候,多少流言都是打那儿传开的。 没人一起胡七胡八的乱说,李大花很是老实了一阵子。 不得不说,那告示下来的正是时候,此时秋收刚完,地里收成不论好坏,都变成晒得干干的粮食藏到了家里,冬日的菜蔬也种了下去,只等出不得门前铲回去,正是一年之中农人们最舒服的时候。 李大花一路东停停西靠靠,见着个人就要凑过去讲会儿,早晨从家里出来,到中午才到山脚下。 山官正在前院干(注:四声)菜秧子,再浇点儿肥水。 从种下去到冷起来,不过两个多月,这里的白菘远长不到后世那么大,叶子也没那么厚实,味道倒是差不多,不过多施几次肥,怎么也长得好些。 “娘,您来了。”山官手上不停的说道。 李大花自己开了篱笆门走进来,“狗剩呢?” “去山上看草药了。”山官小心的把肥水埋到地下,“娘有什么事?” 狗剩闻不得肥料的臭味儿,原本不许山官在院子里用的,叫山官赶出去,他一个人在家里忙,道:“你去山上看看,或者去屯子里玩玩,顺便走走,很快就好了!” “成日就知道往外跑……”李大花嘀咕起来。 李大花是准备来找自家大儿子要只兔子回去给柱头加餐的,只是不敢直接跟山官说。 花伢带着小九去屯子里玩了,家里就山官一个人。 李大花在院子站了会儿,山官埋头干活,李大花也懒得帮把手,越发的不得劲,左右换了几次脚后,“我去山上找狗剩。” “您进去坐会儿吧,狗剩等一下就该回来了。”山官闷声说道,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狗剩平日里就说了不叫人老往山上跑,外面人不熟悉,兔子现在又太密,搞不好一脚就踩了一窝小兔子或叫兔子受了惊,一阵乱蹿也得掉几两肉。 “那我先回去了,等晚上再过来!”李大花讪讪的说道。 “唔。”山官直接应了一声,心想方才已经留过一回哩,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李大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所以才会惧个半大的小子,实在是不跟别人一样呢! “娘,您怎么来了?”狗剩背着个箩筐,手里提着两个兔笼子远远的就看见李大花在自家院子门口慢吞吞的徘徊,高声问道。 “老娘不能来自己儿子家!”李大花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道。 狗剩微微皱了皱眉头,以前常听人说中年妇女到了一定年龄会有更年期啥的,难道就是李大花这样…… “怎么不进去坐,娘?” 李大花面上就有些不自然。 山官收拾好粪桶放到屋后,又仔细洗了手就听到狗剩和李大花的声音。 “回来了。” 山官走过去把狗剩手里的东西都接过来,到柴房去安置。 李大花等山官进了屋子,才跟在忙着打水洗手洗脸的狗剩后面小声说道,“你兄弟要去应征哩,把个兔子给你兄弟好好补一补,将来你兄弟有了出息,少不得你的好处……” 狗剩听不得这话,却不好跟李大花计较,“啥时候还少了您的兔肉吃!” 抬头就叫山官选了一个后腿受过伤的给李大花提回去。 李大花斜看了山官一眼,这才满足的往屯子里走。 “哟,刘家的又拿了兔子回去吃呢,你可真是好福气……” “再没狗剩那样的儿子了……” 李大花一脸得意,连声谦虚,又反过去称赞别人家的儿子,一路把个兔子提在手里招摇到家。 “啧啧,这个真是,亏得狗剩是个能干的……” “是呀,是呀,要不还叫他老娘把家里都给搬空……” “毕竟不好呢,这叫她儿子在别人家怎么抬得起头……” “……还不是看那家没老人,要是老娘在,早早就轰了出去……” 等李大花一走远,几个妇人话风就换了方向。 从狗剩把兔子养起来后,以前两家在一起吃饭还好,现在狗剩搬走了,李大花每每去拿了东西不说遮掩,恨不得跟整个屯子都炫耀一番,那等眼红的凑一起,闲话可不就产生了! 这边,狗剩胡乱抹了把脸,跟山官一起忙活起来,摘回来的药草也还要处理。 上回,狗剩拿了攒了一年多的药草去药堂,居然也换了快一两银子,好歹也是进项。 “你别介意,我娘就这性子。”狗剩摇摇头,对山官说道。 “没有,不打紧。”山官低声说道。 两人又拿了几个兔笼子进来,把兔子一只一只单独装着,省的打架,还得养上好几天呢。 那喂牲畜的老头果然没骗人,小驴子精细养了几天,精神劲儿缓过来,就再不是站不起来的样子,每天一解绳子就像洒蹶子跑,还跟两只狼狗对上了好几回,狗剩把绳子放长了拴在平地里,任它尽情吃的肚子滚圆,指派着过两天往嘉兴城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呢。 山官若是得了空,还会拿空车给套一套,省的到时候在路上撒起泼来,这一车的兔子可不好办。 里正请了杨地主家老秀才帮忙,把符合年龄的要报名的都登记下来送到县衙。 “――――” 李大花今天上午又来捉了只兔子,大概刘打铁说了什么,这次还拿了十个铜板儿过来。 狗剩送李大花出了门就听到隐隐约约的锣声,这是里正召集当家的说事情了。 “估摸着里正要说你们那事儿,你去吧。”狗剩爬回炕上,懒洋洋的说道。 现在已经有些凉了,狗剩昨晚还贪便利,直接在青石板的蓄水池里洗了个冰凉的泉水澡,今天早上就有些头重脚轻,提不起精神。 在蓄水池里洗澡也是狗剩最先开始的,洗过澡把水渠暂时挡了,再把蓄水池的出水口放开,把脏水放到塘里,方便的很。 “你好好歇着,家里事都等我回来做!”山官交代了狗剩,出去又叮嘱花伢看着狗剩,才往屯子里去。 鸡蛋靠着狗剩坐在炕上,隔一会儿就要给狗剩压压被子,这是看了山官做后学来的。 “鸡蛋自己去玩吧,哥哥自己躺着。”狗剩微微咳了几下说道。 怕把感冒传给鸡蛋了! “不玩,给哥哥、盖被。”鸡蛋一顿一顿的说道。 狗剩无法,鸡蛋这孩子是真正脑袋转不过来弯,认准了的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 当初教鸡蛋数数,不知怎么,鸡蛋就记住了一三四五六□十,怎么教都不改,所以直到现在狗剩还没法子叫鸡蛋学会一加一等于二这个最简单的加法! 装睡也不行,鸡蛋手里绕着根线头都能晚上大半天,你装多久,他说守着就会守多久,这就是刚刚山官做什么不答应狗剩把鸡蛋带到屯子里玩的原因了…… 果然,里正召集大家就说了这事,各个屯子分批去县衙见“大将军”,柳树屯分在半个月后,到时候由里正领着,一块儿去县衙。 “……我打听过了,镇子上已经有人见过大将军,到时候各个小子们都放机灵些,那等傻傻笨笨的,说是个子大也不定要……” 等里正一说完,底下就议论开了,这几天里正家怕是要热闹一阵子了,不少自认为机灵的,这时候可不多多少少拿些东西给里正,指望着多打听些消息! 山官跟大荣、鸭蛋三人对视了一眼,一起退出了人群。 杨老太太叫鸭蛋照顾杨凌义,原就请了拳脚师傅教过鸭蛋的,这一阵子,三人时常在一起琢磨,还没选上呢,已经隐隐成了小团队。 就是三人下定了决心,麻烦事可还有一大堆呢。 大荣一会去就听孙婆子说李青远又在发脾气。 “远远!” 炕上团成一团的被子动了动,缩的更小了。 “上次你不是跟大荣哥哥说好了,以后要做男子汉帮大荣哥哥照顾好奶奶的……”大荣坐到炕上,轻轻拍着那团被子说道。 “哼!” 被子里传来一声闷哼。 “出来好好说话,别闷坏了。”大荣轻声劝道。 被子又动了动,好大会儿才传出一句变了调的话,“你们都不要我……” 李青远生的时候,正是李家局势紧张之时,又有算命的胡说了一气儿,才被送到孙婆子这个远了八辈子的亲戚这儿来,等过了两年,李家缓过气来,他爹说是放在外头正好,万一李家再有难,好歹留一滴血脉,心里未尝不是信了几分算命的话,这些年银钱是没短过李青远,人却没露过面。 大荣心里一紧,连着被子把人整个抱起来,“胡说,哥哥不是跟你说过,哥哥要跟远远过一辈子才去的,将来哥哥成了大将军,别人都不能……” 李青远蠕动了半天,把闷得红通通的脸蛋露出来,,靠在大荣脸上,“那大荣哥哥要去多久呢?“ “很快,不等远远长大,哥哥就回来了……” 孙婆子在厨房里唉声叹气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为了照顾小孙子就挡了大孙子一辈子的事儿,少不得老婆子再多撑几年了! 话分三路,鸭蛋回去,杨凌义已经守在了后院门口。 杨凌义比狗剩小两岁,今年十岁,在这个十四五岁就成家的年代,也不能算作小孩子了。 杨地主家出了两个秀才,怎么也不会叫小儿子去受那个罪,而况还可能真正上战场! “三少爷!” 鸭蛋在离杨凌义一米开外站定了。 杨凌义抬头去看鸭蛋,男孩子长的晚,十四五岁才开始猛蹿,鸭蛋今年十五岁,比杨凌义高了足足两个头,眉眼也慢慢褪去了稚色,脸上开始有棱角…… 鸭蛋看着杨凌义什么都没说,一甩头跑进了院子,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从没有想过会有分开的一天,不知不觉…… 再说山官,一边朝山脚下走,一边心里就开始计量,卖去嘉兴城的兔子要给狗剩找好买家,最好能自己到柳树屯运兔子,省的以后狗剩自己去城里不安全;花伢和小九跟着狗剩过活暂时是不用担心了;再就是将来买田…… 三人就没担心过自己不会被选中,事实上,比起屯子里其他人,他们几个会拳脚功夫,又识字,确实是占尽来了优势。 “大哥睡了。”鸡蛋悄声说道,手里拿着个布球揉着玩。 山官点点头,“我去山上看兔子。” 晚上,狗剩不舒服,花伢带着小九烧晚饭。 山官蹲在土炉子旁给狗剩煎药。 狗剩自己是半调子大夫,家里风寒扭伤等常用的方子狗剩都是配齐了,一副一副的用油纸包好,上面注明,若是对症就直接取了用。 狗剩下午叫鸡蛋守着睡了一觉,发了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不愿喝那苦汤汁子,以前生病,就是冲剂或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咳糖浆之类的都不情愿喝呢,还专门交代医生只开药丸子…… 平日里,狗剩烧火,正经吃还是只有两餐,中午却也准备了饼子、馒头之类的,饿了可以自己拿去吃,今天花伢准备,人小连面都揉不动,净寡的两餐,两个小的早就饿了,这会儿都眼巴巴的盯着狗剩。 山官发了话,等狗剩喝了药,才可以一起吃饭。 狗剩迟疑了会儿,壮士扼腕般的,猛地端起碗一口灌了进去。 山官眼疾手快的夹了一筷子菜塞到狗剩嘴里,成功堵住了就要被吐出来的药汁,“好了,大家吃饭。” 花伢站起来,一个个给盛饭。 狗剩面色发青,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收了苞谷后,狗剩都存了起来,借口冬天要喂兔子用,自家人买了白米回来吃。 狗剩配着腌菜吃了大半碗,剩下的拨到了山官碗里。 这里菜蔬种类少,吃来吃去也就那几种,再一病,狗剩是实在有些吃不下。 山官埋头吃了,“等明年,我们在屋子里修个池子,以后烧了热水给你洗澡。” 狗剩应了一声,心思就转到了澡池上面,在下面修一个渠道,弄个塞子,估计也能轻轻松松的泡澡,浴桶每天要搬进搬出,洗了澡又平白累出一身汗来! 吃过饭,花伢去收拾碗筷,山官搬了大木盆出来给鸡蛋和小九洗澡。 等一家子都躺倒炕上,狗剩反倒没了睡意。 山官干脆把自己的计划一一说给狗剩听。 “嗯……嗯,可以先去找找陈叔,我记得上次我们去,他们准备做吃食买卖……” “好。”山官点头,先找熟人总是让人安心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到了后半夜才睡去。 柱头自报了名,李大花就不叫人出去玩了,说是怕在外头磕着碰着。 “哇――” 小草嘴里还含着一口饼子的碎沫,张着嘴大哭。 “叫你好吃,叫你好吃!一个女孩子家家哪儿来的馋嘴毛病……”李大花追着小草拍打,嘴里不停歇的骂着。 “娘!娘!” 柱头从院子里走进来赶紧拉住李大花,爷儿俩正在院子里打柳筐,就听到李大花的叫骂声。 “是小哥哥给我吃的!”小草躲到门外,瘪着嘴嚷嚷道。 她可不像大草,挨了打连哭都不敢哭出来。 第五十七章 …… 李大花特意每天做几个饼子,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每人只分上一小块,剩下的叫柱头上午一个,下午一个,说是吃了多攒些力气。 小草嘴甜,背着李大花跟柱头讨,柱头原就不好意思,便给几个小的一人分了两口,只不知怎么独小草叫李大花逮了个正着。 “娘,是我给妹妹吃的,今天早上吃的饱,一个饼子吃不完。”柱头遮遮掩掩的说道。 人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过一张玉米面薄饼,哪有吃不掉的理! 李大花方才还当小草是偷吃的,悻悻的把举得高高的手放下,“你也是个拎不清的,就几个饼子,你要是叫军爷看上了,以后咱们家不管多少田都不用交税银,还怕少了饼子吃……” “算了,算了,他娘,多大点儿事,你以后每天多做两张饼,给孩子们都解解馋……”刘打铁也放了伙计进来劝解。 “你说的倒简单哩,统共那么几亩地,将来大草小草出嫁,几个儿子成家都指望着地里……”李大花在孩子们面前给自家男人留面子,没嚷嚷起来,只在嘴里嘀咕道。 “不差这两把玉米面,狗剩不说了叫你别恼火,等一下又得不舒服。”刘打铁劝道。 李大花拗不过一家子,到底都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双胞胎才那么点儿大哪有不馋嘴的,左右还有十来天柱头就该走了,且应了下来。 类似这样的事儿,家里孩子多了,几乎日日都有。 花伢今年八岁,狗剩和山官要去嘉兴城的时候,就不肯去李大花家里挤着,家里住着多自在,再说还有十来只老兔子要喂呢。 “家里有大黑小黑,怕什么!”花伢搂着两只大狼狗说道。 两只狗公的就叫大黑,母的个头儿稍微小一点儿就叫小黑,已经完全成年了,若是真凶起来,估计普通人都敌不过。 山官便应了,只叫花伢带好两个弟弟。 两人用笼子装了大几十只兔子,一走就是好几天。 小驴子跑起来倒快,就是时不时得歇上一歇,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才肯再干活儿,为此狗剩还多带了一捆干草在车上。 陈大哥先时凭着拳脚功夫果真做了衙役,只这等最末流的吏,人前是威风,却谁都可以使唤,陈大哥自由惯了,不过一年便辞了,现在只能在码头做个搬运工养家糊口,山官一提当即便应了。 “……东阳是被选了去,臭小子只知道高兴,哪里知道他老子们几年也就攒了那点儿银子……就是成了军户,也还要先有钱买地才成……”陈大哥喝了几口酒,话匣子就打开了,“还有小文,将来哪能光指望他哥哥……” 曹文是陈哥那口子带来的个孩子,还是瘦瘦小小的,不大说话。 嘉兴城关系复杂了,再严明的规矩,也难免有那些事儿,狗剩明了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全没了最开始相识时候的洒脱。 因是陈大哥自己去柳树屯运兔子,两家说好一只十四文,五天去一回,正经立了文书,各自按手印,两家一人保管一份。 这次带来的七十几只兔子连二三十个兔笼子就一起直接给了陈大哥。 “……每天喂干净水,千万把脏水倒了,别嫌麻烦,喂水的碟子洗干净,有干草的话,掺着粗粮喂,兔笼子清理的勤快些,这样兔子不容易生病……”狗剩细细的讲了注意事项。 陈大哥和曹仁两口子细细的记在心里,当天下午就收拾了一间偏房安置兔子,留山官和狗剩睡一晚再走。 “我去外面逛一逛,你去不去?” 山官正给小驴子喂水,手上顿了顿,“不去!” 嘉兴城里真说起来其实还有山官不少亲戚,不过在绍大兴死的时候闹得太难看,现在拾娘也不在了,山官才不会上赶着叫那群人缠上! 狗剩就径直往书铺走去,准备把接下来的小半日就耗在书店里…… 半个月不过眨眼的功夫,里正头天就点好了人,丑时过半就在屯子口大柳树下集合,早去还可以喘口气儿。 山官丑时一到就起了身。 狗剩强撑着也坐了起来,“这就要去了?” “你继续睡,我跟大荣他们一起,没事的。”山官低声说道。 “唔,厨房里有饼子和腌菜,瓦罐里有茶水,你带着去,不晓得要弄多久……”狗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睡了下来,“注意、注意安全……” “好,我都知道了。”山官应道。 狗剩昏昏沉沉的不知又睡了多久,猛地就惊醒了,到底心里存了事情,睡得不如以往安稳,看着窗外已经泛起了微光,干脆就坐了起来。 陈大哥拿了积年所有的积蓄出来,也置办了一辆带顶棚的驴车,专门来运兔子,转手给酒楼和肉铺送,赚个差价,改了一旬来一次,每次最少一百来只兔子要的,再加上往镇子上送的,每天要逮着十几只大兔子才够! 兔子越逮越少,越逮越精明,狗剩和山官俩也是从早忙到晚,一天就要换好几个地方下套子,光是上山下山来回走几趟就已经够呛了。 花伢几个小的还没醒,狗剩胡乱舀了个饼子就往山上去了…… 屯子口大柳树下格外热闹,几乎大半个屯子的人都等在这儿,或拿着柳筐编,或做着针线活儿,叽叽喳喳的根本听不真切讲的什么。 花伢领着鸡蛋和小九也过来候着。 旁边一大群孩子互相追逐打闹,时不时就有人跌了或撞了找大人告状,这时候只换了一顿呵斥。 小九和鸡蛋找到小草他们,也一处玩闹起来。 一直等到日头西落,才三三两两的有人出现在路口。 每一次看到人,人群都是好一阵骚动。 李大花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只恨不得自己能长个长颈鹿脖子呢! 柱头长这么大还没自己出过院门,虽说有里正带着,刘打铁也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山官领着花伢几个到家的时候,狗剩已经烧好了晚饭,正坐在屋檐下整理药草。 “回来了。” 山官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狗剩不用问也知道是好消息了,“洗了手,准备吃晚饭,等的饿死了!” 山官呵呵笑着进厨房倒热水出来,叫着几个小的都洗了手脸才上饭桌。 狗剩特意烧了几个好菜,连菜蔬都是拿油炒出来。 一家大小五口人都吃的肚子滚圆才罢手。 柳树屯七十八户人家,六十多户都是适龄的男子,不少孩子多的还有两三个,总计有八十六人往青蒲镇去,农人家里长大的都很有一把子力气,千夫长不过叫人随意耍一耍,另有大夫查看有无隐疾也就罢了,这八十多人去,除去几个脑子不灵光或身子骨有问题的,有七十来人都过了关,屯子里一时处处都是欢笑。 “……我估摸着主要要看三个月的操练,那才真真是考验……”柱头一边跟狗剩在山上忙活,一边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事儿。 要等各处的人都看完,从青蒲镇出发,再一起到嘉兴城驻扎处操练,与此同时,粮草和部分部队已经开拔,往蒙国边境去了。 “若是如此才好!”狗剩嘀咕道。 说来,真正选的严了,多少也算是花了“成本”下去,若像现在一般,只有四肢健全都拉去,才要担心了。 “呵呵,我也这样想。”山官双眼发光,高兴的说道。 狗剩笑了笑,埋头干活。 现在已经越来越冷了,赶在这个时候,山官等人接下来三个月可不好过。 接连下了一个多月的兔子,每天多则二十来只,少则七八只,逮了近五百只,狗剩留心看了一下,误捉的小兔子越来越多,再有那等有孕的、胀奶的也不能捉去…… “等陈哥下次来了,便停了吧,再冷兔子也该藏起来了。”狗剩把一只半大的兔子松开,抬头说道。 “好,明天我去镇子上跟几个老板说。” 这些日子,山官一直都带着几分雀跃,脸上明朗了不少。 狗剩冲山官一笑,罢了,总归是他自己千盼万盼来的机会――我之砒霜,人之饴糖就是这个道理了。 “你去了嘉兴城,万事多跟大荣学着,就是碰到以前亲戚也别动怒,军令如山,惹了事你再多本事也得被赶出来……万事仔细看着,别一上来就冒头……” 山官先是一愣,接着嘴角越翘越高,最终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狗剩这些日子一直不得劲儿,虽然没说,但山官满心眼放着的人,哪有感觉不到的! 今儿这样念叨起来,山官心里猛地就一松,“我晓得。” “只盼着别真正打仗才好……”狗剩嘀咕道。 “我会小心的,你放心,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买一大片地雇给佃户种……”山官把手上的兔笼子放下,情不自禁的上前抱住了狗剩。 等反应过来,狗剩不自在的扭动了身体,“你、你好好说话,别搂搂抱抱……” 穷人家的孩子见识有限,山官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也不过是大地主那样,每天不用自己种地,坐在家里收钱! 山官又用力搂了一下才松手,“半年后,我们有了军户,你便看着去买地……千万别累着自己,照顾好花伢和小九……屯子里人你不耐烦打交道且先忍一忍,等我回来,说不得我们就要搬去嘉兴城……” 各地军户都统一安置在城里军队驻扎的地方,青蒲镇这样的小县衙连个正经城门都没有,这一带的军队都在嘉兴城城外,城郊专门有一片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安置家眷,当然不少手里有了银钱的会自己在城里置了大院子住,好些贪着军户这名头的,几代人都不分家,发展下来,不晓得该有多大一家子。 狗剩看山官兴奋的样子,自然只有应和的。 两人在山上讲到了天擦黑才急匆匆的回去。 柱头没病没痛,又不像鸡蛋一样脑子有问题,虽说“大将军”问话的时候,抖得话都说不清,却也被留了下来――这孩子越长大就越跟刘打铁像,小时候倒是像李大花多点儿。 既是想开了,狗剩思量着,两人手里的银钱造了这院子,又买了头驴子,以前的积蓄是花的七七八八了,现在手里攥着的就是这几个月卖兔子的进账,两人手里的加起来估摸着有八两多一点儿,家里认真说来并没有什么开销,这一百亩荒地还有两年才要缴税银,像山官说的,若是成了军户,连税银都不必操心,再就是今年窝冬的开销了,有几百个铜子儿绰绰有余,只山官这一去不晓得要遭什么罪,耐放不占地方的肉干、保暖的夹袄、护膝等都要先准备好,如此算下来一两银子也尽够了,留几个仔儿备用,剩下七两银子都给山官缝在衣服里带去…… 按照大荣之前说的,三十户取一,柳树屯七十八户,原只有三人甚至更少能留下来,只因着大荣这个变数,就不定了。 李大花坐在驴车上,笑的合不拢嘴。 “……其实你脚早就不跛了,柱头能选上,你要去一准儿也能选上……” 狗剩心疼小驴子,只叫李大花和几个小的坐在车上,自己和山官、刘打铁、柱头一起走,李大花一路嘴就没停过。 当初狗剩没报名就奇怪李大花怎么没念叨,原来还记挂着那次脚受伤呢! 两家人这是准备一起去办过冬的物什。 有了驴车,狗剩干脆带着花伢、鸡蛋和小九一块儿去,叫小草几个看见了,也闹着要去。 李大花原说只带小草和双胞胎,狗剩看大草半藏在门后面期盼的看着,又不敢说,只偷偷抹眼泪,便喊了人一起去。 “娘,您别说了,山官哥哥选上了也一样。”柱头憋得脸都红了,吭吭哧哧的说道。 李大花眼珠一转,有些悻悻的,“也是这个理!” 走了约莫一半的路程,小驴子突然就往地上一跪,板车猛地扎了下去,惹得一车人惊叫起来。 “作死啊……” 李大花不经吓,连连抚胸口,脸色都变了,好半响才喘匀气,张嘴就骂。 倒是几个小的,叫了一声,都笑做了一团。 “花伢,大草,下来走吧,黑斑拉不动了。”狗剩摸了摸小驴子的脖子,用簸箕端了燕麦竿子喂它,无奈的说道。 黑斑是小驴子的名字,起先它病怏怏的,毛色也不好,没注意,等过了半个月才发现这驴子在背脊上长了个拳头大小黑不黑灰不灰的皮,远远看上去跟霉斑一样,狗剩原说要叫这个名字的,也不晓得这驴子是不是真有灵性啥的,居然懂得好话坏话,叫霉斑只管拿屁股对人,后来改做了黑斑才顺过来。 花伢和大草应了一声,笑嘻嘻的从板车上跳下来。 李大花也爬了下来,左右摇晃了两下才站稳。 “小草看着弟弟妹妹些啊!”狗剩交代道。 “好,我晓得,大哥!”小草伸手抓住双胞胎坐在里面的大箩筐说道。 这驴子也不是真就脱了力,不过被狗剩惯的,隔会儿就犯懒,吃了半筐子麦秸,又站起来,尝试般的慢吞吞的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负重少了些,才摇头晃脑的撒开步子。 “啧啧,这畜牲……”李大花直把嘴,好容易才把嘴边责怪的话咽了下去。 山官和他弟弟妹妹走在呢! 昨儿来送兔子就跟肉铺老板说好的,捡精瘦的给留了几十斤,再就是各色杂骨,这两样都不是这里猪身上最贵的,半两多银子就是好大一筐,油盐调料、棉布棉花,满打满算一两银子…… 山官还有四五天就该走了。 狗剩把精肉片成片,用卤料大火卤熟,放在筛子里稍微晾一晾,再烘的干干的,在冬天里放好几个月都不会坏。 夹袄、护膝之类的,狗剩拎了兔子找屯子里几个婶子帮忙做,紧赶慢赶,总算在山官走之前走弄齐整了。 五两银子狗剩亲自分了几处给山官缝在里衣里,原是打算七两都给山官带走,人死活不愿意,两人争了半天才定了五两。 走的这天,狗剩等山关出了门,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还是追了过去。 到了屯子口,老远就听到李青远的哭声。 大荣脸色也不大好,把人抱在怀里,嘴抿得紧紧的。 “这边,这边,快点儿,叫大将军等急了,有你们挂落吃……”里正嘴里喷着一股股白气,高声吆喝着。 “我走了。”山官用力捏了一下狗剩的手,朝里正走去。 狗剩心里一顿,一抹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李青远的哭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李青远抓着大荣的衣领闭着眼睛嗓门都嚎哑了,就是不松手。 孙婆子在旁边急的直抹汗。 狗剩走过去,把李青远抱起来,“乖,大荣哥哥去不了会不开心好长时间,远远想大荣哥哥不高兴?” 李青远愣了愣,终于松开了手,环抱着狗剩的脖子大哭起来。 “远远等着,哥哥很快就回来!” 大荣一咬牙,扭头快步走开了,眼角分明发了红。 狗剩用力抱住开始挣扎的李青远,嘴里轻声哄劝着,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在大柳树的阴影下,个子矮小的那个猛地跳起来,高个子和矮个子的脸就贴在了一起,又飞快的分开,个子矮的逃一般的往屯子里跑了…… 第五十八章 …… 等个子高的从树的阴影走出来,狗剩才看清楚居然是鸭蛋。 “鸭蛋哥,快点儿,里正要走了!” 狗剩等人走过来才说道。 鸭蛋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过去。 那厢里正已经点了人,黑灯瞎火的,也看不真切,又叫了一遍就要出发了。 人群好一阵闹腾,一大阵子人总算走远了…… 屯子里立即清净起来。 狗剩关起门带着三个小的过日子,时不时带些吃食给孙婆子和李青远送去。 这一老一小,以前都是大荣烧火,孙婆子个老人家,一辈子就只晓得煮或蒸,哪里舍得用油。 李青远吃不惯,再闹,孙婆子可吃不消,哪里还有人千哄万哄。 “都是叫他哥哥给惯的,烧肉都不吃,饿两顿自然就不挑了……”孙婆子抹着眼角,絮絮叨叨的说道。 狗剩嗯嗯啊啊的应着。 李青远闷在屋里,听到动静也没出来。 狗剩跟孙婆子说了好大会儿话,孙婆子去厨房热吃食,狗剩才进屋。 李青远趴在炕上,肩膀微微抖动着,显然是在哭了。 狗剩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大荣哥哥走了,远远就变成哭泣包了?” “才不是!”李青远用力吸了吸鼻子,闷声说道。 “好了,快起来,狗剩哥哥给你带了好吃的!” 李青远在枕头上左右动了动脸,好一会儿才撅着嘴坐起来。 狗剩带了一大碗骨头炖萝卜,孙婆子在土炉子上热了,李青远泡着白米饭吃了两大碗才罢手。 “孙婆婆好好歇着,远远去我那里玩吃了晚饭回来啊!”狗剩高声说道。 孙婆子夜里觉少,白天就得在炕上躺着,交代了李青远要听话便答应了…… 山官他们是十一月底走的,要到三月初开春才有消息。 头里李青远还会哭闹,杨凌义每天一睁眼还是会找鸭蛋,狗剩要搭把手的时候山官的名字就会脱口而出,只两个月就全习惯了。 狗剩还是时不时给李青远送些吃的,看小孩子开始自己看书写字,还帮孙婆子烧烧火,心里暗道,这世上真真是没有谁离不得谁的…… 微风和煦,草色遥看近却无。 屯子里勤快些的妇人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的出来挑野菜,开始化冻的地里也时不时能看到劳作的农人。 狗剩驾了驴车准备去嘉兴城一趟。 “……山上要看着,每天都要撒饲料,大黑小黑也要喂,我们都走了,谁来干……狗剩哥快去吧,我都能干……”花伢不由分说的把狗剩推出了门。 开春正是兔子繁殖的时候,山上又少吃食,正是要大投放饲料的时候,一天都离不得人。 第一次见到花伢的时候,小姑娘仿佛时刻都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几天都听不到吭一声,现在已经越来越有像屯子里那些屋里屋外一把抓的妇人发展的趋向了――说话嗓门又大又脆,干活快手快脚,厨里地里都是好手! 狗剩侧坐在前面,慢悠悠的赶着驴子往前走。 刘打铁和李青远在屯子口等着,出乎意料的是,还有一辆驴车。 “狗剩哥,就等你了!”杨凌义从车里探出头来大声说道。 前面驾车的赫然是杨地主家的大管家。 “三少爷也去嘉兴城?”狗剩问道。 “嗯,我要去找我哥哥!”杨凌义一脸笑容的说道。 杨家两位大少爷中了秀才后,人还在嘉兴城读书,指望能继续高中。 狗剩了然的抿嘴一笑,“哥哥”这个东西指的可多了! 李青远要跟杨凌义玩儿,干脆就上了那边的车。 杨地主除了大管家,另有一个小子跟着,隐约能看出鸭蛋的几分影子,估摸着该是鸭蛋的弟弟了。 离青蒲镇的日子还有四天,一行人不紧不慢的往嘉兴城走。 这两年,开始有眼光的人专门在官道附近造了屋子,隔一段路,会看到挨在一起的几家,有卖茶水的有卖吃食的有住客的。 “去年还没看到哩!” 傍晚时分,狗剩去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烧饼过来,刘打铁啃了一大口感慨了一句。 几人嫌小客栈不干净还贵,都决定在车上将就一夜。 因要往镇上送兔子,狗剩并没有给板车搭棚架子。 杨凌义就叫了人一起去他那边车上睡。 “叫大管家跟你们睡,我们这边带了油纸不打紧的!” 狗剩快手快脚的把铺盖打开,油纸固定在板车两边的栏杆上,人往里面一钻就是了。 刘打铁和杨大管家互相绑着用石块把车轮子固定。 大概是过几天能见着大荣和鸭蛋了,两个小家兴奋的伙嘀咕了大半夜,杨大管家劝了好几次都不管用,只得由着他们了。 第二天上路的时候就安静了,哪有小孩子没瞌睡的! 嘉兴城城门下聚集了不少等消息的人,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满客。 城门多了一队衙役指挥着人群闪开正对城门的路,来回巡逻。 狗剩控制着小毛驴慢慢的靠过去,忽然人群就骚动起来。 “旺宏镇!” 城墙上传来几声极具穿透力的吆喝。 “我是,我是……” 一部分人满脸期盼的挤了过去。 “旺宏镇青石屯方大福,青石屯吴山……窝山屯谢大山……” 前面是地方,后面是名字,每念一个名字人群中就有几人笑的恨不得合不拢嘴――这是军队专门派了大嗓门的士兵下来给念留下来的人名呢。 等念完,衙役再张贴在城墙上。 不少人犹兴未尽的挤过去继续看。 就有识字的又高声念了一遍。 “好了,好了,这下好了,大山成了……” 一对佝偻着腰的中年夫妇互相搀扶着,又悲又喜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经过狗剩他们驴车旁边的时候,那妇人还左脚绊了自己右脚一下,差点儿摔在地上。 “大娘小心些!”狗剩忍不住提醒道。 “我们大山被留下了,以后就是军户了!”那妇人激动的冲狗剩说道。 狗剩往后退了一小半,撞在正低头啃地上刚冒出来的草芽的驴子身上,惹得小毛驴用力喷了口气,狗剩直起身子,赶紧冲那妇人笑了笑,幸亏那妇人马上就跟她汉子搀扶着走远了。 “辰时点槽木镇!” 城墙上士兵下来之前连喊了三遍。 槽木镇的人都叫嚷着往城墙下挤去,其它镇的人只能往外让,场面就混乱起来。 “挤什么挤,都慢慢走……” 衙役们敲着锣叫了起来,好容易才安排好。 嘉兴城统管周边十五镇,这样一天两个镇点下来,也得七八天,还有个人口几乎跟十五镇差不多多的城内呢! 第五十九章 …… 杨大管家要带杨凌义去找他两位哥哥。 “……到时候叫大管家早早叫你起来就好,现在哪里就要守在这里……我们等一下也要进城的……不然,下回杨老太太和杨老爷不让你出门了……” 狗剩帮着劝不肯老实走,硬要守在这里的杨凌义。 杨凌义起先还不为所动,等听了狗剩后面几句才不情愿的点点头,“那青远跟我一起去!” 杨大管家感激的冲狗剩点了点头。 “不,我要跟狗剩哥哥一起在这儿等着!”李青远一扭头,爬到了板车上。 杨凌义撅着嘴不情愿的上了驴车。 李青远站在板车上,双眼放光的看着城墙,也不嫌仰的脖子酸。 青蒲镇的名单要等后天早上才公布。 “好了,好了,快坐好,我们也要走了!”狗剩把人按下来说道。 李青远满脸失望的靠着狗剩坐好。 当然不可能在城墙下等两三谈! 刘打铁吆喝了一声,慢慢的进城往陈哥家去了。 嘉兴城内的名单是最先公布的,陈东阳打小长得壮实,又会拳脚功夫,自然是选上了,当天回家过了一夜后就正式安置到了军队。 “早就料到你们回来了,快进来,屋子一早就收拾好了……”曹仁笑盈盈的说道。 陈哥找到了一门好营生,以后又不用缴纳人头税等,两人已经开始筹划买地了,俱是一脑门的欢喜。 狗剩连声道谢,又把自家种的一大包白菘萝卜从车上拿下来。 “自家种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吃不完做了腌菜也是极好的!”刘打铁帮忙搬了进去,闷声说道。 陈哥连声说客气。 城里不必屯子里,就是最常见的菜蔬也要花钱买来的! 再等三个月,官府会给新添的军户统一安置,陈哥这个拥挤的小院子多少可以卖几个银钱,去办田地。 “约莫三月中旬去运兔子,我前儿试过了,过冬前我们饲料给的足,秋季下的那批差不多可以了。” 曹文帮着曹仁把茶水端进来,狗剩和陈哥坐在炕上说起了兔子的事儿。 “好,早前就有老板过来问了,我整饬整饬就去。”陈哥笑着应道。 狗剩就是有幸成为军户,要想得安置的小院子,也还得等山官站稳脚,回了驻扎地才有消息,不像陈哥这样嘉兴城内居民“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一时肯定还是要住在柳树屯,与陈哥这门生意倒是还可以再做几年。 在陈哥家过了两夜,这天一大早,爷儿两个和李青远就起来了。 城门下人已经少了许多,那等名单公布过的人,留下来的出来见一面亲人就得回去,没留下来的,有老兵领着教给父母亲人,先公布的自然就散了。 这天不凑巧,天气不好,夜里就下起了小雨。 陈哥把家里两件蓑衣拿出来,“你们当心点儿,别去跟人挤,你们没来的时候有人给挤得踩断了腿。” 刘打铁慌忙应了,给狗剩把蓑衣披好,自己也穿上,把李青远抱起来――这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出了事怎么交代! “青蒲镇――” 城墙上一连喊了三遍。 “快快,我们过去,刘叔,狗剩哥哥!”李青远根本不管还在纷飞的小雨,拼命的把脖子往上仰,催着刘打铁快走。 下雨地滑,狗剩扶着刘打铁往那边靠。 “别挤,都别挤……” 衙役们高声喊着,还是有不少激动的人由于跑得太猛摔在地上。 好大一会儿骚动才平息下来。 城墙上的点名的老兵显然留意着下面,这才开始唱名。 “青蒲镇上清屯徐旺――上清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每个屯子少的只有一两个,多些的也不过四五个。 “……柳树屯――” 狗剩就是一再对自己说不必在意也不禁竖起了耳朵。 “李大旺――柳树屯刘喜――柳树屯杨鸭蛋――柳树屯马丁――柳树屯孙大荣――柳树屯绍山官――” 不论好坏,只要事情落定就不再煎熬了。 方才李青远还闹腾,这会儿有了好消息,却把头缩在蓑衣里不肯露出来,只偶尔有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啜泣传出来,狗剩隔着蓑衣轻轻拍着微微颤抖的李青远,心里暗道还是交给大荣去头疼的好。 方才大家只顾着关心城墙上,这会儿才发现周围都是熟人。 李大旺老子高兴的只晓得傻笑,什么都说不出,两家因为李大花的同姓倒也还算亲密;刘喜这一家平日里就不大熟了,再有马丁是屯子了专门靠着一辆驴车接送人往镇子上维生的马叔独生儿子,剩下就是鸭蛋、大荣、山官三人了。 刘打铁领着狗剩和李青远去跟三家人凑在一起,另有衙役带着青蒲镇上这一大群亲属在旁边一个棚子里等着见人。 这流程在城门下演了几天,大致都知道,已经少有岔子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名千夫长领着几队人出来了。 两名衙役热情的招呼他去了另外一个棚子喝茶。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闹哄哄的喊叫着。 青蒲镇连镇子上带六个屯子也不过三十多人留下来,都集中在这个棚子里倒也好找。 山官拉着柱头一起过来了,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笑容,“我就说你们会在一起!” 柱头有些扭捏的看了刘打铁一眼,“爹……” “不打紧,你有手有脚。跟你老子我一样回去种地还不是一样!”刘打铁不甚在意的说道。 柱头连连点头,明显松了口气。 “远远,怎么了?”大荣笑着,温和的问道。 李青远还硬把头扭着,看着别处,叫大荣一把抱了起来…… 鸭蛋已经被杨大管家接走了,直接去见三位少爷。 来之前,杨地主和杨老太太就商量过了,鸭蛋要是上进,这次就还了他一家子的身契。 不过现在还没有,而况还有个吵了几天的杨凌义! 三人都壮实了不少,穿着统一的藏青色大棉衣,脚下是□的马靴,狗剩松了口气,至少在里面估计没少他们吃的,而且也不是直接拉去做炮灰的样子! 大荣要带李青远去城里看看,说好明天一早把人送到城门口。 他们这次可以在外头过一夜,明早卯时之前回去。 刘打铁问了柱头些在军营里头的事儿,摸摸怀里沉甸甸的几串铜子儿,“走,吃了早饭没?爹给你去买点儿吃的。” “吃过早饭才送我们出来的……” 不等柱头说完,刘打铁拉着人走了出去。 就是再不解风情,也晓得人小两口要说话呢! 等狗剩回过神来,已经被山官拉着出了棚子。 “……把总大人说我们这样的新兵还要在这里继续操练半年才会选往边境去的……隔几天会有一顿肉吃,每餐两个大馒头,时不时还有肉包子吃……抢的慢的还是吃不饱,一开始我个子小吃得慢总不够吃,幸亏你给我带了肉干……以后每年都有棉衣和靴子发……”山官慢慢的说着军营的事儿。 狗剩时不时“嗯”上一声,顺着山官的力道往前走。 街道上到处可以看到穿着同样藏青色棉衣和靴子的人,个个脸上都带着明朗的笑容,看来军户在这里确实不算什么坏事! “这个……”山官把狗剩拉到一条小巷子里,邹游看了看无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结实的小布包,“你拿回去,我在这里用不上,以后每月还有军饷发……” “你收着,以防万一。”狗剩摇摇头。 “不,你拿回去多买些地,比放在我这儿有用。”山官不由分说把钱袋子塞到狗剩怀里。 狗剩不自在的往后动了动。 山官用格外缓慢的动作仔细的把钱袋放好,才慢吞吞的抽出来。 “你手冷?”狗剩感觉不对劲儿,自己帮忙找了个借口问道。 山官心里一动,“嗯。” 狗剩没料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难道还说那你再把手放进来捂捂,或者抓着他的手给搓一搓…… 山官看狗剩视线闪闪躲躲的,嘴角微微一翘,自己伸手去抓住狗剩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捂捂!” 山官在军营里跌打了三个月,饭量都增大了一倍,又正年轻,穿着新衣新鞋,哪里会手冷,倒是狗剩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手到冬天就冰的厉害。 狗剩用力抽了两下,山官抓的紧紧的,只得作罢。 “……你回去想吃什么便吃,养兔子太累的话就请两个人帮忙,宁可自己闲些也别太累……” 两人出了无人的小巷子,又走到了热闹的街道上。 狗剩听山官连说直说,暗道军营里原来还有这等训练,以前恨不得能用一个音绝不多发半个音的人居然也变的话唠起来…… 等路过一家点心铺子的时候,狗剩拉着人走了进去。 里面有制好的肉脯卖,要二十三文一斤,比自己买精肉回去做要贵了一倍。 “帮我包十斤。”狗剩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嘞!”伙计高兴的应了一声,分了三四个油纸包,还包的鼓鼓的。 狗剩拿了一粒碎银子出来。 伙计用精巧的小秤仔细称了,“六钱银子,找您碎银子还是铜子儿?” “三钱碎银子,剩下给铜子儿。” 伙计应了一声,爽快的找了一粒碎银子和串在一起的七十个铜板儿。 “这些你拿着,晚上饿了或者偶尔错过了饭点儿好歹填填肚子,还有散钱,留着备用,这个别多说了,你装好。”狗剩把买的东西和找的钱一股脑的塞给了山官。 至于给几个小的带回去的零嘴儿,还是等回青蒲镇买,那里虽然不甚精致,但胜在便宜,味道也差不多。 棉布倒是可以带些回去,这东西大城里比较便宜! 山官话也多,狗剩和刘打铁再依次交代一番,已经是晚上了。 大荣一早就留过话,晚上和李青远不会来睡。 晚上,刘打铁睡得早,倒也还是扎扎实实睡了一觉。 一早跟陈哥说定了去运兔子的时间,一家子就要出发了。 “……无论怎样,你注意安全,宁愿少争些功、安稳些,比受伤或、送命来得好……”狗剩一再说道。 山官连连点头,眼睛片刻也舍不得离开狗剩,心里慢慢的涌上愧疚,就算答应了,又怎么能不去做,狗剩从来不晓得自己有多厉害,有多少人眼红羡慕,反倒是一味欣赏别人,自己若不趁着这唯一的机会,哪里能配得上…… 狗剩从昨儿见着山官起,就一直觉得心里毛毛的,浑身不自在,“你可千万放在心里,家里也不必担心,花伢现在越来越能干,你只管照顾好自己!” “嗯,我晓得!” 狗剩往动了动脚,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想避开山官的视线。 “走了,快卯正了,别耽误柱头回去的时间!”刘打铁在驴车边提醒道。 狗剩心里松了口气,“你快回去!” 山官一顿,拳头握紧又松开,猛地伸手在狗剩脸上摸了一把,压下心中的冲动,到底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一亲那淡粉色的嘴唇――在军营里跟着一群老军痞子混在一起,学会的可不仅是操练和列阵…… “怎么了?”狗剩怪异的问道。 “有水,脸上。”山官用力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嗓子发痒。 至此,这件在屯子掀起惊涛骇浪的大事件终于全部落下了帷幕。 柱头没选上,李大花脸黑了好几天,还在狗剩这里企图旁推侧敲,那意思是怎么山官就选上了,是不是没帮着自家人些! “娘,你再浑说,别怪我脾气不好哩!”狗剩沉下脸说了一句。 李大花也是面色不好,却也不敢再到狗剩面前嘀咕。 屯子里为此又在背后说了李大花好一阵子胡话。 说来,狗剩和山官这事儿在柳树屯也是少见,又不是穷的过不下去,早早就把个大儿子给别人家是什么事!为此,李大花和狗剩两家一举一动都有人愿意去说! “一样是儿子呢,小儿子没上,大儿子以后不是一样有好日子了……” “是呢,摆那样一副脸不晓得图什么哩……” “上次我好心恭喜她,还叫她好一声呛……” “说来说去,还是山官家没个老人,现在连个半大小子也不在家……” 这话叫刘打铁无意中听到了一回,晚上回去对着李大花一顿好说! 李大花好歹拿了一把子鸡蛋给送过去,算是贺过了…… 一晃,两年过去了。 山脚下一座绿荫环绕的小院子,正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半大的姑娘端着一盆脏水出来,用力泼在旁边的菜地里。 “花伢,你看着小九些,叫他读会儿书出来走走,仔细眼睛,我去山上了!”狗剩在里间交代道。 小九打小就文静,脑子又灵光,大了些,他愿意读书,恰好杨地主请回来教杨凌义的那老秀才闲了下来,自己在屯子里办了个小学堂,狗剩便把人送了去,不论好坏,先学几个字再作打算。 小九自己倒肯吃苦,得了空就捧着书看。 那倒水的姑娘是山官的大妹妹,今年已经满了十一周岁,这两年狗剩舍得在吃的用的上花钱,小姑娘发育又早,现在隐隐已经有了大姑娘的样子。 “狗剩哥,我跟你一块儿去,读会子书有甚子打紧!”花伢把两条麻花辫往后一甩,脆声说道。 狗剩无奈的走了出来,跟这里人哪里说得清近视眼这东西! 标准的浓眉,眼睛不算大,鼻梁有些塌塌的,脸颊上还有几丝肥肉,还不大能看出脸的轮廓,这是一张非常普通的脸,唯嘴唇和下巴比较精致,作为一个男孩子来讲,今年已经十五岁的狗剩,嘴唇颜色太过粉了些,由于嘴唇中间的唇珠比较明显,总给人一种微微嘟着嘴的感觉,下巴圆润小巧,在男孩子中算少见了,由此可以预见等将来狗剩完全长开,必定不会是棱角过于分明的国字脸! 花伢把木盆放好,绕去柴房提了几个兔笼子出来――去山上收兔子也不是什么轻松活儿,两个人总是方便些。 这两年,屯子里出去的几个都一直没消息,军户倒是早就办了下来,有官府专门的碟片,就凭着这个东西来证明是军户,若是丢了可不得了,说是要花好几百两银子才能补回来,狗剩仔细的用棉布包了,收在衣箱子最底下。 狗剩前前后后也买了好几十亩地,都雇给屯子里人种,三年一定契,照着惯有的定例,三七分,佃户出税银,这个狗剩不好改,但于小事上却可以通达些,若是有收成不好的,免几分租子等等。 只山上的事儿,狗剩一直没动过请人做的念头,一来是不喜欢有人扰了清净,二来自己闲着也是闲着。 花伢也是这个意思,一家子就自己辛苦些。 院子里的池塘蓄了大半年的水才堪堪有了大半,狗剩花了好些功夫四处捉鱼回来放在里面,现在偶尔想吃鱼了,倒也能钓几条大的上来…… 第六十章 等在山上走了一遍,该关的关,该放的放,死兔子也处理了,一上午就差不多过去了。 狗剩背着个大箩筐,拿扁担挑着四个兔笼子,侧着身子在一条不怎么明显的小路上走的又快又稳。 跟在后面的花伢居然也一样,脸不红气不喘的大步往前走。 两人到家,花伢麻利的开始安置兔子。 “小九,还在写字啊?”狗剩把背篓放在屋檐下,冲着里面喊道。 小九应了一声,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 “去钓几条鱼,晚上我们烧鱼汤喝。”狗剩故意指派道。 小九“嗯啊”了一声,脑子总算从书本里移了出来,去挖蚯蚓准备要用的鱼食。 狗剩爱干净,花伢和小九跟着一起过,也养成了差不多的习惯。 花伢把兔子关好了后,打了热水出来,用胰子仔细洗了手脸,去厨房拿了个饼子卷着辣椒酱吃的香甜。 “我回去一趟,那草药等我回来再弄,中午热,你们别出去了啊!”狗剩用干净的棉布包了几张软饼并几包药一起放在小篮子里,交代道。 “唔,知道了,大哥把鸡蛋他们叫来吃晚饭啊!”花伢坐在树荫下说道。 鸡蛋今年已经有八岁了,狗剩手把手的教了几年,这里又不上学读书,寻常相处,顶多觉得他反应慢些或者脑子转不过来弯,也不大能看出来实质是智障儿童,刘打铁去年便把人接了回去――为了鸡蛋住在狗剩这儿,屯子里说什么的都有! 好在花伢和小九都是跟着狗剩长大,又不大往屯子里去,不至于歪了心性。 狗剩点点头,带着个大斗笠遮太阳快步往屯子走去。 李大花自生双胞胎伤了身体,更是易暴易怒,又没好好调养身体,今年开春身体越发不好,狗剩特意掏钱送李大花去镇上看了好几个大夫,也只说要安心宁神养着,李大花那爆炭多心的性子,哪里养的住,只要能动了就要找事,狗剩不过一错眼,她就能跟人吵起来或摸到地里等等。 “大双,小双,娘呢?” 双胞胎两个穿着一样的褐色褂子在院子里抓石子儿玩。 “大哥!” 两人一起跳起来叫道,期盼的看着狗剩。 大双答道,“娘说心里发慌,在屋里躺着。” “不许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快去洗手,洗干净了才有饼子吃。”狗剩赶紧说道。 双胞胎欢呼了一声,往厨房跑去,里面传来小草的呵斥声。 狗剩自己走了进去。 还是一样的三间土砖正屋,只屋顶的茅草被狗剩出钱给换成了青瓦,省的年年修,雨一大屋里还是漏水。 大中午的,一家子都在家歇着。 大草和小草摘了正当季的菜蔬,在厨房里忙着做腌菜。 “娘,怎么又心里发慌,您是不是有瞎操心了?”狗剩把饼子给正跟刘打铁编筐子的柱头,“拿去给弟弟妹妹们分了。” 柱头憨憨的咧嘴笑了一下,起身往厨房去了。 “来就来,别每次拿东西过来,人家家里还有人哩。”刘打铁手上不停,头也不抬的说道。 “您担心这个做什么,我有数的。”狗剩边说边进了里间。 这一大家子要吃要穿,幸好还有狗剩时时补贴着,不然光李大花这身子,就够普通人家喝一壶了! “你老娘就都是瞎操心,是不是?”李大花躺在炕上,嘴唇微微有些打颤,面色不善的问道。 面色发黄,舌苔泛白,脉象虚快…… 狗剩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是瞎操心是什么?您也不看看您现在的样子!” 李大花身上瘦的只有一把骨头,两脚却微微浮肿起来。 “大草,大草,用脚盆倒一盆热水进来!”狗剩高声喊道。 大草在外面应了一声。 “您又跑去地里了,是不是?”狗剩问道。 李大花哼哼唧唧的不答话。 “昨儿去地里叫我拦了回来,在路上跟人讲了半晌话,回来一气儿灌了半碗凉水。”刘打铁进来说道。 狗剩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样子还敢喝凉水! _ 这两年,狗剩前前后后共买了八十几亩地,分租给了三家人种,有五亩地离刘打铁原有的地比较近,狗剩干脆就给刘打铁种着,每年也就象征性的运点儿粮食回去喂兔子。 大草把水端进来放在炕边上,帮狗剩一起把李大花扶起来。 狗剩仔细给李大花脚洗干净,找着穴道轻轻的揉捏。 等酸麻劲儿过了,李大花舒服的呼了口气,心慌慢慢的退了去。 “……我们过自己的日子,您别去跟人较劲,身体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狗剩拉过薄毯搭在李大花身上,交代道。 屯子里有了六家军户,有的人巴巴的攀着,指望能得点儿好处,有的人眼红背后没少嘀咕……不管怎样,多多少少都跟屯子里人有了界线。 狗剩住的远些,也并不计较那些酸话,李大花就不成了,每每一听到就要跟人分说一番,弄得面红耳赤! 李大花支吾了一声。 狗剩出去倒水,用胰子细细的洗手。 柱头已经给几个小的一人分了一个饼子,或卷着腌菜,或涂了辣椒油吃,个个都吃的香甜。 “大哥吃了没?”小草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去后问道。 这习惯狗剩也跟两家子人都说过了,到现在也就小草和花伢两个记住了。 “你们吃吧。”狗剩笑着说道。 大草卷了两张饼,倒了两碗茶水送到里间给李大花和刘打铁。 “大双,小双今天写字了没?” 狗剩坐在门槛上,几个弟弟妹妹都围了过来说话儿。 双胞胎就开始傻笑。 李老秀才那小学堂十日一休,今天正是休息的日子。 这一家子,除了狗剩,还有六个孩子,柱头已经大了,李大花身体不好,家里离不开他这个劳动力,大草小草是女孩子,鸡蛋脑子不大灵光,也就双胞胎还能去认字。 学堂一年也要一贯铜子儿并二十斤粮食的束,笔墨纸砚这些也不是人人都能负担的,李大花哪里舍得花这个银钱,还是狗剩一起掏了,双胞胎才得了这上学堂的机会! “我叫他们写,他们还说会浪费纸哩。”小草两片红艳艳的嘴唇吧唧吧唧的告着状。 狗剩摸了摸小草的头发,“怕废纸就先在地上练,练好了再写在纸上。” 双胞胎冲小草做着鬼脸应了。 跟弟弟妹妹们讲了会儿话,交代了大草煎药的法子,就得回去了――山上兔子每天早上收一趟,下午收一趟,除非把绳套都卸了,否则一天都不得闲。 “晚上大哥要烧鱼汤,大家都早些过去吃!” 小些的几个都欢呼起来。 狗剩到家的时候,小九还在认真的钓鱼,旁边木桶里装着大大小小四五条鱼。 一看到狗剩回来,小九立即问道,“大哥,这些够了没?” “这哪儿够,至少要有个八九条大的!”狗剩蹲到小九旁边笑呵呵的说道。 小九微微撅起嘴,继续盯着浮标,专心钓鱼。 在狗剩接触的人里,除了大荣这等奇异的,若说谁将来最有可能有一番出息的就是小九了――人斯斯文文,轻易不受挑拨,做一件事就是只一脑门的一件事,脑子也转得快…… 狗剩屋前屋后的熏了一遍驱蚊的药草,又把中午背回来的草药都收拾了才拎兔笼子准备往山上去。 花伢中午拿着针线筐子去了屯子口,跟一群妇人胡乱的学着针线,没正经学会什么,好歹缝缝补补是能够了。 “狗剩,狗剩,在家不?” “来了!”狗剩把兔笼子放下,快步走过去打开篱笆门,“哟,是里正呀,可还真是稀客,进来坐!” 就是军户,一日还住在柳树屯,大小事务还是要通过里正。 山上兔子养了几年,有那机灵的一直没被逮着,还不那么怕人,现在居然有几只兔子惯常会跑到院子里糟蹋菜蔬,一家人只得白天黑夜注意关着篱笆门,还得时不时赶一赶。 “不了,我来给你送封信,家里还一摊子事儿等着哩!”何里正笑着说道。 狗剩也不多留,谢了里正一次就罢了。 花伢估摸着该去山上的时间了,收拾了针线筐子快步赶回来,正碰到狗剩拿着信送里正出来。 “是你哥哥的信!”狗剩笑着说道。 花伢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小九早就钓到了足够多的鱼,又躲到屋里看书去了。 狗剩手里宽裕了些,就给小九捡几本要紧的书买了回来,小家伙宝贝的什么似得,狗剩翻了翻,估摸着是类似于“天朝”古代四书五经之类的。 “你们看吧!”狗剩把信递过去说道。 小九伸手就要接。 “大哥自己看呢,有什么再跟我们说!”花伢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拦住小九说道。 小姑娘为了学针线,跟屯子里一群妇人厮混了些日子,那些大妈说起话来可顾不上还有个小女娃娃在! 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狗剩当即拆了信…… 61第六十一章 大概写的匆忙或军队有什么规定不能细说啥的,这封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才送到这小屯子里来的信,不过简单的报了平安。 就是如此,也值得人高兴了。 山官和大荣走了以后,狗剩就自己养成了看官文的习惯,知道前年年末嘉兴城抽调了一批士兵往蒙国边界与敌军对峙,陈哥来运兔子的时候给带了口信,山官他们三个都被抽去了。 “……东阳那臭小子回来说的时候,还j的什么似的,说能干的才能去呢,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好事……惹得他小爹和弟弟在家抹了多少眼泪……” 好在两国一直没有开战,只时不时有些小冲突,但也会有几个命实在不好的出现在阵亡名单里,每次官文上有这个的时候,一家子三个都会盯着来来回回看好几遍,确定没有青浦镇柳树屯绍山官这个名字才能稍稍松口气! “估计你们大哥快回来了。”狗剩把信给两个小的看,沉吟道。 花伢和小九两人就笑开了。 “出去别乱说,这话放心里就成了啊。”狗剩交代道。 毕竟是自己猜测呢,叫屯子传的乱七八糟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晚上,狗剩把几条鱼都收拾了,叫花伢去买了几块豆腐,煮了一大锅豆腐鱼,连狗剩在内九个孩子都吃的肚子圆滚滚的。 方县令和这一任的县令都还算有几分手段,青蒲镇早就从那贪官的打击中缓了过来,柳树屯这地方的人家都能吃饱穿暖,家里没啥子意外的话,一年还能存几个银钱,比狗剩小时候日子好了许多,走乡串户的货郎就渐渐愿意来了,这卖豆腐的就是其中一个,每天差不多固定点儿来屯子里转一圈,狗剩这一家算是他的常客。 等最后一个人也满足的放了筷子,狗剩把事先盛好的一大碗鱼肉豆腐帮柱头包好,叫带回去给李大花和刘打铁吃。 原先李大花可不会这么客气,没叫都能自己来,更不说狗剩还喊了,只正经后辈山官不在,花伢又一日大一日,开始明事理,李大花就收敛了许多。 柱头应了,打了个小嗝,喊了弟弟妹妹回去。 狗剩料得并没错,既然一直没打仗,那必是有人不愿意,拖了两年不过双方互相震慑,看谁最后能得点儿好处罢了,只是从两国洽谈,到各营回原驻扎地,一直到了入冬才陆陆续续传来消息。 “娘,今儿太阳好,我扶您出去晒晒太阳,透口气。” 天越冷,李大花身子骨就越不中用。 狗剩只要得了空都在这边呆着,帮忙照顾自己老娘。 “你爹去地里了?”李大花靠在狗剩身上,有气无力的问道。 “嗯,跟柱头一起去了,大草小草和鸡蛋在干(四声)菜苗,两个小弟弟去上学了。”狗剩干脆把家里人都说了一遍,省的李大花一个个问。 “扶我去菜园子旁边看一下。” 狗剩叫大草小草两个把躺椅搬过去,让李大花躺着晒太阳,狗剩把□的菜秧拿过来摘了,准备等一下煮一碗面片给李大花填填肚子。 李大花早上起不来,到现在还没弄到早饭吃。 “捡小的挑,隔半步留一根……把土按实了,不然又得死好些……”李大花要坐在菜园子边,目的大概就是这个了。 “娘,您歇歇吧,我去给您煮碗面片汤,喝两口暖暖胃。”狗剩劝道。 李大花要是真能听劝,哪里就会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 鸡蛋进去帮忙烧火,不过三五分钟,就做好了。 李大花靠在躺椅上,大口大口的吃。 “您慢些吃,锅里还有,等一下中午我再给您弄点儿吃的,每顿少吃些,一天吃个三四顿……” “还吃三四顿,你当有座金山给你老娘吃呢!”李大花满嘴的食物,含含糊糊的嘀咕道。 鸡蛋脑子不清楚,闻着香味,不像大草小草还能忍着,口水止都止不住。 狗剩烧吃的向来大方,炒了几片腊肉和青菜做浇头,精精的细白面削出来的薄面片,放点儿小葱,打了个荷包蛋在面汤里,就是整天喊嘴里发苦的李大花也没得挑。 狗剩看李大花一碗也差不多了,干脆把剩下的点儿面汤盛出来给鸡蛋喝了解馋。 “就知道吃!”李大花敲了敲碗沿呵斥道。 鸡蛋吃相不大好,时常流的满下巴都是,一天吃三顿恨不得要换三件上衣,狗剩知道他是不灵活没法子,李大花却就是忍不住要骂。 李大花吃了碗面片,总算觉得身上好受了些,絮絮叨叨的跟狗剩说话儿。 “要不趁这两天天气好把姥姥姥爷接过来住两天?”狗剩听李大花说到后面,三句不离娘家,干脆问道。 李大花愣了愣,“就这么两间屋子,还好叫你姥姥姥爷都来……” “叫柱头和弟弟妹妹都去我哪儿先住着,姥姥姥爷年纪也大了,以后还不晓得能不能出门哩!”狗剩这样说,事儿就定了下来。 狗剩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套了驴车跟刘打铁去接人。 李大花娘家今年分了家,老房子叫狗剩大舅和二舅两家分了住,小舅舅另选了地方,两老出钱给盖了一间正屋,家里连锅碗瓢盆等各色小物件都分了三份,三个舅妈没一个不厉害的,就最后大舅赡养两老,多分了半亩地。 “姥姥!” 还没到,柱头就从车上跳了起来,高声叫了起来。 去年青蒲镇上有个年轻人看中了狗剩那门兔子生意,跟狗剩谈了,隔两天帮狗剩往镇子上运兔子,他嘴巴不知多少能说,直说每只便宜一文钱,若不小心病死了一只,来回一趟的辛苦钱就相当于没了等等,硬生生谈成了十只兔子一算账,共便宜十五文。 为此狗剩不得不给陈哥的价低了一文下来。 那年轻人姓王,除了跟狗剩谈的这门生意,还在帮屯子里妇人牵线接些针线活儿,他两边谈价,赚个差价,也算个能干人。 狗剩不用自己送兔子,干脆也找木匠订了个车架子,平日里运粮食还是做板车用,出个门就把架子系上,全当马车。 “哎,是柱头来了呀!”李老太太咧着没两颗牙的瘪嘴笑着说道。 刘打铁把驴车下了,牵着黑斑去安置。 黑斑已经长成了一头健壮的大公驴,前年开春就开始有人想借去使,狗剩倒不是小气舍不得,只谁晓得别人怎么使黑斑,自家牲畜估计也就自家心疼了,又不好总拒绝,这时候黑斑的坏脾气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换了一个人手里就愣是没干成活过,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不成,如此过了一季就再也没人□斑的主意了! “姥姥。”狗剩赶紧走上前扶住老人家,“您慢些!” 李大花娘家也算殷实的人家,连着偏房一共有五间土砖打底的房子,大舅这边要住两个老的,分了东头三间,二舅一家子住在西头两间里,中间用篱笆隔开,两家又在边上搭了个茅草屋子权当杂物房,再各自把院子往旁边扩,倒也还住得下。 李老太太去年冬天摔了一跤,腿脚就不大灵便,李老头儿上了年纪,干农活也不像以前一样利索,两老也干不动重活,就是这样才叫几个儿媳妇吵得分了家。 “狗剩啊,我就说你们这几天该来一趟的!”李老太笑的合不拢嘴,“小七,去把你娘喊回来,家里来了客人,就晓得在外面跟人打屁……” 狗剩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哪里就能在大舅妈亲儿子面前说这个话呢! 好容易说清楚了来意,李老太太听李大花身子骨不好,一时也伤感起来。 “好、好,去玩,我这老婆子怕也活不了几年了……” “姥姥,您别胡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您跟娘都会长命百岁的!”柱头过来攀着李老太太说道。 “我乖孙孙!”李老太太又咧开无牙的嘴笑了起来,“好,听我乖孙的,长命百岁!” 李老头跟刘打铁去看了会子驴子,爷儿俩凑在一起说着话儿。 小七是大舅家最小的一个儿子,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原先李老太还没分家的时候,这个小孙子是排行第七的,也就小七小七的叫到了大。 这些年,狗剩三个舅舅也算高产,大舅妈二舅妈接二连三生了七八个,小舅舅妈还好点儿只得了四个,大舅家养住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二舅家是两男两女,小舅家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只一个小儿子天生体弱在月子里就丢了,就是夭折了这许多孩子,三个舅舅合起来也还有大大小小十一个孩子,再加上大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怎么能不闹,现在分了家其实反倒安稳。 大舅妈是个荣长脸的妇人,嗓门尖的厉害,一说起话来,狗剩就觉得脑仁隐隐作痛。 是把两老接过去住,又不是大姑子回娘家,大舅妈自然是没话说,还撺掇着叫李老太太把她小儿子也带去。 “大花身子不好,我们两老去看看,小七跟真去干甚子,帮忙捡柴啊!”李老头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 大舅妈才闭了嘴。 刘打铁担心家里病的病,小的小,怎么也不肯留下来吃中饭。 李老太摸进去收了个包裹就准备回去…… 62第六十二章 …… 柱头和狗剩 一左一右的扶着李老太太和李老头坐下,刘打铁在外面赶车,沿途时不时就有认得人打招呼。 李老太太乐呵呵的把头靠在车窗边,见人便说是大女婿接她去玩,得别人几句羡慕话就笑的一脸皱子聚在一起。 驴车还没进院子,狗剩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哭声。 “怎么了?”李老太太把头伸出去问道。 刘打铁拉着缰绳,柱头一溜烟的下去帮自家老爹卸车。 狗剩小心的扶着两个老的先下车,按捺住心里的焦急,一手搀着一个往院子里走。 小草坐在院子里大声哭着,连带着鸡蛋也在旁边鼻涕眼泪流的老长。 “哎哟,我乖孙,这是怎么了?”李老太太踮起小脚,挣开狗剩的手,一高一低的小跑了过去,抱着两人,连声问道。 “姥姥,您仔细脚下!”狗剩慌忙喊道。 李老太脚摔坏了后,也没正经看大夫,还是狗剩听李大花说了,给带了点儿跌打的药膏去敷了几天,左脚就变得不自然的外八,走路也不大灵便。 狗剩估摸着当初肯定没有骨折,只老人恢复力差,又没好好照料才成了现在这样。 “姥姥!”小草靠到李老太太怀里,张开嘴又是一阵大哭,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说出话来,“娘、娘被人气死了!” 李老太好容易听清楚了,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倒栽在地上。 狗剩一时也顾不得扶着李老头儿,快步进了里间。 大草坐在炕上抹眼泪,不时偷偷去瞧躺在炕上的人。 狗剩走过去见李大花面色乌紫,气若游丝,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呼噜”声,即使在昏迷中,人看上去也非常痛苦。 不过是昏过去了,又咯痰,样子有些骇人,小草就说人“气死了”,可不吓人! 狗剩皱起了眉头,这样频繁的昏过去也只有坏的没有好的! “让让,大草!” 大草一脸欣喜的看着狗剩,往后退了一步。 狗剩找到李大花胸前的几个穴道,用力按揉了几下,李大花猛的咳嗽起来,很快就吐出了一大口浓痰,呼吸立即就顺畅了许多,脸上唇上的乌青慢慢退了些,等李大花呼吸平缓下来,狗剩掐了掐人中,把人叫醒。 李大花浑浊的眼球慢慢的转动着,一时还说不出话来。 “娘!”大草高兴的叫了一声。 “去端碗热水过来,给娘漱漱口。”狗剩呼了口气。 大草擦着眼睛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刘打铁和两个老的这才摸进来。 “我的儿啊……”李老太哆哆嗦嗦的抱着李大花就嚎。 “姥姥,姥姥,您别急,娘已经缓过来。”狗剩劝道。 等李大花漱了口,又喝了碗红枣糖水,人清明过来,狗剩才开始问发生了什么。 嘉兴城是有红枣卖的,只不是本地产的,那干果子从别处运来,身价就不知翻了几倍,就是狗剩现在手里宽松了些,才能买点儿回来,每天给李大花煮了当茶水喝。 李大花脸上就有些讪讪的,“我听说老孙家拖欠你租子哩,莫不是欺负你人小……” 狗剩不用听也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定是今日李大花没人看着,自己又摸出去找人聊天打屁,叫人挑拨了几句,就闹上了门去,那家佃户家男人姓孙, 比刘打铁还大几岁,夫妻俩这些年就养活了一个独儿子,没自家的田地,从前年就靠给狗剩种地为生,交租子再按时不过了,今年秋收时老孙就来求了,他那宝贝独儿子生了场病,租子要缓上些时候交,狗剩也早就答应了,不晓得李大花又听人胡说了什么…… 老孙还算是个明事理的好人,他那婆娘因着接二连三的丢孩子,性情就有些古怪了,肯定呛了李大花几句,把人生生气厥过去了。 “娘,您好好歇着,那事儿我心里有数!”狗剩放缓语调劝道。 “人家都欺负到你老娘头上来了哩,还好好歇着!一家没个硬骨头……”李大花捶着炕说道。 “狗剩哥,大娘怎么样了?” 花伢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大草跟花伢是同年的,大草打小就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说话生怕声音大了,从来就是细声细气的,走路也缩着手脚,原就比花伢个子小,看上去就更矮了许多,哪里有花伢这样的风风火火! “是花伢呀!” 李大花见来了外人总算没继续骂骂咧咧。 李老太微微眯起了眼睛,疑惑的看向李大花。 “是狗剩家那口子的妹妹。”李大花低声说道。 李老太点点头,上下打量着花伢,“是个好闺女哩!” “姥姥!”花伢依着狗剩的关系叫了一声,“我拿了点子自家养的鱼和兔子来,晚上您尝尝,看狗剩哥哥厉不厉害!” 老太太笑眯眯的连连应声,右手在被子下面悄悄安抚的拍了拍李大花。 李大花撇了撇嘴。 “已经没事了,晚上去把小九接到这边来,一起在这边吃饭。”狗剩招呼道。 花伢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冲李老太笑了一下,出去给大草帮忙收拾鱼和兔子。 李老太陪着李大花骂了几句,又安抚了几句,叫李大花躺下来歇着。 “那小姑娘怎么样?订了人家没?” 李老太半躺在李大花旁边,母女俩咬起了耳根。 “还没呢,哪有这么早,那小姑娘跟大草一年的……” “跟你大哥家小七倒年龄正相当……” “他哥哥在外头有了大出息哩,我们怎么敢给她做主……” “这算什么,她老子娘都不在,你这丈母娘也算正正经经的长辈哩……” …… 李老头在院子里跟刘打铁一起编柳条筐,两人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凑在一起倒也合拍。 狗剩跟几个弟弟妹妹在院子里说话。 “快进去……” 院子外面传来隐隐的争执声。 “是把娘气晕倒的那家人!”小草吧唧吧唧高声说道。 “别胡说!”狗剩板起脸说道。 小草这张嘴,看着越拉越有往李大花那样子发展的趋势,狗剩边思量着得趁这个冬天好好教教几个弟弟妹妹了,边起身往外走去。 老孙跟她婆娘在外头拉拉扯扯,见狗剩出来,两人都局促的站定。 “狗剩小老爷……” 狗剩嘴角抽了抽。 家里没老人在,在几家佃户眼里,自己就直接升级为老爷辈了,又年纪还小,就得了个不伦不类的小老爷称呼,还都是看着长大的,这称呼…… “狗剩小老爷,我、我婆娘不懂事,我在家已经教训过她了,您娘要是不解气,再多打几下就是,那租子明年开春我们就想办法补上……”老孙缩着肩膀说道。 狗剩是军户,虽说佃户还是照老规矩三七分,但是税银气势是没有的,比佃别家地好的不止一点半点! 狗剩抬头看了那妇人一眼,脸上果然有几处青紫,还没开口说话,忽的有人冲过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狗剩哥,您原谅我娘吧,我给您磕头了!” 却是老孙的宝贝独儿子,狗剩拉都拉不住,就连连磕头。 “你快起来,你怎么跑出来,身子不是还没好……”老孙婆娘急的连声说道。 老孙家里恨不得穷的解不开锅,去年佃了狗剩的地种才好了些,转头就把儿子送去了学堂…… “小文,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听我说!”狗剩好容易把人拉起来,“今儿是我娘不对,你们别放在心上,我先前就应过你们的,租子不急。” “李婶子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孙文微微喘着气,轻声问道。 这孩子脸色不大好,生的又瘦弱,还时不时咳上两声,确实是身体不好的样子,小小年纪比他老子娘要知礼,晓得就该最先关心人的! “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娘就是气性大,不打紧。”狗剩温和的说道。 “这样就好!”孙文脸上露出了几丝笑容。 “好了,你们回去忙自己的吧,小文好好歇着,等中午太阳暖和些出来再出来晒晒太阳……”狗剩交代了几句,把人送了几步,“大伯和大娘也注意些,平日还是尽量弄些好的给小文吃,这样身子骨能壮些!” 老孙和他婆娘连连应了,一家子再三道谢才回去…… 狗剩叹了口气,说是这样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到哪儿弄好的吃! 老孙家这边还好说,屋里还有个老娘等着哩,等她缓过神来,怕是还有一场闹! 晚上,狗剩烧了几个好菜一大家子闹哄哄的吃了一顿,几个小的收了几件衣服,兴高采烈的跟着狗剩往山脚走。 花伢和小九方才一吃完饭就先回去了,说要把炕铺好,还得烧洗澡水,这许多孩子就是一人只洗个脚也得一大锅水哩! 63第六十三章 …… 要说狗剩早些年刚开始恢复少量记忆的时候,还有些许“雄心壮志”啥的,这些年为了填饱一大家子肚子也消磨的差不多了,而况本就是疲怠的性子,上一世,好几次有了升职的好机会,都嫌工作繁重或是有压力自动躲了过去,从大学毕业就进那家公司,四五年过去了还是一个小小的助理,更是因着看大学室友、办公室男同事陪女朋友花的时间精力,一直年近三十也没生出恋爱的念头,更遑论什么“建功立业”的大志了…… “大哥,我们晚上都一块睡好不好?” 小草领着双胞胎跑进来一起嚷嚷起来。 狗剩还在烧水,准备洗个大澡。 原就有三间房,花伢带着小九睡,狗剩自己睡一间,还有一间花伢也早早就收拾出来,怎么睡都比挤在一起舒服多了! “还闹不够!”狗剩板起脸说道。 在几个小的眼里,这个大哥说的话比刘打铁还管用,小草撅起嘴,“噔噔”的跑了出去。 双胞胎吐了吐舌头,也追了出去。 狗剩屋里屋外都摸完了,才进屋赶疯成一团的孩子们去睡觉。 鸡蛋还是跟花伢和小九睡,大草带着双胞胎睡客房,柱头和小草跟狗剩睡。 小草睡前还不高兴,却蔫蔫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狗剩给拉好被子,吹了油灯。 “快睡,柱头,明天跟我一起去山上收兔子,学着些,等以后我们搬走了……”狗剩轻声说道。 小草睡在最里面,哼唧了两声却没醒。 柱头老实的应了一声。 在屯子里又过了几年,亲眼看到四五对汉子结成一家过日子,甚至还吃了一次其中一个父母发来的菜干,狗剩已经慢慢转过神来,晓得了在别人眼里自己和山官的关系,而且要命的是暂时想不到法子来改变这种局面――狗剩为此还找机会问过李大花。 “那时候你死倔,半点不肯听你老娘的话,要不是跟人山官结了对子,屯子里光口水都能淹死你……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你看这几年大家日子好过了些,以前你老子娘小的时候,十个汉子里倒有五六个娶不上婆娘……”李大花那时候还能下地干活,正帮忙收拾从地里带回来的杂草,手上飞快的摔着草根上的泥土,在旁边的大木盆里洗干净了摊在院子里晾晒,嘴里也说的飞快,“现在你们日子好过了,山官有了出息,你也心里有个成算,别还像小时候一样,光会踹筐子有什么用……银钱、田契都攥在自己手里,他人不在,你把他弟弟妹妹都拢住……腰杆子挺直了,当初是他巴巴的请了人上门的,乡里邻居都晓得,要是他长了点儿出息就敢……” “娘!娘……” 狗剩连叫了几声,李大花都没停,硬是一口气说了快半个时辰,那两片泛白的嘴唇不停的翻动,狗剩看都看累了。 “……去给老娘端碗水过来!”李大花把想说的都说了,最后命令道。 狗剩甩了甩手,无奈的站起来进屋给李大花端了一碗茶水。 “你主意大,连老子娘都轻易说不得,今儿你自己开口问了,可就得把老娘的话都听进去,知道不?”李大花还不放心的问道。 狗剩赶紧点头,绝对相信要是自己不坚决的应下来,自家老娘不知会再唠叨几遍,而且越来越离谱…… “……你鸡蛋弟弟脑子不大灵光,这一片以后就你们兄弟两个看着,别说大哥偏心,只给两个小弟弟去认字,你大了,娘身体不好,家里离不得你……” 躺在炕上,两兄弟还在低声说话, “我晓得哩,大哥。”柱头低声说道。 狗剩叹了口气,不晓得怎么自己就搞成了这样。 一开始,看到两个汉子过日子,狗剩还自认为很超然以现代宽容的眼光看待啥的,日子一穷苦,几乎所有的人家都优先保证男娃娃活下去,总有那么几个灾年柳树屯这种地方全都男多女少,娶不上媳妇儿的男人也有需求,总不能都孤苦一辈子哩…… 好在山官这两年不在,免了尴尬,狗剩每每想起来就一阵不自在,这里虽说没有结婚证书之类的东西,但大半个屯子的见证人可不是好糊弄的,而况整个天朝可没有离婚制度! “好了,快睡!”狗剩翻了个身,压下心中的疙瘩说道。 “唔。”柱头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他心里没事,几乎立刻呼吸就变的悠长均匀。 狗剩伸手给两人摸了摸被子,确定都盖得严实才合上了眼皮…… 把两老接过来真是再明智不过的举动。 李大花每天跟李老太太有嚼不完的耳根,娘俩要有了啥子不正经打算,还没等说完就叫李老头一句话堵了回去。 “消停些,叫大花先把身子养好!” 一时,家里倒也融洽,有李老太陪着李大花,狗剩不晓得省了多少事儿,叫花伢在家歇着,跟大草小草只管做做家务,自己带着柱头和鸡蛋每天上山。 “你来试试!” 狗剩取了一只小兔子,仔细检查了一下,腿骨没什么问题便直接放了,剩下的叫柱头来弄。 柱头笨手笨脚的解开绳套,学着狗剩的样子掂量了一下重量,够重的关起来,再把绳套复原,好容易才弄好了一个,居然紧张的额头上微微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不打紧,学会了就成,干几次就熟练了。”狗剩安慰道。 “嗯。”柱头应了一声,自觉的去解下一只兔子。 鸡蛋含着大拇指在旁边歪着头看,狗剩一回头,就慌忙把手指头拿了出来,两手都藏到背后,瞪着眼睛傻笑。 “再吃手指头,下午没糖吃!” 鸡蛋连连摇头,表示不会了。 好在天渐渐冷起来,在外面活动的兔子越来越少,就是慢慢教柱头,到中午也收了一遍。 “大哥,你们家来客人了!”小草站在院子门口,一看到狗剩就叫了起来。 狗剩点点头,嘉兴城里陈哥那里去年已经帮狗剩又联系了个人来运兔子,军户有明令不许经商,陈哥打了两年的擦边球已经是冒险了,与那人时间都是定好的,今天会来的就是青蒲镇上的王哥了。 王哥做生意活,并不只照着狗剩以前的办法只固定供给几家酒店和肉铺,还自己担了兔肉各处卖,来的时间并不定。 家里没别人,只好花伢一个小姑娘招待客人。 王哥今年十七了,家里还有个十五岁正在读书的弟弟,他赚的钱主要就是供了那个弟弟,至今还没有说过亲事。 王哥还挑着一担子简陋的头花、脂粉、丝线之类的小货物,这次只拿十只兔子。 “……他先生说明年可以下场试一试……”王哥一边挑兔子,一边一脸得意的说道。 狗剩只有说恭喜的。 王哥那个弟弟在嘉兴城求学,先生是有名的大儒,他若说可以下场试一试,必定就是有了八分的把握,难怪王哥要高兴了。 “第一次见几个弟弟妹妹,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几朵花儿给三个小妹妹带着玩,糖给他们解解馋。”陈哥把两个筐子的东西移到一个里面,腾出扁担的一头好挑兔笼子,选了几个出来说道。 狗剩看着陈哥手里三朵简陋的碎绸布片混了极细碎有瑕疵的珠子扎的假花,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看,只到底是别人的一番心意,“陈哥客气了!” “不过几个小玩意儿,对了,下次你若再有那样毛长或者长得漂亮些的小兔子,还照大兔子价给我。”陈哥忙着往下个屯子再做会儿生意后回去,抓好了兔子就要走,“我过两天就来看!” “成,上次那两只卖出去了?”狗剩边把人往外送边问道。 上次套了两只小兔子,不知怎地毛特别长,有一只浑身雪白,独左边眼睛那儿一块黑,狗剩看了看那兔子牙齿和爪子,该已经是长了半年的兔子了,还是小小的一只,怕是什么变异种,根本长不大,便捉了回来,叫王哥看见了,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十五文一只买了去。 王哥笑了笑。 狗剩猜他是想法子卖给了镇上那些富户的小姐们养着玩之类的,反正不会亏本就是。 “我要那朵粉的!” 狗剩回屋子就听到小草高兴的叫声。 三个小姑娘已经把头花分了,小草最小,先挑了一朵粉色的,花伢是一朵鹅黄色,大草的是朵大红色。 连最羞涩的大草都偷偷摸摸的对着水盆戴了,不时用手摸一摸,更不说小草和花伢了。 狗剩愣了一下,自己一个男人,平日里就知道小孩子喜欢零嘴,在这方面向来大方,哪里想到到小姑娘的那么多心思! “我们去给姥姥和娘看一下,好不好,姐姐?”小草高兴的连声尖叫,霸着家里仅有的一面铜镜不放手。 这铜镜还是带花伢去买梳子的时候看小姑娘眼睛都移不开,狗剩才买回来的。 大草望向了狗剩。 “你们去把王哥追上,我们给姥姥和娘也买花戴。”狗剩回过神来说道。 64、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 两个小姑娘嘴里应着就已经跑了出去。 王哥脚程快,三人追了好远才追上。 狗剩挑了两个样式老成的,颜色稍稍暗些的付了钱。 “是我思虑不周了!”王哥坚持不肯要钱。 狗剩硬塞了二十文过去,“你做生意也不容易,快去忙吧!” 王哥就不再客气,收了铜子儿往下一个屯子快步走去。 中午天气好,刘打铁把李大花抱出来晒太阳,娘儿俩磕着瓜子说起了大舅家两个大儿子的亲事。 大舅舅前头两个儿子都没养住,第三个儿子才站稳了,今年跟狗剩一样大,一家子打从开春就开始着急他的亲事,其实在狗剩看来未尝不是大舅和大舅妈那时候年龄太小两个小兄弟才夭折的! “先时我瞧中一个小姑娘,你嫂子嫌人家家底太薄,没少跟你大哥嘀咕我老婆子多管闲事哩!”李老太牙齿不好,用手慢慢的剥了瓜子仁吃 “就是家底薄些,闺女才晓得持家吃苦,大嫂子真是一辈子眼皮子浅。”李大花“呸的一声把瓜子壳儿吐了老远。 “左右我不管了,看她折腾个什么样的回来……” …… 狗剩拿着两朵头花,带着大草小草回来的时候,院子里两人周围已经吐了不少瓜子皮。 “姥姥,娘,这东西吃了上火,你们少吃些!” “哎,听我乖孙的!” 不等李大花说什么,李老太站起来拍拍手应了。 狗剩看了几本医术,实在不算什么,但在老太太眼里可是相当不得了了,而况这个外孙孙以后说不得就要做“官夫”了! 李大花瘪了瘪嘴,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姥姥,娘,大哥给我们买花儿带了!”小草跑过去围着李大花和李老太张开胳膊转起了圆圈。 李大花给转的头晕,呵斥道,“疯疯癫癫的成什么鬼样子!” “娘,你看,好不好看?”小草把头伸到李大花鼻子下面,叽叽喳喳的问道。 “好看,好看!”李老太笑眯了眼连声说道。 李大花伸手把大草头上的花摘下来,仔细看了看,“姑娘家家带这么大红的东西做什么,我与你先收着,等你长大了再带!” 竟不准备还给大草了! 大草眼圈一红,眼看就要开始抹眼泪了。 “娘,姥姥,我给你们也买了一朵,你们看看成不成?”狗剩把一紫一蓝两朵绸子花递了过去,“小孩子才正是带那艳色的时候哩!” “没出息!”李大花有些悻悻的把大草的还了回去,接过狗剩手里的两朵翻来覆去的看,哪一朵都不舍的放手。 “我一个老婆子还带什么花,都留着与你带!”李老太明了的说道,又转头教训狗剩,“手里有几个也别这样乱花,这东西吃不得喝不得,再别买了……” 狗剩连声应了。 “这东西有一个就够了,哪里要得了那么多哩!”李大花选了那朵蓝色的,把紫色的给李老太带上,“娘,您带着,我听人说城里老太太们无事就爱比谁头上戴的花多,带朵花算什么!” 李老太就笑开了,歪着头叫狗剩看好不好看。 狗剩一边陪李老太聊天,一边翻看了李大花的眼睑、舌苔等,再凝神把了脉,“娘好好歇着,趁着冬天无事,好歹把身子骨补几分回来。” “我晓得哩,说了多少遍!”李大花嘀咕道。 “您能记住就好!” 狗剩进去打水洗手,心里思量怎么给人补身体。 刘打铁和李老头两个往地里去了,左右不过是锄草或施肥、间苗之类的,家里也就由着他们两个闲不住的了。 大草、小草围着李大花和李老太转了会儿就跑出去显摆了。 狗剩倒是多留了会儿陪两人说话儿…… 外面结冰后,大舅两口子来接了一回,狗剩热情的留了几回,两口子也就作罢,满面笑容的带了几只兔子回去。 冬季日短,日子过得飞快。 天边冒出第一缕新绿的时候,老两口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刘打铁只好和柱头俩借了狗剩的驴车送人回去。 狗剩是走不开了。 上头有了明文下来,山官这一批人已经返回了嘉兴城防驻。 花伢和小九高兴坏了,每天晚上都要说起带哪些东西走,屯子里的事物怎样处理等等。 “收拾我们的衣服带过去就是,其它的都留在这儿,我们田地都在这里,每年少不得回来一趟,留着以后用也一样,去了嘉兴城再添置!”狗剩笑着说道。 两人连几根柴火都要运过去,这样不晓得得运几趟! “要去好些银钱哩,城里东西可贵了!”花伢说道。 “这一来一回要三四天,都搬过去,我们怕要等明年才能跟你大哥见面喽!”狗剩故意夸张的说道,“黑斑估计给累死在官道上了!” 花伢终于偃旗息鼓了,“那还是照大哥说的哩!” 三人准备等天再暖和些就出发。 李大花叫狗剩精心养了一个冬,又有李老太在旁边宽心,天暖了些,好歹能下炕。 狗剩一家子要搬去城里,李大花只恨不得拿大喇叭喊得满世界人都知道,日日来关心。 “怎么样?都安排好了没?”李大花坐在院子里直捶腿,大声问道。 花伢给端了一碗茶水出来。 李大花端起来一饮而尽,“要好了,还是早些去城里,省的叫山官等的心急哩!” “知了。”狗剩应道。 这山头和院子,狗剩早就言明是交给柱头和鸡蛋两兄弟帮忙打理的,说好四六分,那六分给柱头和鸡蛋平分,现在鸡蛋还小,银钱由刘打铁两口子帮忙掌着,柱头自己的自己拿着。 原是有父母在儿女不藏私财的,李大花以前不晓得看的多重,这会儿却什么都没多说,大儿子最好的收入就是这山头了,山上兔子粪多了,土一年比一年肥,撒的饲料吃不完,每年还可以收一点儿粮食,更不说那满山的兔子了,左右好处都是自家人得的,实在不必说什么。 柱头和鸡蛋已经搬过来了,除了山上,再就是帮狗剩照料这院子。 院子里那颗葡萄藤去年终于开始挂果了,狗剩可舍不得让它因无人照料藤蔓疯长。 李大花在院子里坐了会儿,拉着柱头说了会儿悄悄话,拿了狗剩一条咸鱼才往屯子里走。 “反正你们吃不掉,孝敬你老子娘哩!” 柱头尴尬的冲花伢笑了笑,慌忙把剩下的鱼干都给装在了麻袋里。 这鱼干是狗剩自己做的,拿调料腌了,撑开挂在屋檐下风干,直接蒸熟了配稀饭或无事拿一块啃着玩都是极好的,因是自家鱼塘的鱼,狗剩挂了满满一屋檐,吃了一冬也还剩下好些。 “柱头哥,不打紧,池塘里还有鱼,你等暖和了去河里再捞一些放进去,我们鱼塘是活水,鱼长得可快了,等冬天再晒就是。”花伢大大方方的说道。 柱头脸上有些发热,搓了搓手,“嗯,我记下了,等今年过冬我多做些,你们回来吃。” 屯子里还有几家军户早早的就已经动了身,狗剩也打算第二天就动身。 明明该是一个再普通的夜晚,狗剩却出乎意料的失眠了。 因为深夜,四周的动静都变得一清二楚。 狗剩能清楚的听到隔了一间房的花伢和小九也没睡,时不时就有笑声传来、屋外的狗呜咽声、黑斑打响鼻的声音…… 两年没见,不知道人会长成什么样子呢?黑了、瘦了,还是长得高高大大? 一直翻到后半夜,外面传来几声鸡鸣,狗剩才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梦里城市五光十色,各种彩光灯、招牌晃得人眼睛发晕,衣冠楚楚的男人端着一杯红酒在各色带着假笑的人中间穿梭,其中一个特别诱人,扭动的肢体有力的舞动…… “啊――” 狗剩喘着粗气醒来,感觉到□一片滑腻,不用掀开被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满十四周岁的晚上,狗剩喝了两口老酒,别看这里酒看上去色泽浑浊,却很有几分后劲儿,狗剩晕晕乎乎的上了炕,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第二天起床,亵裤上一片潮湿,那是这辈子的第一次! 狗剩捂着眼睛苦笑,昨夜梦里那美好背影的回头真是有些惊悚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大哥,起床了没?”花伢在院子里高声喊道。 “起了,就来!”狗剩飞快的换了衣服,顾不得去细想梦里那张让自己吓得早泄的脸,慌忙走了出去,把脏衣服裹成一团塞到已经装好的车上。 李大花和刘打铁一家子把狗剩送到了屯子口。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放机灵些,放机灵些……”李大花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话,深怕自己大儿子离了自己眼吃了亏。 “好了,让狗剩走吧,又不是不回来。”刘打铁拉住李大花说道。 “爹,娘,你们注意身体,平时别太累,秋收后我就回来一趟……” 65第六十五章 …… 在路上颠簸了两天,第二天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嘉兴城的城墙终于近在眼前。 花伢和小九一左一右的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高兴的大喊大叫。 “坐好!”狗剩不得不放慢了车速提醒道。 城墙下人来人往,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不少住在城外的农人挑着担子急匆匆的出城,也有扛着锄头等农具的往里走的…… “狗剩!” 驴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大概是他自己修剪的,一头参差不齐长发胡乱的在脑后绑着,麦色的皮肤,笑的格外灿烂的脸上两排牙齿在夕阳下闪闪发光,饱满的额头黑的几乎反光,两条浓浓的眉头笑着也还是向上扬,鼻子又高又挺,脸颊边的颌骨有些突兀的露在外面,显得脸部格外棱角分明,即使藏在厚褂子下面,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一块块硬邦邦的肌肉,整个人站在原地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经过军队三年的磨砺,这个人完全长成了正宗的硬汉! 狗剩几乎不敢相认 “大哥,是大哥!”花伢兴奋的叫了起来。 山官绕到车后面,一手一个把小九和花伢抱了下来,大臂上的肌肉高高的隆起。 狗剩毫不怀疑,现在那一拳能把黑斑打飞。 “大哥!大哥……” 两个孩子在山官身上又叫又跳。 “大哥怎么来了?方才狗剩哥哥还担心怎么找到地方哩!”花伢问道。 “前几天晓得马叔他们已经到了,我估摸着你们就该这两天来,有空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就正好遇到了!”山官应道。 花伢和小九两人就笑开了。 军队里驻防的军士,平日里除年三十至来年初七开年日日上午都必须操练,无故不得擅离驻防地,山官必是每天无事就守在在城墙下才有了这个“正好”…… 好一会儿,山官才把人又放到了车上,“好了,我们先回家!” 两个孩子在车厢里笑成一团。 山官一撑车把手跳到前面赶车的位置上坐下。 狗剩立即觉得一股人体特有的热浪扑过来,慌忙偷偷往旁边挪了挪。 “坐稳,走了!”山官吆喝了一声,从狗剩手里把缰绳拿过来用力抖了一下。 狗剩心神不宁之下,身子猛地往旁边歪过去。 山官胳膊肘一挥,迅雷不及耳的单手就把人搂过来。 狗剩猛地一头就撞到了山官怀里,挣扎了好大会儿都没能坐正。 山官嘴角一翘,胳膊随意的搭在狗剩身上,另一只手操纵着驴子时儿快时儿慢,每每狗剩要坐正了,就是一阵颠簸又一头扎到山官怀里,如此走了一路,在外人看来倒似就别未见的小夫舍不得离开自家爷们怀抱一样! 嘉兴城共有四个城门,平日里都是衙役和少少的几个城门官守着,军队驻扎在城郊,军眷的小院子在外城墙与内城墙之间,分了两块,山官的这个在东边的城区。 “到了。”山官拉住缰绳,把车停稳。 花伢和小九欢呼着跳了下来。 狗剩折腾了一路,不知是累的,还是窘迫的,脸上火烧一般,猛地跳下车,身体摇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大家都进来!”山官招呼道。 黑斑打了个响鼻,老老实实的跟着山官进去了,在墙下啃仅有的几根青草。 五间成“凹”字形的厢房,前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最让人高兴的是院子边上还有一口不大的井,略微大的两块地已经被刨的松散,只等着种东西,是一个齐齐整整坐北朝南的一进院子。 狗剩走过去揭开井盖子看了看,井水十分清澈,有潺潺的流水声传来。 花伢和小九一个一个房间看了过去,跑进跑出,高兴地叫着。 “怎么样?我费了老大劲儿才抢到这个院子,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口井,里面是挖出来的一眼活泉水。”山官介绍道。 军队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好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人都发育的如此早,今年才十六岁的的山官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模样,语音低沉有力,听的人连心里都跟着嗡嗡起来。 狗剩一回头,山官被放大的脸赫然就顶在了鼻尖上。 花伢跑出来正从山官背后看到这一幕,拉着小九飞快的闪到了屋里,两人好奇的躲在屋里偷看。 “我们做什么呢,姐姐?”小九低声问道。 “嘘,我们看大哥和狗剩哥哥关系好不好!”花伢轻声说道。 小九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跟花伢一起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我、我要过去。” 狗剩推了推山官,温热一直透过衣服硬邦邦的传过来,人根本纹丝不动。 “你还没叫过我一次,从见面到现在。”山官嘴角带着笑说道。 狗剩觉得自己会怀念那个整天绷着脸的小知己! “我就知道你会嫌麻烦,进屋里看看,还缺了什么东西……”山官往后退开一步,站直身体说道。 狗剩暗暗松了口气,支吾了一声,快步往厢房走去。 “中间这间是堂屋,朝西的那间做杂物间,下面有个地窖,东头这间是厨房,隔一半出来放柴火,中间三间房都有炕,你想睡哪间?”山官跟在后面介绍道。 “唔,靠西边的那间。”狗剩闪躲着山官火辣辣的视线应道。 “嗯……” “我去整理衣服。”狗剩说了一声,逃一般的往房间去了。 山官无声的笑了起来。 花伢和小九早就装作对客厅的炕感兴趣,两人故意趴到了上面。 狗剩根本无暇注意到那里,飞快的进了房间。 城里的院子自然不能与屯子里自己建的相比,房间小了几乎一半,炕因此也瘦了身。 山官早先半个月就到了嘉兴城,陆陆续续的添置了不少家具,住人已经不成问题。 狗剩把衣服一件件的叠整齐放在柜子里,山官在外头跟弟弟妹妹说话,顺便把驴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规整在各个房间里。 少了这个随时扰人的家伙,心里总算慢慢清明起来,不由暗笑了一声,慌什么呢,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了,早了结事情早安心! 山官脚长手大,车上十来个坛坛罐罐、包裹并几大袋粮食,很快就收拾的差不多。 从两个包裹中间角落里掉出一团布料。 山官单胳膊把两个大包裹夹住,另一只手把那团布甩了甩,赫然就是狗剩早上匆匆忙忙塞进去的亵裤。 看着中间清清楚楚的干白点,已经十六岁的少年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嘴角愈发不可抑制的翘了起来,故意把内裤扔到盆里…… “狗剩哥哥,你收好了没?我们要去上街了!”花伢在外面喊道。 “哦,就来!”狗剩把从怀里摸出来的布包仔细在衣柜里放好,思量着还是该买一个罐子回来放着,省的叫鼠虫把这银票和田契给啃了,那可没地方哭去了,听到花伢声音赶紧应了,走了出来。 “走了,我们今晚在外头好好吃一顿!”山官吆喝道。 狗剩把想说的话暂时压了下去,一起往外走去。 花伢和小九对正经酒楼倒没兴趣,刘打铁和狗剩陪着两人在集市里胡乱吃了馄炖、肉馅烧饼、狗剩引着兴起来的串子、糖葫芦……吃的肚子滚圆,才慢慢往家里走。 狗剩看山官一直嘴角带着笑意,思量着人心情看来极好,今晚就能把事儿说了…… 山官晓得狗剩爱干净,早早就买好了浴桶,一到家就张罗着烧水,给一家子洗澡用。 狗剩泡了个澡,只觉得浑身通透,舒舒服服的躺在炕上,自动自觉的把外边留了出来。 花伢今年已经不小了,狗剩可不好意思再去跟人小姑娘挤着睡! 一会儿,身边一沉,山官躺了上来。 “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狗剩应了一声。 “家里怎么样?”山官又问道。 狗剩坐起来,爬过山官身上,把藏在衣柜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几年除了那山头,共买了九十二亩地,你拿大头,与你六十亩地契,若不方便,我还帮你打理,除去日常开销,田租和卖兔子的银钱共攒了两百一十六两,这些我们平分……” 山官不说话,也起身摸了一个罐子过来,倒了个布包出来,里面“哗啦哗啦”直响。 大大小小好几十个银锭子被倒在狗剩摊开的包袱皮上。 “这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一点银钱,你一并收好,等有空了再去买些地!” “还是跟以前一样……” “不用,你看着办,睡了,我明天早上还要去军营。” 山官一拉被子,躺了下去。 狗剩只得把沉甸甸的一把银子并田契都先收了起来,余的话也不好多数,而况在路上奔波了一天多,昨天夜里几乎没合眼,等吹了油灯,盖好被子,人很快就被困意收了去。 山官挣开眼睛,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心里慢慢就满了起来…… 66第六十六章 …… 早上狗剩醒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外面传来花伢和小九说话的声音。 “我跟屯子里婶婶们学了针线,以后就可以给大哥补衣服了!” “好,大哥等着!” “大哥,大哥,狗剩哥哥还送我去了学堂,老先生可爱夸奖我了……” 狗剩披了衣服出来,冲着小九和花伢两个刮了刮脸。 小九脸就红了,以前还小一点儿的时候还会往花伢个姑娘身后躲,现在好歹把这一点改了。 “狗剩哥,早饭在锅里,你快去吃,大哥要去军营了。”花伢笑着说道。 “我先走了。” 山官说了一句便起身出门,仿佛就在等某人起床,而事实估计也正是如此。 这太不对劲儿了,狗剩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要把事情说清楚! “大哥说,等他回来,我们要去报、报……”花伢支吾了一下,大概是那个词想不起来,干脆冒过,“还要给小九找学堂……” 小九听了,脸上就露出高兴的神色。 狗剩去厨房三两口吃完早餐,听花伢叽叽喳喳的说了一早上,小九已经乖乖的进去自己写字了。 “我来洗碗!” 花伢快手快脚的收拾碗筷。 “脏衣服都放哪儿呢?” “大哥早上起来已经洗了!” 看着迎风飘扬的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亵裤,狗剩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那条被胡乱塞在车上的脏裤子,脸上顿时轰的一下热了起来。 花伢洗了碗,寻摸着些针线活儿出来做。 小九坐在窗户前,摇头晃脑的高声念书。 独狗剩里里外外走了几趟,发现居然无事可做! “狗剩哥,你放着,大哥说等他回来种哩!” 狗剩好容易想到有带了几样菜籽,去厨房挂在房梁上的小篮子里找了出来,准备种下。 花伢拈了拈线头提醒道。 狗剩怕山官有其它打算,只好又收了起来,最后翻了家里有的吃食和白面出来,花了小半天揉面、拌馅,做了十几个包子。 山官出了一身汗,饥肠辘辘的进了院子,就闻到香味。 “你们在烧什么好吃的?” 狗剩把包子转出来放在簸箕里摊着。 山官胳膊直接绕过狗剩,拿了一个塞到嘴里就去了一半,接着才因为烫直吸气。 “你们两个,等冷一下再吃!” 花伢和小九等在旁边,眼睛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也不知听到没。 山官已经三口两口干掉了一个,又伸手拿了一个。 “你来,我有话跟你说!”狗剩把罩在外面的大褂子脱下来,舀水洗手洗脸后说道。 “嗯?”山官一手一个包子,跟着狗剩进了房间。 花伢和小九忍不住,两人拿了筷子一人插了一个包子,坐在厨房里,边小口小口的吃边哈热气。 “闭嘴!” 屋里传来一阵“霹雳拍啦”的摔打声。 小九举着包子,惊异的看向花伢。 花伢眉头一皱,心头泛起了些不安。 若真要论起来,虽然山官才是嫡亲的大哥,,两个小的却是狗剩教养大的,从拾娘不在了,两家就一处吃饭,狗剩教自己弟弟妹妹自然是带着他们两个一起的,再之后,山官出了门,就更不必说,花伢现在这越来越泼辣的性子,与其说是谁教出来的,不如说还是因着狗剩那不爱招麻烦、不爱争抢的疲懒性子影响,小姑娘完全就是为了弥补这一点,小九不大用操心家里的事儿,心性倒随了狗剩,小小年纪就有一股豁达之意,若没了那几丝打小的胆怯,估计很快就是第二个狗剩了! 若两人吵起架来,或日子过不下去,于两个小的来说还真是天大的困扰。 “以后别胡说,我不爱听那些话,也没有那样的事,等过几天,事儿都办妥当了,把爹娘接过来住几天……”山官放缓语调,接着说道。 “不,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狗剩坚持说道。 刚刚山官激动之下猛地起身,不大的桌椅都被带倒在地上,散落在房间里。 “够了,尽是胡说八道,你也别说什么是为两人好之类的屁话……”山官上前一步,站到狗剩面前高声说道。 狗剩愣住了。 “……我晓得你刚来不习惯,过阵子就好了,你以前不是说就想过悠闲些的日子吗!”山官又慢慢把语调降了下来。 狗剩抬头去看面前的人,这两天满脑子都是这事儿,居然没注意到山官比自己几乎高了整整一个头,如此站在面前,真真是压迫感十足,明明只大一岁多而已,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快有一米八的个头了,而在接下来的几年,人肯定还会长高…… “我去收拾一下,等一下去找文书吏报备。”山官面无表情的说道,又猛地逼近了半步,“以后不许再提今天的话,我们就是一家人,没有再个过个日子的事!” 狗剩猛地后退一步,心神恍惚之下,一脚踩在矮凳子上,脚就一歪,嘴里不可抑制的哼了一声。 山官飞快的伸手把人捞了过来。 狗剩只觉得鼻子一酸,接着牙齿猛地磕在嘴唇上,仿佛满面撞到了一堵墙,五官都被挤到了脸颊里。 等山官把人扶起来,就看到狗剩嘴角慢慢的渗出一星血红。 “怎么了?”山官大惊失色的问道。 绍大兴最后一段日子,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咳血! “牙齿、牙齿咬到嘴唇了!”狗剩“嘶嘶”吸着气说道。 山官不说话,按着狗剩坐在炕上,翻出常备的伤药,仔细把血擦干净后上了一层药膏。 “我与文书吏已经说好了,先去收拾收拾!” 半晌,山官说了一句,大步走了出去。 花伢和小九慌忙躲到了厨房里。 山官沉着脸倒水擦了把脸,“去把你们小哥叫出来,我们要出门了。” 像狗剩和山官这样的关系,花伢和小九是该叫狗剩小哥的,只一直没人去注意这个罢了,两个小的这些年也就胡乱的什么顺口叫什么,之前山官没回来的时候,还一度直接就叫狗剩为大哥了。 花伢和小九应了一声,磨磨蹭蹭的走到屋里,凑在房间门口往里看。 狗剩怔怔的坐在炕边上,心里翻滚过无数念头,却什么也抓不住,嘴唇因为伤口微微的张着,人看上去格外呆傻。 花伢和小九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狗剩哥,大哥说我们要出去了哩!”花伢小心翼翼的在门口说道。 “哦、哦……”狗剩皱着眉头站起来,立即就倒抽了一口气,身子朝左边歪了去。 花伢和小九惊呼起来。 山官大步走了进来,扶住狗剩。 “脚、我的脚扭了。”狗剩别别扭扭的说道。 山官蹲下来,握住狗剩的小腿,三下两下把人鞋袜都脱下来,左边的脚踝明显微微红肿起来。 狗剩几年前左脚踝摔坏过一次,旧伤逢阴雨变天总会隐隐作痛,最近两年自己配了药草每天泡脚才算好了,没想到这次又扭到了这里。 “先去看大夫。”山官不由分说把人打横抱起来就往外走。 “放我下来!”狗剩挣扎道。 “你们乖乖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山官单手就把人抱好,将放在衣柜里备用的散碎银子都抓出来塞进怀里交代了一句。 “我自己有药,放我下来。”狗剩又说了一遍。 山官自顾自的就要往外走。 “我说我自己有药!”狗剩用力拉住山官的衣襟一字一顿的说道,心头有股暗火腾腾的往上冒。 花伢和小九平日里看惯了狗剩给一大家子或屯子里找来的人看病,向来是信得过这个小哥的。 “大哥,狗剩哥真的会自己用药膏的!”花伢忍不住开口喊道。 “还是找正经大夫仔细瞧……” “不用,只是轻微扭伤,就算不去管它过两天也会好的!”狗剩用力往下挣扎着说道,声音就高了几度。 已经好几年没被人抱起来过了,这两年日子过得舒服,狗剩又当家做主惯了,哪里遇到过这样强势的人! 就是李大花也吃人嘴短,近几年不大违狗剩意思了。 山官一转身,把人放到炕上,“药在哪里?” “柜子上面的小隔间里,有个蓝色包裹,药瓶子上都贴着标签,你找一找。”狗剩语气不大好的说道。 包裹已经褪色了,里面装着十几个精巧的小药瓶,山官扫了一眼,跌打扭伤药膏估摸着最常用,很好找,那个药瓶子足足比其它瓶子大了一倍。 狗剩用力把药膏揉在红肿处,脚踝一片火辣辣的,一会儿再往地上站的时候就不那么痛了。 这样闹了一初,狗剩方才翻涌的心绪一时被抛到了脑后。 山官驾了驴车把人载到府衙,门口不当班的衙役的热情的打着招呼。 “绍队长可终于把家里人给盼来了……” 山官爽朗的笑了一起来,把驴车交给一个老苍头,领着狗剩和花伢、小九走了进去。 跟山官约好的文书吏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是满脸笑意。 文书吏是八品的小官,大多是举人出身,投了某位大人的门下才有这差事。 大荣从边疆回来就是正七品的把总,虽说山官现在只是不入流的百夫长,谁不知道大荣、山官与鸭蛋等是一个屯子里出来的…… 67第六十七章 …… 那方姓小吏与山官客气了几句,手下就把物什都翻了出来。 “刘钩胜,鱼钩的钩,胜利的胜。” 士兵们第一次记档的时候,山官才晓得狗剩这样的名字是入不得正宗的,当时可愁坏了不少不识字的新兵,四处请了有学识的人帮忙改名字,也是那时候山官才晓得鸭蛋是还有个“杨利鑫”的正经大名的…… “好名字,绍队长好福气!”文书吏恭维道。 山官心情舒爽的笑了起来。 狗剩上一世也在农村长大,他们小的时候还有取个贱命好养活一说,不少同一辈的都有个诸如牛蛋、树丫等之类的小名,再过几年这风气就渐渐消失了,顶多叫个毛毛或宝宝之类的爱称,狗剩在柳树屯过了这些年,倒也没觉得别扭! 所谓疑邻盗斧,狗剩心里憋着气,看山官什么都不顺眼,见花伢和小九都没改名字,越发来气,只在外人面前闹开不好看。 山官看着耐放的蚕丝纸上在自己名字旁边端端正正的写着狗剩新鲜出炉的大名,心里止不住的欢喜,刻意忽略狗剩明显不快的神色,与那文书吏又寒暄了几句,推说还有事便告辞出来。 直到山官驾上了驴车,狗剩也没说话,一猫身跟着花伢和小九钻到了后面,留山官徒劳的伸手站在车把旁。 驴车轻轻晃悠着,狗剩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以前还当人还小,每每不当回事,现在却是想说也说不清了…… “肚子饿了没?先吃点儿东西怎么样?”山官在外面问道。 花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狗剩的脸色,等了半晌见人没有应话的迹象,便冲外面喊了一声,“不用了,大哥,直接先给小九找好了学堂,我们回去弄吃的!” 山官“唔”了一声,抖了抖缰绳,让驴子快走了几步。 “狗剩,我打听过了,三代内的血亲都可以去军营试试,你看小九这样,是先去试一试还是直接去学堂呢?”山官不甘心的指名问道。 就是才刚见面一天一夜,作为大哥当然知道自家小弟弟多喜欢读书,原也没有送小九去军营的意思,不过拿来当个幌子罢了。 车里的小九闻言,却是小脸一白――能去军营可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机会,天朝这十五年也不过征了两回。 花伢又去偷瞧狗剩。 狗剩心里火气“蹭蹭”往上冒,拿了自己的命去冒险,还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哩! 所以说,这就是代沟,于参军这件事上,有上下几千年的封建历史在前,无论如何狗剩也生不起好感。 “你大哥不愿意,我们还回柳树屯,先跟老先生学!”狗剩压低声音对小九说道。 小九瞪着乌黑的双眼,嘴唇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山官在外面,面上也微微沉了下来,“小九,你自己说是要回柳树屯还是留在嘉兴城?” 小九身子一缩,习惯性的去看狗剩和花伢。 狗剩用力捶了一下车壁。 “大哥,狗剩哥!”花伢忍不住叫道。 “叫小哥,没规矩!”山官呵斥道。 花伢就噤声了。 “我们屯子里出来的当然比不得城里人规矩,讨米棍子才丢了几年嘞,就开始摆什么谱,躁不躁人。”狗剩语气平静的说道,不知为何脑仁“嘭嘭”的痛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山官沉声问道,“我难道说错了?” 驴车慢慢前进,前面一段路有些坑坑洼洼,不大正规的驴车晃悠的越发厉害。 狗剩紧紧的抓着屁股下的凳子,身子还是止不住的晃动,额角一胀一胀的,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跳出来…… “咚――” 狗剩的头重重的撞在车壁上,老旧的车框发出“咯吱”一声,狗剩的身体软绵绵的往车厢外栽去。 “狗剩哥!” 花伢尖叫了一声,扑过去拉住狗剩。 “……大哥,狗剩哥不好了……” 山官心里一惊,靠在边上把车停下来,手一撑纵身一跳就进了车厢。 “怎么了?” “狗剩哥、狗剩哥突然就……”小九带着哭腔说道。 山官从花伢手里打横把人抱起来。 狗剩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狗剩,狗剩……”山官轻轻摇晃着人,连声唤道,把耳朵凑到狗剩嘴边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我带你们小哥去看大夫,你们把车赶回去!” 花伢应了一声,从车厢里爬出来,熟练的抖动缰绳赶着驴子往前走。 山官辗转把人抱到好几个医馆里,诊费花了不少,却没大夫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瞧着小兄弟身体并无大碍,只脉象弱了些,这为什么昏迷不醒,实在是……不若先抓几副温补的方子,回家好好照料着,兴许两三天就醒过来了……” 还是有个老大夫心慈,说了一番实话。 山官跟着狗剩看了几本医书,也帮忙挖过草药,多少还是懂点儿药理,知老大夫说的是不假。 “那麻烦大夫开方子!” 温补的方子原就是现成的,老大夫捡了副不算贵的,又删减添加了几样,给先抓了五剂。 山官悬着一颗心把人抱了回去。 花伢和小九眼圈红红的,听到声响,一起迎了出来。 “大哥……” 还没说话,两人就又要抹眼泪。 “大夫说要好好休息!”山官低声说道。 “快进去,快进去!”小九拉着山官的衣袖连声说道。 花伢把药包接了过去,仔细的收在炕桌的抽屉里…… 梦里,一片纷扰。 争执声、谩骂声、哭叫声…… 刘俊涛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回老家住一阵子了,是了,新来的部门经理助理长得高高大大,笑声格外爽朗,年近三十从没有牵过一次女生手的男人忽而就有了飘忽的感觉,不出半年,那名助理就成功的晋升为了组长,接着爱情也有了丰收…… 拿到大红的喜帖的时候,刘俊涛在租来的单间里闷了一下午,敖红了眼睛,连见面的勇气都没有,偷偷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过去,只是想让人知道还有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是那么的爱慕着……没想到,有着如此清爽外表的人也会刻薄的,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整件事在公司里闹得风风雨雨,他的未婚妻顶着两颗核桃般的眼珠在办公室门口哭骂,仿佛自己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人,而至始至终那个老处男不过是发了一封邮件! 讽刺的是再活一次,靠的恰恰是为了躲风头回老家住了大半个月听人说嘴学来的养兔子常识。 再接下来,原来的城市与公司都不能呆了,拎着巨大的行李包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日子越过越不如意,远在偏远乡村的父母又不知从哪儿得来了消息,一辈子没出过县城的老人家被这消息惊得恨不得躲到云层里,如此,连老家也不敢回,在外头饥一顿饱一顿的又混了几年,窝窝囊囊的死在了一场交通意外中。 也许是这样事对上一世的自己造成的创伤实在太大等等,总之这一世慢慢恢复了记忆,近两年已经不会有新东西再莫名其妙从脑海里冒出来,狗剩还以为那就是全部了…… 或许是山官强势炙热的感情做了导火索,情绪一度激烈的狗剩终于揭开了最后的枷锁,人生最后几年不堪的记忆蜂拥而至…… “咕咚。” 炕上的人吞下了喂到嘴里的骨头汤。 山官看着狗剩红润起来的脸颊,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有了点儿着落。 已经五天过去了。 “……就算你不醒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你那些念头,想当别想,你不怕人闲话,我怕别人戳我背脊骨……” “你醒过来呀,狗剩,你醒了,什么话都好商量……” “你不醒来,谁去接爹娘过来,狗剩,你不是最喜欢吃好吃的妈……” 山官头两天还一味说狠话,后面就什么样的都说出来,只盼着人能醒来。 “大哥,你去吃饭吧,我来看着小哥。”花伢走进来,轻声说道。 小九自己在屋子里看书,因为狗剩一昏,给他找学堂也耽搁了,听到花伢的声音也走了出来。 “不用,你帮我把饭菜端进来。”山官眼睛都不错的说道,继续小心翼翼的喂狗剩喝汤。 一天两副补药,隔天抱去与大夫诊脉,银钱流水般的花去,不过五天,已经去了几十两的银子,这当口却没人去心疼那个。 山官上午要去军营,下去回来就一动不动的守在炕边上,几天人就瘦了下去。 花伢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快步去厨房给山官把饭菜都装进来。 “大哥,我给小哥念书听,好不好?”小九怯怯的问道。 “对,对,试试这个!”山官猛地站起来,“你小哥医书呢?放哪儿了?” 68第六十八章 …… “大哥,你别急,我去拿过来!”小九慌忙就起身去壁柜里把书拿了过来。 几本医书还是好几年前大荣送的,狗剩平时宝贝的什么似得,特意花钱买了几刀厚实的白纸包在封面上,每一页书都平平整整的,没有一点儿皱痕,怕笔记弄花了书,看的时候有了想记下来的,都另装订了一本册子,用蝇头小楷写的密密麻麻,书被翻了有几百遍,除了边角有点儿摩的起毛,都是好好的。 山官每天除了自说自话,又多了一项工作,拿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医书一点一点的念,念几句便咬牙切齿的威胁一番…… 便是再精心的照顾,躺在床上的狗剩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日日消瘦下去,若不是炕上的人气色如常,呼吸也不似刚昏迷那般微弱,兴许再倒下去的人就是山官了。 “你说你,不是主意最大吗!任谁说了也不听,怎么这会儿就舍得没头没脑的睡过去,啥事不管,你若能放心,那就随你,把家底都掏空了,叫花伢和小九回柳树屯去种地来养活自己,小九还读什么书,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你不是爱干净,这样躺着,谁耐烦天天给你洗澡,让你身上长虱子……” “闭嘴!”狗剩恢复意识就听到后面一句话,脸就黑了。 山官一顿,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狗剩,狗剩,你、你醒了……” “别叫了,嚷嚷的我头晕。”狗剩心里还惦记着山官不给洗澡的话,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脑海中清楚的映着上一世生命的最后一年因为交不起房租,时常四处流浪,状如乞丐,身上脏臭的走到哪儿都有人驱赶,越发觉得难以忍受,“我要洗澡!” “大冷的天,你才刚醒,洗什么澡,前两天刚给你洗过了。”山官把被子按了按,笑着说道:“就没见你这么讲究的人,好说歹说,非说到不洗澡这一条你才肯醒来……” 春季早晚凉气重,老人小孩儿还得穿件夹袄,哪里敢真的给洗大澡,不过拿巾子沾了热水擦了一遍身子。 狗剩面上更黑了,挣扎着要坐起来,躺了快十天,就山官帮忙翻过几次身,一时怎么也使不上力。 山官看狗剩急的面上发红,熟练的把人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又把大棉袄拖过来给狗剩披着,“你缓口气,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洗澡不急……” 身上还擦过两次,头发却是实打实没洗过,狗剩越发觉得难受,脑海中一帧一帧画面如放电影般闪过――胡子拉碴的男人蜷缩在硬木板上,连垫的带盖的统共就一条辨不清颜色的毯子;实在是饿极了,却只能对着别人吃剩扔掉的饭盒咽口水;头发脏的打结,连理发店都不让进…… 原就是个最普通的百姓,大学四年学的是纯理论的金融管理,离开干了六七年的公司,学的东西早就跟不上社会的变化,而况平心而论并没有真正掌握什么,身无长物,连进工厂做工都干不来,长得细胳膊细腿儿,在办公室坐了几年,恨不得只剩下端碗的力气,去工地上干活讲多劳多得,累死累活挣来的钱连糊口都不够…… “我要洗澡,要洗干净……” 那个来自异世的老男人情感蜂拥而至,狗剩失控的叫嚷起来,泪水顺着脸颊落在山官灰色的褂子上,很快就印湿了两块。 “咳咳、咳……” 看着狗剩大哭大叫,被自己的口水抢的狼狈的直咳嗽,山官心疼的把人抱起来,轻轻拍着狗剩的背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一个老成的人嚎啕大哭,但是那必定是一个不好的长梦。 “好,好,去洗澡,叫花伢去烧水,我们马上就洗澡……” 花伢和小九去买菜了,根本不在家,这一片居住区还没有坏小子敢来闹事,山官也就放心让两个小的单独出门了,小姑娘自从买过两回菜后,小院子里立即就被种的满满当当的,连常年晒不到太阳的墙角下也种了一圈喜阴的小青菜籽――每一顿连一根小葱都要买,可把小姑娘心疼坏了,原先在柳树屯的时候,各色菜都是自家种的,兔肉和鱼更是想吃就吃,每每烧多了吃不完毫不心疼的直接喂了几条大狗,不过偶尔买几斤猪肉,哪里晓得就是最普通的菜叶子也老贵,一把就要好几个铜子儿,买回来炒了连个盘底儿都装不全! 山官搂着狗剩,装模作样的朝外头喊了几声,温言哄着怀里的人,“洗澡多大点儿事,你喜欢,每天洗两遍都不成问题,别伤心了,慢点儿哭……” 狗剩闷在山官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好大会儿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些,慢慢平静下来,放缓呼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让胸口闷闷的感觉消散。 “不过是躺久了,慢慢动几下就好,也值当叫大夫,家里是有座银山哩!” 也不晓得是记挂山官之前说的话,还是故意转移话题,总之狗剩忽而就说起了这个。 山官顺着狗剩的话应了下来,抱着人不撒手。 家里连狗剩带来的与山官这几年积攒的,原本有三百来两银子,狗剩不过躺了十天,就去了一半的积蓄,请大夫、抓药、烧补身子的吃食……银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箍着难受,扶我站一会儿。”狗剩艰难的动了动,有气无力的说道。 山官侧了侧身子,扶着狗剩说道:“再歇会儿!” “我难受!” 山官就又动了动身体,让狗剩换个姿势,仍叫人靠在自己身上,“这样好些了没?” “别搂着我,让我自己靠会儿!”狗剩别着脸说道,“你去换一件褂子。” “不打紧。”山官低声说道,感受着怀里的温热和喷在脖子上的热气,以及嘴里不停的抱怨,一颗心才慢慢落回了原处,紧绷的神经一点一点的放松。 “脏死了,快去换,今天这事儿你不许跟人说,晓得不?”狗剩伸了伸腿让自己更舒服些,仍然拧着脖子说道。 “嗯。”山官应了一声,头慢慢低下来,靠在狗剩肩上。 “花伢和小九也不能说,我昏睡的事儿也别告诉我爹娘,我娘身子不好……”狗剩继续交代道。 “呼――呼――” 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狗剩愣了一下,一垂眼就注意到山官双眼下明显的阴影,心就柔软了下来,轻轻的往后靠在炕头上,让山官能睡的更舒服些。 等花伢和小九回来的时候,山官已经小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奕奕地在厨房烧水,一边跟躺在外头躺椅上的狗剩说话。 睡的时间太久,估摸着要过几天手脚才能灵活,狗剩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山官。 “小哥,你醒了!”花伢尖叫了一声,快步跑到狗剩面前。 早狗剩昏睡的这几天,为了不刺激魔障一般的山官,两个小的把对狗剩的称呼改了过来。 “小哥,你好了吗?”小九也巴巴的攀在躺椅的扶手上跟狗剩说话。 “嗯,都好了。”狗剩软绵绵的抬了抬手,想摸一摸小九的脑袋,手臂就酸痛的厉害,根本不能理货的控制手掌,只得作罢。 “以后还会睡这儿久不?”花伢哽咽着又问了一遍。 “再不会了!”狗剩微笑着说道,“快别哭了,给狗剩哥看看,你买了什么好吃的菜?” 花伢背过身去,跟小九一起偷偷抹了抹眼泪,把菜篮子揭开给狗剩看,在心里暗暗后悔方才嫌贵没多舍得多砍几块肉骨头…… 两人围着狗剩有说不完的话。 “来帮忙烧火,准备给你们小哥洗澡。”山官一个人在厨房里烧水,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片刻就忍不住走出来喊道。 花伢应了一声,提着菜篮子进了厨房,接了山官的手。 山官把浴桶洗净了搬到房间里,将炕火烧的旺旺的,让屋里能暖和些。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一阵阵凉意直往衣服里钻。 山官把门窗都关严实了,还是觉得不稳妥,恨不得再直接给人擦一擦了事。 狗剩是万万不肯的,连头发都放下来,准备好好洗一次澡。 山官把人抱进来,二话不说就要帮忙拖衣服。 狗剩瞪大了眼睛,抬手想推开山官的手,结果手臂只软绵绵的搭在了山官粗壮的胳膊上。 山官嘴角就翘了起来,单手抱着浑身还使不上劲的人,三下两下把衣服给脱了个精光。 狗剩原就不胖,这次又遭了一番罪,身上更是瘦的根根排骨立现,山官的视线在人胸前两粒暗红的小点上留了一下,继续往下看,常年劳作而平坦无一丝赘肉的小腹下面藏着几根稀疏的卷毛,还没完全长成的小家伙安静的蜷缩在腿根,形状笔挺秀气,颜色干净…… 军营里若有了洗澡机会,都是找个水潭子,一大群大老爷们儿脱光了淌进去,胡乱往身上浇几桶水就算洗过了,山官也算观摩过不少人的小兄弟,唯独这个最漂亮…… 狗剩一抬头就看到山官喉结上下动了两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下半身。 “你往哪儿看呢?” 69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 山官咧嘴一笑,这才把狗剩放到浴桶里。 狗剩舒服的呼了口气,再抬头见山官还是直勾勾的往下面看着,不自在的动了动。 “你先出去,我自己来。” “不成,你好些天没好好洗澡了,我给你仔细搓搓。” 捂了一个冬,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身上格外白皙细嫩,山官喉结又快速的上下动了动。 “你给我洗洗头发就成!”狗剩含含糊糊的说道,脸上被热水一泡,泛起了两坨红晕,额头上也泌出了汗珠。 “个大老爷们儿的,还怕看……” 山官话音还没落,就看到狗剩软软的顺着浴桶滑了下去。 “哗啦”一声,山官猛的把人捞了起来。 狗剩被呛的连连咳嗽,身体不正常的颤抖起来。 山官再顾不得过眼瘾和嘴瘾,抓过巾子,三下两下开始帮狗剩擦身子。 等狗剩醒过神来,山官的手已经动到了下面。 “别……” 狗剩微弱的抗拒声,直接被山官忽略了过去。 不算柔软的棉布在某个部位蹭过来又蹭过去,被好汤好水补了十来天,又不是真正体虚的人,火气正旺的毛头少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异常尴尬的境地。 山官单手搂着人从浴桶里提起来,准备给擦腿的时候,才注意到精神的小家伙,心里忽的腾起一阵欢愉,不由轻笑出声。 还没完全发育好的雀儿笔直的翘着,顶端颤颤巍巍的顶着一粒不明的液体。 狗剩恨不得一头栽到浴桶里永远不出来。 山官手下不停,三下两下给狗剩把澡搓好,光溜溜的塞到炕上,黑长的头发垂在炕边上,“等一下来给你洗头发。” 狗剩“唔”了一声,不自在的动了动,炕被烧的滚热,越发的叫这种状态的人不能舒坦。 花伢还在厨房的里烧水。 山官端着大木盆去厨房舀了水端进来。 “大哥,小哥怎么样了?”花伢把灶里的火掩住问道。 山官想到还挺着的某个小家伙,“已经完全好了!” 花伢舒了口气。 山官进去的时候,狗剩面色潮红,鼻翼微微扇动着,喷出一股股热气。 “你先、先别进来。”狗剩皱着眉头说道。 会在洗澡的时候比大小、对着撸管这种事只有真正闲的蛋疼的毛头小子才会干,狗剩一个内里早就快四十的大叔,怎么也不可能再在人前明晃晃的干这事,就算是最亲密的知己兄弟也不行! 山官心思转了转,不好把人逼的过急,放下水盆,体贴的递了一块干净的旧巾子过去。 “我去叫花伢开始准备晚饭了。” 狗剩喘着粗气,把巾子塞到被子下面,呼吸越来越粗重,片刻后身子一挺,面上的潮红慢慢退了下去。 山官估摸着差不多了,才进来,坐在炕边上,让狗剩头枕在自己大腿上,撩水给洗头…… 第二天,狗剩就能自己下炕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小九送到了附近的学堂。 老先生可不含糊,束是照月算的,如今已是三月底,像小九这样大的孩子,一个月三百个铜板儿,先教银钱,再给进院子。 小九捧着笔墨纸砚喜笑颜开的跟着老先生进去了。 “这老秀才……”山官迟疑的说道。 “不过先叫小九适应一下,下个月与他打听一个好先生。”狗剩解释道。 山官的话外之音,狗剩明白,那老秀才自身品行都叫人怀疑,怎么能教好弟子! 如此,在家休养了几日,狗剩就张罗着要回柳树屯一趟,一是放心不下山上的兔子,再来也该接李大花和刘打铁一家子过来玩两天的。 山官走不开,普通士兵轻易不能离开营区,倒是大荣那样有了品阶的武官不必日日操练。 小九要上学,一旬才休一日。 狗剩干脆叫花伢也留下来照顾他们哥儿俩,自己一个人驾着驴车回去。 山官一大早把人送出城,拳头捏的死紧,只恨自己不争气…… “娘!”狗剩叫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大半个月没见,李大花瘦的几乎脱了形。 “我与您留的银钱,您是不是又省下来了?” 李大花眼睛一瞪,“你两个小弟弟要上学,两个妹妹以后要嫁人,就靠你老子种几分地,只有一家子都饿死!你还来教训老娘,看看你这瘦的,是不是又生了贱骨头,城里好日子过不得?” “大花!”刘打铁叫了一声,“回去再说。” 旁边已经有乡亲朝这边张望过来。 自山官成了军户,当初嘲笑了李大花的人都恨不得自打嘴巴,刘打铁一家子在屯子里也算是有名气的人家了,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 李大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爬到驴车上…… “……孙婆子送李青远过去,前两天又一个人回来了,说是过不惯城里日子,我心里就嘀咕,就怕你也穷折腾……” 可不就是折腾了一大通,半条命都差点儿搭进去了。 刘打铁在前面赶着车,让娘儿俩在后头说话。 狗剩回来,专门直接赶了车去地里接了人。 “……大荣倒是孝顺,还专门请了个妇人跟回来照顾他奶奶……” 李大花把屯子里几个军户的事儿都说了一遍,语气里不无得意。 除了大荣和鸭蛋这样原就有家底的,就狗剩买的地最多。 等到了家,大草和小草已经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早就有多嘴的屯子里人跟两人说了狗剩回来的事。 “大哥!大哥……”小草兴奋的尖叫着。 狗剩笑着把人抱了起来。 大草抿着嘴无声的笑,走过去帮李大花提狗剩带回来的包袱。 鸡蛋也跑出来,亦步亦趋的跟在狗剩后面,想说什么又插不上嘴,急的脸都红了。 狗剩耐心的听小草叽叽喳喳的说完,又扭头去看鸡蛋。 “大哥,你、你过的好不?”鸡蛋吭吭哧哧的问道。 70第七十章 …… 狗剩心里一暖,不管是李大花还是小草,嘴里翻来覆去的就是问城里的日子,独这个脑子不灵光弟弟先问了这样一句。 “都好。”狗剩笑着说道。 “没、没……”鸡蛋恨不得急了一脑门的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过两天鸡蛋亲自去看,成不?”狗剩把人搂过来说道。 鸡蛋抿着嘴用力的点了点头。 下午狗剩去山上看了一遭。 刘打铁不放心柱头一个人住在山上,打狗剩走了后,晚上都跟柱头一起住在在山脚下,每日早上也好帮把手。 如此,柱头原就是个没心眼的人,跟着刘打铁单独过了些日子,越发几乎就是刘打铁翻版,早没了小时候的闹腾劲儿,做事一板一眼,狗剩当初怎么交代的,一丝都没变的照做,居然比狗剩走的时候只有好的。 柱头捞了几条鱼出来,就着菜园子有的菜蔬,晚上一大家子就在山下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狗剩把要接老两口去城里住两天的事说了。 “我们哪里有时间……” 李大花一边推脱着,一边嘴角不可抑制的就往上翘,导致瘦的两个颧骨高高突起的脸上几乎有些狰狞的感觉。 “你带大草、小草和鸡蛋去,去看看狗剩他们日子怎么样。”刘打铁磕了磕桌子,直接敲了板。 柱头要看着山上,双胞胎还要上学,家里地里总还要个人顾着。 小草当即就放了碗筷欢呼起来。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小双叫了起来,被刘打铁一眼瞪了回去。 “你们大哥与你们花了那些银钱认字是给你好玩的!” 这两年双胞胎的束、笔纸都是狗剩掏的钱,刘打铁年初就说明了,以后狗剩要正经出去跟山官过日子,不定有哪里要花钱的地方,再不准要狗剩接济娘家。 “大草都大姑娘了,还去做什么,在家里与你们做饭哩。”李大花果然就应了下来,只提出要把大草留下来。 “女孩子家家以后还不晓得出不出得门,这次叫她们两姐妹去见识见识,你们兄弟几个以后自己有本事了,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刘打铁瞪着眼睛说道。 “嗯。”柱头应了一声。 小双就不敢再闹腾了。 柱头管了快一个月的山头,已经卖了好几次兔子,价格和来的人都是狗剩先前就定好的,简单的账也会算,狗剩的一份先拿出来放好,把该鸡蛋的那一半拿出来给李大花收着,剩下的都在自己手里,便是没什么见识,至少底气是有了。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李大花身子骨不好后,家里做主的人慢慢就成了刘打铁,如此,家里事儿倒少了不少。 李大花哼唧了两声,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原也就是为了这点子事情才回来,既是决定了,便开始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去,狗剩心里还存着事儿,越发呆不住。 “我老婆子是不晓得那地方有什子好,住的地方就够转个身,还不许种菜,吃的东西老贵,就是有一座银山怕也不够花……” 孙婆子得了消息,跟照顾他的妇人一起不少菜蔬和去年制的菜干、腊肉等过来。 “我家那口子早两年去就说是了,屯子里年成好,好歹能有口吃的,那地方没几分本事可真真是活活饿死……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赚几个铜子儿回来,几个歹心肠的,还拐弯抹角的上门打探我家那口子是不是挣了几多……” 李大花跟孙婆子凑到一起,两人一说就是一上午。 狗剩到嘉兴城,还没来得及四处看看就睡了十来天,接着便匆匆忙忙赶回来接李大花,于其他军户不晓得,至少知道大荣那里和自家是不愁吃的的。 地里的收成一年结算一次,都是秋收后直接交粮食,山脚下那院子的库房每年都堆的满满的,等第二年新粮进来才把吃不完的卖去,驴车是现成的,得空回来运一车便是。 如此,一路颠簸了两天,第三天上午才进城。 “前些日子事忙,你来了也没空看看你,这点儿东西,你拿去给婶子好好补补身子。” 大荣是下午过来的。 李青远还是老样子缠着大荣,椅子不坐,窝在大荣身上。 “原本应该我去找你的……”狗剩笑了笑。 大荣单手搂住不安分的李青远,省的人扭个不停,狐疑的上下打量了狗剩几眼。 狗剩装傻的又笑了几声。 大荣一向敏锐,山官原就是因为狗剩才相熟,打自己调令下来,就彻底疏远了,只不晓得狗剩是怎么起了这样大的变化。 “哥,我要动!”李青远攀着大荣的脖子叫道。 大荣醒过神来,换了个手抱住李青远,迟疑的问道,“你、山官带你去见了文书吏吗?” 狗剩嘴角抽了抽,含糊的应了一声。 大荣心里不解,面上却不显,既是已经正了名,自己一个外人余的话就不好多说了。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大荣便起身告辞。 李大花夸张的笑着追出来跟狗剩一起把人送出去。 “山官就是死性子,叫他送一送都不肯,好歹是一个屯子里出来的……”李大花念念叨叨的说着。 狗剩皱起了眉头,“娘!” 李大花看着近在眼前的院门,住了嘴。 大荣带来的是一盒极少见的阿胶,对调理妇人的身子来说再好不过了。 狗剩仔细的收好,每天磨了兑着冰糖冲一碗给李大花喝,不过几日,李大花心悸就好了不少。 “今儿我领了月饷,带娘和弟弟妹妹们去酒楼尝个鲜。”山官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狗剩在炕上翻了个身,“自己多烧几个菜还不是一样!” “你去了就晓得了。”山官隔着被子摸了摸狗剩说道。 狗剩迷糊的应了一声。 山官嘴角翘了翘,大步出了屋子。 李大花早早的就起了,蒸了馒头招呼山官吃了走…… 71第七十一章 …… 狗剩睡到天光大亮才慢吞吞的爬起来,洗漱后在院子里胡乱伸胳膊踢腿。 “闲的你!”李大花拎着一个小小的篮子喝道,“快去吃了早饭来帮忙。” 连着墙角下,小院子不过三分左右的地,还要留出走路的地方。 花伢把这点儿菜地当什么伺候,原本瘦黄的菜秧子慢慢有了起色,估计等到了夏天,就可以靠这个小院子自给自足菜蔬了。 狗剩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娘,你们吃了?” “是的,你自己去吃,都在锅里。”李大花把捉出来的虫子都倒到水里,快速的说道。 狗剩看了只觉得浑身起毛,应了一声,赶紧进了屋子。 她们要把虫子淹死后,再埋到菜根附近当肥料。 等吃过早饭,狗剩又端了一杯热水在小院子溜圈。 李大花就看不得狗剩这幅疲怠的样子。 “作死啊你,一山的事情不能做是不是?” 李大花跟花伢一起在菜地里捉了一遍虫,又浇了水,这会儿拿着个小扫帚屋里屋外的打扫。 这两天,李大花带着三个姑娘,把炕桌都擦出了原色,厨房里各色用具也花了一天的时间洗的锃亮。 明明在柳树屯的时候可没这么讲究,宁愿跟人说一上午的闲话也懒得动一动抹布! “好了,花伢、大草、小草、鸡蛋,洗了手准备认字。”狗剩拍了拍杯子喊道,“娘,您歇着呗,事情都是干不完的!” 李大花愤愤的“哼”了一声,把扫出来的点儿灰土弄到菜园子里,又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件破褂子出来眯着眼睛缝补。 “我来吧,婶子。”花伢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把褂子接了过去。 李大花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又进屋寻摸起来。 狗剩说了好些次都不管用,思量着这样还不如把人送回去。 与几个孩子讲了会儿算术,等确定鸡蛋也学会了他今天该学的东西,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好了,你们去玩会儿,等你们大哥回来我们出去吃午饭。” 几个小的都跳着叫了起来,绕着狗剩直尖叫。 “吵什么,当这是屯子里呢,仔细吵着隔壁,叫人割了你舌头……”李大花在里间呵斥道。 小草赶紧捂住了嘴巴,眼睛直往狗剩身上瞧。 大抵在农村过了大半辈子的人进城都是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论是在什么时代。 狗剩安抚的冲小草笑了笑,开始考虑今天出去吃了饭后带几人去买些东西,就把人送回去。 李大花听了要上酒楼,神经质的念叨了好久,把大草、小草和鸡蛋叫住,给洗了好几遍脸手。 山官回来的时候已经顺道把小九从学堂接了过来,一家子闹闹腾腾的往外走,到了一家临街的三层酒楼。 一进店,小二就热情的迎了过来。 因是饭点,一楼大堂里居然坐的满满当当的。 “军爷楼上请!” 小二眼光相当毒辣,开口就叫出了山官的身份。 李大花紧跟在狗剩后面,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 不止李大花,就是花伢和小九也有些拘谨,微微垂着头,不敢四处张望。 二楼临窗的几张桌子已经有人了。 “几位这边请!” 小二取下肩上雪白的毛巾,用力擦了擦桌子和长椅。 狗剩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还真跟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哩! 合该早点儿带狗剩过来的,山官见了,暗忖道。 山官捡了几样家里不常吃的肉菜点了,因孩子多,又点了几样热点心。 狗剩招呼着李大花和几个弟弟妹妹吃,自己却没怎么往嘴里喂,只眼角不停往窗边瞟。 那里坐着一个独饮的男人,面前摆着一盘青豆和一盘肉片,脸朝着窗外,神色悠闲的自酌自饮。 是的,打前世的记忆全部恢复后,人就越发向那个寡淡的中年大叔靠近,包括性子和喜好。 比如这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举止斯文的男人! “偿一偿这个,牛肉可不多见,今天我们运气不错。”山官给狗剩夹了一筷子菜,同时敲了敲狗剩的碗沿。 狗剩的眼睛这才收敛了些。 下午,狗剩又教了几个小的一点子东西,便晃晃悠悠的往书店去,一呆就是小半天,偶尔遇到特别中意的也会买回来,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已经相熟了,任狗剩躲着看,只不妨碍他们做生意就好,事实上,这家店是少有的让人白看书的店铺,不少读书人都曾在这里看过书,如此他们生活略改善下,必来光顾,书店才撑了这些年。 “花伢,过来一下。”山官在里间喊道。 李大花叫了大草、小草帮忙,在院子里晾晒今天狗剩刚给买的几匹布,这样的布在庄户人家里,一般哪里舍得就做了衣裳,大多藏在箱子里,实在要用了才拿出来,不定要放多久,是以必须晒干了再收起来。 鸡蛋还蹲在地上拿树枝画着,嘴里笨拙的背着一到三的乘法表,如果没有人去叫他,这孩子能这样背上半天! 花伢在挂在外面晾衣绳上的巾子擦了擦手,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进去。 “……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娃娃,等过些日子,亲家娘他们回去后,你每日上午跟着你小哥去四处邻居家走动走动……你小哥喜欢钻牛角尖儿,你劝着些……亲家娘毕竟是长辈哩,这阵子你狗剩哥……” “我晓得哩!” 花伢明了的点了点头。 山官犹豫了一下,“你去忙你的吧,晚上我们早点儿把小九接回来,那学堂乱七八糟的,还不如跟着你们和你小哥先学几天!” “是哩!”花伢赞同的说道。 那老夫子满身铜臭,待学生也是这个标准,就是有几分学识,也不叫人信服。 狗剩去接了一次小九就提了,那样的地方便是将就也不能再多呆了。 一会儿,花伢瞅着李大花有空,大草和小草又钻到屋子里不知捣鼓着什么,赶紧靠过去,跟李大花嘀咕起来…… 72第七十二章 …… 晚上狗剩回来的时候发现李大花脸色不好。 花伢和大草看狗剩回来,才进厨房生火准备烧菜。 李大花立时拉着狗剩往客房去了。 山官下午跟花伢说完话就被人叫了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很难说不说故意的。 客房里,李大花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狗剩的脑袋。 “娘?”狗剩向后仰着身子避开李大花粗糙有力的手指叫道。 “叫老娘说你什么好!”李大花愤愤的说道。 李大花这种虚空的身子,养起来很快就有起色,只是很难完全根治,一不注意又恶化,这几天狗剩好吃好喝的给弄着,又吃了半盒硅胶,李大花脸上的颜色好看了不少,手劲儿也有了几分,一把拉住狗剩按在炕沿上。 “你老子和老娘怕你日子不好过,挺不直腰板,打落了牙都恨不得和着血吞进去,偏你自己倒不争气,若人山官真有个什么不对或不好也就罢了,我们好歹还有个话头……你当老娘屋里屋外的忙是为着什么哩……” “娘,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狗剩有些烦躁的说道。 李大花一个爆栗敲了过去,“人说一句都不成,见不得你这缩头缩脑的样子,小时候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怎么现在一副死样子,准是一天到晚吃饱撑着了,自己的事儿闹不清是不是?你老子在家恨不得每天晚上叨叨半夜就怕你过不好,但凡有点子好东西都要给你留一份哩,你自己这是摆的什么谱……” 狗剩就不说话了。 是的,狗剩自己清楚,这一段时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己是在搅浆糊呢,故意回避和山官这莫名其妙的关系…… 李大花训了好一通,天擦黑才出去帮花伢和大草烧火。 狗剩一个人在屋里坐了会儿,又一脸无事的样子的出来跟几个小的聊天打屁。 花伢看了,急的当晚嘴里就冒了一个小泡儿,愣是搞不明白两个哥哥是怎么了。 第二天狗剩收拾了东西,找了一队运货去青蒲镇的马车花了点儿银钱,请人把李大花带回去,三个小的却是留了下来。 “鸡蛋原就是我带的,大草小草再大些怕是出不得门了,留他们在这儿过一阵子,等过些日子我回去办事儿再送回去。”狗剩轻声说道。 商队正在叫叫嚷嚷的检查马车,一刻钟后就要出发。 “这怎么好,来玩两天就够了,哪有……”李大花嘴里推辞着,眼角直往山官那边瞟。 “娘,就依狗剩的,原该把爹娘弟弟妹妹都接来城里过的……” “说的什么话,可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狗剩还小,又没有见过啥子世面,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些,他若是犯浑,只管跟我说,我来教训这死小子……” 不等山官说完,李大花就笑着打断了,夸张的摩挲着山官的手交代起来。 狗剩无奈的摇了摇头。 山官偷眼看了狗剩一下,嘴角带笑的只管应下。 一直到商队喊走,山官扶着李大花上了车,狗剩才得了机会,喊了一嗓子,交代两老注意身体等等。 时间还早,山官不急着去军营,陪着狗剩和几个小的慢慢往回走。 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出来的,几个小的格外懂事,远没有同龄的孩子闹腾,最多对着烧饼摊子吮一吮手指,因已经吃过早饭了,狗剩只买了三个与他们一人分了半个,剩下的塞到山官手里。 “垫垫肚子,回去我给你包几个馒头片带去。” 馒头片是前两天吃剩的馒头做的,那几个馒头放了好几天,已经隐隐有了酸气,李大花舍不得扔,就是蒸了新鲜馒头,也只给山官、花伢和小九几个吃,仍带着大草、小草和鸡蛋吃剩的,狗剩实在劝不了,耗了点油,放了些粗盐,把剩馒头切片煎的两面焦黄,立即就成了一道美味的点心,只太费油了,依着这里的油价,便是狗剩自己也有些心疼,是不能常做了。 要给山官带些吃的这事儿,还是狗剩无意中发现每次与几个小的准备的打牙祭的东西耗的特别快才晓得,早晚两顿对正长身体又整日强操练的少年来说哪里够呢! “我带两个馒头够了,留着给弟弟妹妹们吃哩。”山官放慢步伐,跟狗剩并着肩走说道。 “还多呢,不打紧,一点子剩馒头还不快些吃了……” “小心,小心,都让让……” 狗剩话音还没落,从集市的尽头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接着一匹枣红的壮马扬着前蹄连连嘶叫着冲了过来。 所有的生物都是逃生的本能,但是人类作为最高级的动物,却往往由于过于复杂的信息处理系统,面对飞奔而来的汽车或者从天而降的巨石,第一反应不是逃走而是呆愣,等狗剩反应过来,疯马已经近在眼前了。 “啊――” 前面一个背着篓子的大娘惨叫了一声,就趁着这一下,狗剩拖着鸡蛋和小草退到了边上,那边山官已经护着另外几个小的避到了后面。 疯马几乎擦着狗剩的鼻子而过,带起一阵腥骚味。 “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山官把人拉到自己身后,连声问道。 狗剩摇摇头,“幸亏躲开了。” “哎、哎……” 那背着筐子的大娘在地上滚得满身秽物,大腿上血肉模糊,不远处还有不少被蹭到甚至踩到的人哀嚎、咒骂,集市里乱成一团。 山官面上一肃,抬脚就要过去。 狗剩反手拉住山官,用力摇了摇头,“别多事!” “大哥。”花伢低声叫了一声。 “我们先回去。”狗剩拽着山官快步往前走,“大草,花伢,把弟弟妹妹带好!” 两人应了一声,一人一手牵着一个跟在后面。 山官看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心里腾起一阵怪异的感觉,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一心渴盼的人吗?那时候,这人自己都时常吃不饱,缩在漏风的柴房里还有心思关照被虐待的花伢,自家糟了难,也是有他帮忙才撑下去,那时候他才多大,七岁?八岁?现在家里有白米鲜肉,坐收租子,却看着人在眼前遭灾而不愿“多事”…… 是的,狗剩是真的不愿多事,这样的无妄之灾,集市里大多是些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指不定就胡乱赖上了,这样的事狗剩“以前”见了太多。 “喏,拿着,快些去军营,迟了可不是开玩笑的。”狗剩把油纸包塞到山官手里,推了人一把。 山官盯着狗剩看了会儿,按下心头千般万般思绪,什么也没说大步出了门。 狗剩被那森森的一眼看的心里直发毛,“嘁,一个两个都古里古怪的……” “来,一人两颗,吃了就不怕了……” 里间,花伢听了狗剩的话,从柜子里吧糖翻出来,正给几个小的分。 小草得了,立即就把两个一起扔到嘴里,美滋滋的啜着。 大草犹豫了一下,也学着小草的样子放到嘴里,眼睛就微微的眯了起来。 小九把糖用帕子包了收好,,一本正经的说要回屋看书。 原先那老秀才那里就是按月收的束,即是觉得不好,这个月也就罢了,暂且在家跟着狗剩学些算术,原就是打算等李大花走了就去寻访个好地方,这两日就该留意了。 “哥哥,吃、吃不吃?”鸡蛋攥着糖,慢吞吞的走出来问道。 狗剩摇摇头,“你吃吧,哥哥不吃。” 鸡蛋遂心安的把糖放进嘴里,用舌头顶来顶去。 小孩子心性来得快去得也快,方才还被接二连三的惨叫和鲜血吓得脸色苍白,不过含了会儿糖就甩到了脑后,几个小姑娘爬到炕上窝在一起叽叽咕咕,鸡蛋则进了书房,跟小九一起煞有介事的看书。 狗剩在院子里呆站了会儿,被山官临走那一眼看的心里没底,连出门去书店的心思都没了,干脆进了厨房“叮叮砰砰”的用力剁起了骨头,准备熬一锅高汤,中午就着汤吃个馒头垫肚子,晚上吃火锅,再有剩下的,第二天早上煮面条也是极好的。 “绍山官。” 大荣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山官猛地回过神来,慌忙应了。 “其他人继续!” 这一支百人的队伍立即整齐的叫了起来,长枪舞的赫赫生风。 “你怎么回事?魂掉家里了?”大荣厉声问道。 山官嘴唇动了动,“不……” “去桩上跑五十趟,让脑子清醒清醒再操练。”大荣不等山官说话,绷着脸命令道。 “是,把总!” 山官深吸一口气,快步朝会场左边高高低低的一片木桩跑去。 队列里有人偷偷朝这边看了一眼。 大荣眼风立即就扫了过去,再没人敢分神…… 山官到晚上才回来,手里抱着两个带着封泥的坛子。 军营里的跑木桩是大荣新提出的,高高低低或远或近只有半个脚掌大小的木桩连成一条,足有半里多长,跑熟练后,远行军不论怎样的地形都难不住这一营的脚程,来回五十趟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稍不注意,脚下踩不稳就得摔个嘴啃泥再从头跑起,接着还要完成因为受罚耽误的操练,结束后,大荣又陪着山官慢慢走了好几圈,身体松快了才放人。 73第七十三章 …… 几个小的被香味引得受不住,不停在厨房晃悠,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狗剩干脆让他们先吃,自己一个人等山官回来在一起吃。 “吃好了,你们先洗脸洗脚后去坑上耍,晓得不?” “知道,小哥,我去拿盆子进来。”花伢轻快地应了,推门迎头走了出来,惊喜地交道,“大哥,你回来了!” “嗯,等一下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大哥跟小哥有事。”山官吸了口气,紧了紧抱着酒坛子的胳膊交代道。 花伢听话的应了,招呼大家都打水进屋洗脚。 “饿了吧?快进来吃饭。” 狗剩拨了拨泥炉里面的木炭,又加了几块干燥的木头下去,把火烧旺,片刻,锅里就咕嘟咕嘟冒起了汽泡,把特意留出来的几块带皮肉的熟骨倒进去,头也没抬的招呼了一声。 “正好,我带了点儿好东西回来,今晚我们俩好好享受一回。”山官把酒坛子放下,从碗柜里又拿了两个大粗瓷碗出来。 “哟,今儿可是稀奇了!”狗剩玩笑了一句,倒也没推辞。 说来好久没正经喝一场了,偶尔也怪馋的。 “说是正宗的梨花白。” 山官把封泥打开,酒香立即在不大的厨房里漫延开来,混着香喷喷的骨头汤味儿,勾的人馋虫越发的往上爬。 狗剩咽下一大口口水,快手快脚的盛了两碗汤,“先暖暖胃,我们慢慢喝。” 在弥漫的白雾中,看着对面熟悉的面孔,山官抿了抿嘴,“就依你。” 两人闲来无事,果然就着半锅骨头汤,烫了几样菜蔬,结结实实的把两坛子酒喝了个精光。 “……呵呵,你那、那小时候,整天、成日脸板的、呃、都得罪过你呢……” 对面的人已经喝多了,胡乱的把外面的袍子扯开,露出里面深蓝色的里衣,嘻嘻哈哈的说着以前的事儿,身子东扭西歪的靠在炉子上。 这土炉子是狗剩自己请铁匠打了内丹,外面抹上厚厚的黏土,炉口周围有一圈宽边,如此,山官还是怕那人烫着了自己,慢慢起身,把椅子拖过去靠着人坐下,让狗剩依在自己身上。 尽管神智还清楚,山官晓得自己也差不多喝够了,因为方才起身的时候打了个趔趄,险些没溜到椅子下面。 俩人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炉子里的火早就弱了下去,也没人理睬。 “……你、你还板着脸呢,看、看、看什么看……”狗剩摸了一把山官的脸,傻笑着说道,“俊小子……” 说来,山官浓眉大眼,眉角飞扬,天庭饱满,鼻梁笔挺,嘴唇厚实,唇线分明,经过几年的锻炼,便是藏在衣服底下也能看出来从头到脚都线条分明,其实正是上一世狗剩最爱的类型。 没等山官反应过来,忽而又变了脸色。 “俊小子都是、是坏心肠,人说、说蛇蝎美人呢……” 山官哭笑不得把乱动的人搂住,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厨房,也只能等明天一早收拾了,打了半盆热水,胡乱的给两人擦了擦手脸,滚到了炕上。 狗剩把衣服扯开,扭成一团乱麻扔在炕脚,嘴里嘟囔个不停,两颊熏得通红。 山官也躺下来,舒服的呼了一口气,给狗剩把被子盖好腿夹着腿,胳膊压着胳膊,把乱动的人固定住。 “狗剩,你老实跟我说,这几年在柳树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觉得怀里的人不对劲后,山官早跟几个小的和李大花打听了好几遍自己不在时候的事情,只还是想确认一下。 “呵呵……”狗剩迷迷糊糊的看了山官一眼,又傻笑起来,“我养兔子,赚的钱够吃好穿好还买了地、呃……” 话被卡断后,挣扎着把手抽出来摸山官力挺的鼻梁,脸上的傻笑越发明显了。 “喜欢?”山官心里一动,捉着狗剩的手问道。 “唔、唔……” 山官轻笑了一下,“是不是你睡着的时候有什么问题?”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醉酒中的狗剩却愣了愣,呆呆的眼角就淌下了泪水。 “坏心肠、呜呜……” 山官皱着眉头,轻轻给狗剩擦去眼泪,“你跟我说是怎么了?” 狗剩哭的身子一梗一梗的,虽然说话含糊不清,到底断断续续的把以前那一段事说了。 读书人常把“子不语怪力乱神之事”,绝大部分人却又是极其信奉这个的。 山官听明白后,几乎立即就得到了一个几乎接近于事实的结论――狗剩这是还记得上一辈子的事情! “哈,现在你又愿意理我了,我才、才、呃,不相信坏心的家伙、唔……” 狗剩双手捧着山官的脸,早就醉的模糊的双眼不知看到了什么,胡乱说着狠话,却大胆的靠过去用力亲了一下,发出“吧唧”响亮一声。 这一做法更给了山官一个错误的讯息,是了,明明以前狗剩就只喜欢跟自己一起的,现在这样子定是因想起了上一辈子的事才如此,而自己说不定就是那个“黑心肝”的坏人才引得狗剩这样矛盾的态度,如此一来,什么都说得通了,莫名其妙的昏睡了半个月,变得冷心冷肠…… “我明白了,你放心……” 山官用力呼了一口气,轻轻用嘴唇碰了碰狗剩的鼻尖。 上一辈子的事是记不得了,凭白升起的愧疚感其实也没多少,重要的是把事情弄清楚了,而这一刻还跟他在一起,山官满意的把怀里的人抱紧。 没想到狗剩傻笑着追了过去,乱七八糟的在山官脸上啄个不停。 经过了几乎整整一天的剧烈运动,身体原就处于兴奋状态,再加上酒精与“事实”的刺激,小兄弟早就立正行礼许久了。 怀里的人又主动靠过来! “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你不愿意帮助别人这也没什么……”山官嘀咕道。 “呃,你、你说的,再、再用力看我,我挖、挖你眼珠。”狗剩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插的动作,却软绵绵的落在了山官额头上,变为了抚摸。 山官轻笑了一声,捉住狗剩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后送到嘴里轻轻咬了几下,“好,以后再不会了!” 这双还没完全定型的手已经因为常年劳动生了不少老茧,连指尖处都没幸免,摸着微微有些刺手,却叫山官欲罢不能,根本舍不得松开。 狗剩“呵呵”的笑了起来,也不把手抽回来。 山官得了允许,越发大胆,手慢慢伸到了狗剩怀里,拨弄着胸前的两个小粒子。 狗剩浑身一颤,嘴里就发出一声拐了弯的低叫,显然那里是敏感处。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都顺从了本能,借助一盒还剩下一半的搓手用桂花膏,直到了最后一步。 “别、唔,不要、嗯……” 狗剩软绵绵的胳膊无力的推着山官结实的胸膛,随着身下的顶弄,被过度的快感弄的眼前一阵阵冒金星。 初尝禁果的少年哪里晓得节制,翻过来颠过去把人做的浑身都像抽了骨头,直到最后也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才罢休…… 如此,等第二天狗剩昏昏沉沉的醒来,身后的胀痛根本不容忽视,身子微微一动,仿佛全身被石头碾过一般酸痛,后面那不属于自己的物什“啵”的一声溜了出来。 狗剩脸立即就黑到了脖子。 山官翻了个身,这才慢慢清醒过来,接着,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你别动,我看看!” 狗剩脸上的黑气已经有了具象化的趋势。 “没事,就有些肿,没出血……” “你、你……” 山官说话和呼吸喷出的热气打在凉飕飕的屁股上,扰得人恨不得连心里都痒痒起来。 狗剩打了个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今天你在炕上好好休息,我去倒水给你擦一擦,有什么话等我下午回来再说!” 山关翻下炕,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快步出了房门。 狗剩反应过来,牙齿磨得咯吱响,只想起昨晚的事情,不论如何也不晓得该怪谁。 有人醉了酒,就算闹翻天醒来丁点儿映像也无,有人却越醉记得越牢,狗剩一直便是后一种。 不仅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还得侥幸没引起山官的怀疑,看样子是都当胡话了! 清洗的时候又是好一顿没脸,这时候可没有什么套子,狗剩又手软脚软的恨不得站都站不稳…… “好好休息!” 狗剩嫉妒的看着山官利索的出门,在心里暗暗唾骂了一声,不晓得这人是怎么生的,明明一样喝了酒,还做了半夜的体力运动,怎么就不见累呢! 不累当然是硬撑的,不消说今儿操练也不能叫大荣满意了。 大荣皱了皱眉头,因昨天已经罚过了,好歹忍下来,只思量着结束后干脆去狗剩聊一聊…… 这厢狗剩在炕上躺了会儿,觉得浑身不自在,忍着浑身的酸痛起身把炕上的褥子都换了…… 74第七十四章 …… “小哥,身体怎么样?我们烧了开水,要喝点儿热水吗?”花伢在门外敲着门问道。 狗剩动了一下,身上就一阵发酸,特别是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花伢啊,进来吧!” 花伢闻言拎着笨重的热水壶,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串的萝卜头都担忧的看着狗剩。。 “你们早饭都吃过了没?柜子里有铜子儿,花伢去拿几个,在外头随便买些吃的……” 狗剩嗓子还嘶哑着,配上一副无力动弹的模样,倒还很有几分病人的样子。 “不呢,我和大草妹妹煮了面疙瘩吃。”花伢应道,吃力的倒了一碗热水出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大哥,你饿不饿?想吃什么?”大草细声细气的问道。 狗剩胃部应景的蠕动了一下,可惜随着肚子的紧缩,身后加剧的刺痛成功击散了食欲。 “还有半碗骨头汤,我们给你熬一碗米粥好不好?”花伢把水壶靠着墙角放下问道。 “唔,你们小心些,熬稀点儿。”狗剩交代道。 花伢和大草应了,去厨房捣腾去了。 “哥哥,睡,病好。”鸡蛋压了压被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狗剩笑着摸了摸鸡蛋软软的头发。 小草也挨了过去,一反往日皮猴儿相。 小九梗着脖子站在炕边上,不说话也不走。 “小九放心,等我好利索了,就去给你找念书的地方。”狗剩哑着嗓子说道。 小九别扭的抬了抬下巴,“我晓得哩,小哥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狗剩笑了起来,忽而脸色大变,仿佛生吞了苍蝇一般。 “你怎么了,小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站着的小九最先注意到,紧张的叫了起来。 狗剩咬咬牙,艰难的说道,“不、不是,小九扶我一把。” 昨晚吃的肚子滚圆,早早就养成了每天清晨方便的生理钟可不会因为你不舒服就不来。 小九和鸡蛋一左一右的扶着狗剩去茅房,还贴心的给搬了个长条板凳给坐着。 等重新躺回炕上,狗剩恨得连捶了好几下炕面,这罪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一大清早,到现在才清净下来,几个小的都以要休息为由打发了出去,狗剩终于能好好理一理这混乱的一晚了。 摸了摸酸软的后腰,狗剩脸上忽晴忽阴,来回变了好几次,其实仔细想想山官品行好,人又上进,长得还是自己最好的那一口…… 等中午山官和大荣正午回来的时候,狗剩已经自己捋清了,既是自己有那样的取向,又早早跟这人绑在了一起,就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呗,只还有一点,山官一个毛头小子,这里有没有片儿给学习学习,哪来的那些手段呢! “狗剩,看谁来了?”山官喜滋滋的推门进去问道。 狗剩原本准备好的咆哮质问就哽住了,好一会儿才把脸色变过来,“大荣,你来了!” 说罢,就要起身。 “别动,你坐在炕上就是。”大荣自己拖了把椅子过来,靠在炕边上坐下,打量了狗剩几眼,很快就敏锐的注意到了狗剩脖子上若隐若现的咬痕,心下顿时了然,看样子两个毛头小子是第一次尝到这滋味了,难怪两人都一副体虚的样子。 “最近怎么样?小远还好吗?孙婆婆还是不肯来城里?”狗剩问道。 大荣点了点头,眼里多了几分笑意,“看样子你们该买一副猪腰子回来一起补补!” 狗剩脸上轰的热了起来,掩饰性的拍了拍被子,“你还来说这个……” 山官给两人倒了两碗茶水就出去了,并不打扰两人说话儿。 “……有事好歹来问问我,大小是个芝麻官,在官办书院里有个名额,小远是不打算送去了,让绍九去就是……” 李青远那性子也就只有大荣亲自教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真是帮了大忙。”狗剩真心实意的说道。 说是官办书院,真正的大户人家都是延请了西席在家里教养子孙,实际上只有微官末吏之流才会把适龄的学童送过去,好歹打着府衙的名义,先生多少还有些真本事,这些年也出了几个进士,对现在的小九而言,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两人说了阵子话,大荣看狗剩身体确实还不利索,便起身道了别。 山官给送出了院子。 “俩人还年轻,这种事还是节制些!” 山官晓得这人绝不会开玩笑,虽然心里别扭,到底应了一声。 狗剩把事儿跟小九说了,小家伙嘴角不可抑制的裂开了。 “这两天就叫你大哥带你去谢了大荣哥,把事儿办了,你好好看书,省的到时候先生要问问题。” “嗯,我去看书!”小九大声应了,又回过头扭捏的说道,“也谢谢小哥!” 狗剩挥挥手,“去吧,看会子休息一下,别坏了眼睛。” 小九“哒哒”的跑了出去。 “怎么样?还难受的厉害?” 山官这才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拧了热帕子给狗剩敷酸痛处,又用巧劲儿给揉捏了一阵子。 狗剩这才觉得身上松快了些。 被这样岔了几岔,满腔的怒问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况这两年人都在军营里,依着这阵子纪律严明的阵势,哪里可能有机会去实践来着,最多在军营里有同好来着……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天气开始慢慢暖和起来。 山官得了手,如了愿,就如同尝了腥的猫儿一般,怎么还舍得放手,每晚都想尽方法要吃些水豆腐。 狗剩被早上的方便之事唬住了,怎么也没让山官再进行到最后一步,顶多就是香几个,两人互相帮忙了。 “这两天要有商队,我就回去了,你顾着小九些,别叫他跟书院里那起子纨绔学歪了……” 两人舒缓了后,山官拿巾子给狗剩擦干净后,狗剩低声絮叨起来。 山官不舍得搂住狗剩,“还有呢?” “哈……也顾着你自己些。” 狗剩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含糊的说道。 当初救青蒲镇于水火之中的方县令又回来了,以特使的身份,带着几样据说是新粮食的种子,说是头年种了可免赋税。 可惜对于这些祖祖辈辈都种地的农人而言,与其为了免一年的赋税种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更愿意交了税子好歹还有几口口粮。 75第七十五章 …… 山官一得到消息就晓得狗剩该不安分了。 这两天,狗剩已经收拾了全部家当,留了二十两做家用,其他都拿去置了二十亩中等田地,去领了几大包奇形怪状的大种子,急急忙忙的就要回柳树屯。 “你也悠着些,叫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晓得能不能吃……”山官嘀咕道。 身边的人支吾了一声,已经发出了悠长平缓的呼吸声。 山官轻笑了一声,这人只要心里没了疙瘩,还真是好吃好睡! 别人不晓得,甚至连亲自去寻来的方县令也不定清楚,狗剩听了这些个疙瘩的种植和食用方法心里明镜似得,这不就是苕和土豆的变化种么,种法和味道都一样,只这两样长土里的东西皮大大增厚,因此个头也大些,但是如此一来,更能适应快速变暖的气候,而且利于保存。 狗剩说动就动,一时没有商队,干脆雇了一辆马车带着大草小草和鸡蛋一起直接到了柳树屯。 李大花和刘打铁大概都去地里忙了,六岁多的双胞胎在屯子口疯玩,滚得满身泥沙,原本就胡乱抓在一起的头发半松散下来,披在脸上,两个白嫩的娃娃整的乞丐一般。 再看聚在一起玩的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孩子,都一样的德行,几乎在一整个农忙季节,屯子里大多数娃娃都这个状态,甚至有些婆娘疲懒些的,一年四季,家里大大小小孩子就没个干净的时候。 “六弟弟,七弟弟,快看谁回来了?”小草从马车上跳下来喊道。 两个长得几乎一忙一模的脏孩子跳着叫着冲了过来。 “小姐姐!” 狗剩先从车上下来,再扶着大草和鸡蛋小心的爬下来。 “大哥,大姐姐,小哥哥!” 双胞胎猛地就扑了过来,抱着狗剩连连尖叫。 “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 车夫照着狗剩的指示,慢慢赶着马车,把东西都运到了山脚下的院子里。 狗剩结清了车资后,老实巴交的车夫讨了一囊水就又匆匆上了路。 “大哥!” 柱头挑着两个兔笼子远远的就看见有马车驶过来,急急忙忙的下山,正好把狗剩一行人迎了进去。 柱头又黑瘦了些,毕竟才十二三岁的少年要顾着这一大摊子事,好在人看着相当精神。 “怎么不请个人帮忙?” 柱头把笼子放了,过来给狗剩搭手,把东西都搬了进来,听了狗剩的话只管“嘿嘿”的笑。 山坡下种了有大片的玉米,中间还夹杂着不少适合喂兔子的结籽茅草,等收了玉米,再过半个多月边可以收草籽,晒干了冬天用来做兔子饲料是极好的。 柱头和大草一起烧了一大锅热水。 狗剩趁这空挡把卧室收拾了一番,估摸着柱头隔一段时间打扫过,倒不费什么事。 接着,大大小小几个孩子都结结实实的洗了个澡。 双胞胎穿着个裤衩在柱头炕上翻滚打闹,湿漉漉的头发用长巾子包着,到底还是弄干净了舒服。 晚上,李大花两口子得了消息,扛着锄头拎着刚从地里锄来的嫩草直接就拐到了山脚下。 柱头杀了一只肥兔子,狗剩在屋子边上的菜园子里摘了几样蔬菜,取了一块腊肉和一条干鱼,烧了七八盘菜,中间用小盆装着堆出来的一盆爆炒兔肉,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叫我说,还是我们屯子里好。”李大花边吃边挥舞着筷子大谈特谈,时不时的就用力把嘴里的骨头吐到地上,“难怪孙婆子说屋子身都转不得,旁边的老太婆恨不得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动静,出门逢人就说我们吵着了她小孙孙……” 一桌子人都听她一个讲话,旁人嘴都插不上。 “……什么都得花钱,一把半黄不青的小白菜还得一个铜子儿……就你们边上第三家,就一个儿子挣钱,一大家子都硬要挤到城里,一点子军饷吃喝都不够,还买什么地……” 这是幸亏没有喝酒,不然估计得说破喉咙了。 一家人吃饱喝足后,狗剩把回来的准备做的事儿说了。 李大华和刘打铁一人拿了一个左右翻看。 “这铁疙瘩一样的东西能吃?”李大花声音提的高高的问道。 狗剩点点头,“不能吃官府能拿出来叫我们种!” “尽会瞎折腾,有银钱直接买上几亩上好的肥田,一年收上十几担粮食,安安稳稳的多好……”李大花嘀咕道。 “山官怎么说?”刘打铁闷声问道。 刚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这个已经满脸皱纹的汉子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几分闲适之色。 “他一向不管这些事。”狗剩应道。 刘打铁就不多说了,毕竟狗剩已经不算正经自家孩子了,只叮嘱道,“只先试这一季,不成就赶紧补上一季大麦。” “唔。” 狗剩新买的地并不在柳树屯,倒是离李大花娘家近些。 李大花听了,愣是把雇人的事揽了下来,拾掇了一个小包裹第二天就回了娘家。 “就二十亩地,种的时候和收的时候要几个短工,平日里两个长工就够了,不要机灵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身体健壮就行……”狗剩不放心的反复交代。 结果等狗剩歇了两日,自己赶着驴车去了上清屯,李大花领来的还是李娘舅家一大家子。 “狗剩啊,就盼着你来呢,你姥姥念了你好几天……” 大舅妈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狗剩拉住毛驴,跳下来,一一喊人。 不过两年,李老太爷和李老太两个已经老得如同干瘪的核桃一般,由于长期食物的单一和繁重的体力劳动,屯子里的人都老得特别快,其实两老也不过六十出头。 李老太拉着狗剩的手连声说好,摩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颤颤巍巍的进了里屋,半晌才又出来,青筋高高隆起的手里紧紧的攥着两颗发灰的糖出来,塞到狗剩手里,“你偷偷拿去甜甜嘴。” “姥姥,您自己留着吃吧,我现在不缺糖吃了。”狗剩高声说道。 老太太耳朵已经很背了,有时候甚至要吼得才能听见。 说罢,狗剩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分别给三个舅妈。 那年,接两老去照顾李大花回来后就给几个儿子分了家,老人住在大舅家,两个小舅舅每年出点儿粮食和银钱。 两个老人巴巴的看着,几个舅舅舅妈东一句西一句,李大花又早早把话给许下了。 狗剩到底还是在自家亲戚里选了人,其实也没办法,怎么也要找个人帮忙看着。 三个舅舅人自然都是好的,但被舅妈撺掇多了,怕难免生小心思,狗剩定了最有气性的小舅舅管,大舅舅家的大堂哥和二舅舅为长工,再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便直接请小舅舅就近雇几个人。 如此,一大家子才满意的散了。 小舅妈如了意,热情的拉着狗剩去自家过夜。 76第七十六章 …… “你去,跟你小舅舅好好商量商量。”李大花推着狗剩说道,又转头办了回白脸,“大哥,二哥,小弟,我李大花丑话说在前头啊,虽说是自家亲戚,狗剩毕竟是去了别人家的,自己还做不了主,这要是出了岔子,可别管我不顾这至亲情分……” 几个舅舅连声应了。 “大姑姐就放心好了,我们还指着以后山官当了大官,能沾沾光哩,种地都是做惯的,会有什么篓子。”小舅妈笑着说道。 狗剩去了小舅舅那边,李大花还是留在大舅这边过夜。 二十亩地原本是分散的,狗剩又花了点儿银钱换到了一块儿,等看着小舅们沤了肥,把种子按照芽眼切开种下后才回柳树屯,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柱头照着狗剩的吩咐在山脚的院子里也分别种了一小块。 土豆生长期是三个多月,红薯在上季种的话估摸五个月,中间还要扦插一次。 红薯这东西虽然生长期长种起来也麻烦,但是苗却是个好东西,嫩芽和叶梗能做菜,长藤还能喂猪和毛驴。 等这一摊事告一段落了,狗剩开始给柱头雇人帮忙。 山下一大片地要种起来,山上的兔子一天都马虎不得,刘打铁和李大花还有自家的地要种,哪里能时时顾得上。 “哥,真不用,我能干的。”山官连连摆手。 李大花也在一旁咋咋呼呼。 “雇一个人,您和爹轻松了,山官也能有个人一起住在山上,万一有什么事,好歹还有个人帮忙传声话,再说了,柱头还小,这样拼死拼活的干,要是亏了身子可不好。”狗剩早习惯了这一家子能省则省的样子,接着说道,“找个老实人就是,咱们别亏待人,也不是人人都能把这兔子山弄出来的。” 别的都好使,李大花唯一在意的就是二儿子可能损了身子这句话,大儿子可是大夫,说的再不会错了,可惜已经给了别人,柱头就算长子了,看着没几年就能抱上孙子,山官家人丁单薄,将来少不得叫柱头把几个孙子与狗剩,也省的大儿子吃亏…… “那可得找个能干的,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出哩!”如此思量了一番,李大花悻悻的说道。 “我看大麦就挺好,在院墙外面再起一排屋子,以后田地多了,总还要雇不少人,再者,若有机会,兴许还会买几个人回来,总归要用的。” “你自己的银钱哩,自己做主。”李大花哼了一声,“偏瞧中了个傻子……老子娘还在土里刨食,就说什么买下人的话,真真是……” 大麦比狗剩大三岁多,先时鸡蛋几岁了还话说不利索,李大花和狗剩就拿了人家做对比,直说他三四岁都还没张过口现在也好好的云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大麦已经十八岁了,说了好几个姑娘都没成,不说这邻近的,就是远处屯子的,只要对自己女儿还上心的,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而况大麦家老人也明显偏心的厉害,如此,一直耽搁到现在。 这事说到底狗剩不过告诉大家一声,既是定了,就再不会拖了。 起房子是大事,要慢慢来,雇人的事就好办了。 狗剩拎了只兔子上门一说,大麦父母当即就给收拾了东西叫人跟了过来,便是偏心,到底也还是自家儿子,问清楚了工钱,当着狗剩的免就交代大麦自己收好,将来也好说房媳妇儿。 管吃管住,每年裁冬夏两套衣服,每月两百文,将来要是田地多了,能干活的话还会多些,一年下来就尽赚二两多银子,屯子里多少娃娃多的人家一年到头也就混个温饱,省东省西能落上一两银子就算好年成了,人当然愿意。 倒是大麦弟媳眼红,说了几句酸话,仿若家里少了大麦这个劳动力地里就该荒了似的,又想让自家男人得这好差事,很是嘀咕了几天。 狗剩瞧中的就是大麦人老实,话少,脑子不大灵光却很有一把力气。 柱头把人带到靠厨房的一件偏房,里面已经置了一个柜子并一张坑桌和一把靠背椅。 “大麦哥把东西收一收,出来喝茶吃点儿东西,我好跟你说要做什么。”柱头说道。 大麦憨憨的笑了笑,有些呆滞的视线落在干净整齐的厢房里终于有了几丝灵动,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把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才打开衣柜,把不大包袱放进去就赶紧出来。 “大麦,过来吃点儿。”狗剩招呼道。 大草、小草和鸡蛋正各捧着一碗热气腾腾药茶,边喝边拿了煎饼吃。 这几天,一家子都是在山脚这边的院子吃饭。 大麦应了一声,大步走过去,并不坐,也不伸手拿东西。 狗剩自己倒了一碗茶水,“坐呀,饿了没?” 大麦点点头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咯咯,大麦哥哥到底是饿还是不饿呢?”小草清脆的笑了起来。 大麦又露出了憨笑。 柱头干脆拿了两个煎饼塞过去,“要喝茶自己到,坐着慢慢吃,我跟你说我们每天要……” 请大麦真是再好不过了,除了干活和吃饭的时候,几乎觉察不到这院子里又多了一个人,只柴房里砍好码的整整齐齐的柴越来越多。 山上原有不少树木,狗剩把山头买下来后又栽了许多,一年四季都有干枯的树枝可拾,柱头先前是太忙,没工夫弄到这一块。 狗剩陪着两人把院墙检查了一遍,有攀到墙上的藤蔓清理了,省的损了院墙不说兴许还放跑了兔子。 这几日忙下来,院子里的红薯苗已经有了好几片大叶子,该分枝了。 红薯这个东西,育了苗后,还可以把藤剪开,每一截上留几片叶子插到土里,只要仔细灌水,非常好成活。 “种兔这几日就慢慢放出去,先别上山了,省的惊了新兔子,死的更多,现在天还凉,几日不上山收拾也不大紧,晓得不?” 狗剩收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准备再往上清屯去一趟。 77第七十七章 …… 铁皮红薯和土豆都是贱东西,只要稍稍上点儿心,就长得相当喜人,当初种的时候,狗剩还十二个铜板一天请了十来个人,把二十亩地翻得松松的,种子几天就全种了下去。 平日里浇水或者除草最多两个人有余了,只三个舅舅实在不好厚此薄彼,多花一份钱,买个安宁也值得。 “咔擦。” 狗剩拿着剪刀剪了一根红薯藤下来,给大堂哥和两个舅舅示范,“这样剪开,一陇地隔一段距离插一根,头几天早上浇一遍水,尽量多种一些地,剪过留两三片叶子在根上,这一片还可以再长,若还有地,便种些小麦,我们留着自家磨面吃。” 先前,最开始的时候,狗剩已经细细的说过一次了,只当时两个舅舅就将信将疑的样子,狗剩放心不下才又跑了一趟。 “这样能活吗?”二舅缩着肩膀问道。 二舅舅家也是生了十来个孩子,只养住了两儿两女,又没什么本事,便是种田也种的不大漂亮,在三个舅舅里日子过得最艰难,看上去就格外缩头缩脑的。 “能活的,外边人已经试过了。”狗剩熟练的拿小铲子挖开泥土,把藤种下去。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几天就干了,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们就开始弄,今儿不早了,先回去歇歇脚。”小舅舅笑着说道。 狗剩应了,心里算计着留一天看看情况,小舅舅小舅妈当然极热情,好吃好喝的招待,只是像屯子里几乎所有人家一样,没有洗澡的大浴桶,也不舍得费那些柴火;再有厕所,屯子里人家为了攒肥,都是买了大缸回来,上面搁一根木板,胡乱的放在院子角落,胡乱搭个棚子就是了,狗剩总觉得蹲着不安全,坐着又拉出不来,而且脏的不敢睁眼去看。 亏得几个舅舅舅妈就是有小心思,做事还算踏实,不然,有狗剩头痛的时候。 前方县令,现在的特使,很快就找到了无人肯试种新作物的解决办法,先前只是小试,不过几日便直接与知府老爷接了头,拿了皇上的名义直接压人,召集嘉兴城里的大户强制把种子分了下去,责令府衙入冬前缴纳定额的粮食上去。 一时,青蒲镇几个屯子里到处都能看到有人在荒地或中下等的地里忙活,便是有上缴的规定,那些个大户也没费多少心思,不过临时买了些便宜田地,打发了几个老实的下人出来翻种罢了,这两样灰乎乎的怪东西还入不了他们的眼。 狗剩第二日一早跟着去地里一起忙了一上午,下午就推了几个舅妈热情的挽留,赶着驴车回了柳树屯。 这几日,家里的柴火已经堆到了柴房外面,房檐下一溜儿的码着高高的柴棒子。 “大麦,先不要捡柴了,等烧一些再说。”狗剩做了些藕夹当中午垫肚子的东西,交代道。 “不捡回来,坏的。”大麦摇摇头,固执的说道。 所以说,从某些方面来讲,当初李大花两口子拿大麦当鸡蛋的先例也没错。 “辛辛苦苦捡回来砍了,烧不完放在外面也一样会会坏哩。”小草脆生生的说道。 “这样,好。”鸡蛋在旁边说道。 他的意思是捡回来放在家里比留在山上腐朽要好的多…… 大麦来了后,鸡蛋就跟他凑在了一块儿,每日跟在他身后一起干活。 鸡蛋今年也有八岁了,许多事开始模糊的有了点儿认识,不知怎么晓得狗剩当初言明这山上收成白分了三成与他,便尽量也跟着干活儿。 “若是有空,明天我们去外边山上去一趟,找些好树苗子种在山上。”狗剩招呼几个小的去洗了手来拿着吃,自己叼了一个在嘴里说道。 这里原也有类似于八角花椒的东西,只是没人去用它,产量也极低,再有就各样的野果子树,狗剩花功夫挖了运回来种在山脚下,收的可都是好东西。 大麦闷声应了。 藕夹是先把五花肉煎的冒油,再塞到两片没完全切断的藕片里,裹上一层调的稀稀的面粉,放在油锅里炸了,趁热吃,又脆又想,一大盘子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没有网络,没有电视,连书都少的可怜,狗剩在吃的上面就花的功夫更多了。 刘打铁晚上听说了,敲了敲桌子,“我与你们一道去,又不是自家这座早踏平了的山头!” “去什么去哩,还要在山上胡乱种些什么,没事就早些回城里去,两人才在一起过了几天!”李大花放了碗筷,还拿了一个藕夹慢慢吃,吃的满嘴冒油,尽管好吃,却心疼的眉头直抽抽,方才已经为这门吃食念叨了一个晚上了。 因有驴车方便,狗剩隔两日就往镇子上去一趟,家里这些日子肉食就没断过。 “也是。”刘打铁赞同的说道。 “这事儿不急。”狗剩站起来在屋子里慢慢遛着圈应道。 做饭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洗碗之类的自大草长大了些,那边也有花伢,狗剩就再没做过了。 大草已经自动自发的站起来,快手快脚的收拾碗筷端到了厨房。 “还不急!你是不上心还是放心呢!”李大花嘀咕道。 狗剩笑了笑,没去接话,叫道,“小草,去帮帮你姐姐。” 小草嘟起嘴,咕叽了几声,不怎么情愿的去了。 不怎么老说爹娘偏疼小的呢,当年大草才几岁,李大花就逼着人学做饭洗衣,还要带着弟弟妹妹,现在小草都快十岁了还没正经干过什么活儿,手上白白嫩嫩的,连个细茧也无。 结果,不一会儿小草又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 “大姐说不要我帮忙!” 狗剩应了一声,小草才松了口气,拉着双胞胎去屋外追赶起来。 “作死啊,刚吃完就乱跑,等晚上不饿死你们几个!”李大花呵斥道。 以前家里日子过得艰难,每日就早晚两顿稀的,吃了就要躺在炕上,哪里敢多动一下,就是这样,晚上还时常饿醒,那种滋味可真是比什么都难受,实在饿狠了,就只能大碗大碗的灌凉水,再一趟一趟的跑厕所,肚子里还是烧心烧肺的饿,故而李大花有此一说。 晚上,送走了李大花两口子和几个小的,狗剩烧热水擦了擦身子,泡过脚后,舒服的滚到炕上。 没有电灯,油灯实在不适合看书,为了眼睛,每晚只好早早的合眼,日日几乎都睡足十个小时,今晚,狗剩实在是有些睡不着,眼睛闭上又弹开,在炕上烙煎饼一般。 不上心还是放心? 李大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其实正在了点子上。 眼前浮现一副带着水珠的精壮身子,标准的倒三角上身,因为一遍遍的锤炼,双腿在放松时肌肉并不明显,看上去显得格外浑实笔挺,最吸引人眼珠的还是中间的部位,结实圆挺,还清楚的记得在醉酒那次中的手感,那地方也跟他人一样有质感,不像想象中的绵软…… “呼呼……” “嗯――啊――” 狗剩脸上泛着潮红从被子里钻出来,从身下抽出一条沾了秽物的宽大棉巾子,胡乱的扔到不远处的架子上。 慢慢的放缓呼吸,狗剩长舒一口气,左右无事,过两日去一趟嘉兴城也不错,如此思量了一番,睡意慢慢涌上来,一夜好眠。 这次去的山头是是连着围墙东面的一座,严格说来已经出了柳树屯的范围,不过都是些无主的荒山,上面茂密的长着密密麻麻的杂树,以前狗剩还没有来过。 刘打铁在最前面、狗剩居中、大麦殿后,三人拿着一根树枝一边拍打茂盛的野草,一边往山上走,幸儿现在才四月份,野草并不高。 越往里面走,野草越深,在又一次看到一株开着粉紫色的小花儿贴在地上长得地毛草后,狗剩皱起了眉头。 地毛草是这一带非常常见的一种野花儿,屯子里小姑娘们经常摘了戴在头上或身上臭美,因其叶子形似鸡毛而得名,这种花儿原该夏季盛开的,不该这么早出现。 狗剩抬起头,使劲儿嗅了嗅。 “怎么了?”刘打铁听到声响,停下来问道。 “爹,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刘打铁四处闻了闻,“没呢。” “有,刺鼻。”大麦在后头说道。 “是吗?你闻到了?”狗剩兴奋的问道。 “嗯。” “爹,我们四处找找,这里肯定有温泉!”狗剩兴奋的叫了起来。 “温泉?”刘打铁疑惑的嘀咕了一声,只当是狗剩从书上看来的新奇东西,也不多问,快步追上了狗剩交代道,“你小心些,仔细脚下。” 没走多远,果然就看到了小小的一条从石头缝里流出来的热水,沿着一块大石板往下流去,因着水流极小,流出来的水都渗到了土里,并没有池子。 狗剩伸手摸了一下石板,略微有些烫手,流出来的水估计在六十度以上,附近的土地都因此是暖的,难怪夏季的野花在现在开了。 ‘“爹,这个山头属哪个屯子哩?” “山东屯的,怎么了?”刘打铁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反过来问道。 “我想把它买下来,有大用处!” 狗剩双眼发亮,仿佛已经看到冬天长出来的鲜嫩各色蔬菜,修个池子还能泡温泉…… “瞎折腾,有银钱不知买些上等的田地,种些粮食是正经……” 刘打铁也就白说几句罢了,一来狗剩大了,二来是去了别人家,什么事都轮不到这边做主。 这次回来,除了留给山官的二十两银子,余的全部家底约莫一百八十两,买二十亩中等田地要了七十二两,种红薯和土地请人等杂七杂八去了五两,这几日的花销等等,手里还有差不多一百两,若是再加上这一季兔子的收入,把家里大堆的粮食卖去一些,估计能再凑出七八十两…… 狗剩心里已经算开了。 两个屯子本就是相连的,不少人家都是姻亲,在集市上也是时常碰到,刘打铁找了一家相熟的,请当家的帮忙引着去找了山东屯的里正。 这边里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说话做事都仿佛慢几拍的样子,人却不好糊弄。 天朝买地有两个路子,一是私下买卖,双方商量好价格,钱契互换即可;二来就是这等无主的地,若是有权有势之人,自然可以直接从县衙里取了地契,照正规路子是要先跟里正商量好,由里正一起去办地契约,毕竟山划在人家地界里呢! “那山啊,多少年乡里乡亲都去砍柴,啊,捕个野鸡兔子打牙祭……” 说话慢悠悠的拉长语调,狗剩脸上都笑僵了。 青蒲镇多山,每个屯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山包包,不过山东屯格外多些,屯子里人若是砍柴打猎最多去临近的两三座山头,狗剩瞧中的那座山已经与柳树屯相邻了,哪里还会有什么人去! 上次那养兔子的山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因没人愿意开荒,直接办了来,只缴了三四年的税银,总共去了不到二十两银子,山官有了军户,更是税银也省了。 里正老头显然并不晓得狗剩真正看中的是什么,但狗剩把价抬到了八十两还不肯松口。 青蒲镇这地方,上等的好地一般六七两一亩,中等的田地是三四两一亩,狗剩这次就是三两六钱一亩的价格买的地,下等不过一两多一亩,荒山只能算最下下等的地,那山头看着估计比狗剩先前那个大点儿,百多亩的样子,八十两不算高价,但也不低了。 “我就说买些好地是正经!”刘打铁拉住狗剩板着脸说道,“看你娘回去不捶你!” 老里正这才抬起头,故意掩着嘴打了个哈哈,“人年纪大了就这样,整日没精神头,一晃眼就打瞌睡,客人们见谅,老头子方才恍惚听到你们愿意出八十两把你们那边的山头买下来哩!两位要是有空,我们现在就去把地契办下来怎么样?” “老狐狸。”狗剩嘀咕了一句。 “走,我们回去,慢慢寻着,总有好地的!”刘打铁拽着狗剩就往外走,“今儿,打扰您了!” 狗剩明白,并不是刘打铁晓得扮白脸啥的,这个中年汉子是认真不赞同再买个荒山头了。 “敢情两位磨叽了这半天,是逗我老头子玩呢!” 老里正也不是吃醋的,立即摆出臭脸,说话也不拉长语调了,故意满脸愤愤的说了一句。 刘打铁是个实诚人,闻言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是八十两,您也别耍花腔了,现在就去把契约办了,只劳烦您跟屯子里人说清楚,以后砍柴打猎都不要绕过去,一时半会儿我们若是没顾得上去整那山头,也不希望再有人去了。”狗剩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里正裂开没剩几颗牙的瘪嘴笑起来,“小兄弟是爽利人,那个是当然的,你们放心!” 最后半句是对刘打铁说的。 狗剩心里存不住事,既然定了,马上就赶着驴车往青蒲镇去,跟着一同去的是那老里正的大儿子,因狗剩是军户,并没有受到什么为难,很快就拿到了地契,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买的日期和荒山一百五十亩。 “明日一早我们去把地界定了,劳烦两位再跑一趟!” 在两个屯子的岔路口,老里正大儿子下了驴车。 “晓得了,您慢走啊,路上注意安全!”狗剩挥挥手,客套道。 刘打铁心里有疙瘩,闷声赶车,并不说话。 买个山头怎么也算一件不小的事儿,虽然很想立即就着手建温泉庄子,等冬天种蔬菜住人再好不过了,狗剩还是决定回一趟嘉兴城再说。 “你大了,做什么我们也管不住,回去千万好好跟山官商量……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有什么都让一步……好歹你还有爹娘,也不必太小心……” 自狗剩买了那荒山,李大花先时震怒,好一阵闹腾,差点儿没把自己闹到炕上下不来,好歹被狗剩安抚后,又开始神经质的不停念叨。 狗剩耐心的应着,还要想办法宽李大花的心,保证自己会把银钱赚回来啦,能跟山官好好过日子啦,两人早就和好了啦…… 刘打铁不放心狗剩一个人赶驴车上路,叫鸡蛋也跟着去,“路上有个人说话也是好的!” 78第七十八章 …… 驴车远不如马车跑得快,有个人说说话儿确实好过许多。 “……三九、二十七……”鸡蛋坑坑巴巴的背着一到四的九九表,一刻钟后,好歹没出错的背了出来。 “嗯,不错,休息一会儿,帮大哥赶一下车,行不?”狗剩笑着说道。 鸡蛋脑子不大机灵,性子却倔的没办法,若是不如此说,小家伙会一直自己琢磨到头痛。 “好,鸡蛋,赶车。” 鸡蛋脸上出现了片刻迷茫,好一会儿思绪才转过来。 走的这日天气好,狗剩鸡蛋两人都披了一件厚褂子坐在车厢前面,赶着黑斑慢悠悠的走。 狗剩把缰绳和鞭子递过去,放心的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鸡蛋做起事来是半点也不分心,一时,路上只剩下咕噜咕噜的车轮声。 “鸡蛋,长大了想做什么?”狗剩问道。 “长大?”鸡蛋盯着前面的路,困惑的反问道。 狗剩轻笑了一声,“对,长大后。” 虽说做事不分心是好事,但鸡蛋却有些过了,如此小小年纪就爱犯头痛,狗剩要有空,在鸡蛋做事时就故意找了轻松的话题说说。 “干活,养自己!”鸡蛋好容易才说出了答案。 “哟,不错嘛,那鸡蛋可要加油了。”狗剩笑着称赞道。 还没有成亲有孩子概念的鸡蛋能想到以后要能干活自己养自己确实已经很好了。 鸡蛋咧嘴笑了笑。 “你看,车不也赶得好好的吗,以后干活的时候可不能硬使脑哩,晓得不?”狗剩伸长手臂,从包袱里掏了个油纸包出来,拿了抹上作料晒干后、直接蒸熟的兔子肉出来吃,捡了一块肉多骨头小的塞到鸡蛋嘴里。 “唔,晓得。”鸡蛋含含糊糊的应了,肉含在嘴里并不去嚼,一会儿口水就流了出来。 狗剩见状,赶紧把缰绳接了过来,“快吃,这东西能放嘴里吸啊!” 鸡蛋用嘴巴使劲儿“哧溜”,把口水吸进去,又把在嘴里含的湿漉漉的兔肉拿出来,小口小口的啃,一不小心就弄得满手满脸,连衣袖和衣襟、胸前都蹭到了油和口水。 要李大花见了,巴掌早就招呼了上去,骂人的口水能喷的老远! 鸡蛋若论脑筋的发育,其实也不过五六岁孩童的理解水平,平日只因着听话老实不明显而已,会如此其实非常正常,狗剩忍住快要冲口而出的训斥,只是等鸡蛋吃完了把帕子递过去。 “擦干净啊,下次吃东西小心些。” 鸡蛋应了,笨手笨脚的擦手擦嘴。 “衣服!”狗剩提醒道…… 两人一路慢慢的聊天,等鸡蛋又记住了五的乘法口诀后,驴车驶入了嘉兴城的城门。 花伢又在院子里的菜地里忙活,听到狗剩的声音,欣喜的跑去开了门。 “小哥,你回来了!” 狗剩应着,把驴车小心的赶了进去。 花伢帮忙把黑斑系好,添了水和饲料,又赶紧过去和狗剩一起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 主要是粮食和柱头在家晒或者熏得兔肉和鱼肉,再就是几样耐放点儿的蔬菜。 两人搬了好几趟才完。 “有没有弄过这个吃?” 狗剩走的时候,给花伢也留了几个红薯,在仅有的一点儿向阳的地方密密的种了一小片,现在已经长出了老长的藤。 “没呢,大哥不让动。”花伢挤了挤眼睛,已有所指的说道。 狗剩心里动了动,“他就是事多,种了不是吃的是做什么的!” 花伢就欢快的笑了起来,进厨房去烧热水,好给狗剩和鸡蛋洗澡。 “我去帮忙。”鸡蛋也跟了进去。 “唔。” 狗剩拿起最后包袱,踱进屋安放自己的衣物。 一进房间,那个已经算男人的特有气息扑面而来,狗剩深吸一口气,困意突然就涌了上来,上下眼皮几乎粘到了一起。 也等不得水烧开了,狗剩胡乱的舀了点儿热水,草草的洗了个澡,一上炕就睡得天昏地暗。 山官回来的时候,狗剩正睡得人事不知。 脱了鞋袜和外衣,山官小心的躺到狗剩身边,鼻子凑过去在人脖颈处嗅来嗅去。 狗剩大小就爱干净,先时用水洗还不够,非得自己在山上找了皂角搓洗,衣服也是,身上时常就有一股皂角的青气味儿,现在有了银钱买味道更好的香胰子,身上反倒不是那些个胰子的香味儿…… 山官欲罢不能的不停吸气,不是香味,这气味无法道明,但是却仿佛迷药一般。 最后,狗剩是被脖子上麻麻的痛感生生弄醒的。 “啾――” 山官嘴巴离开后,眼前白皙的皮肤上又多了一个紫红色的小印子。 就好像吃自己最爱的东西一样,山官根本不舍得大口一点,所以虽然已经有了七八个印子,脖子上却还不至于无处下口。 “啪!” 狗剩一巴掌挥了过去,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山官头上挨了一下,半点儿反应液无,慢慢的掰着人的肩膀,把狗剩又翻了过来搂在怀里。 “乖,再睡会儿。” 狗剩挣扎了两下,山官力气不大却也没松手。 “让我睡会儿……”狗剩喃喃道。 “你睡呀!”山官轻声应道,嘴巴却油凑了过去。 “唔……走开、睡!” “好!” …… “好你个头!”狗剩忍无可忍的叫了起来。 如此,再想睡得像先前那样死沉已经不可能了。 “不睡了?” 狗剩用力一脚踹了过去。 “哎、哎、哎……” “怎么了?”山官带着笑意问道。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白天黑夜的窝在驴车上,到了地儿也没好好松快直接就睡了,用力蹬了一下,小腿连着脚板都别着回不来,怪异的抽搐着。 山官按住狗剩的腿,在穴道上揉搓了几下,抽痛很快就平息了。 狗剩慢慢把腿蜷缩回来,心有余悸的自己用手又揉了几下。 “没事了,军营里常有的,我这手法可是专门跟老军医学来的!”山官得意的说道。 “你不晓得扰人清梦遭雷劈啊!”狗剩愤愤的说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现在睡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山官用下巴在狗剩脸颊上摩挲着说道。 “你又知道我睡不着?”狗剩尤不解气的反驳道。 “嗯,好,好,是我错了!” “哼,难道不是么?”狗剩使劲儿撞了山官一把问道。 “是是,本来就是我的错……” 79第七十九章 …… 两人在炕上你撞我一下,我摸你一下,闹了好一会儿才老实躺好。 “好了,呼,跟你说个正经事儿呢!”狗剩微微喘息着说道。 山官稍稍往里退了退,刻意仰面躺着,在心里暗自对自己小兄弟说了声对不起,毕竟狗剩可是奔波了好几天,哪里还能顾着自己爽快。 “什么事?” 狗剩把那个山头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温泉!温泉晓得不?就是从地下源源不断的冒出热水……” “这些事你一个人做主就好!”山官等自家小弟弟稍稍平息了后又缠到狗剩身上。 “好歹你的家当也在里面呢!”狗剩随意的靠在山官怀里嘀咕道。 “呵呵,你还会让我们都没饭吃不成!”山官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 “那是当然!”狗剩自负的说了一句。 山官最喜欢就是狗剩这小模样,立即忍不住就把嘴凑了过去。 狗剩用力一巴掌把人推开,撑着酸痛的身体坐了起来,“起床,大白天又不睡觉了还在赖床上做什么……” 狗剩花了几天的功夫,仔细在嘉兴城里找了找,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了玻璃,只价格贵的惊人,也没有大块的玻璃,大多是制成首饰或摆设之类的,且先不论质的,单那一份手艺就不可小瞧。 因都靠人工火烧煅炼,想用玻璃修温室基本是不可能了。 “你不是说了有那什么、唔,地热!地热么!有空回去先试一试,看哪个能种活不就成了。”山官听了,搂着狗剩的腰说道。 现在,只要两人在家,避着几个小的就腻歪在一起。 狗剩说了几次,自己心里其实并没有排斥也就罢了。 “对,车到山前必有路!”狗剩也就释然了,“走开,重死了,我们去接小九。” 小九以大荣侄子的身份进了官办的书院,每天早上都跟山官一起出门,吃过早饭,带个不大食盒,装两个馒头和丁点儿咸菜或者点心之类的对付中午,晚上到快看不清书上的字才回来。 狗剩把整只的熏兔子装了两个,大大小小的干鱼拿了七八条,装了一个大包袱准备带给大荣他们。 孙婆子越发老迈了,终于被大荣以每日自己出去后李青远无人照顾为由接了过来,现在每天无事就在家里跟两三个下人学打叶子牌,以瓜子或小点心做赌资,倒也玩的乐呵。 山官不仅没松开手反而手臂发力,把人带到怀里,“走啊!” “放开,你不怕被浸猪笼,我还怕被人唾沫星子淹死呢!”狗剩把山官手臂拍的“啪啪”响,板起脸说道。 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也没人敢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 山官再不舍,也不敢触犯这样的大忌。 “花伢,我们出去了啊,你在家把门关好。”狗剩给窝在房里的花伢交代道,“晚上就别绣花了,小心坏了眼睛。” “晓得哩!”花伢高声应了,跟出来把门从里面锁好。 花伢今年有十一岁,照这里的说法算大姑娘了,先前花伢还当着大半个家,平日里柴米油盐菜都是花伢管着,现在是不成了。 “花伢怎么也算个军户家的小姐,将来我们山官成了军官,不定会去哪样的人家,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能一个人在外头行走,若是有精力,你们也上心些,好歹找个妇人教教针线……” 李大花在这里过了十来日,不晓得听了或看了哪家军户的女儿是照着大家小姐的规矩养的,回来就是一通大谈特谈。 依着狗剩的意思,这样一个正好动的小丫头哪能关在家里,而且一关就是大半辈子,对李大花的话只胡乱的应了一声。 没想到花伢自己倒放在了心上,与山官一五一十的说了。 “你若愿意也成!”山官思量了片刻便同意了,还在临近找了一家关系不错的同僚,他娘有一手绣花的手艺,也不是什么绝活,教教花伢却是够了,求了人家教几个女儿的时候带着花伢。 那妇人收了狗剩准备的两匹碎花布并一只兔子后就爽快的答应了,只说针线绣架都得自己带。 家里小巧的柳条框子多得是,山官带着花伢置齐后,花伢宝贝一样的把针线框子收在自己房里,得空就拿出来戳几针。 狗剩和山官一路说着闲话过了三条街才到。 大大小小的孩子正三五成群的从里面走出来,不少孩子都有马车过来接,马车从书院门口一直排到了街尾。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小九才拎着书袋子走出来。 “这边,小九,这边!这边!”狗剩挥着手叫道。 “大哥,小哥,你们怎么来了?”小九惊喜的问道。 “来接你去大荣哥那里送点儿东西。”狗剩笑着应道。 小九点点头,脑子里马上就开始回忆最近学的东西。 因是大荣荐进去的,每次见了小九必是要考问考问的。 大荣那里分到的院子比山官这个多了三间厢房,连着一个专门伺候孙婆子的妇人并一对粗使的夫妻和他们两个儿子,住的倒也宽敞。 到的时候,大荣正交李青远几招枪法,山官立即双眼发亮的站在旁边看的如醉如痴。 孙婆子叫人给狗剩端了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儿,不一会儿,孙婆子就不自觉的打起了瞌睡。 “把老夫人扶进去歇下。”狗剩轻声说道。 守在旁边的妇人轻轻点了点头,上前扶住睡得歪倒的孙婆子。 “啊、狗剩啊!”孙婆子就被惊醒了,睡眼朦胧的叫了一声。 “孙婆婆,您去睡吧,我不打紧。”狗剩劝道。 “不、不用。”孙婆子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连连摆手,“老了,老了,就是这样,晚上觉浅,白天老爱打瞌睡,好容易来个人陪我老婆子说说话儿,好得很!” “婆婆要觉得累可千万去休息啊……” 狗剩无奈的跟孙婆子慢悠悠的说了几句,结果老人家又打起了瞌睡,如此弄了几次,才算是把人哄到床上。 外面天已经擦黑了,大荣一行人才进来。 小九拘谨的站了起来。 80第八十章 …… 大荣点点头,“‘所重:民,食,丧,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有功,公则说。’何解?”[注] 小九思索了会儿,照着先生讲过的答了一遍。 大荣沉吟了片刻,“现在你能记住这个也差不多,明日把这句话再读一百遍,在心里仔细琢磨琢磨。” “是!”小九郑重的应了,小心的挨着椅子坐下来。 李青远今年已经十一岁多了还是老样子,好好的椅子不肯做,坐在大荣腿上,一刻也不得安宁,一会儿要拿这拿那,一会儿喊腿酸胳膊痛,要大荣帮忙摸摸。 山官把视线定在自己茶杯上,尽量不去看这怪异的一幕。 倒是狗剩见多了现代各种各样被宠溺过头的孩子,只当李青远被大荣养的有些任性,闹来闹去不过是要大荣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罢了。 “你去跟大金小金玩会儿,哥哥跟狗剩哥他们说会儿话,好不好?” 大荣的声音里几乎带着糖了,宠的腻人。 大金小金两兄弟是大荣买来的一家子下人的两个儿子,平日里主要就是跟着李青远。 “不,我要听哥哥们说话!”李青远脸一扭说道。 “好,好,可不许吵闹……” 等把李青远哄老实了,大荣才搂着人开始跟狗剩说话儿。 “让你见笑了,小家伙不懂事!” “哈哈,我看着他长大的,有什么见笑不见笑,是不是啊,小远?”狗剩逗着李青远说道。 李青远看了狗剩一眼叫道,“狗剩哥,柱头哥哥怎么没来?” “你柱头哥哥在家干活挣钱呢。”山官努力翘着嘴角应道。 没想到李青远身子一拧,把脸埋到了大荣的脖子里。 山官脸上就僵住了,接下来都没大开口。 “……我叫他们把饭菜端上来,吃了再回去!” “不用,花伢和鸡蛋还在家等着,就两个小的也不放心。”山官抢着开口说道。 大荣看了山官一眼。 山官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也是呢,一说起来险些忘了,今天就算了,等我把屯子那边事儿安排好了,有空再找你细说。”狗剩站起来说道。 方才,狗剩和大荣主要就是说了自己买的那块荒山的事情。 大荣也不强留,抱着李青远把几人送到了门口。 “什么事儿都慢慢来,别太心急,怎么也该留些银钱在手里,特别是最近。”大荣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狗剩来不及细想,就被山官微微硬拽着离开了。 一家人用过晚饭洗漱后,两人舒舒服服的躺在炕上。 “你说大荣哥最后说的是什么意识?最近有什么事要发生还是怎么?” “能有什么事!”山官不甚在意的说道。 “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料外的事儿,怕不是你们军营要有啥动静吧?”狗剩继续猜测道。 “好了,别想太多,大荣他……”山官犹豫了一下,“跟杨利义他们走的才比较近!” 杨利义就是鸭蛋的大名,但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杨地主家还是想他继续能念着三少爷杨凌义! “他们住的近当然常走动了,你看我们多久才去一次大荣哥家!”狗剩根本没听出来山官话里的意思,自顾说道,“军队要有什么事的话,我这几天就先别走了,等等看……” 山官咽下口中的话,只恨自己不争气…… 事情说来就来,圣上登基有几个年头了,如历代皇帝一般怎么也想做出几件足够载入史册的大事,这几日已经张贴皇榜昭告了天下:一是从南边时常有水患的地方修一条大水渠去北边,解决干旱的问题,如此一举两得;二是兵部研究了从西洋引入的武器,兵部联合工部自己造了一批出来,优劣未知,征集各府衙的军士进京试用兼训练,兵部再改进。 狗剩、山官、杨利义都坐在大荣家书房里。 山官中午回来说了这事儿,狗剩第一反应就是到大荣这里找人商量商量。 不管狗剩多心急,李青远半天没看到大荣,吵得厉害,大荣只能先把人安抚好再说正事。 “至少是要分三部分,留守、修运河或是上京。” 山官眼睛就一亮。 “先听我把话说完。”大荣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上京要做的事情知道是什么吗?” 长条形的管状,炸药放到金属锥子里面后填进去,需要瞄准,精通射箭的士兵优先…… 狗剩越听越心惊,那家伙不就是现代的枪和子弹吗,而且是没有经过严格工艺检查技术不成熟的试验品! “……威力极大,据说一不小心就将使用者炸的血热模糊甚至半边身子都没了,京城那边再没人肯去试,才出了这样的旨意……” 说道这里,大荣一向平和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沉思。 “大少爷也传了消息回来,最先用的士兵死伤超过一半,不少工匠也遭了难,朝中已经有老臣上书那东西非善类、凶器云云。”鸭蛋轻声说道。 “短见,既是西洋已有,伤人说明是利器,若将来……”大荣掷地有声的说道。 狗剩心惊同时,更震惊大荣这种先见。 “朝中几位将军也是如此说哩!”鸭蛋点点头应道。 说来说去,驻守嘉兴城是最轻松的事儿,开通运河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上京…… 从大荣家出来后,山官就一直一副沉思相。 狗剩也想着自己的心事,两人一路无话。 “山官,咱们家前一阵子事多,说来还没见过你同僚,这两日若是得空,把人请家里来吃顿便饭,你看成不?” 狗剩等了半晌也没个回音,“山官!山官!喂!” “啊,噢,这事儿不打紧……” 连叫了几声,又把人推了一把,山官才回过神来。 狗剩只得作罢,而况临时抱佛脚也不定能有几丝用处。 家里有事,狗剩一向是不瞒着几个小家伙的,只叮嘱好不要出去瞎说。 “那大哥准备怎么办?”小九问道。 花伢也抬头看向山官。 只鸡蛋还仔细的吃着晚饭。 “大哥心里有分寸。”山官笑着说道,“快吃饭,吃了去睡觉,明天不都还有事情!” 81第八十一章 …… 照狗剩的意思,自然是能留在嘉兴城最好。 这事圣上就是再急,命令一层层的传下去,各州各府动起来,前前后后到最后决定,就是在府衙也要耽误个十天半个月,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去想办法。 山官不肯让家里人操心,狗剩也只有干着急,每每最多便是与山官支招探口风或者看送些自家产的东西之类的。 “我赶回去一趟,带一些兔子过来,柱头也制了不少熏兔子、鱼干之类的,再买些猪腿……” “快睡吧,我心里有成算,家里若是错的开,与我二十两银子尽够了,没有也不打紧,你这次带的东西还有剩,拿两只熏兔就成。”山官低声说道。 “银子并不缺,买了山头,家里现在也还有一百来两银子,再不行,先把柱头那里这一季的收成算了,还有十多两,中上等的田地几十亩……”狗剩一项一项的说了出来。 “哪有这么严重,不过为了稳妥罢了,不用担心,睡了。”山官轻轻拍着狗剩的背说道。 “跟你说一声,好叫你知道我们的家底呀!”狗剩嘴硬的说道。 大概是被杀伤力巨大而危险的枪支出现冲击到了,狗剩总有些担心过度。 “嗯,是,我晓得了,你睡不睡,不睡我们来做点儿……” “我睡了!”狗剩立即把被子一拉,翻了个身,背对着山官,蜷起身子说道。 山官轻声笑了起来,手往下移动,放在送上门的翘屁股上,揉捏着。 “睡觉!”狗剩身体用力的挺直喊道。 “这么精神,怎么睡得着,说来我们还是那次之后就再没有……”山官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就是含在喉咙里嘀咕,嘴巴叼着狗剩绵软厚实的耳垂轻轻啃噬。 狗剩用力摇了摇头,躲开山官的嘴巴,又翻了个身,强调一般说道,“睡觉!” “……我来检查检查,以前是我疏忽了……” “走开,睡觉啊!”狗剩捂着要害喊道。 山官手一伸过去就明白了,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你个军痞子,一天到晚就晓得这、啊……” 山官架开狗剩的手,另一只手慢慢动了起来,“是,就是,我这辈子最不会后悔的就是去了军营……” “是,嗯,不然、不然你还是个死气、唔,死气沉沉的臭、臭小子!” 十几岁少年的身体最经不得挑逗,不一会儿,狗剩眼前就闪过真真白光,伴随着一阵无法抑制的低吟喷薄而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山官趁着狗剩身子发软的时候,把人猛地抱起来。 “呀――” 狗剩软绵绵的叫了一声。 自上次醉酒得逞后,某人就在炕头靠里面的柜子就准备了好几个精致的白瓷药瓶。 那是山官找老军医请教了,专门配的膏子,至于其功效,日子久了自然会显现出来。 狗剩爱睡外头,用的自然就是靠外面的柜子,两人都是通达人,从来不去互相翻柜子,所以山官才敢堂而皇之的花钱弄了这东西回来。 所以说军营是一个最极端的大染坊,它教出了纪律最严明的军队,同时也能让人沾染上最恶的习性。 山官所有的那方面疑惑都在军营里得到了最深入细致的了解,每日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士兵聚在一起,若是不说点儿荤段子才叫奇怪了…… 好在这次除了有些腰酸,那部位还好,否则狗剩绝不会轻饶某人! 小九已经己去了书院。 花伢也抱着针线筐子出门了,只剩下鸡蛋在给黑斑洗刷食槽,准备喂饲料。 黑斑在嘉兴城就只有整日拴在院子里的份了,饲料是各色的粗粮掺枯草,偶尔有摘菜剩下的老叶子才能换换口味。 “大哥,山官哥哥叫花伢姐姐给你熬了肉粥,还放在炉子上。”鸡蛋脸上沾着几个泥点,慢慢的说道。 “嗯,脸上!”狗剩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鸡蛋低下头,两手不得闲,脸在肩膀上用力擦了几下。 “等下去洗,快点儿干好了,陪大哥一起吃饭。” “好!”鸡蛋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狗剩不爱吃肉粥这类的咸粥,但是山官显然认为在不适合大吃大喝的这种时候,炖的糜烂的肉粥对身体是最好的。 鸡蛋还不晓得掩饰自己的馋嘴,狗剩把炉子上瓦罐的盖子一揭,就止不住的吞咽口水。 花伢早上出门的时候,把炉子里放了几个大块的没烧完的木块,现在还一跳一跳的发着红光,瓦罐上冒着腾腾的热气,白米和肉末已经完全炖烂了。 狗剩捡上面稀的盛了一大碗,剩下半碗稠的端给了鸡蛋。 “山官哥哥说要大哥吃。”鸡蛋抿了抿嘴说道。 “喏,大哥有这些就够了,你快吃,不然要浪费粮食的。”狗剩头也不抬的说道。 “嗯。”鸡蛋不疑有他,重重的应了一声,端起碗大口大口吃起来。 军营里的动作出乎意料的快,两天后,山官一脸释然的回来了。 “怎么样,定下来了?”狗剩把人拉到房间里问道。 山官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小袋银子,“这个你收好。” 狗剩掂量了一下,两个大锭的银子根本没动,散银居然也还有剩,,“怎么没用?” 山官笑了笑。 “是留守吗?还是派去修河道?”狗剩边弯腰藏东西边问道。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应话。 “怎么了?不会是……”狗剩猛地站起来,头重重的撞在了炕柜上发出“咚”的一声。 “没事吧,痛不痛?怎么不小心点儿!” 山官抱着人的头不停的摸着。 “你被派去京城了,是不是?”狗剩把人推开半步远问道,“现在已经定下来了?名单公布了?” 山官压下心里愧疚点点头。 “走,我们现在去就去找大荣哥……” 山官用力拉住人,“狗剩,你听我说,我……” 拿去的银钱几乎没动,早早就一副心有成足的样子,这几日的闪闪躲躲…… “你是自愿的!”狗剩一口叫出了真相。 82第八十二章 …… “不、不是,狗剩,马文家就他一根独苗,到现在还没说上媳妇儿……”山官心虚的解释起来。 上京的旨意明令,必须签下类似卖身契的文书才能出发,又给了一大笔买断银钱,为谨防新武器泄密,三年内不得与外界通信。 不少消息略微灵通的人家对京城这一大事肯定也有所耳闻,自然不会让自家儿孙去送死,最终选中的只有那等无钱无势穷人家新选上来的军户,就是如此,架势如此夸张,除去那等蠢笨的,谁心里没个成算! 马文是柳树屯原来专靠一辆驴车拉人往返镇上过活的马叔的独生儿子,家里并无田地,遇到大集还有点子收入,平日里再就是四处与人拉东西或做短工,好容易儿子选上了军户,这几年也没攒下多少家底,不过置了几亩薄地,为人也不胜灵通,这等人自然是头一个选去的。 “你不是这样的人!”狗剩阴沉的说道。 就算山官现在嘴皮子利索了些,但是狗剩可不会忘记这人小时候那麻木阴沉的样子。 上次在集市想救助受伤的人也不过是为了表现,对就是表现,狗剩脑中灵光一现,抓住了重点。 因着当前的大事,狗剩暂且没想到去计较山官拿了那次的事作伐逼迫人的账――在太平盛世,军队想得到升迁机会并不容易,多是靠家世与资格,而山官与这两样都不沾边。 “抱歉,狗剩,我不得不这么做!”山官按住狗剩说道。 久经锻炼的双臂如铁箍子一般牢牢的把狗剩固定在床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说、就说,你怎么……”狗剩气的发抖,语无伦次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自山官打军营定居到嘉兴城,狗剩先是无法接受两人的关系,再是彻底忆起了前世最黑暗的记忆,看着是一直缩在一起自我保护,实则还是被这人牵着鼻子走,多少事都胡乱糊弄了过去! “狗剩,狗剩,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狗剩,我说过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山官把人抱在怀里说道。 “你这个蠢货!你不是挺能的吗!怎么会去做这样吃亏的事……”狗剩拔出手臂,在山官背上用力捶打起来。 山官紧紧的抱着狗剩不说话――京城,到底是个不一样的地方呢! 几个小的并不知道山官具体是要去干什么,只小九在书院隐约听了几耳朵不知真假的消息,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狗剩从不往弟弟妹妹身上发泄,出了房间,面上就不显,照样教鸡蛋和花伢认字算术。 “大哥,我听说今日军队已经定了名单,是不是?” 晚上,小九回来在饭桌上问道。 山官看了狗剩一眼,“唔,所以大哥要出远门了,以后你们要好好听小哥的话。” 狗剩只管给自己和反应慢的鸡蛋夹菜。 “要多久呢?”花伢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后问道。 “这个还不定,花伢长大了,帮大哥照顾好小哥和弟弟妹妹们啊!”山官轻声说道。 “大哥放心呢,要早点儿回来呀。”花伢正经应了。 “大哥、大哥……”鸡蛋小声喊了起来。 狗剩回过神,应了一声,掩饰道,“快吃饭,吃了晚上我们出去走走。” “好!”鸡蛋微微皱起眉头应道。 “哈哈,正好,我也……” “你在家陪着花伢,晚上让个姑娘家家一个人呆着,怎么放心!”狗剩面无表情的说道。 山官只得打了个哈哈,省的露出苦笑。 从中午知道结果后,狗剩不过闹了一小会子,就一直这样子,几乎与平常无异,只山官自己知道,那藏在里面不阴不阳的态度。 小九说想再看会儿书,不出去散步,狗剩像平常一样交代了一句注意眼睛,领着鸡蛋出了门。 嘉兴城城内有好几天河流,靠近这一片小院儿的那条河边上还有个夜市,十分热闹,狗剩带着鸡蛋特意过了桥,在对面清净的地方慢慢走。 “大哥,你、不高兴。”鸡蛋扯着狗剩的袖子说道。 狗剩实在笑不出来,抿了抿嘴。 “因、因为山、山哥要要……” 鸡蛋心里一急,说话就结巴起来。 “慢慢说。”狗剩摸摸鸡蛋的头安抚道。 “唔,因为山官哥哥要走。”鸡蛋咽了一下口水,好一会儿才慢慢把一句话说出来。 狗剩心里紧了一下,好歹点了点头。 “不开心,回屯子。”鸡蛋仰头看着狗剩,一字一顿的说道。 “嗯。”狗剩对着鸡蛋的视线点了点头。 “这样,好!”鸡蛋自己也点点头说道…… 山官第二天又去了一趟军营,早早的就回来了。 “大哥,怎么就回来了?” 花伢今早没去学针线,正在院子里忙活。 “出门前能休息几天,这几日都不用去军营了。” “陪大哥。”鸡蛋听了,抬起头闷声说道。 鸡蛋脑子不灵光,曾经有段时间,花伢等几个小的努力想叫鸡蛋搞清楚狗剩跟山官一起后称呼的变化,一般来说花伢小九两人该叫狗剩小哥,而大草小草他们来说,不论是哪个哥哥,如果跟狗剩一样去了别人家,那么排行就算没了,统一都叫哥哥或者弟弟,只鸡蛋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一直没改口,不论说多少遍! 山官了然的点点头,冲着花伢问道,“你小哥呢?” “小哥在屋里看书。”花伢把沤烂的叶子小心的埋到菜根附近应道。 城里院子小,种菜不好用粪水之类的,都是用菜叶或树叶沤一沤权当肥料,而粪水都有专人来收。 狗剩正半躺在炕上,捧着一本医书慢慢的研究,眉头蹙在一起,手指不时的在书上划过。 医书是山官从军中一位老大夫那儿买来的,那老大夫在军队里干了大半辈子,也攒下了一点子家底,原指望独生儿子就是撑不了军户,好歹娶房媳妇儿正经过日子,传宗接代,结果那独生子自小被娇惯坏了,被人一哄骗,居然染上了赌瘾,家底不过半年一载就耗了个精光,老军医那点儿饷银哪里填的住窟窿,只得变卖家产,山官得了消息,花了几个银钱,把老军医的几本旧医书都拿了回来…… 山官靠过去也在炕上坐下,晓得狗剩并没有真正看那医书,否则绝不会坐在炕上。 “日子定了三天后,这两天就会有人来家里。” 狗剩“嗯”了一声。 “对不起,狗剩,但是不论怎么样,我说过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入了军队,所以……” “那是你自己的事!”狗剩淡淡的说道。 “狗剩!”山官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我不明白你在怕什么,就是有危险,我能好好保护自己!” 狗剩用力闭了闭眼,“我说了是你自己的事!” “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狗剩,你时常教训花伢他们有什么要说出来的。”山官把狗剩手里的书抽走,冷静的说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山官打断狗剩的话问道。 狗剩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枪支和弹药的认识都说了。 山官点点头,拉住狗剩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明白了,无论如何,狗剩,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什么是好日子?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挺好,有吃有喝,闹个饥荒也不至于就饿死,大家都在一起!”狗剩低沉的说道。 “不,不够,狗剩,相信我,我有我的抱负。”山官微微仰起头坚定的说道。 83第八十三章咳咳,低调的…… …… 狗剩沉默以对,无法反驳。 山官凑过去轻轻吻在狗剩脸上,慢慢下移,在狗剩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直到狗剩不自觉的微微张开,才伸出舌头缠了进去。 狗剩抬手搂住山官的脖子,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屋里传出令人耳红面赤的“啧啧”声。 “不、不行……” 狗剩微微喘着气,身子扭动着想避开山官的手。 “嘿嘿,你又不诚实。”山官一手把狗剩的双臂按在头顶,一手已经探到了狗剩亵裤里面,低笑着说道。 “还是、嗯、白天,花伢……”狗剩断断续续的说道。 “怕什么,我们在自己屋子里咧!” 山官手上不停,很快就把狗剩的外裤带着亵裤一起剥了下来,看狗剩已经面色赤红,眼神迷离,松开控制的手,身子缩下去,忍不住白嫩的屁股上咬了一口。 “呀――” 狗剩声调拔高,叫的声音悠悠的发颤。 山官听得心里直发痒,把人猛地抱起来坐在自己腰上。 “啊!” 这次,狗剩短促的叫了一声,山官腰一放,手上举,在用力一挺,手上松劲,狗剩脖子一歪,就叫不出来。 强烈的快感如闪电一般窜过身体,狗剩好一会儿发不出声音。 “慢、啊、慢……” 山官充耳不闻的,又把腰部快速的挺了好几十下,身子用力颤抖了几下才放松下来。 觉察到几股热流打在体内敏感的部位,而狗剩早就喷发了好几次,无力的软倒在山官身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去端水进来!” 狗剩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慢的蠕动着,想从山官身上爬下去。 “嗯!” 山官闷哼一声,一把将人按住。 狗剩靠在山官胸口,反手按了按发酸的后腰,惊讶的发现,身下又传来了熟悉的胀痛。 “你――” 山官刚满足了一次,这次就不那马疾风暴雨了, 狗剩被弄得浑身发软,各种羞人的嗓音憋也憋不住。 笔挺秀气,微微透着粉红,因为还没有完全长成,体毛非常稀疏,前端因为发泄,还带着一点欲滴未滴的黏液。 山官微微眯起眼睛,身下享受的同时,单手支撑着狗剩软绵绵的身体,另一只手忍不住握了上去。 “别,呀,不要……” 原就处于敏感状态的狗剩身子猛地一颤,哑着声音说了几个单字。 “这是舒服的事!”山官笑着说道。 说着,手上就动了起来。 狗剩不由自主“嗯嗯啊啊”叫出了声。 院子里,花伢早就面红耳赤的把院子门锁死,连堂屋门也关好,拉着什么也不懂的鸡蛋躲进了偏房。 “够了,够了啊……” “不行,再一会儿,一会儿……” …… 狗剩根本不记得自己发泄了多少次,最后已经稀薄的几乎没有了,山官才餍足的松开胳膊,起身去打热水。 嘉兴城这边的小院,狗剩也专门去打了一个略微扁平的大铁壶,平时烧火就把铁壶塞在下面,烧好火后,放几块半燃的大木材在土炉子里,铁壶架在上面,一整天就有热水洗手洗脸了。 花伢人勤快,手脚也利索,每次铁壶放在灶眼下面落满了柴灰,几乎是一日三遍的擦,擦得铁壶表面一直都是光亮的。 山官晓得狗剩爱干净,端水进去先给人擦了一遍后,干脆又去厨房架起柴火,烧了一大锅水。 花伢听到厨房的声响才出来,与山官搭把手。 等山官把浴桶搬到无人住的一间偏房里,一锅滚烫的水也提了过去,第二锅水花伢正烧着,进去准备叫人的时候,发现狗剩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把人轻轻的横抱起来。 “唔――嗯――” 狗剩在睡梦里都摇着头,示意拒绝。 “乖,去洗个热水澡了,舒舒服服的睡!”山官附在狗剩耳边柔声劝道。 狗剩挣扎了又挣扎,总算是清醒了些,“哦,你烧水了?” “嗯,都准备好了。” 山官把人抱起来,快步去了偏房。 “哈――我自己来!” 到了热水里面,狗剩舒服的叹了口气,浑身的酸痛和黏糊感都好了不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坚决的说道。 山官在狗剩脸上“啵”的亲了一下,笑着回房间,把炕上的铺盖都换成了干净的。 等狗剩好容易撑着越泡越软的身子爬出浴桶后,刚好有软乎乎的干净炕扎扎实实的睡了大半天,直到晚上被饿醒。 山官直到狗剩不喜欢出去吃,专门在酒楼里买了几个清淡的菜并一蛊看不到半点儿油星子的天麻鸡汤带了回来,花伢又从菜园子里弄了几个青菜,蒸了一条干鱼,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狗剩撑着后腰慢慢走了出来。 鸡蛋帮忙把洗脸水都端了过来。 “谢谢鸡蛋。” 狗剩嗓音里还带着困意,显得尤为嘶哑。 “洗了,吃,饿,不好。”鸡蛋言简意赅的说道,冲狗剩露了一个憨笑。 狗剩揉了一把鸡蛋的脑袋,微微咬着牙坐了下来。 “先喝一碗汤,专门为你准备的。”山官立即把汤盛好递了过去。 狗剩侧过脑袋,背着几个小的,狠狠瞪了山官一眼。 喝过汤,肚子里也就差不多了,狗剩连半碗饭都没吃完。 山官帮几个小家伙打了洗澡水,帮小九和鸡蛋盖好被子,吹了油灯才出来。 狗剩已经擦洗过,又躺到了炕上。 “你们将军到底是怎么说的?” “嗯?”山官把脚擦干净,踩着棉布拖鞋出去把脏水倒了。 “具体情况如何,嘉兴城有多少人去京城?别处呢?你们去了如何编制?”狗剩细细的问道。 “我们总共是一百人,别处不清楚,外后天寅时跟着京里来的特使出发,在路上陆续与邻近的几个府衙的汇合,我们这边暂定了正副两个百夫长……” 一个极有经验的老兵是正百夫长,这一百号人里除了山官这等为了前程决定冒险的,还有一部分人是为了那一大笔的买断钱,这个老兵就是如此。 山官只当狗剩感兴趣,越说越来劲儿,还说起了自己去京城后的打算。 “……老孙是个没什么担当的人,这次只是仗着资历,这一路不定会有多少事情,只要我……” 狗剩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小时候一玩伴在家玩他爷爷的老式收音机,不知怎么造成了跟炸弹差不多的爆炸效果,不少类似于弹片的碎片炸到了皮肤里面,就是有现代如此先进的医术,遗留的弹片也一直挑到了伤口完全长好,只能在疼痛或者长出小肉瘤的部位反复划开寻找,几年后才彻底把炸伤部位的碎片清理干净,不知用了多少好药,但是一直到成年被炸伤过的手逢阴雨天还是会同和发抖,如果,如果…… “你怎么了,狗剩?狗剩?” 山官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狗剩的异状,连声叫了起来。 “额,啊,没什么!” 越想越揪心,狗剩情绪就低沉了下去。 “躺下来!” 狗剩顺着山官的力道倒在床上。 “别那么担心,狗剩,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如果我出了意外,你便告诉屯子里人,小时候的约不作数,我在外头也有了家室,你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只花伢和小九就要麻烦你了,不过,这是最小和最坏的可能,所以,你一定要等着我……” 山官絮絮叨叨的在狗剩耳边说了许多。 “哼,你就自己去美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狗剩揉了揉耳朵,把被子拉紧,“睡了,外后天要走,明天早点儿起来与你收东西,看还缺什么,再不许跟今天白日一样了!” 山官白天刚饱餐了一顿,自然是无不应的。 半个时辰后。 一个时辰后。 狗剩恨得把被子踢飞,还不得不控制着仍旧酸软的身体尽量小心翼翼的翻身。 “怎么,睡不着?”山官一把将人按在怀里问道。 “唔,白日里头睡多了。”狗剩应道,忽而就有些愤愤的,“若不是因着你,哪有这些事!” “呵呵,睡不着,我们……” “啪!” 狗剩用力把山官缠上的手打开。 若是有那么容易就把个离别在即血气方刚的少年欲望打开就好了。 屋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山官嘴巴就胡乱的往能凑到的地方亲。 “你、你小心,小心使用过度,阳痿!”狗剩愤愤的说道。 山官根本不晓得“阳痿”是什么,只管狗一样,一边深吸气,一边往狗剩身上凑。 “滚开,我现在想睡觉了!” “嘘――” 黑暗中,山官提醒道。 狗剩慌忙压低了声音,“不是说了明天还要早起……” “嗯,左右是睡不着,瞧,你不也挺想的。” 这具青涩的身体尽管下午已经发泄到极致,在稍作挑逗后,小雀儿仍然不顾意志的抗议,高高的翘了起来。 山官鼻子里喷出的气流越来越大。 炕头传来一阵oo的声音。 接着,高壮强健的身体就压了过来。 狗剩只无力的推搡了两下。 “嗯,呀,放、放……” “老军医说过,固本培元,我们、嗯、我们精血流多了不好,你今天下午已经、啊……等我一起、一起……” 在喷发的边缘徘徊,狗剩眼前阵阵发黑,直摇头,嘴里连像样的字音都发不出来。 …… “啊――” 山官和狗剩一起叫了起来。 效果相当显著,几乎是立即,狗剩就陷入了昏迷式的深度睡眠。 尽管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山官仍然撑着爬了起来,打水进来给狗剩下面亲清理干净后才睡去…… 84第八十四章 …… 一刻钟后,狗剩一脚把山官踢醒了。 山官只当狗剩做梦,翻了个身有打起了细小的呼噜,连着真枪实弹的干两场,到底还是耗体力呢! “起来!” 狗剩又踹了一脚,有气无力的叫道。 “怎么了?”山官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 “饿死了!”狗剩咬着牙说道,恨恨的在山官腰上掐了一下。 山官“嘿”了一下,打起精神坐起来,起身把油灯点了,“你等会儿!” 狗剩“哼唧”一声,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迷迷糊糊的躺回了炕上。 山官出去舀了点儿冷水洗把脸,算是清醒过来,寻思了一番,大半夜的,厨房里就晚上的一点子剩菜,还不能给人吃太刺激的东西,不然早上起来可有的受了。 “尝尝我的手艺!” 一会儿,山官捧着一个大碗进来。 狗剩把外褂拖过来披上,坐在炕沿上。 山官把面搅拌的稀稀的,拿了几个干香菇对半切了放进去,在捡了一点儿晚上剩下的蔬菜,混在一起煮了小半锅面汤,黑灰色的香菇、绿色的蔬菜配着白生生的面汤,看着倒是十分不错。 狗剩接过来,小小的喝了一口滚烫的面汤。 “怎么样?”山官笑眯眯的问道。 姑且不论味道到底如何,反正肚子饿的时候吃起来真是美极了。 狗剩斜看了山官一眼,并不答话,顾不得烫,大口吃起来。 “煮东西我可是顶顶厉害的,说来,我们原先在军营里的时候,从早到晚的操练,每日两顿吃多少都不够,夜里自己胡乱煮一锅东西,十几个人抢着吃再香不过了,那时候只要是吃的都搜罗来放到罐子里一并煮了,记得有一次,实在是寻不着东西了,我们几个要好的把校场边边角角都摸了遍,指望着找几根野菜,连草根都挖出来煮过一次……可惜,现在大家都天南地北的各自散开了!” “还有没有?”狗剩把吃得精光的碗递过去问道。 山官正感慨着,外泄的情绪就被打断了,“你啊!” “唔,煮的还不错!”狗剩打了个哈欠问道。 “睡吧,别吃了,省的夜里积食!”山官把碗筷接了,泡在锅里,留着明早再收拾。 狗剩端过炕头的茶杯抿了一口,几乎立即就陷入了沉睡。 俗话说得好,灯下看美人。 在昏暗的油灯下,看着狗剩随着平缓的呼吸慢慢颤动的脸颊,山官竟又有些情不自禁,原本笃定的决定第一次有了小小的动摇…… 两个半大小子白天黑夜的厮混,第二天早上肯定是起不来了。 花伢体贴的没去打扰,把灶收拾干净了,胡乱煮了半锅面片汤,跟两个弟弟吃了早饭。 小九照旧是急匆匆的去了书院,花伢拎着针线筐子也出门了,鸡蛋还是伺候黑斑。 山官起来的时候,鸡蛋已经把院子里打理的干干净净。 “鸡蛋,去歇着,进去跟你狗剩哥哥说说话。”山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道。 “嗯。”鸡蛋闷声应了,在木盆里仔细把手脸都洗干净。 狗剩自然已经醒了,不过一动才发现了纵欲的后果――浑身半点力气也没有,就是想起床也起不来呢! “大哥,起来了。” “哦,鸡蛋啊!”狗剩低声说道。 “没事,想回屯子。”鸡蛋慢慢说道。 种地的人你若是勤快,总有干不完的活儿,在这城里的小院子就不一样了,每日来来回回也就不过几间屋子并屋前巴掌大的几块菜地,难怪农民在城里都住不惯! “好,过几日,等你山官哥哥走了,我们就回去。”狗剩应了。 鸡蛋面上一松,这才有心思注意别的。 “大哥,不舒服?” 狗剩摇摇头,“没呢!” “不起来!”鸡蛋固执的继续说道。 狗剩尴尬的胡乱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想躺着啊。” 鸡蛋点点头,“累,好好休息!” “你要是没事干,跟花伢姐姐去找她师傅家大小子玩会儿!”狗剩微微侧了侧身体,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建议道。 鸡蛋摇摇头,“不好!” 狗剩心下了然,不论如何,鸡蛋这个样子,自家人都有不耐烦或者欺负的时候,更何况外人了。 “那把大哥书拿过来,那本边上缝过线的!” 鸡蛋应着就小跑了出去。 这本旧书是一本杂谈集,狗剩又整理些自己的见闻等写在当初专门装订在上面的空页上,平日里有机会就选一个给几个小的讲道理,倒也便宜。 “上来挨着大哥坐!” 昨晚睡前山官给狗剩擦过身子,今早有给清理一遍,炕头的柜子每日都备着干爽的大巾子,除非急了,一般都会把巾子垫上,到不至于一日换几次铺盖,现在炕上也还干爽,让鸡蛋坐上来,并不会尴尬。 鸡蛋脸上露出笑意,慢吞吞的把鞋和外裤脱了放整齐,就势滚到狗剩的被子里坐着。 狗剩和鸡蛋挤在一起,公着看一本书,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念。 鸡蛋跟着狗剩一句一句的读。 “现在有空,每天早上事儿忙完后,就拿着这个读一阵子,以后说话就慢慢利索了。” 鸡蛋重重的点头。 狗剩带着鸡蛋把一篇念了好几遍,才撑着虚软的身体起床。 山官特意跑去城东边的集市买了几样稀罕的早点,一路匆匆赶了回来。 “尝尝,那家是老字号,这鲜汤馄饨最是有名!” 狗剩洗漱完毕,把头发胡乱的拢成一束,扎在头顶,扶着腰靠在炕桌上坐下。 混沌汤里飘着少许各色的口菇,难怪叫鲜汤了。 这时代可没有人专门种蘑菇的,都是屯子里农人趁着春雨后上山采摘的,捡卖相不大漂亮的晒干,才有了集市里那么几点儿干菇,狗剩往日里若是再山上瞧见了,自然是尽数摘回去,可惜家里人都爱吃这个,半点儿干菇也没攒下来。 狗剩大口吃着小混沌,把汤都喝得一干二净,脑子忽而就一阵灵光,山上时常就能看到能吃的蘑菇,最常见的是一种纯白色椭球形的蘑菇,既然这东西稀缺,何不试着自己种一种呢! 山官好容易才抢到这一碗,自己只能捧着馒头就家里的咸菜,看狗剩吃的香甜,心里好不舒坦,到了一碗热水,一口气吃了四个大馒头。 左右山官这几天就要走了,狗剩只在心里暗暗盘算,并没有说出来与山官商量。 两人吃饱喝足,还没来得急收拾碗筷,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鸡蛋是个实诚的孩子,既是狗剩发了话,刚刚就自己捧着书站在院子里念,碰到不认识或忘记的字才进来问一声,山官分了他半个馒头就乐的没办法,这会儿听到敲门声高升叫了起来。 “谁呀?”山官站在门后问道。 “是我,老孙,丁将军和孙大人来了!” 老孙便是这次去京城的头了。 山官快速的打开门,朝门外站在前面的中年人行了个礼,“丁将军,孙大人!” “不必客气,今天我们还事多,你这里就动作快些,把这些看清楚后签字画押!” 狗剩听到声响,在堂屋把炕桌收拾出来,又去厨房忙着泡茶。 丁将军是个健壮的中年汉子,面上胡茬剃的干干净净,若不是眼角有三条鱼尾纹,真真看不过来是年逾四十的人。 这里人普遍命短,在柳树屯这等地方,能活到六十岁就是极受人尊敬的老人了! “这是我契弟 ,正经掌家的人,我的事尽可与他说。”山官把人迎近课客厅,对那中年人介绍恰好端茶进来的狗剩。 狗剩冲丁将军微微弯腰笑了笑,听山官如此说,正大光明的坐在了炕头边上。 陪着丁将军一起处理这事儿的,出了老孙,再有一个就是孙大荣了。 大荣对狗剩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山官仔细读了契约书,看了狗剩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把字签了,有沾了印泥按了红红的指印在上面。 大荣示意狗剩也拿过去看一看。 狗剩也不客气,从山官手里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其实,山官这样试用的军士,最多知道火枪的威力和使用方法,只有个三年之约,那些工匠就不行了,一辈子必须住在指定的地方,不得出京,契约书主要申明一次付清大笔养家银钱,到京后军饷照发,上京纯属自愿,若有意外全看个人造化云云。 事已至此,狗剩无话可说。 大荣把契约书收好,一式三份,一份嘉兴城这边留着,一份山官带去交与京城那边,余的一份狗剩仔细收好了。 丁将军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什么也没多说,当即把银票拿出来与山官后,就要走。 狗剩数了数大小银票加起来足有三百两,对柳树屯的普通人家而言,若是无人卧病,怕是一代人都不一定花的尽。 85第八十五章 …… 丁将军又交代了些话,狗剩都没注意到,直到山官把人送出去后才收拢心神,把契约书仔细收好。 “既是决定了,就定下来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不论如何,先有命在才能说别的。”狗剩说了一句,撑着发软的身体往厨房去了。 山官跟着进了厨房。 “具体哪天走?” “后天去军营集合,午时出发。”山官应道。 狗剩点点头,把灶点上,往锅里加了小半锅水。 山官把烧火的活儿接了过去。 狗剩把剩下的干兔子和干鱼都拿出来,锅里放上隔板蒸着,另还有昨天就腌好的几大块精瘦肉,一锅根本放不下。 土驴子上的扁壶端开,架上干净的铁架子,等兔肉蒸的七分熟的时候,往炉子里放上足够的柴火,将兔肉水分彻底熏干,如此,虽然肉非常硬,却能放许久。 等第一锅蒸出来后,花伢回来,领着鸡蛋也进来帮忙。 狗剩腾出手揉了大半盆面,拍成一个个巴掌大的薄面饼,等肉都蒸好后,烧干锅,在锅里用一片肥肉擦一遍,把没发酵的面饼放进去,让山官用小火细细的炕,一气儿炕了几十个干面饼,放凉后,摞的整整齐齐的,用干净的布包的紧紧的,打个活结。 “不晓得你们进京了会怎样,带些吃食在身上总是安心些。” 山官连说要不了那么多。 狗剩如是反驳了一句。 一大家子一直忙活到了下午,肉还没熏完。 花伢和鸡蛋俩因为呆在炉子边,眼睛都熏得泪汪汪的。 狗剩想办法把几块精肉固定住。 “走,我们一起出去。” “小哥和大哥一起去吧,我跟鸡蛋弟弟在屋里照看炉子。”花伢眨着眼睛说道。 鸡蛋也在旁边连连点头。 现在可没有蜂窝煤,而况熏东西也用不得煤,上等的木炭倒是很有些后劲,不过哪里用得起来烧炉子,所以这土炉子时时就要注意往里面加自家烧出来的木炭。 两个小家伙眼睛都是红的,脸上也被熏得红扑扑的。 “不急,有多少是多少,我们去与你大哥买几件衣服,到那边怕是得好久才能安顿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置办物什,人生地不熟的,几时才摸得清!” 花伢这才应了,领着鸡蛋去打水洗手洗脸。 狗剩捡结实耐穿的褂子买了两件,棉布的亵衣亵裤、靴子…… 等天擦黑,正好接了小九一并回家。 “你们大哥走了后,我们准备回柳树屯过日子,小九要念书,明日我去托了你大荣哥照看,放假我们来接你回屯子,花伢要学针线,我看在那家人哪里也学不到什么真真的东西了,等回屯子找了吴三嫂子,花点儿银钱,她家必是愿意的,这院子我们把东西收一收,暂且租出去,省的没人住朽了,怎么样?”狗剩在饭桌上说道。 “都依你。”山官也敛了笑容,闷声说道。 小九几人自然是无不应的。 “大哥多久回来?”花伢小声问道。 “起码要三年。”狗剩放缓语调答道。 花伢和小九脸上都露出了惊愕和不舍。 “大哥是要去做大事呢,等大哥回来给你们大惊喜!”山官放下碗筷,一边揽一个笑着说道。 无论如何,分离总是一件让人伤感的事情。 接下来一天大家都有些闷闷的。 夜里,两人躺在炕上。 “去京城,说话做事都要格外小心,特别是我跟你说的火枪,你记在心里,别乱说,一定一定要小心那东西,觉得枪管太热就撒手……” 山官连声应着。 “……家里银钱有剩余,我给你那件蓝色的褂子和藏青色袄子里各缝了一张五十两和几张十两的银票在角落边上,有什么事千万别舍不得,若是受了伤,便是花再多钱,也得好好治,军饷也别省着……” “我都知道,你放心,你在家也一样,什么事都慢慢来,别累着自己……” 两人在被子里互相交代了半夜才算是把话说尽。 狗剩老觉得心里堵得慌,咬了咬牙,就着微弱的夜光,猛地朝眼前唇线分明的嘴吻了过去。 明天山官还要赶路,临行前不晓得多少事要忙,最终在临门一脚打住了。 山官喘者粗气,尽量不去管身下不安分的小弟弟。 狗剩也是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你管好、管好下面,记住没?” 山官“嘿嘿”低笑起来,“你想憋死你男人呢!” “哼,最多、最多,靠五指姑娘!”狗剩说着,脸上阵阵发烧。 山官心情却舒爽起来,把人抱在怀里,“这还差不多!” “快睡,明天有你累的时候!”购书呢个翻了个身,背对着山官恼声说道。 山官嘴角翘的越发高了,紧紧的搂住狗剩,眼皮慢慢沉了下来…… 小九学堂中午是有休息时间的。 狗剩领着花伢和鸡蛋一起吧小九接了,去城门口送人。 今儿,府衙照旧出动了几队衙役在城门巡逻。 等百人的小队从城门整齐的小跑出来的时候,来送人的不少老幼妇孺嚎啕大哭起来。 领头的孙百夫长侧头与京城里来的特使说了几句。 只见那特使点点头,孙百夫长回身高声喊道,“许歇息一刻钟,听号令集合!” 到底是正经操练出来的军人,有序的散开,很快就安抚住了各自的亲属,只余细微的抽泣声。 狗剩昨晚早就把要说的说了,两人只借着衣袖的遮挡,紧紧的把手交握在一起。 倒是小九和花伢跟山官争抢着说了会子话。 “咚――咚――” 悠长的鼓声很快就响起来。 早就训练有素的士兵挣开或放开家人,不过几息间就结成整齐的四列,小跑着远去了。 狗剩用力眨了眨发胀的眼睛,牵着鸡蛋和花伢慢慢往回走。 先把小九的东西收拾出来,一驴车拉到了大荣家。 李青远正在院子里呼呼哈哈的舞剑。 大荣子站在旁边偶尔出言指点。 “青远脾气不大好,你别去惹他,有什么冲突也让着些,你大荣哥是个公正的人,但毕竟是借住在别人家,也好叫你长些心思,将来不至于懵懵懂懂的去做官……” 几人等李青远舞完,绕着院子走了几圈,放松肌肉后,洗去脸上手上的汗水又赖到大荣身上,才靠过去。 “这是小事,小九在这里一切自便。”大荣温和的说道。 小九应了一声。 “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明日雇一辆马车就走,屯子里也是一摊子的事儿。”狗剩起身说道。 大荣点点头,抱着李青远把人送出了院门。 大荣这边院子离书院近多了,就是中午也能回来稍稍午休一段时间。 家里贵重的小件物品都随身带着,大件的收拢好,只等明早装车。 院子就租给了李大花原先说的隔壁一大家子靠一个士兵儿子过活的人家,那一家子光自己人就有十多口,还时不时有上门借助的乡下亲戚,住的地方确实紧吧,听说狗剩要租小院子出去,当即就过来谈了。 这样带齐全家具的院子,照着行情,一年二十两银子是要的,因是邻居,狗剩也没多计较,只按一月一两算,先把今年余下的七个月缴清,五月的最后几天也就算了。 看着繁琐的事,不去斤斤计较的话,不过一两天功夫就全部整顿完毕,山官走的第三天中午,狗剩一行人就上路了。 李大花和刘打铁照旧在地里忙活,听人说了狗剩把家当都搬了回来,才匆匆从地里赶回来。 “怎么回事?”李大花顾不得擦把汗,咋咋呼呼的问道。 这时代消息闭塞由此可见一斑。 “先把东西搬进去再说!” 刘打铁已经闷不做声的帮马车夫一起把几个精巧的家具搬到院子里。 柱头和大麦也出来帮忙,人多就快了。 等付清车资,把家具都规整好后,狗剩只提了一句山官受调遣出了远门,要好几年才能回来,余的就没细说。 “这是什么事呢!两口子才在一起几天,哎呀呀……”李大花懊恼的直叫唤。 “既是回来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又不少吃住。”刘打铁截断李大花的念叨说道。 “爹说的是!”狗剩笑着应了。 因有了刚得来的几百两银子,出去与山官带走的大几十两,狗剩手里现在也还有三百多两,当即开始计划开发东面的那座荒山。 因着前世的记忆,狗剩极没安全感,先还是准备打院墙,一是划清楚界限,再就是请了人帮忙,好歹算是把山踏一遍,若有什么大型猛兽也好赶走。 地里也就是锄草施肥捉虫的细琐事儿,刘打铁也过来帮忙。 狗剩还专门寻了这边极其耐寒的荆棘离院墙半米远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种了一圈。 屯子里但凡有把子力气的都来做工,甚至临近几个屯子也有不少人冲着那份工钱托了熟人说项,过来帮工。 也就是砌墙,不像造房子,一个多月后,在进去最炎热的伏暑之前,一道壮观的墙壁已经把第二座荒山也包了起来。 青蒲镇这边的山都是小山包,山上植被也相当稀疏,并没有什么大型野兽,要小心的也就是各色毒蛇了。 狗剩趁着这一段时间,早就把山上研究了个透彻,心里大致有了计划,只眼下还有件事情。 这次趁着砌墙,狗剩多买了不少材料,准备再修一个仓库屋和地窖。 “你就是多事,不晓得成日里在想些什么!” 听了狗剩的话,李大花愤愤的喊了起来。 狗剩当然不好说看当朝统治者如此重视杀伤力强大的武器,怕也是有野心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是有条件,还是做点儿准备的好。 刘打铁帮工帮的多了,造房子自己也会,因狗剩本就不想闹得屯子里都知道,一家子大大小小的都帮忙,自家人一天一点儿的往上码。 “哟,是刘嫂子呀,您可真是好福气……” 以前,山官刚那里成为军户的消息刚传回来的时候,有人这么恭维李大花,李大花乐的什么似的。 “什么福气呀,我家那个败家子,手里有一丁点儿银钱都留不住,尽会瞎折腾,好好的上等田地不买,被人诓的买了个山头,还花了好些银钱建围墙,你说这是什么事儿,怕是这几年的家底子都填进去了……” “你说享福,要享福,我也跟城里太太夫人们一样,出门叫人用轿子抬着,还下什么地,我这身子骨还不日日在地里忙活……” 李大花在外头这样说了几日,屯子里人也亲眼见了狗剩前段日子的作为,自然是都信了,而况狗剩确实没买几亩良田! 院子边上朝阳的大仓库房已经有了模样,一边往上修,一边选了靠近门口位置为入口,往下挖地窖。 那边山上温泉周围,狗剩领着大麦忙了一个多月,围着温泉的四面搭了四个草棚子,其中一个小的,拿石板砌了一个半米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的池子,把细细的温泉水引进去,等天凉些,就有美美的温泉泡了。 另三个棚子,一个里面已经铺上了从外头搜集来的长能食用的菌菇的腐木、烂草或黑泥巴。 狗剩只听说有人专门种蘑菇的,自己却是不懂,只知道要保持湿润,余的温度就靠温泉了,也不晓得结果会怎样,现在只每天花功夫早晚洒水,剩下的两个准备留着秋季种些上半年产的菜蔬进去。 “大哥,那边山荒着也是荒着,不若我们把中间的隔墙拆一截去,再过去放些种兔,也把兔子养起来哩!”柱头大口大口吃着白米饭,有些含糊的说道。 “也不是不行,只怕太累人。”狗剩端着一碗汤慢慢的喝,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应道。 “不打紧,现在五弟也可以帮上忙了,还有大麦,哥也在家呢。”柱头抬头说道。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觉得可行,就去做了。”狗剩点点头说道。 “哥!爹跟我商量了……”柱头犹豫着说道。 “嗯?”狗剩疑惑的看了过去。 “没什么呢!” 说罢,柱头低头大口大口吃起来。 狗剩也没在意,弟弟大了,都当自己家的时候了,哪还有事事都管的道理! 山脚下这院子比嘉兴城的住所大多了,而且将来不够住了,还可以再加盖,回来后,花伢是单住一间房的,柱头带着鸡蛋一起住,最边上靠近厨房的小偏房大麦一直住着。 大麦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吃过晚饭,就着天边剩下的微光,在院子了“嘣嘣”的砍白天捡回来的柴。 温泉山那边温泉周围的灌木都被砍了回来,半敞开式的柴房里早就堆不下了,大麦又在后头搭了个棚子,也已经堆得满满当当了,一时半会儿,家里是不会缺柴火了。 花伢回来第二天,狗剩就用红纸封了两串铜钱,拎了两只肥兔子,领着花伢去了吴三嫂子那里。 两串铜子儿在柳树屯已经不算小数目了,一个壮年的汉子做一天工,也不过八到十二个铜子儿的工钱,而况狗剩言明以后每月都有五十个铜钱,直到花伢学成为止。 吴老太当初瞧中吴三嫂子这个儿媳妇,就是因着她那一手家传的绣活儿可以补贴家用,吴三嫂子娘家就一个寡母并一双年幼的弟妹,便是有手艺在手,毕竟没有田产,吃穿都要银钱,在屯子里算是下等的人家了,在吴老太面前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吴老太挑的前两个儿媳妇儿都是厉害的,把男人管的死死的,吴老太也不是什么顶顶精明厉害的人,自然不大痛快了,两个大儿子都是看着老娘受气也不大声张,所以吴家三兄弟分家后,吴老太没跟着老大反而住在吴老三家里,当初给三儿子相媳妇儿的时候,未尝没考虑这一点才选了吴三嫂子! 听了狗剩的来意,吴老太是不乐意的,这绣活儿当然是要留着教给自己孙女的,花伢一个外人怎么能学去,而况家里平时就指望这点子东西补贴补贴呢! 吴三嫂子却也不傻,不等吴老太发话,满口应了下来。 “人家堂堂正正的军户,多少田地都是不缴税的,哪里会让小姑娘学了手艺去接活儿回来做,不过为了将来好找婆家罢了……”吴三嫂子把得来的铜子儿拿了五十个交给婆婆,耐着性子掰开来说了一通。 不知是这五十个铜子儿的作用,还是吴老太真明白了,总之第二天花伢再去的时候,是没受过冷脸了。 原先花伢学的不过是些捉针缝线的事儿,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绣法,小姑娘越发沉迷了,每天除了给家里帮忙,必要抽半个时辰练手的,日日与吴三嫂子约好学大半个时辰,这会儿吃完饭,快手快脚的收拾了碗筷就往房里钻。 “在油灯下少弄一会儿啊,莫坏了眼睛!”狗剩在院子里交代道。 柱头和大麦、鸡蛋一起侍弄了一遍养在笼子里的种兔和幼兔,等各自忙完,天已经全黑了。 晚上,洗漱后,柱头敲了狗剩的房门。 “进来,我还没睡。”狗剩交道。 柱头轻轻推开门,后头跟着鸡蛋,两人靠着狗剩在炕上坐下。 “哥,爹昨儿跟我说,现在养兔子地方更大了,以后收入也会多些,这必定是拿哥和山官哥的银钱一起置下来的,这两年却只叫哥拿小头,花伢妹妹和小九弟弟也大了,不好这样,也没这个道理,叫我和鸡蛋两人分三成,余的还是你收着……” “没有的事,别想多了!”狗剩不甚在意的说道,并没有同意。 “爹说的有道理,我长大了,哪有一直让哥养着的道理!”柱头坚持说道。 其实于这一方面,狗剩真不在意,银钱如何分只是虚的,将来柱头或鸡蛋有要使钱的地方,狗剩还会小气不成! “那就依你们的,再那一成与爹娘,爹娘也费了不少心。”狗剩随意的说道。 柱头和鸡蛋哪会反对! “我当什么事呢,快回去睡吧,明天又是一天的活。”狗剩笑着说道。 “大哥,也早点睡!”鸡蛋一字一顿的说道,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狗剩摸了摸鸡蛋的头,把两个弟弟送出房门,反手插上了门栓,在油灯下把今天的账记下来才睡觉…… 有事可做,时间过得总是快些。 等狗剩回过神来,离铁红薯和铁土豆种下去已经有一百多天了,照着正常的生长期,铁红薯可以收了。 狗剩只能放下家里一摊子的事,往几个舅舅家去安排这件事…… 86第八十六章 …… 红薯本就不是什么娇贵的作物,两个舅舅并大堂哥都稀罕着狗剩那份工钱,还指望着将来山官有了大出息沾沾光,侍弄的还算精心,便是二舅舅眼皮子浅些,先弄几个家去也因着不知道那石头疙瘩一样的东西怎么处理而放弃了。 狗剩也不小气,陪着挖了一个上午,顾不得还是大热天,中午就在田边上升了一堆火,捡细长些的烤了一二十个,不一会儿一股焦香味就飘了老远。 铁皮红薯在这一带还是个新东西,种的时候就有不少乡人等着瞧稀罕,今儿收,还有人特意绕过来看。 等捞出来的红薯不烫手后,狗剩大方的招呼邻人都尝一尝。 大堂哥正长身子的时候,早忍不住咽了几回口水,狗剩红薯一捞出来,顾不得烫就剥了一个边吃边哈气,一个吃下去后肚子竟觉得微微有些发撑了。 “大表弟,这是啥子东西哩?忒饱肚子!” 大堂哥跟狗剩一样大,虽说打小狗剩就不合群,却也不至于生疏,吃的脸上嘴边黑乎乎的,边说着就想挠挠头,举起手来才发现手上早就见不得人了,只得歪着脖子努力在肩膀了蹭了蹭。 旁边尝了滋味的乡人也纷纷发问。 “是先头那个县令老爷专门找来的新作物,这东西好养,到时候回去削了皮放粥里一起煮,又饱肚子又省粮食,还耐放,在地窖了过一个冬也没问题。”狗剩倒也不隐藏,“或是洗干净蒸了,切成条晒干,给家里娃娃做零嘴也是极好的!” 上清屯过来瞧稀罕的人顿时“嗡”的一下低声议论起来。 “大花他大小子,这东西明年哪里还有种卖?” 有人当即高声问道。 “估摸着镇上铺子里都该有了,若不好买,我这里也是要留种的……”狗剩细细的把红薯苗、红薯藤的用法也说了。 当初狗剩带着两个舅舅并大堂哥种的时候,不少人也是亲见过的,因中间把苗剪了又扦插了一回,不晓得多少人在背后嘀咕,只当狗剩败家子,这会儿看着堆成小山的红薯被挖出来,又有无数老藤喂猪喂牛都是极好的,就是老叶子切了还能喂鸡,不定多后悔。 “我就说前头县令老爷多好的大人,怎会坑我们,我那口子……” “嗨,当初县令老爷还专门煮了粥分与大家免费吃,我家小子还挤进去吃了半碗,谁晓得……” …… 红薯有肥就格外肯长,个个挖出来都足有几个碗口粗,一个半巴掌长,怕是有两三斤了。 几人一边挖,狗剩一边往家里运,都倒在院子里。 最后大舅舅并几个舅妈还大些的堂弟都过来帮忙,二十亩挖了七八天才进入尾声。 狗剩也没与几个舅妈说工钱,直接一家送了一车红薯。 “一定要放地窖里啊,烂了的就跳出来,可不能吃坏的东西。”狗剩反复交代了几遍。 几个舅妈都应了才放心。 因当初买二十亩地是说好种新作物不收税银的,这几日就有个文书吏专门到各个屯子统计。 当初方县令早就与几个大户说好了,东西由官府经手,放他们铺子卖与无粮越冬。 文书吏大致记下种植面积和总产量,记了个三成的缴粮,手一挥,即有县令老爷调来的马车和人手上前搬已经装好的红薯…… 不消说,明年就是不拿铁皮红薯做主要作物,不少人家估计多少也会一块,预防着收成不好,好歹有口吃的。 狗剩陪着干了好几天的活,人晒得黑黝黝的,又吃不惯小舅妈家的伙食,等到家的时候,李大花一看眼睛就红了。 “我去找她们说理去,与了他们大把的工钱哩,怎么还叫我儿子下地,便是亲舅舅也没这个搞法的,外甥去了好歹给两顿好吃的招待招待,而况你现在……” “娘!”狗剩慌忙把人扶着往屋里走。 李大花性子改不了,多好的药与食物补着,身子还是一年一年虚空下去,大声说几句就喘气、 给李大花冲了一碗蜂蜜水才堵住了她的嘴。 “我并没有累着,几个舅妈也没亏待我,只我自己吃不惯睡不好罢了,快不要闹了!”狗剩劝道。 “你就是死性子,就是舅舅和堂哥,与了工钱,活就该他们干,你去看一眼不就成了!”李大花放下碗,抹了把嘴说道。 狗剩这话,李大花还是愿意信的,虽说狗剩这几年钱花的流水一般,自家的伙食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屋子也是屯子里顶顶好的,自己娘家那几件土屋怎么能比! 想到这里,不是娘家人作怪,李大花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些。 “你爹今儿一早跟大麦去那边山头了,怕是要晚上才回来,今儿我们就在这边吃晚饭。” 温泉山上几个棚子虽然还没有种东西,因之前是荒山,翻地除草、捡石头树根,不晓得要花多少工夫才能整出来。 狗剩自然是无不应的。 山官出了远门,刘打铁才许一家子都时常来狗剩这边。 大草、小草也不小了,狗剩干脆也给置了两个针线篓子,让两个小姑娘跟着花伢学学针线活儿,也算是一门有用的手艺。 柳树屯像李大花这样的农妇最多也就会点儿缝缝补补,能跟花伢胡乱学一点儿,到底如何,只看两人各自造化了。 狗剩原说加了点子银钱,把大草小草两姐妹也送到吴三嫂子家,可惜一是吴三嫂子自己不愿意,花伢学了不靠这个绣活儿过日子,大草小草可就不一定了;二是刘打铁和李大花两口子也都拦着,直说没必要,狗剩也就作罢了。 这天,远远的就看见王大哥赶着一辆旧驴车过来。 几个孩子都笑闹着跑到门口迎接。 王大哥这些年一直在狗剩这儿运兔子回去买,先前还是一个担这货物四处卖卖的货郎,去年他弟弟考中了秀才,他借着这势头,拿了全部的积蓄在青蒲镇顺利的买了一个小铺子,正经做起了杂货铺的生意,还是走乡串户的收些乡下的土产在镇子上卖,生意倒也过得去。 他是个会做人的人,每每来都会给几个小的带几样新奇的东西,是以连李大花都对他没话说。 只一点,这些年王大哥一直忙着挣钱供自己弟弟读书,挣多少都有填窟窿的趋势,就是现在王老二中了秀才,后头还有举人、进士,就是真真当了官,没有银钱活动,还指望一举得个好前程不成……生生把自己耽搁了,年近二十还是单身一人,这在这里已经算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等几个小的跑回来的时候,一人手里就拿着一块精致的点心。 “王大哥太客气了,每次来都破费……”狗剩客气的说道。 “不打紧,是家弟去拜访恩师带回来的,家里没小孩子,放久了也是坏掉,拿来给几个弟弟妹妹们吃再好不过了!”王大哥爽朗的笑着说道。 这就是王大哥的本事,不论何事都让人觉得贴心。 如此一说,狗剩的不好意思就没有了,招呼人近堂屋喝茶。 王大哥如今要的兔子多些了,一部分就在铺子里买活的,一部分让伙计烘干慢慢的卖,倒也便宜。 花伢和大草躲在旁边屋里,偷偷从门缝巴巴的往这边看。 方才小草还仗着李大花宠爱跑了去,两个大些的姑娘就没那个胆子了。 王老大正是展露男人气息的时候,为人又极爽利,虽说常年在外奔波,脸上有些风尘之色,却比屯子里只知道干活木讷的汉子强多了。 两个小姑娘都有些面红耳赤的。 87第八十七章 …… 这些在外头与王大哥正你一句我一句算是变相交换信息的狗剩自然是不知道了。 “既是刘兄弟家还有余的唔、红薯,不如也匀我几斤,我那铺子多摆一个箩筐的位置还是有的,价格只凭刘兄弟说了算。” 狗剩倒也没推辞,除了留几百斤自家人尝尝新鲜,再选些好的来年做种,左右是要卖的,上清屯有几户家里困难些的已经问过了,狗剩没想抬价,依着开销报了个不算高的价格,只往往日子拮据的,家里嫂子都有些斤斤计较,买点子东西唠嗑半天,不过为了再省几个铜板儿或多拿几个红薯,狗剩原也不在意这些小东西,只人就是这样,仿佛多说几句话交情就深些,多拿了东西心里也顺畅。 狗剩自然不耐烦一一招待,只把红薯都放在小舅舅家,一并交与了小舅舅与小舅妈两口子帮忙,前几日,官府来人的时候,早就装包称过了,重量大致都是有数的。 “我与你盖一个章子,你只管去上清屯找我小舅舅就是……”狗剩倒也没推脱,爽快的找了一张纸片,在上面盖了一个半圆的红色印章,“我小舅舅那还有一半,你拿着这个跟他说,他就晓得了。” 王大哥仔细把纸片收好,“近来天热,不少人家愿意多花几个铜板儿买半只兔子回去解馋,倒比前阵子买的快了,这次与我八十只。” 这话却是对着柱头说的。 王大哥做生意很是灵活,杀了兔子半只或单卖兔腿都行,如此,不少日子困难些的也偶尔也愿意买一点解馋,不失为一股客源。 柱头应了一声,在外头叫着大麦,一起帮王大哥装兔子。 “知道你店里走不开,就不留你多坐了,等以后王大哥做了大员外,我们一起好好吃一顿饭!”狗剩把人送出去说道。 王大哥笑着高声应了,“承兄弟吉言啊!” 说着抖一抖缰绳,赶着马车离开了。 “好了,花伢,大草,人走了,别老躲屋里!”狗剩喊道。 “啊――” “唔,好!” 两个小姑娘慌张的应了,在屋里又磨蹭了会儿才出来。 狗剩不过提醒一声,于这点儿异常根本没注意到。 刘打铁上午跟李大花一起去了地里,下午又过来帮狗剩盖仓库屋子,两头惦记,这一个夏,就是狗剩变着法子给弄好吃的,人还是变得黑瘦,脸上露出了高高的颧骨。 “爹,歇会儿,我们自己的房子呢,又不赶工!”狗剩连声叫道。 “等把这一摞砌完!”刘打铁头也不抬的说道。 大麦也跟着上了高架子帮忙。 狗剩和柱头两兄弟从下面帮忙搬青砖和和灰。 仓库屋修的高大宽敞,在后侧留了一米来宽的暗室,若不仔细对比内外,根本不会发现,地下又挖了一个大大的地窖。 “咱们加把劲,今年秋收的时候,就能用上了!”刘打铁边大口喝着糖水边满怀憧憬的说道。 狗剩又给刘打铁添了一碗糖水,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都说了不急,可惜怎么也劝不住。 李大花今儿没来,说是在家里打理菜园子。 家里大摊子的事,这个夏天很快就在忙碌中过去了。 小九每旬只有一天休息时间,根本回不了屯子,只能等过年的时候,因着天冷,前前后后有一个多月的休息时间才好过来。 杨地主家有人要往嘉兴城去的时候,狗剩就收拾了一个大包袱过去,请帮忙带给大荣。 “这几只兔子是刚从山上逮下来的,给老太太炖了喝碗汤,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不过家里正养着这个……” 杨地主笑眯眯的叫家里下人直接拎去了厨房。 “刘家侄子就是客气,不过捎带点子东西,能费什么事!” 杨地主大儿子中了秀才后,上一次乡试未中,在嘉兴城苦读了三年,平时仅过年回来几天,就等着今秋再参加乡试;二儿子已经参加了三次童试皆未过,也滞留在嘉兴城。 这一次,杨地主两口子着实牵挂几个儿子,借着大儿子参加乡试的机会,收拾了东西准备再嘉兴城住一阵子。 杨地主小儿子狗剩是知道的,也在嘉兴城,说是读书,其实大多数时候倒没跟自家两个哥哥一块儿住在书院里头,在鸭蛋那里倒有一个固定的房间了。 这一家子不说有多精明,却也晓得屯子里的几个军户都是要好好结交的,更何况原就是他家里出去的鸭蛋,两个大的都没对自家弟弟整日整日的跟鸭蛋一起的事儿多上心。 狗剩跟杨地主客气了几句,又进去给杨老太太问了个安才出来。 鸡蛋和大麦满手的泥土,抓着两把刚冒尖的嫩草摊在屋檐下。 这是刚从温泉那边的棚子里回来了。 “怎么样,菜芽都生了吗?”狗剩问道。 “大半、生了!”大麦瓮声瓮气的答道。 狗剩点点头。 第一次试验,能生一大半算是不错了。 种蘑菇的棚子,因要积攒菌种,除了摘了一些去青蒲镇请酒楼的大厨帮忙辨认是不是能吃的,都没动。 除了少数几种颜色鲜艳或闻着有气味的,狗剩靠着自己稀少的关于食用菌的常识能判断是有毒的外,其它都是七窍通了六窍! 如此一来,工作就又多了一项,把那大厨判定的有毒的或他也不认识的蘑菇都挑出去,只留了两三种最常见的,可惜没见到前世常吃香菇、金针菇这些,否则但留这几种自己能拿定主意的菌种就要简单多了! 这个工作,狗剩不放心交给几个小的和大麦,都是自己每天花一个多时辰,瞪着眼睛去找的…… 等挑了几批蘑菇被送到镇子上后,就该去接小九回来了。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山官已经走了有大半年,一点儿音信也无。 幸好花伢和小九有了山官第一次去军营的时候的经历,没疑其它,从没跟狗剩打听过,不然,只叫狗剩难做! 收了红薯一个多月后,铁皮土豆也该收了,产量不如红薯高,而且土豆苗也没甚用处,在屯子里明显不及红薯受欢迎了。 狗剩交给官府后,卖了一些,剩下的干脆都储存在地窖里,猫冬的时候,一家人或炒或炖或烤着吃都是极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红薯和土豆的生长期与种植时间,在本文并非两种作物原种,为了方便有所差异,亲们就不要考据了,呵呵,江月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88第八十八章 …… 仓库里堆上了今年新收的粮食,宽敞高大的新房子下面用粗壮的木头订了架子,把粮食与地面隔开,省的粮食上潮,屋子还有一大半空着,依着这个势头看,若是把粮食码到屋顶,堆个十万斤粮食不成问题。 今年春末为了拿下温泉山头,狗剩把去年收的粮食卖了大半,心里就一直不安定,现下总算是小小的松了口气。 “哥,我跟大麦去摘蘑菇了,明日去镇子上一并带去卖!”柱头把刚下回来的兔子关好,冲正翻晒药草的狗剩高声说道。 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做腊肉了,狗剩爱吃腊制的猪腿,自然不会亏待自己,每每去镇上杀猪的手里抢了猪腿带猪蹄回来抹上盐拿绳子绑了挂在屋檐下,现下已经有七八个了,单为了这个,一家子往镇子上去的次数就勤快了不少,这不,家里要开始准备过冬的东西,什么都觉得该备的足足的才放心,柱头得空就准备再往镇子上去一趟。 “仔细些,不认识的蘑菇千万别去用手碰,拿钳子夹了扔出去啊!”狗剩不放心的交代道。 蘑菇这东西就是烦人,万一搀着点儿剧毒的种,怕是摘的时候手上沾了点儿都不好,是以狗剩也没许在集市上混卖,都是直接送了酒楼或殷实人家的厨子手里,由得他们一个一个的辨认挑选,彻底杜绝毒蘑菇混进去的可能性,好在棚子里精挑细选了这小半年,已经很少有不同种的菌出现了;再者,到底没有现代的各种仪器监控,种植的也不甚得法,产量并不高,说是卖钱,一半倒先进了自家人的嘴里,现今也不过卖了十来回。 “我晓得哩!”柱头应了,跟大麦一人背着一个框子就要过去。 “二哥,大麦哥,我也去。”鸡蛋从屋里追出来说道。 “鸡蛋,来,给大哥帮把手,也认几样药草。”狗剩笑着叫住了鸡蛋。 “去哥那儿,二哥这里有大麦哥就够了!”柱头劝道。 鸡蛋皱着眉头,仿佛在想什么大难事儿,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狗剩也没想着让弟弟妹妹们都懂医理啥的,只几样基本的止血或治风寒的药草还是有必要懂得…… 转眼,又是一年寒冬至。 温泉山头那边几个蔬菜棚子里菜苗的长势并不喜人,怕是今年冬季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惹的李大花又是好一通念叨,直说狗剩爱瞎折腾。 “山官不回来,家里只我和花伢、小九几个,过年也冷清,爹娘和弟弟妹妹不若收拾收拾,我们一大家子一起过年!” 刘打铁思量了一番,想着过年二儿子和大麦必定都是要回家的,山上却还要人撒食,只大儿子一个人也辛苦,便应了,与李大花收拾了几件衣裳,抓了家里十几只大大小小的公鸡母鸡,搬到山脚的大院子里。 过几天,小九差不多就该放假了,花伢这几天就惦记着去接自家小兄弟的事儿,已经在准备路上的干粮了。 今年,手里有余钱,仓里又有了充足的粮食,狗剩直接从小舅舅那边屯子买了一头养了足足一年的大肥猪,准备自家杀了过年用。 李大花心里欢喜,嘴里却不停的念叨,“你早说,我们自己养一头,不过是打几天猪草的事儿,哎呀呀,足足八两银子呢……” 狗剩却是知道的,李大花身体不好,柱头和鸡蛋要在山上忙活,双胞胎两个得去上学,若是养了猪,到时候活计还不是落在两个妹妹身上,是以并没有计划过这件事! “娘,明天一早我们去接小九,给大荣哥带些什么呢?”狗剩不慌不忙的问道,显见是早就惯了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 “对,你大荣哥是个有出息的,现在已经是将军大老爷了,可不能淡了,咱们带点儿自家产的东西去,他们城里人也稀罕……”李大花马上就接了话头,开始屋里屋外的张罗。 买回来的肥猪还暂时关在黑斑的圈里,拿栅栏隔了一小半,用个破盆装了小半盆水,扔了几片菜叶倒也老实,只黑斑打了好几个响鼻表示不满,险些把隔在中间的栏杆都掀了出来,还是鸡蛋抓了一把精料送过去才消停。 李大花说花伢不好出门,只叫鸡蛋和狗剩一起去。 架子车上带了一床厚棉被,一筐子地里有的菜蔬并几只肥大的兔子,还有不少自家晒的鱼干。 私心里,狗剩也是极愿意带这个有些不足的弟弟出门的,有些东西先天就决定了,有些东西却是可以靠后天习得的。 两兄弟一路说笑,换着赶车,天黑了就裹着被子在架子车上睡一觉,黑斑被养的成精,不是喂熟的人根本不能靠近,屯子里交情好的几户人家偶尔想借了这牲口去用,无一没被撩过橛子,也不怕被贼子牵走。 如此,一路顺当的到了嘉兴城。 小九今儿刚放假,上午才将把笔墨纸砚都搬了回来。 “好容易来了,我去把鸭蛋他们俩请过来,一起吃一顿晚饭,今晚好好休整一下,明儿一早再走。”大荣单手搂着李青远说道。 许是有大半年没见了,猛一下看见这样一个十一二岁的般大小子还时时要抱着,竟有些不习惯,只狗剩一向是不对别人的日子指手画脚的,并没有显露出来。 “随大荣哥安排哩!” 狗剩跟大荣是不客气的。 小九一个人在外头呆了大半年,不晓得性子是不是真内敛或沉稳了,总归话少了不少,大多数时候就听着,还好看着不是一副呆像儿,不然好好的人读书读傻了可不好跟人大哥交代。 当初选上京的士兵的时候,大荣不必说,鸭蛋当然也是有路子不被选走,还因着走了一个领头带去修大运河,补了一个巡检的九品指挥官,虽然比不上大荣的把总,却也算是个小官了! 鸭蛋背着杨三少爷杨凌义来的。 狗剩眼角抽了抽。 杨凌义只比狗剩小两岁多,今年已经快十四岁了,还一路背过来! “小义昨儿在家不小心磕了腿。”鸭蛋微笑着说道。 鸭蛋打小就是个心思细腻敏锐的人,果不然就若有所觉的解释了一句。 “自己过自己日子,又碍不着别人什么事。”狗剩没头没尾的回了一句。 鸭蛋和大荣却都听懂了,了然的笑了起来。 89第八十九章 …… 若说以前狗剩还懵懵懂懂的,但自打与山官关系定了,晓得这里人都早熟的很,怎么也该看出这几人不对劲了! 几个打小就兴味相投的玩伴,都喝得微醺了才罢手,大荣和鸭蛋又哄了各自的小心肝,让两人单睡一个房,好在李青远和杨凌义两人时常在一起玩,撒了会儿娇,得了几个想要的承诺,乖乖的跟老妈子去了另一间厢房。 小九和鸡蛋两个一起在另一间厢房睡。 孙婆子年纪大了,而况家里正经来了客人又讲究女儿不上席,在自己房里吃了点儿,出来打了个招呼就早早就歇下了。 三人并排躺在炕上,借着酒兴,话就格外的多。 “……到现在还不敢跟小义家里透话……” “嗝,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狗剩隔着被子拍了拍鸭蛋的胸膛,“我家、唔、我家山官,死活说什么要让我过劳什子好日子,上赶着去送死……” 大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山官并不是傻子,难怪当初被选去了京城 ,就估摸着该是这样的原因了。 “大荣,呵呵,大荣就厉害了,我、嗯、我……”鸭蛋继续说了起来。 大荣帮两人把被子盖好,“睡了,明天都还有事儿呢!” 狗剩和鸭蛋一起傻笑了起来。 好在两人很快就起了睡意,歪扭着睡着了。 大荣又起身去各处都看了一圈,给几个小的掖了掖被子,才躺下…… 冬天对穷人家来说是熬日子,于狗剩一家子却并不难过。 “二哥,用力!” “快破了,快破了!” “这里再来一下,二哥……” “小九哥哥,你也来帮忙!” 外面传来一阵阵兴奋的叫声。 狗剩裹着大斗篷一斤院子就看到小家伙们围着院子里的小鱼塘又叫又跳。 大麦平日闲来无事,跟柱头商量后,在院子围墙外面又开始挖鱼塘,院子里鱼塘毕竟小了些,还不足半亩,夏日闷一点儿,鱼就浮头,左右外面的田地种了也主要是喂兔子,并没有精心去打理,只是中下等的田地,挖了鱼塘养鱼也是个办法,柱头也就应了,偶尔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精力还去帮把手。 只养鱼哪里就那么容易,现代有了增氧机还会满池的鱼都翻塘呢,再说靠两个半大小子想挖个大鱼塘出来,还不把人累死。 狗剩回来就叫停了,把已经挖好的小池子种上了莲藕,到冬天还很收了一些,至于鱼还是打外头河里捕了捡好的往院子里的池子里放,投点儿饲料养着自家人吃。 这里冬天冷,狗剩当初挖小鱼塘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边上浅些,中间却足有两米多深,是以池塘边上全都冻结实了,只中间下面还有点儿水,漏过的鱼就都挤在中间,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几个孩子都跑到冰面上叫着跳着砸冰,想把下面的鱼捞上来。 “大哥,你回来了!” 花伢和大草略微矜持些,站在外面,注意到了进门的狗剩。 “嗯,看着弟弟妹妹些,小心啊!”狗剩交代了一句,快步进了屋子。 虽然修了温泉池子,家里却只有狗剩热衷些,大冬天的还过去泡,女人家不好意思,光听狗剩说了几次,几个妹妹就羞的往屋子里躲,李大花这等泼辣的人也直说要撕了狗剩嘴巴,男孩子们又呆不住,而况泡过温泉,回来还得洗一次澡,谁耐烦呢! 狗剩插了厨房门,靠着烧的滚热的土炉子,李大花晓得大儿子这古怪性子,在外头泡了澡池子,非说有气味,要洗二遍澡,早早就帮狗剩在厨房里又升了一个炭盆,就是如此,狗剩还是站在大木盆里,快快的用热水淋了一遍,就赶紧用大巾子裹了,钻到炕上,此事每隔三四天就要重复一遍。 李大花和刘打铁两口子在堂屋的炕上打纸牌,一人拿十七张牌,两人斗地主。 冬日实在无聊,古代自然也有叶子牌之类的游戏,只怕是整个柳树屯都没人会,而况以前冬天为了省粮食,都是喝稀粥混个睡饱,一家子都挤在坑上,能睡则睡,还省柴火!现在衣食无忧,更不缺木柴,狗剩裁了几个硬纸板,画了两幅扑克,为了区分红黑,还特意买了点儿朱砂,这个东西可比普通墨汁贵多了。 小孩子接受新东西都极快,不过几天,斗地主、炒地皮、画乌龟都可以选着玩儿了,因只有两副牌,最开始,连最正经的小九都抢着玩,大半个月后热度才稍稍减少了些。 狗剩自己弄出来的,却又最早就腻了,心里计划着等得空了,选几根好些的柴火,是不是雕副麻将出来…… 在暖烘烘的炕上躺了会儿,又是刚泡过温泉的,浑身上下每一处不舒坦的,连骨头缝里都有些酥了。 狗剩呼了口气,懒洋洋的连根手指都不想动,身边少了个人,连说话都没人应声,到底没意思……想到这里,狗剩心就不由自主的缩了起来,不知道那人在京城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砰!砰!砰砰……” 简易的火枪,形状怪异的子弹…… “啊――” 爆炸声,惨叫声,沾血的熟悉面孔…… 狗剩猛地坐了起来,偏瘦的胸腔急促的上下起伏着,额头上泌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怎么了,哥?快把衣服穿上,小心冻着了!”柱头恰好进门换外面的褂子,连声问道。 “啊,没事!”狗剩哑着声音说道。 家里人都只知道山官出了远门,关于山官到底去做什么了,狗剩谁都没说。 “快起来,哥,我们捉了好些鱼,可惜冰面一会儿就冻住了,不然肯定还能捉好多……” 狗剩压下心悸,穿上亵衣亵裤,外面套上棉裤和大棉衣,不出门这样就可以了。 大草和花伢已经点燃了灶里,烧着热水。 刘打铁帮忙收拾大大小小二三十条鱼,洗干净了,抹一点点盐,挂在屋檐下,一直到化冻吃着都跟刚杀差不多。 狗剩没心情亲自弄吃的,李大花冬天就下不得炕,只由着花伢和大草抓了酸菜出来炖了。 柱头和刘打铁一起去温泉山那边摘了些青菜,再有家里入冬就做的肉丸子等,算是极好的一顿晚餐了。 狗剩就着煮的烂烂的白萝卜和青菜叶子拔了两口饭就放了碗筷…… ……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明天更新可能在凌晨后,或者不更新,不用等了哟!了点儿朱砂,这个东西可比普通墨汁贵多了。 小孩子接受新东西都极快,不过几天,斗地主、炒地皮、画乌龟都可以选着玩儿了,因只有两副牌,最开始,连最正经的小九都抢着玩,大半个月后热度才稍稍减少了些。 狗剩自己弄出来的,却又最早就腻了,心里计划着等得空了,选几根好些的柴火,是不是雕副麻将出来…… 在暖烘烘的炕上躺了会儿,又是刚泡过温泉的,浑身上下每一处不舒坦的,连骨头缝里都有些酥了。 狗剩呼了口气,懒洋洋的连根手指都不想动,身边少了个人,连说话都没人应声,到底没意思……想到这里,狗剩心就不由自主的缩了起来,不知道那人在京城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砰!砰!砰砰……” 简易的火枪,形状怪异的子弹…… “啊――” 爆炸声,惨叫声,沾血的熟悉面孔…… 狗剩猛地坐了起来,偏瘦的胸腔急促的上下起伏着,额头上泌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怎么了,哥?快把衣服穿上,小心冻着了!”柱头恰好进门换外面的褂子,连声问道。 “啊,没事!”狗剩哑着声音说道。 家里人都只知道山官出了远门,关于山官到底去做什么了,狗剩谁都没说。 “快起来,哥,我们捉了好些鱼,可惜冰面一会儿就冻住了,不然肯定还能捉好多……” 狗剩压下心悸,穿上亵衣亵裤,外面套上棉裤和大棉衣,不出门这样就可以了。 大草和花伢已经点燃了灶里,烧着热水。 刘打铁帮忙收拾大大小小二三十条鱼,洗干净了,抹一点点盐,挂在屋檐下,一直到化冻吃着都跟刚杀差不多。 狗剩没心情亲自弄吃的,李大花冬天就下不得炕,只由着花伢和大草抓了酸菜出来炖了。 柱头和刘打铁一起去温泉山那边摘了些青菜,再有家里入冬就做的肉丸子等,算是极好的一顿晚餐了。 狗剩就着煮的烂烂的白萝卜和青菜叶子拔了两口饭就放了碗筷…… 90第九十章 …… “小哥,怎么吃这么少?锅里还多呢!”花伢问道。 “你们吃吧,哥哥不大舒服,不想吃。”狗剩勉强笑着说道。 “叫你神呢!大冬天的去泡澡池子,怕不是着了凉,快去捡几副草药煎……”李大花筷子指指点点的,嘴里还含着一大口食物,一边说一边往下咽。 “不是哩,娘,昨儿没睡好,我去躺会儿就成了!”狗剩赶紧打断了李大花喋喋不休的安排,“你们好好吃饭,我先去睡了。” “去吧,你自己就是大夫,身体不舒服可就要说。”刘打铁敲了敲碗沿说道。 狗剩应了,起身进去滚到炕上,却并没有半分睡意,心一纠一纠的痛,在炕上烙烧饼一般翻来覆去。 一时,外面传来弟弟妹妹们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狗剩用力捶了一下炕面,恨不能把那人抓回来,做一回咆哮帝…… 因狗剩不舒服,一家人一夜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柱头、小九和鸡蛋跟狗剩睡一起,睡前还偷偷摸了好几次狗剩的额头。 当初修这小院子的时候,亏得狗剩确实考虑到一大家子都会住过来的情况,一溜儿修了七八间青砖大瓦房,除了正中间的堂屋并厨房、粮仓,还有五间厢房,大麦住了一间,一间留作客房,余下的三间,李大花两口一间,双胞胎还小,跟三个小姑娘一间,倒也还睡得开。 “好了,没发热,快睡吧!”小九低声说道。 “嗯。”鸡蛋过了片刻才应了。 旁边传来oo的声音。 三个弟弟总算躺了下来,屋里彻底暗了下来。 狗剩暗自舒了口气,睁开眼睛瞪着黑乎乎的房梁,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猫冬的日子着实平淡。 屋檐下挂的冰棱柱子开始滴水的时候,狗剩终于开始忙了起来。 温泉山那边的棚子里种的蔬菜,过了一冬,只狗剩每次去泡温泉的时候照料一番,居然还很活了一些,结果最多的是豇豆、青椒和茄子,而且照着长势,还能再收一些。 李大花稀罕的什么似的,狗剩把瘪的、歪的都挑出来说是留着自家吃的时候,死活不肯。 “左右你们要去镇子上,先带过去,若是有人要,能多得几个也是好的,实在卖不出去再拿回来,不也一样!你就是死脑筋,那山头好歹也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上去,这还没见个响儿呢!” 说道一百多两银子时候,李大花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疼呢。 李大花这两年瘦的的厉害,就是这一冬,什么也不做,吃好睡好,也没见胖几分,脸上颧骨高高的突出来,脸上皮肤松垮下来,很是有些吓人。 狗剩轻易并不直接去驳李大花的话,省的把人气出个好歹。 青蒲镇不是什么大地方,却也还有几户大户人家。 狗剩先前卖兔子和蘑菇都跟这几户人家的管事和厨子拉过关系,也算有几分交情,再有就是一南一北两个成气候点儿的酒楼,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与这些人打交道,却只有狗剩亲自去了,好在军户虽不许做生意,卖粮卖菜是不算的。 狗剩深知不论是蘑菇还是这大冬天的种出来的蔬菜,在这等小地方都是极新奇的,保不准就有人借此生事,都是挑了最好的先给县太老爷,分量把握的刚好,每一样满打满算,也不过炒平平的一小碟子,最多够县太老爷自己打打牙祭,算是树了一面大旗,人县太老爷吃了都没事呢! 县太老爷也是个妙人,今年有五十岁了,还是先帝时期的两榜进士,这些年兜兜转转还是在青蒲镇做了个七品县令,早就歇了往上挣的念头,年纪大了也不愿意奔波,竟上下打点一番后,在这县令位置上连任起来,好在为人虽平庸,却并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这半年来,狗剩每每上镇子,总会带一点子自家的新鲜东西给那相熟的门房,托他送进去,跟县令一次面未碰过,却有了几分默契。 “大兄弟,我们老爷说了,这大冬天的种出来的菜蔬常常鲜就好,倒是那晒得干干的小鱼有嚼劲……” 中年门房背微微弓着,来回搓着双手,有些谄媚的笑着。 县令当然不必认真理会讨好、借他名头的人,小小的门房可就不行了,他儿子在是县令老爷身边的小厮,每每狗剩了好东西送过来,都是经他儿子手送上去的,为此才得了老爷青眼,他还指望着狗剩能多送些新奇东西来呢,而况狗剩手也松,每次总有自家制的腌菜或烧饼等是单给他的。 “知了,黄伯,这是自家过冬泡的萝卜,不是什么好东西,您拿去早饭下粥却还过得去……” 门房眉开眼笑的接了。 “大兄弟放心,我家那小子说了,老爷虽没明说,对您可真真是记在了心上,时日久一点儿没大兄弟的消息,还要问哩!” 狗剩点点头,要的就是这等效果,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无不消息灵通,县令态度如此,就够了,若是真叫狗剩正经去应酬,反倒叫人难受了…… 如此,转眼就是几个冬去春来。 狗剩真正长成了一位翩翩少年,所谓居养体,这几年,那温泉山上的棚子虽不如现代温室大棚好,却是一年冬天比一年冬天出产好,养兔子早就步上了正轨,老天也开眼,风调雨顺,田里都大丰收,还比不上权贵之家,却也算一个实实在在的小地主了,除去两个山头和山头下的大几十亩地,另在柳树屯周边各处上中等的田地近三百亩,家里院子年前就翻修了一回,往后头扩建了一排,正经分了前院后院,只要瞧着中意的书,狗剩都买了回来,吃穿用度均有了讲究,与屯子的汉子自然是气度不同,现在,走出去,屯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看着就脸红,又还盼着能多遇见几回。 外头的田地,狗剩都是雇给当地人种,也不讲银钱或分成,只说年成好一亩上等的地缴一百五十斤粮食,年成不好再做计较,余的不必多说。照着这里的规矩,雇田是四六分的,一亩良田,好好侍弄,一季约莫收三百五十斤左右粮食,冬日里还能赶一季冬麦,狗剩懒得一年查看两回,只每年秋收后叫佃户送规定数的粮食过来,省了不知多少事,佃户们也是极愿意的,除去送的租子,其余不论收多少都是自家的,那等勤快的最欢喜了,是以狗剩的地一直都不愁人佃的,家里大粮仓堆得半满,每年新粮收上来才卖陈粮,一家人心都放在肚子里,再没什么怕了。 “小爷回来了!” 门房李伯远远的看见狗剩就笑着迎了上去。 小爷这称呼实在是没办法,狗剩是山官契兄弟,说来身份等同于“大少奶奶”,由于山关上头没长辈,直接就该叫大老爷,狗剩说来就是“小老爷”,只这是个什么叫法呢,是以一律就省了中间一个字,多少顺耳些。 年前院子刚竣工的时候,北边接连闹了几年旱灾,一批灾民流浪到了嘉兴城,狗剩去嘉兴城办事的时候,在路边草丛里捡了两个生生饿晕的小姑娘,灌了几口热水下去,吃了一个饼子后才晓得两姐妹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是被父母扔下的,到了大荣那里,狗剩是没那个心的,如今又升了一级的大荣二话不说,先给两个小姑娘办了卖身契,在官府上了册,军户的这等事情,是由府衙直接管的。 “你心里不忍,殊不知,两个小孩子不签了死契到你家,任你怎么安置,都不定会遭遇什么,而况小姑娘!” 大荣知道狗剩大小就有许多古怪的年幼,看似不甚在意的说了一句,却到了人心底。 这样的世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狗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流民里又挑了两户人家带回来。 一个是陈大娘,她丈夫跟人抢吃的时候被打死了,留她带着三个儿子,大的才将将满十岁,小的那个才三岁,娘几个一路挖草根到了嘉兴城外,再不想走了,挂了稻草愿意卖身;另一户是年过半百的李伯两口子带着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却是死了两个小儿子,跟大儿子一家又走散了,老的老小的小,就是卖身也无人问津,狗剩恰好要一个门房一个洒扫的婆子才把人领走了。 两个山头上的活儿,都是大麦领了几个大些的小子去忙活,小丫头们跟着陈大娘和李大娘在院子里干杂货,这一户就算立起来了。 今年是山官走的第三个年头,照当初说的,今年入夏就该回来了。 狗剩从嘉兴城送了几次信过去,也没回音,不晓得人收到了没有。 “这样的事,没消息才是好事,若是人没了,必定会有差役专门送信……” 后面的话,大荣就没了声音。 这几年,一道去京城的,已经有四十多人得了抚恤银子,当初带队的正百夫长老孙就是其中一个。 当时,狗剩点点头,低声说道,“当初我就说了,富贵在天……” 不过都是在外人面前强撑罢了,夜里不知多少次被血淋淋的梦境惊醒…… “李伯,今儿可有帖子?”狗剩取下肩上的药草篓子问道。 小九在嘉兴城念书,狗剩若是出了门,家里正经说来,只有花伢一个主子,狗剩早就下了死命令,若是有外人来,一律只许留下帖子,主人家自己来了,实在推脱不了,也只能在前院招待,万事等自己回来再说。 “今儿清闲,您放心……”李伯帮狗剩把药篓子接过来,让自家小孙子帮忙送进去,笑着应道。 狗剩点点头,进了院子。 当初八间的大瓦房还在两侧又加了几间厢房把前后两排院子连起来,长廊特意绕过了当初修的大仓库,又另打了院墙,把仓库隔开,闲杂人等轻易是进不了后面的。 “小哥,你回来了!” 听到声响,花伢高兴的叫了出来。 平日里,除了大草和小草有空会过来找花伢,小姑娘连个玩伴也没有。 狗剩叫花伢出去跟同龄人说说话,去了几次后,花伢就再不肯出门了。 “连个说真心话的人也无,还不如在家里多看两本书,或绣几个荷包正经!”花伢如是说道。 狗剩也就不勉强了。 “今儿在家做了什么?” “我照着小哥给我带的食谱做了两道点心,等一下给小哥尝尝!”花伢乐呵呵的说道。 “不错呀,这可一定要好好尝尝!”狗剩也笑开了。 手里有了银钱许多事就好办了,当初小九进官学还要走大荣的路子,去年想把双胞胎送过去,狗剩直接使了银子与书院的管事,自家本也有个军户的名头,开春双胞胎也去官学读书了。 因有兄弟三人,总不好都住到别人家,狗剩去在官学边上租了一个极小的院子,给兄弟三人雇了一个婆子帮忙煮饭。 李大花原想跟过去照顾小儿子们,柱头又到了说亲的年龄,怎么也走不开,急的在家发了几次晕。 “弟弟们以后要想有大出息,这点儿事都经不得,还是别出去丢人的好!” 狗剩说了一嘴,李大花才消停…… 91第九十一章 …… 柱头今年十五岁,在这里人看来已经不小了。 李大花现在是什么也比不得二儿子的大事重要,便是正蹲在茅厕,若是听到有人说到大姑娘小媳妇儿之类的话题,提着裤子就往外跑,周边的几个媒婆也成了家里常客。 柱头这样的情况,说来应该是极好找的,家境殷实,上头哥哥去了别家,算是家里的长子,将来分家必定能站大头,还靠着个有钱有权的军户哥哥,在屯子里算是顶顶好的。 只李大花头几年还跟李老太太嘲讽李大舅妈挑来挑去不得好,到自己儿子这里却也一样,先后说了几个都不满意,不是嫌别人姑娘家里太单薄,就是嫌姑娘人不够好,甚至兄弟太少都不行。 “家里没点儿底子,年成不好就要闹饥荒,将来是不是我们柱头还得养着她一大家子哩!” “你看那姑娘,眼睛小嘴唇薄,看着就是个刻薄相,柱头下头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万一你老子娘不中用了,还不被苛刻死!” “家里就一个小弟弟,一来,就晓得她娘不会生养,难保她就不一样;二来,只这一个兄弟,有什么事还不靠她这个嫁过来的大姑子帮忙,我们柱头这么多兄弟竟是为她撑腰的哩!” …… 任你嘴皮磨破,李大花不中意,就难成。 几个屯子就这么大,挑来挑去,适龄的姑娘里,李大花竟没有一个满意的。 柱头自己不急,狗剩就懒得理会了,任由李大花先去折腾,左右最后都是要过自己这关的,刘打铁早早就发了话。 “狗剩在外头见的人多,心里也清明,总比我们这一辈子在地里跟泥巴打交道的强多了!” 柱头正把抓回来的兔子关到圈里,又麻利的撒了些饲料。 “今天怎么样?山上死兔子有多少?”狗剩问道。 养兔子的圈如今是在边上另外搭的棚子,虽然简陋了些,却十分宽敞,气味也小了不少,还不跟人住的地方搭边。 “找到了八只,这段日子没往山上放种兔,已经好多了。”柱头应道。 山上兔子头几年都还好,虽然也会有病兔子,但死了挑出来也就没事了,今年不晓得是密度太大了,还是物种过于单一,今春开始大批的死兔子。 狗剩在山上仔细转悠了几天,找了几堆兔子的粪便仔细查看了,估摸着还是生病,请了几个有经验的兽医看过,综合他们的意见,投了一些搅拌过药草的饲料,现在才慢慢控制住。 这一阵子,每天都捡好些死兔子,在外头就烧了埋到地下,捉回来的兔子也先关在笼子里喂一阵子,确定没问题才敢给几个贩子,产量少了一半不止,为了不失信,都是拿了专门养在圈里的半大种兔便宜顶上,这一季少说也损失了有二三十两银子,还累的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有八只!”狗剩皱起了眉头,“实在不行,就停了这门生意,山上剩几只兔子自家人吃就好,若是这疫症过人或过给其它牲畜就不好了。” “已经好了,哥,我们能顾得来,现在连小乐和小文都能帮忙了,加上大麦哥和鸡蛋弟弟,我们有六个人哩!”柱头连忙说道。 小乐是陈大娘的二儿子,小文是李伯的大孙子,两个今年都是八岁,虽担不得事,打打下手却是没问题的。 “你可要仔细些,碰了死兔子回来就得用胰子洗手才能干别的。”狗剩又交代道。 “嗯,都记得!”柱头用力点点头应了。 狗剩才进屋,去对小舅舅送过来的账。 上清屯那边的几十亩地种了两年的铁皮红薯和土豆后就该种粮食作物了,还是由小舅舅帮忙管着,算是自己的田地,收了粮食都是自家的,只需照着小舅舅列过来的单子给工钱等。 家里地多了,又有了几个下人,狗剩也分了内外两个账本,宅子内的小账本专记下人的月钱并厨房的开销等,叫花伢帮忙管着,外头的账,狗剩是要自己弄清楚了。 “小爷,大舅老爷家大表少爷来了!”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在书房外面轻轻敲了敲门说道。 李伯的小孙女还小,并没有上工,后院就大瓶小瓶两姐妹给传个话或端个茶水,李婆子只负责洒扫和给下人烧饭。 “晓得了,先叫表少爷在前厅坐会儿,我马上就过去!”狗剩提高声音说道。 “是!”大瓶脆生生的应了,快步往前院跑去。 狗剩披上外褂,穿好鞋子,又重新束了头发才出门。 一个人呆的时候,狗剩向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是以出门前必定要整理一次衣冠。 “阿大哥哥,怎么了?” 一进前厅,狗剩就注意到满满的一碟子点心根本没动,农人家里极少有吃到点心的机会,每次端出来的点心都没有剩的。 “婆婆、婆婆没了!”阿大哽咽着说道,“爹往大姑姑那里报信去了,叫我过来叫你……” 狗剩怔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事实,李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能活到六十多岁已经是喜丧了。 “我们这就过去!” 狗剩叮嘱了花伢几句,李伯已经帮忙架上了驴车,柱头等一人收了一个小包就往上清屯去了。 家里已经添置了一辆正经的马车,只在屯子里赶着马车上亲戚家就有些招摇了,还是小板车改的驴车方便。 黑斑似乎也觉察到了主人急切的心情,一路快跑着。 到了大舅舅家,临近的亲朋好友已经帮忙在前院搭了两个简易的棚子,正对大门处停着一具薄棺,几个小些的表兄弟们已经披麻戴孝,跪在边上烧起了纸钱,半空中漂浮着一阵阵青眼和余烬。 李大花一下驴车就扑到棺材上一阵大哭。 “娘啊,您过了这些苦日子把我们拉扯大,还没享半天福,怎么就走了……” 有相熟的邻人并几个舅妈就都出来劝,又有专门负责的把灰白色的麻布拿过来,来的一大车人一人发了一根…… 如此,忙乱了好一通,才把老太太的葬礼拿到了桌面上说。 92第九十二章 李老太太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小女儿嫁的远,现在还没赶回来,就是这些年,狗剩也只小时候见过一次这个小姨。 “……你姥姥最疼你这个大外孙,现在我们狗剩有了出息,老人家却一天福没享到……”大舅妈一边拿帕子按着眼角,一边不时的斜眼往狗剩面上扫着说道。 “是呢,是呢,你二舅舅是个没本事的,家里几个半大小子还时常打饥荒……”二舅妈也接了话头哭诉起来。 狗剩微微皱起了眉头。 李大花那是真正的哭,鼻涕眼泪止都止不住,根本说不出话来,两位舅妈的眼泪就有些假了。 “大嫂,二嫂,外头事多,我们快些出去招呼是正经!”小舅妈站起来,面带尴尬的说道,作势要拉两位舅妈。 几个舅舅都闷声不说话。 “狗剩好歹是个官家小爷,动动手指,他姥姥的丧事便能体面些……”二舅妈掩着面说道。 大舅妈也跟着连声应和,几个舅舅并大些的表兄表弟们竟没一个出声的,显见也是存着这个想法的。 老人家去了,狗剩自然也难过,家里现在日子好过了,在这事上拿一些银钱出来也没什么,只是亲戚们这想法却叫人生厌,难道有钱的人就该应该多出钱,这是拿人当冤大头呢! 照说几个舅妈原还想着山官有了大出息,自家也能站点儿光,万是不敢如此糊弄狗剩的,只山官一去几年没消息,多热的心也都凉了。 李大花还在痛哭,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事,刘打铁是完全没听出来两个舅妈话里的意思。 狗剩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小舅妈用胳膊肘子撞了撞小舅舅,示意人说话。 “狗剩,我们几个舅舅家里辛苦些,你多担待。”大舅舅闷声说道。 “咱们这乡里并没有这个道理。”狗剩语气平静的说道。 若说出嫁的女儿还要为父母的丧事尽孝心,狗剩这样下一辈,又去了别人家的,不是感情深厚,又自己愿意,就真正是不相干了。 “砰!” 门被从外面用力推开。 “外头都是客人,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怎么还不出来招呼?” 李老头儿跺了跺拐杖,嗓子里呼呼响着说道。 这根拐杖还是狗剩在自家山头砍了一根樟树,专门请木匠打磨出来的,上了一层清漆,把手处专门雕了纹路,李老头儿很是宝贝,平日里除了睡觉便没离过手,李老太身体比李老头儿看着还健壮,并不需要拐杖,还能帮着料理家事,没想到倒走在了前头。 尽管李老头儿年纪大了,脑袋有时候都不清晰,三个舅妈也不敢正面违逆老人的话,大舅妈、二舅妈心有不甘,仍是应了一声起身出了屋子,小舅妈走在最后,出门前不无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我和你们娘年纪都大了,是喜丧,你们小妹一时赶不回来,也不必等了,你们娘早就把自己棺材本留下了,今儿下午就发丧!”李老头儿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旧旧的帕子放在桌上,高声说道。 三个舅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大舅舅还是应下了。 乡里人葬礼本就简单,李老太还有一口薄棺并一块不大的石碑,不少家里日子难些或者舍不得的,干脆是一床破席子裹了胡乱挖个坑埋了,偶尔想起祭祀老人的时候只能找个大概的方位烧几张草纸了事。 家里男丁多,并不需要请人帮忙,几个舅舅和表兄弟们轮流一路撒着草纸,把棺材抬到了墓地,挖好坑后,下了棺,刘打铁扶着李大花上前帮忙填了一把土,狗剩在最后也拿外褂衣角兜了一捧土过去。 几位至亲又哭了一阵子,才在邻人的劝说下起身回村子,晚上,还要招待来帮忙和祭拜的人吃一顿,这一天才算结束,接下来,隔天,李大花还得赶过来,与老人送魂,以后每隔七天要给老人烧一次纸钱,免得人在地下没钱用,一直到七七四十九天才算告一段落。 几个舅舅舅妈都在外面招呼客人,李老头搬了一个小椅子坐在为老太太设的简单灵位前,有一张没一张的烧着纸钱。 说是灵位,不过是在两老卧室的角落搭了一个小小的台子,连灵牌也没有。 狗剩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的走了进来,跪在旁边帮忙烧草纸。 “多烧一点儿,多烧一点儿,你姥姥在地下才有钱用……”李老头儿絮絮叨叨的念了起来。 狗剩应了一声,接连放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几张纸在破盆里,结果被腾起的黑烟熏得眼泪直流,轻轻的咳嗽起来。 李老头儿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仍然不紧不慢的往盆子里放草纸。 狗剩抹了抹眼泪,从怀里掏出钱袋,又解下挂在腰间专装零散铜子儿的布袋子,拿了五两的碎银子并一百多个铜板儿出来。 “姥爷,今儿姥姥丧事,原我们小辈都该尽孝的,劳了您出面,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您收好,姥姥不在了,您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想吃什么想做什么,总有点儿银钱傍身为好。” 狗剩拉过李老头儿因为烧草纸变得滚热的手,把一小把散银子和铜板放上去。 李老头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拿出一个旧巾子把碎银子包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藏在炕脚。 “姥爷,您早点儿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您!”狗剩站起来说道。 “啊,好的,天暗了,回去仔细脚下……”李老头儿絮叨了一句,又坐在小板凳上烧纸钱,“给你,给你,在下面买大房子住,买好衣服穿……” 狗剩听着越发心酸,一转身出了屋子。 李大花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等坐上回去的驴车竟还回过神来。 “……再没有叫去别人家的外孙子出葬礼钱的道理,你几个舅舅真是越活越不像话,人都说养儿防老,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平日里打打秋风也就罢了,连老娘的丧事也……” 几个小的都知道李大花心情不好,老实的缩在远离李大花的地方。 “好了,这不是没叫狗剩掏钱么,几个舅兄因丈母娘不在了一时糊涂也是有的……”刘打铁劝道。 “呸,亏得我们狗剩平日里但凡了丁点儿好的都想着送回去一点儿,怕几个舅舅家里困难,还生生白给几份工钱,不然把几亩地租出去,坐家里收粮食,不知会省多少事儿……” 刘打铁拦不住,小辈们就更不敢开口了。 李大花一路念叨到了家里还没消停。 狗剩早早的就找了个借口坐到前面跟柱头一起赶车。 那是李大花娘家血亲,她自己怎么说都行,却未必喜欢听别人说他们不好。 疼爱自己的长辈去了,又出了一遭糟心事,狗剩几天都心情低落,三日送魂日干脆就躲在家里没去,只叫李大花带了一份礼。 “后天我们往城里上去一趟。” 这一日,狗剩吃完早饭忽而说道。 “去打听大哥的消息?”花伢面带喜色问道。 小姑娘小时候被养的几乎没自闭,再大点儿又不大爱与同龄的姑娘们耍,没想到心里却再通透不过,转的又极快。 “嗯,原该这两个月回来的,去找你们大荣哥哥问问消息,顺便看看你小九弟弟和大双、小双弟弟也是好的。”狗剩应道。 花伢就笑开了,期盼的看着狗剩。 “柱头,你收拾收拾,这次你和花伢一起陪大哥去。” “我!”柱头满脸不置信的抬起了头,“我、我还是算了,家里老多的事,将来、唔、将来……” “你也是快成亲的人了,眼看就要做大人,还没出过门,去看看才好。”狗剩轻描淡写的说道。 以前因刘打铁一句男孩子将来出息了,自己总有机会出去的,柱头还一次都没去过嘉兴城。 “二哥、去,我在家。”鸡蛋板着脸说道。 狗剩摸了摸鸡蛋的头。 “拍肩、大哥,我也长大了。”鸡蛋正经说道,两条淡淡的小眉毛还微微蹙了起来。 狗剩见了,即使心情低落也翘起了嘴角,“哪里长大了,嗯,头变大了?” 鸡蛋今年将将十一岁,长得圆头圆脑,因脑筋慢,心里事就少,能吃能睡,比几个兄弟都圆润些,老天总是公平的,他脑子不大灵光,于相貌上却继承了父母两方的优点,天庭圆润饱满,两条眉毛淡淡的,不像男孩子一般的粗眉,眼睛不算大,眼睫毛却又长又清晰,一眨就觉得忽闪忽闪的,鼻梁也并不是笔挺的,有些塌,鼻头却是个小小的圆头,嘴唇厚实红润,唇线分明,若不笑,总给人微微嘟着的感觉,不是俊俏,却是再可爱不过的正太了,只脸上时常就有些呆呆的,多少露了些脑子不大灵光的端倪。 “嗯,身体也大了。”鸡蛋点点头,还加了一句。 “哈哈……”狗剩笑了起来,“好,大哥和二哥出门了,山上就交给鸡蛋帮忙看着。” 鸡蛋郑重的应了。 这几年,过年两家人都是一起过的,平日里,刘打铁却是坚持住自己家里,只鸡蛋是实实在在跟着狗剩长大的。 狗剩又叫了大麦和李伯进来交代了一遍,还有刘打铁能帮忙看这些,就是出去个十天半个月也是没问题的。 93第九十三章 …… 自家有了马车,这一路又是走惯的,一路疾驰,夜里找了一家旅店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嘉兴城。 因想着山官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来,狗剩年前就跟租院子的邻人讲定了,今年只租一季,这个月已经收回了,只还没收拾,三人还是借住在大荣家。 孙婆子听狗剩说李老太没了,唏嘘了好一会儿。 “她比我年龄还小呢,前几年看着还硬朗,你娘不舒服,提着半篮子鸡蛋就生生走到了我们柳树屯……” “婆婆,不喜欢听你说这个!”李青远一头扎到孙婆子怀里说道。 大荣早就教会了李青远说官话,只两人跟孙婆子还是一口土话。 孙婆子搂住李青远,让人跟她挤在一张矮榻上。 “好,好,我们远远不喜欢听,婆婆就不说了!”孙婆子用巾子抹了抹眼角说道。 孙婆子跟大荣住在一起,好汤好药的调理着,心又放得宽,到底补了些回来,虽已老态毕现,头脑却还清晰,手脚也灵便。 这样的太平之时,武官想升起来并不容易,大荣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跟上次京里来的特使交好了,那特使走的时候已经跟大荣称兄道弟了,两人这几年书信来往也没断过,又经由那特使介绍,与知府相识,知府为正四品的官,算是嘉兴城最大的长官了,虽军营自成一系,官员认派并不受文官管辖,有了交情,不论办什么却都便利不少,为平衡军营与府衙,军营也设最高品级正四品将军一名,其它品级若干,山官几年前就是正七品的把总,年前一举升到了正六品的千总。 在嘉兴城,正六品的官已经排的上名号了,大荣并没有置办新院子,仍是住在当初分的小院子,只在那年流民涌进来的时候,添了一房下人。 “……屯子里如今种番薯和土豆的人多了,冬日里已经少有人挨饿了……屯子口那颗大柳树去年冬天刮大风断了一半,嚯,几人抱的树干早就被虫子蛀空了,大家都已经死了,没想到今年打春,又生了一层密密的嫩芽,有小子们淘气,把里面的渣子都掏空了,几个孩子就爱钻进去玩,有一回,两兄弟在里头睡着了,叫他们老子娘好找……” 孙婆子年纪大了,不宜奔波,这几年都没回过柳树屯了。 狗剩捡了屯子里的琐事讲,孙婆子听得津津有味,一老一少倒聊了小半天。 大荣回来的时候,孙婆子已经给狗剩叫了三道茶水。 李青远听了会儿,到底年少,就坐不住,拉着柱头去了集市。 孙婆子是乡里人,并不拘着小孙子,只叫两个小子跟着就罢了。 “狗剩这孩子,真真是再没得比了,啧啧,再没有哪个孩子愿意陪我老婆子嗑唠这半天了!”孙婆子抿了一小口茶水,又吃了一块点心,心满意足的说道。 大荣轻笑了几声表示知了,自己两辈子的经验,若是连这点儿看人的眼光都没有,合该再孤苦一辈子…… “孙婆婆,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说几句话就叫好,您是欢喜我们一个屯子里的人呢!”狗剩微笑着说道。 孙婆子脸上就笑开了一朵花。 “可惜你不是个女娃娃,不然给我们大荣做媳妇儿,真是再好不过了!” “婆婆,您坐了这小半天了,出去走走,今儿摘些嫩番薯叶子蒸一碗蒸菜给您吃,成不?”大荣温和的说道。 人说老小,老小,老人就如小孩儿一般。 孙婆子年纪大了喜欢烂软的东西,最爱的就是混在一起蒸的烂烂的肉和菜,可惜老人家肠胃不好,吃了又容易闹肚子,大荣轻易并不许厨房给孙婆子做这个。 孙婆子一听大荣这话,果然欢喜的应了,亲自拄了拐杖准备出去摘菜叶子。 两个伺候的婆子慌忙跟了去。 “到客厅去坐吧,那边亮堂些。” 狗剩应了,起身往外走去。 小丫头又另外上了茶。 狗剩把来意说了。 “最先回来了二十多人,都是……”大荣顿了一下,“都是伤残的,山官还没有消息反倒是好事,你们在这儿留几天,再打听打听,估摸着该有信回来了。” 狗剩点点头,“这就好,回来的人怎么说?” “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大概就是因着这个才能早早的回来,说是刚去也先操练了半年才开始接触火枪,又学了三个月才上手,头半个月就有十多人被炸伤,他们都是还没学会就受重伤的,在京城养了一年才保住性命,三年一到是最早出京的,以后是再不能做士兵了,却并不从军户里除名,每月照常领军饷,余的就不清楚了。”大荣慢慢把了解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他们一道去的,有没有带山官的什么消息?”狗剩急忙问道。 “我早帮你打听过了。”大荣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他们先就受伤了,是单独在一个院子养着伤的,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消息。” 狗剩失望的垂下了眼皮,端起茶杯掩饰性的沾了沾唇。 “你也不必急,无论如何总该有消息来,也并不是山官一人还没回来!” “也是!”狗剩打起精神应道,“又要叨扰你了,我们那小院子还没打扫,物什也要重新添置,又不晓得他人什么时候回来,等有了准信再整理才好,小九和两个小弟弟那边的院子总共就两间厢房,我们还有花伢,也不好安顿。” “这是小事,不算什么,又不是没有空屋子。”大荣笑着说道。 事实上,大荣回来之前,孙婆子早就已经吩咐人把狗剩他们的行李安置了,狗剩不过白客气一句罢了。 “大哥,你回来了,怎么没去街上叫我!”李青远“咚咚”的冲进来,扑到大荣。 “我跟你狗剩哥哥说话呢,你自己玩一会儿不好……”大荣温言道。 就是如此,李青远的嘴巴还是高高撅了起来…… 大荣下午有应酬,狗剩对嘉兴城原就是熟的,领着花伢和柱头慢慢往官学走。 “这是一品堂的点心铺子,你几个弟弟都爱吃,镇上没有,等明儿趁早,他们点心刚出炉的时候,我们来买一点儿……那边天黑后有个夜市,今天就算了,赶了路还是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看看,与娘和妹妹们买几朵绢花……” 狗剩虽则心里惦记,面上却不显,一路给柱头说着街上的食物。 花伢微微垂着头,安静的紧紧跟在狗剩身侧,并不怎么张口。 嘉兴城作为一个府,除去官员,还有当地大族、商户等,那等在街上强抢民女的纨绔子也不是没有,是以,女孩子上街还是低调些好。 柱头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城里果然与青蒲镇不同,街上人来人往,却都只能靠边走,中间是要留着给马车过的,商铺一间挨着一间,招牌都高高的挂在显眼的地方,铺子里收拾的一尘不染,一溜儿两层的小楼,若是一家一家看过去,怕是一天连一条街也走不完…… 越往官学周边去,商铺越是挨挨挤挤的,卖什么的都有,专是做学子们生意的。 “到了。”狗剩叫了一声。 当初租院子是狗剩一手来办的,花伢并不知道地方,闻言,抬头看了过去。 狗剩已经打开了门。 雇的婆子只每天早晚过来,洒扫收拾,一日烧两顿饭,余的时间并不守在这里,是以,狗剩自己手里也留了一把钥匙。 院子极小,连一辆马车也停不下,小九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在仅有的一点儿地方种上了菜蔬,不过因为疏于打理,地也贫瘠,长得稀稀拉拉的,说是小院子,不过只有两间不大厢房,一间住人,一间做厨房,边上搭了一个小小的棚子堆放柴火等杂物,周围用围墙与别家隔开了罢了。 狗剩开了门进去,看屋里屋外还算整洁,厨房也有打扫过的痕迹,心里微微点了点头。 花伢已经手脚麻利的开始把给几个弟弟带来的东西归置了。 “你若还稀罕,自己去周边走走,只别迷了路。”狗剩靠在炕上说道。 柱头脸上露出向往之色,脚下却踌躇起来。 “多大的人了,自己上街不敢呢!”狗剩蔫蔫的说道。 柱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与花伢打了个招呼才出门。 花伢在厨房里把专门带过来的腊肉、熏兔子、干鱼等归门别类的放好。 狗剩一个人静静的靠在炕上,心里止不住的就开始想那人。 人到底如何,没有真正见到,不管怎么朝好的方面推测,到底不可能真正放心,而况,一别几年,哪有不想的! 等雇佣婆子过来,花伢直说放她五天假。 “小娘子,那工钱哩?” 那婆子并没有因放假而高兴,关心的倒是银钱。 这也是狗剩放心给几个小家伙雇这样一个婆子的原因,每日就早晚过来烧火做饭和收拾,一个月三百个铜子儿,买菜偶尔还能剩下零头,对一个妇人来讲,真真是再好不过的差事了,一家子大小就指望着这份工钱改善生活哩,主人家若想换人,不晓得多少人上赶着愿意做,因而那婆子并不敢偷奸耍滑。 94第九十四章 花伢顿了一下,“你好好做事,这个月该你的还是你的。” “小娘子放心哩!” 那婆子才喜笑颜开的走了。 花伢以前可没得这手段气度,不论狗剩怎样教,都恨不得一个铜板儿剥成两半花,过了两年小家碧玉、坐卧有人伺候的日子,总算是拓开了眼界。 晚上小九和双胞胎回来,自然是惊喜交加。 小九还沉稳些,双胞胎直接就叫着跳了起来。 “大哥,大哥,我想死你了!” 小双猴儿一般攀在狗剩身上,一激动,连称呼都忘了,直接喊回了原来的叫法。 大双也高兴的咧嘴直笑,仰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狗剩。 狗剩搂住小双,往屋里走去,“你们花伢姐姐给你们裁了几件新衣服,先进去试试。” 双胞胎就一起欢呼起来…… 在大荣家住了三日,狗剩每日都往驿站跑,就盼着能有京城来的信。 这日,兄弟几个在夜市胡乱吃过晚饭后,狗剩把人送回去,又考了一回算学,才准备离开。 “小哥,等一下。”小九追出来叫道。 狗剩站在门口,疑惑的“嗯”了一声。 “大哥当初是不是去了京城?”小九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 “你也不必拿话哄我,这几年我都在嘉兴城念书,那去修运河的士兵去年夏就回来了,我专门打听过,当初与他们一起出去的,还有一批是去了京城,前儿,官学有个同窗说他家表叔就是去了京城回来,少了一条腿,家里姑婆险些没把眼睛哭瞎,竟还怪起他们家当初没出力……大哥在军营里并无半点根基,听着去京城并不是好事,怕不就落到了大哥头上……” 头几句,小九还有些犹豫,越往后说,小九就越笃信,一条一条的把自己猜猜娓娓道来,一时,狗剩竟反驳不得,勉强笑着说道,“你只管好好读书,我这次带你姐姐来,就是为着等你大哥消息,这些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你是读书人,当晓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好,我听小哥的!” 狗剩再忍不住,胡乱拍了拍小九的肩膀,就要往外走。 “小哥,若真有什么事,你可要告诉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九在后面喊道。 “晓得哩!”狗剩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快步出了院子,只觉得嗓子里噎得慌,酸胀的说不出话来,若在留一息,怕就要被小九瞧出端倪。 连着几日满怀希望的去驿站等消息都失望而归,心里早就煎熬的厉害,一时被触动,哪里还能面不改色! 在嘉兴呆到第八日,花伢已经给几人新衣服不合身的地方都改好了,柱头也能单独出门给小九他们买菜。 再一天,再等一天兴许就有消息了呢…… 狗剩苦笑了一下,“花伢,把东西收一收,明天我们跟孙婆婆和大荣哥说一声,后天一早就上路。” 花伢失望的应了一声,晓得自家大哥暂时是不会回来了。 所谓世事无常。 狗剩原本已经放弃希望了,第二天中午大荣回来就带了一封信,真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写给我,因是军营的地址,驿站的小吏就先送了过来,否则怕是恰好要错过了。”大荣温和的说道。 狗剩把信接过来,山官用了两层油皮纸,外面一层的火封已经被拆了,迫不及待的拆开里面的信封,只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简单的说明他因要留下来教新人用火枪,会比其他人晚半年回来,叫不用担心,今年过年前必定能赶回来。 狗剩把心递给在一旁巴巴望着的花伢,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忽而就又有些酸溜溜的,就这几句话,几年没见,连点儿别的都没得说,反正是要送一封信回来,多说几句又不会怎样…… “还要半年才回来呀!”花伢嘀咕了一句。 “晓得他没事就好,我们先回去,等过几个月再来收拾院子,等人回来,一起在柳树屯过个团圆年。”狗剩轻快的说道。 “也是呢!”花伢一向,也欢喜起来。 晚上,两人特意过去把信给小九看了。 柱头这几天找了些材料,正帮小九和双胞胎修葺屋子,把屋顶和窗户上破损或者咯吱响的桌子椅子都钉了一遍,便一直呆在那边。 “明儿一早我们就回去,虽然你们大荣哥不会介意,老借住在别人家总归不大好,你们在这边旁的不多说,便是学不出什么出息,顶顶重要的是品行,我每年与你们三人二十七两银子开销,合在一起活分开都随你们,家里并不是给不起更多的,只盼着你们能懂得自己算账管钱,虽然有读书人瞧不起这些阿堵物,但人这一辈子立世基本就是衣食住行……可明白了?我们家出来的,可不兴摆什么读书人的臭架子!” “晓得哩,哥!” 双胞胎齐声应了,在外头过了半年,果然很长了些见识,进退间也有了方圆。 “遵小哥教诲。”小九也沉稳的说道。 “我们明儿一早就走,你们还要上学,就别去送了。”花伢端着几杯热茶进来交代道。 “不打紧,小哥你们走的早,我们早些起来,并不耽误上学。” 虽是应的花伢的话,小九却是冲着狗剩说的。 “这等小事,你们自己拿主意。”狗剩说道,“今晚我们一起去你们大荣哥哥家吃饭,也见见你们鸭蛋哥哥和杨凌义。” “小少爷也要来!”柱头惊喜的叫道。 狗剩点点头。 杨三少爷还在屯子里得时候,柱头与他算是顶顶好的玩伴儿了。 一行人锁了院子门,穿过几条街,就到了大荣院子。 鸭蛋带着杨三少爷已经在了。 杨三少爷这几年总算抽了条,虽则身量不高,却也不再是小时候圆滚的模样,还是比一般的小子白嫩些,所谓一白遮百丑,怎么看都是个不会惹人厌的好孩子样儿。 前几日,鸭蛋出了公差,昨天才回来。 杨老太太年纪大了,杨凌义从小养的娇,家里也并不指望他书能读出个什么成就,这几年,便大半年的日子还是回屯子陪老人家,也是七八天前才到嘉兴城的,显见就等着鸭蛋的消息呢。 杨凌义靠在鸭蛋身边坐着,他今年已经十六了,年前跟鸭蛋已经过了明路。 杨老太太毕竟损过身子,眼见自己没几年好活头了,独放不下这个小孙子,近两年每每就盼着给小孙子找个信得过的人一起过日子,以杨地主家的情况,自没有把个小儿子给别人家的意思,而况杨大少爷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就是在青蒲镇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人家了。 杨老太太先后也相中了好几个家世性情合意的姑娘,最头里一个,连庚帖都换了,狗剩听说后,还替鸭蛋好一阵心焦,接着就传出杨凌义病的不行的消息,那家也不是愿意把姑娘推到火坑的古板人家,当即找了个八字不合的理由,两家好好商量着把亲退了;第二个姑娘是个举人家的女儿,生的柔柔弱弱的,相看的时候两家都是满意的,结果这次杨凌义没出问题,那姑娘又病倒了。 “生的这样瘦弱,将来与子嗣上怕不艰难,那举人家我去打听了,不过面子光罢了,内里并没有什子家当,也就一个举人的名头好听些,我们凌云说不得明年也是举人呢!” 杨太太就不愿意了,跟杨地主抱怨了几次,两家就没了下文。 那姑娘据说后来嫁给他表哥,不出两个月就有了身孕,连声咳嗽都没范过。 第三个姑娘才打听了一声,杨凌义就躺在床上哼哼,只说不舒服,狗剩还去探望了一次,给把了个脉,心里就明镜儿似的。 一次还好说,两次说是偶然,如此三次就说不过去了。 杨老太太急的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一日照三餐的喝苦药汁子也没起色,这时候,有个云游的和尚经过杨地主府前,宣了几声佛号,讨水喝,杨太太心善,叫小人给拿了两个馒头,恰好看到帮杨老太太送大夫出门的杨凌义,连叹了三口气。 杨老太太听下人说了,慌忙叫人把那和尚追了回来,好生接到内室,细细的问了。 “尊府都是善人,子孙原该福泽深远,只这位小少爷却不知为何失了这天生的福气,一叹小少爷幼时坎坷,二叹其青年不顺,三叹其晚景凄凉……” “大师,如此该何解?”杨老太太倚在软榻上,心里一惊,这小孙子可不就是小时候顽疾缠身,现在又亲事不顺,前两样可都说中了,遂焦急的问道。 那和尚掐指算了一番,只道合该找个有那杀伐之气八字刚阳的压住,再绝了亲生子孙缘,这能的一世安康平顺。 杨老太太再多问,和尚就不肯多说了。 “如此便还了府上一水一饭之恩!” 说罢,不顾杨老太太挽留“飘然而去”,再没出现过。 杨老太太越发相信他必是高人,对他留下的话深信不疑,琢磨了足有三个多月,立时就叫了鸭蛋回来,不晓得杨地主家是怎么闹得,总归在腊月杨地主家就满屯子发了点心糖果…… 鸭蛋一直拖到二十岁没成亲,明眼人都该看出他的心意了,而况杨凌义自己也是千肯万肯,就是杨地主和杨太太不情愿,老的叫嚷着是要逼死她,小的一说就躺在床上说喘不过气来,竟在没有法子可想,只遂了杨凌义和鸭蛋的意愿…… 狗剩看着满脸餍足的鸭蛋,心里把真相猜了七七八八,怕不都是这人谋划的! 虽说是杨地主家出面发的点心,名义上算鸭蛋去杨地主家,实际若不是杨老太太还拖着,杨凌义怕是在鸭蛋嘉兴城的小院子里扎根了。 鸭蛋今年又进了一阶,现在也是个八品的武将,他老子娘有自己营生,而况他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并不去跟小儿子挤,两人买了一房下人伺候着,单独住在军户的院子里,小日子过得甭提有多舒心。 “狗剩,你来了!” 鸭蛋站起来,跟狗剩抱了一下,手上微微使力,拍了拍狗剩的背部。 “狗剩哥哥,柱头哥哥!”杨凌义坐在高凳子上喊道。 “起个身都不愿意啊……”鸭蛋无奈的说道,“好有姐姐和弟弟们呢,不打招呼!” “不打紧,这些是小事,是不是,凌义!”狗剩笑着说道。 就是如此,杨凌义的嘴巴已经高高的撅了起来。 鸭蛋把人拥在怀里,温言哄了起来,好半天,答应了若干诸如晚上回去走十五步要背二十步、睡前要吃一小口糖苏之类的不知所谓的理由,杨凌义才又露了笑颜。 期间,还为晚上吃过糖苏后必须漱口这样的琐事拉回拉锯了十几句。 狗剩设想了一下自己若是有这样一个心肝情人,不禁颤栗了一下,如此一对比,自己那个虽然算是强卖来的,倒也还算合心意,又想到他人今年过年前会回来,有了这个盼头,这些日子来的苦闷总算消散了,就是还有怨气,等人回来跟他好好算计一番,却不改再在外人面前做样子摆脸色给人看了。 “你这样宠着他,怕是不大妥当呢!” 狗剩等杨凌义、李青远和柱头三个出去玩后,才稍微提醒了一句。 幸而在这样一个怪异的社会里,除了娶不起媳妇儿、养不活儿的人家,人们对鸭蛋和杨凌义这等上赶着要一起过日子的小子,虽则有些闲言碎语,却不是不能接受。 “小义从小身体不好,就是有个什么万一,怕也是他在我前头,我就顾着他一辈子就好。”鸭蛋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说道。 既鸭蛋自己这样说,狗剩就不再多话了,转而问起了嘉兴城这小半年的变化。 大荣安排好了晚餐相关事宜才进来,恰好听到这一来一回的对话。 院子里传来三个孩子笑闹的声音。 “人生这一世不过数十载,我们一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二没碍着任何人,嘴长在自己身上,旁的人品性不好,满嘴喷粪,我们竟还要去在意那些粪不成!”大荣拉开椅子坐下,微微提高声音说道,“若事事照着别人的口碑过活,是在给别人生活还是自己过日子呢!” 前世锦衣玉食的长大,凡事必循规蹈矩,照着一条所有人都认为好的大道往前走,最后便是高官厚禄,一生竟没个真正随心所欲的时候,更是孤苦一生…… 大荣侧耳听着外面李青远的欢笑声,脸上的阴霾慢慢散了。 鸭蛋笑着拍了拍大荣的肩膀,又说道,“正是这个理,只想叫世人住嘴也不是没法子,不过要多花一番功夫罢了,如此便清静些罢了。” 大荣也轻笑起来。 狗剩呆呆的看着眼前神采飞扬两人,一时竟有些魔怔了,枉费自己上一世还是活在思想开放、不同性取向日益被人接受的时代,竟因着那等事几乎到了乞讨的地步,再世为人,两世经验加起来,还比不得土生土长的屯子里伙伴通彻! “回神了!”鸭蛋在狗剩眼前晃了晃手喊道。 狗剩猛地抬头,掩饰的笑了笑。 “晓得你心思多,也不必如此哩!”鸭蛋笑道。 “怕是想他家的想的厉害罢。”大荣罕见的说了一句玩笑话。 “信不信我哄小远跟我回屯子去玩几天啊,满山的兔子任他抓,还有温泉池子玩水,你说他愿意不!”狗剩故意斜看着两人说道,“杨老太太日前还说想小孙子的没办法哩,怕自己没几日好活了,想叫她小孙子陪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晓得狗剩若正经哄起人来,怕真能把人哄走,遂一起上前拉住狗剩推搡笑闹起来。 孙婆子侧耳听到屋里的动静,脸上露出舒缓的神色。 “老太太!” 跟着的婆子叫了一声。 “走,我们回去,让几个年轻孩子们一块儿。”孙婆子低声说道。 那婆子应了一声,扶着孙婆子回了房间,她原是看狗剩上午道别的时候人不大对劲儿,睡前准备问一问的,现在想来不必了。 等厨下一切准备停当,进来通报后,几人把几个小的都捉进来洗手洗脸,拍干净褂子上面的尘土,坐定后,菜酒正好全部上了桌。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喝到微醺,接着酒兴是无所不言,真真所谓把酒言欢,直闹了小半夜才安置。 第二天,日头已经微微偏西了,狗剩才驾着马车慢慢往城门外行驶。 不仅小九和双胞胎来了,大荣和鸭蛋跟在马车边小跑了好一段路,狗剩劝了又劝,两人才停下来。 李青远和杨凌义在车上跟柱头兴奋的说笑。 “柱头,柱头,我们真的能在池子里一直玩水?”杨凌义又一遍问道。 杨凌义小时候身体不好,又有哮喘和呼吸道过敏的病症,从小到大竟从没玩过水。 “是的,我问过我哥了,那里面水一直是热的,泡了对身体好,周围的花也早就被拔干净了。”柱头不厌其烦的应道。 “我要自己抓兔子烤了吃!”李青远高声叫了起来。 “好,不过不能在树林子里,得找个空旷的地方。”柱头应了,又提醒道。 狗剩在家里偶尔来了兴致,也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去山上,带了调料蔬菜五花肉去山上花一个下午搞野外烧烤,李青远这要求并不是什么难事。 狗剩昨晚不过说句玩笑话,没想到几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疯玩的时候,说起了屯子里的事儿,竟真的勾的两人闹着要回屯子里去玩。 一行人又耽误了大半天,等大荣和鸭蛋从军营回来给两人收拾了东西,又交代了无数东西才得以出发。 因多了两个小祖宗,回去比来还多花了一天半,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 “怎么了?山官没回来?大荣那儿怎么说?”李大花赶过来,连珠炮一般的问道。 “娘,您慢些,已经得了确切消息,今年过年前必定能回来的,先不说这个,您看,是谁来了!”狗剩把马车停稳说道。 门房李伯立即上前帮忙把马牵住。 柱头先跳下来,站在马车后面,扶着李青远和杨凌义先后跳下来。 李大花眯着眼睛看过去,想了好打会儿,才笑着叫了起来,“是青远好三少爷啊,这可真是稀客,快进去坐!” “婶婶好,这几天要打扰您了呢。”李青远微笑着说道。 “哟,打扰我什么,就是怕你们在城里住了,不习惯呢……”李大花夸张的笑着说道。 “好啊,婶婶,等我回去与我奶和爹娘说一声啊!”杨凌义一边说着,一边就小跑着往外跑去。 杨凌义身体这些年先后请了好几个名医诊了,仔细养着,已经基本与常人无异了,这几年都没犯喘病,跑跑跳跳都不成问题,否则狗剩也不敢叫人到自家住,这等慢性顽疾,依着这里的中医水平,出得起药钱,买得起食材的,千娇万贵的养着,竟比后世西医还管用些,只需要水磨功夫,几十年都得顺心顺意的过日子才能断根,这也是杨老太太和杨地主最后同意杨凌义跟鸭蛋过日子的重要原因,不论如何挑选,怕是再难找到比鸭蛋更会照顾他的人了。 “等一下,我送你过去!”柱头赶紧追了过去。 “我晓得路哩……” 两人声音渐渐远了。 狗剩嘴角翘了起来,大荣和鸭蛋都不是糊涂人,虽则把他们的两个孩子宠的有些过,却并没有把人养坏。 “他们两个怎么跟着你一起回来了?”李大花小声问道。 花伢已经领着李青远进去了,安排客房这样的事原就是花伢管着的。 家里有了下人,房间都是固定打扫的,换上新褥子就可以直接住人。 “今天刚回来,肯定累了,等一下吃了晚饭,跟小哥一起去那边山上泡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花伢把厢房的窗户都打开,通通风,又快手快脚的亲自帮忙把褥子铺好,嘴里说道。 没有大荣在的时候,李青远大部分的任性都不会表现回来,闻言顺从的应了…… 杨凌义回去不晓得怎么痴缠了一番,竟说通老太太让他晚上也住了过了,只杨地主家隔三差五往这边送东西。 柱头是个稳重的,鸡蛋更是一板一眼,狗剩陪着几个小的一去山上玩了两趟就随他们了。 李青远和杨凌义每天跟着柱头在山上疯跑,玩累了就泡了温泉回来直接美美的睡一觉,吃的也好,身子骨看着就健壮起来,小腿上隐隐已经有了肌肉的形状。 现在生活好了,狗剩骨子里散漫响享乐的精神就出来了,每天只捡自己喜欢的事慢悠悠的做,吃的喝的必定合心合意,早起练一套五禽戏,散会儿,上午看看医书,照料照料收藏的比较珍贵的药材,睡过觉后,下午有空往山上转一转,一天的日子就过去了;吃的喝的用的,必定完全合心合意,现在又去了心头的挂念,整日人从内到外就透着一股宁静舒适的精气神,屯子里小孩子都愿意跟他亲近,大人们反倒因着各式各样的原因,自己不敢与人接近不说,还拦着自家娃娃,狗剩也浑不在意,主管享受自己的日子! “哥,哥,娘跟人吵起来了!” 95第九十五章 狗剩刚上山仔细的把发现的几株人参幼苗围了篱笆,省的被兔子糟蹋了。 按说山上各处早就被踏遍了,今儿早上也是凑巧,狗剩去山上那颗花椒树上摘花椒,当初因树太大不好移植便留在了原处,不小心被一根长藤绊住了,长藤被扯开后就看到几株挨在一起的两寸来高小苗,只中间一株有两片五出叶,其它都只有一片三出叶,这特性,狗剩在几本医书上都看过,那株大些的是三年生的野参,其它都是今年刚生出的,因被兔子不喜的长藤遮着,并没有被啃食,只也因此有些发黄,生机并不旺盛,就是如此,也叫人欣喜了! 狗剩当即压下心中的欢喜,小心翼翼的在周围用那兔子不喜欢的长藤围了起来。 山上兔子多了,狗剩不在家的时候,柱头为了节约粮食,饲料撒的不足,兔子恨不得把地皮都啃了一遍,山上连矮些的灌木都秃了,狗剩回来下死力说了,又定了数,养了这几年,山上才算有了点儿起色。 “怎么了?”狗剩把小筐子放下,仔细的用胰子洗干净了手,又把摘回来的花椒用簸箕晒好才不慌不忙的问道。 实并不是狗剩不关心自家娘亲,以前李大花每每因嘴巴不饶人时常就与人吵了起来,这两年因身体不好,说话越发的不经脑子,就是原先几户与自家亲近的人家也有了些意见,不过她有个能干的大儿子、得力的“儿婿”,屯子里已经很少有人正经去跟李大花计较了。 “我在家给爹补衣服,是大丫跑来告诉我的!”大草微微喘着气说道。 “爹呢?” 因狗剩就在前院晒东西,大草又是常来的,门房并没有拦着她,也没人跟着,狗剩也不耐烦走到哪儿都有人,无事并不唤下人们,是以,院子里就兄妹两个。 “爹、爹去地里了。”大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家哥哥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儿,急切的语速慢慢弱了下去。 “去叫爹了没?”狗剩一边慢慢的往外走,一边继续问道。 “没!”大草低着头小声说道。 狗剩看了大草一眼,心里虽料定必没有什么大事,还是决定等弄清楚事情后再跟大草掰开了说。 狗剩到的时候,李大花和另一个妇人已经被邻居们拉开了。 那妇人是李大花隔壁的隔壁,夫家姓罗,屯子里都称呼罗大娘,两家原本住得近,关系倒也融洽。 罗大娘看到大草带着狗剩过来,原本怒气冲冲的样子不自觉的就收敛了些,往后退了两步。 “娘,怎么回事?”狗剩先大叔大婶的打了一圈招呼才问道。 李大花脸上就也有讪讪的。 这个大儿子打小就主意大,以前家里忙着吃饱穿暖还不大明显,日子好过了,他人也大了,连他老子轻易都驳不得他,顶顶关键的事,他一向明理,否则一大家子老的小的也不会都听他话了。 “没什么哩,你怎么回来了?”李大花非常明显的转移了话题。 大草动了动脚,手不自觉的开始搓衣角。 原不过是极其小的事,刘打铁这些年在狗神的帮扶下也置下了三四十亩,柱头和鸡蛋都在山上帮忙,家里劳动力少,春播秋收的时候少不得请短工帮几日忙,这一季的冬粮都收回来后,家家户户都要晒粮食,自家只能先堆着,李大花看隔壁两边都晒好了,又跟罗大叔说好了前日把他家门口的空地一起拿来晒自家的粮食,罗大叔当小事并没有回去说,今儿一大早罗大婶却想起家里还有一点儿陈粮要晒一晒好拖去卖,刘打铁一早把粮食都搬了出来,因少了一块地便晒不大够了,只能铺的厚厚的。 不过这样一件琐事,已经过了几天,谁都没放在心上,不晓得李大花今儿说什么想起了这个,跟人抱怨人不守信用,说好的事都要变卦,既是说起来,这些年下来多少都有些磨蹭,屯子里人因山官和狗剩对李大花多有奉承,只管迎合,李大花就越说越起劲儿,唾沫横飞的数落起了罗大婶一家子。 这话恰好叫人听见了,可不就是一阵口舌,看样子估计还准备动全武行的。 刘打铁不许家里人明着去拿狗剩的东西,狗剩每每给弟弟妹妹们带点心,从镇上回来分一点儿好吃的孝敬爹娘却还是接的,大草小草手里有了稀罕零食,屯子里小孩子可不都攀围着,这事儿立即就有小孩子去告了大草。 “我们两家原就关系好,一直都有人情往来,你们若是发达了瞧不上我们这穷邻居,直说便是,我们只当普通同屯子里人,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何必如此……”罗大婶晓的狗剩并不是不讲理的,有些愤愤的说道。 李大花哪里有这个意思,却又不肯服软,只梗着脖子站在一旁。 “婶子,瞧您说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娘这张嘴呢,万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前儿那本就不是什么事,哪就到了那地步……”狗剩笑着说道。 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的帮忙劝,几十年的老邻居呢,怎么会几句口舌就断了…… “娘,人家愿意借你用是人家好心,不借也没什么,我们两家这样厚的老交情了,还一直好的没办法,您在外头说什么呢!”狗剩扶着李大花往回去,低声劝道。 忙了几天,前儿李大花又帮刘打铁抬了一下包,人就有些发软,刚才闹了一通,更是连路都有些走不动了。 “不过话赶话,说到了,别人都在说,我就插了几句。”李大花悻悻的说道。 “我们两家关系好,就是别人都说,您也别说啊。”狗剩叮嘱道。 李大花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应下了。 狗剩和大草两人一起把李大花扶到炕上,又冲了一碗红糖水给人喝下去,李大花脸色才好了些。 身体差,李大花今年才三十六岁就绝了经,狗剩才敢给李大花开红糖补身子。 “您躺会儿,我就在外头,有事叫我。” 胃里暖和了,困劲儿就上了,李大花拉了拉被子合上了眼睛。 狗剩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菜园子里慢悠悠的把菜根附近的杂草锄掉。 “哥……”大草小声叫道。 狗剩估摸着对一向老实的大草来说,这么长时间也够了,才面无表情的开口,“还没明白,是不是?” 李大花身体变差后,原就不勤快的人越发的疲怠了,刘打铁原就是个粗人,只知道种地,家里一应事务很少沾手,屋里和厨房家务现在都是大草和小草两个小姑娘接了手,以前葱葱郁郁的菜园子就有些不像样子了,当季的菜蔬并没有种齐整,长得稀稀拉拉的,还生了不少杂草,这在以前家里人是绝对不能容忍的,院子里的这点儿菜园子可是一家人一年到头的嚼头! 大草怯怯的点了点头。 “你觉得大哥是什么?”狗剩将铲出来的一把草摊在边上问道。 “大哥、大哥就是大哥啊!”大草从眼角瞄着狗剩说道。 狗剩微微摇了摇头,屯子里出了大荣、鸭蛋和李青远这几个心似比干的人已经是奇迹了,却不可能人人都那么通透。 “不论出了什么事都有大哥在呢,是不是?” 大草条件反射般的点了点头。 狗剩自然不是不愿意帮助自家血亲,只惹得家里人以为有了依靠便能为所欲为或者事事都想着靠别人。 “柱头哥哥也住在那边,为什么你没想叫他呢?” 于这事,狗剩不好直说,只能慢慢引导着。 大草微微张着嘴看着狗剩,面上现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呆愣相,显见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呢。”大草喏喏的答道。 “屯子里你好多小姐妹十四五岁就去了别人家,你若是不知点儿事,将来可怎么办?”狗剩轻叹道,“遇到点儿小事就慌慌张张,被人一撩拨就往山上跑,娘跟屯子里婶子们闹小矛盾,以前还少了不成,我们是怎么过得日子……” …… 时光匆匆。 大草这样偶尔左了性子的,不过是小事,狗剩教过就罢了,怕是连当事人都么怎么放在心上,仿佛转眼还青幽的山头就飞舞起了无数或黄或灰的蝴蝶。 山脚下两进的院子那扇红木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半旧的藏青色薄棉靴跨出高高的门槛,浅灰色的底裤在深蓝色的长袍下摆里面若隐若现,斜襟的对扣,浑身上下的暗色更衬的露出来的脖颈白皙细嫩。 “爷,您要出门?我去给您套马车?” 门房的李伯吸着鼻涕,两手缩着小跑过来,谄媚的笑着连声问道。 李伯年纪大了,天一冷就有些迟钝,好几次叫门都叫不开,因而最近格外殷勤些。 “不了,我出去走走。”狗剩温和的说道。 天冷起来,李大花就又开始下不了炕,好在与柱头的亲事已经有了眉目,下过定送了聘礼,只等开春回暖后把人接进门。 定的是李大华娘家屯子的一个姑娘,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下面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因这姑娘大了最大的弟弟四岁,从小就是顶大人用的,能干不说,最重要的是一家子都明理的,不过因少了当家人,年年自然没有结余。 狗剩跟几个舅舅舅妈并表弟表妹都打听了,又在上清屯住了一阵子才彻底放下心来。 柱头是看着长大的,品行没得说,鸡蛋是个那样的情况,将来少不得靠兄弟子侄帮扶,若柱头媳妇不是个忠厚的,怕是不成。 二儿子先前都住在山上,要娶媳妇儿自然得把屋子再扩一扩。 狗剩到的时候,刘打铁已经带着雇的几个砖瓦匠、木匠忙开了。 “去东间坐,你娘在那边,升了有火盆子,这边灰大,别靠过来!”刘打铁远远的就交代起来。 “爹,您悠着些,若要赶工,宁愿多请两个工。”狗剩喊道。 “今儿搁梁,要人搭把手哩!”刘打铁解释道。 狗剩应了,这才进了东间。 一掀开厚厚的棉门帘,一股热浪就扑了过来,带着刺鼻的烟味儿。 “我不是给您送了一筐好炭吗,怎么不用?”狗剩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再用,晚上睡觉就点一盆子,早上才刚换了几块自己烧的木炭,你若觉得呛人,把门帘撑开一会儿就是。”李大花一边腿上盖着一件旧褂子,正“砰砰”的切着白萝卜。 家里请的几个工匠是要管一顿中饭的,先前泡的的酸菜等就有些不够了。 狗剩等鼻子适应了,就把门帘放了下来,省的李大花身体受不住,一边在炭盆子里找烧花生吃,一边跟李大花有一搭没一搭的拉家常。 “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城哩?” “再过两日,大荣哥说会给我们捎信过来。”狗剩应道。 李大花也就不多问了,“你少吃些烧花生,小心嘴上起泡!” 狗剩应了一声,拍拍手。 “你没事,左右喜欢看书,不如再多看些,考个功名在身是正经,都说男人啊……” 天朝规矩,去了别人家的男人是不能为官的,功名却又能加身,不论怎么论起来,这世道还是男子比女子便利些。 “娘!”狗剩稍稍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家里还有账本子没看完,我先回去了!” “臭小子,半点儿听不得劝!”李大花在屋里嘀咕了一句。 说来家里不过借了山官一个军户的名头,一年省了些税银,若真论起来,家里大半的产业却都是狗剩置打理的,又悉心养育了两个弟妹,单这两条,狗剩在家里的地位就是无法撼动的,只老人总是想得多些…… 关于山官,今儿李大花问了,狗剩也思量着这几日就可以往嘉兴城去了,毕竟要收拾屋子不说,还要添置家具等。 离了刘打铁那边,狗剩并不急着回家,因天气好,想着前两天屯子里有几户人家是在自己这里开的药,遂打算转过去看看。 这两年狗剩除了最头的几本医书,手里有了银钱后,使了些在药堂里,打通了几个管事的,又舍了几样珍贵的药草与坐堂大夫,每每去镇上的时候便能在药堂里坐会儿,观摩坐堂的几个大夫看诊,虽不许开口,学到多少全凭自己,有了药理打底,几年下来,不敢说有多高明,平日里常见的症状,狗剩是敢直接开方子的。 有一户还在屯子的最边处,狗剩一路做着腹式呼吸小跑了过去,等到了路口,额头上已经开始冒热气了。 狗剩停了下来。 路口,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高大的那个微微驼着背,两只手交叠在胸前缩在袖子里,走路的样子微微有些簸,左腿仿佛有些使不上力,被拖着;小的那个低着头,小跑着跟在后面,走路的样子看着也怪的很,就像鞋子里进了几粒石子一般,没落一次脚身子都在晃悠。 两人都蓬头垢面的,头发胡乱的用布条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也不知多久没洗了,一缕一缕的纠结的在一起,老远就能看到头顶上的油光,身上的棉衣倒没见到补丁,却脏得看不出本色,走近了可以发现两人鞋上满是黄泥,最近明明都是好天气,不知道是走了多少路! 狗剩的心“嘣嘣”直跳,也许是刚刚跑的有点儿快了,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人,狗剩嘴唇动了动,竟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山、山官!” 声音异常的沙哑。 前头的那男人抬起了头。 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粗眉微微向鬓角扬起,眉间有三条明显的皱眉纹,笔挺的鼻梁侧边有一条淡淡的疤痕,颧骨微微的突起,脸颊上的咬肌绷得紧紧的,嘴唇便抿的有些薄了,身上穿着一件依稀还能看见原本是蓝色的大袍子,灰色的底裤,半长的棉靴,肩上挂着一个不大的脏包裹,与走之前比,不过长高了些,瘦了不少,人也变得跟小时候一样有些阴沉了,相貌并没有多大变化。 狗剩的视线在那人的棉靴上微微停顿了会儿,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回来怎么也没先带个消息,我们好去城里接你!” 山官闷声“嗯”了一下。 狗剩把视线移向后头跟上来的小孩子。 “铁蛋,叫小爹。” 狗剩面上的笑荣僵了一下,随机若无其事的半蹲下来,看着那小孩子笑道:“你叫铁蛋?走,我们回家!” 铁蛋不知所措的看了山官一眼,却并没有向普通小娃娃一样躲闪或者发问。 狗剩看一大一下疲惫的样子,干脆一把把人抱了起来,根本没在意这孩子浑身的尘土和满是泥巴的棉鞋蹭到了自己干净整齐的衣服上。 “呀!” 铁蛋急促的叫了一声,浑身僵硬的直着身子。 “走累了吧?饿不饿?”狗剩连胜问道,不等小孩子回答,又冲山官问道,“怎么没雇辆车回来?这大冷天的,冻坏了怎么办?” 山官没应话,只微微低着头往前猛走。 便是有再大的事,也不好在路上刨根问底,人回来了,以后日子还长着……狗剩如是想着,便止了话头,只从腰上的小袋子里拿了颗糖出来塞到铁蛋的嘴里。 铁蛋微微张着嘴,有些愣愣的看着狗剩。 “含着,是糖,好吃!” 铁蛋才试探性的吸了吸,眼睛才有了几分小孩子般的亮晶晶…… 门房远远的看见狗剩领着两个人回来,赶紧迎了过去。 “快去跟大小姐说,她大哥回来了!” 李伯还没反应过来,他小孙子已经应了一声,撒开腿就往里跑。 “这是我们去年把原来的院子扩建造了的,,又添了两房人帮忙洒扫,你刚回来,先泡个热水澡,吃点儿东西后,好好睡一觉,我再跟你细细地说……”狗剩带着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道。 “嗯。”山官还是闷声应了个单音节。 花伢得了消息,激动的跑到了前院。 “大哥!” 叫了一声,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花伢慌忙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你大哥一路奔波,身上不晓得带了几斤泥巴,先让你大哥休整休整是正经!”狗剩怕花伢因山官的阴沉伤心担忧,故意提醒道。 “嘿,大哥,你瞧我,我这就去叫厨房烧水!”花伢应道。 “熬一锅青菜粥,把酸菜准备两样。”狗剩交代道。 “哎,晓得了!”花伢一边应着就往厨房快步走去,接着就传来叫人的声音。 狗剩把人带到主卧室。 “这是花伢这两年给你做的衣服,等一下好换……” 又从鸡蛋那里找了一套小些的亵衣亵裤给铁蛋备着。 “……怎么回来的这样突然?是有什么事吗?……我看你瘦了不少,身体怎么样……” 狗剩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人才应一两声,干脆就转而专心的哄小的说话。 哄着铁蛋吃了几块好克化的点心,喝了一杯热热的蜂蜜水,铁蛋先时还有些僵硬的身体便慢慢放松下来。 “小爹好!”铁蛋把糖粒顶到腮帮子边上,突然清脆的说了一句。 狗剩眉眼向下弯了去,“为什么呢?” 铁蛋看着个子大,又异常听话,先狗剩还以为有六七岁了,其实今年才刚四岁,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 “爹不给吃的,自己裹席子到地下睡,不带我,还叫我喊山官叔叔做爹。”铁蛋口齿伶俐的说道。 狗剩先是心里一惊,而后又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是山官同僚的遗孤了,随即就微微有些自责,叫小孩子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嗯,铁蛋也好,所以小爹以后会一直对铁蛋好!” 铁蛋重重的点了点头。 “嘭!” 山官重重的把茶碗放了下来。 铁蛋吓得肩膀一缩,怯怯的看着山官。 狗剩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把人搂在怀里,“没事,你爹手抖了一下,没拿好茶碗,我们铁蛋就没有。” “嗯,以前我爹也经常拿不稳茶碗……”铁蛋明显松了口气,小声说道。 “大哥,小哥,水烧好了!”花伢在外头喊道。 狗剩压下心中的恼意,抱着铁蛋招呼山官去洗澡。 花伢已经叫人把水抬到了澡房。 分了内外两小间的澡房里热气腾腾的,洗澡的时候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冷,当初修院子的时候,狗剩特意花大价钱请人凿了大块大块平整的石头打的这间屋子,门口和窗户上都用厚厚的棉布帘挡着,热水在里面放一会温度就起来了。 山官拉了中间的布帘在里面泡澡。 这人走之前可没这一项,恨不得时时耍耍流氓,沾点儿便宜才好! 狗剩脱了外袍,在外头帮铁蛋从头洗到了脚,洗了三大桶黑水,用棉布把小家伙头发包好后,叫花伢用毯子把人直接裹到了炕上。 “要帮忙吗?” “谁他妈让你进来的!” 正扭着身子擦背的汉子慌忙蹲进大木桶里,猛地把手里的毛巾摔在浑浊的水面上。 狗剩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水珠,走过去按住人头上的两个穴道慢慢推柔,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已经看见了,又怎么样?” 山官僵着脖子没说话。 狗剩因为帮铁蛋洗澡而变得暖烘烘的手顺着山关的脸颊慢慢往下揉捏。 看着还没发现,触摸之下脸颊上有好几处坑洼,都是陈年的旧伤疤。 “我们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山官僵硬的身体才慢慢软了下来,任由狗剩帮忙搓了背,给仔细洗了两遍头,温热的水浇在头上,来回抓挠的指腹,大拇指在头上不轻不重的按压……眼皮就越来越重,意识渐渐的远去…… “嘘,睡着了!”狗剩抬起手指制止了花伢的问话,“帮我扶着把你大哥背去房间。” “哎。”花伢轻声应了,轻手轻脚的帮狗剩用一块大棉巾把山官湿漉漉的头发包好后,架着人让狗剩背起来。 狗剩站起来后,微微打了个踉跄,看着瘦削的人比预料要重不少,身上硬邦邦的都是肌肉。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呢?” 花伢看着狗剩把被子掖好,低声问道。 狗剩摇了摇头,“明天去镇上送一封信,问问你们大荣哥。” “好,也带一封信给小九和大双小双弟弟,叫他们抽空请人收拾收拾院子……”花伢说着就有些兴奋起来。 狗剩抬起食指在自己嘴唇上压了一下。 花伢会意的把后面的话硬咽了下去。 “这事等你大哥醒了再说,先去好好张罗张罗晚饭,做些好克化的东西,派人跟爹娘他们说一声,过几日等你大哥缓过来了,我们一起吃一餐饭,热闹热闹!”狗剩交代道,“我在这儿看会儿书,守着两人。” 花伢自然是无不应的。 狗剩把记得方子拿出来,对着医书细细的推敲,这事儿最消磨时间,以前一张方子就能去大半天! “啪!” 狗剩心烦意乱的用力合上书,一时竟没顾上爱惜这平日里最精贵的东西。 炕上原本熟睡的汉子猛地睁开眼睛,两道精光直直的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射了过去,看到的却不是一片兵荒马乱起床穿衣的昏暗板房,耳边也没有一声比一声尖锐的集合号。 那人看书一向背挺得直,这会儿大概又是有半个时辰了,合了书正朝窗外远眺,打小那人就数不清的讲究,冬日里再冷也要一旬洗两次澡;夏日里又从不肯跟屯子里的小子们一起去河里洗澡,再热也要烧了热水兑着在家里洗;小时候日子苦,这人只要一转身就能想出改善日子的法子;看书几刻钟就一定要休息会儿,有时候太投入忘了还会懊恼不以……这样慢慢想着,眼前就又慢慢模糊起来。 狗剩想着自己的心事,完全没有觉察到身后的人竟因合书的那点儿声响就醒了一次。 两人睡到了下午,狗剩怕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扰了生物钟,硬把两人叫起来。 山官还好,洗漱后就精神抖擞的自己屋前屋后的转悠。 狗剩帮铁蛋穿好了衣服,小孩子眼睛还没睁开,等用热帕子给擦了两遍脸后才算清醒过来。 等狗剩与一大一小把新院子都看了一遍,顺便叫两房小人认了人,日头就落到了西边。 傍晚,客厅里。 圆桌上摆着七八盘烂软养生的菜式,花伢还是很花了一番心思准备晚饭。 平日里,狗剩固然从不肯在吃食上委屈,却也并不一味讲究,不拘什么,平日里爱吃的荤素汤的搭配着来,只一条不论几个人吃饭,都是要圆桌摆开来吃的,现在正好省了主次。 “先喝点儿汤暖暖胃。”狗剩给盛了大半碗汤招呼道。 汤是白萝卜排骨汤,炖了整整一下下午,除了两片厚姜和一点点儿盐,什么都没放,原汁原味的排骨萝卜味,肉炖的酥烂,白萝卜变得透明,几乎化在了汤里,汤勺轻轻一碰就断了。 今儿花伢血亲大哥回来,小姑娘才没讲究,一并在圆桌上做了,给铁蛋盛了一晚饭,泡上骨头汤让小家伙自己端着吃。 山官扫了一眼桌上不足十个的“清汤寡水”,本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一直阴阴沉沉的脸色就更可拍了。 铁蛋敏感的觉察到了不对劲儿,端着碗一边用力往嘴里塞,一边尽量缩着身子,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一般。 狗剩端着汤碗,半晌都没人接过去。 花伢也停了给铁蛋夹菜,惊疑的看向山官。 “有什么事,等吃过饭再说,若你觉得不合胃口,先将就着用一点儿,我再与你做宵夜。”狗剩放下排骨汤,平静的说道。 山官的不对劲儿,任谁都看得出来,狗剩联系人身上的伤疤和略微有些跛的右脚等,想了一个下午,隐约已经猜了个大概。 便是社会高速发展的那个时候心理学仍然是一门接受度不高的学科,更遑论应用,这里怕是更闻所未闻。火枪这样的新式杀伤武器,依着这里的技术水平,不晓得要填多少人命进去才能有些进展,嘉兴城当初去的百人,回来的不过二十几人,这其中大半还缺了胳膊或少了腿,如此竟有十之七八的人都把命留在了京城,整个天朝各地大大小小就是个城郭,好几千人都编在一个营里,一年三百六十天,三年下来几乎每天都有同吃同住的人或是血肉模糊的死在眼前,或是在痛苦中苦苦挣扎,幸运的能留住一口气,运气不好的只能在受尽折磨后离开人世,不论你多健壮的汉子,心理都该出问题的,更何况,他自己可能也不止一次在死亡线上挣扎过…… 狗剩只一直平和的看着山官,并不多说话。 “大哥!”花伢受不住的小声叫了一声。 山官嘴唇动了动,拉开椅子坐在狗剩旁边,一口将碗里的汤喝尽。 花伢赶紧站起来帮忙盛了一碗饭。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闷了一口气。 陈大娘带着小丫头把碗筷走收拾了,花伢机灵的带铁蛋去洗手洗脸。 狗剩给山官沏了一壶安神茶,递到人手里,看着山官喝了两口才开口,“现在到家了,你若是心里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大家伙才好知道。” 山官抬起头看向狗剩,突然就道,“我腿跛了,右手也废了……” 狗剩大小也算个大夫,这半天还有什么看不出来,闻言,上前握住山官的右手仔细揉捏起来。 不论春夏秋冬这人的手总是干燥温热的,因为劳作手掌和指腹上有几个硬硬的茧子,家里情况稍微好点儿后,小姑娘们都没想到,这人就买了一盒膏脂回来,到了冬日不仅涂脸上,手上身上都要涂,惹得他老子娘见天“败家子”的骂……山官嘴角闪过一丝柔和。 “会疼吗?”狗剩在几个关节和穴道上来回按压着问道。 “不。” “阴雨天会酸疼?”狗剩继续问道。 “不大明显。”山官应道。 狗剩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来回在山官右手臂、手腕、手掌上捏了好几次,确定骨头并没有受伤,却不知为何手腕、手指都异常的僵硬…… “咕叽!” 晚饭的时候,山官看桌上就几盘清汤,只当家里人不待见自己,又确实不合胃口,不大的一碗饭下了肚就再没动筷子,中午洗过澡后不过用了一晚菜粥,肚子里连十分之一都没填上,还不饿的“咕咕”叫。 “我去给你煮碗面片汤。” 狗剩沉思了会儿,心里已经有了底,松开山官的手掌说道。 掌心一离开那人的手,凉气就侵了上来,山官悄悄握拳,企图把那一抹余温捏在掌心里。 厨房里有做馒头剩下的揉好的白面,狗剩取了一团,烧开排骨汤后,削了整整半锅下去,打了两个鸡蛋,又放了一把青菜,等面片煮好后,起锅前加一大勺油炸辣子并几颗葱花。 山官抱着汤盆狼吞虎咽,“嚯嚯”的吸面声一声接一声,面片飞块的减少。 狗剩把泡菜拿了几样出来,装在一个碟子里,滴上几滴香油,就是哪儿也吃不到的美味。 山官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辣的嘴唇都微微肿了起来,满足的打了个嗝,抬手就要去抹嘴。 狗剩已经先一步把热帕子按了上去,等人吃饱喝足了才开口。 “晚饭你吓着花伢了。” 山官没应话。 狗剩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特意叮嘱了花伢准备些清淡的吃食,你妹妹很花了些功夫才烧了那一桌子菜。” “睡了。” 山官突然说了一句,就起身回了房间。 狗剩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慢慢来了。 一个人睡了几年,炕上多了一个人,狗剩原以为会需要点儿时间适应,没想到上炕就自然的躺在了里面,动作间半点儿磕碰都没有。 山官仰躺在外面,熄了烛火。 两人中间隔着老宽的一条间距,狗剩却分明的觉得一股股热气逼过来,那是血气方刚的男人特有的气息。 狗剩并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这几年自然也有需求,只山官走之前两人破了禁果,尽情的享受了鱼水之欢,那滋味又岂是自帮自助能比拟的…… 狗剩正胡乱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身边的人忽然翻了个身,面朝自己,呼吸间带起的气流拂过脸颊,一种异样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 经过特训的士兵于周遭的环境的一向敏锐,山官很快觉察到了身边人的变化,一直仿佛有一团阴云压着的心忽而一动,故意抬起胳膊压了过去。 热量透过两层亵衣仍然迅速的传到了肌肤上,狗剩只觉得浑身都被这热量过了一遍,一动不敢动。 听着身边的人呼吸越来越急促,山官却又犹豫了,迟迟没有进一步。 狗剩等了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山官已经有些不一样了,果断自己凑了过去,用胳膊搂住人的脖子,“你想不想?” 山官身体僵硬了一下,到很快就放松下来,因为狗剩抬起膝盖正不轻不重的蹭着自己身下某个最重要的器官。 “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嗯?” 狗剩继续问道,最后一个字故意微微向上+翘了去。 上一世最后的时光过的那样肮脏凄惨,这一世,日子过好了以后,狗剩就非常讲究,这里没有牙膏,只有软毛木手柄的小刷子沾了青盐用,刷牙没问题,口气却没办法靠这个解决了,狗剩便自己采了几样药材熬了,时不时觉得嘴里不舒服或吃了蒜子就嚼一粒,嘴里就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脸上手上有专门在脂粉店买的上好的膏子,到了冬天,还会准备一瓶连身上都擦一些,这点倒并不是人不像个汉子,只这里的冬季因为过于寒冷而极为干燥,似乎空气中的水分都被冻了起来,又没有多少蔬菜、更别说蔬菜,身上的皮肤甚至会干的皲裂,因而才需要擦体乳。 狗剩一靠过来,山官就觉得喉咙发紧,在加上腿上的小动作,几乎立刻小兄弟就有了反应。 感觉到这一点,狗剩满意的扯起了嘴角,因问了几句,人都没有反应,故意微微用力顶了一下。 在黑暗中,山官的手准确无误的按住了狗剩的膝盖,阻止他再来一下。 “我们是你什么人?如果你连我们都不肯说什么话,那还有什么法子?”狗剩凑到山官脸前,低声说道。 山官呼吸越来越急促,虽然没有说话,却抬起胳膊抱住狗剩的脑袋,猛地亲了过去。 暴烈的,杂乱的,无止境的…… 虽然,它只是一个生涩的吻。 狗剩任由山官发泄一般的在自己双唇上噬咬、碾压,等人动作放轻了后,才反客为主微微张开嘴巴,伸出舌头在两人还连在一起的双唇是上舔了一下。 即使前世到死都还是老处男一个,在那样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有些经验是可以不通过实践获得的! 这个小动作给了山官一个启示,如同又点燃了一座火山,山官猛地擒住那条调皮的小鱼,几乎没把它吞下去,又无师自通的知道了利用自己的舌头。 这个吻一直让狗剩有了窒息感才停下来! “想,想你,想的快疯了!”山官用力的把人抱进怀里喃喃的说道。 “我也是。”狗剩动了动发麻的嘴唇应道。 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一对抬头的小兄弟已经互相打了招呼。 片刻后,狗剩忍不住在山官身上蹭了起来。 山官单手搂着人,另一只手向下移到翘挺的柔软处,轻轻重重的揉+捏。 狗剩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臀+部也能这么敏感,“快点儿!” 山官习惯性的往炕头柜子里摸去,在同样的位置摸+到了一个光滑冰凉的瓷瓶。 “辍―” 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响起。 狗剩暗暗吃惊。 现在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劣质的东西了,贴身穿的亵裤更是极好的料子,穿好几年都不会坏,布料结实耐磨舒服,请人一针一线细细缝出来的,竟被山官单手就扯成了两半。 棉被由于两人的动作早就歪斜了,一股凉风打在狗剩没了遮挡的臀+部,却没有让那浑身的火热有半分消减。 几年未见,从山官突然回来的不愉快和变化到狗剩的担忧,好像一座横在两人之间的大山,这一刻,两人都凶猛的扑向或搂着对方,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某些东西就在两人身心相连的时刻崩塌。 “我怕,我怕……狗剩,狗剩……” 伴随着“啪啪”的撞击声,山官不停的说着。 “我知道、嗯、哈,我知道。”狗剩艰难的翻了个身,面对着山官抱着他的头努力连声应着。 “他们都死了,呼,‘嘭――’,身体、身体、没了……” 山官一边动着下+身,一边语无伦次的阐述。 一滴,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液体打在狗剩脸上。 “啊――” 山官叫了一声,微微蜷缩着身子倒在狗剩身上。 狗剩把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任由他尽情的发泄。 胸口很快就有了一股濡~湿感。 不知过了多久,山官才翻身躺在边上。 狗剩忍着不适感,把被子拉过来,给两人盖好。 “对不起。” 伴随着那人的低音,从两人靠着的胳膊处传来微微的振动感。 “我都知道,你遭罪了。”狗剩侧过身,贴在山官身上说道,“以后我们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嗯!” 好大一会儿后,山官才轻轻应了一声。 “我去倒一盆热水来……” “我去!”山官坐起来说道。 “你还不熟,柜子里有干净床垫和棉被,给换上。” 说着,狗剩就翻身下了炕。 两人擦洗后,躺在干净清爽的棉被里,都呼了一口气。 山官伸出手握着狗剩的手,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悠长平稳的呼吸声。 铁蛋晚上跟花伢睡在一起,早晨狗剩起床的时候,两人已经起来了,看山官出来,都不停的偷眼去打量。 狗剩冲两人笑着点了点头。 花伢紧张的神色才放松了。 吃过早饭,狗剩把专门为山官修的练武场只给他看。 “你看看有什么缺的,平日里我们只在上面做做五禽戏之类的……” 山官点点头,再没有了去京城前的油滑活泼,拿起一根靠在架子上的长棍,试了试手~感,一套棍法舞的虎虎生风。 狗剩叫花伢准备了点心和热茶送过来,站在常边上观看。 铁蛋穿着一件旧褂子看山官开始练武,自己走到角落里扎起了马步。 山官舞出了一身热汗才停下来。 铁蛋看山官的眼风扫过来,“哈”的一声打了半套拳。 狗剩等山官指点完了铁蛋才把巾子递过去,“擦一擦汗,等一下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花伢帮忙收拾了东西,也准备一起过去。 平日里,小姑娘是很少过去的,显见是为了帮忙带铁蛋,让两夫夫能有个相处的时候…… 96第九十六章 流了一身的热汗,泡在温泉池子里,真是再美不过的事了。 铁蛋是第一次泡温泉,先时还有些紧张,等狗剩哄着人下去后,就笑开了。 花伢换了一身宽松的长衣长裤,只把脚放在温泉里,坐在池子边上照看铁蛋。 “泡大半个时辰后就起来,口渴了这里有热水。”狗剩交代道。 “晓得哩。”花伢应了。 铁蛋玩开了,已经在池子里扑腾起了起来。 “等过几天得空,我教你凫水。”狗剩摸了摸铁蛋的头说道。 “好!”铁蛋响亮的应了一声。 温泉池子扩修了好几次,已经有了大大小小四个池子。 狗剩叮嘱好两个小的,到最头那边的大池子的时候,山官还披着外褂等在池边。 边上的池子温度稍微低一点儿,山官和铁蛋都是第一次,狗剩特意选了这两个。 “怎么不下去?” 狗剩三下两下脱去棉衣和棉裤。 山官看着狗剩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四角的短裤,眉头皱了起来,眼中阴云暗涌,心中忽而就腾起一股暴虐,猛地伸手推了人一把。 狗剩正舀了水往身上浇,赤着脚站在温热的石板上,身子一歪就摔倒了水池里。 另一头,铁蛋听到水花的声音,疑惑的停了下来。 “姑姑,爹爹们在做什么?” 花伢压下心中困惑安抚道,“他们在做大人的事呢,我们玩我们的。” “噢。”铁蛋点点头,“我晓得,以前我娘还在的时候,也经常做大人的事!” “你渴不渴?”花伢毕竟还是一个未嫁的小姑娘,提起这个立时就后悔了,因为泡温泉而泛红的脸上又热了一下。 铁蛋果然就被吸引了过去。 狗剩狼狈的爬了起来,连连咳嗽。 池子修的并不深,只大概一米深,底下铺着特意把表面凿的不平整大石头,脚下打滑的时候,狗剩本能的就往后仰,只有胳膊和臀~部狠狠的在池子底撞了一下。 带着硫磺味的温水呛进鼻子里,狗剩咳了好一会儿后,趴在池子边上干呕起来。 等平息下来后,狗剩浑身无力的趴在石头上,一阵冷风吹过来,裸~露的上半身起了一阵又一阵小疙瘩。 “你就这样?”山官满脸怒气的问道,声音沙哑的可怕,说话声带着一股“嘶嘶”的喷气声。 狗剩抬头看着山官恐怖的神情,一时竟愣住了。 “荒郊野外、光天化日……”山官咬牙切齿的说道,眼睛里慢慢充上了血丝,魔怔了一般。 狗剩拿过小水桶,放凉了的半桶水,“哗”的一声泼了过去。 山官满头满面被凉水浇了个正着,才从暴怒中慢慢解脱出来。 感觉到手肘和肩侧的刺痛,狗剩站起来,拿过池子边上的大棉巾子裹在身上,披上长袄子,一言不发的进屋舀了热水关上房门开始擦洗身体。 温泉这边一年修一点儿,现在已经多了不少东西,搭了个灶台的浴室就是其中之一,狗剩用竹子从另一座山上引了山泉水过了,泡温泉前就先把灶里架上柴,烧一锅水,等享受够了,水烧热了,屋里也是暖烘烘的,洗澡正好。 山官浑身的冷水,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吱呀!” 狗剩已经穿好了衣服,又兑了大半盆热水,一言不发的把山官拉到灶台前,就着烧火的热乎,把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三两下扒掉,用热水擦了一遍后,把干净的衣服一股脑的扔到山官头上。 等山官穿好衣服,狗剩正站在一块突起的大石头上朝远处看。 山官站在离人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狗剩等心理的憋屈劲儿过去后才开口道,“你想跟我说话吗?” 山官忽而就上前紧紧的抱住狗剩,“你只许想着我一个!” 狗剩轻轻拍着山官的胳膊,让人能镇静些,“我知晓。” “不能再外头脱衣服。”山官用力勒紧胳膊狠狠的说道。 狗剩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你为这个才动怒是吗?” “我不许,不许……”山官喃喃的说道。 “可是我非常喜欢泡温泉池子,山官。”狗剩努力转动脖子,看着山官的眼睛下方说道。 便是晓得山官这几年受了苦,狗剩却没打算叫山官以此为了借口,越发的执拗起来。 山官用力皱起了眉头,双手攥成拳头。 狗剩轻轻把手覆了上去,耐心的等山官做反应。 “以后,我都陪着,我陪着你才许去!”山官把下巴抵在狗剩头上咬着牙说道。 狗剩坚定的应了。 于温泉池子的事,花伢半分也没觉察。 晚上,一家子吃罢饭,在偏厅里烤火吃零嘴儿。 “明儿若是天气好,把爹娘接过来吃顿饭,你看成不?”狗剩捧着一杯白开水问道。 “好。”山官迟疑了一下才应话。 “我这就去收拾屋子,晚上留娘和妹妹们在这里住下,我们正好可以凑一桌麻将。”花伢高兴的说道。 小姑娘越长大越矜持,平日里,山官没回来,连跟狗剩都要讲究避嫌,在屯子里就是想有玩伴都难,原先还能去杨地主家做做客,去年杨地主又搬去城里跟大儿子住了,只留了几个忠心的仆人打理柳树屯周围的田地和老宅,花伢越发连门都不爱出了。 狗剩劝了几回,也是无奈,只由着小姑娘去了,左右不过是做派,小姑娘性子并没有左。 “麻将?”山官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山官面前堆了不小的一堆各类坚果的残骸,剥了好些瓜子杏仁一股脑的拢到狗剩面前。 “是小哥想的一种玩法,明天我们教你。”花伢笑着解释道。 山官点点头,又开始剥瓜子。 “吃多了上火,喝两口菊~花茶,我给你揉揉手,准备去睡了。”狗剩站起来,拎起炉子上的水壶,给铁蛋和山官一人泡了一小杯自己晒的野菊~花茶,又把剥好的瓜子仁等都给了铁蛋。 铁蛋三口两口就全喂进了嘴巴,吃的都从嘴角漏了出来。 花伢拧了个热帕子给铁蛋擦了把脸。 “漱了口再睡啊,不然牙疼,以后只能喝白粥啦。”狗剩蹲下来,对铁蛋叮嘱道。 “唔、唔。”铁蛋嘴里还在嚼,连连点头。 小孩子起色变化快,好吃好喝好睡的养了一天,脸上就红润起来。 97第九十七章 冬日黑的早,大冷天的又不愿早起,夜里就格外的长。 狗剩轻轻的帮山官推揉不大灵活的右手,一边轻声讲着麻将的一些规矩。 尽管穿着柔软的绸子亵衣,随着手上的动作,胳膊肘的伤处仍然被摩擦的隐隐作痛…… “等一下。”山官熟练的打开炕头的柜子,准确无误的拿出了装着伤药的小瓶子。 山官打开瓷瓶的塞子闻了闻,“我就晓得你不会变!” 对这一语双关的话,狗剩一直略有些发沉的心莫名的松了松。 “药瓶换来换去容易混药性。” 山官单手搂住狗剩,把狗剩衣袖慢慢卷起来,小心的把药膏擦上去,“我控制不住,有时候实在没法,在营里就找人比划,回宿地睡不着便砸东西……” 狗剩安静的听着,只在山官情绪平稳的时候应上一声。 “咯咯――咯――” “我去倒杯热水过来。” 屋外传来公鸡的打鸣声,狗剩轻轻的翻下了床。 山官愣愣的躺在床上,对过去不好经历的讲述仿佛耗尽了这个军人的全部精气神。 堂屋角落里放着一个泥炉子,到了冬天全天不熄,把烧开的水用炭温着,想喝热水随时都有,就是水里有股烟味儿。 狗剩放了一小调羹蜂蜜进去。 山官一气儿把半碗水喝了。 “睡吧!你回来了,我很高兴,非常高兴!”狗剩把碗放在炕头的柜子上,认真的说道。 黑暗中,脸上传来濡湿柔软的触感,山官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狗剩在亲自己! 狗剩只是想给这个男人一点安慰。 山官动了动脖子,用嘴巴凑了过去,双手捧着狗剩的脸,不让人退回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主屋里才有了动静。 一早花伢就亲自去借了李大花一家。 因说好中午那边烧好端过来给工人吃,李大花收拾了一下就过来给搭把手,即使狗剩家现在已经有了下人。 “叫奶奶。” 铁蛋朝花伢身后躲了躲。 “哪家的娃娃?”李大花扑了扑身上的尘土问道。 今天要见自家哥婿,李大花特意还了一件新的棉衣,因是缎子面料,平日里少有上身的日子,压在箱子底下都起了折痕。 花伢抿了抿嘴。 “亲家娘……” 铁蛋那抱着花伢的腿连头发丝儿都不露出来,李大花一抬眼就被跨着菜篮子走进来的陈大娘把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地里菜叶子还够不够,过冬的菜都准备了不?” 这头菜园子就在山脚,时常有兔子过来啃食,每年冬季狗剩还要从外头地里运菜进来过冬。 “小爷爱吃赤根菜,奴婢去挑了些回来……” 两人一路说着进了厨房。 “铁蛋不怕,那是你小爹爹的娘,你奶奶。”花伢拍了拍铁蛋的背,轻声哄道,牵着小孩子进屋与他拿点心吃。 嘴里如是说,面上却带了一层淡淡的愁色。 山官几年的警惕,外面一有响动就醒来,看着狗剩往被子里缩了缩,仍睡得迷迷糊糊的,轻手轻脚的跨下床放下窗上的布帘子。 这里没什么计时工具,屯子里人家都“闻鸡起舞”,只睡梦中哪晓得公鸡叫了几道,狗剩从小到大可不止一次被大半夜的推醒,赶急赶忙的穿起来,出去才发现还满天星宿呢,尤其是农忙时,起早了可不兴再躺回去,这是一,若哪天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李大花一张嘴能从早念到晚,即使明知于事无补!现在,狗剩把院子扩了,正屋独门独户的,干脆都敞着窗帘睡。 “大哥……” 花伢特意在水井边等山官,慌忙低声把李大花的事儿说了几句。 “……亲家娘生病后,就有些执拗,早就念叨叫小哥养柱头哥哥的娃娃……铁蛋……” 山官点点头,不论是面上还是心里都纹丝未动…… 狗剩吃饭前正式把铁蛋给刘打铁一家子介绍了。 李大花当即就变了脸。 “先吃饭!”刘打铁重重的敲了一下碗沿。 狗剩在桌子下面捏了捏山官的手,好歹是把一顿饭吃了下来。 两个妇人端了茶水上来,小些的被花伢子引着去院子里玩,刘打铁夫妇并狗剩两口子往里间去了。 “叫柱头也进来。”狗剩叫住柱头回头说道。 “他晓得啥子……” “以后可是大弟弟当家,他不知点儿事怎么行!”狗剩反驳道。 这时候有老人在,通常是长辈当家,小辈们便是儿子都老大了,也没拍板权。 李大花这才勉强应了。 “……一早儿就说的好好的,现在冒出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杂种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李大花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只管冒火的朝山官瞪了过去。 倒不是李大花真有什么恶毒心思,不过是平时跟几个泼辣妇人吵惯了,脏话顺口就出来。 若是几年前的山官还好说…… “砰――叮叮……” 当即,山官就掀了桌子。 李大花吓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杂、种……” 山官猛地又举起椅子砸在地上的碎片上,说话仿佛大着舌头。 狗剩双手握拳,用力在山官胸口捶了一下,按着人坐了下来。 “山官,我们说好过的!” 等半盏热茶下去后,狗剩握着山官的手坐下。 “山官这是怎么回事?”刘打铁挺直后背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过些时日就好了,他在京城呆了几年涨了些许脾气。”狗剩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叫没事!”李大花叫了起来。 “娘,我说没事!”狗剩强调道,“不过是刚回来还有些不服,您也别出去乱说,我们先说今儿的事。” “爹,娘,大弟,我的不是,在军营里打杀惯了,一时收不住手。” 虽则面无表情,到底是说了句顺耳的话。 “唔、这、这也是有的。”李大花到底晓得轻重,顺着台阶就下了,“我们原先就说好的,等柱头得了老二,过一个过来,那个铁蛋是怎么回事?” “是上京士兵的遗孤,受了嘱托才收养,您不必担心,他亲老子自有抚恤金留给他,养他到能自立就是!”山官盯着李大花一字一句的解释了一通。 李大花被看得直发毛,多大的气焰读被压了下去。 “那还是照先头说的,柱头第二个儿子过给你们……”刘打铁听了,微微松了口气说道。 “爹,这事儿再说!”狗剩手还搭在山官胳膊上说道。 私心里,狗剩并不愿意养自己兄弟的孩子,好好的父母俱在,抱过来养不知多少尴尬,若是想养孩子,世道稍稍差些,不晓得多少抛子弃女的,就是想养十个八个也有…… “爹,娘!”柱头迟疑的叫道。 大家都看了过去。 “我晓得您的苦心,只哥哥们这等能干的人,怎么会把铁蛋养的不孝顺,而况将来便是没担个养子的名,侄子们便不养大伯不成……”柱头支支吾吾的说道。 虽还没直说,但意思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 狗剩欣慰的翘了翘嘴角,总算有了点儿担当,也不枉费自己这几年一直悉心带在身边。 “你啥意思啊,臭小子?”李大花现在的性子简直就像一根干燥的炮竹,随时一点就炸。 “娘,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柱头和他媳妇儿愿意,就能真正对亲儿子不闻不问,将来还不是叫小辈儿难受。”狗剩把手从山官身上移开说道。 山官一把又将狗剩的手抓了回来,紧紧的握在手里。 “一个个都翅膀长硬了,老子娘说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幸而李大花正是激动的时候,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我会让狗剩过好日子!”山官忽而沉着脸重重的说道。 李大花愣了一下,和刘打铁一起看了过来,夫妻俩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了一下。 “你拿什么说这话?”刘打铁移开视线,把嘴边的话换了一句。 山官捏着狗剩的手猛的一紧。 “你一走就是几年,半点儿音讯也无,家里一点一滴都靠狗剩张罗……” 在刘打铁一桩桩陈述的时候,山官忽而伸手在怀里掏摸起来。 等刘打铁回过神的时候,一张揉成一团的锦纸已经塞到了他鼻子底下。 “额、柱头,你瞧一瞧!” 自李大花更年期后,刘打铁的脾气就越发的沉得住了。 柱头跟着狗剩这几年,好歹把常用的字都认会了。 是一封诰书。 山官是第一批上京练枪的士兵,上位者大费周章的从全国各地调人入京,必是有一番周详的计划,出类拔萃者,头等的必然留在京中成了皇帝的私兵;次一等的,技术熟练的,遣到各地驻营待命;再一步步把火枪这等杀伤力大的武器配下来…… “山官、山官以后就是那啥、正、正……”李大花说话都结巴起来。 “正五品的守备,职位等同千户。”狗剩帮着把话说了出来。 “那一年得多少银子?”刘打铁虽则震惊,仍坚持追问道。 “山官都是大官儿了,还会少了银子使!”李大花喜笑颜开的说道。 狗剩小心的把锦纸展平,上面有着鲜红的官印,满是折痕,幸而这种纸韧性极好,压上几天就会平整,否则后果…… 刘打铁做了大半辈子的睁眼瞎,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做工的码头,顺着祖辈们的老路,娶妻生子劳作…… 这个一辈子没听过情爱一词的农民,分明从山官一直望着自家大儿子的眼里看出了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你们都大了,我跟你娘也管不了你们一辈子,只盼你们日子和顺就是,柱头也不愿意,这事儿我们以后就不提了……” “一辈子好,狗剩死在前头!”山官脸上半点儿也看不出在开玩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天朝抢狗食 作者:人生江月 。 “呸呸,什么死不死……” 在李大花的大呼小叫中,只有狗剩真正明白了山官的意思,即使两世加起来大几十岁的人了,脸上仍微微发热,这大概是最动听的情话了,一辈子对你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包括死别之痛…… 早早用过晚饭后,李大花和刘打铁到底放心不下,放下碗筷就要家去。 狗剩和山官把人送出了院子。 夕阳映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定格成一幅永恒的画面! 终―― 注:赤根菜就是菠菜 番外大荣&李青远 孙婆子年纪大了,山官去京里第一个年头的冬日就没熬过去,在睡梦里无病无痛的躺在暖暖的炕上去了,以至于第二日一早仆妇发现的时候,身体还是热的。 大荣跟李青远把人葬回了柳树屯,因两人都只是孙婆子收养,屯子里连个正经祠堂都没有,更不兴到官府备报了,于情大荣自然是要守孝的,但军队论的是礼法,大荣不过得了几天假,把人下葬就又匆匆回了城里,每年只清明过年回来烧纸上香,屯子里不知生了多少闲言碎语,只碍于大荣的身份,大家也只敢私下嘀咕就是。 狗剩仗着自己多活了一世,小心经营,一家子起早贪黑,才算有了一份不大不小的产业,山官是把命都豁出去了,才挣了个正五品的位置,又花了半年才在还没开始筹建火枪营的军队里站稳。 大荣这个时候已经嘉兴城军营里正宗的“二把手”了,虽则品阶与山官一样,但早一年起,把总就恨不得把大荣当亲儿子,十件事里倒有七八件听大荣的,事儿总能解决的漂漂亮亮的,现在军营里谁不晓得,若是想求人办事,再没有比孙守备开口保险的了…… 孙婆子去了不到半年,李家就派人来说是要接李青远回去。 “……好歹养了小远 一场,不说守三年,好歹把头周年守过去……” 大荣说的分明是客气话,来的几个管事却不过推辞了几句便应了下来,在嘉兴城住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连早饭都没用就告辞。 “远远想回去吗?” 晚上,大荣抱着李青远一边吃饭一边喂怀里不老实的孩子。 “菜梗不吃!”李青远把头一拧,带的嘴角边上多了一抹油印。 “嗯!”大荣压住音量拉长声音嗯了一下。 李青远拿眼角朝菜盘子里扫了一下,发现这是最后一块菜梗才不情愿的张嘴含了进去,嘟囔道,“不想,我才不做小管事一样的少爷!” 大荣嘴角出现了几丝笑纹。 李青远从小把大荣抱在怀里养大,再是娇养不过了,却也什么都手把手的教给了他,小孩儿因有人宠着,脾气是大了点儿,但并不是没脑子。 李家也传了有几代,到李青远爹这一代,一连出了两个进士,算是彻底发了起来,到李青远这一辈,顶顶亲的堂兄弟就有十多个,正经的李家少爷,就是当家的走不开,李青远上头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若干堂兄,说是来接人,没个正经主子不说,连得脸的奴才都没一个,可见并不是真心。 这次李家几个管事带了银票过来,大荣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叫李青远自己写了一封信过去…… 原本万念俱灰,今生唯一的一点儿念头就是怀里那个软香白嫩的小人儿,就是这件事后才惊觉,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便宜事,才开始谋划起来,慢慢展现自己才能,刻意接近总兵,卖人情不计回报…… 总兵原说要嫁个女儿过去笼络。 “说来不怕污了将军的耳朵,末将生来就没了娘,五岁上头又失了爹,屯子里路过的瞎子说了些不利气的话,我婶子是个好心的,把我领了回去,不过半年我叔上山砍柴就摔断了腿……” 天煞孤星,命中注定无亲无子! 总兵想用人,自然是想调查了一番,知道大荣从小被一个孤寡远亲收养,家里只剩下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养弟。 这番话一传出来,总兵夫人女儿先不干了。 “他一个没产没靠山的小子,又有那样硬的煞命,一辈子打单,既是主动靠上了你,不过想自己过得舒服些,还有什么怕的……” 大荣要制造的就是这个效果,可靠而又无害,顺便有把自己身上的烦心事挡了。 如此,一晃几年过去。 李家派了几次人过来,先还送些银两东西过来,近半年却是少了。 当今圣上是个有主意的,唯才任用,李家这几年就有些式微,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大荣亲自看着差人把油皮纸密封的信收好,罕见的露出了几分自得的笑容。 一朝被蛇咬又怎样,世间之事原就无常,只要愿意,总会朝着好的方向去…… 番外鸭蛋杨凌义 “狗剩哥,狗剩哥,鸭蛋弄了一筐子大螃蟹,晚上去我家一起喝酒……” 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喔、喔,吃螃蟹!” 狗剩把杨凌义和李青远迎了进来。 杨凌义端起茶杯就一饮而尽,然后“呼呼”的喘了几大口气。 “慢些,你鸭蛋哥呢?” “他说要去铺子看看。”杨凌义靠在椅背上,轻轻摸着肚子,露出享受的表情说道。 杨家原本并瞧不上家奴出身的鸭蛋,已经脱了奴籍的鸭蛋家里也不愿意再把小祖宗请到家里,鸭蛋平日里闷不吭声,忽而有一天揣了几个馒头并他平日积攒的银钱跟着运石料的商队去了南边,做起了走货的买卖,不过几年,挣下的产业就远远的超过了要供老大读书打点、老二又不事生产的杨家。 因老太太宠爱小孙子,杨凌义打小就跟老太太亲,杨地主夫妇若有十分的心思,七八分都放在了指望光宗耀祖会念书的大儿子身上,又有留了两分操心二儿子,于身体不好又不在身边长大的小儿子就有限了。 老太太身子骨越来越差,也看清了小孙子的处境,悉心为小孙子谋划了一番,先是不顾儿子儿媳反对早早的就把杨凌义定给了真心待他的鸭蛋,又把自己手里的几十亩田地并几样值钱的首饰当着大家的面留给了小孙子。 鸭蛋见好就收,攒下一笔银两后在嘉兴城稳扎稳打的慢慢经营,如今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富商了。 杨凌义被鸭蛋养的连小时候的奶膘都没掉过,到现在还是白白嫩嫩的,这两年又延请了好几位名医,细心给人调养身体,一年不过偶尔犯一两回病,任谁也看不出是个胎里带病的孩子。 鸭蛋要忙生意,大荣要去军营,杨凌义和李青远两个就玩到了一起。 “你别吃了,小心变大肥猪!” 杨凌义嘴里正含着半块点心,闻言拿过茶碟子,故意在嘴里迅速咀嚼了几下,吐到碟子上,伸到李青远面前,“我不吃了,呵呵!” 被口水半融化的绿豆糕,半黄不绿的一滩,当即恶心的李青远跳了老远。 杨凌义“嘿嘿”暗笑起来。 “今儿你们不进学么?”狗剩把自制的小零食都找出来摆在茶几上。 狗剩和山官都不喜欢下人跟的太近,私底下书房、卧室都不许人随便进入。 杨凌义小小的欢呼了一声,直往嘴里塞。 李青远“哼”了一声,还气着,坚持不伸手。 “我今儿早上有些不舒服。” 狗剩了然的翘了翘嘴角。 大荣和鸭蛋都坚持两个小的至少该考个秀才的功名傍身,因而两人一直还在进学,不过打年前就一起从官学里退出来去了私人学堂。 今天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必是李青远又发了懒,早上撒娇赖掉了上学,等杨凌义被送到学里,发现好玩伴没去,有了吵闹的借口,鸭蛋怕杨凌义闹腾的犯病,多半时候都会妥协。 杨凌义每吃一小口,就会露出开心的笑容,不大的脸蛋圆乎乎的,隐约还能看到双下巴,小嘴就一直没停过。 狗剩听着两人斗嘴,不时在两人要求评判的时候安抚两句。 等鸭蛋来接人的时候,杨凌义面前已经堆了冒尖的一堆残骸。 “你晚上还吃不吃?”鸭蛋无奈的问道,语气轻柔的不可思议。 鸭蛋撅了撅嘴,不舍得把手里的牛肉干放了下来。 不论哪个朝代,耕牛都是贵重牲畜,明文规定不得任意宰杀耕牛,牛肉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东西,前阵子屯子里一头老耕牛站不起来了,官府派人核实后,狗剩花了大价钱一举包圆了,几家人吃了个够后,剩下的都制成了耐放的牛肉干。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杨小少爷就吃鸭蛋这一套。 结果是鸭蛋一路给人揉着肚子到家。 晚上,三家人凑在园子里,喝酒吃蟹。 大荣和山官都是官身,院子却比不上鸭蛋去年才翻建的这座,假山、水池、果树、花树、四季的花草应有尽有。 皎洁的月光映在满是欢声笑语的院子里,花香里混杂着酒香、食物香飘得老远…… 完! 首先,更一直支持江月的读者说声“对不去”,开坑断更或者烂尾是江月自己作为一个读者最不喜欢的,同时江月作为jj一名小透明写手,自己却经常没法坚持,实在抱歉!前几篇文或多或少都有烂尾的嫌疑,这一篇又拖了这么久,不过江月仔细思量了这一次的文,作为一篇现在已经是偏冷门的纯粹种田文,应该不算烂尾了。 狗剩是在现代尝尽生活艰难穿到古代的,山官也是自小多磨难,这一对江月想表达生活虽艰辛,只要敢拼搏肯实干,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大荣上一世是被“良弓藏”的大将军,带着记忆重生在这一世,心如死灰,但最终页找到了幸福所在,江月想说生活随时可以重新开始;鸭蛋和杨凌义这一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要好好过日子,生活会平淡,但还是和顺的时候多等等。江月文笔有限,实在不能尽善尽美的把这些美好的东西表达出来,最近虽然杂事缠身,码字遭到巨大的困扰,但江月想写的心并没有变,思考良久,即使再忙、再累,还想写下去,下一篇大纲已经初步成型,江月一定会做好充足的准备再上传(嘻嘻,也就是存稿啦),对读者负责,对自己的写手生涯负责,谢谢大家的支持!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