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魅神迷》 分卷阅读1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魔魅神迷》作者:红河(苍海) 属性分类:古代/东方奇幻 关键字:牟纶  诛月 ☆、魔魅神迷 01 牟纶让罗诩留在山洞外,只身进了洞内。 洞穴深处,盘卧着一只前所未见的奇兽。洞穴本是幽暗,越往深处越是漆黑,然而这奇兽周身却散发着莹莹金光,牟纶不需多费眼力,便可将它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既为奇兽,自然不是寻常多见的模样。其首似龙非龙,有角无须,眸若铛,大而有神。前肢比起後肢略细了些,爪尖锋利,背上覆满金色鳞片。 最为特殊的是它的尾巴,竟是比它的身子还要长,并无毛须,到尾尖渐渐变细,形如锥。 而当它发觉有外人迫近,那根大尾巴便缓缓地分裂开来,由整化零,居然变成了约莫十数根的细长尾巴,有的环绕在它自己身旁,有的则竖在半空,左摇右摆,显是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纵是如此,牟纶却在第一眼就已经看出,此兽已是相当虚弱了,不仅身带重伤,而且饥肠辘辘,不知已在洞内像这般窝了多久。 宁愿饿到半死也不肯出外觅食果腹,想必是因为,对它而言,洞外的世界比起被饥饿缠身还要危险许多吧。 见那些根尾巴不断在空中摇晃,一直向自己发出警告,牟纶坦然无惧地一笑,道:「即便知道说了你也不信,我还是要说,你且放心,我来不是为了伤害你。」 「……」奇兽果然不信。 牟纶亦不多费口舌,双手抱怀,表明自己未曾打算动手,也不再向前走动,以免触发它的攻势。 就此,一兽一人形若对峙,不过是一个充满警戒,一个却悠然自若,气氛看似紧张而又不完全只有紧张。 之後数天,罗诩依照牟纶的吩咐,多次带来食物,各色各样有荤有素,在洞穴里几乎堆起了一座小山。 然而奇兽却始终碰也不碰,偶尔多看了一眼,旋即又向牟纶冷冷瞪去,毫无感激之意,反倒像是有些怪他多管闲事。 其实它会这样想,表明它已然心动,只是不肯跨过最後那一道防备之墙。 就在这一连多日的对峙之後,最终,牟纶拿出了匕首。原本是卧在地上的奇兽登时支起上身,眸中仿佛喷出了金色火焰,灼灼逼人。 牟纶撩唇一笑,捋起衣袖,手起刀落,干净利索,臂上一块皮肉喷血而落。 他用足尖一勾,将之甩到了奇兽面前:「吃吧,难道你还真愿饿死不成?你我相对这麽多天,不怕我动何手脚,也该知道,我的肉总不至於毒害了你。」 听得此言,奇兽那双本就颇大的眼睛瞪得更圆,脖子歪了过来,斜眼看看眼前的「食物」,又看看牟纶,再看回「食物」,然後又看看牟纶…… 看过了,嗅过了,也舔过了,终於长舌一卷,将食物送进口中,咀嚼几口咽了下去。 而後奇兽站了起来,自双方对峙以来第一次,它向牟纶迈开了脚步。牟纶立在原地,笑着看它走上前来。 它注视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慢慢凑近,凑近…… 「虽说很高兴你肯赏脸吃我的肉,但若是要将我整个人都给你吃,我可就高兴不了啊。」牟纶淡淡道,另一只手负在身後,指尖已贯注灵力,一旦形势有变…… 在他的凝视之下,奇兽张开大口,红红的舌头伸了出来,顺着他的伤处从下往上舔舐,舔干净了血,而後舔舔自己的嘴,屈起後肢就地坐了下去。 牟纶放松了手指上的灵力,与它对视半晌,开口问道:「你叫什麽?」 奇兽周身的金光隐隐增强,骤然间光芒刺目,无法迎视。待那光芒弱下去,重新定睛细看之时,已不见了那只奇兽,取而代之是一个人影站在原处。 那人看似十六、七岁模样,金缕般的绵绵长发垂落数尺,双眸中仿佛凝集了正午日光,金黄璀璨,明亮生辉。 他容貌俊秀,皮肤白皙,双唇却几乎不见血色。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他的模样看起来略呈病态,散发着一股亘久的冷漠与拒绝,甚至有些若有似无的忧郁。 他定定望着面前的人,良久,薄唇之中送出两个字,缓慢而清晰:「崆纭! 「崆绨 …」牟纶默念,唇角微微地牵了起来。 崆纾并非人名,而是属魔神一系。 自古以来魔神便数量稀少,原形为奇兽,不归於六界任何一界,性好独往独来,行踪隐秘,一面难见。 而崆纾据传更是魔神中最为稀有的,不但力量强大,其鲜血还可使得草木灵变,而妖魔神仙若食其血,更可令灵力大增,修炼之时事半功倍。 是以,即便崆绮斜┣亢罚依然有许多人不顾危险地想要夺得崆缰血。 然而,若一旦得手,从此便将遭到崆缱飞辈簧帷h舸耸倍苑搅α恳亚看蟮结缥薹ㄕ绞ぃ崆绫慊崾钩鲆徽衅泼绝杀之术,不惜与对方同归於尽,也绝不容许他人利用它的血为所欲为。 所以从古至今,未有一人成功地将崆缰血化为己用。 饶是如此,心存侥幸的人却仍是络绎不绝。崆缫坏┫质溃总是避不开腥风血雨。 牟纶遇见的这只崆纾正是刚刚历经一场恶战,误打误撞地闯入了牟纶所辖的领地。 牟纶将其说服之後,带到了落月岛上。 落月是一座位於湖心的孤岛,岛上无人居住,唯一一座房屋也是实时新建而成。 崆缭诼湓碌荷习捕伲卧床休养,足不出户,每日唯一所做的事,也就是等待着牟纶携带食物和灵药前来。 牟纶时常会与崆缢邓祷埃并不深谈,也没什麽主题,随意想到什麽便说什麽。 崆绻蜒陨儆铮总是静静听着,偶尔应上一两句,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若有所思。 直到这天,在牟纶旁敲侧击的言说之下,崆缰侦独氪玻与牟纶一道出了屋外。 落月岛其实很小,从房屋正门出来不过百步,便是一片幽幽湖水。湖岸边有一张石桌,两副石凳,都是牟纶新近拿来放置在此地。 除此以外,岛上就只有些老树嫩草,再无其他生灵。虽然叫了个「落月」如此雅致的名,其实也只是因为其形状,自上方看来酷似弦月而已。 崆缬肽猜诓12缯驹诤边,眼前湖面一望无际,空渺悠远。碧水蓝天,倒也不失为一道别样风景。 「崆纾崆缙涫邓悴坏靡桓雒字。」 牟纶笑道,「你若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以便我日後叫你。」 崆绲氖酉叽铀际彼方缓缓收回来,眉眼微垂,神色中透出些许困扰迷茫:「我的名字?」 「对,你的名字。」牟纶应道。 崆缫∫⊥罚骸肝也恢道。」 牟纶讶异地挑了挑眉,正待询问,又听得崆绲溃骸杆们都叫我崆纭! 他们?……牟纶沈思片刻,心下渐渐了然。 名字,崆缍ㄈ灰彩窃经有过的,只是鲜少有人叫他的名字。 多年以来,身边围绕的都是那些图谋崆缰血的人。久而久之,他便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知道,别人都叫他崆纭9纾魔神崆纭 牟纶托住下巴想了一想,道:「既然你已不记得自己的旧名,便由我来给你取个新名字吧。」 说罢,也不待对方同意或拒绝,便径自说道,「此岛名为『落月』,而如今你也算是落月岛之主,『主』谐音『诛』,那麽便叫你『诛月』了,你看如何?」 崆缱过头来直视牟纶,脸上表情瞧不出欢喜厌恶,半刻之後,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名字。 姑且不论他如何想,牟纶自己倒是颇为中意「诛月」这名字,写来好看,念来好听,且「诛」字带煞,也算贴切了崆绲纳矸荨 牟纶看见诛月眼光一闪,似乎有话要说,便主动道:「牟纶,我的名字。」 诛月听罢,再次点了点头,记下了那个名字。 接触了这麽些天,两人才算是真正地互通了名字,彼此的距离仿佛也在无形间拉近了许多。 诛月有着一双堪称艳丽的明眸,一眼看去竞显流金焕彩,而在那里面,牟纶头一次捕捉到了近似安适的情绪。 由最初的全身警惕,进展到现下这般,说艰难似乎不算艰难,说轻松却也并不轻松。 牟纶笑了笑,嘴角滑过一抹深邃,悠悠道:「我为魔界六君之一,极少有人直呼我名,至於诛月你,我自是并不介意。不过,听说崆缟长过程异於常人,我也看不出你的年岁,但看你的样貌比我年轻,你若愿意,也不妨叫我一声牟大哥,该不至於让你吃了亏才是。」 诛月似是一时语塞,盯着牟纶看了半晌,锐利的目光好似被一点点磨去棱角,终是开口唤了一声:「牟大哥。」 牟纶满意地点头应声,抬起手向诛月伸去,却见诛月骤然又目光丕变,牟纶的手便在半空顿住,若无其事地一笑,收回了手去。 作家的话: 本书原名《笑执迷》,现更名《魔魅神迷》,重新编排并上传,敬请谅解~(鞠躬) 祝大家看文顺心,平安喜乐~ ☆、魔魅神迷 02 这天牟纶来探访诛月的时候,带来一株粉黄色的小花。 花朵生长在花坛中,花虽小,香气却是极其浓郁,而又不至於令人感觉刺鼻,迎风远远就可闻见其香,颇有些香飘万里的意思。 那沁人心脾的香气实在美妙之极,让诛月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了上去。岂料,这小黄花看似可爱,花茎上却长着密密麻麻的倒刺,尖利非常,一下便刺破了诛月的手指。 血珠滴落在花上,瞬息之间,花心中央拉开一条细细的缝,缝隙中传出「柯柯柯柯」的细碎声音,听来竟有些像是婴童在咿呀学语。 牟纶微眯了双眼,目中了然。 这花本就略带灵性,又被崆绲难所浸,果然──灵变。此灵似妖似仙,但又似乎什麽都不是。 再看诛月,面无表情地将花茎握了起来,看似就要将之捏碎。然而片刻之後,他却又松开手掌,放过了这个花灵。 「你不杀它?」牟纶试探地问。 「它不该死。」诛月沈静回道,在花瓣上轻捏了几下。 牟纶倒是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崆缁岫悦恳桓鑫取了崆缰血的生灵都赶尽杀绝,没想到诛月却会放过花灵一马。 这麽说来,多半是因为花灵灵力低弱,甚至还不能化作人形,所以诛月才会格外开恩──其实是根本未将其放在眼里吧。 而若是像他这样的魔,食用了崆缰血的话,定然是要被追杀到海角天边,最後再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所谓得不偿失,莫大如是。 牟纶心内哂然一笑,也伸手在花瓣上摸了摸,道:「也好。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想必是无聊得很,我也不能常常陪你,便留下它在你身边做个伴,倒也不错。」 诛月闻言,神情微不可察地滞了一滞,抬眼向牟纶看去,目露罕有的迟疑不定:「牟大哥……要留我长住在此?」 「你这不是已经住下了麽?」 牟纶道,「既然住了,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吧。」 诛月眉尖微微一动,目光渐沈:「难道你不怕……」惹火烧身? 「我倒是怕你日子长了会甚觉无聊。」 牟纶截过话,轻轻松松地笑了笑,「你身份特殊,行踪不可外泄,而如今你身在此地,除我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会来探望你,这久而久之的,恐怕会日益感到孤单寂寞吧。」 诛月垂了垂眼,缓慢地一摇头,回道:「我不会。」 「真的?」 牟纶叹了口气,「今後多了个花灵给你做伴,兴许会好一些,但是这样,当真就够了麽?」 「够了。」这一次诛月答得毫不迟疑,他挪开了视线,投向天边不知何处。 不知是说给别人还是说给自己听,他低语:「我还从没有过这样的生活。」 自从记事起,不是被别人追杀,就是去追杀别人。偶尔得到一时安逸,却不知道该去怎麽享受,似乎自己的生命意义就只剩下了七个字──杀、杀、杀、杀、杀、杀、杀! 除此以外,什麽也得不到,什麽也感觉不到,直至──今日。 「这样的生活麽?」 一道精光自牟纶眼底滑过,唇边溢出深邃笑意,「只要诛月想要,多久我都给你。」说着伸出手去,在诛月头顶上轻柔宠溺地揉了几下。 诛月看了他一眼,合起双目,就此无言。 那个因诛月之血而灵变的花灵,成天到晚就只会「柯柯柯柯」地叫唤,於是得名──阿柯。 一些日子以後,大阿柯的脚下又长出了一朵小阿柯,大小柯一唱一和,好似唱戏般,诛月看了甚觉有趣,只等牟纶前来,与他一道分享这个好消息。 然而这日出现在落月岛上的,却是一个素未蒙面的不速之客。 那人相貌很是标致,看样子比诛月年长,而又比牟纶稍微年轻。他来到岛上後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麽东西。 然後,他发现了站在屋外的诛月,怔了一怔,旋即大步跑上前,将诛月手中的花坛一把抢了过去,惊呼道:「哎呀,竟然在这里!我就说嘛,怎麽时常在牟君身上闻见香气,可在他房里却又看不见花,原来香气是从这儿带回去的,难怪我怎麽找都找不着呢。」 那人自顾自地说完一大串之後,方才想到什麽,目光从花坛中转移到诛月脸上,咧开了嘴角笑笑。 「这花是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特意摘回来送给牟君的,可是前段日子,花忽然不见了,牟君也不告诉我花的下落,我很是在意,这便找了好些天,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找着……」 说着,他後退两步,将诛月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眼中渐渐涌起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问了一句:「我是雁鸣,你是谁?」 诛月静静地看着他,面沈如水。 「你住在这里?为什麽我送给牟君的东西会在你这里?」雁鸣接着问。 诛月并未答话。 「这些日子牟君常来看你是不是?你……不是魔,你到底是什麽人?」雁鸣又问。 诛月依旧不说话。 雁鸣皱起眉头,心中不悦,开口变得恶毒起来:「怎麽一声不吭的,难道你是哑巴不成?」 诛月面色未变,寂静如初。 雁鸣脸色越发难看,咬了咬牙:「不要装聋作哑,说,你为何纠缠牟君?你究竟有何图谋?你……哼!好,你不说就不说,等夜里我见着牟君了,定要请他将你严查!」 撂下狠话,雁鸣便转身离去。就在此时忽听见身後传来一声:「雁鸣。」 雁鸣一愕,旋即得意地扬起了嘴角,转过身来:「事到如今你还有……」话语戛然而止。 就在他与诛月正面对上的刹那,一根细长的物体环住了他的脖颈,缠绕两圈,自前方插进他的喉咙。痛,并不很痛,只是四肢麻木无知觉,体内的一切似乎全都停止了流动。 他的嘴巴反复开合,却发不出丝毫声响,双眼睁得通圆,眼里尽是慌张无措。 虽然是魔,雁鸣的力量等级只算中下,之所以气焰嚣张,不过是仗着有魔君宠幸。而今被崆缯獍愕拇笊鄙裰谱。莫说反击,便是连抗拒也无从抗拒。 那缠住雁鸣脖颈的东西是从诛月身後滑出,正是他的尾巴,其表面不见皮毛,只看见一节一节的灰色硬物,如同是骨骼般互相贯穿连接,在顶端细化成锥,此时就插在雁鸣的喉咙正中。 慢慢地,尾巴将雁鸣举了起来,送回到诛月面前。 雁鸣在无意识中将怀里的花坛抱得更紧,诛月伸出手,拧断他的手骨,再将花坛取了回来。 「阿柯是我的。」诛月说。 雁鸣露出迷惑的目光,猛地浑身一震,瞪大的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汩汩鲜血沿着嘴角不断流淌。 从他背後穿透胸前的,是诛月的另一根尾巴,尾尖上还串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物事,那是他的心脏。 诛月将之抓到手中,甩了甩尾,雁鸣便被抛落在地。就在这一刻,雁鸣完完全全停止了呼吸。 诛月看着手里的东西,想了想,将其捏碎了洒进花坛。而後他走到雁鸣跟前,蹲下身在雁鸣手臂上摸索着,找到一处,贯入灵力,雁鸣的指尖「蹭」地刺出五根尖爪。 诛月握起他的手,用其爪子在自己胸前和腰间各划了一把,然後起身,走到石桌旁坐了下去。 时不多久,牟纶来到。 看见此番情状,牟纶脚下一顿,而後继续迈步,首先来到了诛月身边。 「你受了伤?怎麽回事?」牟纶询问,撩开衣物检查起诛月身上的情形。伤势不轻,但对於曾经浴血百战的诛月而言,自是不值一提。 诛月面色平静如常,轻轻回道:「对不起,牟大哥,只因我是崆纭…」 牟纶挑起眉,很快明白了其言下之意,便不以为意地笑笑,道:「莫说傻话,生为崆绮7悄愕拇恚是太多人贪心不足,也是我没有将你看好,竟被别人侵入了此处,令你遭遇险境。」 「为什麽?」 诛月忽然抬起头,牢牢看定了牟纶的双眼,仿佛要一直看到最深最深的深处去,「为什麽你同别人不一样?牟大哥……难道不曾想过食我的血?」 「我是否想过这种事,并不重要。」 牟纶抬手在诛月鼻尖上一点,似笑似叹地道,「诛月,你要将自己作为诛月,而非崆纾你懂得麽?」 久久,诛月方才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一抹模糊的弧度,隐隐约约若有似无,不经意间便已消失不见。 ☆、魔魅神迷 03 夜凉。 前些日子以来时而传出笑闹之声的魔君寝室,现下如此静谧,是因为少了那个爱笑爱闹的──雁鸣。 不过牟纶却也并非独自一人,垂手站在他榻前不远处的,是他目前最为得力的部下,罗诩。 当日正是罗诩发现山洞中的异常,并前去通报牟纶。而关於诛月的事,除了牟纶,便也只有罗诩知晓。 牟纶斜倚在榻上,一手托腮,一手握杯,杯中美酒饮罢,好不惬意地笑道:「罗诩,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属下不才,还请君上赐教。」罗诩恭恭敬敬答道。 牟纶也不计较,径自乘兴说道:「其实统共说来不过有二,其一,雁鸣修为不高,根本看不出诛月身份,他却依然将雁鸣杀害,可见其心狠手辣。 其二,以雁鸣的脾性,见到诛月,少不得要挑衅几句,诛月不难从中得知雁鸣与我熟识之事,於是他作假,让我以为雁鸣是因贪图他那崆缰血而死,这便说明,他不愿惹我生气,他想保持现状,就这样……留在我身边。」 「恕属下多言──」罗诩犹疑道,「雁鸣之事,君上莫非早有所料?」 「雁鸣这小子,最近是越来越聒噪了。」 牟纶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我的所做所为,岂是他能事事过问的。竟然还想跟踪我的去处,这般天真实在是可爱又可怜啊!原本只要他安安分分,也就什麽事都没有了。」 「……」罗诩心下微惊。 照此说法,其实雁鸣竟是被牟纶有意引到了诛月面前?否则以雁鸣的本事,以牟纶的本事,所谓跟踪根本是无稽之谈。 至於将雁鸣引到诛月面前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试探诛月而已。 罗诩侍奉牟纶这麽多年,对於主子的性情,他并非不了解,然而直到今日,他还是常常自叹跟不上主子的心思变化,猜不透主子下一步的行动主张。 就如此刻,牟纶不知何故显得越来越愉快,朗朗笑出声来,道:「有趣,确实有趣,日後不妨再送些人到诛月那儿去,看看他是会像今日这般如法炮制,还是会变出什麽新花样来。」 「这……」 罗诩几番思量,还是忍不住出言相劝,「将魔界同族送到一个外界魔神面前,给他杀戮,这似乎……不是很妥当。」 「同族又如何?技不如人,怪不得谁。」 牟纶一声嗤笑,「他们若有幸获得崆缰血,那便是他们的运气,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若只为试探,属下以为,试探一两次便已足够了。」罗诩恳切道。 「次数多了,便不再只是试探。」 牟纶唇边笑意渐淡,神情隐隐深邃起来,「人心就是如此,为了某个目的所付出的越多,便越是无法放手。而他为了留在我身边,做的越多,就会越来越离不开我。诛月,呵呵……我便是要他离不开我。」眼中精光乍现,有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罗诩见之,心知已是不必多言,只是仍然有些疑惑难解:「君上如此看重那个魔神,莫非也是为了他的血?」 「崆缰血?罗诩,想不到你也如此无知。」 牟纶冷哼,「世人有云『人定胜天』,有时候这句话的确有道理,但这世上还有一些天道,就是无论如何也胜不了的。 你以为,崆缥何会本能地去追杀那些夺得了崆缰血的人,又为何会有那样厉害的、与他人同归於尽的绝杀之术? 正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血被利用,否则若是像你像我这样的魔,再得到崆缰血助力,将变得如何?若更多的神仙妖魔得到了崆缰血,六界之中又将有何秩序可言? 世上没有人可以得到崆缰血,正是因应天道。那些贪图崆缰血的蠢材,归根到底也不过是被天道玩弄於股掌之间,注定以失败收场。」 罗诩听完这一席话,已是出了满身冷汗。 「多谢君上教诲,属下万分惭愧。」 罗诩说罢,又有疑团涌上心头,便试探道,「君上既然不打算要那崆缰血,留下他必然是另有深意?」 「深意?」 牟纶将酒杯放下,抬手放在膝头一下下地拍打着,蓦然轻笑,「我瞧那崆绲脑形颇对我的眼光,而且听说崆缈勺孕薪身躯增大缩小,便驯服了作为我的座骑,想来有趣得很。」 罗诩一怔,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话,他定会以为对方是在痴人说笑。但是他这位主子……所做过的常人所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事,这也早已不是第一桩了。 叹息过後,罗诩越发在意起一件事:「君上决断,属下不敢置喙,只是属下担心,若日後君上骑乘崆缤獬觯被他人撞见并且认出了崆缟矸荩恐怕又将掀起风波不断……」 「喔?崆缂任我的座骑,若真有什麽事,我自然是要站在他一边的。至不济,他也会用一招绝杀与敌人同归於尽,无需我操心。」 牟纶一脸无谓,双眼微眯了眯,「我倒是也想看看,谁会在我眼皮底下向我的座骑出手呢?」 「……」 「来,最後一块,吃了吧。」这样说着,牟纶将花糕递到诛月嘴边。 诛月脸上飞速闪过一道阴郁,但还是依言张口咬下花糕,咀嚼了一阵,有些艰难地将之咽了下去。 「真不错,看来你很喜欢呢,下回再带来给你。」牟纶面上笑得和蔼,心下却是坏笑连连。 他其实是知道的,诛月这会儿根本是食不知味,难以下咽。因为就在他来之前,诛月才刚刚填饱了肚子。 正如他曾对罗诩所说过的,那天之後,他又暗动手脚送了几个魔到诛月面前,第二次诛月还是如法炮制,而从第三次开始,诛月便不再自残作假,而是直接毁尸灭迹。 至於这毁尸灭迹的法子,最最彻底的,自然就是──吃了尸体。 反正崆绫揪褪窃邮扯物,生冷不忌,吃个把魔对他而言当然不在话下。只是,在他刚刚吃掉一个壮实男性的情况下,再来吃什麽花糕,就着实是有点难为他了。 即便如此,他却依然没有拒绝牟纶喂的东西,只要牟纶给,他便吃。 而牟纶对此自然是不胜满意,心情好了,便又忍不住想欺负对方一下。 「嗯?刚刚看错了,原来盘子里还有一块。」牟纶笑嘻嘻地将那块花糕捻起来,在诛月面前一晃,便看见诛月苦闷地闭了闭眼睛。 牟纶哈哈一笑,道:「既然这才是真正的最後一块,不如我们一起吃。」 说罢,张口将花糕咬住一半。诛月想也不想地凑上前来,咬住了露在外面的另一半。 其实牟纶知道,诛月此举并无杂念,而他的本意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然而当那微热的嘴唇轻触上来的刹那,他却忽然起了兴致,抬手扣住诛月的後颈,制止他从自己唇上离开。 花糕被咬断,陷进了两人口中。 与此同时,进入诛月口中的,还有另一个人的舌尖,温热而又湿润,辗转厮磨,将那小小半块花糕迅速地融化成了汁液,丝丝甜腻在口腔之内蔓延,仿佛要自人的喉咙一直滑到心窝里去。 牟纶松手放开诛月,端详他的面容,并无多少表情变化,无嗔无喜,只有那一双金灿的眸因淡淡雾气而越发显得艳丽起来。 「诛月。」牟纶唤道,低沈的嗓音充满磁性。他凝视着诛月的眼眸,静静地,又一次趋近而去。 四唇再度相覆,诛月蓦然眉尖一动,猛将牟纶推开,站起身跑到湖岸边,阵阵干呕。 可能性有两个:他是被自己吻得作呕,抑或是吃饱了撑得作呕…… 牟纶自然将答案归为後者,上前走到诛月身旁,在他背後轻轻拍打,直到他缓和过来。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牟纶看见他脸上的歉意,便知道自己果然没有想错答案,於是心底最後那一丝不快便也释然。 「你在这里住了也有好一些时日,从不曾出去走走,也该是会有些闷了。」 牟纶轻叹一声,揽住诛月的肩膀,「这魔界是什麽模样,想必你到现在都还未仔细看过。改日我便抽空带你出去好好看看,如何?」 诛月脸色微沈:「牟大哥与我同行外出,倘若被其他人发现我的身份……」 「若我会顾忌这种事,当初便不会将你带来这里了。」牟纶漫不在意地道。 诛月无言般地沈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开口,字字千斤地说道:「牟大哥,若这世上有一个只有我找得到的地方,我带你去,我们一同隐居起来,可好?」 「当然不会不好,只是我身为魔君,掌管魔界一方,不是说退就能退了的。这事还是以後再说吧。」 牟纶游刃有余地应付过去,笑着眨了眨眼,「这魔界你还没好好玩过,你先看你何时想出去活动,告诉我。我答应你,届时无论魔务再繁忙,我也要放下一切,先陪你玩个尽兴再说。」 诛月回视着牟纶的目光,眼底深处千涛百转,终於应了声「好」。 ☆、魔魅神迷 04 牟纶说要与诛月一同游玩魔界的承诺,终究未能实现。 缓缓行走在落月岛上,脚下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牟纶沈默不语,那俊朗的面容犹若冰霜凝结,却是看不出丝毫喜怒。 罗诩追随於他身侧,勉勉强强掩住了脸上的忐忑,低声说道:「崆绲木杀之术,看来确是不假,想必他们全都已经……」 话到这里不再继续,也无需再继续。事实已经清楚分明地摆在眼前。 血、血、血,到处都是血。却没有见到一具尸身,连半块残骸都不见。仿佛一切都凭空消失,只留下满地血迹,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何其惨烈的恶战。 牟纶拧住眉心,蓦然感觉到脚下传来隐隐震颤,愈渐剧烈。 「君上!」罗诩惊呼。 这落月岛,竟是要整个陷落! 如此事态,便是连牟纶也难以补救。即使他可以补救,他也没有这个心思。松开了眉头,便就此转身离去。 回到了自己的魔宫,进入大厅,方走几步,蓦然转过身来,一掌甩了出去。 罗诩被甩得腾空飞起,後背重重地撞在墙壁,几口鲜血便喷了出来。魔君的一巴掌,并不仅仅只是一巴掌而已。 罗诩靠着墙跌坐下去,还来不及喘口气,便看见魔君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身影出现在面前,抬起了左脚,足尖朝他的喉咙踩了下来。 登时呼吸不畅,连喉骨都快被踩碎了一般,双手抬起来却又放下,不敢反抗,也心知反抗亦是徒劳。 牟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底的人,微微眯起的双眼似笑非笑,他说:「罗诩,你有什麽话要说的麽?」 罗诩咬了咬牙,竭力挤出破碎的声音:「属下……知罪……」 「喔?」 牟纶挑眉,「你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 他稍稍放轻了脚下的力道,罗诩赶紧急喘几口气,才断断续续地接着道:「属下明知那些魔党意图谋逆已久,却……却将崆绲乃在透露给他们,致使发生了……落月岛一役,崆缫病…」 「我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我要将崆缪狈了作为我的座骑。」 牟纶截过话,冷冷一笑,「是我记错了,还是你不小心忘记了,嗯?」 「属下……不敢忘……」 罗诩攥紧双拳,旋即又松了开来,「属下只是担忧君上对那崆缈吹霉重,而若日後……若被更多人知晓了崆绲拇嬖冢前来争夺,更甚者若是有其他魔君也……属下不敢让君上为一只崆缍犯险,如此……得不偿……」 最後一个字尚未出口,忽被牟纶以脚尖顶住他下颚,将他的嘴巴闭了上去。 言尽於此。 「说完了?」 牟纶缓缓道,「像你这样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的人,的确不多了。而如你这样明知会忤逆我意,却还敢在我背後自作主张的人,也不多了。有了第一次,便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罗诩,你认为我还会不会给人第二次背叛我的机会?」 不!属下没有背叛,也绝不会背叛,属下只是──罗诩心中呐喊,奈何却是发不出声来。双目圆睁,通红的眼角似要滴下血来一般。 牟纶对其视而不见,慢条斯理道:「既然你对主子都这麽『赤胆忠心』,不妨去投奔别的魔君吧。正巧上回伏陵同我说他缺个人手,你便到他那里去,祸害他去吧。」 如此戏谑般地说罢,牟纶放下了脚。罗诩连忙扶着墙站起,满脸焦急大汗,嘶哑地道:「君上!属下只愿追随君……」 「嗯?」 牟纶打断了罗诩的说话,挑眉向他斜睨而去,笑道,「你莫非以为,你还能活着在我面前游来晃去?」 罗诩心里一沈,当下明白,他只有两个选择──要麽走,要麽死。 他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麽,然而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垂手,躬腰,向牟纶行了深深一礼,就此头也不抬地离去。 之後,牟纶径直回了寝室,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旋即一甩手,茶盏摔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散开一张斑斑驳驳的图画,谁也不知那是什麽,抑或什麽都不是。 ☆、魔魅神迷 05 千年之後 谁的力量越强,谁的话语就越是有分量──尽管表现形式各不相同,但在六界之中,普遍都多多少少依循着这一规则。其中尤以魔界为甚。 作为魔君而统治魔界的六人,自然更是强者中的佼佼者。 饶是如此,正因那一规则的存在,仍然有不少人想要通过战胜魔君,来验证自己的力量。若有幸成功,从此还可立足於魔界的巅峰,呼风唤雨,何其威风。 所以自古以来,魔君遭到挑战的事情便时有发生,就算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以惨败告终,但总是会有那麽些不肯死心的人。 其实在魔君而言,一般不会介意有人前来挑战,若碰上有意思的对手,反倒算得是个乐趣。 然而这样的对手毕竟还是极少数,况且那种事也始终是挑战了魔君的权威,所以,哪怕他自己觉得无聊、觉得麻烦,也还是会出手解决。 若对手不止一人,而是一个组织,且留下残党在逃,魔君则会派手下实施追杀剿灭。 前些日子,魔君越戎之处便出了这样的事,那些残党被追杀时一路逃窜,闯入了牟纶的领地。 牟纶与越戎一向交情匪浅,便顺手派了些人前去帮忙。 於是两边魔君的部下难得地连手行动,却不料,那些残党虽不耐打,逃窜的本事却极其狡猾,最後竟是一路领着他们追出了魔界。 两日後,只有一人回来,且身负重伤。他被带到越戎面前,只说了两个字──「牟纶」,之後便咽了气。 越戎跑来找到牟纶将此事一说,问他是否知晓这是怎麽回事。然而牟纶其实也是莫名其妙,为何越戎的部下临死前要叫他的名字? 胡乱猜测也猜不出结论,此外,那麽多人出去了却只有一人归来,其中原委也着实值得探查。 反正都是闲来无事,於是越戎与牟纶便一道离开魔界,循着那些人当日留下的踪迹,亲自去找寻线索。 而他们所去到之处,正是人间。 上一回牟纶造访人间,也是因为有事要办,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早已忘记、也或许他从来就不曾记住过,人间是什麽样子。 此番再临人间,牟纶自然无甚感想,专心查事。 他与越戎进了一座树林,那些人的踪迹便来到这里,但也就此停在这里。不知何故,就如同是凭空消失了般,线索完全断去。 如此异状,令两人越发觉得大有蹊跷,只是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查下去。 两人漫无目的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思索,一边交换意见,不知不觉便走出了树林外,站在了一座悬崖峭壁之上。 举目眺望崖下,可见到滚滚人潮。纵使相隔遥远,不过以二人的眼力耳力,依然听得见那些声嘶呐喊,看得见那些刀光剑影。 原来竟是一场大战。 凡人之战,与魔自是大不相同。当然,也不会比魔的战斗更有趣,无非就是砍杀、砍杀、砍杀。 牟纶对此兴趣索然,正欲收回目光,却不期然地被人群中的某一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人身在战场後方,跨坐於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并未出战,看来应是负责指挥战斗的将帅人物。 那人身披一副镶银鎏金的铠甲,煞是英武。然而更为惹人注意的,还是他脸上那副银色面具。面具只有上半部分,人的鼻尖以下并未遮蔽。 单就这露出的小半张脸来看,这人肤色很白,双唇薄而有形,看样子倒更像是个翩翩佳公子,而不是在战场上挥大汗、洒热血的武将。 此外,那副面具并非只是简单的面具,更像是一副头盔,头盔两侧吊角飞翎,上方无帽,而是长长的白色发丝飘洒而下,仔细看来,那却是植於头盔上的假发。 一副头盔式面具,如此华丽繁琐,就不知这是面具的主人为了美观,抑或是有别的什麽原因,譬如……这人是个秃头? 牟纶想罢,自己便哑然失笑,笑容却又旋即淡去,隐隐变得深邃起来。 为何……他会觉得那人身上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这感觉是怎麽来的,他却又说不上来,就是有那样一股迷迷糊糊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盘旋,挥之不去。 然而,对方只是个凡人,他与凡人素不曾打过交道,又何来熟悉之说? 他摇摇头,暗道自己大概是误入了一个谜团,便打算斩断思绪,以免想得越多,越是迷惑深陷。 就在此时,那人倏然侧过头来,牟纶霎时心头一震,脸色微变。 相隔如此距离,以区区凡人的眼力,断然不可能看得见站在这里的两人。然而那一刹那牟纶却真的感觉到,他被看见了,并且是以紧紧盯住的方式。 但这感觉也只是一瞬之间,旋即便又消失不见。他看见那人开口与身边人说着些什麽,似乎那人之所以转过头就只是为了与旁人说话而已。 真的仅仅只是这样麽?牟纶静静思忖,疑窦始终难消。 「所以我才喜欢来人间,凡人实在有趣得很。」越戎突如其来的话语将牟纶的思绪拦腰斩断。 朝他看去,只见他笑着托住下巴,漫不经心般地说道,「凡人在六界之中最为弱小,而人间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次数,却是六界之首。凡人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究竟还想强求一些什麽呢?」 牟纶只是沈默,凡人的心思他不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 「不过这人间除了战争多,有趣的玩意也不少。」 越戎又道,「反正目前线索已断,再查不下去,倘若真是有人针对你而来,那麽他或他们迟早都是要来,你也不妨在魔界慢慢等着,乐得清闲。 至於现在麽……既然来也来了,走吧,我便带你在人间转转。人间你来得少,大概不知道吧,人间有的美酒比起魔界也是丝毫不逊色呢。」 说着转身就走,全然不理会牟纶是否会同意或拒绝,又是否会跟着他走。 不过,若反过来换作牟纶站在越戎的立场,其实也是一样。 此刻牟纶仍有些在意那个凡人的事,但若认真说来,整件事根本毫无头绪,亦有可能从头至尾只是一场误会、一个错觉罢了。 又听越戎这番说法,他便索性不再多想,相随离去。 人间疆域辽阔,这个地方在打仗,那个地方却是一派祥和,歌舞升平。 既为游玩,自然是游玩那些太平之地。 这一趟人间之行,牟纶也算对人间有了更深一层了解,正如越戎所言,人间的确有美酒,有美食,有美景,当然,还有美人。 人间有个奇妙的现象──人们喜欢结伴泛舟,在湖川洞庭之上随波飘荡。 而这其中最有特色的,还是那些金碧辉煌的画舫,一船公子佳人,所过之处,但闻莺歌,但见燕舞,教旁人好生艳羡。 青楼──托越戎的福,牟纶在人间又晓得了这麽个新鲜玩意。其实女子麽,在魔界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况且也不必花钱买。 不过,人间女子与魔界女子,到底是有些风情不同的。 何况这两人并非意在寻花问柳,不过是寻个开心,关键是要有好酒喝,有好戏瞧,顺便瞅瞅美人唱歌跳舞,不是美哉妙哉? 几日悠然时光就这麽度过,越戎忽说有事要办,自行离去。 牟纶的玩性也已散了,本该回去魔界,却又不经意地想起了那件事……那个人。 几日来,这件事就像是他心头一个看不见摸不着、而又始终拔不出来的小刺。他本以为这样的情形很快就会随时间渐渐消失,没想到却事与愿违。 牟纶素来性情多变,面热心冷,除了那些对自己有用的,其他物事一向都是想抛则抛、说放就放,由来甚少为了什麽牵挂多日,耿耿於怀。 偏偏当下就出现了这样一件事,自然很难叫他对此视而不见。 既然不能无视,那麽不如就去正视了它。且让他,好好地细看一番吧。 ☆、魔魅神迷 06 牟纶双手抱怀斜倚在圆柱上,作为一个最最单纯的观众,看着听着眼前的情况。 这里是位於城南的大宅院,曾经是本地富贾的行庄,新近腾了出来,作为军中大帅与几位副帅的宅邸。 这个房间正是大帅主卧,圆桌旁,几名将帅商讨着接下来的战事安排,不时有些激烈争论,房间里几乎一刻也未静下来过。 他们在此地是为守城,几天前那场大战正是守城之战。 那位戴面具的男子,也在这些人之中。他就是这些人的大帅。 即便此刻身在自己房内,他却依然没有将面具取下,只卸了战甲,半靠半坐在竹榻上,全无在谈论正事的模样,反倒显得有些淡漠慵懒。 尽管如此,其他人却也不曾指摘他什麽。 他甚少开口,就算开口也只有寥寥数语,却是字字珠玑,令其他人如闻天音,纷纷露出钦佩眼神。 不,并不只是钦佩,更有敬畏,甚至模模糊糊的不安…… 他们在恐惧自己的大帅,虽然不知这是为何。 而对於牟纶而言,令他最为在意的并不是那人说话的内容,而是语气。 那人声线低沈,充满男性气概,然而语速却比一般人慢上许多,几乎让人以为他是怕别人听不清楚似的。 语调更是异常温柔,温柔得不可思议。就连「打杀」这样的字眼,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如同是清风絮语一般,悦耳动听。 纵然说是温柔,但与情人朋友间那种甜腻示好的温柔却又并不相同,这种温柔是优雅的、清冷的,甚至有些遥不可及。 牟纶忽然笑了,笑得很大声,但这些人并没有闻声朝他看过来。他隐了身形,掩了声音,凡人不会知道还有一个魔站在这里。 有趣,实在个有趣的人。牟纶还是头一次知道,有人可以如此温柔地说话,而又丝毫不会教人以为他柔弱,反倒被他无形无息地压制了下去。 那张面具之下是怎样的容颜,牟纶是越来越想看一看了。 夜色愈渐深沈,整座城中一片静谧。不知更鼓敲过第几声,会议总算告一段落。 闲杂人等都离开之後,房里就只剩下了牟纶,与那个人。 固然很想即刻掀开那人的面具,但猝然间如此举动恐怕又会吓着凡人,牟纶正思量该如何在对方面前合理地现身,却不期然地听见一声: 「久等了,牟大哥。」 当下错愕万分──天上地下茫茫六界,总共也就只有一个人曾经这样叫他! 他难以置信地瞪直了眼,只见面前那人抬起手,将面具摘了下来。 满头长发立如瀑布一般垂洒而下,发丝之间金辉闪耀,好似吸收了正午时最灿烂的阳光。 那张脸,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是那副端正优美的轮廓。至於陌生的则是…… 其实简而言之便是──他长大了。 千年之前,曾经唇红齿白的少年,如今已俨然是个俊美公子,眉梢更飞扬了,眼角更修长了,鼻梁更挺直了,唯有双唇还是那般薄薄的,沈静优雅。 其实这些年来,牟纶也曾偶尔想过,既然当年并没有找到诛月的尸身,那麽或许他有可能还活着,哪怕这个可能性再低,总归还不能说是绝无可能。 所以,此际目睹诛月「死而复生」站在面前,牟纶固然惊愕,但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 为何这个人曾令他感到莫名地熟悉,至此,缘由便已清楚明白。 与此相比,更为值得奇怪的反倒是,为何他当时竟会将诛月当作了一个凡人?因为,他并未在诛月身上察觉出丝毫的异样气息,不管怎麽看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那麽,这却又是怎麽回事?诛月明明是魔神,为何竟会「像」个凡人一样……甚至还在凡人军中领兵作战? 牟纶此时有太多太多疑问,不过事到如今,这些都可以慢慢来了。 「诛月。」 他念出这个睽违已久的名字,有些感慨地笑起来,「诛月,真是别来无恙啊。连你的模样都变了这麽多,看来我们着实是有很久不见了呢。」 「或许吧。」 诛月微微颔首,似无奈般地笑了笑,用那温柔得无法形容的语调慢慢说道,「在天界不觉时光流逝,只记着远在魔界的牟大哥,日日牵挂,千年恍如一日,一日又如千年。」 「……」不期然地,牟纶竟是一时语塞。 多年未见,诛月变了的似乎不仅是外貌,连性子也像是有所改变。 从前的诛月是极少笑的,便是笑了也总叫人看不怎麽明确,总是沈淡似水,很难雀跃开心起来的样子。而这个诛月却会笑,笑得极美,美得有些虚幻。 从前的诛月话也不多,多数时候都是听牟纶在说。而这个诛月甫见面便说这样的话,乍然一听,简直犹若火热告白。 猝然之间,牟纶不由有些不习惯诛月如此这般。毕竟这麽多年来留在他印象中记忆里的,还是当年的诛月。 不过相比这些琐碎之事,眼下他倒是更为在意方才在那番话中听见的两个字。 「天界?」 天界──其实更应该称为神界,因为天界并不等於天,它也属六界之一,也跳不脱天道掌控。 至於神者、魔者,虽非死敌,亦并无不共戴天之仇,然而两者就如同站在阴阳的两面,从基本上、从根源上,就是相互对立的。 牟纶暗暗啧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是说你去了天界?莫非你是在天界度过了这麽多年?」 见诛月点头默认,牟纶追问道:「你怎会去了天界?那日之後,又发生何事?」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会去了天界。」 诛月答道,「那日我本以为死期已至,然而心有不甘,挣扎求生,醒来时已经身在天界。蒙天君所救,让我在天界养伤,当时也未曾料到,会在天界一过这麽多年。」 牟纶听了这话,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转念问道:「那麽如今你又是为何逗留人间,还帮凡人打仗?」 「还一个人情。」诛月微笑着道。 闻言,牟纶越发地不悦起来。 人情?原本孤僻绝世的诛月,居然欠了别人人情? 在千年以前,诛月身边只有他可以做伴,如今却半路冒出一个天君……诛月现在变得会笑会道,也不知是不是由於这个天君的缘故。 实在可恶。诛月本该只在乎他一人,只信赖他,只听他的话才对…… 想及此处,牟纶不禁又暗骂,若不是罗诩当年多事,说不定这只崆绱耸币丫乖乖做了他的座骑,任他呼东唤西,何来这些无关杂事? 然而事已至此,再怨念当初亦是徒然,牟纶收拾了心思,唇角划出悠长一笑,道:「不是挂念我麽,为何不去魔界找我?」 「我是想过的,牟大哥。」 那温柔万分的语气,此番听来更是好似在哄情人般,「然而我明白魔界不容擅闯,若我贸然进入,泰半又会发生与那天一样的事。便是我再想见牟大哥一面,若为此却要承担再也见不着牟大哥的危险,又该怎生计量?」 牟纶听了这番解释,倒也不好再说什麽。其中道理他自是懂得的,只是想到这些年里诛月都在与他以外的人来往,总归是有点不爽快。 本是志在必得的事,中途却闹出这些风波……哼,也罢,倘若太过一帆风顺,或许反倒不好玩了。 「幸而日前我遇见了一些魔。」 诛月接着道,「我听见他们中有人提及牟大哥,料想定是认识你的,便让其中一人回魔界向你捎个口信。」 「给我口信?」 牟纶一怔,立即想到自己此番来到人间的起因。 原来那人临死前口吐的「牟纶」二字,居然就是诛月要传递给他的讯息? 说来倒是有些误打误撞的,口信算是成功传达了。然而…… 「是你将送口信的人打成重伤?」 「是我。」诛月坦然承认。 牟纶飞快一想,若只为送信,本不需要将人打伤,而且还是伤及致命。诛月出手如此之重,恐怕另有深意…… 「与他一道的其他人呢?」 牟纶顿了顿,半肯定地问,「都被你杀了麽?」 「在所有追杀过我的人之中,魔是最为贪得无厌的。我与牟大哥被迫分离这麽多年,也是因为那些魔。」 诛月脸上并无愧色,温柔的语气,与决绝的话语,听起来简直像是互不相干的两件事,「那日之後我便立誓,除了牟大哥,抑或是牟大哥所维护,但凡是出现在我眼前的魔,杀无赦。」 「……傻瓜。」牟纶敷衍地挤出了一抹笑容。 若说诛月是如此在乎他、重视他,这当然是好事。然而另一方面,诛月却又将除他以外的魔统统视为死敌…… 这日後若要骑乘诛月遨游魔界,岂非是要一路走到哪儿杀到哪儿不成? 想想便觉得有些伤脑筋,又有些好笑,牟纶暗自摇了摇头,反正都是日後的事,现在多想只是自寻烦恼。 他倒是更加关心诛月打算在人间逗留多久,那个所谓人情要还到什麽时候。 正欲询问,忽见诛月迈步朝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极近之处停步。仿佛从不曾见过似的,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端详他许久,突然双臂一收,将他抱住。 从前诛月虽然信赖他,但像这样主动亲近他,这却还是头一回。 牟纶不由有些意外,然後不悦。这种向人示好的行为,可不要又是那个什麽天君教给诛月的吧? 「牟大哥,留下可好?」 耳边传来了这样一声低语,牟纶自情绪中回过神来,兴味地挑起眉梢:「留下?」 诛月却不再言语,似乎是将这句话的後文,话里面的寓意,都交给了对方来判断,来决定。 留下麽?呵……牟纶抬手回抱住身前人,恍然发现,这小子居然已经与他一般高,或许比他还要高那麽一点点了。 真是所谓岁月如刀,虽然并未刀刀催他老,但却着实是将这小子催得饱满成熟了。 嘴角溢出了一缕笑意,意味深长道:「诛月,你还想回到牟大哥身边麽?」 诛月松了手,从牟纶身前稍稍退开,脸上掠过欲言又止的神色,旋即说道:「这事以後再说,牟大哥风尘仆仆,不妨先去沐浴,休整歇息一晚。」 ☆、魔魅神迷 07 宅邸中有专设的浴室,浴池中引入了温泉水。浴池足够大,同时容纳二人不在话下。 当诛月褪去衣物之後,牟纶注意到挂在他颈上的一根吊坠,是个小小的圆珠子,模样并不起眼,但却隐约散发出淡淡灵气,不知蕴藏着什麽样的神秘力量。 牟纶心中仍有不少事情待问,不过,此刻浸泡在温水中煞是舒适怡然,他便先静静享受着了。有什麽话,也不急於这一时。 忽然,两个人影从门外直冲而入,进门就喊:「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 牟纶转头看去,只见两个十五岁模样的少年,相貌神似,都长得极其漂亮,牟纶甚至分辨不出二人是男是女。不过他倒是可以察觉出,这二人并非凡人,而是── 「大柯小柯,看是谁来了。」诛月对那二人说道。 牟纶听见那个称呼,心道果然,这两人就是当年那吸取了崆缰血而灵变的──花精,似妖非妖,似仙非仙,也只有崆缰血才会创造出这般不属於六界原则之内的玩意。 大小柯听了诛月的话,看向牟纶,齐声叫道:「牟伯伯!」说罢跑上前来跪在牟纶身後,一左一右地给他揉起了肩膀。 他们……或是她们,如此乖巧固然令人愉快,只不过…… 「伯伯?」牟纶嘴角微微抽动,忍不住低头朝水中的自己看了一眼。 这不是还很年轻麽?至多也就是凡人二十来岁的模样,而那两位好歹也是少年模样了。 「伯伯。」 像是怕牟纶耳背听不清楚似的,大小柯还重复了一遍,又道,「爹爹是我们的爹爹,伯伯是爹爹的大哥,所以伯伯是我们的伯伯。」 「……」 牟纶按了按额角,看向坐在浴池对面的诛月,眼神微妙地瞧了半晌,忽然问道,「他们怎会化出了人形?」 以大小柯的自身条件,若是放着不管,便是再过上千万年也不可能化形,除非…… 「当日我被围击时,将大小柯从花坛中扯了出来塞进衣襟内,我身上伤处的血便也流到了他们身上。」诛月如是解释,简单明了。 牟纶点点头,沈吟道:「他们得到了你更多血,修为也随之提升,即便如此,你也依旧没有将他们……」抹杀? 因崆缰血而助长力量的生灵,一向都是崆绲慕忌,誓必抹杀。 「他们那点修为,算不得什麽修为。」 诛月淡淡道,「我已断了他们灵脉,他们的心智等同於凡人十岁孩童,永不会再成长。」 「喔?原来如此。」牟纶了然一笑,对於崆绲牧私庖菜愀深了一层。 看来对於崆缍言,其实有一条基线,若超过了这条线,崆绫慊岢鍪帧6若不过线,那麽他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小柯的修为正是低到让诛月可以直接无视,此外诛月更扼制了他们的成长,就算他们兴风作浪,也基本只是小孩子的玩耍罢了。 「当时你深陷重围,却还记着将大小柯收起来麽?」 牟纶调侃道,「原来你对那两朵小花如此上心,我竟是一直不知道呢。」 「我只知道,花是牟大哥送给我的。」诛月回了这句,仿佛这是理所当然一般。 牟纶微怔了怔,然後慢慢笑起来,正要说话,却听得大小柯在身後道:「牟伯伯来得真好,爹爹好挂念牟伯伯呢。」 「是呀,好挂念好挂念呢。」 「喔?」 牟纶侧了头看去,眉梢吊起几丝玩味,「如何挂念,说个例子来听听?」 「唔……」大柯挠头,「例子太多太多了。」 小柯也挠头:「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麽例子才好了。」 「不知道了。」大柯继续挠头。 牟纶哑然失笑,还想再说些什麽,忽听见诛月唤道:「牟大哥。」 牟纶回过头来,只见诛月已经从水中离开,披上外袍,留下一句:「我先回房,牟大哥请自便。」就这麽匆匆离开了。 牟纶不免觉得有些古怪,瞧诛月那样子像是有急事,然而在这种时间又能有什麽急事?…… 双眼深邃地眯了起来,就在此时,听见大小柯说:「爹爹的身子又不舒服了。」 「很不舒服很不舒服了。」 「不舒服?」牟纶狐疑,「他的身子怎麽了?」 大小柯对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 大柯道:「我们不能多嘴呀。」 小柯道:「爹爹会不高兴的。」 「爹爹不高兴起来可怕人了。」 「对呀,可怕人了。」 「所以我们不敢说。」 「不说不说,爹爹不说,我们也不能说。」 「……」 牟纶忽然有些佩服,这两位如同唱戏般的一唱一和,默契可非一般兄弟姐妹能比。 看来从他们嘴里得不到答案,牟纶不再多问,稍後去与诛月本人谈谈便是。 然而待他回到房里,却看见诛月已经躺在床上,双眼闭着,神情宁静,看样子已然入睡。至於身体是否抱恙,倒是丝毫看不出来。 牟纶稍作考虑,压下了将人唤醒的念头。四下环顾,房里只有一张床,而床上那人已经自觉地睡到了床的里侧……於是也不客气,上了床占据另外半边。 刚睡下不久,身边人蓦地翻了个身,面向着他侧躺过来,随之而来还有一条胳膊,搭在了他的胸前。 他有些狐疑地转过头,看了许久,并未在对方脸上查出装睡的迹象。 「牟大哥……」 耳边骤然响起这样一声,如喃似叹。 是梦话麽?牟纶挑高了眉毛,似笑非笑地伸出手去,在对方鼻尖上轻轻一点,幽然道:「记着听话,乖乖在我身边就好,下次别再离开我那麽远那麽久了,嗯?」我的耐性有限,心胸也有限,若再做太多我不喜欢的事,可就不要怨我无情了啊…… ☆、魔魅神迷 08 次日早晨,二人方才离床,连早膳都还没来得及用,便有人急促敲门。诛月尚未戴上面具,便让那人在门外说话。 到此时牟纶已经大概明白,诛月此番给凡人带兵,并没有让周遭人得知他的真正身份。他以面具示人,正是为了避免这些凡人看见他头发与眼睛的颜色,否则必然流言四起,扰乱军心。 据门外那人的通报,敌军已经列阵,势将进犯,有请大帅前去督战。 那麽接下来诛月就要前往战场了,牟纶闲来无事,便也自发同行。反正诛月是军中最高指挥官,他多带个把人在身边,旁人也不敢多罗嗦。 待诛月换上战甲、戴上面具之後,牟纶便与他一道出了门去,各骑一匹战马,赶赴战场。 战场是在城门数里之外的荒地,两军对阵,暂且还都按兵不动,蓄势待发。 诛月往敌军深处看了片刻,笑道:「牟大哥可有看见他们的主帅麽?」 「嗯?」牟纶不明就里,定睛望去,的确在敌军大部队中的帅旗下方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看见了那个身着主帅将服的男子。 不过,在战场上看见敌军主帅是值得一提的事情麽? 「这是他头一回亲自上阵。」 说罢,诛月向身边另一侧伸出手。很快便有人举起一把长弓,将之放到他手中,然後又给他奉上了一筒箭。 他将筒中的五支箭矢全部抽了出来,一并搭在弓弦之上,就好像并未经过瞄准,弦一拉开,马上就将箭放了出去。 以凡人的眼力是看不到那麽远的,但牟纶自然可以清楚看见,那五支箭穿过重重人群,拐弯打转,其中三支分别射中三人,最後两支则射中了主帅的额头与心口,回天已是断无可能。 敌军大乱。 诛月将长弓扔到附近的副帅手中,淡淡道:「敌军主帅已死。」听不出丝毫战意斗气的温和语调,下达了最初也是最後一道军令,「去吧,击溃他们。」 尚未开战,敌军主帅就已阵亡,这无疑是个振奋己方军心的大好消息。 然而周围所有听见了这一消息的人,脸上所流露出的并不仅仅只有欣喜,还有疑惑、惊诧,甚至畏惧…… 若说百步穿杨还是能人所为,诛月方才的那一手,已是非人所能做到的了。 人们当然喜欢强大的领导者,但若是强大得过了头,却会令人恐惧。 不过,诛月又何须在意这些人是怎麽想? 他将战局交给了副手,之後便策马从队伍後方退出战场。 牟纶自然也紧随其後,本想与他说说话,但见他将马儿赶得很急,还以为他急着回城中做什麽去,可在半路上他却忽然转变方向,冲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刚进去不过一会儿,诛月便从马背上跳下来,脚步看似有些虚浮地往前趔趄了几步,扬手一把揭掉面具,低低咳嗽几声,而後便急促喘气。 牟纶在他身後不远处下了马,心怀疑惑向他走去。刚刚绕过他身侧,一眼看到他此时的模样,便不由得倒吸了口气,愕然不已。 诛月嘴角全是鲜血,原来方才咳嗽竟是咳出了血来。 这是怎麽回事?牟纶大惑不解,难道诛月曾在先前的战争中受了伤? 不,不可能,岂有凡人伤得了魔神! 昨晚大小柯说过的话突然从牟纶脑海中闪过……如此看来,恐怕诛月确实身体有恙,并由来已久,而且远远不仅是微恙而已。 「你这是伤是病?你感觉如何?」牟纶询问道,伸手想扶住诛月的肩膀,另一手则想帮他揩去嘴角的血。 不料诛月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往另一边走到大树前半靠上去,慢慢舒了口气,这才开口:「牟大哥,我时日不多了。」 「……你说什麽?」牟纶极少惊讶到如此地步,一时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听见了什麽。 「千年前那一战,我遭受重创,若不是有昱笙相救,兴许早已失了性命。」 诛月淡淡道,「这些年里虽有昱笙帮我炼药疗伤,然而我已伤至灵髓,无法治愈。」 「无法治愈?你之体质得天独厚,又怎麽有医治不了的伤?」牟纶紧紧扣住下巴,有些焦躁起来。 以为早已死去的崆缰匦鲁鱿衷谒面前,可这非但不是失而复得,反而是要面对崆缭僖淮蔚乃劳觯 ……开什麽玩笑!难道说,是天意注定让他得不到崆绮怀桑亢撸荒谬! 「至少我还来得及与牟大哥再相见。牟大哥,留下可好?」诛月答非所问,凝眸深深望住牟纶,重复了一遍与昨夜相同的话语。 这一回,牟纶开始理解了这句话的含意。 留下,留在他身旁……陪他等死麽? 些许阴霾爬进了牟纶眼底,他眯起眼,沈声问:「你说时日无多,这个时日,又是多少?」 「昱笙说,大概不会超过一百年了。」诛月答道,平静得仿佛那个将死的人并不是他自己。 「……」一百年?还不到区区一百年? 牟纶心情大坏,若说此刻他有什麽最想做的事,便是将方才听见的尽数推翻,那些言论…… 「是真的麽?」 「是真的。」一个陌生的声音代替诛月答了这样一句。 牟纶微愕,想不到自己如此专注於与诛月的对话,竟是丝毫未察觉有外人到来。 他循声转过头去,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那位白衣青年,有着一副明朗温暖的面容,似个寻常凡人百姓家的邻家小哥。 不过牟纶知道,此人绝非什麽邻家小哥,而是……天界来客。 魔界与天界关系不佳,但也未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份上。若是毫无争端理由,其实并不是不可以和平共处。 此刻见了这个天君,牟纶也只冷眼相望,并未出言不逊。 只是一想到对方刚刚说的话,无疑是认得诛月的,大有可能就是诛月说的那个天君,牟纶心下便有些不快,盯着对方的眼神也锐利几分。 对方倒是未在意他,径直走到诛月身边,从怀里拿出一只白玉小瓶交给诛月,道:「喝吧,会好一些。」 诛月并不多问,就将瓶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牟纶将此看在眼中,心里便明白了,这人也是被诛月信任着的,所以才会不疑有他地喝下他给的东西。 真是叫人不愉快啊…… 这时,那人回转身来看向牟纶,飞快地将他打量了一番,猜测道:「阁下应当就是魔君──牟纶?」 「……」喔?原来诛月还曾在他面前提过自己? 得到牟纶的颔首默认之後,那人笑了笑,道:「初次见面,我是昱笙。」 昱笙……这个名字听在牟纶耳中,已经不算完全陌生了。 他勾起唇角,笑着回道:「幸会。」 顿了一顿,敛起了笑容,低沈道,「方才诛月与我说的那些……他的身体状况如何,想必你也是十分清楚的了?」 「嗯……」 昱笙沈吟,摸了摸下巴,「这些容後再说,我们先将阿月送回去歇着吧。」 「……」阿月? 牟纶眼里掠过一道红光,右手五指一攥,又缓缓地松了开来。 ☆、(12鲜币)魔魅神迷 09 回到宅邸後,诛月就先在床上躺下了。另外两人不打扰他休息,出了房外。 牟纶旧话重提,问起他当下最在意的事:「诛月的伤势真有如此之重,确确实实无法医治?」 「呃……」 昱笙略显踌躇,「其实也不能这麽说。」 「喔?」 牟纶眼里一亮,「有什麽法子可能将他医好?」 「这个……牟君还是去问阿月吧。」 昱笙歉然地笑笑,「这毕竟是他自个儿的事,只要他想与你说,也就不必我来说了。若他不想与你说,那我就更不能多嘴了。」 牟纶皱眉,先前诛月便对他有所隐瞒,眼下这人又貌似遮遮掩掩,着实令人很是不爽快。 无论如何,既然昱笙话已说到这一步,牟纶也不愿再追根问底,回头与诛月本人好好谈谈便是了。 转念一想,他问:「诛月当日流落到天界,便是被你所救麽?」 「啊,凑巧。」昱笙捋了捋头发。 「这麽多年承蒙你一直照顾他,辛苦你了。」牟纶笑道。 「辛苦倒是不会。」 昱笙摇摇头,「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不难相处,基本上不会让人觉得困扰,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不开心……不过也没见过他有什麽很开心的时候就是了。」 牟纶闻言默然赞同,诛月就是这样,沈静似水,几乎没起过什麽大风大浪。他总是显得与世无争,只求平静生活。 然而,他的存在本身便堪称是争端之源…… 说起来,从昨夜起牟纶就在疑惑一件事:「以他的身份呆在天界,可曾引起风波?」 「风波?喔,你看见他脖子上的吊坠了麽?」昱笙反问。 见牟纶点头,他接着道:「那只珠子名为『妙晖』,是存放在天界的无主宝物,其作用便在於掩盖携带之人的气息。阿月戴上妙晖,再找个地方藏一下,便不会被人察觉了。 何况平意居是我平日里炼药起居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住,不常有外人造访。阿月在我那里,基本上是不会有行迹泄露之虞。」 牟纶恍然大悟,难怪他曾经将诛月视为凡人,原来是被一颗小小珠子蒙骗了过去。 心念一转,又问:「诛月在天界除了你,可曾还与其他人有所往来?」 「其他人?」 昱笙举目望天,「二太子吧。」 牟纶一愕:「二太子?」天界二太子? 「嗯,是那天我没来得及让阿月藏起来,被二太子发现了他。」 昱笙叹了口气,「我只得撒谎说阿月是我以秘药炼制的假人,万幸二太子相信了我,并答应我不会告诉别人,从那之後,二太子有时候便会去我那里找阿月……」 「找他做什麽?」 「二太子尚武,刚巧阿月又很善武,二太子便来找他切磋切磋……」 「喔?」 牟纶紧紧眯起眼,「除此以外呢?」 「除此以外……还是请你自己去跟阿月说吧。」 昱笙面露为难之色,手指将一缕发丝缠绕了几圈,「他目前就躺在那里面,我在这外头说他这些那些,似乎不太好。」 牟纶眉梢抬了抬,薄唇边划过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後越撩越高,沈稳道:「喔,那麽我就不为难你了。无论如何,我还是得代诛月谢谢你到现在为止的照顾。」 「不必谢我,我也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昱笙谦道,「阿月他确实不轻松……可惜我能力有限,无法帮他到底。」 「你已经帮了他很多,往後有我在,我自会好好看着他。」 「嗯,那就有劳牟君了。」 「哪里。」 牟纶微笑,「应该的。」呵,应该的── 自诛月二箭击毙敌军主帅过後,不过一个时辰,敌方便已溃不成军,且败且退。持续多日的守城之战,至此宣告大捷。 是夜,城中百姓自发地聚众欢庆,一时间大街小巷好不热闹。 晚膳过後,昱笙便称是有事要办,先行离开。大小柯宛如童心,极爱凑热闹,非要撺掇着爹爹与牟伯伯同去街上转悠转悠。 适逢诛月看起来已然无恙,血是不再吐了,脸色亦是沈静如常。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妨便出去走走也好。 於是四人一道出了门去,到街上一看,果然是熙来攘往,人潮如涌。 虽不是在战场上,诛月依旧戴着那副面具,时而有军中将士从附近路过,都向大帅问安道贺,却是没有几个人敢靠近来多说几句。 反而是平民百姓们不胜热情,在他们眼中,这位戴着神气面具的武将,就是率领大军成功地守住了城的大英雄,是他们的大恩人。 他们不曾目睹过诛月在战场中那非同凡人的杀技,自然也不会对他有多少畏惧,只有满腔钦佩感激。 诛月走在路上,不知多少次有百姓过来道谢,甚至送上礼物云云。 在路过一家酒肆门口时,酒肆老板出来盛邀诛月一行进去坐坐,他要给他们奉上店内最上乘的百年陈酿。 牟纶见那老板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的酒肯定好喝、喝了还想喝,倒也有些心动起来。他并非所谓酒鬼,但若是真有这麽好的佳酿送上门来,又岂有白白不要的道理? 便拖得诛月入了酒肆,找了张桌子坐下,让老板速速奉上美酒。 酒还没来,大小柯便呱噪起来,大柯说:「啊呀,酒是坏东西。」 小柯说:「可坏可坏了。」 「坏东西你们别碰便是了。」 牟纶好笑地道,「小孩儿本就不该喝酒,你们一边玩着去吧。」 「我是不喝。」大柯坚决道。 「我也肯定不喝。」小柯附和。 「爹爹也不喝的。」大柯又道。 小柯用力点点头:「爹爹从来不喝酒的。」 「喔?」 牟纶闻言反倒玩味起来,看向诛月,眉梢轻挑,「你当真从不沾酒?」 「既然牟大哥有兴致,我乐意奉陪到底。」诛月微笑着道。 「是麽?很好。」牟纶回之一笑。既然是诛月自个儿这麽说了,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待老板将酒送上来了,牟纶连杯子也不用,就与诛月捧壶畅饮。 虽被说成是滴酒不沾的人,但诛月喝起酒来却是相当不拘谨,二话不说,十足爽气,让牟纶也不禁酒兴大起,喝完一壶酒,又开一壶,不一会儿就与诛月两人各灌了三壶酒下去。 酒的确是美酒,但若是喝得太多了,就像是好吃的食物吃得太多了,也会腻味。牟纶本就不是贪杯之人,饮酒只为尝个美味,若一味狂饮就没多少意思了。 更何况他也已经看出,诛月果然有些不胜酒力,说话时的腔调越发温软轻柔,以至於有些含糊不清了般。 牟纶未曾想过在这种场合将诛月灌醉,若说想看看诛月的醉态,留待以後私底下再看更好。 於是牟纶向那酒肆老板告辞,临走之时,老板不顾他的婉拒,坚持又送了两壶酒给他们带回去喝。 从酒肆离开後,大小柯尚未玩够,还想去其他地方转悠。 诛月已近将喝醉,牟纶自己又哪有心思陪这两个大小孩儿玩闹?遂与他们就此分别,携诛月一道回了宅邸。 ☆、(14鲜币)魔魅神迷 10 夜色已深,出去玩乐的人尚未归来,歇下的人早已安睡,偌大宅邸之内一片静谧。 回来路上诛月一直不曾开口,牟纶以为他状态欠佳,本欲送他直接入房歇息。然而到了房门前,牟纶却蓦然改了主意,将诛月腰肢揽住,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今夜月朗星稀。凉风习习,用来醒酒兴许效果不错。 牟纶将那两壶未开的酒随手放到一旁,就地坐下,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诛月来坐。 并肩望月,月下对酌,何等悠闲? 然而牟纶有些话想同诛月好好谈谈,莫说是与他继续酌酒,反倒更应该希望他赶快清醒些才是。 「你可有感觉好些了?」 牟纶问,「头晕麽?」 「无妨。」诛月回道,两个字依旧轻柔,倒也分辨不出多少醉意。 牟纶於是单刀直入地道:「你曾对我说你的伤势无法治愈,昱笙却告诉我还是有法子能医,这是为何?」 诛月静默少顷,反问:「牟大哥可是想要将我伤势医好?」 「那是自然。」若不然,难道他留在此地真是为了陪对方一起等死不成? 「牟大哥有这个心意,我在此先谢过了。」 诛月嘴角漾开浅笑,笑得却如这夜一般静谧深沈,「然则为我医治之事,还是以後再说吧。」 「为何现在不说?」牟纶狐疑地挑起剑眉。 「该如何向你解释才好?」 些微无奈在诛月的笑容里泛开,他低声道,「大哥莫为难我。」 「这有何难?还不是为了你好。」 牟纶佯作不悦,「怎麽你自己半点不急,非要让我为你这般着急麽?」 逼问着,见对方只是抿着薄唇轻轻摇头,牟纶转念想了想,揣测道,「你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不方便坦言告知於我?」 诛月没有回应,但也不曾予以否认。 牟纶沈吟:「你与我还有什麽事不能说的,难道……」声线骤然低沈,「你不信牟大哥了麽?」 「信。」 诛月并不迟疑,沈缓温柔地道,「我信牟大哥。牟大哥是否也如我信你这般信我?」 突然被丢来如此一问,牟纶顷刻间骑虎难下,只得跟着应了:「我怎麽会不信你呢?」 「那就好。」 诛月微笑点头,「到了合适的时候,我定会告诉牟大哥想知道的事。现在就请牟大哥相信我,也不必担心我,在牟大哥得到满意解答之前,我势必都会好好活着的。」 「……」 破天荒地,牟纶居然哑口无言,在鼻尖上按捏了几下,终是长吁一口气:「好吧,我且等着。」 忽然伸出手去,扣住诛月的下巴轻晃了晃,似嘲似叹道,「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啊。」 说罢,只见诛月嘴角微抿,似是笑了,然而却又看不真切。牟纶恍然发觉那副面具原来如此碍眼,立刻动手将之摘了下来。 恰有清风吹过,卷起了一缕金发,乘风而飘起,继而缓缓垂落,正落在牟纶的手指上,便随手一拨,将那缕发丝从指尖绕过。 凝望面前,一双澄金的眼眸辉映明月,氤氲了双眸的不知是那朦胧月晕,还是那醺醺然的懵懂醉意。 视线竟是怎麽也挪不开了。 似有些情不自禁的,牟纶头一低,双唇印在了面前人唇上,轻触而过。 两双眼睛近在眼前,相视相映,一切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映在愈渐深沈的黑眸之中的,是毫不动摇退避的明亮目光。 牟纶心里一动,再一次将吻覆盖而去,撬开了那双并未牢牢闭紧的唇,舌尖长驱而入,刹那间淡淡酒香弥漫而开,在两副纠缠的唇舌间萦绕不散。 牟纶伸手揽住诛月腰後,让两具身子靠得更紧,时而仍有凉风吹过,却是挤不进两人中的紧密无间。 从舌尖到舌根,厮磨得发热,连喉咙都直欲燃烧起来一般。牟纶忽然卷住诛月的舌头,狠狠地吮了一阵,方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开。 长时间的热烈亲吻之後,两人的唇都泛出了水艳红色,看在有心人的眼中必定煞显淫靡。 牟纶凝眸注视着诛月的双眼,略有些意外,竟是仍未在他眼中发现一丝一毫的动摇。当然若要说是凝固如顽石,也并不是那麽回事。 「诛月,你不想问我为何要这样做?」牟纶忽地好奇,指尖上带着诛月的长发,沿着他的耳际之下缓缓向下抚摸。 「不。」诛月只答了一个字,笃似毋庸置疑。 「喔?」 牟纶将他下巴一勾,故作轻佻,「为什麽不问?」 「不需问。」诛月满面平静。 牟纶不期然地一愕,唇角便慢慢翘了起来,意味深长:「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因为你也喜欢我这样做?」 诛月并未回答,而是直接吻了过去。 顷刻後,二人双双倒了下去,不过是一个在下,一个在上。 双唇纠缠难舍难分,如胶似漆,好不容易从快要融化般的热度中暂且分离,牟纶望着身下人,英俊面容笑得诱惑暧昧:「喜欢麽?」 「牟大哥不是已经知道了?」诛月沈静道。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牟纶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诛月无奈般地苦笑了一下,目光陡然变得专注,目不转睛地看进牟纶眼中深处,温柔地、缓慢地、坚定地,如此一句:「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 出乎意料的有力告白,委实令牟纶怔了一怔,旋即满意地笑起来。不错,就是要这样才对。 再多的话已不必说,低头便吻了下去,好像怎麽也吻不够似的,需索无度。 话说从以前到现在,尽管牟纶偶尔开过类似玩笑,但他实际认真想着的,并不是这些事。 然而现下环境如此、情势如此……有些事情若是放着不做,反倒就简直是没道理了。 心下不甚诚恳地感叹了一声「世事无常」,手已经滑进对方的衣襟,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将手心底下那光滑平顺的触感仔细感觉了一番,然後继续向下而去,去到哪里,便将衣物敞开到哪里。 及至腰带束缚之处,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取下,再接着下滑,指尖最先抵达,触碰到的温度比起他的手指已然高了不少。 虽然面上无波,口中无声,身子的反应倒还是诚实得很麽……牟纶笑着在诛月的锁骨上印下一吻,手掌整个展开,再缓缓收起,将他胯下之物握了起来。 粗略一感觉,大概还只是半勃,然而尺寸却已是相当不小。牟纶略微有点错愕地低下头,仔细瞧了瞧,只见那红色肉根昂然竖立,顶端撑得饱满鼓起来,青色的筋络在薄薄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作为男性象征而言,可真是完全成熟了呢…… 牟纶倏地低笑起来,抬起头看向诛月的脸,来回端详片刻,才出声说道:「多年不见,你着实长大了不少啊。」各方面都是…… 诛月柔声道:「牟大哥却是丝毫未变。」 「我若再变,便是要老啦。」牟纶故意长叹一声。 诛月微笑:「牟大哥一点也不老。」说罢伸出手去圈住了牟纶的後颈,将人拉下来吻住。 吻到动情处,牟纶将诛月的手拽过来,就着两人接吻的姿势让他为自己脱衣。正要将褪下来的衣物放到一边时,不经意地,看见先前搁置在那边的酒壶。 牟纶偶然起意,拿了一壶酒过来,咬掉壶塞,浅啜一口,浓郁的酒香令人心情大悦。 他稍微支起上身,将酒壶拿到下方,以壶口对着诛月那屹立着的阳物,壶身缓缓倾斜,细细绵绵的酒液便从壶口流淌而下。 诛月轻吸了口气,投去疑问的眼神:「牟大哥?」 牟纶眯着眼邪气地笑,慢条斯理道:「你这东西上面也有个极小极小的口,这麽好的酒也该给它尝尝,它想必也会喜欢的吧?」 说着隐晦的淫言秽语,用手指将那物事的皮肤往下拨,露出顶端光滑圆润的龟头,分开中央的缝隙,但见那个细小的洞眼好似一张小嘴,张口迎接着牟纶倒下来的酒液。喝不下的酒液流淌而下,沿着茎身流入了下方那片金色的毛丛中间。 酒水微凉,然而那火热雄根非但不见收缩,反而又胀大了几分。 「瞧你这小东西。」牟纶坏心地调笑,将手指在其顶端轻轻一押,随即用指甲搔刮了几下。 蓦然倾身而去,张口,将那肉弹似的小头浅浅含进口中,舌尖一蘸,尝到酒味,与雄性独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煞是别有一番……风味。 ☆、(15鲜币)魔魅神迷 11 牟纶故意用力一吮,却并未听见诛月有任何动静,不禁有些失望,也有些不解。 松了口,抬眼往上看去,但见那人定睛望着这边,眼神专注,像是要将方才的一幕牢牢地捕捉进眼里牢记下来一般。 忽然有点好笑,是不是这种事对他来说还太新鲜,於是这般感到好奇呢? 新鲜麽…… 牟纶弯起了嘴角,举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後捧住诛月的面颊凑了上去,将酒液喂进他嘴里,偶有几滴酒沿着嘴角溢了出来,也被牟纶仔仔细细舔去。 「好喝麽?」牟纶问,含笑的眼角透出丝丝情色,听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句问话,竟也显得暧昧之极。 说来,刚刚被牟纶喂过那酒的,还有另外一处…… 诛月只是但笑不答,再一次将牟纶拉过去亲吻。 此时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已经基本褪尽,再一抱拥,便是肌肤贴着肌肤。胯下更是火热相抵,忍不住微微活动身子,茎身背面随之相互摩擦,均可依稀感觉到彼此的青筋跳动,极是敏感。 牟纶手里的酒还剩一半,开始琢磨着将其喂给诛月身下後方的那张口,突然感觉到腰间背後被什麽硬邦邦的东西蹭了一下又一下,他回头一看,原来竟是几根细长的尾巴,不知几时从诛月身下钻了出来。 牟纶眉头一皱,问道:「它们怎麽跑出来了?」 「自己就是想跑出来了。」诛月道。 牟纶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你啊你,果然是兽麽?」在这种时候,兽的天性便冒了出来…… 不过这跟尾巴有什麽关系,还真是想不出所以然。 「它们也是有触觉的。」 诛月缓缓道,「我可以藉由它们更多的感觉到牟大哥,所以──」 「喔?」 原来如此,牟纶有所理解地微一颔首,干脆施个大方,「那便随你。不过你可要记着小心一点,我看你那尾巴尖都锋利得很,可别一不留神……」 话还没说完,腰上便传来微微一记刺痛,不必伸手去摸,也知道必定渗了些血丝。 顿时不悦起来:「你怎麽……」 话又没说完,忽感觉到腰部肌肉一阵麻软,不痛不痒,只从方才被刺破之处泛开一股无力感,牟纶顿时愕然一怔:「你的尾尖……有毒?」 见诛月点头承认,他的脸色迅即阴了下去,声线骤冷:「会令人丧失气力?」 「会。」 诛月面色沈静如常,更进一步坦言道,「若是刺入他人要害,更可令其灵力凝滞。」 「然後任你宰割?」 牟纶险些冷笑,忽被诛月以双手捧住他的面颊,轻柔抚摸着,微笑道:「我怎麽会那般加害牟大哥?」 「喔?那麽你这又是什麽?」牟纶目光越发凌厉。 诛月双眼微眯了一下,本就非常温柔的声音越发地柔和似水:「如若我说我是情不自禁,牟大哥会怪我麽?」 「情不自禁?要尝我的血?」 牟纶掐住诛月的下巴,半开玩笑道,「崆绻然是嗜血的兽呢,你说是不是?」 「初次邂逅时,牟大哥便为我割下了臂肉作食,还记得麽?」诛月问。 「怎麽?」 牟纶挑眉,「你还吃上瘾了?」 「若当时牟大哥没有那样做,不知如今的我会是过着何种生活。」 诛月凑上前,前额轻轻磨蹭着牟纶的面颊,缓缓道,「即便我只能再活一百年,这一百年的生命,也是因你而不同。」 牟纶猛地一阵哑然,随即笑着拍了诛月的脑袋一下,低斥:「别说傻话。我不是说过一定要治好你,你不记得了麽?」 「嗯,我没忘。」说罢,诛月抬起头吻住牟纶的嘴,便言尽於此。 牟纶此时情绪已然恢复,无论如何,他也的确想不出诛月有什麽要加害他的理由。至於方才的小事件,过去便过去罢了。 中毒固然令人不快,但他的体质又岂是常人可比? 丧失的气力很快便会恢复,何况还有充沛的灵力,若低估了他,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这个吻热烈而绵长,就连牟纶也渐渐感觉略有些窒息,同时还感觉到那几根尾巴仍在活动,其中两根分别从他的两腿膝盖绕过,一圈一圈往上缠去,几乎到达大腿根部。 双手也有尾巴缠了上来,不松不紧,像是在依偎着他的体温一般。 为何诛月要这样做,是有意还是无意,牟纶也拿不定答案。 虽然它们已经不再在他身上「穿孔」,甚至它们的摩擦其实令人挺舒服,但是假若稍後它们再一不小心,又或是诛月再情不自禁,那就不好玩了。 就算他不畏惧,但中毒本身毕竟算不得好事。 忽然,那缠着他双腿的尾巴开始用力,往旁边拉开,他立时狐疑起来,旋即感觉到身下人开始支起身子,拱着他坐起身来。 坐定了再一看,他已是两腿打开地跨坐在对方身上。 恍然间意识到不对劲,便要站起,腿上却蓦地传来刺痛,旋即没有了气力。 立刻想到这是怎麽回事,怒火便腾起来,不假思索地抬手一掌挥出,缠绕在手腕上的那根尾巴及时发力,硬是将他的攻击拖住。 诛月一把抱住他的腰肢,抬眼凝视而来,脸上淡淡笑意如梦似幻,低柔道:「牟大哥不是想骑我麽?」 牟纶闻之一愕,这话是从何说起? 一个走神,便被搂紧了腰往下一按,瞬间,强烈的刺痛在身下绽开,牟纶但觉头脑「嗡」地一响,一时间险些弄不明白这是发生何事。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知道那人的阳物竟是从他後庭捅了进来,但因紧窒干涩而未能大肆侵入,至多只进了顶端一寸…… 然而已是极痛,痛楚中扩散而开的,更是从未有过的耻辱。 堂堂魔君,笑傲六界何其风光,哪曾被人做过这种事! 牟纶简直火冒三丈,正欲发怒,忽听得诛月说道:「牟大哥不生气,我让你骑不好麽?」一边柔声慰哄着,一边在他颈间肩窝连连亲吻,甚是一副落力讨好他的样子。 牟纶莫名其妙,他的确是想拿下对方作为他的座骑不假,但可不是这样子的骑法! 「你说这话,可真是成功挑衅我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怒极反笑,一手挑起诛月的下巴,自上方俯视着他,眸中射出冷厉寒光,「若是想与我动真格打上一场,你便继续下去看看吧。」 「牟大哥这般不悦,是不是因为很疼?」 仿佛没有听见牟纶所说的话,诛月歉然地一笑,就在牟纶用以挑起他下巴的那只手掌心吻了下去。 牟纶简直难以置信还有这样的事,瞳孔紧缩,几乎说不出话来,但觉一切都乱套了,却又找不出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出现差错。 与此同时,一根尾巴绕到了牟纶身後,锥子般的尾尖紧挨着那根插在他後穴中的肉柱,勉强挤了进去,顶端释出一些不知名的液体,而後便拔了出来。 就着这些液体的润滑,诛月再度往上顶进几分,只是,那从未接受过外来客的甬道宛若处子般紧窒生涩,极力排斥着外物入侵。 而诛月也并未用得蛮力,只进了一半也就不再强行突破。 不过这一半对牟纶来说,已是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的噩耗。後庭中快要被挤爆一般的胀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被…… 他,魔君牟纶,竟然被……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狰狞的魔印从耳际下方蔓延到眼角,紫青色的纹路之中煞气汹涌,手心内已经聚集了强大灵力,若一招全力使出,这整座宅邸甚至都将灰飞烟灭。然而…… 另一只手的掌心里,却连绵不绝地落下诛月的亲吻,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如同道歉,如同安慰,如同……求爱。 牟纶深吸了几口气,刹那间竟然不知道该拿这人怎麽办才好。 其实牟纶平素并非拘泥於小节之人,然而有些事情自有底限,本该坚决不容触犯。只是……在此时此刻的「触犯」中,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恶意,反而有缱绻情意浓烈如酒,毫不吝啬地向他传输而来。 他的心肠并不软,却终究也不算是铁石心肠,更何况他於对方本就有些好感…… 此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以目前的状态,若要将人击退,势必得大动干戈。然而诛月本就身带重伤,若是再受他强力一击,该不会就此一命呜呼吧? 越想越是烦躁,英挺的眉头皱得几乎作痛,骤然松了开来,低沈道:「诛月,你还听不听大哥的话?」 「嗯。」诛月点头,凑上来在牟纶下巴亲了一下。 牟纶一瞬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按捺了脾气接着道:「那麽如若我说,我要你从我……这里退出去,到此为止呢?」 「牟大哥。」 诛月轻轻一笑,俊美无俦的面容在月下好似一张完美雕刻,朦胧光晕点点生辉,美得令人心痛,「我想要你舒服。」一句话温柔无限。 ☆、(13鲜币)魔魅神迷 12 突如其来的无奈将牟纶淹没,不自觉地一声苦笑,道:「你看我像是很舒服麽?」 「要如何才能让你舒服?」诛月虚心求教。 「你……」一个字眼拖沓了半晌,终究未能说出完整话来。 牟纶按住额角,心叹自己活到现在什麽大风大浪没遭遇过?竟然在这小子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不是打不过,不是骂不得,却是……出不得手,骂不出口。 他要诛月活下去,并要诛月一如既往地信赖他、重视他,否则他从以前到现在做过的那些事都将付诸流水。 其实想想,也罢,不就这麽回事麽?反正进都已经进来了,不管是一半还是全部……他都确确实实是已经被人侵犯了。 就算现在叫人退出去也於事无补。为这种事而过於扭捏纠结,反而是小家子气了。 不如就将「侵犯」化为彼此「欢好」,於对方於自己不都是更为有利? 反正从未有过这种经历,就当是一次新鲜体验……至多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吧。 牟纶挣扎许久,终於成功将自己说服,将所有多余想法都抛诸脑後,回答诛月方才的问话:「这种事反来问我,要不要我亲自示范给你看呢?」 许是心中闷气未消,牟纶说起话来口吻也没啥好气,然而诛月却好似听不出来,笑得温柔淡定,带着些宠溺般的怜爱:「牟大哥需要什麽,告诉我。」 牟纶喉咙一阵干涩:「我需要……」一个让时光逆流的宝器,将时间退回到一个时辰之前,就最完满了…… 摇摇头,将这无意义的念头甩出脑海,认真思忖了一番後,嗤笑道:「你若当真什麽都不知道,我便看着办了。好好学着,以後你可要学以致用。」 语带促狭地说罢,撑住诛月的肩膀,试着将腰往下沈去,主动朝那根在自己下方怒然贲张的肉柱迎了过去。 液体的润滑效果还在,内壁被摩擦时几乎不会刺痛,只是这般硕大的硬物挤进如此狭窄的通道,别扭的肿胀感难以描述。 牟纶思忖着拖久一分就多一分痛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往下用力一坐,瞬时将对方的雄根整个吞没。 诛月缓缓吸气,抱住牟纶在他胸前吻了又吻,似乎已然情动难耐,猛地将腰一送往上深深挺进。 还没抽插几下,便被牟纶一手扣紧了脖子,牙缝里挤出僵硬的命令:「停下,别动。」 诛月双眼微眯了一下,还是依言停下来,询问道:「怎麽了?」 「……」牟纶动了动唇,旋即却又闭上,无法开口。 叫他怎麽开口?说他自己轻估了事态,说他身经百战却在这种时候打起了退堂鼓? 此时此刻,他只觉腹部深处仿佛都被搅成一团,後庭内滚烫的热度更是像要从这里一直燃烧到他的头顶去,热得离谱。 先前他确实没有思虑周全,直到将诛月的性器全部吞入之後,才发现那玩意不仅粗,且长,简直如同贯穿人身体的凶器一般,令人战栗。 如今牟纶回想起从前那些被他侵占的人,忽然有点好奇起他们在这种时候是何感受。 不过,他作为上方经验丰富,向来非常懂得如何让下方之人享受。而现如今换作他自己位居下方,偏偏他的对手又是个生手,实在是……可怜又可恨。 身体里,火热坚硬的肉根被狭窄的内壁紧紧包裹起来,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根玩意上一下一下的脉络跳动,便知道诛月此际正在辛苦忍耐。 这时候让诛月干等着确实不太厚道,然而若要放任诛月自由活动,他心里却又不踏实。 就算知道痛不死人,也不会真的被捅坏,但他还是不喜欢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受,更何况还要完全交给别人来控制。 权衡再三,最终下了个无奈的决定:「你别动,让我来。」 诛月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没说什麽,默然望着牟纶,看他怎麽来。 按理来说,牟纶既然清楚要怎麽让他人舒服,也该会知道怎麽让自己舒服,关键是要找到那个可以让人舒服的源泉。 他将腰缓缓抬起沈下,仔细感觉,然而他的身体他自己也是头一回探索,实在没什麽头绪。不过一会儿,他便不耐烦地低咒:「该死的毒。」 诛月一听,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方才用尾尖刺中他的毒性怕是还未完全散去。 「是不是腰腿没力?还是我来帮牟大哥吧。」 说着,将一根尾巴绕着牟纶腰上缠了两圈,借力帮他提起身子,而後放下,再重新提起,替他省去自己动腰的气力。 同时,诛月也摆起腰来,起初抽送得较为轻缓,让牟纶慢慢适应。待到他的後穴对这个外来入侵者已经不怎麽排斥了,便逐渐加大了幅度。 诛月已是忍了许久,到现在终於步上正轨,便再也一发不可收拾,抽插得越发狠了起来,每次插入都将人顶得跳起,浑身都是一颤。 被如此猛烈贯穿,即便不去刻意寻找,有些地方也必然会摩擦到了。 牟纶渐渐开始有了感觉,那感觉着实十分奇妙,若不是亲身体会,还真是不会了解身体里原来有个地方会带来这般的莫大刺激。 曾经萎靡下去的雄根再度发热挺起,牟纶垂手将之握住,上下套弄起来。 诛月发现了他这一动作,便也伸出手去,从他的手背之外将他包裹住,与他一同爱抚他的性器。 不一会儿那根就涨大到了极限,丝丝淫液从顶端紫红的小穴中渗溢而出,从牟纶的手指滑落到诛月的手指。 一片静谧夜色之中,只听见肉体碰撞啪啪作响,夹杂着粘腻水声,含糊不清,更显淫靡。 「牟大哥,怎麽这般安静?」诛月微微笑道,纵是身子动得如此剧烈,他说起话来却也并不带喘,神情亦是不露声色,惟见那双灿若烈日的金眸艳光四射,显是极为动情。 牟纶被他反复亲吻嘴角,似要将自己的嘴撬开来发出声音一般,便想转头避开,转念却张口在他唇上一咬,不轻不重,警告他老实闭嘴。 在性事中承担了这种角色,於牟纶而言已是毕生最大的失策之一,又岂会肯再发出那些污七八糟的声音。 薄唇倔强地紧抿,除非到实在情动之时,才松口急急喘气,声音却是始终压抑在喉咙里。 诛月知他骄傲,也不勉强。过了片刻,又问:「舒服麽?」 何必明知故问?牟纶懒得理睬,然而不久之後又被问了一声:「牟大哥舒服麽?」 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开口回道:「若是连让我舒服都做不到,你是不是太对不起我了?」 这句话并不算长,只是因为身体里正被反复顶来顶去,话说出口便有些调不成调。饶是如此,听来却依旧气势夺人,甚至有那麽些不动声色的威严。 诛月便又笑了,似是颇为欣慰:「舒服就好。」 「……」 罢了,多说无益,牟纶掀了掀唇角,蓦然低头将诛月吻住,就此谁也别再开口。 嘴上是安静了,不过下方的动静却是越来越大,牟纶感觉到,诛月的那根想必是贲张到了极限,又热又硬像块烙铁,次次都捅到他肠道深处,偶有几回他甚至错觉自己被顶得有点想吐。 话虽如此,其实还是舒服的,那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一般的攻势,也给他带来汹涌如潮的快感。甚至不经意间想过,偶尔做一回下方,或许也不是太坏…… 忽然,他被诛月紧紧搂住,猛地一番挺进仿佛到达身体尽头,他不由得呼吸一窒,当感觉到有汩汩热流在体内喷洒的刹那,他便再也把持不住,随之喷薄而发,白浊液体溅得两人身上都是。 夜空中的明月,先前曾一度被薄云笼罩,似一张遮掩羞涩的面纱。直到这时,面纱才被重新揭了开来,苍白月光洒在两具赤裸的身躯上,却是有种说不出的凄美。 ☆、(20鲜币)魔魅神迷 13 牟纶侧躺着,被诛月抱在怀内,方才的余韵渐渐散去,便打算抽身而起。 屋檐下方忽然传来说话声,一人道:「大帅还没回房麽?」 「看来是还没有,你有什麽事非要现在找大帅说嘛?」另一人道。 「倒也没有,只是……」 先前说话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先前我总觉着大帅……此人来历不明,一身本事更是厉害诡奇,然而如今想来,无论他身份来历如何,真正重要的,是他帮我们打赢了这场仗,守卫了这座城与城中的百姓。我曾经那般短浅想法与态度,若不来向他好好道个歉,日後心中必定过意不去。」 「你这麽说倒也不错。只是,大帅一向那麽冷淡,凡事都不见他如何动容,想来也未必会在意你的想法态度。」 「冷淡麽?……我倒觉得大帅说起话来相当温柔和气了。」 「对每个人都温柔和气,难道不是另一种冷淡麽?总之大帅既然不在,我们还是先走吧,有什麽话,明日白天再来说其实不更好些麽?」 「唉,说的也是。」 随後牟纶便听见那两人脚步渐渐远去。 冷淡?牟纶心道,你们的大帅方才可是热情得很呢,只不过你们是想不到也看不见的了…… 念头一转,那二人话中有一件事也曾令他在意,虽然并不是多麽大不了的事,但又的确叫人兴味。 「先前我便有些不明白,而今想来,莫非正是因你身负重伤,说起话来才这般柔弱无力?」 将温柔说成是柔弱无力,自然是一种揶揄的说法。 诛月也只笑笑,不置可否。 牟纶亦只是随口说说,并不准备深究下去。他捉住诛月的胳膊,想要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拉开。 两具身子依旧紧密相贴,甚至……某个部分到现在还未曾分离。 冷不防却被诛月倾身压了过来,深邃目光定定望进他眼底:「牟大哥,我最在乎的人只有你,你知道的麽?」 「喔?」 牟纶耳根一向不软,听得这话,固然满意,倒也不至於就冲昏了头脑,只轻轻地挑了眉梢,「知道又如何?」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诛月将手覆住牟纶面颊,似将人捧在掌心一般,温柔怜悯而又执着,「牟大哥,请你留下。」 牟纶略一静默,道:「你先起来……把我放开再说。」 就在方才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他便感觉到插在自己後庭之中那个物事隐隐发热,竟是又有要膨胀起来的兆头。 心下顿觉不妙,以诛月今夜的状态,若再来一次,只怕还是要让他做被人捅的那一个。 这事做起来虽说并不是没有爽快,然而接连两次容忍别人在他身体里逞凶霸道,也未免过於挑战他的底线了。 然而诛月并未如他所愿,非但没有抽身而退,反而有意无意似地将胯下往前顶了顶,那根半软家夥便又硬挺了几分。 「答应我留下。」诛月吻着牟纶的嘴角说道。 牟纶骤然眯紧了眼:「你这是在要挟我麽?」 诛月默不作答,只将牟纶的手牵起来,一根根手指头逐一亲吻过去,不需多言,却好像一切都已尽在不言中。 牟纶蹙起眉头,道:「诛月,我不愿对你动怒,并不代表我当真不会对你动怒。」 诛月淡笑着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牟大哥留下,我愿承担你所有怒气。」 「你……」 万没想过他会执着至此,牟纶一时间竟也有些语塞。 思绪飞快转动,终於慢慢舒展了眉心,道:「我可以留在人间陪你一些时日,但之後我终归还是得回魔界,届时你可以与我同去,既然想与我在一起,留在我身边就是。」 「去魔界?」诛月脸上没有了表情。 「我知道你对魔是何看法,然而有些事情还是应当权宜衡量。对你而言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与我在一起麽?」 牟纶从容不迫地道,「至多我答应你,若你实在手痒难耐,我便送几个魔去给你杀,你看这样够是不够?」 诛月沈默半晌,最後微一点头。 「现在你总可以起来了?」牟纶道,心下已在盘算若诛月还要再耍赖又该如何应对。 不料诛月此刻却开始听话了,乖乖地从他身体里退了出去,些许粘稠液体随之一并拖出体外,牟纶只觉浑身气力仿佛也跟着泄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因为头一回经历这种事,加上曾经中毒的影响,竟让他感到一阵许久未曾有过的疲惫。 就这麽在原处躺了一会儿,正要起身,却见诛月身上金光乍现,转眼间便化作一阵庞大奇兽。 它张开大口,咬住牟纶的肩膀,将他拖到了自己背上,旋即纵身跃下房顶,背着他径直去了浴室。 的确是应该好好清理一番。牟纶迈入浴池之中,虽然不习惯做这样的事,但总更不可能叫诛月来帮他做,只得自己动手。 再看诛月,仍然保持着兽形,半趴半卧在浴池边上,弓着腰低下头,舔舐着它自己的阳物。 牟纶不禁吓了一跳,以为它竟是要在这里自渎。 但见它只是将自己那话儿舔舐干净,又将先前弄在肚皮上的污秽也仔细舔去,之後便趴在原地,不再有其他举动。 牟纶方才明白过来,那是它以兽的方式给自个儿清理身体。於是松了口气,旋即却又有些兴味起来。 先前它舔舐自己的时候,牟纶只顾着惊讶,不曾想起仔细端详,而现下它的大尾巴迭在身前,遮住了半边身子,牟纶只能看得到它胯下若隐若现的一抹红色。 不知道它兽形的那话儿是长得什麽形状,瞧颜色倒是艳丽得有趣,牟纶甚至有点想去戳弄着玩玩。 然而细想了想,还是作罢,懒得去自找麻烦。 也许是温水泡得人实在太舒服,极大地释放了他身体内的疲惫,不知不觉间,他竟就在浴池中睡了过去。 三日後。 昱笙再度来访,当时诛月与牟纶还有大小柯正坐在院子里吃茶,昱笙一来,向众人打过招呼,之後便与诛月进到房里说话。 「这段日子有劳你了。」 昱笙道,「这里的事算是了结,多谢你,你若有别的地方想去,或有什麽事想做,都可以去了。」 诛月微微颔首。 「你真的不愿再回天界?」昱笙问。 「我本就不属於天界。」诛月道。 昱笙叹了口气:「若是这麽说,你从来也不属於六界任何一界……」 话刚出口就自觉说错了话,连忙解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不必说了。」 诛月淡然道,「你并无错。」 昱笙看着他,本想再说些什麽,但还是闭上嘴摇了摇头,沈默片刻,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红色的小锦囊,锦囊下方微微鼓起,似是装着小粒圆形之物。 他将锦囊向诛月递去,略显犹豫地道:「这个,看来已经可以交给你了吧?」 「多谢。」诛月伸手接过,并不打开锦囊查看,直接放进衣襟内侧。 昱笙捋了捋头发,低叹:「这东西我也是头一次弄,希望你用得上,可是,却又不太希望你用上……」 「我自有分寸。」诛月沈静一笑。 他既然这样说,昱笙便也不再多话,想了想又问:「之後要去什麽地方,你可有打算?」 「先前我已在人间相中一处,深得我意。」诛月答道。 「喔,那就好。」 昱笙点点头,「也好,人间……对你而言或许正是最合适的地方吧。」 略带唏嘘地笑了笑,道,「日後你我见面的机会大概不多了,不过你若是有什麽需要,记得用驿莺传讯给我便是。」 诛月「嗯」了一声,旋即又听得昱笙道:「对了,这是二太子叫我给你的驿莺。」 说着,昱笙从掌心中放出一只白色小莺。 诛月扬起手,让白莺落在手中,而後他合起手掌,再缓缓松开,那只白莺便已消失不见。 「你若方便时,还是与二太子传个讯吧。」 昱笙道,「否则万一他下凡跑来找你,可能就不太好了。」 诛月不置可否。 「你要保重。」昱笙道。 「保重。」诛月回道。 昱笙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上前展开双臂,不轻不重地将他抱了一下,旋即撒手退後几步,面色微赧地拉扯着发梢,笑道:「抱歉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与别人接触,只是我一想到也许将有很长时间见不着面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你别见怪。」 诛月默然少顷,方才微一点头,别无他话。 昱笙离去後,牟纶便向诛月询问他是否有何要事,不料诛月的答复却是恰恰相反,非但并无要事,反而是事情已了。 牟纶听罢,便道:「既然你已经无需留在此地,不如就随我一同去魔界如何?」 「我在人间曾寻得一处中意之地,牟大哥先陪我去那里可好?」诛月道。 牟纶想了想,爽快应允。反正他并无要事急着赶回魔界,便先陪着诛月让他满足满足,之後再将他带回魔界,或许也是更为稳妥。 在这座城中,尽管诛月曾担当了一段时日的大帅,与众多将士们并肩为战,然而他此番离去并不与任何人辞行,说走便走。 待众人发现那位曾经突然出现的大帅如今又离奇失踪,传言种种,也都是後话了。 离开了城,诛月便带着牟纶去往他所说过的那个地方。 那是一座简朴无华的木屋,位处深山密林之内,虽在人间,却是远离人世。屋子周围的土地业已开辟出来,屋前有一条长河横跨而过,坐在屋内便能听得见屋外的流水潺潺。 这让牟纶不由得想到当年的落月岛,亦是傍水坐落,亦是孤立绝世。 看来诛月当真是有心隐居在一个僻静之地,不念红尘繁华,不愿世俗打扰。 「你选这样一处,是想作为长住之所?」 牟纶问罢,见诛月点头,便接着道:「此地僻静异常,若长久居住,难道不怕日後寂寞?」 「我最怕的,从来就不是寂寞。」诛月淡淡道。 「是麽?」 牟纶沈吟,「据闻魔神都是独来独往,而你身为崆纾经历又大不同於其他魔神,难道从未曾想过找个同伴结伴生活?」 「在与牟大哥相遇之前,我从未试过与其他人一起生活。」 诛月道,「是牟大哥给了我这种生活,从那时起直到如今,我想要这样一起生活下去的,就只有牟大哥。」 牟纶闻言勾了勾唇角,转口问道:「你对落月岛仍然心存怀念麽?」 诛月微微一笑:「落月岛──已经不在了吧?」 「是啊,早已沈没了。」 当时诛月究竟是发出了什麽样的招数,连整座岛都被震得沈没,他也曾感到好奇过呢。 不过这种事,当然还是不要有机会亲身见识为好。 「希望这里不会变成第二个落月岛。」诛月凛然前望,视线掠过河对岸的重重密林,仿佛到达了不知名的远方。 牟纶朗然一笑:「必然不会。」遥记当年,难得地、无端地有些感慨,「况且这里也没有第二个罗诩。」 「罗诩?」 诛月侧过头,向牟纶直直看去,「曾经与牟大哥一同去到山洞的那个魔?是他泄露我的行踪?」 牟纶没料到他的思绪转得如此飞快,多说已是无益,便抬手在他肩上拍了几下,不以为意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事後我已将他驱走,你与我回去之後不会再遇上他,不必多虑。」 心念一转,眼神隐约深邃起来,「除非……你还想找他清算那笔旧账?」 端看是半点也看不出来,诛月真有如此睚眦必报麽? 这个猜度,诛月并未予以解答,唇角泛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弯,旋即隐去。 ☆、(16鲜币)魔魅神迷 14 木屋共有两间卧室,一间属於屋主诛月,一间则是留给大小柯。 只不过,大小柯几乎不在屋里留宿,这二位虽然心智幼稚,最大的乐趣就是玩,但本质上到底还是花草一木。比起在人群之中,他们反倒更是喜欢在这种深山老林里窜来窜去。 对他们,诛月基本不加管束,因此自从来到这里之後,他们一去几天至今未归,诛月也没有要过问的意思。 这两个家夥不在,牟纶倒也乐得安静。只是,偌大山林中只有他与诛月两人,未免也是有点冷清。除了与诛月说说话,他便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屋子前面的空地上摆放着桌椅,便是两人闲时谈天之地──虽然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是闲的。 这几天来牟纶也曾询问过一次,然而诛月还是不肯说出那个为他医治的方法,牟纶也勉强不来,只得留待过一段时间再说。 说到疑问,牟纶倒是另外还有一个,那夜之後就不小心忘记,如今偶然想起,但觉是该好好问一下:「诛月,那日你说我想骑你,你让我骑……这话是从何说起?」 诛月淡淡一笑,道:「牟大哥想要我做你的座骑,不是麽?」 牟纶脸色微变,旋即便又恢复平常:「这样的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正是听牟大哥说的。」诛月平静地道。 「听我说的?」 牟纶愕然,眉头慢慢皱起,「我何时对你说过这种话?」 「你并非对我所言,我只是听见了。」 「如何听见?」牟纶眼中泛起阴影。 诛月笑了笑,从椅中站起身来,走到河岸边,身上金光一现,化作兽形,纵身跃入了水中。 牟纶紧紧盯着水面,始终不见诛月出来。正觉狐疑,忽感觉到脚腕被什麽碰了一下,低头,只见一截尾巴从地底下穿透而出。 竟然就在自己脚下而无从察觉,他不禁微微睁大双眼:「诛月?」 那根尾巴的尖端微微一弯,犹若点头。 牟纶轻吸了一口气,沈声道:「你听得见我说话?」 那尾尖再度一弯,继而收回了地下,地面上并未留下丝毫痕迹。 对於崆缯庖荒神,其最着名的性质特征,可以说是众所周知。然而在他们身上显然还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譬如说,这高超至极的遁地之术…… 「牟大哥。」 忽然听见身旁传来这样一声,牟纶转过头,看见诛月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地面上,重新在桌旁坐了下来。 「大哥莫要生气。」 诛月平心静气地道,「我并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那一日异常挂念牟大哥,忍不住想去见你,便用了这种方式。却碰巧听见你在与别人说话,我等了一阵,还是离开了,後来也未想起要向你坦白这件事,还请牟大哥原谅。」 牟纶目光深沈地望着诛月,静默许久,方才幽幽说道:「除了座骑的事,你还听见什麽?」 有不止一回他与罗诩说起座骑的事,当时也会说到一些别的内容,有重要的,也有不重要的…… 「没什麽。」 ──牟纶万千思绪,都在诛月这三个字当中一带而过。 挑了挑眉,眼波流转,心念亦转动不止,他问:「你听见我说要将你作为座骑,你没有不高兴麽?」 「牟大哥可有其他座骑?」诛月反问。 牟纶微怔一下,答道:「那倒没有。」 座骑之流其实本就是可有可无,只不过是他看中崆缥兽时的皮相,且又一直对隔绝於六界之外的魔神族有些兴趣,而崆绺是魔神当中最新奇有趣的一种,正巧这只崆缫惨讯运有了好感,他便想到将之驯服了当成座骑留在身边。 统共说来,其实不过只是偶然来兴而已。 「牟大哥想骑我,又为何会是令我不高兴的事?」诛月又一句反问,愈发是显得理所当然,宽容坦荡。 牟纶有些意外,却又并不是非常意外。 他的确曾经想过,以诛月的性子,若真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他、信赖他,那麽大概也是不会介意让他当作座骑的了。原本就是兽,兽性自然,想必不会有那麽些多余计较。 不过听诛月说得这麽爽快,还是让他甚为受用,伸出手去揉了揉诛月的头顶,旋即手又滑到他的下巴,将他拖到身前来,一吻覆盖而去。 唇舌相交,彼此呼吸彼此气息,亲密得令人怦然心动。 突然,诛月将牟纶一把推开,别过头去咳嗽几声。 尽管有意避开了他的视线,然而牟纶还是看见从诛月嘴角涌出的那一汩汩猩红。 他站起身来,本想靠近去做些什麽,转念想了想,只问了一句:「可有药?」 「嗯……床下,正中,格内。」诛月断断续续答道。 「好,我去帮你拿来。」说罢牟纶便转身进了屋内。 诛月缓慢吸着气,从衣襟中拿出一只红色锦囊,打开,取出一颗状似珍珠的东西,拿到牟纶先前所用的茶杯上方,将其捏碎,里面的白色粉末悉数洒入茶水之中,须臾之间便完完全全化於无形。 不一会儿,牟纶从屋内拿了药出来。 诛月喝过药,脸色看上去还是苍白。牟纶道:「好些没有?」 「嗯,不要紧,只是这药……天下间怕是没有比这更苦的东西了。」诛月苦笑着端起茶杯,聊以茶水漱口。 牟纶听了这话,也觉得口里有些不是滋味,端起自己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诛月看着他将空了的茶杯放回桌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眼中金光一现,开口道:「牟大哥,我想去房里休息片刻,你陪我好不好?」 反正牟纶也无其他事可做,遂点头应了声「好」,与诛月一道回到屋内。 诛月脱去外衣到床上躺下,又道:「牟大哥也上来睡。」 「青天白日的叫我睡什麽?」话虽如此,牟纶却也还是脱了衣裳躺上床去,闲得发慌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刚躺下一会儿,诛月便翻身凑了上去,一只手臂从他身前横抱而过,绵绵的吻如雨丝般落在他的面颊与唇畔。 他牟纶有些痒,但并不觉厌烦,只好笑地道:「你不是说要休息麽?」 「有牟大哥在一起,便是休息也舍不得了。」诛月轻柔道,微微上挑的眼角无限魅惑。 牟纶忍俊不禁,抬手勾住诛月的下巴,麽指在他薄唇上来回抚摩,戏谑道:「你的嘴这麽甜,真该好好奖赏你才是。」说着将人拖近,在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然後两人相互凝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再度凑近亲吻。 齿间很快便升起热度,愈来愈热,几欲燃烧。 突然,牟纶感到心口一紧,随即有些窒闷起来。他皱了皱眉,起初并未在意,但是那种窒闷感却迟迟不见淡去,反而越发严重,胸口甚至紧绷得隐隐作痛。 他不得不将诛月推开,大口喘气,调息均匀,然而情况却始终不见有所好转。 「牟大哥,怎麽了?」诛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没什麽。」牟纶潦草答过,仔细感觉着自己身体里的异状,始终找不出来源何处。 他撑起上身想坐起来,不料还没坐稳,脑袋里就袭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他只来得及扶住额头,便「咚」地一声倒在了床上。 胸口窒闷未退,头上晕眩又来,他的背後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双眼眯紧,看见的景象却都有些模糊不清,甚至难以分别是在天地在摇晃,还是他自己在摇晃。 视线中,诛月的面容近在眼前,想是在聚精会神地端详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阴冷,声音却有些虚弱:「诛月,我觉得身体很不对劲,你可知道这是怎麽回事?」 无缘无故,他的身体不可能好端端地就出现异状。然而他很清楚自己不曾做过任何会引发这种异状的事。 既然他没有做,那麽就一定是别人做的。 而这里唯一的别人,就只有这个人了。 「没事,牟大哥。」 诛月淡淡道,「很快就会没事了。」 「你……」果然清楚这是怎麽回事? 牟纶心中又惊又疑又怒,却是发不出半个字来,所有言语都被诛月以双唇统统吞没。 诛月并没有要加害於他的意思──牟纶隐约有这种感觉,但这并不表示他会甘心情愿容忍这一切。 竟敢暗算他……暗、算、他! 手腕一动便要推出,不料诛月竟仿佛早已料到,硬是先他一步,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住他的双手,往床头一按。 与此同时,几根细细长长的尾巴从诛月身後显形而出,其中两根疾掠而来,「刷刷」两下,分别穿透了牟纶两只手的掌心,将其死死地钉在床上。 牟纶大吃一惊,旋即勃然大怒。这只畜生,竟敢这般待他! 瞬时之间,紫青魔印如同泼墨一般,在牟纶皮肤上大片浮现,从脸到颈,从肩头到指尖,从胸前到後背,但见片片印记如魔怪般张牙舞爪,看似杂乱无章,又似有所联系。 煞气四泄。 突然,那些魔印迅速淡去,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彻彻底底消失不见。 牟纶满心震惊无以言表。他的灵力……灵力竟没有了! 不,并不是没有了,只是似乎被什麽封了起来,紧锁於某个地方,而他并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他也没有打开那里的钥匙,无法将灵力释放出来为自己所用。 换言之,他现在已经与一个凡人没有两样。 ☆、(17鲜币)魔魅神迷 15 平生至今从来未曾经历过这种时刻,牟纶心中方寸已乱。灵力是他的本源,是他的身份,更是他的武器。 没有了灵力,便没有了底气,只能任人宰割。 虽然诛月看起来并不像是要宰割他的样子,但他还是极度厌恶这种无力感。 尤其想到,正是这个他以为最不可能加害於他的诛月,对他做出如此恶劣之极的事,不禁更是怒到极点,不计後果地合起牙关,就想将对方舌根咬断。 却不知怎麽被诛月察觉到他的主张,及时退了出去。抬手抚了抚他那已是汗水淋淋的面庞,凑到他耳边柔声细语:「牟大哥莫要动气,不会有大碍,信我好麽?」 「此情此景,还敢叫我信你,是我的样子太天真,还是你的脑子太愚蠢?」牟纶冷笑。 诛月脸上波澜不兴,依旧是温柔款款地道:「便是你不愿信我,在这里与我生闷气也是徒劳无果,不是麽?」 「你──」牟纶简直气结,抬起腿便一脚踹了过去。 其实本该挥拳才对,奈何他的两手都被钉住,诛月的尾尖本就有毒,如此一来他的手完全是动弹不得,不单灵力,就连蛮力也发不出了。 这一脚踹出去,其实也是有气势、没气力,诛月不费吹灰之力地握住他的脚腕,往上提起,低头在他膝盖上印下一吻。又将他的腿弯曲起来继续往下压,大腿几乎贴到他自己的腹部。 下身赤裸,双腿大开,私密之处尽露无遗。 牟纶但觉头上充血,实际脸色却是阵阵铁青。他并不羞怯於自己的裸体,然而这种似被强行揭露私密的感觉,却是令人耻辱万分。 诛月俯下身,沿着他的膝头内侧一路往下,从大腿内侧吻到股沟之处,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胯下那靡软无力的物事看了片刻,缓缓退了开去。 两根尾巴代替诛月的手,将牟纶的腿脚控制住,而後诛月屈身上前,在牟纶颈间烙下灼热的吻,似喃喃自语般低语了一句:「牟大哥,对不起。」 牟纶听进耳中,冰冷道:「你真以为这样三个字可以抵消你的所作所为?」 诛月没有回话,默默转开,低头含住牟纶胸前乳珠,一边舔弄一边吸吮,直教它肿胀挺立起来。 牟纶再气再恨再虚弱无力,身体毕竟还是有感觉的,敏感之处受到爱抚,自然会有快感。 纵是万般不情愿,胯下那东西却不肯听从他心中的命令,不争气地慢慢翘起头来。 不多时,他便感觉到诛月用手指拨开他身下那个紧闭的入口,指尖探入,摩擦着柔软干涩的肉壁往里面越探越深,直到将指根也埋了进去。 牟纶差不多明白了诛月想做什麽,心下愠怒,连骂人都已没有了兴致,只是冷嘲热讽:「只为了这种事,便要你如此大费周章?你若求我,我原也不是不可应允你的。」 诛月抬起脸向他看去,道:「牟大哥说过要帮我治好我的伤,对麽?」 牟纶蓦地狐疑起来,眉头拧起:「跟这件事有什麽关系?」 「事後你自会知道的。现在,还请牟大哥什麽都别再说了。」恳请般地温柔说着,诛月从床上撕下一片布料,卡进牟纶嘴里,在他颈後打了个结。 「唔──」 牟纶气急败坏,脑海中一瞬间涌上千万句痛骂,奈何从口中发出来就只有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音符。 诛月若与所思般地一笑,口舌之争到此结束,便继续手上的事。他的手指修长,可以进到很深的地方,被那温暖而紧窒的内壁紧紧吸附着。 牟纶感觉得出,诛月并未着力摸索什麽,而是有条不紊地耐心按压着,让自己过於紧张的肌肉逐渐放松。 虽然不愿承认,这种近乎体贴的按摩方式着实令人很是舒服。 其实无需刻意去碰那个敏感的地方,甬道的内壁黏膜本身就很敏感,被摸得久了,牟纶腰上便不自觉地一阵阵酥软,腿间阳根立得更直,浑身血液都集中往那一处汹涌而去,血脉贲张青筋跳动,就见得龟头泛红,小穴中反射出微微水光。 牟纶心里颇不是滋味,灵力受封,於这方面已是输家。现在,连身体也认了输。 他实实在在想不通,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一步? 现在的诛月,与当年的诛月,究竟是不是同一个?是後来诛月变了,还是原本诛月就不曾被他了解过? 其实,若诛月只是为了要与他欢好,并且要让他做下方,也不能算是天大的问题。偏偏诛月耍弄这些手段,实在是有些不可理解…… 有必要麽?他在想什麽?他所使用的手段又究竟是什麽? 诸此种种疑问,眼下牟纶也只能全部埋在心头,得不到诛月的解答。 不知是从何时起,诛月三根手指齐用,将牟纶後穴门口撑得大开,活像要将什麽东西一口吞进去似的。 牟纶但觉有些不适,可要说难受却又不完全是,只错觉似有凉风从那处往腹中不断钻进来,!人得慌,抗议又发不出声,挣扎又挣不脱,无计可施地只希望诛月快些办事,快些解决。 像是读到了他在想什麽,诛月如他所愿,抽出手指,早已灼热的昂扬对准了他那业已门户开启的入口,不疾不徐地挺腰,粗长肉根一寸一寸滑进甬道,竟是没有遭遇什麽阻碍。 牟纶才知道诛月不知何时已在他身体里弄了体液进去,否则不会进得这麽顺畅,一口气便全根没入。 痛虽不痛,吞下那麽大的东西毕竟还是有些吃力,牟纶暗暗咬住了牙关,却感觉到诛月那根滚烫肉柱被他的後庭紧紧攀附,硬得不象话,且不断传来一下又一下的勃动,牟纶心下便又不甚踏实起来。 不久後,他的担心果真成为现实。 上回在屋顶上那一次交欢时他便隐约看出来了,诛月耐性甚好,身心皆然。在刚刚开始做这事的时候,一直到中途,他都可以保持着冷静温柔、从容不迫,然而做到後期他就会渐渐原形毕露,兽性全开。 就如此刻。 牟纶只觉诛月每一次插入都如同是要将他撞坏一般,简直粗暴野蛮,然而那根凶器在他体内进进出出,也会反反复复戳弄到他的兴奋处,时而剧烈摩擦而过,直教他恨不得大声呻吟出来。 却因骄傲,他苦苦忍住声音,牙齿将嘴里的布料咬得死紧,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才勉强松口。 恍恍惚惚间,听见诛月低沈的喘息,也比平常明显快了起来,无疑已是情欲高涨。 牟纶发觉这一事,却不知怎的,每一次被诛月贯穿之时的兴奋感变得越发鲜明而强烈起来,快感犹如水涨船高,不顾一切冲向顶峰,终於拍岸,决堤。 当下只剩了气喘吁吁的余力,过得片刻方才想起……他,竟是比诛月还要先泄了? 顿时浑身毛发都快竖立起来,正是所谓毛骨悚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 明明位居下方,甚至不曾让对方套弄他的前面,却就直接被做到泄了,而且比对方还要快…… 牟纶平生从未有过想要以头撞墙的想法,然而此时此刻,他好似真的有点想这样做…… 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为什麽?……牟纶心中迭声自问,却给不出任何解答。 也或许,并不是完全没有可以解开答案的线索,只是被他忽略。 他的矛盾纠结,诛月未曾在意,只伏在他胸前轻轻喘气。 方才在他泄精之时,後庭猛然一阵痉挛收缩,诛月的分身被他夹紧纠缠,带来莫大的刺激,之後没抽插几下便也跟着一泄如注。 就这麽过了一会儿,诛月抬起头来,牟纶垂眼定定地向他看去,看他到底打算何时才给自己解开束缚。 读出牟纶眼中的催促,诛月微笑道:「别急。」 牟纶瞪大双眼,只见诛月稍微支起上身,两根尾巴一左一右从他身後绕到前方,猛地相互撞击,其中一根的尾尖将另一根削断,立即有鲜血从尖端溢了出来。 而後那根断尾朝下弯曲,来到牟纶腹部上方,探进他的肚脐,慢慢地越探越深,越探越深,竟是进入了他的腹中。 牟纶并未感到多少痛楚,只觉得万分匪夷所思,现在这究竟是何种情况,他已是完完全全无法理解。 更为匪夷所思的是,诛月的血──崆缰血从他的肚脐中流入他体内,骤然间,他感觉到一股不属於自己的力量从腹部扩散而开,在四肢百骸之中到处流窜。 若他本身灵力还在,再吸收了这股力量,想必将会功力大进。然而他此刻灵力全无,便是得了这样一股力量,也找不到任何可用之地。 另一方面他又想到,以崆绲谋灸埽以他自身实力,若他当真化用了诛月的力量,那麽恐怕诛月早已出手要取他性命。 只因他目前力量不足,没有超出崆缟瓒u慕缦蓿就像大小柯一样,不会对诛月构成威胁,於是反倒保住了一命。 只是不知道,诛月将自己的血以此种方式灌入他的身体,究竟是意欲何为? 牟纶尚未思考出答案,便又感觉到那些在他体内盲目乱窜的力量突然回到了起点,他的腹部一阵燥热,继而又渐渐平复,那股力量便再也感觉不到了,仿佛已经彻底消失。 正觉疑惑,那根插在他肚脐中的尾巴蓦地向外缓缓抽出,牟纶以为它就会就此退出去,不料它只抽出一部分,便又重新插了进来,然後再抽出,插进,抽出,插进…… 与此同时,诛月那已经泄过一次的分身再度膨胀硬挺,先前就未曾从牟纶後庭中抽离,便就着两具身子互相衔接的姿势重新开始抽送。 一次不够,竟然又来一次,好个贪得无厌的畜生!牟纶怒得用力咬牙,然而被这样插着插着,却还是慢慢有了感觉。 按理说,肚脐之中本该不会特别敏感,但在此情此景,那根尾巴在他肚脐内反复出出进进,带着些许殷红血迹,看起来竟也充满情色,不可思议。 不经意地向诛月看去,但见他眸中金光璀璨,面容俊美华丽,轻轻一笑。 牟纶不期然地呼吸一窒,双拳紧紧攥起,暗自发誓,待之後他取回灵力,定要将这混账的尾巴连根斩断! ☆、(23鲜币)魔魅神迷 16 牟纶醒来时,床上已经只有他一人。 试着运转灵力,已然恢复正常,只不过,那曾经输入他体内的崆缰血──所带来的另一份力量,却也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他从来不曾得到过。 牟纶思来想去,始终无法理解这是怎麽一回事。下了床,穿好衣物去到屋外,依旧不见诛月的身影。 不禁奇怪,来到此处这麽些天,诛月一直不曾离开过屋子周边区域,怎麽现下却没了人影?难道是……自知做了错事,所以躲了起来? 牟纶走到河边,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若诛月还自知认错,很好。但这并不表示这件事便不需要被追究。 他想要将崆缋拢,这个想法到目前为止也并没有改变,但如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容忍度,他也是会改变主意的。 端看诛月打算如何向他解释,那般诡奇莫名的所作所为…… 突如其来,牟纶感到腹中一热,就像被人点着了一团烈火,他後颈背上瞬间渗出冷汗,痛虽不痛,却是窒息无力。但旋即,那感觉却又消失不见,仿佛那一瞬间的异状只是错觉。 ……那真的只是错觉而已麽?牟纶轻蹙眉头,正在这时,瞧见诛月沿着河岸往这儿走来,大小柯跟在他身後不远。 牟纶双手抱怀站在原地,等着诛月走了过来,开口便直接质问:「诛月,你究竟做了什麽?」 诛月面色淡然不动,应道:「牟大哥若是问昨日的事,且听我从头说起。」 「那还不快说?」牟纶不耐烦地催促。他的耐性本不算差,只是对於这些令人困惑的状况,再好的耐性也会经不起久磨。 「牟大哥曾说过想为我将伤势治愈,然而我已伤及灵髓,天下间并无药石可医。」诛月说起话来依旧缓慢,但并不显得拖沓,反而更为清晰、沈稳,令听者一个字也不会且不愿错漏。 牟纶将这句话听得清楚明白,着实为之一怔。无药可医? 「那麽昱笙所说的方法又是?」 「唯一的方法,便是找到另一个崆纾取其灵髓放入我体内,以修补我自身灵髓。」 听罢诛月如此说法,牟纶倒是又微微一愕,托住下巴:「这样说来,不是很简单麽?」 「方法本身的确简单,然而有一件事,想必牟大哥还不知晓。」 诛月顿了一顿,「我已是世上最後一只崆纭! 「什麽?!」 牟纶讶然,「这怎麽会……你肯定麽?」 诛月并不出言肯定,但脸上已是默认的意思。 「你可有仔细找过?」 牟纶思忖着,「若仔细寻找,兴许还是可以找到的。天下之大,怎会只剩你一个崆纾俊 「崆缢到之处必然掀起风波,若世间有其他崆绲南息,自然早该已经查到了。然而除我之外,已经许久不曾听说有其他崆绯鱿帧! 诛月道,「便是尚有别的崆缭谑溃一直未曾有消息传出,可见他或他们必定是藏身於极其隐秘之处,无从寻觅。我也没有那麽多时间去慢慢寻觅。」 百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并不长。 获知了如此消极的消息,牟纶不禁也略微有些消沈,原本他还把握满满,定可以将事情顺利解决,却没想到…… 「这麽说,当真是已经毫无办法了麽?」他低喃着。 「还有一个办法。」诛月却道。 牟纶愕然,眉头一紧:「还有什麽办法?」不是刚刚才说已经找不到别的崆缌索幔 「孩子。」 诛月缓缓道,「我生的孩子也是崆纾他的灵髓,我可以用。」 「你……」牟纶险些说不出话来,只觉好笑,旋即又觉得大大荒谬。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你方才已说了找不到其他崆纾又怎麽生这个孩子?」 诛月从衣襟中取出那只红色锦囊,拉开,拿出了一颗貌不起眼的黑色药丸。 「这是昱笙为我专门炼制的丹药,世上仅此一颗,定名为『流陌』。」 诛月道,「与之配合使用的,还有一颗白色丹药,名为『百结』。而那颗百结,昨日已由牟大哥喝下去了。」 「什麽?」 牟纶错愕,立即回忆,「我几时喝过这种东西?」 「是昨日牟大哥替我进屋拿药之时,我放进了你的茶水中。」 「你──为何要这样做?」牟纶脸色微变,心头涌起一阵异样的预感,虽然,他更宁愿是自己预感有误…… 「『百结』的作用,除却令人暂时失去灵力以外,还会在人腹中划分出一个地带。」 诛月扬起手,指尖在半空画了一个圆圈,「这个地带,用以吸取我的精血。」 恍然间,牟纶依稀明白了昨日诛月那些怪异举止的由来,原来那并不仅仅是单纯的鱼水之欢,更是为了…… 脸色立时倍加阴沈,声线更是冷如寒冰:「之後呢,又将如何?」 「之後还将以你的灵力为食,以你腹中作为寄生之处,化出一个灵核。」诛月详尽地解释道,脸上始终不见神色异常,俱是坦然无比。 牟纶吸了口气:「灵核?」 「灵核,其实并非世上现有的说法。」 诛月继续解说,「世间本没有这样的事物,只是它与一般所言的孕育成胎有所不同,便暂且称之为灵核更为适合。」 「孕育……成胎?」 牟纶神情僵硬木然,而後慢慢乌云袭来,笼罩了整张面容,「你再说一次,孕、育、成、胎?」 「那倒不是。」 诛月安抚般地一笑,「灵核在你腹中,并不会像寻常胎儿一般长大,而是要将『流陌』给你食下之後,一个时辰之内,灵核便会迅速成长,待完成後即可将之取出。届时出来的,便会是一只新生崆纭! 「……」 牟纶沈默,许久许久,忽然冷笑起来,愈笑愈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来回重复着这样四个字,蓦地一甩右手,手背上,紫青魔印凌空而起,竟是从皮肤上分离而出,转瞬间化成一柄长剑,被主人握在手中。 牟纶扬剑,一挥而下,千百道剑波犹如雨点般犀利地飞了出去。 诛月抬起手,掌心前方似有一道无形障壁,将剑波统统挡住,连同後方的大小柯也一并被保护在内。 然而周遭附近的桌椅、房屋,都难免遭了殃。 「诛月。」 牟纶唤出这个名字,犹如刀割,凌厉冷酷,「你敢如此戏弄於我,可是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我不要死。」 诛月沈静道,「牟大哥说过希望我活下去,我要与牟大哥一同活下去。」 「喔?」 牟纶剑眉一竖,「可惜我已经改变了主意,现在,我只想要你死!」 话音方落,纵身而去,一剑刺向诛月心口。 诛月不闪不躲,让那剑尖刺入左胸,从背後穿透而出。 他望进面前那双煞气弥漫的黑眸,依旧一动不动,只是轻轻说了句:「崆绲男氖巧在右边。」 牟纶眼中寒光一爆,抬起左手,毫不犹豫地向诛月右胸抓去。 诛月这才动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但见他的五指瞬间魔印成钩,就此向前挖去。千钧一发之间,忽有一个物事从诛月身後滑到胸前。 那不再是分散成一根一根的小尾巴,而是完整合一的大尾巴,又粗又长又结实,犹如一面盾牌,硬生生挨下了牟纶那一击。 「牟大哥。」 一缕血丝沿着诛月嘴角缓缓流下,那柄剑仍然插在他胸中,但他却置之不理,犹自说道,「瞒着你自作主张是我不好,但你能否听我一言?」 「不必了。」 便是随性不羁如牟纶,也有着不可触碰的逆鳞。 而这次,诛月实在是碰得太狠太狠了…… 牟纶咬牙切齿,铁青着脸色吼道:「还有什麽可说的?我对你一忍再忍,你却不知好歹,得寸进尺,肆意妄为……我若留你性命,还不迟早死在你的手里!」 「牟大哥……如此不信任我?」 诛月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凝眸相望,「难道真的认为我会加害於你?」 「你做出了这样的事,还想叫我怎麽信你?」牟纶质问回去,几度想甩手送去狠狠一拳。 这已不仅仅是欺他瞒他,更是利用他!在他完全没有预料、不曾设防的情形下…… 生平最痛恨之事,莫过於此。 「我知道你恨我不该以你作为灵核的凭依,然而牟大哥,我之所以这样待你,只是因为我不想去碰其他人。」 即便此刻,诛月声线依旧轻柔如常,目光却坚定执着不依不饶,往牟纶眼中探进再探进,「牟大哥可还记得我曾说过麽?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牟纶微微一怔。 那夜这样一句,本以为已不在意,而今听来,却惊觉言犹在耳。 眉梢便缓缓挑了起来,阴郁一笑,「说得这般花言巧语,莫不是还想要我原谅你?」 「是,我要你原谅我。」 诛月道,「我所做的一切,皆只是为了活下去。」 牟纶刹那无言,嘴角一阵扭曲:「哼!」大言不惭,真正是大言不惭。 为了活下去,践踏着别人的身心尊严活下去──好个潇洒爽快的活法! 「那便请你爽快受死吧。」 牟纶手腕一转,手中剑柄紧握,剑锋在诛月身体之中转动,血肉牵连翻搅。 又是几道鲜血从诛月嘴角流淌而下。眼神却毫不动摇,定定凝视着牟纶片刻,只字未发,忽地松了手,将牟纶手腕放开,尾巴也同时收了回去。 牟纶立即拔剑,转而朝诛月右胸送出,剑尖刺入,约略一两寸,并未像先前那样将胸膛前後贯穿。 「你为何不还手?」牟纶沈沈开口,回视着诛月的双眼,浅金光芒恍如星月,冷冷淡淡凄凄清清,散发着不可言喻的魔力,教人再难移开视线。 但见他闭了闭眼,无声一笑:「若牟大哥已不愿与我一同生活,我独自活着,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 牟纶瞬间屏息,握剑的手越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指节之间绷得泛白。 忽然,大小柯冲上前来,并排挡在了两人中间。 大柯叫道:「牟伯伯,不要杀爹爹!」 小柯也道:「牟伯伯杀爹爹,爹爹会很伤心的。」 牟纶心下冷哼一声。真是童言无知,都已经被杀死了,还感觉得到什麽伤不伤心? 大柯接着道:「大柯也会好伤心的。」 小柯也道:「小柯也会好伤心的。」 「……」笑话,你们伤不伤心与我何干? 大小柯蓦然「扑通」跪下,一人抓住牟纶一边裤脚,昂首仰望,四只大眼睛水气朦胧。大柯道:「牟伯伯,求求你!」 小柯道:「求求你,牟伯伯!」 「要杀就杀我们吧!」 「杀我们吧!」 「你们……」 牟纶愕然一怔,「你们两个,宁愿代他去死?」 大小柯齐齐点头,不曾见分毫迟疑。 「为什麽?」 牟纶垂眼瞪着他俩,眉心一点点揪了起来,「他给过你们什麽,让你们愿意如此?只因为他的血帮助你们化了人形,让你们可以四处活蹦乱跳?」 大小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不为什麽。我们只是想跟爹爹在一起,若爹爹会死,我们宁愿不要活了。」 「……」不期然地,牟纶微微失神。 恍然觉得,这两个由诛月之血所养出的小精怪,连性子也与诛月这麽相像,都是想要与某个人一同生活下去,如若不能够在一起……若要孤独存生,宁愿一死…… 牟纶再度看回面前人,四目相对,无言。 手腕逐渐着力,将长剑从对方身上抽出,而後长剑如沙粒般散落成尘,消失不见。 牟纶退後几步,骤然抬手,便往自己腹部抓去。忽有一道人影飞掠而至,拦在面前。 是诛月,以背後挡住了那一击,被他的手抓得血肉模糊。 诛月看不见自己伤势如何,甚至好像也感觉不到似的,只是缓慢低沈地说了一句:「牟大哥,不要将灵核取出。」 「……」牟纶默然收回手,手指不自觉地甩了几下,似是想将手上那温热湿腻的触感甩去。 他抿了抿唇,唇角一掀:「怎麽,你怕死麽?」 灵核若强行取出,必将作废。而之後若诛月再不找其他人做成这灵核,那麽,他便是真的时日无多,回天无力了吧…… 「灵核在你体内生出,已与你灵脉相系,若强行取出,将使你灵力大损。」 诛月摇了摇头,「牟大哥,不要伤害自己。」 牟纶闻言眉尖一跳,脸色阵青阵白:「如今才来说这种话,不会觉得太迟,太可笑,太虚伪了麽?」 诛月无奈微笑,道:「牟大哥身为魔君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必定也不愿意实力受此大挫吧。」 牟纶咬紧牙关,又慢慢松了开来,冷酷一笑,字字铿锵道:「与其让我似女子一般孕儿诞子,这个魔君之位,我宁可不坐!」 诛月眼中一抹悲哀,深深地看着他:「牟大哥,你当真不愿为我留下这个孩子,哪怕只是为了替我续命?」 「……」 突如其来地,牟纶发觉心中一阵酸涩颓软,竟似有些不忍。但旋即心肠便又恢复冷硬,响应道,「不是不愿,而是──绝、无、可、能。」 「……好,我明白了。」 诛月阖上眼,再度睁开,目光明亮如初,除了眼底深处那一抹掩之深深的黯影。 「但请牟大哥不要伤害自己,强取灵核。我会联络昱笙,让他想想法子,看能否炼成一副将灵核化解去除的丹药。」 「……」牟纶沈默不语,静静思忖着。 「只要不食下『流陌』,灵核便不会成长,更不会诞出,不会再有其他影响。」 诛月叹了口气,「便让它暂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且留在你身体里,可以麽?」 「……」 又是好一阵子沈默之後,牟纶终於点头。 纵是极度不乐意肚子里留着那样一个玩意……然而目前,也就只有先接受了这个权宜之计。 倘若实在炼不出那种化解丹药,万不得已,他只得到时再将灵核取出,顺道取了诛月的性命也罢。 ☆、(12鲜币)魔魅神迷 17 魔界。 魔素来不好客,对於擅自闯入魔界的外人更是堪称严厉。不过,既然诛月是跟着魔君牟纶一道来的,便也没有人加以置喙。 况且诛月身戴灵珠「妙晖」,使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凡人,因此众魔至多奇怪一下魔君为何会将个凡人带到魔界,而不会对诛月的身份多加猜疑。 也因此,牟纶不必再像千年前那样将诛月藏到隐蔽地方,就直接带回了魔宫,将一座小楼作为他安顿之处。 这座楼距离魔君寝宫并不遥远,然而回到魔界这几天,牟纶却是一次也不曾前去探访。 说到底,牟纶心中终究还是怒气难平,便是诛月如何声称那些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活下去,甚至是只为他而活下去,然而,这样欺瞒着他自作主张的行为,一向最令他不快。何况这次的情况还这麽……离奇! 偶有几回,牟纶也曾想过,诛月之所以如此擅作主张,想必也是因为很明白,若与他商量,他必定不会应允,方才不得已而为之。 如此一想,牟纶时而也会考虑去见见诛月,与他好好谈一谈。可是再一想到如今自己肚子里带着的那个玩意……就恐怕一旦见到诛月就会又横生怒火,甚至想狠下杀手。 此前他已经让诛月传讯给昱笙,让昱笙想法子炼药化解「百结」的作用,但这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 当初炼制那两颗药丸就已足足耗时百年,若是解药也能在百年之内炼成,或许还算是快的了。 事到如今,牟纶干着急也是无用,只有等待。 不幸中唯一的万幸,灵核这玩意相当安静,除了偶尔在他肚子里烧腾一下,便也没有其他影响。若他不刻意去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忽视其存在。 总之,这件事就暂且留之观望,反正时间他有的是,耐性也还不至於太快耗尽。 魔君,在魔界地位至高无上,六魔君各统一方。但与人间国君不同,魔君手中并无常务,除非确有要事,否则,只要魔君没心情,也就根本不会亲自出马。 简言之,就是忙起来会很忙碌,而闲时则十分清闲。 譬如牟纶,最近就是无事一身闲,於是将华静召回了魔宫。华静只是普通的魔,容貌秀致,此前曾经被牟纶宠幸过一阵子,後来又送了出去。 牟纶活了这麽多年,对於情爱之事,欲望早已不太强烈,所以都是兴致来时找个人来伺候,温存一段时日,待兴致散了就将人送走。 便是很长时间不做那种事,也不会有多挂记。 而被牟纶送走过的人,从来没有被召回的先例。这回华静开创了这个先河,自是喜出望外,以为魔君定是十分喜爱自己,分别之後很是挂念,才会再将他重新召回。 於是回到魔宫之後,他比从前更为卖力地伺候牟纶,只望讨得魔君欢心,今後可以长留魔君身边,成为古往今来的魔君後宫第一人。 他想得美妙,心中也颇有自信,直到──看见了那个人。 夜深。 魔君寝宫,大床之上,牟纶半靠半坐在床头,一手枕在脑後,一手放在华静头顶,随着他那吞吞吐吐的动作而上下起伏。 他的口舌功夫正是拜牟纶培养所赐,对於牟纶的喜好也是深悉已久,自然技巧熟稔。 却不知道是否正因为太过技巧,反倒没什麽惊喜可言,甚至有些索然无味。明明被努力伺候着,牟纶脸上却只有百无聊赖,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挑起华静背上一缕长发,从指根缠绕而起。 墨黑的发丝光滑柔顺,在烛光中摇曳闪烁。 不期然地,牟纶脑海中掠过一道人影,远远地,那人一个转身,只见得灿目金发随风飞扬…… 牟纶手指微微一僵,旋即松手放开了那缕黑发。就在此时,蓦然察觉到什麽,转过头去,只见窗外一缕发梢正在隐去。 牟纶眉头紧了紧,骤然将华静推开,拿起外袍往肩上一披,便纵身从窗口飞跃而出。 并未追出多远,便看见那个行走在回廊上的人影。许是发觉他追来,那人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向於他,一双如盈日月的金眸直直凝视而来。 不知是因为连日不见,或是因为别的什麽,牟纶居然觉得那目光有些陌生,甚至刺眼。 他微眯了眼,略一沈默,才不冷不热地开了口:「你是跑来做什麽?」自从回到魔界以来,这便是他与诛月所说的第一句话。 奇异的是,先前一直郁积在胸的种种心结,随着话语出口,竟也仿佛淡去不少。 要面对这个人,要与之交谈,原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麽别扭艰难。 「来看看牟大哥。」诛月如此回答,仿若想当然。 「喔?」 牟纶挑起眉,「看了之後又如何?」 「既然牟大哥在忙,我便不打搅了。」诛月道。 牟纶看着他那沈静如常的脸色,忽地心中一动,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一直说喜欢牟大哥麽?看见我与别人亲热,你却也没有什麽反应?」 诛月隐约苦笑了一下,反问道:「牟大哥希望我做何反应?」 「……」牟纶语塞,脸色微凝,想不到竟是自己被问住。 「牟大哥快回去吧。」 诛月倒也不继续刁难,转了口说道,「夜风清凉,若是将人的热情吹散便不好了。」 听着这番堪称是善解人意的言语,牟纶的眼神却是沈了又沈,倏地箭步跨前,如鹰虎般扑了上去,将诛月抵得背靠在廊柱之上,一手揪住诛月的衣襟往外撕开,半片胸膛便随之袒露出来,白皙无暇,折射着淡淡月华。 牟纶看着,喉结不自觉地上下翻动了一下,瞳孔微缩起来。 其实再美艳绝伦的身子,他也不是没看过没尝过,却不知为何,眼前这具与其他的就是如此不同,说不出的不同…… 反观诛月脸上却是淡静无波,动也不动,只微微笑道:「牟大哥想做什麽?」 「做什麽?」 牟纶喃喃重复了一遍,邪气的笑意从唇边蔓延而去,用膝盖将诛月双腿分开,胯下往他腿间不轻不重地一拱,「自然是想上你。」落在他耳边的软语,暧昧异常。 「喔,真是想上我麽?」 诛月话语一顿,又补了一句,「还是,想被我上?」 「你说什麽?」牟纶眼中的兴味与性致,刹那间全都转为阴鸷。 这家夥,根本毫无悔改…… 诛月抬起手来轻抚着牟纶面颊,温存无限:「牟大哥方才正在兴头上,看见我,却毫不犹豫地追了出来,难道不正是因为那个人不能够满足牟大哥麽?」 「……」牟纶瞪着诛月半晌,想说什麽,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心下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去,身後却送来这样一句:「牟大哥,要不要与我打个赌?」 牟纶脚步停顿,在原地静立少顷,缓缓回过了头:「怎麽赌?」 ☆、(22鲜币)魔魅神迷 18 华静抱身蜷缩在床上,满面迷惑地望着眼前,万分不解,为何魔君一人出去,却是两个人回来?那个陌生人又究竟是…… 其实连牟纶本人也是一头雾水,疑问的眼神向诛月睨去,只听他说道:「牟大哥回床上去吧。」 「回去做什麽?」牟纶竟是一愕。 「继续先前的事。」 「……你在开什麽玩笑?」 牟纶脸色渐阴,「不是你说打赌麽,到底怎麽赌?」 「稍後自会知晓。」 诛月静静一笑,嘴角忽闪过一丝戏谑,「牟大哥,该不会是不好意思?」 「……」 牟纶手心紧了紧,不悦地瞪他一眼,继而冷笑,便来看看,他究竟打算玩什麽花样! 於是大步跨过去在床上坐了下去,看看还愣在那儿的华静,道:「过来。」 纵然华静满腹疑惑,也不敢违抗魔君的意思,乖乖地爬了过去服侍他。 先前牟纶出去了一会儿,吹了凉风,胯下热度已然消去了些。又被华静这麽服侍,便渐渐重新胀热起来,可也不知道是华静心不在焉,还是牟纶自己心不在焉,感觉竟是比之前还要不对劲。 牟纶忽然有些不耐烦,将华静一把推开,捉住他的腰肢一转,令他背过身去,便自他身後贯穿而入。 他那里面也是经过了调教的,纵是不需前戏,也已经做好了迎接男人性器的准备。 当牟纶分身一进,温热的内壁便软绵绵地吸附上来,贪婪地含住不放。 牟纶循着身体的本能而来回抽插着,不知为何,只想赶快了事,於是想要集中精力在这件事上,不去管那边还站着一个搞不懂在想什麽的人…… 然而他越是这样想,却越是在意,忍不住就斜眼往那边望去。 目光与诛月恰好对上,但见诛月唇角微微一扬,迈步走上前来,在床沿坐下,胸膛轻轻贴上牟纶後背。 牟纶不禁浑身一僵,沈声问:「你做什麽?」 「我曾说过,除了你,我谁也不要──牟大哥没有忘记吧?」诛月低语,口中热气洒在牟纶耳後,一句温柔话语听来更是暧昧得无法形容。 牟纶耳根微烫,喉咙却溢出低沈冷笑:「那又如何?」 「若不是为牟大哥,我断然不想碰其他任何人一下。」这麽说着,诛月的手自牟纶後方身下掠过,轻轻握住了他腿间那副小小囊袋。 牟纶猛然呼吸一紧,竟是莫大刺激,从今夜直到现在也不曾有过的。 他吸了口气,声线更沈地回道:「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诛月闭口不答,只一心揉捏着他那两颗圆润又有弹性的肉球,翻转中指,掠过囊袋中央,从他後穴入口插了进去。 牟纶瞬间僵直,不知是为了逃离还是为别的什麽,下意识地将腰往前一拱。他此刻阳根还在华静後庭内,这麽猛力一插,只听华静「啊呜」一声,却是既可怜又淫乱。 牟纶脸色微黑,警告:「诛月,你可不要在这儿胡作非为……」 「我不会。我只想让牟大哥更舒服。」诛月轻咬着牟纶耳垂,舌尖灵巧如蛇般地蠕动,舔舐。 阵阵战栗。 牟纶感觉到那根手指在自己後庭中转了个圈,而後,开始抽插起来,模仿着性事动作,情色得不象话。 还真是不象话……牟纶牙关咬了咬,低喝:「给我拿出去!」 其实本该可以自行避开,然而现下他夹在两人中间,难免有些进退维谷。 「牟大哥放心,我不会强上了你。」诛月笑道。 牟纶听他倒也不像随口说笑,越发狐疑:「那你如今到底是在做什麽?」 「牟大哥不必顾虑我,只管继续你的事就好。」 「……」 听得这话,牟纶险些哭笑不得,「不必顾虑你,你当我是死的麽?你如此行为……我岂能当作感觉不到?」 诛月静默片刻,忽然问:「牟大哥,当真这麽不想让我碰你?」 牟纶语塞,一时却也下不了结论,倔强道:「总之我叫你收手,你收手便是。」 诛月闻言,终於抽回了手,转身绕到床的另一边,在牟纶对面坐下。而距离他更近的,是身处於牟纶前方的华静。 诛月撩开衣裳,露出胯下,对华静道:「张嘴。」 华静一愣,回过头疑问地向牟纶看去。牟纶蹙起眉头,瞪着诛月,只看到他脸上那片风清云淡…… 到底这人意欲何为?牟纶松开眉头,瞥了华静一眼:「听他的。」 华静於是听令,伏下身子趴低下去,张嘴将男人的性器含进口中。 当他的唇舌触碰上来的瞬间,诛月眉心微微一紧,眼中红光乍现,转瞬即逝,脸上便再没有留下其他端倪。 因为是牟纶的命令,华静便也做得颇为卖力,舔舐吸吮无所不用其极,不多时便让诛月那原本显得兴味索然的肉根变得硬挺,昂扬起来。 此前华静已经服侍了牟纶好一阵子,现下又吞吐诛月许久,唇舌其实也甚是疲累,又有些喘不过气来,终於忍不住松口,先休息着回回气。 不经意地抬眼,只见面前男子若有所思地垂着眉目,似是望着他,却又不像是在望他。 话说回来,这人可真是个不可不扣的美人呢。与魔君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但都有着某种令人挪不开视线的耀眼光彩…… 许是发现他的注目,那美丽中不失英气的长眉便微微一挑:「怎麽?」 华静呆了一呆,连忙挤出笑容,本想说没怎麽,可不知怎的便脱口而出一句──也或许是方才所见的心声:「好、好大……」 「哼。」身後便传来这麽一声。 牟纶着力扣紧华静腰肢,忽然就大力顶撞起来。 华静禁不住低声哀鸣,不知魔君这是突然兴致大起,抑或是在发什麽脾气……他甚至感觉到有些痛楚,可又不敢说出口,也不敢冷落了魔君的客人,只好忍着辛苦低下头去继续服侍诛月。 牟纶身在後方,视线有阻,不能完全看清楚那两人的情形,只见得华静脖颈上上下下,两片红艳欲滴的口唇之间,一根紫红粗大的肉柱进进出出,被他口中的津液濡湿,淫光靡靡。 牟纶咬牙,又狠狠地抽送了一会儿,刹那间,仿佛有什麽东西从身体里飘散出来,只剩下了索然无味。 当下不再留恋,便从华静体内退出去,背靠在床头坐下了。 「牟大哥不继续了麽?」诛月看着他,一抹微笑在唇角若隐若现。 依旧是如此,游刃有余。 牟纶做到一半便做不下去,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自然都是颇不爽快,白了诛月一眼,连回话也懒得回。 诛月并不追问,只静静伸出手去,托起华静的下巴,将他拉到自己腿上,分膝跨坐,已被扩张的後穴入口尚未来得及合拢,恰恰临於诛月那根昂然雄物上方。 见此情形,牟纶着实吃了一惊:「诛月!你做什麽?」 「既然牟大哥不做了,便由我来代为继续。」诛月淡然无谓地道。 「你──」 牟纶怒了,「荒谬!给我放开他!」 「我为何不能碰他?」 「不为何,不能就是不能!」 「牟大哥,是不愿让他被我碰,还是不愿让我碰他?」 两种说法,听上去似乎意思一样,但是内涵却有着微妙的不同。 牟纶心头一堵,咬牙:「不必罗嗦,叫你放就赶快放!」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华静夹在他们中间,不明就里,忐忑不安,又不敢插嘴,只恨不能立即逃离这个战场。 诛月却不再言语,看着牟纶,眼神隐隐深邃起来。手仍旧扣在华静腰上,开始着力往下压,缓缓地,眼看就要插了进去。 牟纶忍无可忍,勃然跳起,捉住华静的胳膊用力扯过来,往旁边一把推开。 紧随其後,一个人影扑了过来,牟纶猝不及防,被压倒在下,腿脚被那人用胳膊勾住,好不客气地高高抬起,紧接着,後庭便是猛地一阵胀痛。 登时震惊得无以言表,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诛月也不待他有所反应,正好分身上还留着唾液湿润,不多吃力便得以滑行而入,开头还算缓慢,到後来猛地一顶,直达尽头。 牟纶倒抽了口气,方才回过神来,牙缝中只挤出一个字:「你──」 「牟大哥不舒服麽?」诛月笑着问道。 「……」牟纶双目圆睁,竟是无语辩驳。 舒服?怎麽会……不舒服? 实际上,当诛月破门而入的那个瞬间,他便浑身一阵战栗,阳根震颤,几乎以为就要泄了,那情形就仿佛……他等待这一刻已久。 他紧紧眯起眼,望着身上那人,沈吟许久,缓缓地、无声地勾起了唇角:「诛月,从前我便觉得你这小子很是可爱,如今看来你不单是可爱,你有多可爱,就有多可恶……」 顿了顿,似嘲弄似叹息地轻舒一口气,「今次这赌,是你赢了。」 诛月微笑,吻上他的嘴角。 「君、君上……」怯怯的声音在床的另一侧响起。 牟纶斜眼睨去:「坐在这里做什麽?」 还不快滚?……华静听懂言下之意,竟是如受大赦,虽然还有万般惊讶疑惑,但现下是只敢也只能立即跳下床,抓起衣服便往门外跑去。 「站住。」 牟纶低沈缓慢地道,「今夜所见之事,今夜之後你要忘得干干净净。若是我从别人口中获悉半点讯息,你该知道会有什麽後果。」 华静唯唯诺诺应了,逃一般地离去。出门之後,还不忘将门牢牢关紧。 牟纶收回视线,转头,迎面便是一个热吻印了下来。说久违,或许也的确可以算是久违,於是唇舌纠缠难舍难分,连彼此的气息津液都不愿放过。 勉勉强强才算吻够了,之後,诛月将牟纶翻转身去,自後背再一次插入。 「方才牟大哥与那人就是这麽做。」诛月低声耳语。 好歹已经做过那麽几次,对於牟纶身体里的敏感之处,诛月也已有所掌握。只这麽不紧不慢地从容抽插着,也反复顶到牟纶的兴奋点。 牟纶喘息微乱,唇角却勾起嘲弄一笑:「怎麽?终於肯承认你吃味了?」 「嗯,我承认。」 诛月也笑了笑,眼中却并没有多少温度,「牟大哥是我的,其他人都碰不得。」 「喔?」 牟纶挑了挑眉,「想法是不错,不过我还是得让你听清楚了,我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我想碰谁,就能碰谁。」 「……」 诛月一阵沈默,将脸浅浅埋进牟纶颈窝,「若日後牟大哥变得除了我,其他人都不能令你满足了呢?」 「还未睡觉就开始说起梦话了麽?」牟纶不以为然地揶揄道。 「便让今後的日子都犹若美梦,如何?」似问似答地,诛月低喃了这样一句。 随即,他的动作猛然激烈起来,一抽一插俱不留情,简直似要将人撞坏了般。 牟纶喘个不停,只道这家夥又兽性大发,要让人有得受了。却不想,他猛烈抽送着,突然握住牟纶分身,飞快套弄了几下,牟纶一瞬间情不自禁,喉咙便嘶吟出声。 立时一僵,转瞬却又忽然想开了。出声是因为舒服,既然舒服,又为何不能出声? 遂不再刻意拘束噤声,低沈紧促的喘息之中,不时回荡出几声低低呻吟。声音得到解放,连身体上的快感也似乎变得愈加鲜明强烈。 而那边厢,诛月初次听见他发出这般情动呻吟,虽然沈闷压抑,却倍加显得暧昧,对听者而言不啻为莫大的刺激。 诛月将手扣住牟纶的脖颈,偶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猛地一紧,牟纶错觉喉骨都要被他捏断一般,但却并不会害怕讨厌,甚至觉得很是……刺激。 床第之间情潮翻涌,澎湃,淹没…… 诛月猛地一个挺进,牟纶感觉到後庭之内一阵热烫,知道是诛月泄了精,几乎就在同时,他自己的肉根顶端也吐出白浊。 身体一阵僵直,片刻後才渐渐松弛下来,趴了下去,卧在床上气喘吁吁。 诛月伏在他背後,呼吸也微喘着,却还不肯停歇地在他颈後肩头舔舐着汗丝。 原以为他舔干净了也就完了,不料他却舔舐许久,一边舔舐一边亲吻,温柔得让人无话可说。 不知何时,诛月的手从他胸前滑了过去,捏住了一边乳珠,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牟纶便发觉自己後庭中那根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他皱了皱眉,凉飕飕道:「你还想再来一次?」 「牟大哥不是还不够麽?」 如此反问着,另一边乳珠也被诛月捏了起来,像玩弄似的轻轻拉扯,微微作疼,伴着令人愉悦的战栗。 说来,方才那一次,许是因为前戏折腾了太久,两人实际并未做多久就双双泄了。舒服倒也是舒服了,却总觉得还少了些什麽似的,就好像……那一次做得根本不算完整。 牟纶斜眼朝身後瞥去,唇角一勾:「来便来吧,让你看看到底怎麽样才够。」 诛月轻轻一笑,伏过去亲吻他眼角。 窗外,星月无边。夜晚还有很长。 ☆、(7鲜币)魔魅神迷 19 早晨,牟纶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枕边人的睡脸,宁静安详,既有着成熟男子的英气,又有一种孩子般的纯真。 牟纶一时兴起,撩开被褥,细细观赏起这副身躯,年轻、美丽,无可挑剔的线条如描似画,健实中不失优雅。 此时此刻,这人胯下之物并无活动迹象,软软地躺平在那里。牟纶将之捉起,稍微用力揉捏了几下,随即撒手,将手指往下滑去,侵入後庭。 这人浑身上下,只有这个地方他还从未曾深入探访过,着实新鲜。 「好玩麽?」耳边忽然响起这样一声。 牟纶应声看去,只见诛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神却不懵懂,想来并非刚刚才醒。 「好玩啊。」 牟纶笑得既纯洁又邪恶,幽幽道,「要慢慢摸索才更好玩。」说着又增加了一只手指,也不管那狭窄甬道容不容得下。 诛月沈静地淡淡一笑,倒也什麽都不说。 「君上。」 忽闻话语从门外传了进来,「元牧求见。」 牟纶扫兴地一蹙眉头,本想让那人晚点再来,但转念一想,还是应道:「进来吧。」 说话间已然撤回了手,稍稍坐起身来,拉高被褥,将诛月全身盖住。倒也不是在担心什麽,只是下意识中就不希望诛月太过被人注意。 而後,元牧推门入内,走到房中央屈膝跪下,道:「禀报君上,方才伏君差人前来,请君上明日过府一见。」 「伏陵?」牟纶沈吟,蓦然眉尖一动。 被褥底下,诛月竟然舔舐起他的分身,在龟头上吮吸了几下,然後整根含进口中。 牟纶嘴角微微抽动,可现下也不好多说什麽,索性随他去。 「可有说明是为何事?」他问元牧。 而那边厢,元牧其实看得见被褥底下隐隐蠕动,只道主子是在与情人玩乐,他心下虽然玩味,但也不敢多看多问,一本正经地回道:「来人并未明说。」 「知道了。」 牟纶颔首,「去告诉他,我明日自会前去。」 「是。元牧告退。」 元牧出门之後,体贴地将门合拢。 牟纶掀开被褥,垂眼看去,似笑非笑地道:「好玩麽?」这句话,方才诛月也曾问过。 诛月唇角微微勾起,薄唇之中还含着他那已经硬挺的肉根。如此画面,映衬着那张沈静温柔的面容,看上去却是淫靡得不可思议。 牟纶呼吸一窒,腰便不自觉地往上挺了挺,阳物更深地插入诛月口中,几乎抵到喉咙。 诛月脸色并无变化,就这样将牟纶深深含住,上下反复吞吐起来,舌尖沿着茎身缓缓划圈,不时舔过顶端小穴,将从那里渗出的淫液丝丝舔去。 牟纶头颅微仰,靠在枕头上,安然享受着诛月给他的服侍。 平心而论,诛月技巧并不多,但那温润如水的感觉,却也别有一种令人身心放松的自在舒适。 不多久,肉根便一阵抽搐,快感化作白浊液体从顶端喷发而出。 牟纶缓缓舒了口气,方才想到,原本是计划要与诛月好好玩耍一番的,现下却已泄了……而昨夜,更是几乎折腾了一整晚…… 这一时之间,他便再也没有了别的想法。 在他还茫然无语时,诛月已将他喷出的东西吞了下去,又将他的阳根仔仔细细舔舐干净,才抬起头来,支起身体伏到他胸前,随口般地问道:「伏君,是另一个魔君?」 「嗯,伏陵。」牟纶答道。 「明日牟大哥要去他处?」 「既然派人来请了,去便去吧。我倒也有许久未曾前去他那里了。」 「要去多久?」 「嗯?」 牟纶眨了眨眼,表情很有些不怀好意,「怎麽?你不舍得与我分开,想与我同去麽?」 诛月但笑不语,低头亲吻牟纶的唇。 牟纶在他口中尝到自己的「味道」,倒也并不觉得怎麽厌恶。与他唇舌交缠了一会儿,结束这吻之後,又道:「罢了,你还是不要去,万一在那里碰上罗诩就不太好了。」 「罗诩?」 诛月神色如常,「他如今在别的魔君手下?」 「是啊,被我赶去的。」 牟纶用食指在诛月鼻尖一点,意味深长地笑起来,「都是因为你呢,瞧你面子多大,或是该说你……蓝颜祸水呢?」 诛月捏住牟纶的手指,在指尖轻轻一吻,凝眸相望,一双明眸金光璀璨,摄魂夺魄。 牟纶吸了口气眯起眼睛,这家夥……搞不好真是个祸水。 ☆、(12鲜币)魔魅神迷 20 次日,牟纶一早便启程。魔界疆域辽阔,伏陵的魔宫又相距遥远,即便是以牟纶的脚程也得花上一时半刻。 牟纶离去後,诛月便将大小柯叫来,吩咐了一些事。 当大小柯也离开之後,诛月就来到自己居住的那座小楼前,庭院中有一座水池,池中盛开着紫色莲花。 诛月坐在石桌旁,桌上放着一只茶壶,两只茶杯。他闭着双目,似在假寐。 直到那个人到来。 睁开眼,只见那人一步步向他走来,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皮肤剥开看到血肉里去一般。 最终,那人在距他不远之处停了步,牙缝中只挤出两个字:「崆纭! 「罗诩。」诛月漠然回应。 严格说来,这其实是两人第一次正式交谈,但他们对於彼此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都曾被对方影响甚深。 罗诩面色冰冷,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居然还活着。」 先前,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精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说当年那只崆缬只乩戳耍而且就在牟君这里,他还以为他们是在说笑。 却又按捺不住心底的动摇,前来一看究竟,想不到,这崆缇构真活生生地坐在这里。 「你特意来此,是为了报当年之仇麽?」 罗诩手中化出双剑,剑刃之上流动着锐利寒光,「若如此,我自会奉陪。」 「很好。」 诛月微微颔首,「在此之前,先请你喝一杯。」 「不必了,你我没有对酌的交情。」罗诩说罢,身上杀气已开始浮现。 当年若不是因为这只崆纾他又怎至於被牟纶驱走?明明是一心为君上着想,却落得如此下场…… 然而他并不会怨恨牟纶,他心知肚明牟纶就是这样的性子,容不得别人在背後乱动手脚。他做出那样的事,本该就会是如此下场。 归根到底还是要怪这只崆纾若不是他的出现,之後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 只可惜,他竟没有在当年那一役中毙命……既然他当时没死,今次,便由自己来亲手解决。 就在此时此地,让他们将当年的帐彻底清算! 「出手吧,让我们速战速决!」罗诩道。 诛月依旧从容不迫:「你何不问问我请你喝的是什麽?」 「还有什麽可问……」话语戛然而止。 但见诛月用指甲在手掌心划了个口子,将手举在桌上,让鲜血一滴滴落进下方那只空杯之中。 「你──」 罗诩惊疑交加,忍不住问道,「这是何意?」 「崆缰血,天下间谁人不想?」诛月不答反问。 「……几乎是人人都想。」 罗诩冷笑,「可惜,却没有一个人受得起。」 「不错。」 诛月缓缓道,「传言一旦有他人得到崆缰血,必将遭到崆缡乃雷飞薄h舻狡炔坏靡阎时,更将使出破命绝杀之术,与对方同归於尽。」 「你到底想说什麽?」罗诩狐疑地蹙紧眉头。 「千年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我被众魔围击之时,曾经使出那招绝杀术。但如今我却坐在这里与你说话,你认为这是怎麽一回事?」 「……」 罗诩简直莫名其妙,这种事情怎会拿来问他?他吸了口气,狠狠一咬牙,「你命不该绝。」但也只到今天为止! 「使出那招时,我自己同样也会承受其重创,但我却活了下来,那麽──」 诛月顿了一顿,目光渐深,「其他人便也有可能活下来。」 罗诩恍然一震:「你……」只吐出一个字,便看见诛月扬起手凑到唇边,将手上血迹舔去。 再看桌上杯中,已是满满一杯猩红之色。 崆缰血……可以令人功力大增改头换面、但也可令人前功尽弃万劫不复的禁忌之血…… 「你我便来赌一场如何?」诛月道。 「赌?」 「你喝下这杯血,以你的实力,必然可以诱发我使出绝杀之术。而後我们便看看,是你死,是我亡,还是你我同归於尽。」 「……」罗诩一时呆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麽。 忽地大笑起来,厉声道,「可笑之极!你凭什麽以为我会与你打这种赌?」赌注太大,赢面太小,只要他还有理智,便不可能接受这场赌局。 「难道你不想看看,若你赌赢之後,会将如何?」诛月定定看着他,声音依旧是那般低柔,沈静如水,涓涓流入人耳中,无法忽视,无力拒绝。 罗诩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起来。 以他本身实力,若再得崆缰血助力,到那时……便连魔君也将不再是他对手!从魔界到天界,简直可以唯我独尊! 他活了这麽多年,战斗过那麽多场,当然不可能没有过丝毫野心。魔,本就向往力量,即便心里不去刻意多想,潜意识中也是在寻求力量的。 所以之前他都一直侍奉着魔界中位於力量之巅的──魔君,而这也正可以说是他对於力量的另一种向往形式。 但假若,他可以不再仰望着别人的力量,而是操纵自己的力量,俯视众生…… 他当然可以,他的确可以,只要他当真成功吸收了崆缰血的话。然而── 「牟君曾说过,天道使然,不可能容许众人凭着崆缰血为所欲为。」他沈沈道,不得不承认,心中对此是有些遗憾的。 「所以,只会有那麽一两个特别之人,能够成为天定的优胜者。」 诛月微微挑眉,「你会否就是这其中一个?」 「……」 罗诩心头一震,紧攥双拳,表情愈发阴沈模糊,「你何必要与我设这个赌?这样岂非太过冒险?便是你赢了,於你自身也并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若只为取他性命,直接决斗便是,不需如此大费周章…… 「我自有利害,只不过与你并不相干。」 诛月道,「便是你不肯赌,我也会找其他人来赌这一场。」 「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我说了,与你无关。」 诛月端起那只盛满血的茶杯,轻晃了晃,杯中一时血光摇曳,诡异万分。 「如何,你赌是不赌?」 「……」罗诩咬紧牙关,简直快要咬碎了牙龈,缓慢而吃力地摇了摇头。 「喔?看来这个机会只有留给别人了。」说罢,诛月便作势要将杯中鲜血倾倒在地。 罗诩一惊,脱口而出:「且慢!」 不自觉般地迈脚,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诛月手中的茶杯,那里面轻轻摇晃着的鲜红液体,就像是活着的生物一般,蠢动着,呼唤着…… 这──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大概一生中也就只有这一次。 如若放弃,这个机会可能将流到别人手中,而那个人或许有幸能够成功…… 如若接受,他只有一成的成功机会,或许还不到一成……而若成功,他的一切都将从此改变,完完全全的改变…… 越想越是无法自制,他的手向着那杯子伸了出去,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是激动或紧张或兴奋,抑或都有。 他将杯子端到眼底,注视着,眼中层层渴望汹涌而上。猛地咬紧牙关,深深吸了口气,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手指慢慢松开,茶杯从他手中掉落,碎了一地。 诛月望着他那茫然的脸,站起身来淡淡一笑,语气不改低柔,不带温度,只有三个字── 「你输了。」 ☆、(11鲜币)魔魅神迷 21 牟纶刚一回来,还没来得及歇歇脚,仆人便来向他报告说出了大事。他过去一看,只见满目狼藉。 诛月曾经居住的那座小楼,附近的建筑都已轰然坍塌。地面上血迹斑斑,凌乱地散落着一些破碎血衣,至於衣服的主人,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除此之外,狼藉中还落着一对双剑,牟纶很快便认出,那是属於罗诩的兵器。 而就在血衣附近,诛月躺在那里,同样是满身血污,人事不省。 据仆人们所说,他们听见动静而过来查看,看到的就已经是这个样子,并不知道曾经发生何事,又是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这个重伤的人,他们也不敢乱碰,怕万一若是人死了,而他们曾经碰过这人,或许会被魔君计较责任,所以他们什麽都不敢动,就一直任人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牟纶又好笑又是好气,连忙过去将人抱起,一探鼻息,竟是气若游丝,微弱得几乎没有。但还好,只是几乎。 「诛月。」 他拍拍诛月的脸,试图将人唤醒,「诛月,你听得见我麽?诛月!」 缓缓地,诛月睁开了眼,看见牟纶,眼神便是一亮,但旋即又有些涣散开来,可见此时何其虚弱。 「牟大哥,你回来了……」诛月轻轻道,如呢喃般,每吐一个字都看似费了大劲。 好歹他总算是还能醒转,牟纶松了一口气,立刻追问:「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为何你会变成这样?是不是罗诩来过,他做了什麽?」 「他,喝了我的血……」 「什麽?!」牟纶大惊。 罗诩为何会来到此地,他并不知晓,但若是罗诩喝过了崆缰血,再结合眼下景象,那麽曾经发生的事便不难推测。 「你用了那个招术,是不是?」他问,喉咙竟不自觉地有些干涩。 诛月合上眼,没有回答,便也算是默认了。 牟纶还有事情想问,但看他如今这状态,还是不问了,将人抱起来带回寝室。 与这里相隔不远的寝宫倒还完好,并无遭到毁坏的痕迹。看来,与落月岛那次的情况相比,这次诛月发招时的力量比上次显然轻了不少。 到底是怎麽回事?罗诩为何会突然出现,又怎麽会得到崆缰血?他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知道崆缭诖耍克是专程跑来与崆缃崴愕蹦甑某鹪梗抑或只是为了其他什麽事才碰巧来到的?…… 牟纶心中疑问翻江倒海,却是始终整理不出一个所以然。何况,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诛月…… 大柯小柯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下扑倒在床前,便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哇,爹爹要死了!」 「要死了!」 「爹爹不要死啊!」 「不要死啊!」 牟纶本就一肚子烦乱,被他们哭扰得更是心乱如麻,暴喝一声:「别哭了!」 大小柯骇得一抖,总算勉强压住了哭声,但眼泪还是哗哗地流个不停,抽抽噎噎,看上去可怜之极。 那样子,就仿佛诛月已经死了似的…… 牟纶越发焦躁不堪,在房子里踱来踱去,连地面都快被他踏破了般。蓦地想到什麽,到床边抓起诛月的手摇晃:「醒醒,诛月,醒一醒。」 待诛月张开眼睛,便问:「有没有药?药有用麽?」 诛月扯着唇笑了一下,却好似在说他太天真。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天真,看诛月如此这般模样,又岂是随便灌点药就能好的? 除非有什麽回天灵药……若没有现成的药,就即刻炼出来! 「昱笙呢,叫他来看看!他在哪儿?如何找他?」牟纶急切问。 诛月依旧没有说话,只将视线往下。牟纶跟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他张开手,手中飞出一只白色小莺。 牟纶将之抓起来看了看,很快想到,这大概就是天界用於传讯的驿莺。 他本想立即传讯给昱笙,但转念想了想,却将诛月从床上抱了起来,踏出房门,就此离开魔界。 昱笙毕竟是天界之人,若贸然出现在魔界,自然是大大不妥。何况诛月才刚发生了那种事,若一不小心,崆缰血的事再泄露,势必将引起更大风波。 因此,牟纶先是将诛月带到了人间,去到那座木屋安顿下来,再给昱笙传讯。 当日,诛月就一直昏睡,到第二天上午,昱笙来到。 他一看诛月的情形,脸色立即难看起来,喃喃道:「怎麽会……怎麽会变成这样?阿月到底做了什麽,为什麽……」 这些问题,牟纶无力也无心解答,只关心一件事:「可有办法为他医治?」 「没有。」 昱笙沈重地缓缓摇头,「天下没有任何药石能够医治这麽重的伤。」 「你也炼不出来麽?」 「我若是炼得出,还不早就炼了麽?」 昱笙苦笑,「从一开始我便说了,唯一的法子就是只有那个……」 忽然想到什麽,眼中微微一亮,「百结流陌呢,可有用上了?」 牟纶身体一僵:「……」 昱笙看他脸色,心下隐约有所了然,後退了一步,低低道:「之後只需再服下流陌,一个时辰之内,便可得到灵髓为阿月医治……」 「……若是没有灵髓呢?」牟纶拳头微攥,脸色阴得可怕。 昱笙只是叹气,答了一句:「回天无力。」 牟纶沈默,视线缓缓移到床上,记得前日,也曾经看着他这副安宁平静的睡颜,只是容颜依旧在,事态却已截然不同…… 牟纶骤然转身,出了屋外,径直走到河边,双眼眺望远方,眼中却并无一个确实方向。 都说人临死之际会有回光,平生经历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而如今,将死的人并不是他,可他脑海中却也开始浮现出与诛月相识以来的情景。 从初遇时割肉喂食,再到重逢,屋顶那一夜,还有……许许多多。 其实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并不算多,然而那些事却好像已经塞满了他的脑袋,从大到小,巨细靡遗。 视线缓缓垂下,凝望河面,水中映出他的倒影。一阵凉风吹过,水面上涟漪层层泛开,模糊了他的身影,依依稀稀化作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音容坚定:「牟大哥说过希望我活下去,我要与牟大哥一起活下去。」 那人目透悲凄:「若牟大哥已不愿与我一同生活,我独自活着,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那人笑容轻轻:「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 牟纶骤然抬手,眼前河水登时被劈作两半,惊涛往两旁汹涌奔走,而後又回过头来,重新合并成一片河,斩不断,水痕缭乱。 ☆、(10鲜币)魔魅神迷 22 牟纶重新回到屋内,已是两个时辰之後。 昱笙见他回来,张口本打算说些什麽,却又将话语咽了下去,转而叫上大小柯一道离开,出了屋外。 屋内,便只剩下牟纶,与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诛月。 牟纶走到床边,盯着诛月看了片刻,缓缓在床沿坐下,开口:「诛月,你已命在旦夕了。」 诛月睁开眼睛看来,脸上并不见波澜起伏。对於自己的身体,想必他也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而他此刻表现,就不知是已经灰心认命,还是真的不在乎,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唯有新的灵髓可以救你一命。」牟纶接着道。 「嗯。」 「只要我不服下那颗流陌,你便会死。」 诛月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别无他话,显是了然於心。 牟纶眯起眼,声线骤然变得冷如冰雪:「你还有没有什麽想说的话?」 诛月定定望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异常地道:「我此一生,曾与牟大哥相遇,已无悔憾。」 牟纶嘴一张,却又旋即闭上,薄唇抿得快成了一条线,泛出微微苍白。 诛月仍是微笑:「动手吧。」 牟纶一震,领悟与迷惑瞬间交错,脸上竟不知该做出什麽表情才好,讷讷地:「……你,说什麽?」 「便请牟大哥送我最後一程。」诛月道。 「……」牟纶再无言语,静静地凝视着他,许久许久。 骤然,伸出手去,五指利如钢爪,一下插入诛月右边胸膛,直进一寸,指尖已感觉到对方柔软的皮肉,血液在其中流动,温热粘腻。 不知是不是错觉,牟纶总觉得那肌肉正在慢慢僵硬,血液正在渐渐变冷,就好像…… 心口「突突突」地急跳起来,无缘无故,无从抑制。一刹那间,牟纶迷惑,自己这一爪下去,剜出来的,真的仅仅是诛月的心脏而已麽…… 双眼闭上复又睁开,牟纶手腕一转,滑进了诛月衣襟之中,摸索出一只红色的锦囊,映衬着他指尖的殷红血迹,仿似连成了一体。 牟纶盯着锦囊看了片刻,再一次将目光投进诛月眼中,那双眼定定地凝视而来,光芒微闪,看不出是惊讶是欣喜还是其他。 牟纶也无意多看,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蓦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房间。 昱笙与诛月都曾说过,流陌服下之後,一个时辰之内便会起效。当它开始起效之时,牟纶但觉肚子里有如火烧火燎,痛苦至极。 他本想去冰凉的河水里泡着,好歹给身子降降温,然而昱笙却说,灵核成长时会大幅吸收他的灵力,令他非常虚弱,因此还是让他在床上好好躺着比较稳妥。 床上,被褥床单都已被他身上的汗水湿透。果然也正如昱笙所言,浑身虚弱无力,迷茫懵懂,好似只剩了一具空壳。 大小柯守在床边,瞧着他如此煎熬的模样,不知道该做些什麽,实际上也做不了什麽。 而就在两墙之隔,诛月睡在另一张床上。 这是牟纶自己的要求,却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让诛月看见他这副样子…… 突然,一道血迹从牟纶肚脐中冒了出来,沿着腰侧缓缓流淌而下。昱笙见了,立即转身出了房间,再回来时,手中扶着诛月一道。 牟纶看见诛月出现,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来做什麽?」 诛月没有答话,径自走到床沿坐了下去,俯低身,将额头轻轻贴上牟纶的额头。 牟纶眉睫震了震,似有些不由自主地,慢慢闭上了眼睛。他额上仿佛有什麽东西,从对方额上一点点传了过来,连他的痛苦也随之减轻。 无声无息间,三根细长尾巴从诛月身後冒了出来,在牟纶肚脐边缘转悠片刻,缓慢地插了进去,然後自三个方向分别使力,往外拉扯。 牟纶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牙关便要咬紧,诛月却抢先一步,将一面手巾塞进了他嘴里,再让他紧紧咬住。 痛……剧痛。皮肉被生生拉扯,几欲撕裂。 其实牟纶原本并不是惧痛的人,然而此刻身体虚弱,连一点痛楚仿佛也被扩大好几分。 洞眼越扯越大,鲜血开始喷涌而出。 诛月的手掠过牟纶胸前往下,探到那个洞口,伸了进去。 牟纶蓦然睁眼,一把扣住诛月手腕,力道似要将人骨骼绞碎般。但旋即他又重新合上了眼,手也顺着诛月的胳膊上移到肩膀,一点点扣紧,半截指头都嵌进了皮肉。 诛月吃痛,眉目之间却毫无动摇,只将手在牟纶腹中仔细探索着,倏地往外一扯。 牟纶浑身一颤,便感觉浑身力气都被刹那抽空,但同时却也轻松了许多,什麽燥热,什麽痛楚,都统统消失不再了。 从未有过的疲惫汹涌而来,但他却不愿立即睡去,努力睁着双眼,只见诛月手掌之中,握着一个血淋淋的肉球。 诛月只看了一眼,便将之向昱笙递去。昱笙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撕开外面那层薄薄的膜,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正是一只百倍缩小版的崆纾小得可爱,不经盈盈一握。 它双目紧闭,看似睡得正香,与身形不成比例的大尾巴忽然扇动了几下,然後蜷在身前将自个儿包裹了起来。 昱笙看得哑然失笑,继而又淡去笑容,道:「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它非死不可……」 诛月沈默不语,让他继续说下去。 「可以只取它一半灵髓,之後它的体质会有所虚弱,而你的伤势恢复过程也会较为漫长缓慢一些,但是,你们两个的性命都可以保住。」昱笙道。 诛月并未接话,而是向牟纶看去,扯掉他嘴里的布巾,擦拭着他脸上汗水,柔声问:「牟大哥觉得呢?」 牟纶这会儿累得半死,哪有心神思考那麽多,便随口应道:「随你吧……」反正对他而言,那东西就只是个为诛月续命的工具而已…… 诛月重新看回昱笙,微微颔首。昱笙也点了点头,托着手中的小东西,转身出了门去。 ☆、(12鲜币)魔魅神迷 23 此前那番折腾着实令牟纶够呛,待他醒来时,已是次日早晨。 双眼睁开,眼角隐约看见什麽,侧过头去,只见是诛月躺在身旁。此刻他的手正被诛月捉在手中,十指穿插交握。 他的手指动了动,欲将手抽回来,忽见诛月睁开了眼,第一眼就向他看了过来,轻轻一笑,而後趋身凑上前,在他面颊落下一吻。 「感觉如何?」 诛月关切地询问,「可还有不适之处?」 牟纶静下心来感觉了一会儿,身体与平常似乎已没有异样,便没有多言。念头一转,反问道:「你又如何?灵髓……已弄好了麽?」 「嗯。」诛月点头。 牟纶便也舒了口气,历经那些难堪之事,总算不是白劳一场。 那些难堪……真是一辈子也绝无仅有的难堪啊。 其实他本不愿意、也本可以不必,接受这样的难堪,然而当时却还是有些鬼使神差般地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何况,难堪是可以过去的,而生命若没有了,便再也无法重来。 有些事情,或许他自己也暂时还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他还是想让诛月活下去。诛月曾经对他表达的、那强烈得甚至堪称是不择手段的求生意念,似乎也真的影响到了他。 但又或许,只不过是他一己之欲,留下诛月,还是利大於弊…… 不论如何,事已至此,回头纠结再多也是徒增困扰,白白心堵,索性全都抛诸一旁不去多想。 现下,既然诛月已经脱离险境,那麽有些事,他倒也该好好问问了。 「罗诩怎会去到我那里,又是如何与你相遇?」 「是我让大柯小柯去将他找来。」诛月坦承道。 牟纶不禁讶异:「是你先找他?你为何这样做?」忽地若有所悟,沈吟道,「莫非你还在计较千年前那桩事?」 「还在计较那事的,并不只有我。」 诛月淡淡道,指尖捋了捋牟纶的头发,「当年他被你驱走之时,一定极为不甘。」 「所以,你们便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牟纶冷哼,眼帘缓缓眯起,「罗诩此人实力的确不俗,可惜脑袋迂腐,不识教诲。我已分明告诉过他,妄想夺取崆缰血化作己用,纯属无知之举,想不到最终他却还是如此无知。」 「不是人人都似牟大哥这般豁达。」 诛月笑着吻了吻牟纶眼角,然後凝眸望着他,眼中柔情似水,沈静中却又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热度。 「所以这世上只有一个牟大哥。而我,也只有牟大哥一个。」 「……」这小子,嘴皮子当真是越来越伶俐啊! 牟纶听多了花言巧语,早已不屑,可是此刻却也有些说不出的欣然得意,咋了咋舌正要回话,忽见一个小东西跳上床来,恰恰落在两人中间被褥的凹陷处。 「这是什麽?」牟纶随口问罢,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小东西的样子并不陌生,分明──就是一只小小的幼年崆纭 不由惊愕:「它怎麽长得这般大了?」昨日见到时,明明还小得可以托在掌中,现下看来却已有狗儿大小。 崆缑嫦嗌得略显冷酷凶悍,但这只小崆缱彀臀17牛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脸上打转,比身子还长的尾巴在屁股後面摇来晃去,瞧着却是相当机灵有趣。 「起初崆绯沙ぜ快。」 诛月解释道,「否则若维持婴孩情状,无力自保,只能任人宰割。」 牟纶听罢,渐渐了然。 素闻魔神都是独来独往,便是亲子之间想来也并无多少情分。而崆缰血有多少人在觊觎,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处於险境之中。这种异常的成长速度,其实也只不过是因势所需。 牟纶想了想,问道:「你打算将它如何处置?」 「便暂且带着吧。」诛月将小崆绫起来,按住它的头顶轻拍几下,看似亲昵,却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喔?」牟纶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让它出去独自历练。」 「它目前还太小,况且……」 「况且什麽?」 「没什麽。」诛月微微一笑,不肯多言。 牟纶瞟了他一眼,也懒得追根究底。 掀开被褥下了床,站在地上舒展了一下四肢,还好,先前那番折腾看来并未留下不良影响,痛或伤都已恢复,曾经暂时流失的力量也已经完整回归。 拿起外衣穿上,忽感觉脚下有东西在动,低头只见那小崆缬们白揪住他的裤脚,昂首望着他,两只眼睛眨巴眨巴。 「它想干什麽?」牟纶狐疑。 「不想干什麽。」 诛月笑道,「看来它很喜欢牟大哥你。」 牟纶皱了皱眉,冷笑。这小东西是怎麽想他,他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它曾置他於如何痛苦难堪之境地。它若敢来招惹他,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将它活活捏死。 他穿好了衣裳,迈脚便走,然而那小崆缛唇糇プ潘的脚踝不放,两只爪子还不停挠啊挠的,生怕自己不被注意到似的。 牟纶不耐烦地提脚一甩,小东西立即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腾地坐起来,晃晃有些发晕的脑袋。 似乎以为牟纶是在与自己玩耍,小东西旋即又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牟纶险些忍不住抬脚将之踩在脚下,踩扁了去……若不是诛月及时将它抱了过去。 牟纶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索性忽视那小东西的存在,转身往屋外走去,在门口看了一看,道:「昱笙呢,已回天界了?」 「嗯。」诛月应道。 「他对你倒真是不错。」 牟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想来这些年里你与他朝夕相处,交情甚深,兴许早已赶超你我。」 「怎麽会?」 诛月抱着小崆缱吡斯来,站在牟纶面前,直直看着他,神态很是认真地道,「我连他一根手指也不曾碰过。」 「……」牟纶一阵无语,「我何时与你说这方面了?」 「无论任何方面,都无人能够赶超牟大哥。」诛月自然而然地接上一句。 牟纶目光微闪,伸出手勾住诛月的下巴,麽指在他嘴角揉了揉,低沈道:「你这张嘴,真是已经甜到发腻了啊。」 诛月趋前在牟纶唇上一吻,笑得轻轻柔柔:「牟大哥腻了麽?」 牟纶便也笑了起来,扣住诛月後颈将人拉到身前,吻住。 早已不是第一两回接吻了,可是唇舌一相触就又激起阵阵电流,禁不住缠绕得越发热烈,久久舍不得分离。 蓦地感觉到胸前似有什麽动静,牟纶垂头看去,只见那小崆绫唤艚艏性诙人中间,快要喘不过气来似的极力挣扎着。 诛月也发觉了,抱着它退後两步,小东西终於得空,立即坐起来,爪子在半空胡乱挥舞几下,忽地扑上去抓住诛月前襟,张口一咬,居然咬出了些许血丝。 崆缰血,对於崆缱匀皇遣10扌в谩 「这小家夥脾气不小,日後想必会成一匹烈驹。」 诛月眼中闪现一抹兴味,「不知这脾气是像了谁?」 「……反正不是像我。」有些悻悻然地冷淡说罢,牟纶转身走出了房间。 那个小东西,主要还是继承了诛月的东西,只不过是将他的腹腔作为了一个寄居之地,仅仅这样而已,它并不是被他「生」下来的…… 他与它之间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绝、对、没、有! ☆、(18鲜币)魔魅神迷 24 次日,牟纶再度回返魔界。 这次他便没有再带着诛月一道,毕竟刚刚出了那样的事,而且现在又多了个小崆纾而又没有多一颗的灵珠妙晖为其掩饰气息,若有不慎,又将惹得麻烦找上门来。 虽说牟纶身为魔君,实力地位至高无上,本该无人敢去招惹,然而,贪欲这东西,有时是可以蒙蔽一切理智。 回到魔界後,首先还是去向伏陵交待一下罗诩的事。毕竟人是在自己那儿死的,最最至少也该向人家的主子说一声。至於详细情形,自然是略过不提,好在伏陵也并不追根问底。 牟纶对此其实早有预料。在六魔君之中,伏陵是出了名的暴君,与谁都不亲近,有胆量也有能力承受得了他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而对他来说,罗诩是从牟纶手下跑到他那儿去的,现在又回来牟纶这儿去死,一点也不值得在意。 既然无人在意,那麽这件事到此便算了结。 之後,牟纶并没有急着回去人间,毕竟他始终还是魔界的魔君,而诛月反正也总是在那个地方,不怕会突然跑了。 而正好牟纶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重新审视整件事,以及他与诛月之间如今的情形。 在最起初,是他一时起意收留了诛月,想着作为座骑使唤,然而事态却因种种突发状况而变化,现在他与诛月甚至还有了肌肤之亲。 若说诛月成了他的情人,似乎也不为过,但诛月与他从前所宠幸过的人又不一样。别的不提,单说床上关系,诛月是唯一一个能够居於他上方的人……当然,这一点在今後也可以扭转。 总而言之,两人之间有了这层接触,自然再不是单纯的座骑与主人关系。 其实牟纶早也不再执着於座骑之事,何况以如今的情况,他若想骑,只消说一声,诛月定然是不会拒绝他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是隐隐觉得,事情从开始发展到现在,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然而究竟是不对劲在哪个部分,却又说不上来。 总之就还是先走着看着,反正将来还长得很。 这天,魔君越戎登门拜访牟纶府上,身旁还带着个陌生青年,生得倒是五官分明,可谓俊秀。 牟纶一看,心中却是微愕──这个年轻人,分明是天界之人! 他的心态越戎不难想象,也并不在意,从容地将他介绍给那个人。那人笑得斯文有礼,而又不卑不亢,道:「牟君安好。」 「同安好。」牟纶漫不经心地回道,挑眉斜睨越戎。 越戎凑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眉梢便挑得更高,似笑非笑地道:「你这回可真是玩得大了啊。」 「谁说我是在玩?」 越戎看向身边那人,一脸明显就是做出来的正经,煞有介事地道,「别听他的,我没有在玩。」 对於此话,书珧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天界六太子,面上看起来却是并无丝毫太子架子,相当「平易近人」呢……牟纶暗暗思量,朝越戎瞥去一眼:「所以呢,你将人带到我这儿是做什麽来了?」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带了个凡人回来。」 越戎慢条斯理地道,「而那个人,似乎做了些凡人所做不到的事。」 「喔?」牟纶眼角一眯。 按理说,在他这里发生的事,下人也不敢胡乱说出去,越戎是不可能知晓的。不过,大家同为魔君,彼此都有些什麽本事,还真是说不准呢…… 牟纶思绪转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了转,转向书珧问道:「六太子,可知道天界有哪些宝库?」 「宝库?」 书珧愣了一下,「不是非常清楚。」 「可曾听过一种叫『妙晖』的宝物?」牟纶接着问。 书珧摸摸後脑勺:「好像听过,好像没听过。」 「……」 牟纶略一缄默,便只说了一句,「这种宝物可以隐匿携带者的气息。」 「喔?」 越戎接过了话,揽住书珧的肩膀,凑上笑脸在他耳边低语,「那可真是相当方便呢,是不是?」 书珧眨了眨眼,点点头,貌似有所领悟。 见状,牟纶深邃一笑,道:「如何,还有别的事麽?」 「没别的事,来同你喝喝酒成不成?」越戎反问。 牟纶只觉好笑,戏谑道:「想叫我孤家寡人看着你们浓情蜜意?」 「将你那位也叫出来就是。」越戎想当然地说道。 牟纶微微一怔,心头掠过一丝奇妙滋味,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对。 少顷,才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他不在魔界。」 「喔,那他是在人间麽?」 越戎笑嘻嘻道,「正巧我也有意去人间转转,不如一同前去,顺便给我引见你那位?」 「……改日再说。」 听牟纶这样说,越戎倒也不勉强,也不再说要喝酒了,挥挥衣袖便携书珧离去。 之後,牟纶就在房里静坐了个把时辰。今天他原本并未打算去人间,可是刚刚被越戎那麽一说,他却忽然有点想去了……或者确切地说,是有点挂念起他「那位」来。 不论因缘结果,反正他一向是想到什麽就做,遂即刻动身,去了人间。 到达人间,第一个去的地方,自然还是那座离世独立的山中木屋。 牟纶信步走到屋前,还没来得及进门,忽见一个人影从门里飞一般地冲了出来,一头就撞在他身上。 他依然立在原地不摇不晃,倒是那人被反冲得後退了好几步,立即抬起头,一脸不悦地瞪目而来。 牟纶方才看清,这人原来是个小孩儿,外表看似五、六岁模样,只不过…… 「你是谁?」小孩儿问了一句,嗓音尖尖,却颇有一种嚣张气势。 他将牟纶从头到脚上下打量,老不客气,牟纶也不着恼,反问道:「你又是谁?」 小孩儿昂着脖子:「你先说你是谁。」 「你不说你是谁,为何要我先说我是谁?」 「你先说了你是谁,我再说我是谁。」 「……」 「穆儿,你在同谁说绕口令麽?」随着另一个声音的插入,木屋门内走出一位高大男子,外表英挺,气质更是卓然出挑,一般等闲简直难以迎视。 牟纶与他相互瞧见,都是一怔。 这个人会如何想他,牟纶不知晓,只是突然间有些困惑,今儿个是怎麽了,怎麽到哪儿都能看见天界神族? 突然,那人飞身而来,往小孩儿面前一挡,沈声道:「穆儿退後。」 说话间手中便化出了一把金丝铁扇,竟是有剑般长度,可谓巨扇。那人并未将扇展开,就那样凌空挥过,金光似镖飞旋而去,连河对岸林中的树木都被拦腰截断。 「思长叔叔。」 小孩儿站在原地毫无惧色,好奇地问道,「这人到底是谁啊?」 思长睨了牟纶一眼:「邪魔歪道,不足挂齿。」 听得这话,牟纶冷笑。 这人已经出手,态度明确,那麽他也不必客气,手中魔印结成长剑,与对方兵器短兵相接,单论力道,一时间难分伯仲。 四目相对,却谁也看不进对方眼中。 「此地牵连甚广,莫扰了他人安居之所。」 思长忽道,「去对岸继续,如何?」 牟纶一听,心头狐疑一闪而过,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 这里,毕竟是诛月的「家」。 於是颔首同意了对方提议,两人互视着,同时收招,又不约而同地飞身掠过河面,进入那边树林深处。 那个小孩儿留在原地,举手挡在眼睛上方,试着远眺,奈何那两人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踪影。 小孩儿眨巴眨巴眼,突然大叫:「大柯小柯,出来看打架!」 很快大小柯就闻讯而出,而与他们一同出来的,还有诛月。 小孩儿立刻跑了过去,兴致勃勃地道:「爹,思长叔叔在跟别人打架,我们要去帮忙不?」 「不必了。」诛月一脸淡漠。 小孩儿心里痒痒,忍不住直挠下巴:「可要是万一思长叔叔打不过……」 「也不关你的事。」诛月依旧无动於衷。 小孩儿眼珠子转了几圈,咧咧嘴:「那难道思长叔叔打不过也不要紧麽?」 诛月不置可否。 「既然都不是,那爹要去劝架不?」小孩儿不肯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诛月点点头,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另边厢,树林之中,牟纶与思长两人激斗正酣,周遭的树木花草统统遭了殃及,惨不忍睹。 但是他们彼此却都知晓,双方并未使出全力,而是留着余地与对方周旋,甚至还抽空互相交谈。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牟纶问道,着实好奇。 那里不是诛月的地盘麽?为何会来了个生人,而且……这人先前还是从诛月的房子里出来的。 「你又为何会在此处?」思长反问道,态度冷冷淡淡,散发着一种不形於色的傲气。 若在平时,牟纶兴许还会对此人略起兴味,然而现下他却只觉暗暗躁郁,回道:「我自是有我的缘由。」 「缘由?哼,莫不就是妄想崆缰血麽?」 思长轻鄙道,「无知之辈,果然是魔。」 听得这话,牟纶不觉恼怒,只一阵诧异,这人……竟然也知道诛月身为崆绲氖拢 他皱了皱眉,目光渐沈:「谁说我想要崆缰血?」 「若不是这种目的,你来此处意欲何为?」思长不容置疑地反问。 牟纶阴恻地笑笑:「难道魔就不能来看看朋友?」 「朋友?」思长闻言冷笑,蓦地笑容微滞,隐约想到了什麽。 与此同时,牟纶也恍然间灵光一闪。 而後堪称默契地,二人同时後退到一定距离外,攻势且住,只定定地锐利地互视彼此,目光如炬。 「你……魔君牟纶?」思长沈吟,面色深奥。 牟纶亦然:「天界二太子……?」 「……」 一时之间,两人默然相望,都显得若有所思。忽然,又一次不约而同地冲向彼此,兵刃不收反亮,再度交锋。 「二太子这是何意?」牟纶似笑非笑地道。 思长冷冷看着他:「牟君又是何意?」 「我想问问二太子,如何会知道诛月身为崆绲氖拢俊谷缛羲没有记错,昱笙明明说过,被二太子发现诛月之後,昱笙便编了个谎话,让二太子以为诛月是假人,那又怎会…… 「我如何会不知道?」 思长微眯起眼,似觉得可笑,「你难道以为诛月会瞒着我?」 「……」牟纶脸色一凛,手中剑柄握得更紧。 两人手上同时使力,谁也不退让,铁扇与长剑甚至都已相互嵌入对方兵器之中。 「崆缰血谁想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伴着一滩猩红液体泼了过来。 二人一愣,退得都是飞快。避过了这场无妄之灾,而後转过头看向同一方向,只见诛月站在不远处,一脸淡然:「够了?」留下两字,就此转身离去。 牟纶与思长对视一眼,眼神各自沈淀,交换了一个休战手势,便一同跟随回去。 ☆、(17鲜币)魔魅神迷 25 两人回到对岸之时,诛月已在屋前庭院里静静候着,至於那小孩儿,则与大柯小柯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最後回来的两人。 虽是一道回来的,但牟纶与思长并无任何交谈,方才打斗过的痕迹也早已收起。 牟纶看着诛月,见诛月没有主动说话,他也不开口,亦不上前,就在石桌旁坐下了。 思长则继续向诛月走去,刚到面前,便听得诛月说了一句:「思长,你回天界去吧。」 「为何?」思长问。 「你与一个魔同坐一处,不怕会浑身别扭?」诛月波澜不兴地道。 思长盯着他,脸色微微变化了一阵,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待他离去之後,诛月便迈脚往牟纶那边走去,牟纶双眼阴阴地望着他,慢吞吞道:「你怕他会因为我而浑身别扭?」 「难道牟大哥不会麽?」诛月从容一笑。 「……」牟纶便语塞了。 其实早前对昱笙,还有先前对书珧,这两个都是来自天界,他与他们面对面,倒也并不会刻意抱有成见,亦不曾有太过异样的感觉。 然而方才那个思长,却是的确令他有些不舒服,并不仅仅是因为思长那毫不友好的态度,更因为…… 其实也说不清楚所以然,总之就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希望对方立刻消失,最好是永远也别再出现。 不过,比起如何让那人消失,当前最有必要弄明白的还是── 「那个人,就是天界二太子?他怎麽会在这里?」 「见我。」诛月说罢,在桌对面坐了下来。 「见你?」 牟纶愕然一怔,「莫非他是被你叫来的?」 诛月默认。 牟纶看着他,那张脸早已熟悉,也早已看过那脸上所露出的许多表情,冷漠、微笑、皱眉、执拗、哀伤…… 可是即使如此,偶尔他却还是会觉得这张脸有些不真实,好似一副面具,完美却虚幻,摸不透,看不穿。 这种神秘感似乎是魔神与生俱来,毕竟魔神存在本身即为神秘。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弄明白一些为好。 「你叫他来做什麽?」牟纶问道,仔细观察着诛月脸色,不放过一丝一毫端倪。 然而,并无端倪可寻,诛月只是静静微笑:「做个交代。」 「交代?」 牟纶狐疑,一下子想到歪路上,嘴角不禁微抽几下,「你要给他什麽交代?」 「我重伤的事,他也知晓。」诛月道。 「你是说……他也记挂你的伤势?」所以专门将人叫来,就是为了给人家看一看自己如今已安然无恙? 诛月默认般地静默片刻,忽地转头叫道:「穆儿。」 坐在那边的小孩儿立即应声跑了过来:「在呢,什麽事?」 「牟大哥,这是曲穆。」 诛月对牟纶说了这样一句,转而又问那小孩儿,「穆儿,你到现在还没想到这位是什麽人麽?」 曲穆双眼越睁越大,貌似恍然大悟,而另一边,牟纶也早已心有猜度。 於是,一大一小的两人异口同声: 「他就是那个小东西?」 「他就是我娘亲?」 「……」 曲穆鼓起腮帮,牟纶脸色铁青,四目互瞪: 「你说谁是小东西?」 「你说谁是娘亲?」 「……」 曲穆「哼」一声,别过头看向诛月,「都说将孩子生下来的就是娘亲,我哪有说错?」 「穆儿。」 诛月无奈地掀了掀嘴角,「我已告诉过你,你同其他人不一样,你并没有真正的娘亲。」 「可是我有爹啊,有爹怎麽会没娘?」曲穆争辩道,就算是小孩儿模样,一较真起来,那股执拗劲却也是大得很。 「谁说你一定会有娘?」牟纶忍无可忍地插进话来,这种对话若是再听下去,他迟早会吐血。 他已是心浮气躁,冷笑着道:「你以为你是被生下来的?」 「不然我是怎麽来的?」曲穆呆了呆。 牟纶望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温度:「你是被造成,然後挖出来的。」 「你……」 曲穆倒抽了口气,「骗人!」 他向诛月看去,诛月只是沈默,不做任何解释。他便又跑到大柯小柯那边,向他们求证。 这两人面面相觑,大柯挠挠头:「其实,是拉出来的吧。」 「是抓出来的吧。」小柯做了个手势。 「那是拽出来的。」 「是拖出来的……」 「够了,够了!」 曲穆被这两个活宝闹得更是气急败坏,用力跺了跺脚,一转头跑回石桌这边,气呼呼地瞪着牟纶,「我知道了,你不就是不想认我麽?」 说着,「咚」地一声跪了下去,居然对着牟纶磕起头来。 牟纶简直莫名其妙:「你这是什麽意思?」 曲穆磕完了头,跳起来又是一跺脚,伸长了脖子回道:「娘亲有生我之恩,既然你不想认我,我磕你三个头,算是谢过你的恩,以後我们就互不相干了!」 「……」牟纶彻底无言以对。 他是不想跟这小鬼扯上关系没错,可是这情况未免也太…… 「你说什麽?」诛月忽然站了起来。 曲穆当即後退一步,脸上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畏惧:「我、我只是……」 话没来得及说完,便被诛月一巴掌打过去。 不算太重,只是将曲穆痛得「哎哟」一声,用手捂住火辣辣的面颊,转身就想逃,只可惜他的脚力还是快不过诛月的手。 诛月在他身後对空一抓,将他的尾巴揪了出来,就这麽将他整个提了起来,吊挂在半空中。 「爹爹饶命,饶命啊!」 曲穆哇地一下大哭出来,连声讨饶,「我不敢了,爹爹饶了我吧……」 「你真不错,才这麽些天,就已跟那些山中精怪学了不少东西。说说,你还学了些什麽?」诛月缓缓道,声音仍是一如往常的沈静低柔。 随着他手上使劲,曲穆尾巴痛得越发厉害,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了!我真的真的不敢了,求爹爹饶命……」 求饶求了好半天,始终没有任何效果,曲穆只好调头转向牟纶,到这时也没什麽倔强脾气了,苦着脸可怜巴巴地哀求道,「那个……那个……」 知道叫「娘」的话这人是不喜欢的,可除此之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叫,最後干脆什麽都不叫,只叫「救命」。 「……」 虽说牟纶从未学过「同情」这两个字怎麽写,但是眼看着这麽个小孩儿在面前被折腾,而且还在向他大声求救,便是他没有半点恻隐之心,也着实嫌吵人得很。 於是便发了话:「算了算了,何必跟这麽个小东西太计较。」 曲穆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立时一瞪:「你说谁是小东西……」尾巴上忽又一紧,泪花便如掉线的珠子从眼眶里滑落,「哎哟哎哟,救我,救救我呀……」 凄凄惨惨地叫唤着,两只手拼命地向牟纶伸了出去,充满希冀。 诛月静静看着,手蓦然松开,曲穆立即用双脚在半空一踩,腾地跳到了牟纶腿上,就这麽窝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并未料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牟纶额头开始发黑,想将小孩儿从身上扯脱下来,可小孩儿却用力抱得死紧,瞧不出他这麽一副小身板,气力却是一点也不小。 而对着这麽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屁孩儿,牟纶又实在提不起劲去将之一掌打飞,只好转向诛月说:「你还不快想点什麽办法?」 「让他哭完便是。」诛月如此回道。由始至终他并不曾显露出严父之态,唯有此刻,可以看见闪现在他眼底的一抹温和。 牟纶顿时追悔,自己方才真不该多嘴才对。 「那让他到别的地方哭行不行?」他懊恼道。 诛月沈默不语,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曲穆脸上,小孩儿便将牟纶扣得更紧,脑袋直往他腋下钻。 牟纶实在不胜其烦,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让他哭够,便让他哭够,总也不至於哭得没完没了吧。 诛月於是收回了手,小孩儿继续哭哭啼啼,牟纶叹了口气,将抬起的手肘搁到桌上,百无聊赖地托住了腮。 话说回来,出生才不过数十天,这小家夥居然已能化为人形,且长得这般大了。崆缬啄晔钡某沙に俣裙真不可思议。 诛月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眼神浅浅深深不可捉摸,忽地转身走进屋里,不知是干什麽去,连大小柯也跟了进去。 小孩儿哭了这麽久,总算是差不多哭够了,渐渐安静下来。 突然,牟纶听见他问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牟纶本不愿与他多罗嗦,可是想了想,又何必跟一个小孩儿过不去?便漫不经心地答道:「牟纶。」 「嗯……」 曲穆抬起头看着牟纶,眼圈还红通通的,很是可怜,看起来就比先前显得老实多了,但眼里的那股机灵劲儿倒还活跃着。 「你姓牟,我名为穆,念起来都是一样。既然你不想要我叫你……那啥,那以後你就是大牟,我就是小穆,你看好麽?」 「……」 想不到这小孩儿还有意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牟纶有点好笑,心里那片阴云不知不觉也就散开了,回道,「随你吧。」 「喔。」曲穆点点头,有意无意地将脸在牟纶肩上蹭了蹭,整个人已是猴子攀树般挂在他身上。 「大牟啊。」 「……」牟纶微怔了一下,才想到这是在叫他,「嗯?」 「我跟你说件事,但你千万不要告诉爹,好不好?」小穆一脸神秘。 「什麽事?」牟纶的确来了点兴趣。 「在我尾巴上有一处地方,若是使得巧力捏紧了,我就会浑身没力,要是再狠捏,那可疼可疼了。」曲穆缩缩脖子,显然还心有余悸。 「喔?」牟纶没听出所以然。 「嗯……」 曲穆摸着後脑勺,咧了咧嘴,「不单我有尾巴,爹也是有尾巴的……」 牟纶眉尖一挑,瞬间悟了:「你这是想报复你爹呢?」 曲穆连忙将头摇得像波浪鼓,可口中说的却是:「每次都只有我一个人被捏尾巴,也太不公平了……」 「所以?」 「所以下次,要是爹再捏我尾巴,大牟你就捏爹的尾巴,好不好?」小孩儿贼兮兮地压低嗓门。 牟纶瞟了他一眼,缓缓露出笑容:「好啊。」很好,非常好,真是好极了! ☆、(16鲜币)魔魅神迷 26 曲穆毕竟是小孩儿心性,前一刻还哭得稀里哗啦,一转脸便又蹦蹦跳跳说说笑笑。 他告诉牟纶,他爹一向不喜欢他跟那些山中精怪玩耍,可是他深居在这种深山野林之中,从来也没什麽机会去和其他比较「正常」不精怪的人接触。 今次便趁着牟纶在场,大着胆子去向诛月提议,想到人间那些城镇去逛逛玩玩。 诛月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问牟纶意见。牟纶倒是无所谓,反正留在木屋也闲着无事,出去走走亦无不可。 出发之前,又偶然起意,想去看看诛月曾经以大帅之名守卫过的那个城镇,那里,毕竟也算是他们阔别千年後的重逢之处。 这一别多日,城里城外曾经被战乱留下的痕迹,业已随着时间而消散,正渐渐恢复成一片祥和欢乐的景象。 诛月走在城中,未戴着从前那副如象征般的面具,反倒无人认得他就是他们的大英雄了。何况他也无意与人叙旧,这样其实最好。 但为避免引人注目,加上时值冬季,他便身披了一件貂裘斗篷,以兜帽将头顶盖住,遮掩了那最为显眼的金丝长发。 一行五人,两个大的一个小的,还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前前後後走在街上,漫无目的信步闲逛。 进城不多久,牟纶便发现今日街上百姓十分之多,似乎满城的人都走出了家门。人们大多是驻足在原地,似在等候观望着什麽,并有意在路中央留出了一条过道。 如此景况必有内情,牟纶便询问旁人,才得知今日原来是全城喜庆之日,而举办这场庆典的是城中一位姓郑的大员外。 此前数月,连日战乱,满城一片萧瑟凄惶,人人自危,何来心情办什麽喜事?因而有许多早已定了亲的姑娘小夥都只能等候着,迟迟未能结成连理。 及至日前,战乱总算告结,於是人们便纷纷选定黄道吉日,将延误已久的亲事赶紧办了。而这个最早也最好的日子,便是今天。 郑员外的千金也在今日出嫁,正是大喜,又考虑到城中有不少人家里因战争而陷於穷困,实在无力举办一场象样的婚宴,郑员外便索性将所有新人都集中起来,统一在他府里大摆宴席,相关一切费用都由他暂借,待日後人们手头宽裕了再偿还亦可。 如此大恩,新人们自是感激不尽,欣然接受,於是这便有了今日这场百年难见的婚宴盛典。 牟纶听明了这番状况,不禁玩味,难得来人间城镇一趟,居然就碰上这麽有趣的事。 欢快的吹奏之声从远处传来,不多时,便见得一辆花车渐行渐近,所过之处皆引来众人阵阵欢呼。 花车被巧匠装饰得美丽大方,每辆花车上都坐着四名新娘子,从前到後排成一列,俱是身披霞帔,头戴凤冠,以一面大红绸遮住面容。 至於新郎则已在员外府上候着。在正式行礼之前,接送新娘子的花车会先浩浩荡荡地游城一圈,让全城百姓都看个眼福,沾个喜庆。 曲穆头一次瞧见这麽热闹的场面,自是兴奋不已,问长问短,末了突然说出两句:「新娘子的衣裳火红火红的,还带花儿,真好看!要是给我爹穿上,一定更好看。」 诛月毫无反应,恍若未闻。 牟纶低头朝曲穆看去,嘴角微抽:「……你说什麽?」 「我说得很明白啊,大牟没听清楚麽?」 曲穆疑惑,脑筋飞转,「还是我说错什麽了?」 牟纶暗叹一声这小鬼灵精,似笑非笑地道:「那种衣裳再好看,可也不是给你爹这样的人穿的。」 「为什麽?」 曲穆不解,还有点不甘心,「那衣裳很好看呀,我爹也好看,不消说,一定比车上那些人都好看得多。好看的衣裳就是该给最好看的人穿才对嘛!……大牟难道不想看爹穿得很好看很好看麽?」 牟纶闻言,不期然地心里一动,看向诛月,上上下下反复打量,深邃地眯起了眼:「这麽一说,我倒真有些想看看了。」 诛月唇角微扬,显出一丝无奈:「牟大哥想如何看?」 牟纶想了想,转头询问身边的大伯:「这位大伯,请问凤冠霞帔何处可得?」 「咦?你这麽晚才来啊!」 大伯显得很是惊讶,啧了啧舌,抬手指着某个方向,又将路线大概解释了一番,最後说,「哎呀,赶快吧赶快吧,去得快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牟纶觉得他这话似乎另有隐情,有些狐疑,但也懒得多问,带着诛月便径自走了。 到达目的地,刚一进门,便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婶迎了过来,满脸诧异:「哎哟,先前干什麽去了,怎麽拖到这麽迟呢?快快快,快过来让我瞧瞧。」 说话间人已走到诛月跟前,忽然一愣:「这……公子这位秦晋,个头还真是……高挑啊。」 暗暗嘀咕着,伸出手将诛月的斗篷兜帽一掀,顿时瞪圆了双目,表情如同被雷劈过,「这、这位……姑娘?」 大婶已经彻底迷惑了,这人,看脸蛋确实很美,偏偏却又不太像是女子的那种美,反倒更像是……男子?可是男子又怎会来选凤冠霞帔…… 而与其同行的另外那位,显然是男子不会有错,那麽这位也该只能是女子才对。然而,可是,莫非…… 牟纶岂会不知她此时内心交战,心中暗笑,脸上则维持一片淡然,问道:「怎麽?大婶是不是做不出这种尺寸的霞帔?」 「你──你休要胡说!」 大婶脸色丕变,好似被啄了一口的公鸡,一下子斗志昂扬,「你且等着,若是半个时辰之内做不出来,我就关店去女婿家养老了!」 说罢拖着诛月往屋里走,进了一面帘子内侧,让牟纶在帘外等候。 牟纶也没兴趣去观看那繁琐无聊的制衣过程,便耐心地坐在外头的凳子上等着。 等过了半个时辰,还不见有人出来,便打算掀开帘子自行入内,恰见大婶走了出来,看到他,立刻错愕地问:「你怎麽还在这儿?」 牟纶反被问得愕然:「我不在这儿,那应该在哪儿?」 「咦?」 大婶显得越发错愕,「你不是该去员外府上等着新娘子麽?」 「……什麽?」牟纶已不是愕然,而是呆愣了。这又算什麽情况? 「新娘子先前就已送到花车上,游城去啦。」 听到大婶接下来这句,牟纶终於恍然大悟。 闹了半天,原来这地方还不是寻常的喜衣铺子,更是直接参与了今日的盛典活动,专门负责将新娘子打扮好然後直接送上花车。 新娘子……牟纶哭笑不得,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他无从知晓诛月所坐的花车去往哪处,只能满城到处找花车。好容易找到一辆,一看又险些傻眼。 花车上,新娘子们都头盖红绸,正襟危坐,不可能分得出谁是谁。而诛月又戴着灵珠妙晖,无法从气息上将其与凡人区别开来。 牟纶别无他法,只好暗道一声「对不住啦」,术法一动,但见几片红绸随风飞起。 在几位新娘子的惊呼声中,牟纶看清楚了她们的容貌,诛月并不在其中。 於是离开,找到第二辆花车,正要如法炮制,忽见坐在最後方的那位新娘子抬起手来,一把扯下了头顶红绸,目光不偏不倚地向牟纶直直凝视而来,金眸之中盈盈笑意。 正是诛月。 浑然不觉地,牟纶嘴角也高高撩起,纵身一跃而去,在诛月面前落足。 先前新娘子自揭红绸,众人已是哗然。如今又见一个男子跳上了花车,不由更是惊愕不已,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想对新娘子做什麽?看那样子应该不是新郎,难不成是来劫新娘子的?哎哟,大喜的日子呢,这也太不厚道了!可是你看这新娘子和那位公子像是认识的,难不成两人原本就是一对儿,後来被棒打鸳鸯了?啧啧,造化弄人啊…… 众说纷纭,讨论得不亦乐乎。 此时花车已经停止不前,负责护送花车的官兵从後方围了上来,作势要将劫亲者拿下。 其中一个看似官员的男子越众而出,端的一脸和气相,憨厚笑道:「这个,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这个,退一步海阔天空,强扭的瓜不甜……」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牟纶蓦地开口,仅这麽一句,声音并不大,在场所有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街头巷尾,一瞬间鸦雀无声。 牟纶抿唇一笑,慢慢牵起诛月的手,握入指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紧不慢地说着,目光悠悠扫视下方众人,唇角一勾,「还要如何将我们分开?」 那官员哑巴了,只知傻笑。 一阵死寂中,人们像是约好了似的突然鼓起掌来,有人欢呼,有人笑望,更有甚者热泪盈眶,被深深地感动了…… 牟纶也忍不住笑起来,凑到诛月耳边,姿态倍显暧昧,低语道:「如何,好玩麽?」 诛月定定看着他,眼中笑意却已不再,反问:「牟大哥觉得这很好玩麽?」 牟纶微怔:「这不是挺有趣麽?」 摇了摇头,又是戏谑一笑,「原本什麽花车游城便如一场做戏,倒是托我们的福,将这戏给他们做得更为戏剧化了呢。」 诛月听罢,忽然站了起来,摘掉头上凤冠,一句话也没有留,就此飞身离去。 牟纶但觉莫名其妙,又不能放着他不管,只好带着满腹疑惑紧追而去。 哇,飞天侠侣!……众人望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许久都不舍得收回视线。 两具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渐黑暗的夜色中,随风而去,只留给满城人们一个神奇而玄妙的传说。 ☆、(28鲜币)魔魅神迷 27 悬崖上,寒风凄凉。自此处俯瞰而下,只见城池之中点点星火逐一亮起。 在魔界甚少见到这种场景,牟纶不免多看了两眼,方才开口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道:「诛月,你到底怎麽了?有何心事麽?」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诛月将先前牟纶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眼底深处微光闪烁,「牟大哥说出这话之时,心中所想皆是玩笑而已?」 「……」牟纶一阵哑然,终於,隐约明白了诛月此时想法。 便勾起了唇角,笑得深邃,「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又何必分得太过清楚?」 「那麽,牟大哥定然是不清楚,我听见那句话时是何心情的了。」 诛月面无表情地缓缓说道,「牟大哥可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我所想要的生活,无论多久,你都会给。那时是我第一次有了平静无争的生活,而我想要的,更是与牟大哥一起这样生活下去。」 目光骤变锐利,如针箭般直直刺进人眼,「我要一生一世,牟大哥,你给不给?」 「……」牟纶沈默,心思转动。 从前诛月并不是未曾说过与之类似的话语,但却是头一回如此咄咄逼人,简直要将人逼得毫无退路般。 就不知,是何时何事触动了他?抑或是……会否跟思长的来访有什麽关系? 牟纶暗暗蹙了蹙眉,将这个令人不快的名字揪出脑海,唇边划开一抹笑容,道:「便给你一生一世,又有何难?」反正口上说说而已,又有何难? 如他们这般的存在,生命漫长不可预期,会遇见的人,会发生的事,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之中。 长相厮守,若说百年千年便也罢了,谈得了什麽一生一世?又不是短命的凡人,两眼一睁一闭,一生一溜烟就过去了…… 夜空,一团乌云缓缓飘移而来,遮住月光,也模糊了诛月的面容,脸上表情阴沈难辨。 待得乌云散去,月光重现,只见诛月嘴角轻扬,笑靥一如此时的月光,绝美梦幻。 「那,便多谢牟大哥了。」说罢倾身上前,吻住牟纶双唇。 这个吻很温柔,唇舌厮磨,交换着彼此体温与津液,就仿佛是在品尝着一道餐前小点。 尝够了,牟纶眯着眼,这才开始认真地端详起诛月此刻模样,一身红衣雍容华贵,头上长发被挽起几缕,以一条红缎带束在脑後,还绑成了一只喜气洋洋的蝴蝶结。 艳丽如火的红色,映衬着诛月那月华般的肌肤容颜,令得牟纶一时也屏住了呼吸。 「你穿这一身,当真可谓是美妙绝伦啊。」半真半假地唏嘘。 「牟大哥喜欢就好。」诛月并无得意之色,只大方地笑了笑。 牟纶也笑,再度吻了过去。这次的吻变得激烈起来,如诛月身上红衣一般的火热。 牟纶勾着诛月的舌,辗转不放,身体也向他不断逼近而去,直到诛月屈腿坐在了地上,最终被他压倒在下方。 「爹!大牟!」 骤然传来曲穆的叫喊声,他人正从树林中跑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人,既疑惑又不满,「你们在做什麽……我说你们怎麽跑到这儿来了?刚刚不是还在城里玩得挺好麽?再说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可你们两个竟然说也不说一声,就偷偷跑到这麽大老远,玩什麽好玩的,也不带我一块儿玩……」 「小穆。」 牟纶咳了声,现下可没有多余心思应付小孩儿,「我和你爹有些事情要办,你先到别处去玩,让大柯小柯带你玩去。」 「为什麽?」 曲穆嘴巴一撅腮帮子一鼓,「我不能跟你们一起玩麽?再说大柯小柯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在这儿呢!」 「这儿呢这儿呢!」 随着这样两句聒噪而熟悉的叫喊,大小柯也从林间冒了出来,径直跑到那两人附近,笑嘻嘻地齐声道:「成亲要拜堂,要喝交杯酒,然後再洞房。」 说着,大柯将一壶酒放在地上,小柯则放下两只杯子,而後转身跑开,来到曲穆身旁,一左一右将他挽住:「走吧走吧,成亲只有两个人才能玩,我们到别的地方玩去。」 曲穆还是不大甘愿,可也没有法子,这两人明显都不准备带他玩,他又不敢在诛月面前太过任性放肆,只能用力一跺脚,瘪着嘴角不满道:「那这次就算了,下次若是再玩一定要带上我啊,不然我就赖着不走了。有好玩的事不带我,最小气了……」 嘟嘟囔囔着,总算是被大柯小柯拖拽着一道离开了。 直到那仨小孩儿的身影都已看不见,牟纶与诛月才收回目光,彼此对视,同时一笑。 牟纶从眼角看去,那壶酒与酒杯就放在身旁触手可及之处。 便又笑了起来,颇为玩味:「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有机会亲身尝试凡人的结亲。只不过,天地间并无我所跪拜之物,我也没有高堂,与你对拜……还要站起身来太麻烦。我们便喝酒吧。」 语毕将酒壶提了起来,给两只杯子中分别斟满,再将其中一杯拿给诛月,自己端起另一杯。 就这样,两人喝下了这交杯酒,而後牟纶用指尖挑起诛月的下巴,眉眼之间满含轻佻,悠悠道:「月色无限好,便由娘子来好好服侍夫君可好?」 「好。」 诛月微笑,便要脱衣,却被牟纶阻止:「慢,先不要脱衣服,我想……多看一会儿你穿着这身衣裳。」 从来不曾见过诛月着红衣,今日一见,才知道这般明艳火辣的红色,与从容若水的诛月,原来也可以如此相称。真是教他舍不得移开视线呢…… 诛月听了牟纶所言,便转而为牟纶脱去衣物,一边亲吻着他的颈项。将衣裳全部褪尽之後,缓缓让他躺平下去。 诛月跟着俯身而去,在牟纶胸前吮吸舔弄,直到那两颗乳珠都挺立起来,继而又用手指揪起,时轻时重地揉搓着。 牟纶舒服地轻吁了口气,这会儿他只需享受,什麽也不做,安然地躺在那里任人伺候便可。 诛月吐着舌尖,沿着牟纶肋骨中央一路下滑,抵达肚脐。 不知是不是曾经受过特殊「调教」的缘故,牟纶发现自己连肚脐这种地方也变得格外敏感,被诛月用舌尖顶了顶,舔了舔,便有一阵阵战栗快感往下方流窜而去。 诛月玩够了他的肚脐,继续往下,含住了他那已然火热坚硬的分身,上下来回吞吐着,不疾不徐。 肉根前端很快便渗出些许汁液,在诛月嘴里泛开一阵淡淡咸味。他将这股味道清理干净,然後松口,沿着竖立的茎身背面舔舐下来,舌尖擦过了囊袋,顶着那两颗小球中间的缝隙一阵翻搅,蓦然将之含进口中。 牟纶微微一震,背脊绷紧,异样的快感从两腿之间瞬间传到四肢百骸,刺激得不可思议。 其实在与他之前,诛月应该纯属生手才对。不过,对於这种事,或许诛月的确有一种兽性的直觉与本能,与技巧无关,只是为了让彼此舒服而已…… 牟纶缓缓吸着气,感觉到诛月又一次往下,这次竟是舔上了他後穴外围,舌尖滑过层层褶皱,好似在描摹着什麽图画一般,温柔而又细致。 牟纶很是舒服,可脸色却略微变得难看,干哑的嗓子里挤出声音:「不,不行……那里不要碰。」 「牟大哥不舒服麽?」诛月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伸长舌头,瞬间顶入了牟纶体内,柔软湿润的舌,与甬道之内敏感的粘膜相互摩擦,便如电光石火,激情荡漾。 牟纶霎时感觉整个腰肢都酥软了,分身前端又被诛月用指甲轻轻刮弄着,实在是舒服得不行,真想就这样一直一直享受下去。 然而,情欲与理智却在不断交战,愈演愈烈。 尚未分出胜败,诛月的手指突然也钻了进来,舌头还一边舔弄着,指尖则搓揉起他甬道之中最脆弱也最富激情的那一点。 牟纶浑身一阵颤栗,几乎错觉要当场就射了出来。恍然回过神,理智终於抢占上峰,连忙按住诛月的脑袋推搡开来,违心地道:「够了,到此为止,够了。」 诛月抬眼望着他,目露无奈地微微笑道:「牟大哥不是很舒服麽?」 牟纶吸了口气,便也笑了,意味深长地放缓话音:「舒服归舒服,但我今夜想要的可不是这个……不止是这个。」 「牟大哥想要什麽?」诛月问。 「你认为呢?」牟纶挑眉,投去「何必明知故问?」的眼神。 诛月果真不再问,直起身,有条不紊地一件件褪去衣物。 他穿着那身红衣,是非常好看,而他脱了衣服,也……更是好看,真如做出来的人偶一般,完美无暇。 牟纶不由自主地屏息,暗暗瞟了一眼诛月胯下,那里原来也早已是血脉贲张。单只是这麽看着,仿佛就已感受到那情潮澎湃,牟纶的喉结便不自觉地滚动了动。 已然一丝不挂,诛月缓缓坐了下来。牟纶惊愕地瞪大眼睛,只见诛月沈下腰,以後庭贴上了他那昂扬之物,将之轻轻压下。 火热坚硬的肉根被挤压在对方後庭与自己的腹部中间,肚皮上隐约觉着一阵滚烫,竟然也甚是舒服。 不过这个……这究竟算是…… 的确是想要对诛月这样做,不错,可是诛月如此的主动,反倒让牟纶迷惑,甚至有些莫名的惴惴不安。 忽然感觉到有什麽东西从自己後庭溜了进来,垂眼一看,竟是一根细长尾巴。顿时又错愕又来气:「你怎麽还……」 「牟大哥请放心。」 诛月截过话,沈稳笑道,「尾尖上的刺已经收起来了,不会伤着你。」 牟纶翻翻白眼,他想说的可不是这个。但却还没来得及往下说,便又一次被诛月抢过话去:「牟大哥还记得我曾说过麽?我的尾巴,也有感觉。」 说着,那根尾巴便在牟纶身体里进进出出起来,竟是如皮鞭般,连番抽打着他秘道之内那敏感一点。 快感似惊雷在牟纶腰间炸开,简直畅快得不能自己,头颅便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去。 脑中好似有云雾蒸腾,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诛月动了起来,後庭挤压着他的肉根,来回摩擦着,时紧时松时快时慢,反反复复摩擦着…… 意识开始越发眩晕,待得缓过神来便发现,已经泄了。躺在原地气喘吁吁,尚未自激情的余韵中完全清醒过来,便听见诛月那温柔含笑的话语:「牟大哥舒服完了?那麽便该轮到我了。」 说完,将牟纶的腿脚抬了起来架到肩上,身子自他腰间滑了下去,往他下方一坐,腰部挺进,借着方才从尾尖注进他甬道之中的汁液,就这麽滑行了进去。 身体里挤迫欲裂的胀痛令牟纶瞬间回过神,猛地一怔:「慢着!我方才……进入了麽?」迷瞪瞪晕乎乎地,就问出了这样一个看似很傻的问题。 却又不能怪他胡涂,只是当时被前後夹击,後面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前面的感觉反倒有些模糊不清了。 虽然也记得那种摩擦带来的快感,还有那受到挤压时的紧窒与火热,可是……他真的进到诛月身体里面了麽?不管怎麽回想也没有确切印象。 不是不挫败的──这样一来,即便他真的进入了对方体内,可却始终还是处於被动的那一个。 明明一直以来在这种事情上为所欲为,呼风唤雨,却为何一旦面对诛月便好像被灌了迷药,变成了任由对方为所欲为的状况? 而诛月的迷药,也许就是那似水般的情怀,看上去毫无杀伤力,只有温柔,令人沈陷…… 「牟大哥不知道麽?」诛月反问道。 牟纶皱着眉,忍住挫败感,诚实地答道:「记得不大清楚……」 「没有进麽?」诛月又问。 牟纶不禁也要反问:「有进麽?」 「牟大哥当真不记得了?」 「……」 但觉诛月是在与他翻来覆去地兜圈子,牟纶越发不爽快了,冷哼一声道,「有没有你直说就是。」 「那,牟大哥便好好想想吧。」依旧是模棱两可地说了这样一句,诛月便开始抽送起腰来。 与以往不同,这次诛月直接略过了前头的酝酿,一开始就非常激烈。 牟纶方才泄过了一次,又泄得不明不白,无论是感觉还是心情都还跟不上步调,不禁有些难受不适,忍不住出声道:「你轻点,不用这麽快……慢点来不好麽?」 难得他开口稍微示弱,诛月却是置若罔闻,只一个劲地抽插贯穿着,一下一下愈近激烈,粗长坚硬的肉根直若最危险的凶器一般,在人肠道里横冲直撞,狂肆逞凶。 牟纶手脚被几根尾巴缠得死紧,即便想逃也逃不开,何况就算在这种事情上他也不愿做个逃兵,便硬是咬着牙关承受着,被这人顶得简直快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忽而感觉到脑袋上方发凉,空荡荡的,抬头一看,竟是头颅露出了半截在悬崖外。 轻吸了一口气,瞪着身上那个化身为野兽一般的家夥:「你再这麽个撞法,是想将我撞到悬崖底下去麽?」 顿了顿,忽而冷笑,「还是你要陪我一道殉情不成?」在办这种事的过程中死去,这死法倒也着实太有新意。 诛月终於稍稍放缓了动作,双眼微眯着凝视牟纶,缓慢地道:「我与牟大哥皆非凡人,便是从这里掉下去也不至於丧命。但如若你我是凡人,我宁愿与你一同落下悬崖。」 「……」 牟纶有些狐疑地吊起眉梢,只听诛月接着说道:「死生契阔。」 唇角化开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深邃又神秘,「那样便是真正的同生共死,至死不离了,牟大哥说是不是?」 牟纶一阵哑然,半晌,慢慢地轻轻地笑了笑,揶揄道:「该说你是极端还是悲观呢?怎麽总是想到什麽死不死的东西。」 诛月便也笑了,笑意浅浅,眼神却深深沈沈:「也许只是因为,太过害怕失去。在还活着的时候失去,只会生不如死。」 一边说着,一边在牟纶面颊与嘴角连连亲吻,忽道,「牟大哥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牟纶只来得及回一句:「什麽事?」便被诛月突然地开始再度冲撞,拔出挺进反反复复,没有一回不是激烈异常。 「不要离开我。」诛月道。 「什……麽?」牟纶未能听清。 这人太凶猛,并且还在越来越凶猛,根本不给他喘息余地。 快感来了,也如同是被风风火火催逼出来的,刺激得,几乎让人有些无力消受。 「不要离开我。」诛月重复了一次。 牟纶听见了,却回不了话:「呃……」只闷哼着,已分不清此时到底是痛苦还是享受。 「不要离开我!」再一次重复,那向来沈稳理智的声音中竟也泄露出了几分激动。 这声音传入牟纶的耳膜,连感官也仿佛受到异样刺激,身心俱是一颤,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抓住了诛月双肩,喘吁着低吟出声:「啊……好……」 诛月顿了一下,旋即冲锋陷阵愈加气势汹汹:「真的?牟大哥,是真的麽?」 「嗯……真……」再也说不出话来。 沦陷。 月色如殇,凄美壮绝。 牟纶十指俱已深深嵌入身上之人的皮肉当中,快要抓不住时才松了松,却猛地一紧。 那人蓦然昂起头来,长发甩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点缀在那其中的一抹鲜红如同血色,危险而蛊惑。 绝──顶── 诛月伏在牟纶身上,渐渐平复着凌乱的喘息。 牟纶亦是喘得不停,舒畅至极也倦怠至极,很想好生歇歇,脑海中却有些疑问不断浮上来,抑制不住,脱口而出:「诛月,你为何会对我如此在意?」 虽说原本就是他有意为之,可是看这现如今的情况,他所得到的,似乎比他最初想要的还多了太多…… 诛月抬起头向他看去,淡淡一笑,低沈缓慢地道:「是牟大哥第一个让我知道平静的生活是何滋味,是牟大哥第一个不求崆缰血将我收留,也是牟大哥给了我名字,第一个不当我作为崆纾而仅仅是需要我的人。」 牟纶听罢,沈默半晌,知道有些好奇是徒然可笑的,却又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若这第一个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你又会如何?」 诛月微笑低头,吻上他的双唇:「已经是你。」 天有天意,万物各有命运。大概有的事情,不必去猜,不必去想,冥冥之中总有注定。 ☆、(10鲜币)魔魅神迷 28 总算去了一趟人间城镇,曲穆可算是开了眼界,可惜却又远远没有过足瘾,自那之後便每日都想拖着牟纶带他再去城里玩。 对於人间这些玩乐,牟纶本就只是一时兴致,若是天天都去,反倒觉得不好玩了。 何况从第三次开始诛月便不再同行,让他一个人如同带孩子似的,而且还是一带三个,自然更是不愿奉陪。 这天曲穆又围在他身边打转,左恳求、右耍赖,始终磨不软牟纶的耳根,被他连番拒绝,可执拗的小孩儿却还是不肯气馁。 正在僵持间,忽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 牟纶一看,眉头便暗暗拧了起来。 竟又是那天界二太子! 二度相见,两人之间已不算陌生,也并未再像前次那般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但也绝对算不得和颜悦色,各自的面庞下都凝着心思。 牟纶本欲将他视而不见,却看到曲穆蹦蹦跳跳地跑上前,要求思长带他去玩。 思长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问:「你爹呢?」 「在房里歇着。」曲穆答道。 此前诛月从小孩儿身上取了部分灵髓,伤势已得到缓解,但要痊愈毕竟还是长久之事。而在此过程中,最好不要过度奔劳,多用一点时间善加调息,身体方能好得快些。 而他调息之时就是躺在床上,似睡觉而又并不仅仅是睡觉。这种时候,牟纶也是不会去打扰他的。 但思长对此似乎并不了解,便无顾忌,给曲穆留下一句:「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同你爹说几句话。」径自进了屋去。 牟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眉宇间的阴影愈发深重,招手将曲穆叫了过来,问道:「小穆,你爹和你这位思长叔叔到底是何关系?」 「关系?」 曲穆挠挠头,一脸茫然,「没什麽关系啊。」 没有关系麽?牟纶皮笑肉不笑,接着问:「思长是不是经常来这里找你爹?」 「也没啊。」小孩儿茫然照旧。 「你爹可有在你面前说过思长什麽?」 「没啊。」 「那思长可曾说过你爹什麽?」 「也没啊。」 「……」简直是一问三不知。 也或许,那两人之间确实并无值得过问之处,可又不知为何,牟纶就是忍不住在意。 说来可笑,正因为说不清楚为何会如此在意,於是也就没办法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 牟纶思来想去,终於起身向木屋走去。曲穆在他身後问道:「大牟你去哪儿?做什麽呢?」 「倒茶。」 「桌上不是有茶麽?」 「凉了。」 「……」 进了屋径自往里走,「路过」诛月的房间门口,只见思长坐在床沿,诛月半靠在床头,都没在说话,大概要说的话已经说完。 兴许是察觉到什麽,思长忽然转头看了过来。牟纶也不避嫌,大大方方地走进房里,在诛月身旁坐下了,一脸关切地询问道:「好些没有?」 诛月浅浅一笑:「嗯。」 「若是太累,便躺下睡一会儿。」 「嗯。」 那边,思长若有所思地瞧了牟纶片刻,又向诛月看去,道:「你且歇着,我便带穆儿先去了。」说着伸出手在诛月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起身离去。 牟纶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斜睨诛月一眼,半笑不笑地道:「你曾说你连昱笙一根手指也不曾碰过,如此说来,你与那二太子的关系其实倒比昱笙更好。」 诛月并不加以解释,只问了一句:「牟大哥何时回魔界?」 牟纶剑眉一挑:「怎麽突然问这个?」难道竟是想要他走了?只因思长来了这一趟…… 「无论什麽时候,牟大哥总是要回魔界的,是不是?」诛月的语气有些复杂。 牟纶隐约明白了什麽,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滋味,却还是挂了一副笑脸,若无其事地道:「我回去了又来,或是去了又回来,其实还不是一样?」 诛月陷入沈默,微垂眼睫,长长的睫毛上仿佛沈了万千思绪。 牟纶本想问问他是在思忖什麽,却又依稀有种感觉,即便不问他,自己难道真的就一无所知麽?…… 与之相比,倒是另有一事更想先弄清楚:「二太子今日又是为何事前来?」 「邀我陪他去找些东西。」诛月简略作答。 「喔?」 牟纶脑中瞬间闪过许多猜疑,不过最为在意的还是,「那你不去陪他?」 诛月抬眼向他看来,微微笑了:「有牟大哥在,我怎会去陪别人?」 「……」这麽说若是他不在,难道就会去陪了麽? 牟纶有些不悦起来,可是这种话又哪里问得出口?转念一想,「你让小穆被他带走,不担心他会对崆缰血有所图谋?」 毕竟曲穆还这麽弱小,若是趁现在对他出手,无疑会占到极大优势,说不定就可以…… 「他不会。」诛月面上一片平静。 牟纶看在眼中,不由冷笑──你倒是很相信他! 脸色便又阴了几分,心中的不悦越扩越大。可到底还是按捺下来,转口问道:「他想找什麽东西,要你做陪?」 堂堂天界二太子,跑下界来找东西,说来也着实令人稀奇。 「不重要了。」 诛月淡漠摇头,忽地握住牟纶的手,柔声道,「说到找东西,我倒也有一物,希望牟大哥能陪我一同去找来。」 「是什麽?」牟纶接道。 虽不喜欢自己的问题被跳过,但既然这个人说不重要,那就暂且当作是不重要吧。猜疑过多,对彼此双方也都并无好处。 「据说仙界蓬乐岛上有一种仙鸟,名为『瑶黎』,成年後会与爱侣身心相融,合而为一,终其一生不分离。」 诛月道,「若两人取其心分而食之,不论其中一人身在何处,另一人都能有所感应。」 「喔……」 牟纶有所领悟,「你是想与我一同分食瑶黎之心?」 诛月笑得坦然:「这样一来,即便牟大哥在魔界,我在人间,也能时时刻刻如有牟大哥在身旁,解了许多挂念。」 五指收拢,将牟纶的手握得更紧,满目真挚定定相望,「牟大哥可愿陪我?」 「有何不可?」 牟纶不以为意地爽快回道,「你何时想去,告诉我便是。」 诛月欣然点头,趋身而去,在他唇边印下感激般的一吻。 ☆、(19鲜币)魔魅神迷 29 曲穆回来的时候,很是兴奋,说是思长带他去打了一场架,不过他并未直接参与,思长也没参与,是由另一个看样子就很会打架的英武男子出手。 至於结果打得怎麽样,曲穆却没能看完,因为半途思长就将他带去了别的地方。若再细问他去了什麽地方,是与什麽人打架,他也说不清楚。 牟纶不免有些琢磨,天界二太子跑来人间,怎麽居然会与人打起架来?这与他专程来找诛月的事又是否有何联系? 而问诛月,却也只是摇头说不清楚。 不过说来说去,这些毕竟都是别人的事,与自己并无任何相干,牟纶问不出所以然,也就懒得再追根究底。 其後不久,诛月便提起了要去寻找瑶黎之事。其实牟纶并未想到他如此当真,且这麽快就要动身,着实有些错愕。但既然是已经答应好了的,便也不会反悔。 与曲穆一说,小孩儿自然是欢欣雀跃。凡间人他也算接触过不少了,而凡人传说中最最向往的仙人,他还不曾见识过呢。 此行虽说是去办事,但也并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因此不需要匆忙赶路。牟纶正巧知道人间有一条水路可以通往仙界,一路还可顺道游览两界风光,於是便去了渡口租船借道。 曲穆不曾坐过船,来到渡口看到那麽多船,又是一阵兴奋。 船还未租到,牟纶却遇见了一个熟人──越戎。 没料到会有此巧遇,牟纶颇有些错愕,但既然都遇上了,也没必要刻意避开,於是大方地将自己身边的人与越戎简单做了引见。 互相都认识过了,牟纶才问:「你怎麽在这儿?」 「刚办完事。」 越戎神秘一笑,反问回去,「你呢,又是为何在此?」 「正要去办点事。」 「喔,所以来坐船?」 牟纶点头。 越戎摸摸下巴,道:「正好,我在此地有船,就坐我的好了。」 「你竟在人间有船,真是不可小觑。」牟纶调侃道。 越戎哈哈两声:「哪里,应不时之需而已。」 随後越戎领着几人在渡口旁找到了一艘船,船上正有工人在看护,见主人要用船,工人们便立刻下了船。 上船後,越戎却并不立即离去,显然是对於牟纶身边的人、以及他们要做的事情很有些兴趣。 「你们是要去什麽地方办事?」越戎问。 牟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兴奋过度的曲穆争着抢答:「仙界!是去仙界呢!」 「喔?去仙界做什麽?」 「呃……」这个问题曲穆就答不上来了,他是只管去,不管目的。 结果还是牟纶接过去答道:「去找点东西。」 「什麽东西?」越戎接着问。 牟纶朝他斜眼:「你何时变得这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难得一次,你便满足我一下如何?」越戎笑得不正不经。 牟纶是看惯了这家夥的德性,也坏笑一声,回道:「反正你肯定不感兴趣,跟你说也是多余。」 「你不说,怎知道就是多余?」 越戎眨了眨眼,「说说看嘛。」 牟纶揉揉额角,看来这样下去真会没完没了,只得相告:「仙界有种仙鸟瑶黎,你可知道?」 「喔,听说过。」 越戎点点头,蓦地眼神微变,朝诛月那方向瞥了一眼,看回牟纶道,「牟纶,我突然想起有些事要跟你说,随我到船舱来吧。」 牟纶狐疑顿生,但见越戎话一说完就已先行过去,别无他法,不论如何便还是先去了再说。 诛月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身影,金芒流转的星眸之中泛起层层阴霾。 入了船舱,越戎开口便问:「你此行可是要去寻找瑶黎,取其心,与那位诛月公子分而食之?」 「喔?」 牟纶挑眉,「你对瑶黎倒是很了解,连我此前都并不知晓。」 「不巧正好听说过而已。」 越戎直直望着牟纶,眼神隐约深邃起来,「这麽说,瑶黎的心吃下之後将会有何效用,你也是了解的了?」 「算是吧。」 「也是听诛月告诉你的?」 「不错。」 「那麽他告诉你的可是,那东西吃下去之後,不单在人活着的时候相互感应,直到人死後也依然紧紧牵连,不可斩断?」 闻言,牟纶眉心紧了紧:「什麽意思?」 「瑶黎为天下间最专一的飞禽,至情至性,至死不渝。」 越戎慢条斯理地道,「若将其心分给两人吃下,假如其中一人死去,另一个必会肝肠寸断,直欲追随对方而去。便是能坚持着活下来,也将永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牟纶沈默不语。 亦不需要他言语,越戎观察着他的脸色,便已经有了答案。 「看起来,他似乎并未告诉你这些?」 越戎笑了笑,看似轻巧,却又深奥异常,「其实暂且不论什麽死不死,你们的命都还长得很,万寿无疆──但就算是在这漫长的生命之中,你将一直惦记着某个人,想要忽略他、忘记他都不行,不管到哪儿你总会牵挂着他,时时刻刻,永永远远……」 话到这里,故意大声地咂了咂舌,「所以听说你要去找瑶黎,我可真是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惊诧啊!」 牟纶心知他话中暗喻,一枚冷眼便投了过去,口中却没能回出半个字来。 於是越戎继续说道:「你可是确确实实想好了,要与那个人永生纠缠,至死不休?」 「……」牟纶依旧无言以对。 回头想想,当时他的确不曾仔细考虑,只不过是诛月要求了,而且听起来似乎也并无坏处,他便一口答应。何曾料到会有如此长远的後果? 一生一世,纠缠不解,至死不休麽…… 「这可不是轻易能下的决定。」 越戎若有所指地道,「若你已然决意,我可得对你刮目相看一番,还得对你说声佩服呢。」 牟纶脸色起了一阵变化,终於沈声开了口:「你究竟想说什麽?」 「你以为我想说什麽?」 越戎摆了摆手,「不必多心,我任何想法也没有,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你的心意而已。无论你如何决定,我半个字也不会多说,只要你──确实决定好了,不论是或否。」 「……」 是?否?两个字在牟纶心头来回交错,犹如两条丝线打成一个死结,撕扯不断,欲理还乱。 「如何,果然是还没想好麽?」 越戎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闲闲道,「我就说麽,以你的脾性,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着实纳罕。原来并不是麽?倒真有点可惜呢。」 「……你说够了麽?」从方才到现在,牟纶被这人说了那麽一大通,明嘲暗讽,就算其中并无恶意,但也还是挑衅到了他的容忍度。 「说够了。」 越戎不以为意地一笑,双手在胸前抱起,「倒是你,还没想够吧?也对,这种事的确应该多花点时间仔细想想,我可不希望你做出日後会後悔的决定,然後天天到我面前愁眉苦脸,悔不当初。」 乍然听来,这尽是满口的风凉话,然而牟纶却也明白,越戎告诉他那些,已是有心。 「好了好了,你别现在就摆这张苦脸给我看啊。」 越戎一副吃不消的样子,啧啧嘴道,「你若真不愿意,就上去与人直说了便是。就算他生气发火,反正我们这边有两个人,连手起来,不怕打不过他。」 「……你这张不贫两句便会发痒的嘴,真是不管什麽时候看都很碍眼啊。」牟纶阴阴地掀起唇角。 「别把话题转移到我这儿。」 越戎望天,「我知道,瑶黎那桩事,你是不愿接受,但又不太想拒绝。说白了,你就是还没想清楚。」 「……」牟纶再度噤声,无可反驳。 这些消息,确实来得太过突然,他心里一下子就乱了。 原本以为是、也应该是很清楚简单的东西,全都变得不清不楚、异常复杂起来。 「既然还没有想清楚,那就先不决定,慢慢再想。至於现在麽……」 越戎抚着下巴沈吟道,「仙界这趟是决计不能去了。若你担心对他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便说是我有事找你回魔界,我们就先走了,往後的事则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说,从长计议吧。」说罢就转身走了。 牟纶站在原地继续沈思,绞尽脑汁,终是得不出结论,反而越想越烦乱,连自己的意愿究竟如何也越发不明白了。 按说,与什麽人永世纠缠,这种事他从来是想也不曾想过。可是当他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事来,却也并不会反感。 假如世上真有这样一个特别的人,他又怎会反感呢? 他风流薄情,并不是刻意为之,只是没有遇上让他专情的人而已。 天下间真有这样的人麽……活了这麽多年都不曾遇见,这个人有可能存在麽,让他能够一世缠绵不厌倦? 老实说,他还是有些茫然。他已经太习惯了「好聚好散」的规则,无法想象该怎麽去故意、刻意、全心全意地守着一人,并且这心意永远也不会改变。 之於诛月,他知道这个人对他而言的确是特别的,只是这种与众不同又究竟是建立在什麽基础上? 有些问题,看似简单,可若认真仔细地思考起来,才发现其实一点也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他此生面临过的最棘手的难题之一。 牟纶目前没法解答,再想下去也是徒劳,只好暂且先收起心思,出了船舱回到甲板上。 却只见越戎独自一人,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不由错愕:「诛月他们呢?」 「走了。」越戎道。 「走了?」 牟纶大惑,「怎麽走了?发生了什麽事?」 「我已经与诛月说了,你有事要与我同回魔界,仙界暂时去不了。」越戎如此这般解释。 牟纶又是一愕,不悦地蹙起眉头:「你为何多事?」 「反正由你来说或者我来说,结果不都是一样的麽?」 「……那你说完之後呢,他们就立刻走了?」 「走了。我一说完诛月就走了,也将其他人都带走了。」 牟纶听罢,越发不理解:「这是为什麽……」就算此番不能同去仙界,要走,也该等他过来说上两句,至少道个别才是。 又或者,就是因为他临场离开,诛月生气了,所以才故意不告而别? 「你问我,我问谁去?」 越戎无辜摊手,「我说完之後,诛月只回了一句『是麽』,然後笑了笑,就走了。说起来,这个人笑的样子……」 神情莫名地深邃起来,忽而咧嘴一笑,「果然很美,难怪得你中意。」 「……」牟纶一时不知是该好气还是好笑,干脆懒得搭理。 「不过──」 越戎又道,「却也不知是为什麽,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不真实,或者说是不踏实……且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之感。」 「他可不是那麽脆弱的人。」牟纶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不。」 越戎摇摇头,「我并不是说他本人脆弱,我的意思是……在他的笑脸之下,有些捉不住的东西。那种脆弱感,仿佛一揉便会碎了,化为粉末,才发现曾经所见皆为虚幻。嗯……」 他托住下巴,似感慨又似戏谑地笑起来,「这个人,看来很是复杂呢。」 「……」牟纶不予置评。 在他看来,诛月一向是非常单纯的,想什麽,要什麽,全都表达得一清二楚。然而心底却又隐隐有个声音,认同了越戎的说法。 有些时候,有些方面,诛月似乎的确是甚为复杂的,让人捉摸不透,掌握不定…… ☆、(19鲜币)魔魅神迷 30 一个月後,越戎便听说牟纶另寻了新宠的消息,不由有些意外。 当日他们一同回来魔界,分别之时,他的确曾对牟纶言及,若是觉得钻进了死胡同,理不清头绪,不妨另外找个人,说不定就会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并没有谁比较特别。 牟纶这人越戎是知道的,常常会一时兴起的性子,兴致来了便来了,散了便也散了。 然而,才回来不过一个月便找到新欢,似乎也太快了些…… 以他的了解,牟纶并不是那麽需要有人作伴的,身边一空可以空很长时间,亦无所谓。何况才刚刚跟那位「旧人」分开,这麽急着就找了个新人,简直就像是…… 越戎越思忖越觉得有什麽不对劲,这日反正闲着无事,便去了牟纶处。 彼时牟纶正坐在长亭中喝酒,见到越戎不请自来,嗤笑道:「你倒真会赶时候,刚刚送来的梅子酒,一起来尝尝吧。」 越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视线一转,看向坐在牟纶对面那位正往杯中斟酒的男子,表情便微微一滞。 他啧了啧舌,上前将牟纶手中的酒杯拿下来,接着又将人拉着站起身,道:「走走走,你还是快走吧。」 「走?」 牟纶莫名其妙地瞪着他,「你要我走到哪儿去?」 「让你快走,走就是了。」 越戎直接甩手轰赶他,「去你的人间,找你的那位去。」 牟纶眉尖一跳,脸色立时沈下:「越戎,你这是在发什麽疯?」 「我没发疯,发疯的是你。」 越戎一拍额头,叹了口气,「我错了。」 「……」 牟纶满腹狐疑,只听越戎接着道:「我与你说的那一堆,全是多余的。就让你与那人一同去仙界拿瑶黎心就好了,反正对你其实已经没影响,没区别。」 「……你到底在说什麽?」牟纶眉头愈蹙愈紧。 「你真不知道我在说什麽?」 越戎勾起唇角,神秘莫测的笑容映在牟纶眼中,「总之让你走就走,本尊还健在呢,就找个替身有意思麽?」 「替身?」 牟纶困惑,「什麽替身?」 「什麽替身?」 越戎斜瞥了一眼,在这里的第三人──牟纶的那位新宠,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原处,掩饰着眼里的好奇种种,矜持相望,看似优雅淡然。 越戎嗤之一笑,道:「可不要告诉我,难道你没觉得这人的眉眼和诛月有点像麽?没觉得这人的鼻梁和诛月有点像麽?没觉得这人的嘴唇和诛月有点像麽?没觉得他整个人都和诛月有点像麽?」 「……」牟纶一怔,脸色瞬即凝冰。 越戎骤然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当真没觉得……你确实不是刻意为之,你根本就是不知不觉。哈哈哈,我还真是做了多余的事。你便是不吃那瑶黎心,也不比吃了之後好到哪儿去啊。」 挥了挥手,有些唏嘘,「算了算了,你还是快去找人家吧,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 牟纶缄默许久,才有些低沈暗哑地发出话来,「这些天我已经让自己不想他了。」 「喔?但你若是真的不想一个人,是用不着『让』自己不去想他的。」 越戎意味深长地道,蓦然低叹,「即便是如你我这般的魔,也可能会有那麽个命定的克星……遇上了,也就没办法了。」 英俊无俦的面容上忽而闪过一抹温柔,微不可察,旋即被一笑覆过。 「够了,我看你还是什麽都别想,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累事。等到见着面,行动或许反倒比思想更明确。就让行动告诉你自己答案吧。」 「……」牟纶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之後,终於缓缓地迈出了脚步。 走着走着,却又停步转过身来,眼里光芒闪烁不定:「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就这样,这样就…… 明明这麽多年从未想过这种事,从未想到有这样一天,怎麽可能…… 越戎眯起眼笑得张扬,只回敬了一句话:「面对现实吧。」 「……」 天下间,有些事就是注定的,无论它看起来多麽没有道理。 一个十八岁的人要动心,很轻易,而一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人,动心?却犹如一种无稽之谈。 活得太久,见得太多,就算早年时会有所触动,时间长了也就渐渐淡去,麻木了,以至於──有些事已然发生了,自己却还不明不白。 如今牟纶就是这种不明不白的状况,有生以来,好像还是头一回产生这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只不过,既然越戎说了那番话,而他也的确想知道那次一别过後诛月情况如何,便先去见诛月一面。至於之後要怎麽做,到时再说也罢。 一到人间,牟纶便直接去了那座木屋,却没有见到诛月,包括曲穆与大小柯也都不在。 更加古怪的是,屋内地面上、家具上都覆着不厚不薄的灰尘,看来竟是有一段时日无人清理过。 牟纶在木屋里等了两天,还是不见诛月回来,便开始有些坐不住,索性动身出外寻找。 其实也不清楚该往何处寻找,反正就找到哪里便是哪里。岂料,这一找就是十来天,始终找不到丝毫线索。 牟纶找得心烦气躁,有时甚至想干脆回魔界去,等过一段时日再来看看,说不定诛月到时就回来了。 然而却又不甘心,总是忍不住想,再找找吧,只要努力找就一定会找到的。除非诛月凭空消失,或是去了一个他不能轻易造访的地方,譬如……神界。 思及这个可能,牟纶便越发觉得非要找到诛月不可。 结果,人没找着,反倒是又与越戎不期而遇。与上回不同的是,这回书珧也跟在越戎身旁。 见牟纶还在人间晃荡,越戎也难免有些错愕:「你怎麽一个人?」 牟纶便将情况向越戎大略一说,越戎听了,也拿不出什麽说法。 这些毕竟不是他应该干预的事,他也已经不想再多加置喙,任凭牟纶接下来打算怎麽做。他只是说,若实在找不到线索,不妨先歇一歇,把事情放放,兴许反而能理出一点头绪。 可惜又过去了两天,牟纶还是毫无头绪,烦躁之余,路过一座从前与越戎同去过的青楼,便索性走了进去,就像越戎说的那般,权且放松一下。 说到底,其实还是有些气馁,也是对於不告而别这麽多天的诛月有点生闷气……牟纶如此行为几乎可以说是带着些自暴自弃。 他来到房前,老不客气便一脚将门踹开,却出乎意料地看见里面除了歌姬舞姬,另有两个万想不到的人物。 一个看起来风流倜傥,好似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另一个立在窗边身板挺直,显然是武将模样。 牟纶不知这两人是谁,但能看得出他们都是来自天界。 而看到他这个魔,那名天将立即严阵以待,手中化出长枪,如盾牌般将另一人护在身後。 牟纶脑筋飞快一转,便露出了笑容道:「这位兄台请勿紧张。你要知道,这可是青楼,若要挑衅滋事,何至於到这种地方来。」 天将闻言并无反应,简直如同一只大冰块,倒是他身後那位公子回了一笑,接话道:「阁下言之有理,只是阁下明知这房里有人,却还硬闯进来,不知是用意何在?」 「喔,不过想说房间这麽大,应当不会在意多我一个吧?」 牟纶从容自然地响应道,「琴也好,酒也罢,多一个人分享才多一分乐趣,你说是不是?」话虽这样问,但却并不待对方搭话,旋即便又大大方方地自报姓名,「在下牟纶。」 那位公子明显愣了一下,看来也曾听过他的名讳。而那位天将身上更是瞬时间杀气陡盛,随时可能出手。 但旋即,那公子却客客气气地说了:「原来是牟君,久仰大名。在下舜华,这是敖满。」 牟纶心下微微一动。舜华──这个名字,他倒也曾有耳闻。这位天界五太子,当年也算曾与魔界有过一段渊源。 牟纶想了想,笑道:「舜华麽,我也是久仰大名。」说着走上前去,在舜华所坐的桌对面坐了下来。 那位天将立时显得十分不悦,但因五太子说了句:「敖将军,你也坐吧。」便退了两步,站到了五太子身後。 「素闻五太子乃是风雅之人,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牟纶道。 五太子回道:「哪里,牟君同雅。」。 牟纶深意一笑,道:「要说酒与琴,其实又有哪里比得上天界?五太子此番造访凡间,想必是另有他事?」 「随便走走罢了。」五太子看来似乎有所隐瞒。 牟纶心中隐约有猜测,故作漫不经意地道:「说来,前两日我曾见到另一位太子也在人间走动,怎麽两位太子是分开来,不结伴同行?」 「另一位太子?」 五太子果然为之动容,「你所见的可是书珧?」 「书珧?嗯,似乎是叫这个名。」 「你是在何处见到他?他可有与何人在一起?」 「五太子是不是有急事寻他?」 「算是。若牟君知晓可去何处寻他,但请不吝告知。」五太子的态度越发客气起来。 牟纶笑笑:「既是五太子要求,若能够帮到你,我又有何不可告知?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也有点小忙,想请五太子相助。」 「牟君请讲。」五太子依旧客气有礼,着实很有一派太子风范。 牟纶脑海中却不经意地想起了另一位天界太子,并非书珧,而是…… 喉咙便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他端起酒一口喝尽,方道:「酒美则美矣,却总觉得少了些什麽。若是由天界五太子亲自斟的酒,滋味想必也不同凡响吧。」 话音刚落,那位敖满将军便以枪尖相指,冷冷道:「妄想。」 牟纶只是笑着不语相看,其实有一瞬间,他确实有过就在这里大战一场的念头,并无特别缘由,纯粹当做是好好发泄发泄这连日来心中不断沈积的郁结而已。 只不过,五太子随後便制止了敖将军,并拎起酒壶斟满一杯,交给牟纶。 牟纶但觉这位太子果真不简单,接过酒来喝了两口,笑道:「果然,五太子斟的酒就是香了许多。」 「过奖。」五太子谦道。 之後牟纶又故意要求五太子给他弹一首琴曲,舜华也都依言照做。 牟纶心情越发微妙起来,一边是挥之不去的莫名烦躁,一边却又克制不住地想着,若是将这位五太子灌醉,不知能否从他嘴里套出一些关於二太子思长的事,譬如他最近是否带了个「凡人」到天界…… 只是可惜,那位敖将军护主得很,坚持为五太子将酒挡了下来。 牟纶别无他法,便是想要动武,却还不得不有所顾忌。 毕竟他那样的想法只是个人猜测,毫无实际根据,而他与这两人又没交情,若贸然说出什麽话,说不定倒会给诛月惹去麻烦,假如诛月此时当真被暗藏在天界的话…… 总之,牟纶便答应了五太子的请求,并约定,明日前去客栈相见,由他带这二人前去找书珧。 ☆、(17鲜币)魔魅神迷 31 到了次日,牟纶依约来到客栈,将那二人接到马车上,就此动身。 牟纶之所以帮忙,当然并不是发自真心如此热忱。说白了,还是希望能够从这两人口中听到有关天界的些许讯息,尤其是有没有什麽比较值得注意的特别之处…… 可惜那两人对此都是只字不提,反倒是他没话找话说,心烦意乱,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麽,只知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名字…… 诛月啊诛月,到底你这麽多天不知所踪是去了何处,与那天界二太子有没有干系?…… 其实先前牟纶已经就此问过书珧,可是书珧说,他与思长一向相性不合,来往甚少,对於思长认识的人、在做的事,他都不甚清楚。 时间一点一点慢慢过去,当马车进入一座城镇之时,五太子忽然下了车,敖将军也随行在侧。牟纶有些纳闷地跟去一看,才知道原来五太子是遇见了一位旧识。 有趣的是,那个名叫浮熏的魔,曾经便是神界之人,後堕为魔,如今归属於越戎麾下。 听说五太子舜华此行是为前去寻找弟弟书珧,浮熏便也主动提出同行。待得浮熏也上了马车,之後一行人便继续行路。 此时牟纶已经完全失去了说话的心思,索性闭目养神。说是养神,其实心思未曾休息,仍在不停转,只是始终转不出一个所以然罢了。 就这样,时至傍晚,突如其来地,一阵疾风从车帘之外卷进来,转瞬又掠了出去。 牟纶猛地睁开眼睛。那并不是简单的风,风中更夹杂着一股毫不陌生的气息,那是──崆纾 牟纶不假思索,站起来掀开车帘,纵身跃起,循着那股气息留下的痕迹紧追而去。 在林间飞快穿梭着,终於捕捉到前面那人的背影,略带试探地大叫一声:「诛月!」 那人方才停了步,缓缓转过身来,面容白皙胜雪,金眸如映星月。 ──正是诛月。 牟纶但觉身上心头那根绷紧的弦骤然松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旋即却又蹙紧眉头。一时之间,喜悦、困惑、气恼……种种情绪在心间纷陈杂乱,反倒不知道究竟该做何种心情才好。 矛盾纠结未解,忽而注意到诛月身上的血迹,所有情绪便统统变成焦虑,连忙奔跑过去急切问:「你受伤了?怎麽回事?伤得重不重?」 「没有。」诛月淡淡道。 「没有受伤?」 牟纶一愣,「这些血迹不是你的?」 「是。」 「你……」 牟纶越发疑惑,蓦然想到什麽,心沈了沈,「莫非又是吐血了麽?」 诛月本身伤势未愈,理当好好养伤,若不然便又有可能加重伤情,即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总归还是对身体不好。 「难道你这些日子一直到处奔走?」才会奔波过劳而吐血麽? 见诛月并不否认,牟纶攥起了拳,明明担心,可话语出口却带着不悦:「你到底去了什麽地方,一去这麽久?也不知道要留个音讯麽?」 诛月静静地举起手来,展开手掌,掌心之中躺着一块鹅蛋大小的灰色石头。 「我拿到了。」诛月道。 「什麽?」 「瑶黎心。」 「……」 牟纶哑然无言,瞪着那块貌不起眼的石头,伸出手将之握了起来。手下无意识地微一使劲,那东西竟一下子碎了,化成粉末。 瑶黎之心,离体太久,已然彻底腐朽。 他竟一个人前去找了这个……看着正从自己指缝间丝丝溜走的碎末,牟纶心中似乎也有什麽快要被揉碎了般,脱口而出:「不要紧,我们再去找一个,现在就去。」 「不必了。」诛月道。 「……为什麽?」 「瑶黎心再刻骨铭心,也是别人的。」 「……」不期然地,牟纶语塞。 那些动听言语,他一向都是信口拈来,眼都不眨便能说出许多许多。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连一句稍微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口。为何会这样,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 心乱如麻…… 「牟大哥。」忽听见诛月唤了一声。 牟纶尽量将心神定了定,应道:「嗯,怎麽?」 诛月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目光如炬,似要一直看进并且看透他的灵魂深处。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你长留在我身边再不离开?」 「……」 牟纶微微一怔,不自觉地就笑起来,只是笑得有些干涩,「我何曾说过要离开你了麽?」 「牟大哥,你喜欢我麽?」诛月又问。 牟纶继续笑:「这还需要问麽?」 「给我答案。」诛月既不笑,也不放缓目光,不可名状的凛冽气息将面前人笼罩起来。 牟纶紧紧皱起眉,牙关咬得作痛,以这番痛楚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再次陷入混乱。 有些事情,无论他从前是否想过,也无论他曾经多麽不在意,如今,都必须得想出一个确切的结果来不可。 他,喜欢这个人麽?喜欢得很深很深麽?深到想要长留在这人身边麽?一直留到天荒地老,至死不离麽? 他,真的真的已经选择了这个人麽…… 深深呼吸着,忽而眉头一松,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若不是喜欢你,怎会这麽多天一直不停找你,茶饭不思,坐卧不宁?」 他缓缓说着,抬手抚上这个人的面颊,光滑细致的肌肤触感,让他感到自己的心思也奇妙地变得澄如明镜。 「若不是喜欢你,怎会容许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置身於我之上?若不是喜欢你,怎会愿意忍受那等难堪给你做出灵核?若不是喜欢你……现在我又何必对你说这些话?」 一句一句,不仅是给对方答案,更是给自己答案。 原来,答案自始至终就只有这一个──早就有了这一个。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是从他第一次被诛月占有的时候,是从他听见那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活下去,我想与牟大哥一起活下去」的时候,还是当他自己说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时候,抑或是……不在任何时候,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越戎说,像他们这样的魔,也可能会有那麽个天定的克星。遇上了,便没有办法了。 无处可逃了…… 诛月没有再说只字词组,只是深深地凝望着他,许久,伸出手来将他拥入怀中,越拥越紧,如同要将他揉进自己血肉里吞噬了融化了一般。 牟纶也将诛月回抱住,那一刻蓦然觉得,世上有这样一个人能克得住自己,兴许也并不是尽是坏事……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凌空而来,笔直刺向诛月身後。 牟纶但觉胸口一痛,低头看去,竟是一把匕首,从诛月前胸贯穿而出,匕首尖端甚至刺到了牟纶的胸口,不过也只刺进了浅浅些许。 牟纶眼中寒光绽射,凌厉看去,原来是一只不知来历的妖,鬼鬼祟祟地藏身在树後,对他们发起偷袭。 可叹他们两人这般道行,竟同时疏忽大意至此,被这麽一只小妖给暗算了个正着。 牟纶心中冷笑,扬起手,臂上魔印脱手而出,在空中化作一只猛禽向目标扑去,不闻凄厉惨叫,只见鲜血飞溅。 那妖死便死了,可他送进诛月身上的凶器却还在。 「可有伤及要害?」牟纶询问。 「无妨。」诛月面色不变,看来的确并无大碍。 牟纶便道:「那我将匕首拔下了。」 「嗯。」 拔下匕首之後,牟纶从自己身上撕下衣料,给诛月暂且包扎止血。 所幸那只妖的道行并不怎麽高,用的兵器也平平无奇。诛月有灵胄护体,牟纶亦然,寻常兵器基本不会对他们构成大碍。 不过,突然在这种地方被一只妖攻击,还是越想越觉得古怪。 「到底这是怎麽回事,你可清楚?」牟纶问。 「多半是想要我的血。」诛月如是答道。 牟纶愕然一怔,这麽说来,诛月已有许久不曾遭遇这种事了。而他能够过得如此平静生活,可谓都是托了妙晖的福,将他身上气息完全掩藏。 然而,从先前牟纶察觉到崆绲钠息,并从马车中追出来之时开始,他却忽略了一件事──为何他能够察觉到那股气息? 「你的妙晖呢,没有戴着?」这就是唯一的解释,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果不其然,诛月点了点头。 牟纶越发纳闷:「为何不戴?」 「已经还了。」诛月答道。 「还了?」 答案越来越有些出乎牟纶的意料,「还给谁了?」 「天界。」 「你……」 牟纶怔了一怔,想不通,「为何要还回去?」 若没有妙晖在身上,便意味着诛月将会重新面临以往那种腥风血雨、争战不断的日子。而诛月一直以来想要的,不都是平静无波的隐居生活麽?又或者,是否有人要求让他物归原主? 「有个妖,一直想找我。」诛月的答复却又再一次不在牟纶意料之中。 「一直想找你的妖?」 牟纶狐疑地揪起眉,「是什麽妖?」 「一只摩妖,原形为猫。」 听得这话,牟纶着实好一阵诧异。 摩妖,与一般小妖完全不可相提并论,摩妖是道行上万年的顶级妖怪,快接近了魔的级别。「摩」谐音「魔」,摩妖之称正是由此而来。 「他也是想要你的血?」牟纶猜测道。 见诛月点头,牟纶不禁越发疑惑:「那麽你还不戴妙晖,他岂不是更要找上门来了?你……」 忽地灵光一闪,有所省悟,「难道你是故意想将他引到你面前?」 「有些事情,总要解决。」诛月淡然道。 牟纶本想再说什麽,但见诛月似乎自有主张,连妙晖都不要了,显然是决意已定,再多说也是多余。 牟纶转念想了一想,道:「既然如此,我便陪着你一起,直到先把摩妖这事解决了再说。」 摩妖毕竟厉害,而诛月又伤势未愈,若当真对上阵了,搞不好会比较吃亏。而若再加上他,与诛月连手,要铲除一个摩妖自是不在话下。 自今日重逢後,诛月初次露出笑容,有如春风拂来,融冰化雪。他颔首,温柔而又坚定地回道:「多谢牟大哥。」 ☆、(25鲜币)魔魅神迷 32 常言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虽然牟纶并不认为一只摩妖能够对他构成多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大威胁,但是这种被人暗地里盯上的滋味,终究是不大爽快。更何况,被盯上的人还是诛月! 牟纶本打算主动出击,将那只摩妖揪出来,大卸八块,顺便杀一儆百,让那些对崆缰血有所图谋的妖灵鬼怪都好好看清楚,谁若胆敢对诛月出手,会有怎样的下场。 只可惜,那只摩妖显然极为擅长藏匿,堪称毫无破绽,想由这边去找他基本是不可能,只能等他自己现身。 而既然是等,为了引蛇出洞,目标当然不该躲躲藏藏,越是招摇过市才越好。 如今曲穆与大柯小柯都没跟在诛月身旁,据牟纶猜测,大概也正是因为顾虑到倘若一旦遇敌,也许会无暇分身来保护这几个小孩儿,毕竟在打斗之中瞬息万变,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於是诛月便让大柯小柯将曲穆带到了隐蔽的安全地方,暂且先躲过这一阵子。 这日,两人继续「招摇过市」,过的当然并不真是所谓的城市,那种地方闲杂人等太多,摩妖更是不大可能现身。 所以他们招摇的地方一般都是深山老林之间,而这一回,居然被他们无意间闯入了一座山中温泉。 泉池共有好几个,有的池中水很烫,有的则要凉些。反正怎麽等都是等,何不用最舒服的方式等? 牟纶找了个温度适中的泉池进去泡着,闭上眼睛小寐了一会儿,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诛月已经不在池内。 不经意地转头一看,差点「噗哧」一声笑出来。 原来在不知什麽时候,诛月竟已经化作原形。可能是先前泡温泉泡得舒畅了,这会儿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块大石板上,一副懒洋洋闲悠悠的模样。 此时那只模样奇异的金兽肚皮袒露,两脚随意分开,胯下那话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是比肤色更深一些的金黄色,形状倒是与人形时差不多的样子,现下正软绵绵地挂在那儿,不带丝毫威胁。 牟纶偶然兴起,以魔印化出一根长长的棍棒,伸上前去,拨了一下那个玩意。金兽的後爪动了动,便再无其他反应。 牟纶於是又继续拨弄,用棍棒前端挑起它的阳物,像是估算重量似的掂了掂。 突然,金兽两只後爪一合,将那棍棒扣了起来,旋即一个翻身侧卧过去,双眼已然睁开,直直地向牟纶瞪了过来。 牟纶立刻撤掉手中的玩具,咳嗽两声:「你接着休息吧,不打搅你了。」说罢转过身去背面以对,当作什麽都不曾发生过。 过了片刻,便感觉到有什麽湿湿热热的东西在自己後颈上刮来刮去。无需回头,便猜到那一定是某兽的大舌头。 「别玩了,回去躺着吧。」牟纶低斥着回过头,却见金兽伸直了身子半趴下来,有意无意似地将胯下展露在他面前。 这才发现,刚刚还很乖巧安静的那个玩意,此刻却如同从蛰伏中醒来的野兽一般,已是昂首翘起,明显胀大了不少,并且透出些许粉嫩的红色。 这……分明就是情动了! 牟纶嘴角抽搐几下,摆了摆手:「不要胡闹,一边休息去。」 金兽直勾勾地望着他,等了半天,迟迟不见他的脸色有所软化,它终於低下了头,吐出舌头在自己那东西上舔舐起来。 牟纶看到这一幕,猛地一阵口干舌燥,简直就莫名其妙……明明是这麽怪诞的画面,为何却又让人觉得如此……刺激? 金兽舔了一会儿,又不舔了,重新瞪着牟纶看起来。 牟纶也不移开目光,直直回视。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对视半晌,牟纶蓦然深吸一口气,然後慢慢地呼了出来。 罢了罢了,这也不算什麽太大不了的事,便是再惊世骇俗的事又岂有他不敢做的? 何况他本身亦是起了几丝兴趣,毕竟是从未尝试过、接触过的东西,总有一股新鲜感,惹人好奇。 於是伸出手去,抓住了金兽胯下那根,温度已是火热烫手。牟纶只上下套弄了不过一会儿,便眼看着它又胀大一圈。 牟纶有些哑然,想了想,只好连另一只手也伸出去,两手并用,合成一圈,才将那硕大阳具完全包裹住。 随着他的揉搓挤压,只见它的颜色越发地深起来,几近红艳,其中还依稀可见一些皮肤原本的颜色。 牟纶这也算知晓了,原来崆绲男云髟诔溲之时,是金红色的,还挺漂亮。 看着它这令人咂舌的尺寸,牟纶突发奇想,它要是泄精的话得泄多少出来啊…… 胡思乱想着,忽被金兽咬住肩膀,将他从水中提了出来,按着他的胸膛将他摁倒在地,而後伸长脖子舔弄起他胯下之物。 又大又湿的舌头表面略微有些粗糙,带来格外鲜明的摩擦与刺激,牟纶下身其实也早已有些反应,又被这样挑逗,很快便贲张着硬挺起来。 而与此同时,因目前这奇妙的体位,呈现在牟纶视线前方的,就是那根大得可怕的阳具。 牟纶心想,说什麽他也不可能将这东西塞到嘴里,便还是以两只手套弄着,过了片刻,蓦地感觉到它一阵轻轻抽搐,前端喷出了些许粘液,但量并不多,而那东西的大小也几乎没有任何消减。 随即,金兽猛地抽身而起,体位一转,迎着牟纶正面压了下来。 牟纶一愣,脸色大变:「想都不要想!」 用双手格挡住金兽的胸前,欲将其推开,却被压得极牢极牢。它气力大,份量又重,若要将它掀倒,仅靠蛮力无疑是行不通的。 牟纶开始考虑是否要出重手,忽见它那根大尾巴在身後豁然竖立起来,缓缓分离,一根一根向外伸展而开,华丽无比。 不经意间,牟纶偶然想起,有一种雄性禽兽在求偶时便会这样做,展示自己傲人的美丽用来吸引…… 看来这畜生果真在打那种主意,是没错的了。 牟纶恼怒地咬了咬牙,瞪着那一根根来回晃动的尾巴,瞬间灵机一动。 「诛月,不要这麽性急好麽?」 他在金兽额头上摸了摸,笑容可掬地道,「先将你那些尾巴合并起来,让我摸摸看。你的尾巴碰过我那麽多次,但我却还从未仔细摸过你的尾巴呢。」 金兽略一考虑,听话地将尾巴合了起来,重新变回先前那完整模样,将之向牟纶探去,同时再度低下头,在牟纶腿间又舔又吸起来。 现在牟纶只能强迫自己忽视身上的感觉,专心地抚摸着那根大尾巴,由根部摸索着徐徐往上,每过一段便着力捏一下,捏到某处时,金兽陡然抬起头来瞪向牟纶。 找到了!──牟纶眼中精光乍现,手下猛然再一贯劲,金兽便整个趴了下去,就此伏地不动。 牟纶暗暗舒了口气,有点吃力地从它那庞大身躯底下爬出来,在它後背拍了几下,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从小孩儿那里获知的机密,总算是派上用场啦! 然而念头一转,却又想到,若是自己就这麽上了它,岂不是……如同奸了畜生一般? 就算心里明白它是诛月,是那个人,可这样的事……还是有点做不出来啊…… 於是便想叫它变回人形,唤了它几声,它却始终趴着一动不动。 牟纶不禁有些慌了神,该不会是自己使力不当,将它伤着了? 连忙将它翻转过来想要仔细查看,冷不防地,它却猛然跳起扑了过来,将他再次摁倒。气势汹汹的,哪里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随即,它的尾巴又再次分离成许多根,显然是不打算给牟纶再次暗算它的机会。其中几根尾巴缠住了牟纶手脚,另有几根更是狡猾地钻进了他的後庭,又是喷出汁液,又是翻搅插弄,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同时,金兽的腰也往前一下一下地拱着,胯下阳物贲张犹如巨大的肉柱,与牟纶腿间那根紧紧相贴。 随着它的动作,一人一兽都很敏感的茎身背面来回摩擦,快感汹涌而来,那金红色的巨物顶端又渐渐湿润,连牟纶也感觉到自己流出了欲液。 不管怎麽说,前面有挑逗,後面有刺激,想要没感觉也未免太难为他了…… 然而看到对方胯下那话儿,他的头皮就禁不住一阵发麻,警告道:「诛月,你要是敢将那个弄进来,我可就真的要与你翻脸了。」 金兽一愣,没吭声,就这麽继续与牟纶反复摩擦着,不过倒真的没敢插弄进来,只用舌头在牟纶胸前反复舔舐又舔舐。 「讨好我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牟纶坚决地道。 做出这种决定,其实於他自身又何尝不是难熬?他的後庭已经被那几根可恶的尾巴挑逗得泛着饥渴了,他也想…… 然而若是他在此时让步,後果只会更痛苦。 金兽安静了一会儿,喉咙中忽然发出沙哑的声音:「牟大哥,让我做一次。」 这还是牟纶头一次知道,原来诛月兽形也能讲出人言,但不管他说什麽,答复都只有一个:「不行,一次也不行。」 「让我做一次,牟大哥,就一次……」大概确实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诛月居然罕见地撒起娇来,低沈磁性的嗓音,却因情欲而有些危险。 「……你若真想做,变成人形再做就是了。」这已经是牟纶最大的让步。 可叹诛月却并不领情,执拗地道:「我想就这样做。」 「干什麽非要这样做?」 牟纶没好气地瞪了诛月一眼,「怎麽做不都是一样的麽?」虽说外表不同,但那东西始终都是同一个,那麽感觉也应该会是相同的才对吧? 「我从没这样做过。」诛月如是说。 说来说去不就是图个新鲜麽?牟纶冷笑:「那也不行。」 「为什麽?」 「这还用问?你低头看看你自己那个……」 牟纶咬咬牙,忽地叹了口气,莫可奈何地道,「让你做一次是很简单,只是这次之後,这种事恐怕将会成为我毕生的噩梦。」 闻言,诛月果真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再看了看牟纶那里……看来总算是明白了,思忖了一番,道:「那我不全部进去,我就进去一点。」 「……」 牟纶的眼角抖得如同抽筋一般,表情已在崩溃边缘,「你说一点就一点麽?你当我是不知道你发起狂来是什麽样?」 「不会,这次我一定不会。」诛月笃定地道。 牟纶立即回:「我不信。」 诛月蓦地一阵沈默,片刻之後,方才幽幽开口:「牟大哥不信我?」 「……」 牟纶顿觉说错了话,懊恼地啧了啧唇,放柔了语气道,「并不是不信你,只是……」对你的自控能力有些信心不足而已。 「牟大哥,信我,我会小心,真的会。」说着诛月又低下头去,在牟纶脸上颈间亲亲舔舔起来。 牟纶眉头紧蹙,看样子诛月今次的确十分坚持,若照这样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他攥了攥拳,内心天人交战,终是拿不出定论,索性把心一横,道:「好,我便信你这一次。但你可要牢牢记着,说好了只进一点,若是你敢进太多……」 手一抬,魔印在指尖化成钩爪,仿佛可将一切撕成粉碎,「可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金兽脸上露出像是笑的表情,深深一点头,在牟纶身上有滋有味地舔了半天,忽地咬住他的腰,将他翻转了过去。 这畜生竟是要从背後……牟纶牙关咬紧,而後缓缓松开。 罢了,从背後来便不必面对着那张脸,这样也好,否则若是要他眼睁睁看着一只兽骑在他身上如此这般,心头还真会有些滋味难言。 不由得叹了口气,是从何时开始,是出於何种心情,他对这小畜生竟会容忍到如此地步…… 总之现下已经不容他多想,很快他便感觉到,一只火热坚硬之物自後穴门口开始顶入,立时攥紧了双拳。 不消看,单是想象着那麽大个东西正在插进来,便叫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不过,或许是得益於先前诛月将前戏做了不少,又在他甬道里留下了大把汁液,那物事纵然巨大,可进入得却也竟不算是非常艰难,就这麽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一直一直往内深入,终於顺利抵达了尽头。 当然,这尽头说的只是牟纶的尽头,至於那金兽的尽头…… 牟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不出所料,果然那物事还有一截露在外头,真正进入他体内的,至多也不会超过一半而已。 即使如此,後庭那快要裂开般的钝闷胀痛已令他有些头晕脑胀,不禁暗暗倒抽了一口冰凉气,若是再继续深入…… 万幸,金兽并未得寸进尺,反而将阳根缓缓抽出,复又轻轻挺进,似在估摸着深度,不疾不徐地进进出出了几番,忽然就急剧抽插起来。 牟纶不由得惊呼一声,仿佛瞬间被拉入了漩涡之中,不断旋转沈沦,无力脱身。 那根火热凶器如此巨大,将他甬道内壁扩张到极限,每回进出之时的摩擦感也都分外地剧烈鲜明。 原先牟纶体内就已累积了情潮,再遭受如此贯穿,不一会儿便潮水没顶,倾泄而出。 然而金兽却还远远未够,不厌其烦地反复抽出挺进,喉咙里时而发出低沈浑厚的野兽吼声,显是很有快感。 虽不能进入全部,但其实性器上最敏感的部分本就是在龟头。而於它而言,那洞穴太过狭小,紧紧地吸附着它的前端,自然也是让它舒服之至。 牟纶虽已泄过一次,然而被这麽连连插弄着,前次余韵尚未散去,不多时便又重新有了感觉。 只是金兽那激烈狂放的动作,让他免不了有些忐忑不安,总是担心它会突然失控。下意识地想要逃开,并不是要彻底逃离,只想哪怕就稍微逃开一点点而已…… 然而却被金兽发现了他的意图,立刻张开大口,歪着头从侧面咬住了他的脖子,倒也并不会将他咬伤,就是将他的脖颈卡在自己口齿间,让他无从逃脱。 牟纶暗自苦笑,有好几次,指尖上的钩爪伸出来,但又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算了,难得一次,只要它记得控制不过火,便让它做到心满意足吧…… 却不曾料到,它变成兽形之後,不但那东西大了许多,连持久力似乎也长了许多。牟纶都已泄过两次,它却还一次都不曾释放,依旧那麽性致高昂,爬在牟纶身上捣鼓个没完没了。 两人来到温泉之时,本是半下午。而如今,天际竟已是繁星密布,月朗云稀。 何谓「自作孽不可活」,此时此刻,再无人比牟纶体会得更加深刻了。 ☆、(11鲜币)魔魅神迷 33 自从牟纶说好要与诛月连手解决摩妖之事以来,已经过去了数十天,然而那摩妖却始终不曾露面,也不曾泄露丝毫蛛丝马迹。 牟纶不禁猜想,是不是因为有他跟在诛月身旁,让摩妖有所忌惮,不敢行动。想那摩妖也不会是笨蛋,自不可能不明白,一下子对付他们两个,赢面显然是完全没有的。 而若是长此下去,别说几十天,怕是僵持上几十年都不一定。 牟纶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他见这边无法动手,便转而去找小穆?」 毕竟曲穆年纪尚幼,力量薄弱,虽有大柯小柯相陪,但这两个活宝也没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本事,所以,若是对那边出手无疑会容易得多。 「没有。」诛月答道,脸色不见动容。 牟纶看了有些奇怪:「你不担心小穆会出事?」 「若他出事,我会知晓。」诛月沈静道。 这麽说,想来是血缘之间会有所感应? 牟纶思忖了一番,继续这样干等下去实在无趣,更无趣的是不知究竟要等到什麽时候,便提议道:「要不你先与我一起去魔界,过些日子再回人间。魔界,摩妖必是不敢闯,就让他在外头干着急一阵子,再回来时,看他会不会已经等到心急火燎,终於难耐出手。」 诛月听罢默然少顷,最终同意。 之後两人便一同回了魔界,如今诛月身上没有灵珠妙晖相掩饰,其他魔一看便知此人非魔,亦非神,想来也就只有魔神才会拥有如此奇异的体质。 不过,即便看得出诛月是魔神,却也没几个人会联想到他就是身带那禁忌之血的、已经近乎绝迹的崆纭 与上回不同的是,这回牟纶直接让诛月住进了自己的寝宫。 另外,牟纶手头刚巧落了一些事需要处理,虽然算不得严重紧急,但若有事不做完,放在那里也是让人不舒心,因此这段时间牟纶出外活动的频率便较以往稍微多了些。 而日复一日,每当牟纶从外头回来,渐渐有了个先皱起眉头的习惯。今日亦然,他刚到魔宫门口,便看见一些仆人oo离去。 牟纶吸了口气继续前行,来到卧房前,推开门,尚未入内,便嗅到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再看地上,还残留着尚未清洁的血迹。 视线一转,只见诛月坐在窗台上,一条腿自然垂落於地面,另一只脚抬起来踏着窗框,手中握着一把小刀,百无聊赖般地削着发梢。 察觉牟纶归来,诛月转过脸朝他看去,淡淡一笑:「牟大哥,你回来了。」 牟纶缓缓走到他身旁,脸色复杂地道:「你怎麽又这样了?」 自从回到魔界以来,几乎是每一次他从外头回来,就会得知诛月杀了魔,少则一个,多则好几个。 其他下人对诛月都很是畏惧,哪怕对他这种行为心有不忿,却也不敢得罪魔君的贵客,只好战战兢兢绕着他走,可每天却都还是照常有人死去。 「我对魔是何看法,牟大哥是知道的,不是麽?」 诛月平心静气地应道,「牟大哥从前曾经说过,带我来到魔界後,若我实在手痒难耐,牟大哥还会送几个魔来给我杀。现在我所杀的这些魔虽不是牟大哥送来的,但也是牟大哥府上的,牟大哥想必不会舍不得吧?」 听得这番理论,牟纶不禁又是好气,又是无奈,这家夥如今可不是一般的伶牙俐齿,就连他居然也常常会说不过。 要说这话没有道理,还真的并不是。可要是说有道理…… 「问题是这些人又做了什麽?」 牟纶微微板了脸色,沈声道,「从前那些就不再提,今天这个又做了什麽?」 「他鬼鬼祟祟在房子周围打转,欲窥探房中情形。」诛月答道。 牟纶闻言暗暗一咂舌,果然又是这种牵强附会的理由。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你毕竟是魔神,在这儿可算异类,又居住在魔君寝宫之内,谁不会忍不住多想?」 顿了一顿,有些嘲弄地轻笑两声,「何况上回我带你来到魔界之时,你也待了好些天,那时也不曾见你手痒,现在怎麽倒是天天都手痒了?」 「那时我身戴妙晖,别人都只以为我是凡人。便是好奇,也只是对於凡人的好奇。」 诛月从善如流地解释,「而如今他们都已经知晓我是魔神,如若好奇得过了度,就不太好了。」 「……」随便在房子周围转转,这也算好奇过度麽? 牟纶苦笑着叹了口气,倏然心中一动,唇角危险地挑了起来,「你在魔界如此肆意妄为兴风作浪,该不会是故意,以此迫使我快跟你回人间去吧?」 「无论去任何地方,若牟大哥不是心甘情愿,而是受我逼迫,这又有何意义可言?」诛月沈静相望,一双金眸深邃异常。 牟纶语塞,沈默无言片刻,抬起手抚上了诛月面颊,幽幽道:「诛月,可以给予你的,我已经给你许多了。你要求得多并不是错,但若是贪得无厌、需索无度,便是於你自身也并没有好处。」 诛月半晌不再说话,只静静盯着牟纶,若有所思。 直到牟纶快要忍不住出声问他所思为何的时候,他才重新开了口,慢声问道:「牟大哥对从前那些人也都是这般说话麽?」 那些人?牟纶一时不解其意:「哪些人?」 「被你所宠幸的人。」诛月道。 牟纶不禁怔了一下,突然感到不悦,其中却又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情绪…… 「居然将自己与那些人相提并论,你可知这有多愚昧?」他如此回道。 诛月便笑了笑,淡然道:「我与他们自是不同,但至少有一点,还是相同的。」 「什麽?」 「都想将牟大哥据为己有,不交给任何人。」 「……」 牟纶微讶,正欲说些什麽,却已被诛月勾住後颈拉了过去,深深地吻住双唇。 英挺的眉宇皱了一皱,终是缓缓放开。 其实近来牟纶时常会感到有些奇怪,隐隐觉得诛月似乎变得越来越霸道专制,甚至有时候会不讲道理了。 而更为奇怪的是,他一边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一边却又并不会多麽反感厌恶…… 是不是连他自己也受到影响,有些什麽地方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如若长此下去,他,还有他,将会变成怎麽样…… ☆、(13鲜币)魔魅神迷 34 诛月向牟纶提起要回去人间之时,恰逢牟纶手上又有一些事务要处理,虽说并不是十万火急,但若是做到一半却搁置下来跑去干别的事,也难免有点不痛快。 「去人间是肯定会去,但也不必急在这一天两天,你先耐心等等便是,过几天我再陪你同去。」 对於牟纶如此说法,诛月却一反常态地不予理会,坚持要即刻动身。 牟纶实在没辙,最後只得说:「那麽你先一个人过去,等我这边事情了结,便去找你。记得自己小心,在我过去之前,你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了。」 诛月沈默点头,就此离去。 牟纶原本还想着与他好好道个别,结果就只能瞪着他那英挺而孤僻的背影,心里犯了一会儿嘀咕,但也并未纳闷太久,随後便去处理自己的事。 之所以放任诛月独自离去,并非牟纶所愿,他也会舍不得,也会担心挂记,然而这是诛月自己强烈要求。虽不明白诛月究竟是为何这麽急於返回人间,总之既然诛月执意如此,他若是将诛月强留下来,想必诛月也不会留得开心。 况且,他终究还是魔君。而诛月,是他的唯一,却并不是他的全部。 反正他会尽快将事情处理完毕,而後去找诛月,到那时再好好哄哄人家便是。 诛月回到人间後,第一个所去之处并非那座木屋,而是沿着江边一路前进,最後来到一片群山连绵的峡谷。 金色阳光从树顶叶片的缝隙中间渗透下来,光线虚虚实实,有如迷幻。整片密林都沈浸於寂静之中,静得有些过份。 诛月站立在林荫间,微微仰首,目光放得再远,但也始终望不见天际。 突然,一个通体漆黑的人影从林中窜出,不偏不倚地向着诛月猛扑而去,迅如雷电,几乎不可能躲得过。不过诛月却显然是早有准备,迅即侧身避了开来。 那个黑影从他身旁堪堪掠过,落在地上,旋即直起身来。仔细看清楚了,那原来是个身形矮小精瘦的男子,相貌其实不差,只是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阴飕飕的邪气,让人看了难免有些不大舒服。 男子咧开了嘴,露出满口白牙,那上下四颗尖利的獠牙尤为显眼。他的笑容显得很是欢快,甚至猖狂:「想不到你竟还知道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很好!崆纾你终於已经认命了麽?」 「说完了?」 诛月音容似水,沈静而冷漠,「出招吧。」 摩妖脸色一黑,紧咬着牙阴狠地笑笑,纵身往後一掠甚远,身形骤然剧变,须臾间变作了一只黑猫。 万年猫妖,已远远不是寻常猫儿大小,乍眼看去,居然好似一座小楼般巍然伫立,可谓是猫之巨人。 诛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多余的话不再说,身上便绽放出耀眼金光,化为了崆缭型。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化作原型後,其身形也迅速长大,越来越大,到最後,竟是与那猫妖不相伯仲。 两只巨兽相互瞪视,久久对峙着,直到猫妖首先发起进攻。 尽管体积如此庞大,但这两只巨兽的动作却都是异常地灵活敏捷。猫妖一扑而来,猫爪锋利如钩,直取崆缑婷拧 崆绲屯繁芄,那条已是形如长龙般的粗大尾巴挥动起来,一下甩了过去。猫妖却不躲不闪,顺势就抓住了那根尾巴,张口便咬,若是能咬出血来…… 只不过,崆绲奈舶投起来虽然看似灵活柔软,实际却是相当坚硬结实。猫妖一口未能咬破外皮,反而被那根尾巴掀了起来,往地上重重一摔。 巨物坠地,整片大地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猫妖险些被砸得晕头转向,立即松了爪往後跳开,重整态势,再次攻去。此番他先做了个佯攻,紧接着又一次袭向崆绲奈舶汀 崆缟砬凹负跏钦也坏饺魏纹普溃不论攻击何处,都有可能会被那根棘手的大尾巴扫荡到,倒不如直接向尾巴攻击,最为快捷实在。 猫妖再度将那尾巴一口咬住,咬得比上次更使劲,只差一点便可以当真咬破。 崆缥舶投读艘欢叮骤然分裂,化作一根一根细长的尾巴。猫妖牙关之内顿时一空,便再也咬不住了。旋即,其中几根尾巴就势从猫妖嘴里插了进去,穿肠而过。 猫妖发出痛嚎,忙不迭地後退撤离,口中鲜血不断滴落,它步步後退,小心翼翼,但却并未气馁,还想要重整态势。 然而接下来崆缛纯始主动,转守为攻,咄咄逼人追击而去。 一时之间,只见山间群鸟惊飞,群兽奔逃,乱作一团。 不久後,但闻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继而便是巨物轰然倒地的「砰咚」一声闷响。 曾经嘈杂混乱的山林间,回归沈寂。 诛月恢复了人形,头上、脸上、衣服上,俱是鲜血淋淋,只不过,那并不是他自己的血。 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抬脚,在地上那个倒卧着的黑衣男子身上一踩,对方并无丝毫反应,显然已是死透。 喉咙被咬碎,脊梁骨被断成几截,想不死也难。 诛月蹲下身,伸出手往他胸口一抓,从中挖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物体,依稀间仿佛还在微微跳动。 诛月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捧着这东西站了起来。 就在他身後,一个人影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无声无息地步步走来。 数日後,牟纶办完了事,便即刻去往人间。到了那座木屋一看,却无人在内,他不禁又茫然了,不知道是该留在屋里等候着,还是该出去外界找寻。 心下又是郁卒又是惦念,这个诛月,怎麽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抑或是……被那摩妖找上了麽?若是如此,那他现在…… 思及此,牟纶便更是没了耐心留在屋子里干等,出外到处找寻。 与上回一样,这回他也依然是毫无线索,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才对。但,幸运的是,就在寻找途中,他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山中精怪的议论。 说是,前几日在某处发生了一场恶战,一个道行极高的摩妖,与一个身份不明的魔神殊死大战,煞是惨烈。 只是由於在场其他人都吓得纷纷逃窜了,无人敢留在原地旁观,因此也就无人知晓那一战最终结果如何。 牟纶闻言,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立即往他们所说的地点赶去。 到了那儿,大战曾经发生的区域一看便知,那周围的树木花草全都已经被糟蹋得不象样子,地面上还残留着不少血迹,早已干涸,渗入了泥土之中。然而,却并不见尸身或是残骸。 牟纶站在血迹旁,心神不宁,但觉快要窒息一般。他无法判断这究竟是谁的血,也无从猜测诛月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 突然,身後隐约传来动静,牟纶迅即转身,看清来人,顿时错愕地瞳孔一缩。 站在那里的,居然是天界二太子──思长。 在这种时候又看见这个家夥,牟纶越发感到心烦意乱,脱口而出就是质问:「你怎会在这里?」 思长神态雍容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静,淡漠地道:「我在等你。」 「……等我?」牟纶揪起眉心,眼中透出露骨的质疑。 思长不为所动,只道:「你是来找诛月的,不是麽?」 「你──」牟纶大吃一惊,然而心中有个角落却又依稀带着了然。 原来,诛月果真是与这天界二太子在一起麽…… 双拳不禁紧攥起来,阴沈地问:「诛月现在何处?」 「跟我来。」冷淡说罢,思长转身就走。 牟纶脸上涌起阵阵寒意,可是事到如今却又别无他法,只能跟了上去。 ☆、(25鲜币)魔魅神迷 35 一路无话。 其实本该有很多东西要问,譬如这是要去何处,那日战果如何,诛月是否受伤……然而面对着思长,牟纶便是想问,又实在不愿与此人多说。 反正只要见到诛月本人,其他的也都不那麽重要了。 最後,思长带着牟纶来到人间一处山庄内,看样子似是废弃已久,甚至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阴森之气,想来是曾经发生过什麽事而在这里死过不少人,之後便再也无人入住。 不过思长带着牟纶所进入的这间房里,却有着一种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清静气息,尤其是那四位如同雕像一般矗立成两排的天将,更是威仪无限。若是换个场景,牟纶恐怕倒要以为自己是被拖到天界审讯来了。 房中几乎没有什麽家具,只有房中央的一张圆桌,桌上摆着茶壶茶杯,但桌边却没有椅子。而在房间尽头,端放着一座高椅,诛月此刻就坐在椅中,面色空洞,眼神木然。 他的双手平放在椅子扶手上,两只手腕上各戴着一副镣铐,长长的锁链从椅背上挂了下来。 牟纶看不出那镣铐是以何种材料所制成,但他察觉得出,诛月身上没有丝毫灵气流转。若是他想的没有错,诛月的灵力多半就是被那副镣铐给封制住了。 而除此之外,那两根钉在诛月肩胛骨处的玉钉,其末梢有淡淡光圈旋转着,光圈中所呈现的咒文,牟纶是认得的,那是一种令人失神的术法。 亦即是说,诛月此时不但灵力受封,连神智也被禁锢,整个人真正与一尊石像没有任何区别。 「你……」 牟纶倒抽了大口凉气,猛回头向思长瞪去,「你对他做了什麽?!」怒声质问,手上魔印开始显现。 「牟君暂且不必激动。」 思长神色如常,不疾不徐地道,「牟君,你贵为魔君,自然也是聪明人,想必不会不明白,你若在此处动手,便是能够冲破我们五人,脱身回到魔界,然而诛月的性命却是决然不可能保得住的。该如何拿捏,还望你好好斟酌。」 「……」牟纶牙关紧咬,几乎快咬碎了满口牙龈。 气──怒──无以复加,恨不能立即出手将面前之人碎尸万段!然而,却又不得不有所顾忌。 不论如何,思长既然特意引他来此,且给他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必然不会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这个天界二太子,绝对是意有所图…… 牟纶竭力按捺住了满腹怒火,冷冷问:「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 思长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你的魔印。」 「魔印?」牟纶怔住。魔印这种东西,天界二太子要来有什麽用?真是怪诞至极…… 蓦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麽,眼中顿时乌云密布,「你要的,莫非是魔君契印?」 思长颔首:「正是。」 牟纶险些仰头大笑,居然还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荒唐事! 「哼,简直无稽之谈。」 面对着牟纶那满目讥诮,思长却只凉凉一笑,眉头动也不动:「我将你带来此地,本就不是为了要与你『商谈』。」 牟纶脸色丕变,不禁侧目向诛月看了一眼,拳头便又再次攥了起来。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暂且还是得维持冷静,看回思长,毫无抑扬顿挫地道:「你要魔君契印又有何用?便是给了你,你也用不上。」 魔印,每个魔的身上都各自会有,有的魔还会有很多魔印。有些魔印是战斗所用,此外还有各种不同功用的魔印。而其中又有一种特殊的魔印,是身份之印。 六位魔君身上便都有这样一个契印,此种契印是与魔界紧密相连,让魔君的力量始终保持充沛源源不绝,因而可以说,只要身在魔界,魔君就是不败。 之所以有六位魔君并存,乃是天道所定,其实有一部分原因也正是由於魔君太过强大,只有互相制衡,方可维持魔界乃至六界的平衡。 此外,魔君虽是固定六名,但也并不总是一成不变。如有必要,现任魔君亦能够退位让贤。 若有一任魔君卸任,那麽,只要有合适接任人选,并得到至少三位魔君的认同,那麽这人就可以烙上魔君契印,成为魔界最重要的一分子。 而魔君若要卸任,最基本的一方面,就是要除去身上的魔君契印。 然而这魔印并不是简单的印,更与魔君的灵力息息相关。毕竟魔君之职绝非儿戏,不管是谁,一旦接受了魔君契印,便是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否则若是随意地卸了又上,上了又卸,还有什麽规矩可言? 所以,卸去魔君契印将会需要付出很大代价,不但是那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更有魔君本身至少一半的修为。 「我也不曾说过对魔界有兴趣。」思长如此说道,从袖中拿出一块椭圆形的石头,通体莹白,朴素无华。 「这是缭峭石,你只需将魔印取出,封进此石中即可。」 「喔?」牟纶眯起眼,「然後呢?」 「然後,再凑齐另外几样物事,天子神纹,鬼叟之灵,摩妖与圣仙心窍之血……」 思长微微顿住,嘴角若有似无地挑了挑,「说来,日前诛月灭除了一个摩妖,倒是正好为我凑到了这其中一样。」 「……」牟纶神情一滞,思绪却瞬息间沸腾变换,一下子便想到了许多许多。 原来……是这样麽…… 想到的越多,便越是无话可说。思长亦不在乎他有何想法说法,兀自继续说道:「六样东西凑齐後,便可炼铸一柄剑。」 「剑?」牟纶讶异,这人如此大费周章,集齐那些堪称是天下间最难获得的东西,就只为了炼一柄剑? 「不错。」 思长缓缓道,「这种冶炼方式乃为秘法,你不知道也不奇怪,不过你想必听过这剑的名字──荒天。」 牟纶惊愕得瞳孔紧缩,说不出半个字来。 荒天,自古以来只有耳闻,从不曾见过听过真剑现世,似乎它从一开始就仅仅只是、并且到将来也仅仅只会,存在於所谓的传说之中而已。 据说,荒天并非一把战斗利器,它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作用,是破天道,逆天伦,可以说是一种打破常规的物事。而若使用它,便能够做到一些天下间本应该是不可能做到的事,譬如…… 牟纶心中一动,隐约猜想到了什麽,瞪着思长半晌,蓦然大笑起来:「我还以为天上之人都过得安神自在,不胜惬意满足,却想不到原来天界也有如此野心勃勃的人,而这个人甚至还是高高在上的二太子!」 「你当然想不到,也不该想到。」思长就只回了这样一句,若有所指。 牟纶笑声一收,脸色好似暴雨将至的天空。片刻沈默之後,他问:「若是我不肯交出魔印呢?」 「取出魔印自有一套方式,只有魔君知晓。你若当真不肯,我们也强求不来。」 思长依旧不愠不火,「方才我已说了,你若要一战,并不是没有可能安然离去。只不过,诛月你是断然救不走的。」 「……」牟纶无言。 实际上,从方才见到诛月之时起,他就已经仔细地前後思考过,如今诛月的神智与灵力双重受制,即便他有办法突出重围去除掉诛月手上的镣铐,可是他不知道该怎麽解开那两根玉钉上的咒文,若将之强行拔出,极有可能会对诛月的精神造成巨大损害。 亦即是说,若要强行突破,指望诛月来帮手是根本不可能的。而若靠他一己之力…… 结果正如思长所言。 牟纶咬了咬牙,心中计量:「便是我交出魔印,你真会容得我带诛月安然离去?」 「不论你对我有何成见,这点信用我还不至於没有。」 思长勾了勾唇角,冷淡而傲慢,「当然,你信与不信,都是你的事。」 ……好个天界二太子!牟纶早知他不简单,却也不曾料想他是如此不简单。 便是阴阴一笑,嘲道:「你让我获知了荒天之事,难道你就不怕我将此事说出去?」 「这点道理,应是无需我多说才对。」 思长漠然道,「你将这种事说出去,於你自身并无任何好处,反而引来我追杀你与诛月,那麽你今日舍弃魔印救出诛月之举,又有何意义?你明知故问那样的话,难道是明知无用,还在这里拖延时间麽?」话到最後带上几丝讥诮,真可谓是刺人不见血。 牟纶腹中怒火炙燃,简直可以烧尽方圆十里众生万物,然而此时此刻,却是不能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 「你不愿交出魔印也是人之常情,魔,薄情寡义其实正常之至。」 思长又道,「只是可惜了诛月,一心想与你共同过上平静日子,这种生活尚未过得几天,便就要永远结束了……」 「住口!」牟纶暴喝,怒不可遏地一甩手,一支魔印化成的短矛便向思长疾掠而去。 思长虽贵为太子万金之身,却素来尚武,反应极其迅捷,略一侧身便让那矛头从颈旁掠过,未差一丝一毫。 尽管遭到袭击,思长脸上却并未显露任何动容,倒是那几位天将中有人不忿,意欲出手,也被思长以手势命令退下。 一击落空,牟纶也没有再继续进攻。方才那一击本就只是一时冲动而为之,只要稍稍冷静下来,他便明白这样做是不应该的,是绝不可以的…… 双拳紧握,指甲都已深深扣进皮肉,他却没有丝毫痛觉,实在已是心寒到麻木。 「你之所以接近诛月,与他交好,其实就是为了这样一天?」他问。 被问到的人不置可否。 牟纶别过头看向诛月,扭曲的冷笑在嘴角勾起,近乎有些狰狞。 「看到了麽?诛月,这就是你所信任的『朋友』!」他一字一顿地道。 诛月安安静静坐在原处,眼珠不转,手脚不动,像是什麽都听不见。何况以此情此状,便是他听得见,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其实诛月并无过错。」 思长蓦然道,语气悠悠,「他所想的所做的,都非常简单……亦很孤单。他并不需要朋友,却又比谁都需要有人陪伴──有你相伴。其实他很聪明,聪明到你甚至无法想象……」 眼神瞬间深邃起来,无声地慢慢一笑,「不过有的时候,他也会傻到任何人都无法想象。」 牟纶沈默不语,心门紧锁,已经不想再去思索这个人在说些什麽,连多听一个字都是厌烦之极。 他迈脚走上前去,来到诛月身边,伸出手在诛月面颊上轻轻抚摸着,此时此刻,多麽期盼这个人能转动眼睛朝自己看过来,像从前那样呼唤──「牟大哥,你来了。」 「嗯,我来了。」届时他一定会这样说。 可是这个人却始终都不看他,也不叫他,怎麽可以…… 诛月怎麽可以不看着他,不对他说话,不给他笑容?怎麽可以就这样……结束…… 「牟君若是一时下不了决定,可以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考虑。」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语从身後传来。 牟纶听罢,立即回道:「不必了。」 深深望了诛月最後一眼,牟纶转身,走到房中央的圆桌边,将指尖按在桌上那块缭峭石之上,阖起双眼,口唇翻动,无声的咒文念念而出。 周身魔力开始流动,只见他脸上、手上,所有袒露在外的肌肤上,一片片魔印时而闪现、时而消逝。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只独独留下了最後的,那道从他眉心延伸到额周边缘的火焰状魔印。 与其他魔印不同,这道魔印并非紫青色,而是血一般的猩艳红色,微微光芒流动闪烁。 牟纶仍在不断念念有词,突然,额上那道魔印如同化作了一道血泉般喷涌而出,往缭峭石中飞快渗入进去,不过半刻,魔印便全部输出到了那块模样平凡无奇的石头里。 如今牟纶额上,只剩了一道如同烧伤後的淡淡痕迹。 他的双手按在桌上,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有些涣散的目光向思长看去,气喘吁吁,却拼力挤出话语:「放了他……」只说出这三个字,便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这时候,思长若想取他性命,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思长走过去,只瞥了他一眼,眼中光芒一闪而过,旋即便从他身旁经过。 来到诛月面前,先解开了他手上的镣铐,而後思长指尖化出白光,在那两枚玉钉末梢一抹,光圈便随之消失。 玉钉拔出之时,诛月那久久未曾活动过的眼帘眨了一下,缓缓地抬起来,眼中映出思长的身影。 随即便又移开了视线,往下而去,看到了房中央倒在地上的人。 金眸之中泛起涟漪,双眼再次眨了一眨,终於站起身来,向那人一步步走去。 思长望着他从面前走过,又回过头去继续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何必?」 诛月脚步一停,尚未接话,又听思长接着道:「如今他已经给不了你什麽,若是日後你遇上棘手的麻烦,他非但帮不上忙,反倒有可能拖累於你。」 「你不懂。」 诛月淡淡道,重新迈脚往前走去,「你也不该懂。」 话音未落,人已来到牟纶身边,蹲了下去,将他上身轻轻托起。他已意识全无,眉宇之间却还始终纠结,一定是曾经承受过……并依然在承受着莫大的苦痛。 诛月揉了揉他的眉心,揉不平。 蓦地侧过脸去斜睨身後一眼:「你还不走?」 思长静默,走了过去拿起桌上的缭峭石,向另外几人略一颔首,便一同往屋外走去。踏出门口之时,留下了幽然一句:「保重。」 诛月没有回话,只凝眸注视着怀里的人,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的面颊、眼角、薄唇…… 恍惚记起当年,曾经听见他对另一人说──『人心就是如此,为了某个目的所付出的越多,便越是无法放手。呵呵……我便是要他离不开我。』 金眸闪亮,如火如电,双眸的主人柔声低语:「牟大哥,你要我离不开你的方式,是给我新的生活。而我要你离不开我的方式,是毁去你旧的生活。」 眼中光彩愈发地温柔起来,爱怜满盈,唇边噙着无限满足的笑容,一下又一下轻吻怀中人的额心。 「牟大哥,请不要怪我……」 我此一生别无所求,只不过是想要你──只要你。 我不在乎你是怎样的人,亦不在乎你是如何看我,我唯一所想的,便是与你在一起,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我愿意当你的座骑,我愿意被你打骂,我愿意接受你所有的温暖与冷酷。 为你,我不怕失去一切。我只要,你将你的一切全都交给我,你的眼里只看着我,你的怀抱只属於我…… 我不愿被其他人、其他事占据你的视线和时间,所以,请不要怪我。请体谅我千年来的思念,请理解我害怕失去你的不安。 我仅仅是仅仅是太喜欢你而已…… ☆、(17鲜币)魔魅神迷 36 深山,水边,木屋。 牟纶躺在床上,已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中间一次都不曾醒来过。由此可见,自行卸去魔君契印对於自身损害是多麽大。 便是睡着,这几天牟纶也睡得很不安稳,眼皮底下时不时转动着,似有梦魇纠缠。 诛月用水沾湿布巾,为牟纶擦拭脸上颈上的汗珠。冷不防地,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目光呆板笔直,定结在半空中某一点。 片刻之後,才轻轻眨了一下眼,似是这才察觉到有其他人在,视线向诛月转去,满目茫然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猛地坐起身来扣住他的肩膀,开口便急急问:「诛月,你还好麽?你去了哪里?」 「我没事。」 诛月轻轻按住牟纶的手背,温柔道,「我没去哪里,我一直在这儿。」 牟纶薄唇抿得泛白,瞪着诛月好半晌,仿若终於确认了他是真实存在的,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低下头,愣愣地看着床上,被褥上的淡雅花纹好似云雾般纠缠缭绕…… 面色忽又一变,他抬起头,扣在诛月肩上的双手勒得更紧,眼中那片白雾般的茫然,渐次变成了灰暗暗的火焰。 「为什麽?为什麽你不肯听我的?」 他问,并非简单的问,而是凌厉苛责的质问,「若是你肯等我一起到人间,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你便不会被那个二太子抓去,我也不会去救你,为你而失去了魔君契印……为什麽,怎会变成这样……」质问声渐渐微弱下去,犹如喃喃自语。 牟纶此时脸上的表情,似混乱又似失神。其实已很显然,他此际醒来并非真正醒转,头脑还根本不曾清醒,更或者是还陷在半梦半醒之间。 所以,他会说一些平常不可能会说的话,会做一些平常不可能会做的事…… 突然地,他一把揪起诛月的衣襟,转手将人摁倒在床上。魔印开始在他皮肤上若隐若现,全部都是煞气之印,映衬着他那混乱不堪的脸色,愈发有种莫可名状的狰狞。 至此诛月已能确定,牟纶此刻与其说是还没睡醒,或是不够清醒,不如说他是处於一种疯魔状态之中,而这多半是由於失去了魔君契印,灵力在那一瞬间的大幅收缩所致。 如无意外,这也应该不会对他的身体有什麽大碍,只不过── 「牟大哥。」诛月尝试着呼唤他,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却被他狠狠一掌拍开。 「一切都是因为你!」 他怒吼,「若不是你,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都是因为你,你,你!……为什麽会为了你?为什麽……」 蓦地两手一扯,将诛月的衣襟撕裂,手指在那裸露出来的胸膛上盲目乱抓着。原本白皙洁净的肌肤,很快便现出一道又一道红色印痕。 他的眼神,好似面前是一个毒物般,死死瞪视着对方。 「你,就只是你,只是这样一个……不过就这样而已……」 他喃喃着,有些语无伦次,忽然道,「还有尾巴,你的尾巴呢?」 诛月略一考虑,还是满足他的意愿,将尾巴从身下滑了出来。 牟纶一看,立刻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玩意,要完整的。」 诛月依言,将分裂开来的细长尾巴重新合起,并成了那根完整的大尾巴。 牟纶将之捉住,似玩弄又似抚摸着,往下摸索到一个地方,猛然抓紧。 诛月眼角微微一抽,险些本能地一甩尾巴将人打飞。 实在不愿对这样子的牟纶计较什麽,诛月便试着抽动尾巴,想将之收回来。却被牟纶察觉他的意图,当下将手里的东西捉得更紧。 诛月痛得厉害,冷汗已从额上渗了出来。其实并非不能脱身,然而现下,他却不打算这样做。他想看看牟纶还会说什麽,会做什麽…… 但见牟纶低下头来,与他的脸挨得很近,那抹残酷而阴寒的笑容便在眼前,占据了整个视野。 「这就是你,就是这样的你啊……」 牟纶如是说道,「让我变成了现在这样,到底凭什麽?凭什麽,我就要为了你变成这样?」 听到这里,诛月心里便差不多明白了。 当日牟纶为救回他而剥除了魔君契印,这是牟纶自己甘愿的。本来,牟纶并不是不可以丢下他,自己脱身回魔界,但牟纶还是选择了救他。 与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这就是牟纶的选择,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个人。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心底却还是留下了疙瘩…… 「牟大哥。」 诛月定定望着他,轻声问道,「你可是不甘愿麽?」 「不甘愿?」 牟纶似乎怔了一下,缓缓摇头,「我是魔君,魔君啊……魔君这位子,其实我不在乎,从来就不。我若愿意,随时都可以撇掉不要,但──绝不是受别人胁迫而被夺走。」 语毕,牟纶捏住了诛月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无意识般地野蛮撕扯着他的衣物,结合此刻的神情,就像是想要将这个人彻底摧毁一般。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你……不过是千年之前与你凑巧相遇,千年之後,我竟会因为你而变得如此的,如此的……为什麽,到底为什麽?!」 牟纶猛然大吼一声,将诛月一拽而起,推搡到墙壁上。诛月背上吃痛,却依旧没有任何举动,只是深深地凝视着面前人,嘴唇开了开,但却欲言又止。 牟纶看见了这表情,吼道:「说话啊!告诉我到底为什麽?到底我欠了你什麽,嗯?给了你那麽多,还是不够,为什麽……到底要怎麽样才够?你说啊,要怎麽样才……」 说着说着语调渐弱,手下却猛地使力,揪着诛月的尾巴往上提起。如今他虽灵力大减,蛮力却还有不少。 诛月暗暗吸了一口寒气,按住牟纶的肩膀本欲将他推开,却看到他身下被褥一撩,气势汹汹地凑近过来。 诛月脸色微微一凝,眼中光芒千变万化,放在牟纶肩上的手便缓缓地垂了下来。 牟纶握着尾巴的那只手也渐渐放低,让诛月的身体往下降落,而他自己则拱起腰,往上猛地一顶。 刺痛,自两人合二为一的部位绽开,不单只诛月,连牟纶也是。但他却仿佛毫无感觉,低吼一声:「为什麽?!」又是重重一记挺进。 丝丝殷红液体,沿着他的分身流淌而下,当然,这并不是他的血。 借助於血的润滑,之後的进入便渐渐顺畅起来,他径自前进,毫不留情,直到将整根都插入进去。 从未开辟过的甬道紧窒异常,柔软而又温暖,似乎让牟纶的脸色也隐隐柔和了些许,他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呢喃道:「对,我已经给了太多,已经回不了头,也已经……不想回头……」 说着便开始抽送起来,一时快,一时慢,一时轻,一时重,口中还不断地自言自语着,有些话说的听得清,而有些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麽。 诛月也没有刻意去听,那些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惟有与他在一起的这个人而已。 他只是沈默不语,亦毫不作为,任由牟纶做着这种不知该算是残酷、抑或是自残的事。 他的脸孔微微低垂,看不清此时表情,只看得到额际两旁缓缓滑下的一道道汗水,滑过那略显苍白的肌肤,滑过那细长上挑的眼角,似泪珠一般滴落在身上,绽放成片片水花。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不该的……」 牟纶凑得更近,一边吻着诛月的耳垂一边低语,「有什麽弄错了是不是?是不是?」 「牟大哥。」 诛月终於开了口,声音里沈沈的柔情,「原谅我……」 「原谅?」 牟纶目光一厉,嘴角隐约扭曲起来,「你所造成的,我所失去的……不是说千万次『对不起』就能挽回。」 「我不会说『对不起』。」 诛月摇头,眼中涌起坚定,「我希望牟大哥谅解我,但我并不认为我所做的有错。」 「你……」 牟纶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地瞪着诛月半晌,蓦然,动作就野蛮起来,将诛月拽了过来推倒在床上,趋过去压在他身上,疯了似的狠狠抽插着。 床上的血迹早已干了一滩,又被新的鲜血浸湿。 这样做的快感,也不知是从何而来,是仅仅来自於身体,还是连心里都会有那凌虐残忍的快感? 答案,或许根本就没有…… 牟纶倏地仰头,长发从诛月脸上甩过,随即他便伏下去趴在了诛月身上,右手缓缓抬起来,扣住了诛月的脖颈,一点一点越扣越紧。 「竟会为了一个人而做出自卸魔君契印的事,这样的我……与困兽又有什麽区别?」 话语中充满自嘲,苦笑几声,而後长叹,「若是没有你……倘若从来不曾遇见你,所有一切,或许都会不同……」 诛月眉心一颤,旋即紧紧蹙了起来,许久才好不容易地放开,然而眉宇间的阴影迟迟没有完全散去。 「牟大哥若不情愿,本可以不必救我,我亦不会对牟大哥有丝毫怨恨。」 「不救你?」 牟纶愣了愣,垂下眼睫,「不救你,你将死去,我……也将解脱,再不会为一个名为『诛月』的人而动摇,更不会再为了哪个人而做出自卸魔印这种蠢事……」 越说,神情便越是恍惚,呆呆怔怔,「失去了魔印,我可以活下去。没有了诛月,我也依然可以活下去,只是……活得再久,也没有了丝毫滋味可言……」 眉头猛地揪紧,勒住诛月喉咙的那只手滑到後方,扣住了他的後颈,低哑地道:「要如何才可以将你舍弃,如何可以不理会你,忘记你,有没有这种方法……」 「没有。也不能有。」 诛月按住牟纶後脑,将他的额头押在自己肩上,「牟大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牟纶哑然无言,忽然再一次掐住诛月脖颈,恶狠狠道:「你令我所遭遇的所失去的,我永远也不会饶恕你!」 就这样掐着诛月,下身又开始抽插起来,不温柔,不怜惜,甚至不像是在欢爱,就这样施虐着……一直到他筋疲力尽,倒在诛月胸前,重新陷入了昏睡。 诛月将他从身上推下去,让他躺平,给他盖好被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一笑:「便是牟大哥失去了一切,我也会永远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凑近,深情地吻上他的双唇,犹如誓言,无声地萦绕在彼此唇齿间。 ☆、(16鲜币)魔魅神迷 37 牟纶再次醒转过来,又是两天之後。睁开眼,先是茫然发呆了片刻,而後才想起四下环顾,认出这是在那座木屋里,但却并不见那位屋主人的身影。 感觉,好像四肢百骸之中都依然残留着大把大把疲惫,然而牟纶又不愿就这麽一直在床上傻傻躺着,便还是起身下了床,穿好衣物,拖着沈重的步伐走出屋外,深深地大吸了几口气。 此刻他已经是确实的真正的清醒了,也记得起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自己所做出的选择,以及为此所失去的东西…… 不过,对於中途那一次醒来时的所作所为,他却是没有丝毫印象了。 他走到河边,垂眼望着水中映出的倒影,看起来与从前明明还是一个模样,可他却总觉得自己身上带着说不出的狼狈。从未有过的狼狈不堪…… 苦笑,迈步,踩着河滩往前走去,越走越深,河水很快就没到腰间。 忽然,一个人影从身後冲了过来,拦腰将他一把抱住:「牟大哥要去何处?」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牟纶怔了怔,竟莫名地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虽然并不是隔世,只是有些东西,却的确可以说物是人非…… 摇摇头,拉回了越跑越远的思绪,淡淡道:「不去何处,只是觉得身上不适,想在水里面浸上一会儿。」 说到这里,蓦然失笑,「怎麽,难道你还以为我会溺死在水中不成?」 诛月没有接话,就只是固执地紧抱住他不放。 牟纶暗暗叹了口气,思忖片刻,道:「我已不再是魔君,回不回魔界都无所谓了。不如,我们便去游历天下,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累了便回来此地歇歇脚,你看可好?」 「好。」怎麽会不好? 诛月心中欢喜,满溢温情,连语气也温柔得似要滴下水来,「只要牟大哥在我身边,什麽都好。」 「傻瓜。」 牟纶不禁微笑,抬起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握住了诛月抱在他胸前的双手,感觉着这份真实的触感与温度,刹那间……真的觉得,除了此时手中握着的这个,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心念一转,他提议道:「上回说好了要一起去找瑶黎,我却没去成,这回我们便重新再去一次,如何?」 「好。」什麽都好,只要与你在一起,人间天上,皆为乐土。 说要去找瑶黎之心,与其说是牟纶一时兴起,不如说,更是发自於他内心的不安。 有些事,已经与从前变了太多太多。 魔君之位,他从来并不留恋。所以若认真说来,他所失去的,并不是他所最重视的,实在也算不上有多麽至关紧要。 然而,那毕竟是他一直以来所拥有的,与其说他留恋,不如说是他早已经习惯了,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为所欲为。 突然之间失去了这麽多,心头便仿佛裂开了一道缝,一些惴惴不安就趁隙钻了进去。 他开始变得有些没把握,虽然诛月一直都说着要与他在一起,说绝不要与他分开,他也并非不相信诛月,只是心底深处总是难免有些患得患失,怕未来某一日诛月也会像那些他曾拥有过而又不得已地失去了的事物一样…… 偶尔回过头去一想,这才恍然发觉,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他曾经对诛月那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的容让,其实正是无形间的给予。注定,为了两人之间付出太多,早已经没办法回头。 如若不曾经历那些失去,等到他自己发现到这一点,或许还将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 而现在不过是将这个时间提前,反正既有失去,也有所收获,尚算公平,想开一些就好。他一向也不是那种钻进牛角尖里不肯出来的人。 只是突然明白,原本早就属於自己的东西,原以为尽在股掌之间的,却也会说没有就一下子都没有了。 或许直到如今,这才是他生平头一回认认真真地想要抓住什麽,并将之好好把握…… 两人踏上路途,找寻仙岛并不难,取得瑶黎心也不难,由始至终都非常顺利。之後,既然没有别的事急着去做,两人就暂且留在仙岛上四处闲逛。 岛上有一座小型瀑布,水帘如珍珠般一线垂落,美不胜收。瀑布下方的水潭亦是澄净美丽,甚至连一尾小鱼也看不见,只有清澈得不可思议的水。 只因为曾经在落月岛上住过那段日子,依水而居,又有牟纶相伴,诛月便喜欢上了水。如今在此地看到这麽漂亮的水,自然是要下去畅游一番。 牟纶今日无意下水,就留在岸上,坐在靠近瀑布的岩石处,脚下的泥土已被从水潭中溅洒出来的水打湿。反正闲着无事,他便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随笔画起画来。 画了一会儿,诛月游了过来,看看他画的东西,猜道:「牟大哥在画狐狸?」 牟纶的手便顿住,沈默了一下,道:「在画你。」 诛月也沈默少顷,微微一笑:「喔,是画崆绲哪q麽?我倒是一时没想起来……」 「你就直接说我画得不好,你认不出来便是。」牟纶轻叹了口气,扔掉手中的树枝。 虽明白诛月方才那话并非有意挤兑他,但也正因诛月是无心的,才更加说明……他还是别再继续画下去比较好吧。 随後诛月便上了岸,也不将衣物穿上,就这麽走过来在牟纶身旁坐了下去,捡起牟纶方才扔在地上的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张人脸便画好了,虽没有细节描绘,但就这麽乍眼看去却也颇有几分神似,似──牟纶。 牟纶不禁失笑,半真半假地叹道:「这倒真是失敬了啊!我竟然从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等画画天赋。」 「因为是牟大哥。」 诛月温吞地道,「牟大哥的模样,便是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 牟纶没料到他随口一说便又吐出了一块「大蜜糖」,心里又是好笑,又是阵阵酥软,嘴上却忍不住带着讥诮回道:「大言不惭了吧?那你便闭着眼睛画给我瞧瞧。」 闻言,诛月果真闭上眼画了起来。 居然真的能画,而且画得还不错……牟纶摸着下巴,也真是有些佩服。 可是看着看着,他的脸色蓦地开始变化,到最後终於忍无可忍,一把夺走诛月手中的树枝,黑着脸道:「够了,你在画些什麽乱七八糟的?」 诛月睁开眼看着他,笑得无辜:「在画牟大哥,难道画得看不出来麽?」 「你……」这可不是什麽看不看得出来的问题吧? 牟纶按住额角,「画我便画我,也不用画得这麽……」 画脸还不够,连身子也画,画的是光着身子也就罢了,甚至连胯下那物都是竖立的! 牟纶看得嘴角抽动,险些想跳起来将这幅「画作」踩平,忽地却又莞尔一笑,戏谑道:「你这小子,样子看起来清清冷冷,骨子里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 诛月回了一笑:「因为是牟大哥……」 未等将话听完,牟纶便忍不住扬手打断,一脸无语的表情:「你可不要说你闭着眼睛都是想着扒光我的衣服。」 诛月仍是笑吟吟的,果真扑了上来,将猝不及防的牟纶压倒,不过并没有动手扒他衣服,而是静静地伏在他身上。 胸膛下方传来他的心跳声,沈稳均匀,让人也跟随着心平气和。 「我曾经觉得,全天下都是敌人,存活於世上便要面对无休无止的战斗,连活着都是一件麻烦事。然而若是就这样死去,这一生什麽都没做过,没在意过,没留念过,却又不能甘心。」 当诛月说出这席话的时候,牟纶认真聆听着,想象了一番他所描述的感觉,觉得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毕竟没有亲身体会过,再怎麽口头表示理解,终究都不过是空谈…… 他静默着,诛月亦静静注视着他,蓦地牵起他的手,在掌心之中印下一吻,字字如琢如刻地道:「能够与牟大哥相遇,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最大的幸运。」 「……」牟纶但觉胸中一阵软软绵绵,好像从不曾被触碰到过这麽柔软的角落。 是不是因为他终於完全敞开了心扉的缘故?明明从前面对再多花言巧语也都不以为然,而如今,只为了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他就觉得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一般…… 想要说话,却又觉得什麽都不必说,只凑过脸,在诛月额头上还以一吻。 「牟大哥。」 诛月埋首进他颈间,呢喃般地耳语,「牟大哥,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不可思议地,牟纶居然感到耳根一阵发烫。 回想起来,诛月过往也曾说过那麽多次要与他长相厮守之类的话语,但这,却还是头一回如此简单直接、而又如此甜腻浓情的告白。 牟纶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也会跳得这样乱,活像一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越来越想要说些什麽,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诛月也并不等待他说什麽,扬起脸来亲吻他的唇,一下一下又一下。 恍然,他便明白了,对诛月而言,并不需要他说什麽,因为诛月的心意如此坚定,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麽,要怎麽去做…… 那麽,诛月想要的,就是他。而诛月要做的,就是将他长留在身边。 就这样简单,不是麽? 头一次,对於诛月这执着不移的心念,牟纶感到了几丝佩服。有些东西,说不定他还应该要向诛月学习学习才是。 蓦地感觉到胸前微微作痒,垂眼看去,不知何时诛月已经解开他的衣襟,在他胸膛不停落下好似雨点一般的绵绵细吻。 不由轻吸了口气,旋即又有些啼笑皆非。 到头来,不还是要扒光他衣服了嘛…… ☆、(13鲜币)魔魅神迷 38 自仙岛离开之後,两人漫无目的,走到哪儿便是哪儿。途中,偶尔还是会有不知死活的家夥冒出来,意图对崆缰血下手。至於结果,当然是不会有什麽好下场。 诛月本身实力已经甚强,何况身边还有个牟纶。 牟纶好歹是曾经身为魔君,就算失去了一半力量,实力也绝对不容小觑。若与诛月连手对敌,基本是简单轻松,毫无危险性可言。除非他们遇上了什麽极其棘手的强敌,比如──鬼。 鬼界,说来其实很是奇妙。寻常的鬼并不厉害,至多也就去与凡人耍耍那些不高明的小手段。 而那些鬼界的原住民,即,从一开始就是鬼,而不是由凡人死後所变成的鬼,这种鬼则要厉害许多。尤其是鬼叟级别的,道行更是高得怕人,实力深不可测。 而在这其中,尤以鬼界之主为最。 这日二人遇上的,正是这位鼎鼎大名的冥王──清明。倒也并不是谁有意滋事,纯粹只是狭路相逢,巧遇罢了。 对於所谓的崆缰血,冥王显然没有兴趣,也不需要有任何兴趣。 不过,当冥王看见诛月的时候,却是微微挑了挑眉,堪称俊美的阴森面容上泛开一抹若有似无的深意。 「又是你?」 冥王半笑不笑地说了这麽一句,又看了看与诛月同行的牟纶,目透嘲弄,「身边倒是换了个人。」 诛月闻言毫无反应,仿佛对方并不是在与他说话一般。 反倒是牟纶心生好奇,这冥王明显是见过诛月的,并且很有可能还近距离接触过,只是不知道,这两个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之间会有过这种交集?…… 两路人处在相反方向,迎面走去,即将擦肩而过,冥王蓦然再度开口,幽幽道:「若是下回二太子还想造访鬼界,便有劳你同他说一声,若想寻找鬼叟之灵,直接来与我面谈,不必在私底下暗动手脚,若不然,後果自负。」说罢就此离去。 另外两人也继续往前走着,突然,牟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脸上涌起阵阵深沈。 诛月发现他没跟上来,也停了步,转过身向他看来。 两人对视,目光交会,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也捅不破的膈膜,人就站在面前,心却相距遥远。 久久的死寂,一直到牟纶首先开口,问:「你曾经与那天界二太子一起去鬼界寻找鬼叟之灵?」 「……」诛月不说话。 牟纶接着问:「你早就知道炼制荒天所需材料,并且也知道二太子要炼铸荒天之事?」 「……」诛月依旧沈默不语。 见此,牟纶心中那股预感不禁越来越强烈,虽然他万分宁愿是自己感觉错了,然而已经浮现在脑海中的东西,他不能够装傻视而不见。 难怪他一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就是说不上来究竟是怎麽不对劲,原来…… 抑或许,并不是他真的说不上来,而只是他不愿意往那方面去多想罢了,直到如今……已经不能不想,再也不能,不去正视面对…… 他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如若可以,真的不想这麽问,却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话语:「那所谓摩妖的心窍之血,并不是思长从你手中抢去,而是你自己交给他的,是不是?」 「……」 「你与思长根本就是串通一气,在我面前做了那一场戏,逼使我交出魔君契印,是不是?」 「……」 「你──骗──了──我?」最後一句质问发出来。 诛月始终只是缄默,面不改色,亦不曾出言否认。 在牟纶心底深处,本是那麽希望他可以否认,哪怕只说一个「不」字也好。然而,他却就这样默认了。 脸色越发铁青,双拳攥得几乎要将手指拧断。 「怎麽会……你怎麽做得出来?」 犹如淌血般的痛心,浸透了每一个字,「你总是说你相信我,相信我,可事实上却似乎是我更信你,我相信着你,结果,就是被你骗到如此地步……」 忽而冷冷笑了,冷彻心脾,「诛月,你当真是好喜欢我,好在意我,好对得起我!」 「我并无做错。」 诛月终於开口,依旧稳静低柔的语气,比平常更多了几分严肃沈重,「我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你我两人的未来。若当时我没有那麽做,现在我们便不可能像这样在一起。」 「你……」好个畜生,非但不认错,竟还理直气壮! 牟纶怒到极点,浑身发抖,「荒谬!你当真以为一句『为了我』,『为了我们』,便可以将一切全都一笔勾销?」 「为什麽不可以?」 诛月深深地凝眸而来,「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对麽?」 「……」 结果?──就是他们两个如今这般结果。 牟纶一时间无言反驳。那句话并非全无道理,他懂,而他也的确不讨厌这样的结果。然而,这结果却是如何得来的? 胸腔内阵阵紧缩,万千心绪纷涌而上,有痛心,有懊悔,有愤怒,亦有战栗…… 「诛月,我早知道你执着,你聪明,却万万没料到你竟如此攻於心计,如此……不择手段……」 越想便越是心悸,牟纶下意识地摇摇头,却无法将那些东西从脑海中甩出去,便忍不住讥诮地笑了,「回头想来,你与我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少是你汲汲营营算计而来?」 「无论有多少,至少我对牟大哥的心意都是真的,绝无虚假,绝无保留。」诛月说罢,开始迈步走了过来。 牟纶站在原地,无数话语涌上喉咙,却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一句,他信…… 就算他此刻再怒再恨再心痛,却还是信。 没有为什麽,反正,他就是信。诛月对他的心意,他不会怀疑,不可能怀疑,也没办法怀疑。 或者反过来说,正是由於诛月对他心意如此执着,才会费尽心机,做出那些不择手段的事。 只是,这样的心意,是不是会有点令人惶恐呢…… 迷惘不清时,诛月已经来到他跟前,伸出手,温柔地抚上他的面颊。 「牟大哥,这一声『对不起』,不是因为我做错,而是因为我让你有了不开心。」 清亮澄净的言语,好似泉水潺潺,一声一声敲击牟纶心门。 「给我机会,牟大哥,我们还有漫长时间,让我好好努力,来让你忘记从前所有的不开心,好不好?」 「……」牟纶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相望。 当诛月吻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反而闭上了双眼。 唇舌交缠,犹如水乳交融,难舍难分。呵,多麽美妙的吻,多麽神奇的人心…… 突然,诛月将他一把推开,直勾勾地瞪住他,俊美如画的面容上聚起重重阴影。舌尖被咬破後的鲜血,从嘴角溢了一丝出来。 现在,牟纶也终於知道了那血是什麽滋味,那无数人做梦都想得到的崆缰血啊…… 便轻轻笑了,幽然道:「要忘记不开心,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并非时间,而是死亡。还你一句『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与一个骗我如此之深的人共同生活下去,假装什麽都不曾发生过。」 诛月眉睫微微颤动,几无血色的薄唇抿得死紧,半晌才缓缓开启,发出话语:「为什麽,牟大哥……」 「我生平最恨受人欺骗,而你对我的欺骗,已足以让我将你碎尸万段。」 牟纶一手在身前摊开,另一手负在身後,已被指甲抠破的掌心渗着血丝。 「我不能原谅你,然而你我分食了瑶黎心,你死了,我也无法独活。你不是总说要与我一起活下去?如今能同我一起死,也该会很开心满足的了,不是麽?」 说到这里,他的身体已开始感觉到异样,头颅发热,似乎有满腔热血正在上涌,简直要将脑袋生生撑破了一般。 「临死前能够见识一次崆绲木杀之术,也算值了。」 他竭力稳住声调,嘴角挤出一抹干涩的笑,「出手吧,诛月,便让我们同赴黄泉!」 「……」 ☆、(15鲜币)魔魅神迷 【终章】 「……」 诛月缓缓吸着气,纵然尽力按捺,体内波涛汹涌的力量却还是抑制不住,周身瞬间金光大发。 就在此时,他蓦然转身飞起,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没了踪影。 牟纶追出几步,却倏地跌跪了下去,身体中流窜的力量如此凶猛激烈,他只觉整个人都即将要爆炸开来。 猛然仰首发出长啸,双目圆睁,眼眸中竟是一片金色。好在,很快便又渐渐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他的神智也已逐渐恢复清醒,忽听见一声轰然巨响,不禁心中一惊,赶紧跳起来循声找去。 来到一条长河边,只见岸上土地尽是透湿,附近草木更是七零八落,毁得不成形。而河中有一段堤岸,比起旁边要宽上不少,像是被硬生生炸出来的缺口。 视线穿进水下,便看见了躺在河底的诛月,静静的,一动不动。 牟纶连忙跳进水里,将诛月抱到岸上。放下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探他鼻息,尚有,但微弱得几近於无。 至此确定无疑,他已经用了那一招,那破命绝杀的最後一招…… 而与上回不同的是,这次无论牟纶怎样摇晃他,他也不肯醒来,双眼始终牢牢闭着,仿佛拒绝着外界的一切。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 牟纶仍然不能自己地反复摇晃着他的肩膀,哑着嗓子连声质问,「为什麽要故意逃开,为什麽不在我面前出招?明明知道你若死了我也无法独活,为何还要将我独自留下?回答我,诛月,你立刻醒来回答我!到底是为什麽……」 到底你是太喜欢我,不忍杀我;还是恨我绝情逼你出手,宁愿留下我一个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心,从来不曾这麽痛过,痛彻心肺,痛至骨髓,他却明白这并不是受瑶黎心的影响。 这只是属於他的心,而这颗心,同时也是属於这个人的…… 根本不需什麽瑶黎,他们早已深深交心,心血交融,不可分割。 瞬间,开始後悔莫及…… 不该的,不该的!他太冲动了,太愚蠢了……为什麽非要一起死?为什麽就不能一起活下去? 不能原谅,那就不原谅。 恨着他,爱着他,就这样爱恨交加的相守下去,这样也就可以了…… 眼眶红了,却掉不下泪,牟纶只能一次又一次拼命亲吻怀中人的嘴唇,至少为他保持住这最後一份体温。 「醒来,快醒来,说话,看我,叫我……醒来,诛月,求你醒来……」 喃喃絮语中,毫无预兆地听见一声── 「爹。」 牟纶惊愕抬头,只见曲穆不知何时竟突然出现,一步步地朝这边走过来。来到身边了,便停步,问了一句:「爹是不是快死了?」 「……」 牟纶心口再度揪紧,险些窒息,连喘了几口气,才挤出声音回话,「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 曲穆摇摇头,「我只知道,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给爹救命的。」 「……」牟纶哑然。 这种事,难道会是诛月亲口告诉小孩儿的麽?将这些事告诉小孩儿又是意义何在? 或许是因为了解事态的严重,此时小孩儿那张脸竟是有些一反常态地平板肃穆,完全看不见曾经的活泼灵动。 只是,他如此出现,如此说话,又究竟是怎麽回事…… 「爹快死了是不是?」曲穆又问了一遍,蹲下身,抱膝凝望着被牟纶抱在怀中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他爹,是给予了他一切,也可以夺走他一切的人…… 他伸出手,将那个人的手握起来,闭上眼,复又睁开,道:「还来得及。」 「什麽?」牟纶一时未听明白。 「现在用我来救爹,还来得及。」曲穆清脆直白地道。 牟纶心头激震,几乎失去了所有言语:「你……为什麽?」 为什麽愿意牺牲自己,更且如此毫不犹豫?这一次若是取走你的灵髓,便不能再只取一半留一半,而是要全部取走,之後,你必死无疑啊…… 「我不知道为什麽。我只知道,我可以这样做,也应该这样做。」 曲穆淡淡道,神情平和异常,仿佛早已经看破一切,「大牟,你若还想将我爹救回来,就动手。你若不想救,就什麽都别再说了。」说完便直勾勾地望着诛月,再无他话。 牟纶也注视着诛月,眼中光芒急剧闪烁,明暗不定。 少顷之後,牟纶再度看向曲穆,恰逢曲穆也朝他看来,两双眼睛定定对视。 牟纶皱紧眉头,而後缓缓地缓缓地松开。 「对不起,小穆。」 「……」 鲜血如花,在半空中静静绽开,凄美绝伦,如一生只有一次的绽放。 「平静的生活──只要诛月想要,多久我都给你。」 「我所做的一切,皆只是为了活下去。我要与牟大哥一起活下去。」 好,我给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活下去,便让我们一起活下去,直到最後时刻到来为止…… 尾声 除夕夜,大雪纷飞。 二人世间云游,无时限,亦无目的,只因为牟纶喜欢这个地方的酒,便在此地暂且落了脚。镇上的村民亲切又热情,便是对着外形明显异於常人的诛月,也并无任何偏见。 先前牟纶去了酒肆拿酒,遇上几位邻里,便坐下来多聊了一会儿。 诛月没有与牟纶同去,就留守在房屋前院中,身上披着的白狐裘披风,让他看起来仿佛与脚下的雪地融为一体。 远处一个人影渐渐走近,进到院子里,笑道:「你怎麽一个人呢?牟君到哪儿去了?」 「去拿酒了。」诛月答道。 「喔,真好兴致。」 说着,昱笙从怀里拿出几瓶药交给诛月,「来,给你。」 诛月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势迟迟难好,虽然一直也在缓慢恢复当中,但若是有药相助自然效果更佳。 「雪这麽大,你为何站在这里?」 昱笙问罢,眼珠一转,又笑了,「喔,是在等人回来吧。」 诛月没摇头没说「不」,便也算是默认了。 「对了,这是大柯小柯托我送来给你的。」 昱笙又自袖中取出了一只白色小锦囊,拉开收口的丝线,锦囊内的花瓣便飘散出阵阵芳香。 一如当年,诛月从牟纶手上接过那只小花坛的时候,那沁入心脾的美妙馨香。 诛月接过锦囊,便揣进了衣襟,还是什麽话也没说。 昱笙扯了扯嘴角,念头一转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日你将大柯小柯还有阿穆一起送到我那儿,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尤其是阿穆,被你施了移神术,整个人都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起初我还真纳闷这是怎麽回事呢。」 顿了顿,有些唏嘘地无声一叹,「说来,阿穆本就是为你续命而生,最开始给了你一半灵髓,最後又给了你剩下一半,他也算完成了使命,有始有终。」 诛月对此不予置评,沈静优雅的面容上只现出了微不可察的一抹深邃,旋即在飞雪中消散。 「对了。」 昱笙又想到什麽,抓起一束头发在手指上慢慢绞起来,「你拿给我的阿穆那一点灵髓,虽然还在炼着,但是这些年里都没看到什麽明显成效,也不知还能不能再恢复到原样。若是实在不行……」 「无妨,顺其自然。」诛月淡淡道。 「呵呵,其实你还是希望阿穆能够回来的吧?」 昱笙露出了然於心的笑脸,「毕竟他算是你与牟君的……咳咳。」 「……」 「不过,倘若日後阿穆真的回来了,牟君又那麽精明,多半会想得到你是早就有所准备事情会发展到那一步……」昱笙沈吟。 既是谎言,就不可能不想到会有被拆穿的一天。一切其实并不曾出乎这人的预料,最後那一役也是设计之中,包括曲穆的出现不过是早已安排好了的── 「若牟君发现这些,到时他会不会又做什麽……」 「不会。」诛月简单地截过话。 昱笙不禁有点纳闷:「怎麽能如此肯定?」 「有些事情,有些心情,有过一次便够了。没有人会想要再经受一次。」 诛月闭了闭眼,一片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被他的体温熨烫,化作了一滩清水沿着眼角滑落,流过似挑非挑的薄唇边缘。 「懂得了,就不会忘记,才不会再重蹈覆辙。」 「喔……嗯。」昱笙渐有所悟,点点头,蓦地长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息?」诛月状似随口地问。 「为何?呵呵,为我自己吧……」 昱笙干干地笑了笑,举目望天,漫漫白雪飞旋而来,模糊了人的视线,却也仿佛清洁了这个世间。 「或许,我是在羡慕牟君也说不定吧……他有你在,无论你想什麽做什麽,全都是围绕着他而转。」 「……」 就在这时,牟纶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门口,看见昱笙在此,便朗然地笑道:「喔?稀客来了。来得正好,有好酒便该多些人一起喝才是。」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来,来到诛月身旁,忽地捉起他的手握近掌心,眉头微微一紧:「在这儿站多久了?手怎的这麽冰。快进来喝点酒暖暖。」便将人牵着拖进了屋里去。 昱笙望着那两人的背影,哑然一笑跟了上去。 依旧飞雪连天。 如此瑞雪,来年想必将是一个丰年吧。 作家的话: 正文完结! 明日送上番外 ☆、(20鲜币)魔魅神迷 【番外:死生契阔】 牟纶再度回到魔界,已是许多年後。第一个去见的人,便是越戎。 到了魔宫,听得下人说越戎不在宫内,便继续往他当前的所在之处找寻而去。 那是一片青青草坡,半坡之下白花盛开,犹若一望无垠的花海。越戎就伫立在花海前方,双目远眺着不知何处,似在沈思,或似出神。 鲜少看见这人如此神态,牟纶本想再多欣赏一阵子,可惜很快便被越戎发觉他的来到,立刻朝他眼睛一眨笑起来,揶揄道:「真是贵客,今日怎麽有如此雅兴,大驾光临魔界来了?」 这些年中,两人曾在人间偶遇几回。所以对於牟纶的情况,越戎也算是有所了解。 虽然,越戎也有些意外会是如此结局,但是不论如何,这终究只是那两人之间的事。他说过,他已不会再多加置喙,便只是坦然旁观之。 对於他的揶揄,牟纶挑起眉梢回道:「至少我还是魔,回到魔界来看看,也不是什麽值得你大惊小怪的事吧。」 越戎又是哈哈一笑:「好啦,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麽事,你直说便是。」 牟纶便也回之会心一笑,直言道:「杀了我。」 越戎一愣,抬手掏了掏耳朵,满面深沈:「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开始有些耳背了?」 「自然不是叫你当真杀死我。」 牟纶哪会不知他在有意促狭,不过该说清楚的事还是要详细跟他说明,「只是要你做个假像,待诛月来寻我时,你就告诉他我死了便是。」 「嗯……」 越戎摸着下巴,「这是为何?」 「你是真关心呢,还是纯打听?」牟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越戎浑然不在意,兀自说道:「这算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呢,还是算……惩罚?」 牟纶眉尖微微一动,这家夥,还是这麽精明得让人讨厌。 「你说是怎样便是怎样吧。」随口回了这麽一句。 「喔?」 越戎眼里闪出精光,「他又做了什麽惹你不悦的事?」 「你不必知晓。」 「呵呵……其实若真要惩罚,你就索性跟他说你要甩了他,不要他了,不是更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以前他还真的一时冲动试过一次,结果……不堪回首。 「嗯,那好吧。」 越戎总算停止追问,沈吟道,「帮你自是没问题,不过你要我如何做?随口跟他说一声你死了,他总不可能会信吧。」 「不难。」 牟纶早有腹案,解说道,「便说是我一回到魔界就遇上仇家,毕竟我如今已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魔君,谁若对我有怨有仇,都已无需再顾忌,当报则报了。结果则是我不幸战败,之後又被扔下了深渊,然後……」如此这般,如此那般。 越戎听罢,笑着连番点头:「呵呵,不错,够绝,我喜欢。」 「……」 接下来,两人先是给魔宫里的下人留了讯息,再去到那作为抛尸地的深渊,预先做好准备。之後牟纶先行离去,越戎则独自留在了悬崖上。 不多时,诛月便如计划中的来到。 越戎将编造好的谎话向他一说,他微怔了怔,立即回道:「你胡说。」 早知道他不可能会轻信,越戎不以为意地摊手,一脸无奈唏嘘:「信与不信,是你的自由,我当然管不了。只是你也不妨想一想,我有什麽必要说这种诳语?对我可有任何好处?」 「……」诛月便沈默了,双拳渐渐攥紧。 的确,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对越戎自身并不会有什麽好处。 只不过,突然就告诉他那个人死了,如此匪夷所思,这又叫他怎麽去相信……怎麽能相信? 明明到昨夜为止都一直在一起,明明每晚都会相拥着一同入眠,明明说好了不会再分开…… 越戎观察着他那隐约已有所动摇的表情,趁热打铁道:「俗话也说了,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下一刻会发生什麽,谁也无法预料。你不在牟纶身旁,他会遇见怎样的事,你也控制不了……」 在他说话时,诛月已经留意到地上的血迹,一直拖曳到悬崖边。那片挂在石头上的残破衣料,正是属於牟纶。 诛月迈脚,一步步向前走去,来到悬崖边,纵身一跃,就这麽跳了下去。 片刻之後,他便重新回到了悬崖上,怀中抱着一颗血迹斑驳的首级。 正是那个人的…… 自不必说,那颗首级实为仿造,术法做得惟妙惟肖,以假乱真。但其实若再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发现一些不对劲的端倪。 只是如今的诛月,已经失去了能够仔细观察的冷静。 越戎轻咳了一声,道:「那些家夥害了他之後……便逃往了翠波山方向,我已派人前去追寻。你若是想为他报仇,现下赶去也还来得及。」来得及被早已守候在那儿的牟纶狠狠教训一顿…… 诛月只字不发,面无表情,像是什麽都没听见。 越戎正打算再提示一遍,忽听他喃喃道:「怎麽办……要怎麽救回来?我要他回来……」 自言自语一般,茫然中透着无助。越戎趁势说道:「这个麽,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麽办法?便是魔,也不可能起死回生的。你不甘心,便去为他将这个仇报了吧,也算是慰他……」话语戛然而止。 眼睁睁地,看见那人屈膝半跪了下去,头颅低垂,紧抱着怀中的首级,双肩轻轻地震动不止。 越戎一时错愕得无以言表,千算万算却始终不曾料想过,这个看上去总是沈静似水、喜怒不形於色的男子也会哭泣,而且哭得像个孩子。 这也未免超出计划太多。原以为爱人的惨死会令此人勃然大怒,立即前去寻仇,可没想到,他竟是连寻仇的心力都完全丧失了…… 不禁心道,这回可真是玩得太大了点。越戎想了一想,就此转身离去。 过了一阵子,牟纶到来。看见眼前的画面,才终於确信越戎所言非虚。 这小子,居然真的…… 一时间,牟纶竟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该自豪,或该怜惜,还是该如何如何……就只愣愣地站在原处,面对着这副从未见过、甚至不曾想象过的情景,僵滞了。 因为诛月的脸是低垂着,牟纶并不能清楚看到他落泪的样子,只看见那不断颤动的肩头,听见那一阵阵哽咽压抑的哭声。 没有嚎啕,没有哀诉,只是哭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世界仿佛已经整个空荡渺茫了,以至於牟纶站在此地这麽久,他却一直未能察觉。 终於,牟纶再也看不下去、听不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向他迈脚走去。 伸出手想拍他头顶,却冷不防一道黑影扑面而来,惊愕之余,牟纶迅速退避,却还是被打中了肩膀,被甩得後退几大步,火烧般的刺痛瞬即绽了开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凶器,正是那根大尾巴。 牟纶哪料到会有这样一出,脸面顿时青了几分,磨了磨牙,愤然道:「臭小子,你敢打我?」 「……」 立时,诛月抬起头来,看见此刻站在面前的人,表情便如冰河凝滞,木讷僵硬,但也掩不住底下的暗潮汹涌…… 目光急剧地闪烁起来,手便不自觉的松开了,怀中那颗冒牌货滑落下去。他站起身来,直直瞪视着牟纶目不转睛,一步一千斤般地走上前去。 终於来到面前,伸出双臂,猛地一收,将人紧紧抱住,仿佛不单用尽了浑身气力,更用尽了所有心神。 许久,才确认了怀中人的真实。 自相见的刹那便一直屏住的一口气,这才缓之又缓地舒了出来,合着梦呓般地呢喃:「没有死,你没有死……」 牟纶勾了勾唇角,先前那股愠怒早已烟消云散,故作轻快地回道:「我若是死了,怎麽给你抱这麽久?」 诛月默不作声,就只是全神贯注地抱住他,感觉着臂弯之内的触感与体温,一丝一毫也不愿错过。 突然,诛月放开了怀抱,脸上杀气陡盛:「他骗我!」便要转身离去。 牟纶心知他这是要去找某人算账了,连忙将他拉住。 以当前这情况,断然不能坦诚自己与那人其实是一夥的,只得好言安抚:「算了算了,他也只是开个玩笑,那人本就是这种性子,并无恶意,你也不必太记怪。」 说着主动投怀送抱,手在诛月背上轻拍几下,灿然一笑道,「最重要的是我没事,不是麽?」 「……」 诛月咬牙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逐渐冷静下来,倏地轻叹了口气,将牟纶回抱住,面颊在他脸上来回磨蹭着,好似一只爱怜主人的、抑或是盼主人爱怜的小……兽。 牟纶心中便又软了,包括起初决定要教训这个人的那些缘由,也都让它随风而去。 他托起诛月的下巴,如此近距离之下终於看清,这双金眸中虽已不再流出泪水,但却还是留下了些许哭过的痕迹。 情不自禁地昂头,吻去诛月睫毛上残余的水珠,是凉的,咸的,然而牟纶心中却是又暖又甜。 思绪一转,不禁感叹:「你也真是。忘了我们不是吃过瑶黎心麽?我若真死了,你岂会没有半点感应?」 诛月微微一怔,竟是方才想起还有这麽一回事,便也哑然失笑,悠悠道:「我突然听到那种消息,又在深渊之下找到那个……就已经什麽都没办法思考了……」 实际上,若是他此刻重新仔细思考,便是连这件事本身的猫腻,包括越戎与牟纶其实有勾结的可能,也都并不难猜测出来。只是…… 终究人无完人。也或许只能说,便是所谓的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吧。 倘若他对这个人稍微不在乎那麽一丁点儿,想必也就不至於如此「胡涂」了。 但,即使胡涂,也是他心甘情愿。 正如从过去到未来,再多危险,再多艰难,都一直甘之如饴。 「牟大哥。」 双臂着力,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恳切低语如痴如诉,「你绝不要死,绝对不可以死。」 「这个……」牟纶有些啼笑皆非,纵然很想答应,可是这种事情,即便是他也答应不来啊。 「又说傻话了。就算我们寿命再长,也总会有到头的一天。」 「那我不管。」 诛月异常地执拗起来,臂膀又是紧了一紧,「牟大哥若死了,便是一天,一个时辰,我也不要……」 「那你要怎麽样呢?」牟纶玩味地回道。 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真是十足自我中心的想法。 世间万事,岂能事事都分得这麽清楚? 不过,两人之所以会走到今日这一步,有极大一部分,也正是拜他这副性子所赐…… 「死便死了,但也不能分开。」 诛月缓缓道,与话语甚不相称的温柔语气,似是蛊惑又似半命令,「临死之时,我也要像现在一样抱着牟大哥,你不能到我不在的地方去死,更不能留下我一个人死去。」 牟纶听罢,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又禁不住阵阵心酸酥软,索性什麽都不再说,便当作是默许了。 也许,在漫长的将来以後,诛月所描述的这番话,将真的成为他们两人的最後…… 其实那样也挺不错,不是麽? 生不同裘,死而同穴。 有侣如此,夫复何求。 「牟大哥。」 诛月轻抚着他的面颊,趋前吻了一下,轻道,「下回不要再这样吓我,好麽?」 「嗯,好。」牟纶笑着点头。 「还有,以後不要再独自一人去任何地方。」 诛月又道,「一天,一个时辰,一个须臾也不行。」 牟纶不由怔了怔,虽然明白这次诛月的确是被吓得不轻,可是若从此就非要两人形影不离,连一下子也不分开── 「这未免就有点过了吧?」 「不过。」 诛月坚持地道,微微一笑,「除了我自己,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语毕便不容拒绝地,吻住了牟纶双唇。 「……」 自作孽不可活──牟纶再一次在自己身上看到了血的例证。 作家的话: 还剩最後一则番外,出场人物除了魔君这两只以外,还有红尘笑系列的“舜华、敖满、苍朔、炽邪、绍玄、泠霄”大集合(若无兴趣的话其实也可以略过啦)。 ps:该番外又名“一根胡萝卜引发的血案”,所以……kuso无限,你懂的┐(┘└)┌ ☆、(61鲜币)魔魅神迷 【番外:兔兔吉祥】 (特别备注:本剧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做梦!) 推开门,牟纶便深吸口气,那气息涌入胸中煞是清爽凉快。昨日那场大雪,给大地铺上了满地银妆,也带来如此清凉。 今日大年初一。春节,是在凡人中间盛行的节日,只不过,既然如今牟纶与诛月是在人间,便也当做是入境随俗,便不是说如何欢喜庆祝,若有兴致,也不失为一种消遣。 牟纶迈步正要跨出门外,忽听见:「当心!」 不禁愣住。那声音,语气急切,但非常微弱,若不是以他这超乎常人的耳力,或许根本听不见。 这已是相当古怪,而更古怪的是,若他没有听错,那声音似乎来自……他的脚下? 低头,眯起眼看去,但见一根红红的细长东西,在洁白的雪地之中格外醒目。那是……胡萝卜? 牟纶微微睁大眼,还来不及纳闷自家门前怎会插着一根胡萝卜,便又听见:「新年好呀。」 至此牟纶确信无疑,声音的的确确就是从这传来── 或许这也并不值得太惊怪,既然这胡萝卜长着眼睛嘴巴,那麽它会开口说话似乎也是理所当然,只是…… 牟纶皱眉,不冷不热地问:「你是什麽东西?」 「我是胡萝卜。」胡萝卜说。 「……」不错,你长得像胡萝卜,闻起来也像胡萝卜,可你作为一根胡萝卜,为什麽会长着眼睛嘴巴还会说话? 牟纶弯下腰,将那根胡萝卜抓到手里仔细端详,再一次确认了这是胡萝卜没错。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在这胡萝卜上,并未散发任何妖气或是仙气,不管是看上去还是摸上去,都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胡萝卜而已。 偏偏这根胡萝卜,明显又是这麽不普通…… 他挑起眉,注视着手里的东西,再次确认:「胡萝卜?」 「在。」胡萝卜应声,居然还会微笑。 牟纶眉梢挑得更高。姑且不论这小东西到底有什麽名堂,总之既然它都登门造访,就先跟它聊聊也无不可。 「胡萝卜,你从哪里来?」他问。 「我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胡萝卜回答,「我只知道我是来干什麽的。」 「喔?」牟纶不禁兴味,「你来干什麽?」 胡萝卜眨眨眼:「来让你吃我。」 「……」有一瞬间,牟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理智上却又清楚明白,他的听力绝没有这麽糟糕。 「为什麽要让我吃你?」便顺着话语追问,不胜戏谑。 「不为什麽,这是我的使命。」胡萝卜一副慷慨状。 「使命?从哪里得到的使命?」 「天生的。」 「那麽若是我吃了你,之後你会如何,我又会如何?」 「我都被你吃掉了,你说我还会如何呢?」 胡萝卜撇撇嘴角,「至於你会如何嘛──反正我就是个胡萝卜,你说你吃了胡萝卜之後又会如何?总不至於上吐下泻什麽的?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啦,可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就只是个胡萝卜。」 「……」与这无脑无心的胡萝卜,大概很难沟通的样子。 牟纶揉揉鼻尖,但觉整件事实在荒唐之至,从一开始就本无必要理会。便要将那怪里怪气的胡萝卜重新插进雪地,忽听身後传来话语:「牟大哥在与谁说话?」 回头,见诛月已然走到他身旁,也瞧见了他手里那根东西,但并未注意。直到他有意将其递到诛月眼前,道:「一根会说话的胡萝卜。」 「说话?」诛月不免也是一愕,正如之前的牟纶一样,「什麽话?」 「新年好呀。」 胡萝卜回话,通红的脸笑得愈加灿烂,「你想吃我吗?那就快来吧,吃吧,吃我吧。」 诛月一阵沈默,扭头向牟纶看去,求解:「它为什麽叫人吃它?」 「我也想知道呢。」 牟纶掀掀唇角,耸肩补上一句,「据它所说这是它的使命──天生的。」 诛月再度沈默片刻,蓦地伸手将胡萝卜从牟纶手中拿了过来,张口便咬下一截,咀嚼几口吞了下去。 「诛月!」牟纶吓了一跳,「你吃它干什麽?」 「不干什麽。」 诛月如此回应,平静淡然,又有那麽些无辜,「刚起,有些饿了。」所以统共说来,不过就是填肚子而已。 「……」牟纶张了张口,最终却又还是闭上嘴,叹气。 作为崆纥这种杂食动物,诛月从来都是生冷不忌,也一向不会去抑制自己的欲望,不论是食欲还是什麽欲…… 而,胡萝卜,作为一根胡萝卜,原本就是一种食物。所以若说它天生就有给别人吃的使命,其实也算有道理。反正不管它是会说会笑,哪怕它会跳舞,它也就是根胡萝卜而已。 诛月必定就是这样想的──牟纶知道,也正因知道,便也不愿再去多加置喙。 牟纶瞟了那根胡萝卜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胡萝卜,你现在感觉如何?」 「噢,我感觉很好。」胡萝卜轻轻呻吟,而那听来绝非痛苦难受,「请继续吧,吃我吧,把我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渣滓也不要留……来啊,快来吧!」 「……」牟纶真希望自己什麽都没问过。朝诛月摆摆手,随便他了。 於是诛月继续用食,三两下将胡萝卜吃了大半。牟纶在一旁看着,表情不自觉地有些古怪起来,到底还是问了:「滋味如何?」一根会说话的胡萝卜,不知滋味是否也会与其他胡萝卜有何出众之处? 「甜的,不错。」诛月将最後剩下的一截胡萝卜递到牟纶嘴边,让他自己尝尝看。 牟纶思来想去,既然诛月已吃了这麽多,倘若当真会有什麽不妥,那麽……便让他们两个一起不妥吧。 於是撇开了最後一丝犹豫,张口,将那截胡萝卜咬了进来。滋味麽……其实不算出众,也不难吃,就是最最平常的胡萝卜味。 之後,二人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姑且不论滋味如何,新年第一天便吃到个如此新奇的玩意,也算是给这一年开了个有趣的头吧。 若将那胡萝卜作为餐前小点,那麽後来两人便正经用了一顿早膳,而後就出了门,去到一座山林间。 纵是冰天雪地寒风呼啸,山里的温泉始终都是那样不变的温暖。 以这两人的体质,并不会对现下这种寒冷有所畏惧,只不过,泡在暖暖的温水里,又置身於这广阔天地自然之间,堪称是莫大的惬意。 每次泡温泉时,牟纶最喜欢用手指将诛月那头长发反复梳理。虽说长发他自己也有,却不知为何就是对诛月的头发如此爱不释手。 那金似万缕的发丝,犹如阳光般绚艳,不可描摹的美丽……梳理那长发,也就好像将缕缕阳光握在手中,莫可名状的温暖从掌心蔓延到心间。 牟纶不厌其烦地反复抚摸着,诛月忽然回过头,一手覆上他的面颊,不言语,只那麽微微一笑,然後趋身吻了过来。 唇舌相依相缠,时而轻轻吮吸,就连噬咬间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甜蜜。 牟纶也大大方方吻回去,手掌从诛月後颈慢慢掠下,滑过背脊,来到腰肢,将其环绕在臂膀之内。 与此同时,诛月的手也并没闲着,指尖如描画般在牟纶皮肤上游走,在乳尖边缘划了几个圈,继而往下,一路下潜到他双腿之间,触碰到那隐隐胀热的部分,合拢五指握了起来。 牟纶缓缓吁了口气,眯起双眼,感觉到诛月那温柔细腻的唇瓣依旧在他身上缠绵,从面颊滑入颈间,久久流连,最後终於无声无息地,停住。 就此停住了,再没有其他举动,就好像是已靠在他颈间睡着了一般…… 其实,并非好像,的确就是──诛月真的睡着了。 就如同是也被他感染了似的,牟纶的眼眯得更紧,自己也说不清楚那股浓浓倦意是从何而来,却又抵挡不住,眼皮越合越拢,最终完全闭上了。 再度睁眼,已是不知多久之後。 牟纶觉得有些窒息,脸似乎埋在什麽东西里。便抬头,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白白一团,像是毛发之类的东西,而且,那东西还在上上下下起伏着。 牟纶皱眉,後退些许以看得更清楚。恍然惊觉,那白白的东西……看样子竟是一只白兔? 简直惊愕,怎会有体型如此巨大的兔子?难道是妖,是仙?不,都不像…… 在它身上,牟纶并未察觉丝毫灵气,应当只是普通凡兔而已。然而,作为一只普通兔子,它未免也太大了吧…… 牟纶越看越纳闷,抬手想揉揉额头,目光猛然在自己手上定结。 那是……他的手麽?他的手何时变成了这种样子?与其说那是手,倒不如说,那看起来更像是什麽动物的……脚掌,小小的,短短的,而且长满了白白的毛…… 瞬间五雷轰顶,整个人呆滞。 就在他发呆之时,刚才他所见的那只白兔醒了过来,睁开眼,眼珠却是金色,如宝珠般…… 「牟大哥。」 骤闻这样一声,牟纶猛地回神,但随即,却又陷入更大更深的错愕震惊。若是他没有看错,那熟悉的声音,似乎正是从面前那白兔口中传来…… 「你说什麽?」他几乎不知自己是怎麽挤出的话语。 而另一边,那白兔也已看清了当前景况,金眸内光芒闪烁,摇曳不定,片刻後渐渐平复下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牟纶,带着些微试探再次唤了声:「牟大哥?」 牟纶再也无可质疑:「诛月……」那就是诛月,不会有错,虽不知诛月是怎会变成了这种模样……说来他自己其实亦然,也发生了一些古怪状况。 两双眼睛互视半晌,同时转身,身边就是温泉,探头往水面上一看,同时看见了一副粉红的鼻头,形状三瓣的嘴巴,以及头顶上长长的兔耳…… 两人对着水中的倒影瞪视许久,从难以置信,直到不能不信。收回了目光再度投向彼此,又是久久无言。 牟纶忽然垂头,将脑袋往雪地中用力一拱,很冰,也很痛。亦即是说,他并非在做梦。 「怎会有这种事……」 「是不是因为胡萝卜?」诛月蓦然发话。 牟纶一怔,很快便记了起来。的确,若说近来他们两人做过什麽,也就属这件事最为奇异,而且早上才刚刚发生,不久後就出了这种状况。 但这却又是为什麽?不过是胡萝卜而已,竟把他们两个变成了……要知道,他们俩可都不是寻常人等啊,居然会遭到这种暗算?! 「对不起,牟大哥。」 诛月低低道,长长的耳朵耷拉着,显然很是歉疚,「我不该乱吃东西。」 漫长缄默之後,牟纶终是长吐一口气,摇头:「罢了。」 当前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责任,至於事情就里,若实在毫无头绪也无法勉强,关键在於── 「你的灵力可还在?」 问罢,见诛月摇头,牟纶苦笑,「我也一样。」 没了灵力,那麽,不管他们两个原本多有能耐,现在都已经与普通的兔子没有两样。想回复到原样,也是无能为力。 「就不知这样会为时多久。」 牟纶沈吟,「是仅仅一时半刻,是较长时日,还是……」到死为止? 「小心!」骤然听得叫喊,牟纶微微一愕,便看见诛月纵身而起,跃……或者说是蹦,到了他的身後。 刹那间,心下不由地暗叹一句,蹦得真象样,这小子很有当兔子的天分…… 但不知那突兀的言行是何缘由,牟纶狐疑地转过身,才发现身後不知何时来了个庞然大物。 说庞大其实也只是对於如今的他们而言,若是放在以前,随手一捏也就扁了。然而当下,它却如同巨人般伫立在他们面前。 它,是一只山猫。至於这两只兔子,在它看来自然就是──食物。 牟纶也警戒起来,虽说要将一只山猫作为敌人,便是现在想来依然觉得荒唐可笑,只是此情此景,若不认真对待却又是万万不可。 一般而言,当兔子遇见山猫,第一也是唯一反应便是奔逃。可眼前这两兔却非但不逃,反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似乎也让那只山猫觉得很有趣,左瞧右瞧,伸出爪子,并非攻击,而是在某兔头上轻轻一挠。 兔子立即一手……掌拍了过去,气力不轻,於山猫而言也只跟挠痒痒差不多。 饶是气力输人,气势却分毫不让。 「嗯?快看,这有两只兔子竟在与山猫打架。」凭空响起这样一句话。 牟纶一怔,循声望去,但见不远处的那人,面带轻轻笑意,一身青衣简单中不失华贵,直若一位翩翩佳公子。 立时讶异,没料过会在此时此地见到此人──天界五太子,舜华。 而站在舜华身旁之人,则是当年牟纶与舜华初遇时便陪在舜华身边的人,敖满。 说来,牟纶与这两人来往不多,但却也不能说是毫无交情,尤其与舜华,後来还曾接触过几回。便是算不得朋友,好歹也不是敌人。 牟纶念头急转,叫道:「五太子!」 「想不到世间还有这麽勇敢的兔子。」 舜华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撩起唇,「它们当真可以……以为自己可以打得过山猫麽?那还真要好好瞧瞧,你说是不是?」 敖满不置可否,不改从前那副又冷又硬的冰山样。 「五太子!舜华!」牟纶又叫了两声,始终不见舜华有丝毫反应。不知是否距离太远他听不见,牟纶发力蹦了起来,正若所谓动如脱兔,灵敏矫捷地直奔而去。 「舜华,我是牟纶,你听得见麽?」 「嗯?」 舜华垂眼望着脚下,挑眉,「你怎麽把同伴单独抛下了?这样可不好。」捏住兔子的耳朵拎了起来,迈脚走回另一只兔子所在处,放了下去。 「来,你们接着打,要并肩作战。」 「……」 那只山猫原本在与诛月对峙,忽见有人靠近,受了惊吓,立即一溜烟地逃窜开去,钻进林中消失不见。 舜华有些扫兴地啧唇:「哎呀,现在的山猫,胆子怎麽比兔子还小。」看向那两只兔子,眨眨眼,「算啦,山猫都走了,你们也快回自己窝里去吧。」 语毕四下一顾,微笑起来,「这里有温泉,倒是意外收获,也真不该浪费了。」 说着转身回到敖满身边,伸出手,便主动给他解开了衣襟。敖满并不接话,亦没有举动,静静站在那里,任由舜华所作所为。 褪去了衣物,两人双双进入泉水中,背靠岸边并肩而坐。 岸上,两只兔子竖着耳朵默然相望。 过了一会儿,诛月开口:「牟大哥有何打算?」 「就先跟着他们吧。」牟纶道。 就先前情形来看,很明显舜华听不见他,或者说是听不懂他的……兔语,那麽想请舜华帮他们解决身上问题便不可能了。而作为兔子,若是贸贸然到处乱跑,必定还会遇上更多像刚才那样的危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前,不如就跟在舜华他们身边,起码安全。 对此,诛月也无异议,凑过去贴住牟纶,如今两具身子都是毛茸茸的,靠在一起说不上舒服也没什麽不舒服,反正挺暖和。 再者如今前途难料,与其沮丧烦恼太多,不如彼此依偎着,也踏实,也贴心。不论如何,至少都还有对方在。 而与此同时,泉水中,那两人先是说了一会儿话,说着说着,舜华趋身迎到敖满面前,身子一转,便在人腿上跨坐下去。之後,嘴唇也就不再是用来说话的了。 暖暖的泉水,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越发温热了起来。 不经意,牟纶想起先前他与诛月也曾在这水中……却莫名地睡了过去,醒来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一时有些唏嘘又好笑,侧眼朝身边看去,见诛月的视线也停留在泉水那边,也不知究竟是带着什麽表情,反正就那样一张兔脸…… 牟纶咂咂唇,忽然伸出双掌往诛月眼前一挡,似笑非笑地道:「非礼勿视。」 诛月沈默,缓缓扭过头。旋即,牟纶便感觉到手掌心一阵温暖湿软,是被舌头舔过。 不禁微愣,还未想到要作何反应,又被诛月凑得更近,粉色小舌吐着,从他脸上慢慢蹭了过去。 虽说,自己如今也是兔子,然而眼看着另一只兔子对自己舔啊舔,感觉还是相当……微妙。 其实不讨厌,但也不是特别喜欢,更何况目前这状况内,又哪来心情折腾这些事?但在诛月那方而言,从崆纥到兔子,说来只是从猛兽到弱兽的转变,骨子里始终就是那个兽,所以也不会太计较,依旧循着本能走,想干什麽便干什麽…… 牟纶无声一叹,正犹豫要不要制止,就已被诛月从脸上一路舔到了耳朵里。 咦……耳朵不自觉颤动几下,很痒,但是,很舒服…… 他的感觉毫不遮掩地传达给诛月,便继续在他耳朵里舔弄着,从耳窝一直到耳尖。 「唔……」牟纶低吟出声,本是粉白色的耳朵已微微泛了红,就连粉嫩鼻头也轻轻震颤不止。 虽是兔子模样,本质里毕竟还是他,这样的他,在诛月眼中看来,依然是充满吸引力,甚至别有一种平日难见的可爱。 便更想好好疼爱,直到将他舔得两只耳朵连竖也竖不起来,方才满意,转移了阵地,从他头顶一路往後舔去,滑过颈後,在背脊上蔓延,末了,连屁股後面那团小小毛球也没放过。 牟纶舒服得不行,其他那些好的坏的有的没的再也懒於去想,乐得享受,索性身子一转躺平了。 在他身下,有一处独独没毛的地方,诛月便舔弄着那里。换在以往还能用手弄弄,现在这样两只手掌是没什麽用了。 尽管如此,随便摸摸还是可以。牟纶伸了掌,也去到诛月身下,揉搓几下,忽而有些好奇,将诛月稍稍推开,仔细定睛看去。便眨了眨眼,轻叹:「真小……」 诛月慢慢地、慢慢地退了开来,伏在原地不动,白色皮毛与白雪近乎融化一体,看起来也好像是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魔魅神迷 作者:红河 冰雪雕琢而成的雪兔,美丽、纯洁,死气沈沈…… 牟纶干咳一声,凑过去在诛月耳朵後面舔了舔,笑道:「哎,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算我是,其实我与你亦是一样。你实在不必介意这个,谁让我们现在都是兔子呢,是不是?」 「……」诛月闷声不吭。 「再说这又不是你真正的模样,你本来的……还是很够看的啊。」语带促狭地说着,牟纶张口在诛月耳朵边缘轻轻噬咬。 诛月依旧沈默着,没来得及响应,就被另外一个声音插入:「它们在做什麽?」 当牟纶应声看去,对上的正是舜华那直视而来的目光。因姿势缘故,舜华是面朝着岸边,也不知他怎麽忽然把注意力投到了这边来。 至於说他们在做什麽──还不就是在做同你们一样的事?牟纶心道。 舜华当然也不曾想过要让兔子亲口向他解释,倒是觉得很有趣,拍拍敖满的肩膀,让他也回头瞧瞧。 忽然,舜华将手朝那两兔伸出去,以术法将它们移动过来,拎起来仔细一瞧,便笑了:「我就说──这两只果然都是公的。」还献宝似的将兔子拎到敖满眼前。 敖满随便看了一眼,点点头,便将两兔从舜华手中拿过去,放回了岸上。 很显然,他不打算讨论这两只兔子的私房事。舜华还笑眯眯的,用指尖在两兔鼻头上分别点了一点,道:「你们两个小家夥,你们可都是公的啊,这样乱搞是生不出小兔子来的。」 牟纶啼笑皆非,明知对方听不到,却也还是冲口而出:「你们两个这样搞似乎也生不出小太子来吧。」 「不过我也就是说说,别在意。你们继续你们的吧。」舜华又道,看来倒是饶有兴致。 牟纶扶额,以前还真是不曾了解到,原来这位五太子平时也有如此无聊,连两只公兔乱搞也要看…… 只可惜,他这边是没心思继续搞下去了,诛月那边是可以哄哄好,但要说让他们白白地搞给别人看──就算作为兔子,他也没这麽少根筋,更不高兴把诛月那副状态样子给别人看到。那是只有他才能看的…… 见两兔迟迟不动,舜华有点失望:「怎麽不继续?难道是刚才被我打搅到了?」 「它们只是兔子。」一向沈默如金的敖满发了言,语气并无咸淡,只带些微无奈。 却可谓是字字珠玑……牟纶点点头,说得很好,他们就只是两个兔子啊!五太子,你至於麽? 「我知道它们是兔子。」 舜华悠然一笑,「就因它们是兔子,长得如此可爱,我才更想瞧瞧它们做可爱的事。」 「……」原来可爱也是罪过。 「可它们现在怎麽都不做,真可惜。」舜华叹息。 敖满沈默少顷,道:「若实在想看,下回给它们喂些药,再看便是。」 闻言,牟纶简直惊讶得无以言表。他一直以为敖满应当是表里如一之人,面冷心也冷,便是有温情,也只给予特定的人而已,却不想骨子里的东西竟然如此令人发指…… 给它们吃药?给两只兔子吃春药?亏他想得出来…… 听闻敖满所言,舜华便笑了,并未赞同抑或否决,只伸出双手捧住了敖满的面颊,凝眸趋近,眼神越发地深邃起来:「它们不给看,我们便自己来吧。」 之後……略过。反正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 牟纶说过,目前要先跟定舜华与敖满,所以当两人准备离去之时,牟纶便付诸了行动。 终於舜华念叨着「这麽勇敢的兔子也算难得一见,带回去玩玩也好」,将两只如影随形的兔子抱了起来,带在身边。 这之後所去之处,牟纶认得,是瑶山,凡人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山。 其实这话并不尽是传说,山里的确住着神仙,而且还不止一位。 而其中地位最高的,是为炽邪天君,他不单是神界掌握刑罚之君,也是舜华同父异母的弟弟。 既为天君,原本自然是在神界的。但因这位天君不喜欢留在神界,所以平日如无要事,还是在瑶山的这座行宫中比较多。 尚未进门,舜华便笑嘻嘻地扬声唤道:「炽邪,哥哥来看你了。」 很快便有一位俊美男子从大门内跨出,华服似火,发间亦若流火,连一双眼眸都透着艳丽的红霞之色。满满的红,似火,又似血,与这人身份倒也映衬。 此外,另有一人跟随他身旁,满头银丝,但绝非苍老,不过是天生如此。 如若牟纶没有记错,炽邪天君身边的这个人,貌似是个名叫苍朔的狼妖。 面对来客,炽邪未曾说什麽,倒是苍朔极其自然地寒暄道:「你又来啦。」 不经意瞥见舜华抱在怀中的那两只小东西,便微微一怔,舔了舔唇,「兔子?送来给我吃的?」 「不是的。」舜华摇头笑笑。 苍朔倒也并未显得失望,扒扒头发无谓道:「喔,不是就算了,反正这麽两个小东西也不够我吃。」 「好个小畜生。」牟纶又好气又好笑,实实在在不曾想过,有一天他竟会成为别人口中「不够吃的小东西」…… 「说到吃,这儿有什麽吃的麽?」舜华道,「先前泡了温泉,倒是有些饿了。」 「进来吧。」炽邪说罢,转身先行进了门内。 正是午饭时辰,宫中花仙们打点了一桌饭菜。舜华并未只顾着吃,还看了看两只兔子,问道:「你这有什麽给兔子吃的麽?譬如胡萝卜?」 「胡萝卜?」牟纶咬牙,他恨胡萝卜! 幸好,炽邪答道:「没有。」 舜华想了想:「总不能让两个小家夥饿肚子,就不知兔子爱吃什麽?还是你们自己看吧。」说着将两兔放到饭桌上,让它们自己看看吃什麽。 其实这会儿牟纶不饿,但也不愿干等在一旁看着这些人吃,便在桌上环顾一圈,选好之後过去食用。诛月与之同行。兔子嘴小,一块红烧肉,两兔尽可分而食之。 「它们吃肉?」苍朔瞪大眼,「兔子竟然吃肉?」 「嗯……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兔子呢。」 舜华玩味道,「先前我还看见它们与一只山猫打架,你说厉不厉害?」 「真的假的?」苍朔诧异,「这两只兔子到底什麽来头?」 「哪有什麽来头?不就是兔子而已。」 在舜华说话时,牟纶去到酒壶边,用两只前掌将酒壶抱住倾斜,对着壶口便喝起来。 就算做了兔子,他也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苍朔瞪着他,表情益发古怪:「你确定它们真的就是兔子而已?」 这次舜华无言许久,最後轻叹:「现在我也不敢确定了。」 话虽如此,在这两兔身上,他们都未曾察觉出任何异样气息,应该就是普通的兔子不会有错。只是,显然有那麽些异於常兔吧…… 起先苍朔对这两兔是没看在眼里的,後来发现它们如此特别,便也开始关注。见他起了兴趣,临别之际舜华便说:「你若喜欢,我便留下一只给你吧。」 一听,诛月立即跑到牟纶身边,用那小小手掌勉强握住了牟纶的手。 舜华见状一愣:「喔,差点忘了,这两只怕是分开不得的。那好吧,我就把两只都留给你,你可要好好照顾着,别随便把人家吃了。」再怎麽说,狼毕竟是狼。 「若是我想吃,它们也会跟我打架麽?」 苍朔咧开嘴,尖牙上闪过一道白光,「打得过我自然不吃。」 「……」 瑶山中,有许多花仙借着地灵在此修炼,炽邪的行宫周围亦是花林环绕。 苍朔将两兔带进林中,蓦然道:「你们两个快跑。」 牟纶不由错愕,与诛月对视一眼,都是满头雾水。 「你们不跑,我怎麽去追猎你们?我不喜欢捡现成的。」说着苍朔挥手作势驱赶。 若是一般兔子,大概早就骇得飞速逃窜。可这两只兔子,非但没有逃跑,反而一个比一个更深沈地望着他。 这狼妖,日子过得究竟是有多无聊啊…… 苍朔发现这两兔压根不打算搭理他,不禁困惑又郁闷。 就在这时,有一些花仙来到,看见这两只兔子便齐齐围过来,一边上下其手一边连连赞叹──哎呀,太可爱了!怎会这麽可爱? 兔子难道不是满山乱跑的麽?何必如此少见多怪──牟纶悻悻然。 「看过那麽多兔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呢!」有花仙道。 另一位花仙接道:「是呀,尤其这个这个,眼珠金灿灿的,真是漂亮极了。」 「咦?我来看看,让我也摸摸嘛。」 太过可爱,真的是一种罪过。 「对了,我们来给它们打扮一下吧。」 「好呀,那我要绑上蝴蝶结。」 「我就来给它们穿衣裳。」 「就是两只兔子而已,你们用不着吧?」苍朔哭笑不得地插进话来。 花仙们莞尔齐笑:「用得着,很用得着。」 「……」 虎落平阳,龙游浅水──牟纶与诛月眼神交会,相视苦笑。 忽然,一个花仙唤道:「天君。」 其他人也都纷纷问安,再未逗留,就此散去。很显然对於这位天君,她们是既敬且畏。 炽邪走近,一眼看见那两只被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兔子,堪称冷艳的眉眼微微一挑:「你将它们弄成这样?」 「才不是我!」苍朔翻翻白眼,「我哪有这麽无聊?」 「你的确有。」──这句是牟纶发表。 至於炽邪并未接话,上前两步立在苍朔面前,长臂一伸拉他入怀,手指在他颈後抚摩着,缓缓道:「现在算是又有新欢了?」 「什麽新欢旧爱?你不要老说这种话。」苍朔撇嘴,手按在对方身前意欲推开。 结果只是被拥得更紧,略显戾气的薄唇贴在他耳畔低语:「若没有任何需要我说的事。」 「本来就没有,是你自己小心眼……」话语到此而止。 被封牢的嘴唇再也发不出有意义的声音,双手的动作也只是有心无力。 不知不觉,苍朔就被逼得背後紧靠在了树干上,无从脱身。好不容易等到双唇解脱,急急道:「够了够了,别再……」顿了一下,耳根微红,「不要在这种地方……你到底想什麽呢?」 「没什麽。」话是这样说,人却再次凑近而去,湿热的唇舌缠绕进对方颈间。 「不是吧,又要看这个?」牟纶咋舌。 先前在温泉就已看过一次,就算换了两个人,实际也还是同样一回事。虽说并不至於厌烦,若放在平常或许还会觉得有趣,然而今天却实在是没什麽心情看这种东西。 「牟大哥若不愿看,我们去别处走走。」诛月道。 牟纶同意,正待离去,忽听见苍朔再度开口,声音变得异常干巴巴,道:「你要是真的想……也行,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麽?」炽邪应道。 「我──我想去看看绍玄。」 「……」炽邪只字不语,转身就走。 「等等!」 苍朔连忙追过去,「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问你意见麽?我就去看看他而已……」 「有什麽好看?」 炽邪不冷不热地斜睨着他,「他已死过,不会再死,何须你劳心?」 「这……话也不能这麽说啊。」苍朔挠头,又见炽邪迈步要走,他越发急了,抱住炽邪,这一次反过来将对方压在了树干上。 「你就不能听我好好说麽?」 苍朔磨了磨牙,略显气恼,但更多的还是急切,「我是想着今日新年,与绍玄也有许久未见,便去看望一下问个好,这又有什麽了不得?再说……再说我也告诉过你,当年绍玄对我有恩,如今我是算恩情已还,可恩义还在,我终究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这难道也是不对?」 炽邪沈默,脸色冷厉依然,但已不若方才的阴沈。 苍朔趁热打铁,腆着笑脸道:「炽邪,好炽邪,我知道你待我好,便允我这一次吧,我会感谢你,谢你很长很长时间的。」 「喔?」 炽邪眉头一挑,尚未说下去,苍朔便自动自觉地迎上前,吐出舌尖轻舔他唇缘,旋即钻进了唇瓣之内。 「……诛月,我们可以走了。」牟纶别过头去。 说走,其实走不远,也未曾打算走远。虽然是从舜华身边转移到了苍朔这边,但归根到底意义都只有一个──安全。 只是後来,不知苍朔怎麽突发奇想,也有可能是瞧着两兔打扮得这麽喜庆,活像是吉祥物,於是将它们作为了礼物,装进竹篮,拎到了绍玄那里去。 那是个海边小镇。与绍玄一同生活在那里的,是个名叫泠霄的修仙士。 苍朔逗留到傍晚,与两人一道用晚膳,顺便还邀他们观赏这两只吃肉喝酒的神奇兔子,而後苍朔便告辞离去,兔子则被留了下来。 一再遭到易手,牟纶有些无奈,此外倒也别无其他。反正只要安全,只要诛月在身边,不管到谁手里都是一样。 天色渐暗。镇上人们纷纷去了海边,放花灯,将一年来的期许写在灯内,让这期许随波远航,去到那个承载万千愿望之地。 绍玄与泠霄亦有计划外出,而牟纶思忖着在屋里闲着也是无聊,不如一起去看看花灯也好。 泠霄发觉两只兔子也想同行,先是讶异,随後想了想,给它们除掉了身上所有装饰物。 毕竟觉得,兔子就该是兔子的模样,自然才美,对它们自己而言也会比较舒服。 的确如此,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牟纶和诛月都感觉清爽多了。 两人两兔一道来到海边,果然人多,好在地方大,所以也不至於拥挤。 并肩而立的两人站在原地目送着刚刚放掉的花灯在水上飘飘荡荡,乘风远去。其实本身并没有未得到满足的愿望,不过是放掉一盏灯,也当做是放远一份心情,寄托而已。 「灯里写了什麽?」绍玄问。 泠霄唇角轻扬,似有似无的笑意给那清冷面容平添了几分温暖:「每次也都是那样。」 绍玄闻言会心一笑,不再多问,搂住身旁人的肩膀,仿佛有什麽无需言说之物在寂静中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绍玄偶然留意到那两兔,略一沈吟,蹲下身将那盏原本打算带回去挂在屋里的花灯放到它们面前,道:「如何,你们是否也要许个愿望?」 牟纶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因为知道,这人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所以才更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 当看见绍玄将笔墨也搁在了兔子面前,连泠霄都哑然半晌,失笑:「你又胡闹了,兔子岂会写字?」 「不会写也无妨。」 绍玄笑得优雅淡然,「便是胡乱画符,也是它们自己所画下的想法。」 泠霄微微一愣,继而颔首,认同了这话。而那边,牟纶也已回过神,想了想,两掌并用握住毛笔,提起,落下,吃力而缓慢,不过一笔一划却都是清晰无疑。 眼见兔子当真举起了毛笔,泠霄与绍玄有些讶然,以及玩味。再後来看见它所写出的东西,玩味渐渐不再,神色变得深邃起来。 兔子写了七个字──让我们恢复原样。 那两人面面相觑,交换了想法,绍玄试探地开口:「你们……原先并不是现在这样?」 牟纶摇头,心底忍不住暗叹──笨啊!怎麽早前没想到可以用写的呢? 「你们不是真的兔子?」绍玄接着问。 牟纶再次摇头。 「那麽你们真正是何模样?」 牟纶抬手指了指面前两人,绍玄飞快思索,推测:「是像我们这样?」 牟纶点头。虽然本质上不尽相同,但就外表来看算是一样。 「你们怎会变成了兔子?」 泠霄接过话,转念一想,换了个更关键的问题,「可知道要如何能够回复原样?」 牟纶摇头,直勾勾地望着两人。 「是想要我们帮助?」 泠霄沈吟,转过头与绍玄交谈片刻,看回两兔,歉然一笑,「实在抱歉,这样的情形我们也是前所未见,毫无头绪,恐怕……」 「之前你们曾在苍朔那里。」绍玄插话,「连炽邪天君也无能为力麽?」 牟纶思索,炽邪有没有能力为他们解决问题,他不清楚,实际上炽邪连他们身上有问题都没察觉出来…… 其实这种事,连他和诛月都完全没有头绪,估计就算告诉其他人也都只是一头雾水,无计可施。 两人两兔都是一阵沈默,最後绍玄问:「还有什麽能为你们做的?」 牟纶想了想,转身跑开,不出多远又停下来望向那两人。 知道这是示意他们跟上去,两人便跟着牟纶一路前行,来到渡口,但见他纵身一跃,蹦到了停泊在栈桥边的一只小舟上,另外那只兔子也随後跳了下去。 「你们……」绍玄讶然,「要出海?」 两兔齐点头。 「出海去做什麽?以你们如今这样……会否太过危险?可需要我们相送?」 两兔摇头。 绍玄与泠霄对视一眼,交换了意见,最後确认:「你们心意已决?」 两兔再次点头。 「好吧。」既然如此,绍玄也不愿勉强,将系在船尾的绳索解开。 「保重。」 「保重。」牟纶回道。 之後,绍玄施以术法,小舟乘风往前,愈行愈远,不久後,便连那座栈桥也看不见了。水际彼端,是一望无际的海面,以及笼罩了整个海面的夜幕。 直到此时,诛月才问:「牟大哥想去何处?」从开始到现在,牟纶并未向他解说任何,就做了这个决定。他不会质疑牟纶的决定,但好奇总还是有的。 「看看那些花灯会飘到多远,到何处吧。」牟纶答道,似唏嘘又似玩笑。 诛月沈默少顷,道:「牟大哥希望花灯上的愿望当真实现?」 「难道你不希望?」牟纶反问。 诛月定定凝眸:「只要有牟大哥在身边,便是永远做兔子,我也不怨。」 牟纶一怔,莞尔,将唇瓣摩挲着诛月唇瓣,鼻尖厮磨着鼻尖:「傻瓜。」 「……」 海面上,一只小舟随水飘荡,周围环绕着许许多多花灯,好似护送一般相伴前行。 蓦然,小舟内绽出耀眼白光,转瞬间便又散去。留在水面上的,唯有那点点灯火,向着那个未知之处,灿烂地前行着,前行着。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