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竹》 分卷阅读1 南竹 作者:濯炎 晋江vip,2011416完结 总点击数:53745   当前被收藏数: 925 文章积分: 14,305,546 文艺版 青衣已逝,银甲何在?再见面,已是两世殊途。 容颜被毁,口不能言。淡平生,却被卷入惊澜。 名为南竹,要的不过是一生平路,却不料梦醒繁华,换得一成荒芜。 ━━by 王辰予弈 搞笑版: 我长的丑,所以我淡泊。你长的帅,所以你花心。 可为啥你总来骚扰我呢?难道就因为“家有丑妻,我放心”? 你这个腹黑萝卜,去s一百便吧! 要知道,我也会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事!谁让我也是男人?! 那些正派伪君子们,你们都在哪里呢? ━━by 茶树菇 总结版: 一个淡泊丑受的成长史, 一个灵魂转换后成了啥也不在乎的哑巴 然后某天突然发觉自己很冷艳很高贵很受欢迎的故事=_= 攻1腹黑,外表无害其实城府极深 另有正邪派伪君子若干 结尾1v1,保证he。过程里轻松欢乐暗黑虐心兼有之,不喜勿入。 ━━by 浅籽桃 内容标签:强强 灵魂转换 江湖恩怨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竹 1、楔子 在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中醒来,慢慢张开的双眼适应着周遭斑驳投下的光照。费力的抬起一条手臂,让自己的头顶横生一道虚影,这才真正聚集了视线,看清了眼前的茂密成林的高竹。 这里是哪里? 思绪的空白伴随着记忆的空洞缓缓回笼,冰冷刺骨的寒意在自己醒来后似乎悄然褪去,身体渐渐恢复了气力。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瘦弱的身体在苍白纤细的胳臂支撑下从地上慢慢爬起,身形晃了晃,最终还是稳住。抬头环视,静心细听,身下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向着南边走出。 渴、无尽的渴,只怕再不喝下些什么,他便活不过下一刻。然而坚韧与固执仿佛是从骨子里生出的,那么莫名,却又那么当然。 水流的声音,不会错。别问他为什么,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就是知道,往这个方向走,会有水源。 跌跌撞撞,停歇扶走,在看见那一条溪流的瞬间,淡漠的嘴角忍不住弯出一道弧度。 找到了,便能活下去了。 喉咙间流淌过甘甜的溪水,从没觉得世界上有比之更为可口的琼浆汁液。从没?这两个字划过脑海,让溪边的男子硬生生顿下手中的动作,而那掌中的溪水在此间瞬息流走。 波动晃荡的溪面印出一张模糊不清的扭曲面容,换了个姿势俯在溪边,安然的等待阵风拂过,还那一池溪水平静无波。 待那扭曲的倒影慢慢整合,无声的叹息从张开的双唇里逸出。 嗯?无声?看来,他还不仅仅是长得不尽人意啊…… 微微合了下眼,再睁开,他褪去了唇边一闪即逝的苦笑。站起身时,随意的拍了拍衣服的下摆,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突然就扬起了一抹浅笑。 只不知,这瞬间而起的笑颜,仿生令大地为之失色的光灿,让这个原本瘦弱苍白的人森然高大起来。 他想,他知道自己名唤为何了。从今日起,他便叫南竹。南方的南,竹林的竹。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终于开了……我胡汉三回来了! = =工作忙到天昏地暗,希望新老筒子多多捧场给予动力~ 2 2、第一回 清泉镇远在大漠边关,地属东霖边陲要地,也是各国来往东霖通商的必经之路。由于商人来往的繁多,加之国家重视,所以这清泉镇虽说只是个镇,却俨然已经成了座城。其繁华程度,竟是不下于东霖的几处大都。 此一时正值当午,街边贩夫走卒吆喝的吆喝,买卖的买卖,好不热闹。然而相较于街景的繁华,那拐角处一座颇具规格的庭院却显得冷冷清清,与那繁华闹市好生不配。 “没想到这喧哗热闹的地儿还有一处冷清之地啊。” 不知是谁在热闹的街道上张望到了那拐角冷清的院落,无意识的便将心底之言吐露出来。那一旁卖包子的小贩听闻“嘿嘿”一笑,却是接着这话应答起来。 “这位公子看似不像本地人吧?”这话是前缀客套,“那院落白天可热闹不起来。”说完客套,接着又卖起了关子。 说话的原来是位布衣公子,面容平淡无奇,气质倒颇为内敛沉稳。只见他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递与那小贩,口中说的却非是关于那院落的追问:“小哥,看你这包子白白胖胖热气腾腾,想必是清泉镇出了名的吧?给我来两个。” 那卖包子的贩子听闻嘴角一列,得意之色冲上眉梢:“这可不,公子你有眼光,我这儿卖的包子啊可没人吃了说不好的。”小贩收了钱,利索的拿油纸包了俩只,递了过去。接着又道:“公子刚才见的那院落啊,可是只做晚上生意的醉梦乡,这白天自然是冷冷清清的了。”说完,还暧昧的干笑两声。 原来是青楼,怪不得了。 布衣公子也跟着看向那拐角的院落,眼底流窜过一抹光彩。低头咬了口手中的包子,在小贩做其他客人买卖的瞬息,身影已经转眼消失在人流中。 月色降临,白天冷清的庭院如今已是人群熙攘,红衣绿影穿梭其中,好不热闹。 温柔乡,风流地,自古都是男人的最爱。 一个腰肢如蛇般扭动的姑娘娇笑着攀上龟公迎进的客人,龟公两眼放光的看着那客人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后狠狠剐了眼姑娘因走动而不住扭动的肥臀,吞着口水退到门前。 以后待他发达了,一定要将那骚货压在身下好好干她几炮!龟公心里想着,抬头便看见一布衣男子施施然走近。 就这身麻布,也想进这销金窟?!龟公不耐烦的想赶人,那布衣男子似有察觉,淡然看了他一眼,龟公就好像被点了穴般定在原地。男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越过他走进大门。 直到那男子的背影消失在莺莺燕燕间,龟公才骤然回神,使劲跺了跺定在半空的脚,猛地打了个寒颤,凉风拂过,他这时才发现背后已然湿透。 “这什么人啊,他妈的眼神比刀子还可怕。”好半响,龟公才细声嘀咕了一声,心里却是丝毫不敢回想男子看他时的眼神。 推开打量了他几眼,娇笑着偎过来的女子,男子左耳不可查地动了动,回头望了眼已哈着腰迎上客人的龟公,嘴角扯了扯。 “呦,这位公子瞧着眼生得紧,您是第一次来醉梦乡吧。”一旁打扮得还算得体的老鸨在女子再次偎来之前走近,边朝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咬了咬下唇,不甘不愿地扭着腰离开。 男子将之看在眼里,微笑着拱了拱手道,“妈妈好眼色。” “谢公子夸奖。”老鸨朝男子福了福身,态度恭谨,徐娘半老的脸上带着敲恰到好处的媚笑伸手引着男子走向雅间,后伸手招了旁边的人快速说了句话,也不顾那人错愕的表情,大步赶上男子,微俯着身恭敬笑道,“既是公子来了,那自然是不能让楼下这些丫头脏了公子的眼,公子请上座。” 眼角扫了扫因这老鸨的态度而看过来的众人,男子看了眼老鸨,老鸨心头一跳,男子却已转开视线。 明明是斯文带笑的面容,为何刚才那惊鸿一瞥,却让自个儿心头鼓噪惧怕了起来?这五六月的天气,身后竟是渗出薄汗来,真真是叫人心惊。 当下,那老鸨立马重塑脸色,带着几分谄媚道:“公子稍候,姑娘们立刻就到。” 带着男子走进二楼一间精致房间,待男子坐下,老鸨才近身倒了杯酒水。男子接过,也不喝,只摩挲着杯身欣赏般看着手中酒杯。 而后才轻抿了一口酒水,笑道,“妈妈将醉梦乡两大花魁都唤来,就不怕在下没银子付夜资吗?” 原来是刚才须臾,便已将老鸨在楼下叫人将花魁叫来侍候的话听在耳内。 老鸨没想到自己的话男子已经听到,硬是楞了一下才虚应着笑道,“公子说笑了,公子乃人上人,奴家又怎会担心这等事呢。” “哦?此话怎讲?” 老鸨瞧了瞧男子的脸色,看不出任何不妥。直觉有些踌躇,却又莫可奈何。一下间这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难为之极。生怕这一出口,就得罪了不得了的人。 见她不开口,男子这厢又笑看了过来,神思间没有半分变化。然而这一瞧,无端让老鸨觉得胆战心惊,背后冷汗涔涔,忙道:“公子是知道的,像奴这种人,靠的便是一双眼。公子此时虽是粗麻加身,但这中衣的料子却是极好。奴曾有幸见过,便是那京城达官贵人喜爱的‘天绒娟丝’,自是认得。再说这公子的气度,待人时自是有贵人的昂然,气度乃是常人无可匹及,自是这粗衣麻布无法掩饰的。” 布衣男子又看了眼老鸨,呵呵一笑,老鸨却立时觉得冷意顿消。“你看人倒是仔细。” 老鸨忙福身,“是公子贵人贵像。”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男子不经意挥了挥手,老鸨松了口气,只觉浑身发软,立刻应了声,退出房门时小心将门关上。 男子说的是你们……这个你们,自是指她与早已候在门外的两个花魁。 只是她仍想不清,她是说错了什么惹了这位人物。 房内,布衣男子看着袖内露出的一小段白色衣料,苦笑了声。他对自己这易容还是有信心的,那所谓的贵人贵像全是谬论,先前那老鸨的态度虽是不错,但之后却恭谨过了头,本想着是这老鸨有问题,却没想,是他这袖中衣袖漏了陷。 难怪老鸨在他拱手之后态度大变了。 将藏在指尖的银针收起,男子走到窗边,垂眼看着楼下的众生百态。 “喂,哑巴,这里脏了,快过来扫干净!” “哎呀!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把你这撮箕踢倒了。哑巴快过来扫扫。” 这楼下虽是吵嚷,但这声音却是从后院传来。男子起先没放在耳内,直到如此这般的话经过好几人之口后才皱眉看过去。 那后院离这房间有几丈远,只是身处高地,男子运气集中便可将那情形看个一清二楚。却见那后院中,五六个穿着醉梦乡下人衣物的下人嬉笑着将满是赃物的撮箕倒,嬉笑着踢到本已扫净的地面上,其中一背对着他的瘦弱男子拿着扫帚,也不看他们,只低头一下下将被踢开的赃物扫成堆。 却又重被踢开。他也不恼,只换一个地方继续扫。 弱肉强食。 房中的布衣男子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片刻后,转身欲离。即是弱者,要么就变强,要么便被食。 才刚转身,那处就传来几声惊呼。其中的恐惧让男子挑眉,复又转身,却见那五六个欺负哑巴的下人一脸惊慌地看着已被踢碎的盆栽,而那被欺负的哑巴却拿着扫帚站在一旁,低垂的脑袋,只有从他的角度才能看出哑巴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冷笑。 嗯? 男子有了兴致,伸手凌空一吸,桌上的酒壶就已到了他手中。也不拿杯子,男子就就着酒壶喝了口酒。 “快!快去告诉晚翠,哑巴踢坏了烟荷姑娘的兰花。”其中一人惊愣之后,突然大声叫道。 “啊?对对对!快去告诉晚翠姑娘!” “这可是烟荷姑娘最宝贝的花啊!一定要重罚哑巴!” “对对,你们快去,我在这里看着哑巴,他绝对跑不掉的。” 另几人被提醒,忙大声叫嚷。其中有人更是已准备跑去报信。烟荷是醉梦乡的花魁之一,对下人一向苛刻,若是让她知道这兰花是他们踢碎的,只怕掉层皮都是轻的。反正这后院没人,哑巴也不能说话,将责任推给他他也奈何不了他们。 见这情况,布衣男子越发有兴致。之前没觉得,现在回想起那哑巴每次避开那几个下人的路线,明明就是迂回接近这盆兰花。既是故意,那自然就有可解之法才是。男子又喝了口酒,眼睛朝四周阁宇看去,果然,就见不远处一地势较高的房间窗户打开,一翠衣女子站在窗前怒视。 而那几人所跑的方向,正是那翠衣女子所在。 “呵呵。”男子轻笑,目光灼灼。后院一直垂着头的哑巴却突然抬头,双眼透过重重假山树木,直直朝男子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冷吧……安慰自己……习惯就好r(st)q 3 3、第二回 南竹来到这座吃人剥皮不吐骨的醉梦乡说长不长,说短也已经过了月余。因他面容半毁,加之无法言语,这醉梦乡的老鸨nn原本也是不要他的。却是那日,自己小施计策,让那心软的红牌烟荷遇上了被驱赶的自己,才得以被同情留下,在这醉梦乡做个最最低贱的清扫仆人。 说起这最最低贱,旁人是冷眼相看,唾弃再三。可对只求温饱安分的南竹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那些个红牌尤怜,说是清官却难逃赔笑喝酒,终究步上那不归路。所以表面的风光无限,南竹却知道自己是要不得也不会去贪求的。 况且自己这一张残缺的脸,哪里还会引来旁人瞩目。怕是只会惹来人欺辱,眼下不又来了这一遭么? 要告诉晚翠?要让烟荷姑娘知道?这不正合了自己的意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总也不能任人搓圆揉扁。 南竹这么想着,嘴角就忍不住泛出一丝冷笑来,不过转瞬间又隐没在那淡漠的脸上。 他向来不是个想要争什么的人,他求的也不过是活下去。但为了讨这个生存,被逼极了,他也不得不做出点反击来。 说也奇怪,虽然记不得以前的事,南竹却是不急不躁。反而心安理得的觉得,自己过着眼下的日子就够了,那过去的便让其随之浮云吧。 心里闲散的想着,却不经意间觉得身后楼阁一道灼热的视线投来,下意识便仰起头望了过去。 这一望,身形微不可见的颤了下,平静无波的眼底瞬间燃起点滴色彩,竟是让那一双黑眸美得惊人。 都道世俗狂人自大者不计若繁,来这青楼楚馆销魂散银,又真有几人有那上人不凡之姿?却是今日,让南竹看到了一个…… 无意间勾起了一抹淡笑,不由自主的稍稍颔首,随即移开了视线。 人是翩翩佳公子,虽着布缕却不失风华。只不过那眼底的探究隐笑让南竹明白,这人自然是招惹不得,而自己亦不过是其眼中沙粒般渺小的存在。或许不过是因为刚才那几竖子与自己间的争闹,才不由生出了无所事事下的闲兴。 “小哑巴,今天定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欺负南竹里带头的那一个狠狠的咬牙,似是恨不得将南竹剥皮抽筋了般。 南竹愕然,自己何时得罪了眼前这一干人了?却是不知,那欺负南竹的都是这后院里从小待大的仆役,往日里见多了各位主子,却从不曾听哪家主子口中夸人的。然前几日,当下这醉梦乡的头牌姑娘颜荷却是说了那么一句:这大后院子里那么多个下人,却是比不得新来的一个哑巴得力。 便是由得这一句,南竹成了众人眼底的钉铆,恨不得将他赶了出去。奈何南竹生性温良,又受得住为难,一连多日这般恶整也不见他有半分恼怒的。 带头的下人嘴角阴阴一笑,今日这一回,怕是由不得他不恼,也由不得他辩解了。 一反常态,南竹此刻突然愤恨的向那群下人瞪去,那脸上的疤痕因为这个表情而扭曲变形,可怕非常。让那些下人,包括带头者皆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退后了半步。 然而下一刻,带头之人心中之气排山倒海泛滥。不过区区新来扫地的,还真敢跟自己这护院之子较劲了? 当下袖子一撩,冲上去就是一拳。 南竹明知道自己的反应会惹怒对方,却依然那么做就是有他的道理。所以这自己招惹来的一拳,他没想也不愿去躲。躲了,不就白费自己的心思了么。 “唔。”闷哼一声,这一拳对南竹来说确实重了,他也不知自己这身子是怎么回事,醒来后就时常惧冷,也经常容易染上风寒,就更别说这特意有人打来的一拳了。 当下疼的双手捂肚,蜷缩的弯下腰来。 “别给我装死,敢惹我就要担着后果。哼,你这哑巴不是很能扛的吗,不是喜欢讨人喜欢吗?以为烟荷姑娘说了那么句话就是向着你有人给你撑腰了?我告诉你,少在那得瑟。就你这小哑巴还不知怎么给人毁了容的,送给人操人家爷都不要!” 南竹却是不语,脸上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挣扎着想从重新站起来。那倔强淡漠无视自己的样子,又一次踩到了下人头儿的尾巴,引得他抬起脚,就想往南竹身上踹去。 却是这时,阁楼上的男人双眼一眯,手中半截折断的竹筷飞快的对那下人的膝盖射去。而与此同时,一道清亮柔美的声音,带着不和调儿的严厉叱道:“住手!” “哎哟”一声,想踹人的没踹到,反而自个儿膝盖一软跌在了地上。而南竹适时抬头,满脸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啊,是晚翠姑娘。” “晚翠姑娘来了。” 原来这声“住手”不是来自他人,正是那被众人叫来探个究竟的晚翠。晚翠身份比不一般丫头,这主子红了,丫鬟自然身份跟着升了。作为烟荷的贴身丫鬟,晚翠在醉梦乡里说话的分量,大家是不会质疑的。 本想叫来晚翠,从而要那哑巴好看,却没想到一来乍见,正巧撞上哑巴被打。而打人的正是自己一伙的头儿。众人当下不敢出声,端看着晚翠的脸色。 “这是怎么回事?”晚翠话虽是这么问,心底可是雪亮。眼睛一扫,便将事情看了个明白。 平日里就听闻这群人招惹南竹,欺他是个哑巴,又得了姑娘的一句称赞。这回兰花会被踢破,怕也没那么简单吧。 “晚翠姑娘,这事情是……” “南竹。”晚翠打断了旁人的说辞,上前扶起南竹,接下来的话却是对他说的:“南竹,我只问是或不是,你点头即可。” 南竹乖顺的点了点头。 “这花是你打破的吗?” 南竹面色犹豫,瞥了眼周围的几个下人,随后一咬牙,竟是点下了这个头。 晚翠面露讶异,又安抚道:“你莫怕,实话告诉姐姐,这话是你打破的吗?若不是,姐姐会向姑娘说,让她替你做主。” 这青楼里的人,不管老少哪个不是成精的。也难怪南竹这单纯的性子招人喜欢了,莫不都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未经世俗时的自己啊。晚翠喟叹,这一次,他是必然站在南竹这边的了。也算是给另外几个小子一个教训,这做人的学问,可不是单凭欺负他人就可以学成的。 南竹的犹豫更重了,然而最后依然是不发一言。 “南竹?”晚翠又唤了声,见南竹不语,刚想再说什么,却见他有了动作。 蹲下身子,南竹在沾了泥土的地上比划起来。 是我踢坏的,晚翠姑娘。 南竹不会说话,却识字能写,这也是当初nn会留下南竹的又一个理由。而众人本也觉奇怪,为何这被人毁容又不会言语的少年会识字写字呢?直到南竹流着泪向烟荷姑娘写下一句:老天不公,奈何为人。 已经不能说话,再不会写,那如何为人?如何与人相处? 这一句换来烟荷姑娘的另眼相待,同情之余又与南竹详谈一番,才知道这少年可怜的身世。 天生残缺不能言语,又逢幼年遭其父抛弃山野,差点死于豺狼虎豹之口。若不是那猎户好心救了他,怕是南竹这人已经不存在这世上了。 而南竹的名字与这识字写字的本领,便是那猎户教的。然好景不长,不多时日,猎户在出猎时死于非命,少年便又成了孤苦一人。为讨生存而下山,进了这城里来到这醉梦乡,亦不过是为了讨份生活。 烟荷念其可怜,晚翠也心有戚戚焉。俩人便一并保下了他,让他在这后院谋份差事。 可谁又曾想到,南竹这一番让听者潸然泪下话,竟然全是满口荒唐言。只不过这为换得的,同样也只是一口饭吃。 见南竹地上的字迹,晚翠一愣。随即想到:即便真的是南竹打破的,那也定然是别人引起的。南竹安安分分仔仔细细的一人,怎么就能打破兰花盆栽了呢?还不是那几个可恶的仆人百般欺闹,才让他不小心下而为之? 不用南竹解释多言,晚翠竟是自己就想到了这点上。而这一下,她对另几人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说!是不是你们欺负人,才让他打破了烟荷姑娘的兰花?”晚翠脸色一沉,不悦的质问着那几个下人。 “晚翠姑娘,这……这分明就是……” “就是什么?南竹那性子,哪里能惹起着是非来?你以为本姑娘是瞎了还是盲了?”不等解释,犀利的话便接连出口。 “我……我们……” 晚翠想再说什么,突然觉得衣袍被人拉了拉,转眼一瞧是南竹,脸色顿时就缓和了下来。 南竹见晚翠看向自己,便又在地上写:是我错,晚翠姐姐不要恼。 晚翠一见,无奈的一叹,想到那些人在自己离开后又不知会怎么对南竹,心里一软便也不再咄咄逼人。 “罢了罢了,这兰花的事,还是看烟荷姐姐怎么看吧。” 众人一听,除了南竹之外,皆是瞬间变了色。这事若让烟荷姑娘知道了,那还真就吃不了个准头了啊…… 南竹见大家都变了脸色,抿了抿唇,在地上又写:晚翠姐姐,是我闯的祸,让我去和烟荷姑娘说吧。要责罚,南竹愿意受了。 这一下,倒让那些为难他的人一个个神色僵硬了起来。那带头欺负南竹的不禁面红耳赤,心里生出愧疚来。他暗自发誓,若这次的事平安过去了,以后自己定然不会再欺负南竹,非但如此,自己一定还会处处帮着他! 4 4、第三回 人心就是这么个难捉摸,前一刻还咄咄逼人的下人,这一回因为南竹意外的义气而顿时改变了想法。而平日里再善待下人的主子,也会在下一刻翻脸不认人。 兰花是烟荷最喜欢的那一盆。即使再怎么着,烟荷也毕竟是这楼子里的红牌、是个主子。平日里好脾气的人,遇上了这事,主子脾气也会冒上来。 “我看你平日里乖巧的紧,怎地这一回犯上这档子事?”烟荷双眉紧蹙,脸上微微酡红,却是心头的火气犯上的。 南竹跪在冰冷的地上,低垂着头。听得烟荷的质问,把头垂的更低了。 “当日我看你乖巧,才让麽麽收了你,怎晓得你也不过是个粗手粗脚的……”想到自己往日里维持的形象,烟荷硬是将最后那几个辱人的词哽在了喉咙里。 “小姐……”一旁的晚翠见得这情景,忍不住想替南竹开口。她是看见最后过程的,却因为南竹恳求的眼神而无奈作罢。只是看到这一段,心里的不平又升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晚翠。”烟荷冷冷的向晚翠瞥去一眼:“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主子教训下人,你插什么嘴。” 晚翠心里一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顿时只能握紧了双拳,咬着唇低下头去。 烟荷倏地起身,走到南竹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方的瘦弱身形。脸上的阴鹫一闪而逝,唇边的笑容竟带了点血腥。 “南竹,想继续在这待下去也行。那兰花你也知我多喜欢。若你能在明日前还我一盆一模一样的兰花,那此事便算了了。若非,我也并非那些爱为难人的主子,只是这兰花我花了百两所够,煞是宝贝。我看你这份工,也不知何年才能还得我。便给你条竭尽……” 南竹听着,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 早该知道这青楼楚馆、龙蛇混杂之地,即便再温柔可人的花朵,也都必然是带着巨毒荆棘的。哎,只是未料到,这么快就应验在自个儿身上了。 烟荷抬脚再走近一步,清楚的看见地上南竹浑身一颤。她没有抬离自己踩在他手背上的那只绣鞋,反而笑的更开。 “虽然你面容残缺,又口不能言。但这身子毕竟是干净的……你知道,有些客人就是好这口……只要身子干净,还是能叫个好价钱。” 开玩笑! 南竹第一个反应便是瞪大了双眼。低垂的头让烟荷看不见他的表情,僵硬的身体却流露了他些微的情绪。 烟荷口中的那些客人,要的的确不是一张脸,而是一条可以被随意玩弄,就算死了也无所谓的――人命! 南竹在这里待上的这段日子,也看过几次这等情况。被楼里护院抬着出去的尸体,就此消失在楼里的身影……他口不能言,心里却是明镜雪亮。 曾经也暗自摇头可叹,眼下却是要轮到自己头上了吗? 本想着在此忍辱活命,却没料到这一次自己算盘彻底打错了。女人呐,果真是可怕的比较多。 烟荷看着南竹的反应,以为他惧怕到无从适何,心里得益,脸上也跟着露出满意的笑来。 抬离那只脚,转身踱步回到椅子前坐下。 “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南竹,你要体谅本姑娘的作为,犯了这样的错,若不罚你,底下的人也是看在眼里的。以后,我还如何能立威?哎,你便在此好好想想吧。”说着,还略带不忍的看着晚翠,道:“翠儿,你在这里看着南竹,二炷香后让他离去。也免得让下人们非议我这做主子的偏袒南竹。” 晚翠看着恢复常态的主子,真怀疑前一刻自己所见不过是幻觉。急忙点了点头,目送主子起身离去。 二炷香的时间,南竹默默的跪在地上,而晚翠则因刚才被主子训斥的那一句而不敢多言。 时间流逝,转眼,天色渐渐转暗。日暮西山之时,南竹终于可以离开那间空寂的客堂。 因为跪的太久,南竹起身之际,身子一阵晃荡,又一次摔倒在地上。一旁的晚翠这才低声轻呼,连忙上前搀扶。 “南竹,你没事吧?”翠儿在这里待的日子不长,一来就直接跟了红牌主子,因而比起那些心思难揣的主子,她自然单纯了许多。 从南竹入了楼里至今,最为照顾的其实便是眼前这单纯丫头了。只是这里就像是个大染缸,永远没有不败的纯白。 南竹心里喟叹,抬起的脸上却带着微笑,为了感谢这真心关心自己的女子。 那一瞬间,晚翠觉得再没有比眼前人更温柔的笑容了。然而她觉得定然是自己的错觉,这脸上带着丑陋疤痕的压吧,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 只是想到刚才主子说的,她心里即不平,又担忧,却也是无奈。 “南竹,你这傻瓜。为何要自己揽下这等事。”想到南竹的为人,晚翠不禁觉得眼睛有点儿酸 疼。 南竹摇了摇头,拉过晚翠的手,在她手心中写道:姐姐,此事本就因我而起,理当我自己来担。楼里多事端,莫要连累太多人才好。若是闹大,麽麽出马才是真糟。烟荷主子也没说错,南竹该罚。 晚翠眼底终究忍不住湿润。原来,南竹考虑的那么多!的确,如果让麽麽知道了。那么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就更多了,指不定连得自己也被牵连进去。要知道,南竹能入得楼里,本就让麽麽不怎么乐意。而帮着南竹说话的自己,要不是因为烟荷主子的关系,怕是早就被麽麽拉去教训了。 “南竹……”晚翠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反倒是南竹安慰起她来了。 南竹勉强站起身,手背还疼的厉害,却是咬着牙佯装无事。冲着晚翠点了点头,告别离开。 他还有事要做。若不能做到烟荷所言之事,自己估计就真没活路了。而若真做到了……怕烟荷……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南竹 作者:濯炎 不过自己吧。 所以唯今之计,也只有一字――逃。 本想再混一段日子,等攒够了几个钱才离开。没想到这一下,自己被逼无奈,又要过三餐不继的流浪日子了。 心里苦笑,南竹颠簸着慢慢回到自己工作的那个庭院。 “南竹!” 一声叫唤让南竹惊讶的抬头望看。原来,那群欺负自己的下人们还在院子里没走,这是在等自己回来好继续欺负么?只是此一时,自己可没了陪他们闹腾的心情。 带头的下人叫陆云,看见狼狈回来的南竹,连忙迎了上去。 南竹一脸戒备的退后,但奈何自己双脚还犯麻刺痛,退不了几步就被陆云堵住了去路。 “南竹,你没事吧?”陆云之前就说过,若是南竹平安回来,以后自己一定事事罩着他。别问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之前那一刻,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不过既然自己已经这么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南竹半侧了头,摇了摇。挣扎了下被他扣住的手腕,想要挣脱,却是不能。 “烟荷姑娘没为难你?” 南竹依然摇了摇头,这一次,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那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已经染上了一圈红。 陆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激动,皱着眉头边嘀咕边放开了手:“只是轻轻一捏而已,就这般模样,刚才我那一脚,一定让他疼的紧。该怎么办好……” 南竹听着,心里觉得好笑。他习惯在用写字告诉别人要说的事,只是这陆云,也不知他识字否。 抬起手,南竹困难的蹲下身子,在地上笔画书道:我有事先回屋子。 陆云看着南竹的脸,定了会儿又瞥向他的双腿,再见他在地上书字的手。一股怒气翻腾上来。 “南竹,主子打你了?” 南竹一愣,敛下眼,在地上快速的写:没有。 “别在画那些个鬼符号了,老子看不懂!” 陆云一吼,一把拉起地上的南竹。而没料到会突然如此作为的南竹,惊讶之下未曾来得及反应,一下便没了重心,整个人向陆云贴靠去。 陆云本想退开,但想到刚才自己那轻轻一握都能让南竹手腕泛红,这一下若摔得,闹不好还待摔出毛病来。于是非但没退后,反而上前一步将人稳在了自己的胸前。 然而这姿势太过暧昧,陆云还没想到,南竹却感到了不妥。挣扎一下要退开,陆云又是不许,这一下,引得身后为离开之人个个瞪大了眼,瞧不明白状况来。 “老大,你……你和南竹在做什么?”一个有胆子的适时开口。 陆云烦躁强势的一把按住怀里的人。然后对身后的家伙吼:“没长眼睛么,看不见我在做啥。”他也没多想自己这话多不合适,只是吼完了继续道:“该干嘛干嘛去,我送南竹回房间就回来。” 陆云想到的是:就刚才南竹那样子来看,定是伤了腿和手了。他既然不方便,这事又因为自己而起,那送他回去也没啥不对的。 只是外人可就不这么想了,个个一脸震惊加暧昧的看着俩人,直到俩人走远,才又开始窃窃私语。 而所有人都没发现,这场闹剧自始自终,全都落入了另一双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新年快乐。 5 5、第四回 南竹放弃挣扎的念头,一来他身体确实不适,也抵不过陆云的强硬;二来,陆云此番会这么做,就某些方面而言,算是正中下怀。 南竹早就想到过自己替他们揽事的结果,会让这群平日里经常欺负自己的下人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和行为。不为其他,只为他能看出这群人心里还保有的那一份义气。只不过,没想到……陆云对自己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剧烈。 既然陆云不识字,那自己又如何与他交流下去呢?南竹不及细想,陆云已经抱着对方进了南竹的那间破房。 其实与其说是房,不如说是个封闭的茅棚更为适合。这里简陋的程度,连陆云这样一个下人见了,都硬是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丫的。你就住这地方?”陆云愤愤的低骂。他虽也是这楼子里的下人,但进楼里的时日以多。况且凭借天生会打架的能耐,在这楼里也算是做了下人里的头。平日里住的下人房里,哪个不是把最好的让出来。再说那厨房里的二婶还认了自己做干儿子,好吃好喝私下里可不少。 今次来南竹这儿,看见这么个落差,自然是无法体会接受。 南竹心下觉得好笑,他知道陆云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人的性子其实耿直的很。看来之前还真是自己太招人眼了,才会让陆云想要“教训”自己。 也罢,算是给自己个教训,知道就算是下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稍稍挣了下,提醒着陆云,自己的姿势并不好过。陆云这才会意,将人放在那唯一可当做下榻地儿、铺着薄棉被的木板床上。 南竹得了自由,动了动手脚,冲着那陆云勾了勾唇角。他没在意的用手揉着膝盖,错过了陆云脸上那顿生可疑的暗红。 “我……我待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晚上再来看你。”陆云咬了咬牙,匆忙说完就想离开。 南竹一愣,想到什么立马拉住对方的手。而没想到南竹会拉住自己的陆云,突然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般,反应极大的转身瞪着南竹。 南竹松开手,对陆云困难的比划着。 陆云皱眉,看不懂他这是在做什么。 俩人对视几秒,南竹突然觉得很无力。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开不了口,是件很麻烦的事。 无声的叹气,再努力比划了一次。 “你意思让我不用管你?”陆云怪异的提了嗓子问。 其实南竹想表达的是:不用麻烦他再过来看他,他自己休息就好。而且他还有工作要做,待会不能在这里闲着。只是显然,这些对陆云来说委实太难了点儿。可能自己表达的也不够清楚。罢了罢了,既然大同小异,那就当陆云说的那番吧。 于是,南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陆云的说法。 这一下子,陆云却是不乐意了。冷哼一声,眯眼打量了南竹一番,最后搁下话:“别以为你替我挡了件事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谁用你来管我了。我爱怎么就怎么。” 说完,也不管南竹的反应,甩了门就离开。 南竹错楞的表情直到人离去,才缓缓敛下。现在的人呐……怎么都这等模样。 咦?现在的人?自己的想法……好奇怪。 头有些微微刺痛,南竹知道,那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确实,今天他的确碰到太多事,动了太多的脑子,这就是后遗症吧。 慢慢躺下放平身子,南竹决定让自己休息下。闭上双眼,想着放空脑袋,却又渐渐跌入另一重如假似真的幻境。 寒江烟雨楼,湖畔倚泛舟。 湖心凉亭,一袭青衣配着腰间一抹流苏,背影高挑的男子倚栏而立。湖波荡漾,转瞬间,身边多了一道人影。男子侧目,笑容乍然跃上唇角。 是谁?那青衣男子是谁?那模糊的另一道身影又是谁? 南竹想要看清楚,却觉得俩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身子突然间冰凉,额头的渗出滴滴汗水。南竹想摆脱这无形的束缚,却感觉力不从心。 眼前的景色已经再也无法辨清,耳边传来隐约的喘息声。南竹猛地睁开了眼,不顾身体的伤倏地从床榻上坐起。下一刻,一道强劲的气力堵上自己的鼻口, “若敢出声,我便杀了你。” 血腥的气息此刻在空气中蔓延散播,南竹胸口一窒,呼吸无法通畅之下勉强看向手的主人。 脑中映出的第一印象便是那对冰冷犹如寒霜的眼底之色。南竹不由不合时宜的揣测起男人的过去:该是怎样的环境下,才会让一个人能拥有这样的眼神。孤寂的、阴冷的、带着嘲讽却又无尽晦暗的情绪。 然而,南竹的思绪并没有维持太久,在这样呼吸困难自身又本就负伤的情况下。身体本能的提醒着他自己的负荷正无法抵抗――若对方再不松手,很可能就会让自己一命呜呼。 努力抬了抬手,敛下自己的双眼,这是南竹考虑后做出的反应。而这样乖顺的反应,也在男人的意料之中。本来么,一个妓院里的小杂役,就该是刚才那副惊恐模样,现在想来,该是自己的恐吓起了作用。 男人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本可以一掌了解眼前的这丑八怪,只是眼下这脸上带疤的小杂役还有可用之处。 “现在我松手,然后你必须回答我所有的问题,懂吗?” 南竹连忙点点头。心道:你若不松手,我怕离死不远;而我若不回答你问题,一样也活不了。这哪里还有任人拒绝的余地。 男人略松开手,见南竹大口呼吸的狼狈模样,微微眯眼,带着浓浓的鄙夷目光扫过南竹全身上下。 “喘好了就给我说,齐澜在哪里?” 齐澜?那是谁?南竹开始怀疑,这名闯入自己破屋的男子是不是有些神经错乱,他这破烂的屋子,哪里藏得住人?而他这下人的身份,又哪里会知道什么齐澜。 不过心底虽然这么想,南竹可不会贸然回应。他早就看出男人眼底的杀意,怎会不知自己此刻的处境。只怕一句不知,自己再没利用价值,就真要去阎王殿做客了。 仔细的留意着男人的动作,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南竹慌乱的抬手冲男人比划着手势,随后眼底流露焦急的看向男人腹部。 男人的脸上没有掩藏那份讶异,随即沉声问:“你是哑巴?” 南竹那双原本焦急的眼突然染上自卑,虽然如此,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又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男人,指了指他的腹部。 那就是血腥之气的来源,男人腹部的伤势定然不轻。 嗯?为何自己能凭借刚才的血腥及刚才匆忙几瞥就如此定论呢? 罢了,自己失忆前的事根本记忆不起,还不如不去多想。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自己是南竹,是个但求简简单单生活下去的人,仅此而已。 男人蹙眉,身上的戾气瞬发。南竹一阵哆嗦退后,却执着的看着男人的腹部。 这是一场赌注,南竹心底明白,也紧张的等着结果的出炉。 “你懂医?” 南竹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他心底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暂时逃过一劫。他知道,男人在说出刚才那句话的同时,自己算是赢了。 “你到底懂是不懂?”男人的口气带着不耐烦,他危险的看着南竹。若是这杂役敢有一点小动作,他立马可以要了对方的命。 南竹仓惶,却又口不能言。无奈下一横心,抓过男人的手,在对方另一手掌风未击下前,已专注的开始在对方手心里写起字来。 你需要治疗。你受伤了。 写到这儿,南竹停了下,又补充上一句:先不要说其他好吗。 男人本可以轻松的杀了他,却在南竹写下第一个字的同时,为他脸上的表情所怔愣。 从没有一个人关心自己,自从师父死后…… 这个脸上带疤,又瘦弱的低贱奴仆,却在刚才差点被自己杀了的情况下,此刻还对自己露出这样认真的关怀表情。 不管是否演戏,男人可以肯定这奴仆没有半分武功,而且身体虚弱的可以,根本不足畏惧。 自己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又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便稍稍放松了心情。只是这么一来,腹部的伤口传来强烈的剧痛,瞬间让男人眼前一黑。 南竹猛地长大嘴,却是有苦说不出的任由那高大的身影将整个重量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无奈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南竹哭笑不得。前一刻还气势十足的男人,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 奋力的将男人从自己身上推开,将他在自己简陋的床上安置好。随后又悄然出去,打来热水,拿出些自己仅有的干净衣物,撕开男人腹部的衣物。 眼睛倏地瞪大,随后又恢复冷静。 那是一道极深的刀伤,皮开肉绽甚为恐怖。看着伤口周围略微泛黑紫的硬物,很可能是时间过久拖沓导致,但也有可能……是中毒。 试着搭上男人的腕脉,前一刻还不是很确定的南竹此刻万分肯定――自己确实懂医。 按着脑子自然浮现的指示一步步处理着伤口,庆幸男人没有中毒,只是伤口时间太久又没有治疗,能撑到现在不感染,还真是一个奇迹。 再来,南竹身边没有药材,自己平日省吃俭用也没多大开销,倒是存下了些小钱。拿出那些铜板,南竹随意裹了件衣服乘着楼子刚开门做生意,大伙忙碌之际匆忙的出了门。 一炷香后,南竹气喘吁吁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却在进门前被人突然唤了住。 “南竹!你这是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这文和天气一样的……冷呐~呼呼~ = =我来更新了……我决定日更,各位给我点动力吧! 6 6、第五回 南竹心头一跳,猛地转身。只见离自己几步开外,正是先前将自己送到屋里的陆云。心底后怕,若非自己及时赶回,这陆云怕是要闯入自己屋中寻自己?那还得了?南竹可没忘记,此刻自己的屋中还藏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人。 不过奇怪,此刻正值醉梦乡里最繁忙之时,怎地陆云有空往这边来呢?但南竹却不知,那陆云走后,百般思量,硬是觉得放心不下,这才折回此处,想看看南竹是否安好。 要知道,醉梦乡开楼之时,南竹这样的低等奴仆可得涉足前堂半步的。这楼子也是要面子的,不说那些赔笑女子小倌,即便是跑堂的下人,也得有个相貌才可。 而通常,跑堂的活儿都是大家争着干的,毕竟这差事不累人,还能捞得不少好处油水。指不定哪个爷心情一好,就给了赏银呢。 不过,这么好的时机,平日里如鱼得水的陆云今儿个就是中了邪似的不踏实。非要来此看上一看,才能放下心来。 他几步走近南竹,见他手中提着纸包,蹙起眉问:“这是什么?” 南竹不想引起陆云的疑心,更想让陆云快快离开。于是打开纸包,将自己猜的那些草药透露出来。 想来陆云也不会知道这些是什么药,而自己今日的确有受伤,买来药无可厚非。 南竹指了指自己,然后抬起手对陆云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又祈求的看着陆云。 陆云将南竹的动作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一紧,道:“这些药,你要好好用。我……我会再来看你。”他不能在这里久留,万一引来了其他人,让他们发现南竹的作为,会替彼此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想着,陆云掏出怀中的银两,塞入南竹手中。好人做到底,更何况他说过以后都要照顾南竹。“这些银两收着,明日我正好休得半日,陪你去镇上再看次大夫。” 南竹摇头,不想无故拿下这些钱财,虽然他的确很需要。 陆云见此,眼睛一瞪,压着嗓子沉声道:“拿着!别拖拖拉拉。” 南竹为难的看看陆云,再看看摊在自己身前的手,犹豫再三。怎料陆云不给他磨蹭的时间,直接一把塞进他的手里,随即道:“快回去休息。瞧你这模样。” 南竹咬了下唇,终是感激的冲陆云点了点头,转身疾步走回自己房里。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喘息着靠着门板,不安的视线透过侧窗,直到陆云的身影渐渐走远。 差一点,自己可没想象中的那么镇定。还好这场突如其来的插曲没有维系太久,不然自己定然是装不下去的。 沉淀心绪,南竹这才将怀中紧捧的药搁置在桌上。来到床边看了看依然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的男人,南竹伸出手轻轻搭上对方的腕脉。 按着脑子浮现的条理一一动作,很快,南竹就替男人包扎好了伤口。外伤处理完,内伤可就要看他自己了。自己这没半分内力的人,对那些可莫可奈何。 忙碌完,南竹拖着沉重的步伐做到一旁的草堆上。房里根本没有椅子,唯一能坐能躺的简易床铺也被男子占去,自己只能窝到草堆歇息。 然而不停不觉得,这一停下才顿然感到一阵翻天覆地的晕眩。想强撑着意识,却抵不住眼皮的沉重。 这下可糟糕了,自己若倒下,那之后的局势可就难把握了。南竹不知道男人醒来会怎么对自己,更不知道陆云何时就会折回。所以……他不能倒下去! 强提起些精神,想要站起来,却在半途就跌滑在地上。 “呼……呼……”大口的喘息,额头像要爆裂般又烫又涨。南竹困难的在地上爬动,靠近桌沿。桌上还有些省药,是南竹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所买。本以为自己能挺过这次,却没想到这药算是买的及时。 只是药需煎服,如今眼下的自己怕是无法做到。唯有含吞下肚,看自己这破身子能吸收多少了。 南竹心底明白:死是死不了,可这番是少不了折腾了。 再想到之前烟荷姑娘那一番话,心情沉到了谷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果真世事无常,这天下之大,想容身不易啊。 自嘲一笑。南竹就着桌边翻了个身,将背抵靠在桌腿上,闭目歇息。罢了罢了,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先让自己过了这一关再说吧,明日若高烧不退,那可就完了。 只是南竹未曾发现,自己的双眼刚闭上,床上便传来另一道思索探究的眼神。 并非自己多心,而是这些年来的生活,让他深深明白,若想活命,就必须堤防身边每一个人。因为,哪怕是亲兄弟,也很可能在下一刻要了你的命。 然而,今天自己所遇见的此等种种,又算作何? 男人悄然从床铺上坐起,腹部的伤口还在刺痛,但已经止住了血,也没有刚才那般锥心的难熬。看来,那小哑巴的确有点本事,并非全然不懂医术。只是,在这样的青楼楚馆中,为何会有一名懂医的杂役?小哑巴的来历,不禁让男人起了疑心。 他想刚才小哑巴眼底流露出的焦虑,那样的神情并不像是假的,不过却也耐人寻味。 此刻,看见那斜倒在冰凉地板上的身影,男人不由自主的皱起眉来。从床上起身,走到南竹身前,男人停顿了下,随后蹲下身子。 伸出手探了探南竹的额头,眉心蹙得更紧。 若是这样放着小哑巴不管,那指不定明日躺在地上的就是具冰凉的尸体了。罢了,想要探听的消息还未曾到手,这人对自己还有些用处。 男人这么想着,便一把将南竹抱起。虽然身上负伤,却依然轻松的就将人抱到了床上。男人放下南竹的时候双唇情不自禁的抿了抿:这人,怎地就瘦弱至此?即便是个低贱的杂役,可这醉梦乡不是此处最红火的青楼么?难道还亏待了下人不成? 转瞬间,又突觉自己犯了什么错,看着南竹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本已收回的手又伸向南竹,成爪的手空扣着南竹的脖颈,哪怕近几分,就能彻底与之重合。 “踏踏踏” 门外传来脚步声,下一刻,脚步声停在南竹屋子前。接着,屋子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影悄悄的潜了进来。 不该来的,可自己就是忍不住,特别在听见烟荷姑娘无意间的那番话后! 陆云看着床铺上熟睡的人,心里一阵翻腾。他很想拉起南竹,让他快些离开这里,他更想告诉南竹,烟荷那女人恶毒的想法。然而,或许南竹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曾跟自己抱怨,也不曾流露分毫情绪。 早该想到的,那兰花之事,岂能如此轻而易举便解决了?烟荷那女人,别人看不出,自己心底可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用她最爱的兰花来为难南竹了,那个女人可是标准的毒妇。表面柔情似水,内心可比谁都狠。 陆云来到南竹床边,俯下身子,侧坐在床铺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南竹,刚才心底的愤然便神迹般的褪去不少。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陆云像是说给南竹听,又像是喃喃自语:“不是不明白你的性子,只是你总那么淡然,在这龙蛇混杂之处,格格不入到刺目。” 是了,就是那样的情绪,才让陆云百般刁难着南竹。因为若不这样,他甚至不能从南竹的眼底真正看见自己。 “哎……”心底无奈,到底眼前的人有何引人之处?又哑又丑,莫不是自己心智错乱了不成? 然而,忆及方才送南竹回来时,对方那不经意的笑容,此刻的陆云不由全身一僵。 “……”床上的南竹似是做了什么不安的梦,张开口,无声的大口喘息着。 陆云看向南竹,才这发出他的脸正异于常人的泛红。心里一震,探出手去。不禁被南竹额头滚烫的热度惊的缩了回来。 糟糕!竟然发了高烧,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已是深夜,即便自己带着南竹外出,也寻不到肯开门就诊的大夫啊! “……” 南竹无意识的蹙起双眉,而这难受的模样让陆云不再犹豫,立马起身走了出去。 而在他走后,那本该除了南竹再无他人的屋子,悄然又多处一抹身影。看着南竹片刻,默然的转身离去。 他知道刚才那名男子并非一去不返,还知道那男子今夜必然会守着这床铺上的哑巴一整晚。所以,自己当然不能在此久留。 在没有找到齐澜之前,自己还不宜在此暴露自己,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自己还有伤在身。正好,借此机会找个地方替自己运功疗伤。外伤虽止,内伤却也拖延不得。 那名男子替自己了却了不少麻烦,这小哑巴不死,明日自己还能来此让他诊治,顺带在此探得自己想要的消息。 只不过,想到刚才那名男子对小哑巴说的话,男人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唇角竟然微微挑起:看来,小哑巴还真的是与这青楼格格不入。那么,既然是格格不入之人,又何必再留在此处? 心中有了打算,男子不再停留地离开了屋子。 片刻之后,当陆云打着水拎着巾帕回到屋里,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有床上的南竹,似乎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糟糕。 “奇怪……”不过短短时间,南竹的烧竟意外的没有刚才那般烫人可怖。算了,只要南竹没事,那就是谢天谢地。 如此想着,陆云遂开始忙活着照顾起南竹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上班累到蛋疼= =!各种求安慰……求抚摸……睡觉去了…… 加班到家十点多。然后吃饭洗澡写文……为了坚持自己日更的承诺! 更了大bug,原谅我的疏忽,此乃加班后遗症。ps:刚回到家的某人沙哑着嗓子提升跑来求抚摸求顺毛求原谅! 7 7、第六回 南竹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饷午。照例该忙于活计的他,却意外的没有被人叫起。身子已经不似昨晚那般难受,整个人却还是有些无力。 坐起身子,南竹脑子空空的,直到身体的感官一一归位,脑中的记忆才随之慢慢回拢。 环顾四周,屋子依然是自己住惯了的简陋木房,摆设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搁在床边的一盆水及桌上堆放的零落药草,提醒着自己昨晚发生的事并非无稽。 思及昨日发生的种种,南竹心底喟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何时犯着太岁了?让这一桩桩的麻烦接二连三的找上门。 黑衣人已经不在屋子,而自己是从自己的床铺上安然无恙的醒来。 南竹不傻,前因后果再三思量,总也能摸出几分因果来。 那陆云说会来探望,黑衣人必然是在陆云前来之际离开了此处。想来那人武功高强,想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真真是一点儿不难。 而自己会退烧,估计便是那陆云的照料。拖他那霸王的福,自己今日没被人唤起忙活,定然也是他的缘故。 摸了摸自己的肚腹,算来已经一日夜未曾进食,这虚弱无力的身子半数也由于此因。南竹撑起身子,打算到厨房走上一趟。 只是人还未推开屋门,倒是有人先一步从外拉开了木门。 “你醒了?” 南竹闻声微楞。他已经很熟悉这个嗓音,陆云那特有高昂语调。 看向对方手中端着的白粥,南竹抬眼看着陆云,后者忽地就咧开嘴笑道:“快进屋,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南竹退让一步让出入屋的道。顺带在陆云进屋后合上门。 “还热,快乘热喝。”陆云将碗放在桌子上,随即招呼南竹到桌边。 南竹这才发现,自己那本该孤零零的桌子下,多出了两把简陋的圆木凳。看来陆云的确是有心,只是这份心思,自己却未必受的起…… “南竹,还愣在那做什么,快来啊。”见南竹看着木凳发愣,性急的陆云不禁上前一把拉过了他。将人按在木凳上,把碗递到南竹跟前。 “喝!” 南竹瞥了眼陆云,随即低头乖乖的喝起粥来。他很饿,却没有急着将这一大碗粥一并喝完。他知道那样对自己没好处,更会让自己难受。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身体,承担不起瞬间暴食的后果。 “南竹,身体好些了吗?” 南竹边喝,边听着陆云问,随后点点头。 “今日你不用去院子里了,就在这好好休息吧。那边的事我会替你做完。” 有些诧异,南竹也不掩饰,看向陆云的眼神带着疑问。他想知道为什么。 “我说过今后一定会照顾你,你病了,我自然不会让你带病去帮忙。反正这楼子里的事,两个人是做,一个人也是做。只要把事儿做完了。相信nn也不会说什么。” 南竹感激的点了下头,见陆云定定看着自己,不禁有些脸红的别开眼。 “咳咳。”陆云似乎也发现了气氛的偏差,忙佯装咳嗽了几声移开眼神。“南竹,不用担心活计的事,好好养病。” 南竹放下碗,这次却没点头。 并不是他不想养病,而是他怕在这里是养不好病了。 南竹可没有忘记,昨日自己受伤的始末原由。而其中最关键的便是――烟荷姑娘给自己下的难题。 为难不需要理由,更何况自己只不过是个下人。若非昨日遇上黑衣人,南竹早就想过一走了之。只不过如今的南竹却庆幸自己没有匆忙离开,因为昨日的疏忽,让他忘了还有一个晚翠。 若自己一走了之,烟荷找不到自己,那她的脾气必然便会发泄到晚翠身上。让无辜的人受累,自己还没有无情到这份上。 然而已经走到这一步,还能如何?如今这伤是养不成了,指不定还落个伤上加上、离死不远,但这却也跟陆云说不得啊…… “南竹。”陆云见南竹心思游走恍惚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昨晚无意间听得晚翠与烟荷的对话。心底顿生气一阵怒火,有些质问的看向南竹:“为何不告诉我烟荷姑娘准备惩罚你?难道你真的准备落得那样的下场?” 南竹愕然,没想到陆云会知道了此事。看来,该是昨夜无意中被他发现的吧,而这过程,不外乎从烟荷或晚翠的口中所出。 摇了摇头,却是咬起了下唇。南竹不知该如何说,事实上,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别无它用。就算是陆云,怕也莫可奈何。 “南竹!”陆云倏地双手搭上南竹的肩膀,迫使南竹看进自己的眼底:“我们……我们离开这儿吧?” 反反复复,想来思去,陆云最终只想到了这么个唯一的方法去。反正自从进了楼里以来,自己也攒了些钱,若能带着陆云离开,自己过过小日子还是勉强能维系的。 只要南竹点头,自己立马准备一切。虽然烟荷随时有可能来质问,但陆云却有办法让她一时脱不了身。 然而,南竹却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个决定对彼此都是最好的,为何南竹却不愿意? 南竹努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南竹 作者:濯炎 思索着如何让陆云明白,最后,他只是指了指自己,又对陆云摆了摆手,指了指他,最后在桌上书了个翠字。 他不知道陆云能懂多少,却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是说,你的事与我无关,不想连累我和晚翠?”陆云能猜到,因为此时除了他们几人,还没有其他人知道。而既然为难南竹的是烟荷,那么南竹所指的自然就是自己和晚翠了。 南竹一听,连忙点头,复又露出了笑容。 “别笑了!”突然大喝打断南竹,陆云无法像南竹那么淡然。他看着南竹,实在不明白,为何都到了此刻,南竹还在为其他人着想。 “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跟我离开!”陆云说完,转身疾步走了出去。而南竹,还来不及拉住对方表达什么,便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无声的叹息,南竹苦笑着坐回床边,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本来简简单单的日子,现下却瞬间被颠覆了。而他,又能如何?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妄想带走他人。呵呵呵呵,这世间,果然千奇百怪,白怪千奇啊!” 突兀的声音就这样在本该安静的屋子里想起。南竹猛地抬头,循着声音看去,随即惊讶的瞪大双眼。 是他!那个昨日在院子里,回头间不经意对上的双眸主人! 男子来的悄然,见南竹眼底升腾起的惊慌,唇边的笑意更浓。 “南竹,很特别的名字。”男子玩味着南竹的名字,“如此风雅的名字,想来拥有他的主人亦非池中物。你以为呢?” 南竹退后半步,并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事实上,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巧合也好,试探也罢。他想的不过是平凡度日,而昨日至今这一连串的变故,着实让南竹身心颇倦。 警惕的看着对方,南竹以眼神询问着对方来意。 “呵呵,昨日那场闹剧,在下恰巧在阁楼目睹。若有需要,在下可以替南竹兄弟作证,保你渡过这劫。”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南竹心知男人所言非虚,却并没打算要对方出手相助。何况心底下,虽则后悔,但想到自己见到那烟荷的真面目,却也不想再有人受累。毕竟,又有谁能肯定,再有一人被牵扯进来,自己就定然能逃脱升天? 只怕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人不成反累人。 “南竹兄弟是不相信在下?”眼见南竹并不表态,男人又追问。 南竹摇头,抬手在桌上书字:多谢,不过昨日之事,南竹自然确是自己犯错,别无他人。 男人看着南竹的眼底窜过一抹精光,继而笑道:“呵呵,这世间难得有像小兄弟如此重情义之人,如今世态多炎凉,在下今日能遇见南竹兄弟,亦算是在下之幸。” 南竹尴尬的抬眼看了看对方,随即垂头写道:公子可否有话直说? 他不信对方是闲极无聊而来,也不觉得对方那样的人物会看不透自己。而正因为此,此时此刻听着男子那些堂而皇之的话语,竟也觉得格外讽刺。 男子挑眉,心思一转,本来精神的人下一刻慵懒的靠在墙边,双臂环胸的打量着南竹。片刻,开口道:“烟荷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如今我便觉得你虽则脸上带疤,又不得言语。但看你身子纤细有度,平日里又不用担心多话。若要了你,也未尝不可。” 南竹一惊,整个人为之一颤。而桌上悬在半空准备书字的手正无法抑制的颤抖着,竟不能再落下一笔来。 “看来,南竹很激动?激动得无法表达了?嗯,我这主子还是很好伺候的。” 南竹下意识的咬唇,收回手垂在身侧,暗暗握紧。 “放心,我会好好待你。还是说,你宁愿让烟荷再替你找个男人?”男子笑容邪魅,口气轻佻:“若是那样,还得看看对方出不出得了比我更高的价,而烟荷是不是愿受了对方的要求。” 南竹别开头,心底掀起惊涛巨浪,却是不想再看对方一眼。只是下一刻,下颚突然被人捏住,硬是让他转过头,正视着突然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庞。 心底一惊想要退后,却被男人抢先一步勾住腰身,反而一把拉着紧贴在自己胸前。 俩人距离太过靠近,以至于男人的鼻息明显的喷洒在南竹脸上,引起了南竹脸上可疑的晕红。 “小竹子,跟着我不好么?我保证你的日子会比现在轻松多了。” 南竹不回答,默默的垂着头。他放弃了任何挣扎的动作,看似柔顺,实则内心努力的平息自己被搅乱的步调。 “小竹子,我这人最不爱强人所难。只是我想让你知道,烟荷并不是个会忘事的人,而事实上之所以我此刻出现在你房中,还能看见安然无恙的你。正由于昨日半夜,我便在第一时间向她把你讨了去。”男子说到这里,手指划过南竹的侧脸,停留在他下颚,随即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我没有通天之能,又如何知道烟荷对你的惩罚为何?”说到这里,男人沉默下来。 他想,以南竹的聪慧,定然能明白自己为何要说出这些。 的确,南竹明白男人的话,因而脸色也更为苍白。男人言下之意,原来那烟荷,早在昨日半夜,已打算找人惩罚自己了吗?而若不是男子出现,今日的自己,面对的只有更为可怕的境地。 “小竹子,你且好好想想,是跟我,抑或是……”最后的话没有说完,男子笑了笑,突然俯身在南竹耳侧,双唇暧昧的擦过南竹的耳垂,引起他脖子后一阵瘙痒。只听那浑厚低沉的声音悄然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我的名讳……齐澜。”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新,我坚持着……更新…… 加班到家10点……从下午一点半开始就没吃过饭的忙碌……哎。 求顺毛啊啊啊! 更完,呼呼去……感叹一句:终于到周末了!我的懒觉啊! 8 8、第七回 齐澜,他说他叫齐澜?那不就是…… 南竹心惊,他未曾忘记昨日夜里那黑衣人的质问。原来正是因为眼前人,自己才会莫名其妙的招来了那煞星吗?如今又是因为眼前人,自己不得不面对选择。 若要南竹说,他自然是不愿随此人离开的。但若不随他离开,那自己还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有人来帮他不成?……不,等等! 南竹抿紧的唇悄悄的松弛下来,他不敢动作,等着齐澜放开自己、远离自己。实话,南竹打从心底里不认为齐澜那样的人会毫无目的的主动接近自己。只是他的目的为何?南竹却也无法猜到。 “小竹子,今晚我会来向你讨个答案。而至于刚才那离开的小子,我想在得到你的答案前,你是无法见到他了。” 这是威胁之词吗?他想对陆云做什么? 南竹紧张的看向齐澜,不由自主的蹙眉,双颊因为心底的愤然而泛红。 “呵呵,莫像见仇人般如此看我,我不过是不想让人影响你思考我留与你的问题。至于刚才那小子,我会让他今日在楼里不得闲。你且放心,也仅止于一些日常琐事罢了。毕竟,你如今也该是不想应付他才是,不是吗?” 方才分明是见到了他与陆云的对话,此刻他又怎会不知自己的想法?南竹无奈的垂下双眸,再也不吭半声。 齐澜挑眉,既然南竹摆明了不想再多言,而自己该说的都说了,那就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小竹子,我等你的答案。” 南竹本已心静,只等那齐澜离开此地再做他想,却未料到那最后一句言语,伴随的却是唇上那温热的触感。 他! 南竹猛地向后退开半步,这一次,齐澜自然的放开了桎梏。踉跄几步,南竹扶着身侧的墙,稳住自己的身形,却是目光惊慌的盯着齐澜带笑的表情。 “呵呵呵,小竹子,我走了。记得好好思量。”说完,打开不知何时捏在手中的纸扇,踱步而去。 见那齐澜走出门去,南竹瞬间无力的跌跪在地。刚才……刚才那他竟然……竟然…… 颤抖着手抚上刚才被碰触的下唇,南竹的心思无法平静下来。喘息着闭上眼,脑中开始浮现一幕幕画面…… 那一袭青衣独自站立在山头,极目远望,红日初升。而身边突而传来马蹄声,另一道身影策马前来。 翻身下马,白衣男子迎身上前,不及言语便一把抱住了青衣人。那青衣人缓缓回抱,模糊的脸上,唯有那唇边的笑意格外清晰。 俩人静静而立,一同看那艳阳初升,那山间画面,竟是如此宁美。 然而画面一转,肃杀之气顿起,喊杀之声彻天。那城墙上站立的,正是那一抹青衣,而他望去的城下。大军迫境。 黄沙滚滚,千军万马,兵临城下。出鞘之剑,斜指那城上青衣,而当初那并肩而行的白衣身影,如今却杀气荡荡,倚剑相向。 只见青衣身侧一人递来一副弓箭。当城下那喊杀声起之时,那青衣身影毫不犹豫的拉弓搭箭,对准的正是那一袭银色铠甲,冲在最前之人。 依然无法辨别青衣的表情,依然只可看清他嘴角的那摸笑意。那一箭,射的毫不犹豫,射得分毫无差。百步穿杨,正是青衣的绝技。 银色的身影从马上跌落,大军冲杀之势停滞下来。青衣人目光灼灼,却只为那千军万马中的……一人。 他知道,那人不会死。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也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明白,那青衣人唇边的笑,带着安然…… 兵退,城保,可人……却已散。 唇边尝到咸苦之味。南竹睁眼,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然泪流。 刚才那如梦般的记忆,到底从何而来?依然无法忆起分毫,而心却已不似往日般无波无荡。 为何能知道那被射之人不会死呢?因为青衣的医术冠绝当世啊……为何知道青衣人之事呢?因为……因为…… 胸口猛地传来窒息感,南竹停止了继续寻求答案。咬紧着呀,努力放空自己,让自己平静下来。 看来,自己这失忆之症,怕是无药可救也无可救药了。自嘲的苦笑,南竹撑起身子,挪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还记得醒来那刻,自己唯一想要的,便是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如今,自己想要的依然是这么个平凡的愿望。 罢了,既然逃不过躲不过,那便顺其自然。那齐澜不也说不会伤害自己?那自己跟着他又何妨?不过是从一家青楼的下人成了一个人的下人,又有什么可多虑的。 就自己这般模样,就算真到了无可奈何而被强的地步,怕也会叫人失望透顶吧。那时,也不会再引得人有何叹鲜的想望了。 而最关键的是,即便自己多虑,也已无路可退。 须臾便做下了决定,南竹顿觉轻松许多,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来。 然南竹却不知,这笑容,竟是像极了某人…… 齐澜离了南竹屋子,一路来到那老鸨那,跟老鸨交代了几句,便不作停留的离开了楼子。 老鸨虽则诧异,不明白这位大少为何要如何为难楼里的一个下人,却也莫可奈何。收人钱财必定要替人做事儿。更何况昨日那少爷一来楼里,自己便已看出他的不凡,自然是不敢得罪了。 “王二,王二人呢?”老鸨扯着嗓子喊道。不久,一名魁梧的汉子便急匆匆跑了过来。 “在这呢。nn有什么吩咐。” “去,替我看着点陆云那小子。让他今天多忙活忙活,别给老娘得半分闲出来。” “厄。”王二摸了摸后脑勺,整个儿不明白。平日里陆云那小子可是处处得宠,连得nn也喜欢得紧。今儿个是犯了什么事了,把这靠山也给得罪了? “还不快去?!楞这儿做什么呢你!”nn一瞪眼,把王二吓得立马转身。 开玩笑,谁敢把这供人吃饭的老祖宗给得罪了哟,又不是不想在楼里混下去了。 “真是的,也不知陆云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得罪的人。”nn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另一头走去。 出了楼的齐澜,一路闲晃到了一家小酒楼。跟老板要了壶酒,来到二楼靠窗的桌子自酌自饮。 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眼神却已飘向了楼下热闹的市集。 看来清泉镇还是没变啊。想到当年自己初次来到清泉这片土地,到处黄沙尘土,哪里来得此等繁华景象。不过转眼,也已经过去十年了。 物是人非,如今的自己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兵,而那人……也已经不知魂归何处了吧。 自己这辈子以来,唯一佩服过的人不出三个。除了传授自己一身武艺的师父,再来便是那人了。英雄出少年,当初的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不及而立的他却已是镇守一方名扬天下的大将军。 只不过世事无常,谁能料到……他却会在那一场战争中犯下叛国之罪,最终死在流放途中。 然而自己始终不信,当年的青衣名将,会是个出卖东霖的乱臣贼子。 酒壶中的酒渐渐见底,齐澜想唤人再上一壶,却突然停住了动作。微微一笑,转身下楼走出了酒楼。 齐澜一路有意无意的往市集外而去,最终在一片树林前停下脚步。 “我想各位可以出来了。这里人少,齐某觉得也挺方便各位谈事。” 果然,此言一出,十来个身着黑衣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齐澜眼中,将齐澜围成了一个圈。 “不知各位来找在下有何贵干?”齐澜笑着,闲散的问。 黑衣人却并不多言,互使了个颜色,瞬间齐齐出手。 以一敌十,齐澜却只动了一只手,更没有用到任何武器。然而,看似懒散的模样,却并非他的本意。 细细观察着这群杀手的招式,齐澜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大内高手?这皇宫内的人,何时也做起杀手来了?莫非…… 脸色微变,手中的招式一转,不过须臾,那十人里便只剩下一人。 依然是带着笑意,齐澜踏过其余几具尸体,在最后苟活的那人面前蹲下。 “大内高手做起杀手,禁卫军里何时有了这样的买卖?”齐澜边说着拉下黑衣人的面纱,黑衣人呗点了穴,只能惊恐的看着齐澜。 “我说秦护卫,好戏都看完了,是不是该现身一见了?” “属下参见大人。”一抹黑影突然出现在齐澜身前,跪着行礼。 齐澜笑容不变,却是握着黑衣人脖子的手一用力,那唯一留下的黑衣人瞬间便没了气息。 那秦姓护卫脸色一变,额角冷汗涔涔。他差点忘了,这位传说中的大人,该是如何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若非自己是主子的人,怕他刚才早就动手,如何会让自己在旁看完了这出戏。 而自己的确也是不自量力,竟敢质疑这位大人的能力……“属下该死!” “替人送个信还该死,看来李辰翔并不是个好主子。秦昱,不如考虑来我身边?你看我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正缺人不是?” 秦昱头垂得更低,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属下不敢,属下……” “行了。”齐澜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觉得无趣。挥了挥手打断对方:“起来说话,你主子让你来找我,不会只是让你来下跪行礼的吧。” “是。”秦昱站起身,头却依然低垂,不敢正视齐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齐澜:“大人,此乃主子亲笔信。” 齐澜接过打开一眼,唇边的笑容一变,还是笑,却带上了嗜血的意味。 “秦昱,你家主子……可真会给我找乐子。”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昨天没更,所以今天一并更……我没有忘记日更哦~ 9 9、第八回 秦昱面无表情的踏进醉梦乡,只是此刻,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他身边跟了个让他几近崩溃的人――醉梦乡的nn。 “哎呀,这位公子又俊俏又一表人才,想来便非池中物。公子是第一次来咱们这清泉镇吧?” 秦昱觉得自己平日最自傲的忍耐力正迅速瓦解,额角的青筋微微突出。 “公子,您今儿个来我们醉梦乡是想找的哪位姑娘呢?咱们这啊,环肥燕瘦任君挑选,包君满意啊。” 加快加下的步伐,秦昱暗暗磨着牙。 “公子……” 终于,脑子那紧绷的弦“嘣”地一下断裂。秦昱猛地停住脚步,回身冰冷的看着nn,直把后者吓得一阵哆嗦,来不及手势地退后几大步。 “烟荷在何处。”只一句五子,便不再开口。 “这……这……”nn惊于对方刚才那股子冰冷的气息,暗怪自己眼拙,差点就让这煞星发怒。 “说!”秦昱没空跟这老鸨绕圈子。在他眼里,来这种地方实在是莫可奈何,而他也实在不懂,为何齐大人偏生喜好这种烟花之地呢? “这这这……”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烟荷此刻正有客人啊! 秦昱已然不耐烦,手已经摸向了腰际。 nn何等精明的人,在风尘里打滚了这么多年,自然懂的察言观色。眼下衡量利弊,立马急道: “公子啊,咱们烟荷正有客人呢。是知府大人的小少爷,奴家可得罪不起啊。” 得罪不起? 秦昱双眼一眯,知府大人的少爷,在自己眼里也不过是个屁。他秦昱,这辈子服的没几人。恰巧此次前来,正是自己信服的齐大人所托,自然容不得自己办岔了。 “把这个交给知府大人的少爷,我要见烟荷。”秦昱从怀中拿出一块方寸大的铜牌,递给nn:“带路。” nn虽则为难,但看那公子不变的脸色,心里一豁出去便也就带着路往烟荷那去了。 敲了敲门,得了应允,nn小心翼翼的进了屋。 那知府少爷正支着下颚听烟荷弹曲,本是心情大好,却半途被人打断,自然斜眼冷睨着来人,倒是想看看那大胆男子是何来头。 “徐……徐少爷。”nn心惊肉跳的看着对方,结结巴巴说:“这……这位少爷……说……说是要见你。” 徐从文不屑的冷笑:“见我?没见我在和烟荷姑娘叙旧么?小小市井之徒,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来这醉梦楼的生意真是越来越会做了,嗯?” nn一颤,差点就失态的跪下身来。 而此刻,身旁的秦昱冷冷的抿了抿唇,从nn颤抖的双手中夺回自己的铜牌,接着随意一抛,准确的扔在徐从文的身上。 徐从文一愣,接着愤怒的瞪着秦昱,又低下头想拿起铜牌砸回去。却不料,便是那一眼,让自己瞬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接着猛地抬头,看着秦昱的眼底染上浓浓的恐惧。 “小……小的……” “滚!” 看着徐从文那模样,秦昱心底的厌恶更深。 徐从文连忙将铜牌双手奉上,等秦昱接过,立刻拉着nn跌跌撞撞的惊慌离开。 待俩人离开,秦昱才抬头正视起烟荷那女子来。只见那醉梦楼的头牌此刻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冲自己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来意?”秦昱危险的看向烟荷,全身散发出一股煞气。然而那烟荷却好似未曾感觉到般,依然笑看着秦昱,眼神也不退避,直直的回视着。 突然,她开口,声音温婉:“想必大人姓秦?” 秦昱脸色一变,复又恢复漠然,身上的煞气也退了去。他并未做下,只是看了看烟荷身前的琴,又将视线转为她脸上,随后道:“齐大人好手段。” 烟荷挑眉,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能得烟荷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相助,怕也唯有大人的魅力可行。” 烟荷一听,微楞,接着掩唇笑了起来:“呵呵呵,听说秦大人为人无趣,我看传言有假才是。秦大人,我家主子是否已经离开此地?”最后一句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口吻。 秦昱点了点头,身后的房门不知何时早已合上。秦昱见对方说上了正题,自己便接下去道:“大人口训,他的人,你别多加为难。待事情办完,他自会来接走。” 虽然好奇齐大人口中的那个‘他的人’到底是谁,但秦昱更聪明的选择不多追问。 烟荷一听,笑道:“主子的交代,烟荷自是明白。那么秦大人,今日便在此歇息吧,夜深人静十分,也不好找觅住所。更何况,我烟荷头牌的招牌,还不能被砸呢。呵呵,你说是吗秦大人?” 秦昱蹙眉,身体却是在烟荷对座坐了下来。烟荷轻扬唇角,纤手一挥,行云流水般流畅动人的音律从指间流出。 俩人相对无言,唯有余音缭绕,檀香萦绕。 突然,秦昱闭合的双眼骤然一睁,身形瞬动,一个闪身抱着烟荷离开原本那座位。只听“哒哒哒”几声,再一看,那琴案上赫然插着一排菱形暗器。 秦昱将人松开,一个踱步已然追出窗外。 而烟荷靠近琴案,看着那排暗器,一双柳眉不禁微拢。 阎王夺命镖,黄泉杀手楼。 拔起一枚飞镖,烟荷望向窗外。希望,这一次来的并非是那个人…… 一路追去,秦昱在一条岔道前停下。不过离醉梦乡三条巷口,便与那夜色繁华之处截然相反的寂静。 暗自握紧腰间的剑柄,秦昱双目直直盯着不远处那处暗角,他知道,那人正隐匿于此。 “既然引我来此,何不现身一见?”秦昱忍不住开口,刚才惊鸿一瞥,那暗器着实让自己吃上一惊。 黄泉杀手楼,自己何时被这等难缠的家伙盯上的?抑或是……他们想要找的并非是自己? 暗处,一抹黑影慢慢自月色的阴影中缓步而出。一身黑影,别无他饰。 秦昱下颚绷紧。他虽不熟悉江湖中事,却也知道,杀手楼中人人得以掩面,若对方见得真面目,即是你死我亡的结局。 那么眼下,此人是想…… “你不是齐澜。”男人微一眯眼,口气却是肯定。 秦昱握剑的手中渗出冷汗。原来……他竟是因齐大人而来!那么今日,便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失手让他离开此处! “我要的不是你的命。抑或是,你想我送你一程?”黑影冷俊的脸色泛起嗜血的笑意:“皇宫暗卫之首,倒也是能陪着我玩玩的。” 秦昱一咬牙,手中长剑顷刻而出,一招起式便注入了七分内力。想的便是以快取胜,一决胜负。 然而,那黑影仿佛早就料到,只轻轻一侧身便躲过了那攻势极强的一招。 秦昱反手收招又是一剑刺去。然而心底明白,就刚才那一招,武功高下便已明了。自己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黑衣男子就好似在与秦昱玩耍般,左避右闪硬是没让秦昱碰到分毫。然下一刻,像是厌恶了此等杂耍般,男子单手出招,食指中指微分,简简单单便夹着剑峰挡下了秦昱的剑势。 “好剑。”男子目光落在秦昱的剑上,由衷的感叹。“可惜了……”催动内力,秦昱的剑身顿时发出悲鸣,似乎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死亡。 然而下一刻突然峰回路转,黑衣男子突然一僵,本欲断送名剑的双手突然转为一掌,迅速的朝着秦昱拍去。 秦昱急躲,却仍然被强劲的劲气所伤。惊慌之下尚来不及反应,那黑衣人反而迅速施展轻功离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昱不明白为何男人没有杀自己,不过此时的他已不及多想,既然知道有人欲对齐大人不利,那自己再也耽误不得。 想着,便咬牙起身,顾不得伤势的往清泉镇的据点奔去。他必须尽快交代一切返回京城,必须尽快追上齐大人的行程! 而直到秦昱离开,原本该空无一人的巷口死角,刚才那名黑衣人才踉跄着脚步复又出现。 该死的!泠冰毒果然厉害,即便自己用了整日逼毒,依然能残留下一半尚留体内。刚才那一招,若非自己察觉的快,那强劲内力一出,自己只怕会被反噬大半。到时敌人不死,自己却要命丧黄泉。 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黑衣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迈步往醉梦乡方向而去。 悄然自后门而入,潜入后院清冷的角落,人还未近便听得前方传来的压抑争执。 “为什么?南竹,为什么不跟我走!不是说好了离开的吗?” 黑衣南竹眼神一冷,无声的隐入黑暗中,看着不远处拉扯的俩人。只见那清瘦的一人一直摇着头,想要挣脱,却显然力不如人。 “你摇头是不愿与我离开?难道你就宁愿让那烟荷……让她把你……” 黑衣人眯起眼,觉得这说话的小子有点眼熟,脑子一思索,泛起冷笑。是他,那个跟小哑巴关系不错的下人。 看来,此人是想把小哑巴带走?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哑巴是犯了什么事了?那烟荷又是谁? “你别总摇头,今晚若不走,便再没了机会。你可知道?”陆云越说越激动:“那烟荷不安好心,再者,此时若追根究底,便是因我而起。你若真落得被人糟蹋的下场,我又如何能安然自处?南竹!” 原来,那下人是为此才想带走小哑巴。 黑衣人倏地眯起眼,心想:就小哑巴那样的,还会有人糟蹋?罢,若真的,怕还真是‘糟蹋’才是。只不过,看来小哑巴是铁了心不愿走了。 思及此,又听那下人激动道:“南竹,我知你是顾及晚翠的安危,可你也该知,晚翠毕竟是烟荷最贴心的丫鬟,即便犯了错也不会如何。倒是你,本就无人愿帮,又是烟荷要治你,你该如何?” 黑衣人听到这算是明白了,那小哑巴还真是个傻子。还记得昨晚自己差点杀了他,他却反而执意要替自己治伤的事。如今这事,还真像他的风格。 要被人糟蹋是么?可惜,自己暂时还不得让小哑巴有那闲工夫伺候别人。 感到胸口淤积的刺痛,黑衣人不仅皱起眉头。 “南竹!”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骤然介入的声音在院落口响起,引得南竹与陆云皆是一愣。俩人同时循声而望,双双变了脸色。 只见那一袭轻纱绫罗,妖娆艳丽的女子冷笑着斜睨着南竹与陆云俩人。而她身边,一脸苍白的晚翠忐忑的垂直眼。 “烟荷姑娘……”陆云颤抖着唤出一句,然而感到手中握着的另一只手冰冷的温度,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勇气来。 猛地抬头直视对方,陆云站在南竹身前,对着那烟荷坚定的道:“烟荷姑娘来得正好,陆云想请烟荷姑娘撤了对南竹的惩罚。” 烟荷听闻,轻轻笑出声来。“呵呵,撤?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又是在同谁说话?” 陆云脸色一变,咬着牙却没有退却:“不过一盆兰花,烟荷姑娘却把南竹往死路里逼,如此作践好端端的一个人!” 那烟荷仿佛听了笑话般,嘲笑地眼神看向激动的陆云,冷冷道:“一盆兰花?若是如此轻松,那何不给本姑娘还出一盆来?我……似乎有给过南竹机会吧?”话至此,将视线看向南竹,问道:“南竹,你说是也不是?” 南竹一僵,随即硬着头皮点了点。他不擅撒谎,何况,这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烟荷满意的点点头,又看那陆云铁青的脸,好笑道:“怎样?我并非没有给南竹机会,而南竹也承认了。既然给了机会依然无法做到弥补,那惩罚理该。你又有何话说?此地本是烟花之地,若有人能看中南竹反而是他的福气,又怎是作践?如你非要那么说,那莫非觉得在这醉梦乡里的兄弟姐妹们,个个都是在作践自己了?” 说到此,烟荷的脸上已不见一丝笑意,口气更是冰冷。漠然的看着手足无措满脸悔恨的陆云,淡淡道:“连字也不识得的人,还妄想带走南竹。你以为你能照顾好他么?南竹口不能言,你凭什么与之交流?连交流都有困难,你凭什么说能让他安然度日?简直痴人说梦。” 说及此,那陆云已经满脸死灰,握拳的手不停地颤抖。 “实话告诉你,南竹已经被人买去了。他自己已知晓,嬷嬷也已经允了。如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南竹 作者:濯炎 他不再是醉梦乡的人,不过是他家主子有事离去,暂留在此而已。如此,你该死心了才是。” “什么?!”陆云猛地看向南竹,似是不敢置信。却在南竹黯然垂眸的那刻,握着南竹的手无力的滑下。 “为什么……这就是你不肯与我离开的原因吗?”陆云觉得自己愚蠢的可以,努力的为他着想,最终却换来这么个可笑的结局。但……“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疯了般的大笑,只是心底有的却只是痛与涩。眼底酸疼难忍,然而陆云却努力不让自己表现的软弱。 南竹,原来早在入楼的那日起,自己便是在意你的。可惜,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可惜,自己只会愚蠢的一次次伤害你。 陆云垂下头,沉默的站在原地。 一旁的南竹想上前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做――因为,他开不了口,也无法开口。 唇张了又合,反复几次,终究只有心底的一声喟叹。 然,此情此景却被陆云看进了眼里。 想到刚才烟荷的话,自己的心中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他怎么就忘了,即便再多的钱,也比不过一个――权! 今日,他看着南竹从他身边被人带走;来日,自己定要真正的站在南竹身前,将他从对方手中接回来! “我陆云目不识丁,我陆云是个下人,我陆云出生贫寒。然,我陆云不过十八!”说完,陆云深深的看了南竹一眼,转身离去。 十年寒窗,对陆云来说,还不晚。 9、第八回 有朝一日,他定然会给南竹今日所言的生活,不负所言!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在继续= =这文冷则冷矣,但偏生某炎越码越欢喜= =!为嘛呢为嘛……澹果然,本尊的萌点在丑受残疾受吗……otz…… 这半章被我爆了= =!!!!还有,烟荷不坏,真不坏…… 10 10、第九回 直到陆云离去,南竹依然看着那已无身影的长廊。无声的心中叹息,只不知这一次对陆云来说是福是祸。 “南竹。” 那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南竹才想到那烟荷还未离去。恭敬的转身微微垂首,等着烟荷开口。 目光一闪,烟荷却未想到,自那一日红阁内的故意刁难后,南竹依然能如此平静的面对自己。自己早就感到了南竹的与众不同,只不想,那日不过恰巧须臾数眼,便让主子对自己下了那般命令。 不错,若非主子提前传令,她本也无意太过为难一个下人。 心中无奈一叹,南竹啊南竹,你若有那闲情担心陆云还不如多替自己的将来考量。主子是何身份,烟荷心底明白。那样一位人物,又为何特意来只为一个南竹?其中缘由,主子既然不说,自己便不敢也不该问。 “兰花的事,便此作罢。既然齐公子要了你,也算是你福气。放心,我自是不会多加为难。”烟荷平和的说着,似又回到了南竹初见时的那般清雅。当日为难自己时的模样,在脑中突然就显得那么模糊。“原本,你该虽公子离开。然,公子遣人送来口信,暂时有事已离开清泉镇。你便在此等他归来吧。日后,这下人自是不必做。明日我差人送些银子过来,你好好歇着。” 这番话说来,也算是烟荷心底的一些私心。毕竟当日让这可怜少年受伤,心里并不好受。主子不知何日再归来,这段日子,既然南竹已不是楼中人,自己便也能待他好一些。不用再顾着他人的目光,顾着嬷嬷的心思。 听闻烟荷所言,南竹低垂的脸上微露惊讶,而后嘴角微掀,抬头看向烟荷,眼中带着的尽是感激之情。 烟荷虽脸色淡漠,心里却觉得温暖。也不再多言,带着身侧的晚翠趋步离开。 南竹看着俩人身影渐远,这才缓缓敛起笑意,抬头默默的看着那一轮弯月,动了动唇,无声的喟叹。 静立片刻,突然觉得尚未痊愈的身子有些犯沉。南竹抿了抿转身欲回屋子,不料身后不知何时便立着一堵人墙。吓得南竹惊恐的退后几步,摇摇晃晃。 尚未立定,那人墙一伸手,南竹只觉下颚被人一下抬起,那双冰冷的眸子便映入眼中。 是他! 南竹心里暗惊,努力保持着镇定,然颤抖的身子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的情绪。 “不过如此。” 南竹听得对方淡淡的吐出四字,接着那手一松,自己的头再次获得自由。 “进屋。”不看南竹一眼,黑衣男子转身步入那狭隘简陋的屋子。身后南竹,犹豫片刻,便尾随而上。 才入那屋,尚不及南竹关合屋门,便听得“砰”一声。 南竹瞪大双眼,就见那男子揪着胸口 ,一手撑着床沿,却已是双膝跪地。 见此情形,南竹不疑有他,立刻合上木门,继而走到男子身边。这一回,男子主动向南竹伸出手来。 南竹心里吃惊不小,然而却丝毫未曾犹豫便搭上了男子的脉搏。 认真的面容带上肃然,接着眉心微微蹙起。黑衣男子恰巧抬眼,见得南竹此刻面容,心底竟是微动。随后,又对上南竹的双眼,立刻被眼底露骨的责怪惊住。 唇角微翘,黑衣男子竟是露出笑容来。连他自己也莫名的情绪,来的突然却无法抑制。 “从未料到,师父过世后第一个如此待我的人,竟会是个又哑又丑的青楼奴仆。”男子的声音沙哑,即便不带任何情绪,也带着森森的寒意。 南竹不语,伸手在男子面前划书着:你的伤需要好好调理。 男子敛了笑意,看着南竹,半饷淡淡开口:“阎绝杀。” 南竹错楞,不解的看着对方,随后似是恍然大悟。而男子却已不再言语,躺上那简陋的床铺,闭上双眼。 苦涩一笑,南竹想到的是:今日,怕又只能在地上睡过了。 才这么想着,那床铺上的人动了动,声音自南竹面前传来:“上来。明日将药材备齐。” 上去?上哪儿去? 南竹傻傻的站在原地,而床上的阎绝杀却已不耐烦。狠狠睁眼,一把拽过南竹,将他拉上床榻。就着简陋的床铺,将人一半环在胸前。 南竹吓得不敢动分毫,此人行为放肆,性格乖张,又任意妄为。自己还是少惹为妙。只盼明日尽力将药材配齐,让他伤势早日好转离开。 然看着南竹瘦弱背影的阎绝杀,可不如南竹所想。自刚才在暗处听得几人对话开始,他对南竹的看法又有了改变。他很想知道,到底如何,才能让身前此人眼底出现――绝望。 只是如今,自己尚且不能将他带走。得知齐澜行踪后,自己必然要去了结这笔麻烦的买卖。更何况,黄泉楼里,尚有几桩不得不处理的要事。 至于这名唤南竹的小哑巴,待那些琐碎了结,再来带走他吧。想来,那齐澜买下他,还不知是否能留着命再来带走他不是么? 如此思索着,阎绝杀竟又扯了扯嘴角。 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注意到,他今日在此脸上露出的笑容竟已抵过了过去以来的二十年。 一夜无梦,南竹睡的极好。醒来发现床上已只有他一人,不仅后知后觉的一身冷汗。他竟然能在这么危险的境况下这般熟睡,看来自己那份美其名曰随遇而安实则为无脑的心态,比以往更胜一筹了。 床上留有一张字条,简单的写着守字。南竹无奈一叹,准备先行梳洗。而正是这时,门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南竹,我能进屋吗?” 是晚翠姑娘的声音。 南竹不做犹豫的开了门,但见晚翠一脸急喘,尚未歇停便拉起南竹的手往外头走。南竹不明就理,但也没有阻止。 “南竹,陆云要走了!” 脚下跟随的步子硬是一顿,随后便再也不动了。 晚翠感到南竹的异样,也跟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怎么了?我便是来告诉你的,大家都在为他送行。”想到昨晚及之后陆云独自寻上自己,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晚翠觉得无论如何也该让俩人再见上一见。 可,南竹却似钉在了原地,双脚再也不移一步。 “南竹?” 南竹缓缓的挣开了晚翠的手,冲着晚翠摇了摇头。 “你……不愿送他?” 南竹沉默了片刻,竟是转身往回走。 “南竹!”晚翠毕竟是姑娘家,心思自然细腻。唤住南竹,不禁道:“昨日各自离去后,我未曾料到陆云会来找我,也未曾料到他会告诉我那么许多。南竹,其实陆云一直对你……” 南竹猛地转身,那眼神阻止了晚翠快要出口的话。 俩人对视许久,晚翠才错开眼神,喟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不去也好,那我先一步去为他送行。还有,这是陆云口述,我代笔的信。” 南竹接过那封信,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晚翠离去,才转身默默的盯着那封书信。 良久,他未拆开那封信,而是直接将他藏进衣中。 有些事,他明白自己不该要,也根本……要不起。 “分明是想前去,何必隐忍。” 突兀的声音响起,引得南竹侧目。乍见来人,南竹还是小小吃了一惊。他知道男人武艺高强,可这还是头一回见他日间如此随意的在楼里出现。 在他想来,男人来此的目的不一般。那夜,自己亲耳听见他的质问。而自己如今名曰的主人齐澜,又不知是何方神圣。 然对南竹来说,无论他们谁是谁,又有何作为。自己要的始终未变,如今不会,将来亦不会。 进退有度,方可得闲然;举善有常,方能安生活。只是有时,明知山有虎,却身不由己,只能向那虎山行。 移开视线,南竹微低的脸上带着几分没落。 “哼。”阎绝杀轻轻冷哼,斜睨着南竹,随后越过他身侧向简陋的屋子走去。“别忘了我昨夜交代的事。” 昨夜交代?南竹想起了,转身想唤住阎绝杀,才想到自己口不能言。不由抬手抚上自己的嗓子,嘴边露出苦笑。 治好又如何?有时候,口不能言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既然阎绝杀已经离去,南竹也并未打算追上。自记忆中搜索着昨夜把脉的结果,想必经过一夜,病情又会有些改变。那男子武功不低,方才见他脚步稳健已不似昨夜虚浮,想必是自行运功的结果。 心里琢磨着那些个药材,南竹往醉梦乡的侧面走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南竹刻意选择了最少人进出的北侧门,而大伙儿忙着送陆云离去,此刻看守的人便更少了。何况,这醉梦乡再怎么亦不过是座青楼,护院也就那几个。 所以南竹不过小小客套一番,递上俩银子,看门之人便很爽快的放了行。 南竹出了醉梦乡,自北侧巷子拐出。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白日出行,见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嘴角微微上扬。 视线一转,自人群中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影背对着自己,正向一旁的几人挥手。 南竹悄然的站定,避开可能让其发现的几处方位,默默的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胸口的衣襟内还放着他的书信,昨夜的话语还犹然在耳。 明知这条路不好走,可自己知道,这是陆云自己选择的路。而自己,也唯有真心的支持。 见那背着行囊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南竹才自街角走出。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直到被人狠狠撞了下肩,整个人猛地往边上踉跄一步。 “是什么人不长眼?看见小爷也不让个路。” 嚣张跋扈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南竹已经被人一把拽起衣领。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丑八怪。”男人的声音带着讽刺与厌恶,说出的话更是恶狠狠的讽刺。“这么丑还敢随便跑出来,哪家的下人真的丢人现眼。” 南竹咬着唇,硬是毫无动作的任由对方言语攻击。他能说什么?他不否认男人的话,自己的容貌自己心底向来清楚。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遇上这么个恶霸人物,想要脱身势必又需要费一番功夫。 “喂,丑八怪。你是哪家的下人?” 南竹当然不能说真话。虽说现在自己并不算醉梦乡的下人,但毕竟还住在醉梦乡内。而他知道。嬷嬷平日最在乎的便是醉梦乡的形象,若让人知道醉梦乡里出了个丑八怪仆人,那…… 暗自苦笑,南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对那恶霸摆了摆手。 恶霸一皱眉,嫌恶的松开提着南竹领子的手,“没想到还是个哑巴。”说完,看着周围聚拢的人群,突然露出个兴味的笑容。“我说哑巴丑八怪,你撞了小爷,你说该怎么办?” 南竹听到这里,知道那人分明是想为难自己。而原因,还能有谁么,莫不是因为想在众人面前羞辱自己一番,满足他内心膨胀的自大罢了。 南竹低头行礼,想请求对方的原来,却不料对方一脚踹来,南竹不及反应,人便被踢翻在地。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狗吃屎啊!”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暗自讨论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为何?还能为何,谁道眼前的这位锦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知府大人最疼爱的幺子呢? 平日此人便在清泉镇横行霸道,谁人见了不是避让三分。今日遇上此人,也只能让那可怜的小兄弟自求多福了。 低垂的头下薄唇紧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南竹垂头站在徐从文身前,因为口不能言,故此手努力的比划着,大意便是想让那徐从文饶过自己。 徐从文得意一笑,故作潇洒的“啪”一声打开纸扇,轻摇着冷睨南竹道:“想要我饶过你?也不是不可。我这人向来好说话。” 南竹听到此已是心底苦笑,看来他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果然,只听那徐从文提高了嗓音道:“只要你从这里钻过,我便不记你冲撞我之罪。” 南竹循声看去,脸色霎时惨败。 那徐从文,竟是撩起衣袍下摆,搁高了一条腿,一手指着自己的胯间!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累各种困各种疲倦!坚持日更的孩子伸手问筒子们要糖 明天公司年会,晚上更新会晚点儿,各位等不了可以先呼呼滴~ 11 11、第十回 “你钻是不钻?”徐从文唇边泛着猖狂的笑,心道这丑陋的哑巴定然是不会反抗自己。而周围看戏围观的人群也促使了他越发膨胀的嚣张气焰。 南竹退后半步,双眼死死看着那抬抬高的腿。半饷,抬头看向徐从文,却没有表态。 徐从文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没想到南竹竟会僵持着不肯听话。心底不悦升起,转而对身旁的随从道:“去!把他给我抓过来!” 南竹一听,惊慌的想要转身,身后却已经来了俩人,一人一胳臂地架起他。 拼命挣扎,奈何抵不过俩人的气力,南竹转眼便被拖至徐从文面前,下颚被对方以竹扇挑起。 “啧啧啧,瞧瞧遮脸。”徐从文看着南竹的面容摇了摇头,最后嫌恶的移开竹扇。“还真够叫人恶心的。” 南竹抿紧唇,口中的牙更是暗暗咬紧。便是此刻,又听那徐从文道:“你们俩人,踢软他的膝盖,没见少爷我搁着腿多累么?” 俩名随从听闻,立马行动起来。然却没料到,南竹竟在俩人动手之际,狠狠地扯住对方,硬是不肯屈膝。 虽然知道自己强不过多久,然而要南竹认命,也没那么简单。 “住手!” 却是这事,一声怒喝声起,众人循声而去,但见一背着包袱的少年怒涨着脸疾步往徐从文走来。 “小子,你想管这闲事?”徐从文危险的眯起眼:“小爷我今日心情不好,劝你别这趟浑水。” “别人的闲事我不管,可他的闲事,我管、定、了!”少年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分明。而原本不想抬头的南竹,此刻再也无法抑制猛地抬头。 知道是他。只刚才俩字,南竹便知道是他。 看着陆云的眼底有着担忧与苦涩。 为何不走,为何要来救自己。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为何还要为他涉险?明知道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抵不过眼前这恶霸,为何……为何还要折返…… 陆云看着抓住南竹胳臂的俩人,眼神一冷,突然冲上前去一把将南竹拽出,自身挡在他身前。 那俩随从本未料到陆云会突然如此大胆的突然出手,一时不备,竟是让他得手。再转眼看向自家主子,心底一颤:不妙,看来今日回府哥们俩都逃不了一顿罚。 果然,徐从文此刻脸色已然扭曲。狠狠的瞪着陆云,咬牙切齿的道:“小子!你这是自找的!”随后指着自位随从道:“给我打!往死里打!我不喊停谁敢停手!” 几名随从顿了顿,并未马上动手。毕竟,少爷平日横行,却也未下过如此重的令,这要是传回去让老爷知道了,自己怕也不好交代。 “还不快动手!你们是想造反了吗!”徐从文一脚踹向身边一名随从。真气死他也,昨日醉梦乡自己已受够了气,没想到今日区区当街下人,也敢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是……是。”几名随从心底毕竟畏惧。这少爷发脾气可比眼下向俩默默无名的下人动手来得可怕得多啊。 陆云沉着脸,悄声的对身后的南竹道:“一会儿我挡住他们,你快走。别急着回醉梦乡,晚些回去后这几日都别再出来了。” 南竹一听,心底微热。背着陆云的脸上神色微变,眉心一拢。陆云这般为他,是他从未想过的。如今见到他真那么做,若说心中并无半分波动,那是谎话。只是…… 抬手,南竹扯住陆云背后的衣衫,感到那身前人背脊一僵,却没有回头。 虽然知道陆云不识字,可南竹还是飞快的在陆云背后写道:我不走。 这句话一点也不符合南竹一直以来的心思。求安定,求平稳,求简单的活。那么眼下的情形,自己便该听从陆云的话,快快借机离开才是。 “不走也得走!”陆云死死盯着慢慢围拢上来的四五个人,急着压低嗓子对南竹吼。该死的,他不知道南竹在写什么,但他就是能猜到南竹的意思! 南竹也是一愣,没想到陆云会反射性的说出这句话来。 “走啊!”陆云曲起肘子轻轻向后顶了顶南竹,想迫使南竹离开。 然而南竹却似定了心,硬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看那几名随从已经撩起拳头往陆云冲来。陆云一横心,竟主动迎了上去。南竹心一惊,看着陆云的背影,眼前却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深夜、竹林。 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了竹林中一白一青的俩道身影。白衣男子持剑而立,只身挡在青衣人身前,而青衣人微微喘息,脸色苍白,唇角犹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色。 突然,黑衣人开始有了动作,而以此同时,白衣人抖剑起式,如一弯新月般迎身而上。 “……” 眼前的情景渐渐模糊,重叠传来的打斗声似真似假。南竹猛地张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个音来。 全身瞬间被虚汗印湿,头像要裂开般的疼,克制不住的颤抖。即便再努力也无法抵挡排山倒海的痛苦,身形一晃,跌跪在地。 意识失去前,南竹恍惚间似听到一人急切的呼唤声,却已不知那到底是何人。 “青衣,没想到你便是那青衣。” 青衣男子点头,脸上露出黯淡之色。“是否我是那青衣,你便……”口中之言尚未说完,静静对立的那白衣男子便冷冷转身。 青衣双唇微启,却只能轻轻唤出那一个“墨”字,便再无发继续。 心中明白,欺骗他在先,自是自己之错。然时局动荡,自己身为东霖大将,身负家国安危,如何能无所堤防?只是不曾想到,自己会在与眼前人的暮暮朝朝中沦陷。 当真,再不能相随吗?当真,要因此离合吗? 青衣默然垂首,似在等待那人最终的决定。 “我只问你,若有朝一日,你我不得不刀剑相向,你且如何?”白衣男子微微侧面,眼角的余光淡漠的瞥向那青衣。 “不会有那一日。”青衣心知男人心思,不过是想试探自己。一咬牙,便给出自己的承诺:“若真有那一日,我亦定不负你!” “不负?只怕到那一日,你不负的是这东霖百姓,是这泱泱国土。只怕到那一日,你唯独相负的……便是我。”白衣男子微勾嘴角,露出的笑里却只有涩然。 “我……”身侧双手猛然握拳,可青衣男子到唇边的话却无法说出口。明知道这一句应当反驳,明知道这是唯一挽留眼前人的机会。可自己……依然无法做到。 黯然垂眸,掩起眼底的痛楚。青衣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你走吧。” 既然无法挽回,那便让他走吧。这样,自己依然会是那个笑睨天下的青衣将军,而他……依然会是浪迹江湖的无名剑客。 他不该在当日对他动了心留了情,他终于懂得既已背负了家国,便不能再拥有其他。世人皆道他年少有为,乃一代俊杰,殊不知他要的并非这些虚名,而只是眼前之人的一份情…… 以为他会走,以为他不会再回头。然下一刻,那熟悉的体温贴近,带着淡淡麝香的怀抱。 “这才是我认识的青衣。” 只此淡淡一句,便引落了青衣男子眼角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心底的感情,第一次任由自己沉沦这份情中。 那一夜,他想他,要他,想要放弃一切的只为他。他不是那青衣,不是那名动天下的将军,只是眼前之人一人的――青衣。 曾经想过千万遍,而今真真得到,才更知珍惜。 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明月照不尽离别之人。 战歌送离人,行人欲断魂,浓情蜜意此话亦为真。 那一日的青衣,不会知道之后的将来,竟会真与白衣之人兵刃相见。那一日的青衣,亦不会知道,自己原来真能为他舍弃所有…… 丝丝点点的哀愁,纷纷滴滴入心头。到底是如何一种惆怅,能让自己这局外人都感同身受。痛既已过,独留屡屡喟叹。 “南竹?南竹!” 是谁在唤人?南竹?南竹…… 那人急切的声音似是能拨开薄雾,将自己引想前方的光亮。眼前再没有刚才那一幕幕的场景,唯有脚下越发彰显的平坦大道。 挨着那坦路一路寻走,终于迎来了尽头那无法睁眼的刺芒。 眼皮微动,南竹明显的感到身侧一人握紧着自己的手,猛地又松了开。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听得那刚才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再度喊道:“师父,他醒了,他醒了!” 继而不多久,在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南竹只觉自己的手再次被抬起,这一次,却有一人轻轻搭上了自己的腕脉。 “师父,他如何?” “已无碍。” 容颜未老,须发皆白。 当南竹睁开眼之时,便是见到这样的一人。 只见那猜不出年岁的墨衣男子微勾薄唇,对着他淡淡点了点头。便对身旁的人道:“去把药端来。” 循声而去,南竹这才发现了他他身侧站立的不是别人,正是为救自己而不知如何的陆云。 但见他此刻满脸欣喜点看着自己,欢喜道:“南竹你醒来就好,我去端药。” 人匆匆离了屋子,南竹却还在怔愣之中。 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自己昏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南竹不急,他知道陆云定然会告诉自己。此刻的他只庆幸,陆云并未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陆云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喝下陆云端来的药,被陆云扶着靠在床头休息。一旁的墨衣男子始终静静的看着,直到陆云想开口与南竹说什么,才平淡的打断道:“云儿,你先出去,为师想再替南竹细细把一把脉。” 陆云面露犹豫,最终还是恭敬的点了点头,替南竹压了压肩角的被褥,这才转身离开,轻轻替俩人合上门。 墨衣男子微一蹙眉,瞥向那门外。他心知陆云并未离开,只是守在门外。南竹昏倒的这几日里,他夜夜不好眠。即便自己劝说,也不曾安心去歇息。 无声喟叹。 这人世间最无奈的,莫过于痴情。便好像自己…… 站起身,悄然来到门边。一把打开门,果真见那陆云依靠在柱边,并未走远。 墨衣男子拉下脸,略带严肃的斥责道:“去休息,还是说你想为师救不过一个便要搭手另一个?” “我……” 墨衣男子不待陆云说完,便抬手打断。“莫要多言,听或是不听。你但且给为师一个答案。” 陆云咬唇,目光越过墨衣男子身后,望进屋里。看着床上的南竹,心思百转,最后对那墨衣男子屈膝一跪道:“师父,你……” 一道劲力将陆云身子托起,墨衣男子表情冰冷,淡淡道:“既然你执意在此,那我离开便是。” “师父!”一把扯住墨衣人的衣袖,后又放开退后几步。“我……这就去休息,南竹就拜托师父照顾了。” 墨衣男子颔首,轻轻道:“去歇着吧。” 转身回屋,墨衣男子回到床边。看了看南竹的面色,又搭上南竹的腕脉。只不过这一次他想知道的,另有其事。 “南竹,是否奇怪何时陆云多了我这么个师父?” 南竹不语,垂首敛目。 放下南竹的手腕,墨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与南竹。“服下吧。” 南竹微楞,随后取过那药丸吞下。 “你就不怕有假?”墨衣人的声音有些嘲讽。 南竹却是摇了摇头,抬起手在被褥上书到:南竹这样的人,不值得害。 墨衣人的双目遂流转过一抹精光,唤了平淡的口气道:“三日前,我初入清泉镇,遇上了被人围堵的云儿。当时你以昏倒在地,失去知觉。而云儿只护着你,没有半点还手能力。便是任人拳脚相向,也不吭一声。”墨衣人语调平缓,似乎当时那幕对自己并无半分影响。 “我本不欲插手,沾惹是非。只是那路经之时,云儿抬头那惊鸿中的一个眼神,让我改变了主意。”说到这里,墨衣人淡淡一笑:“云儿是个天才,只可惜无人发掘。任由他那样平白渡过了十八年。” 南竹刚想书什么,墨衣男子却阻止了他。 “我寻遍大江南北,便是想要一具与我一般的纯阴体质的男子。好倾尽我毕生所学,让我不至于失去后人。”墨衣男子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染上了温度:“云儿与我的相遇是种缘分,我当即便收问他是否愿意拜我为师。如今,他便是我唯一的弟子。” 南竹听到这里,着实替陆云高兴,脸上露出笑来。 “莫怪乎他会如此对你上心。” 南竹错楞的僵住笑容,但见那墨衣男子紧紧盯着自己的面容。 墨衣人摇了摇头,叹道:“人各有天命,你的天命并非在此。南竹,我本想留你,可却不能留你。你可知为何?” 南竹抿唇,摇了摇头。 “齐澜。” 墨衣人的双唇淡淡吐出一个人名。 南竹倏地睁大眼,随即化为平静。他了然的点了点头。的确,个各有命,而自己,不过只想顺应天命,努力的活下去。 “罢了。”墨衣男子起身,像是要离开。“待你身子好透,我会送你回去。也算是你我间相识的一场缘分。”说罢,便离开了屋子。 南竹靠着床榻,目光涣散。似是在回忆什么,似是在思索什么。 门外,那墨衣男子的脚步停驻在一棵碧树旁。看那不停被风吹落的花叶,微合双目,任由薄凉的风吹乱一头白发:秋,自己终于找到了传人,离与你相会的日子更近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很想问,我是不是也该标题党一回来着?朋友都说现下是标题党的时代了,我这文标题不够带劲= =!是这样吗?濉 于是我想着,这文该怎么标题党呢?难道叫男妻?还是男妾?或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南竹 作者:濯炎 男姬?抑或丑妻?或是丑妾?抑是丑姬?…………澹。。。。 哎,今日去聚会,回家发烧到了三十九度,但想到日更的保证,还是来更上一点= =只不过这一章还有一部分只能明日更全了。对不住各位了啊。 ps:大家要注意冷暖,最近的天气……实在是不太好啊= =! 今天高烧到四十度,又是退烧针又是挂盐水……各种痛苦。把这章补全了。各位凑合着吧,等身子好些了我会每天多更点的。 12 12、第十一回 清晨尚未起身,便闻得屋外阵阵哀叫。南竹熟悉那声音,是陆云的。心底却是平静,或许是昨日墨衣人的那番话,南竹明白陆云自此已无需自己忧心。 推开屋门,只见陆云赤裸着上身,蹲着马步站在那院中。而昨日的墨衣男子,一脸严肃的指导着陆云,手中的竹鞭更是没留情。 “说了多少次了。扎步要到位,下盘要稳。你已错过了最佳的练武之龄,再不刻苦还想有所成?简直痴人说梦!” “哎哎,师父我知道!” “知道你还不给我蹲好了,这摇摇晃晃的算什么?”说完又是一鞭子。 南竹唇角微勾,露出笑来。安静的立于一旁,没有打扰那师徒俩人修行。 “哎哟,师父啊,我都蹲好了,你怎么还打我?” “不给你点痛,我看你就快瞌睡去了!” “您……您这是蛮不讲理!” “为师就是不讲理了,你听是不听了?” “听,当然听。我敢不听么我。” “听就给我好好蹲着,我不喊停别给我松懈了!”墨衣男子说罢,向身后瞥来一眼。 南竹见状,站直了身子,对着男子恭敬的一揖。 墨衣男子挑眉,随即转身向南竹走来。“随我去侧屋用些早点,不介意吧?” 南竹不及开口,对方已先一步向侧屋而去。暗自苦笑,这分明没给自己选择的余地不是么。 “嘘,嘘……南竹……” 小声的唤声自南竹背后传来。南竹回头,便见同样回头的陆云对着自己抛眉挤眼的,不禁失笑。这人,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别和师父客气,他老人家很有钱的。多吃点……” “云儿,为师的话你似乎没听懂。既然如此,今日太阳下山前,你便在此好好蹲着吧。” 南竹略带恳求的看向墨衣男子,却发现对方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终于放弃。 “是,师父。”不想南竹替自己担心,这一声陆云回答的特别有力气。 “南竹,随我来。” 随墨衣人进了屋,身后的门应分而合。南竹惊讶的看着墨衣人,见对方已落座桌前,托起一杯暖茶小酌。 “身子如何?”墨衣人的口气依如昨日般淡然,似乎刚才同陆云说话的并非同一人。而南竹也因此明白,在墨衣人眼里,自己与陆云是不同的。 并不觉得嫉恨,反而感激着墨衣人救了自己与陆云。南竹点了点头,仍旧站在一旁,没有随意坐下。 “你倒是懂规矩。哎,罢了。坐下说话。”墨衣人微微一叹,“南竹,我昨日便说,我不能留你。齐澜,并非是我想得罪的人。不说其他,就他乃当今东霖第一大将的身份,便无多少人能及。何况作为东霖子民,爱他的人远比恨他的多,想留他性命的人也远比要害他的多。你……可懂我的意思?” 南竹在墨衣人面前坐下,他平静的听着墨衣人说完,竟是露出了然的笑来。点了点头,在桌上书道:南竹明白。先生能救陆云与我,收他为徒,南竹感激。明日,南竹会自己回去。 墨衣人蹙眉,再看向南竹,似是想从南竹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又不言不语。良久,感慨道:“以你出身,又为何流落青楼,成为下人?”一个能文守礼懂进退的下人?怕那齐澜便是因此而感了兴趣吧。 南竹书道:过去种种已逝,今日种种犹新。南竹,不过求安稳度日。 墨衣人见罢微楞,随即心底笑叹:只怕这些犹不得你。然心中所想却未明说,只道:“竹儿,虽然你我不能为师徒,但既然有缘,你又唤我一声先生,那我便赠你一句话。” 南竹颔首:先生请说。 “凡事切莫逆心。” 南竹脸上微不可见的一僵,借着敛下的眼神,点头掩饰过去:多谢先生,南竹明白了。 “如此便好。”墨衣人笑了笑,替南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南竹匆忙恭敬接过。 “我向来不喜客套,竹儿以后不必如此谦恭。瞧陆云那小子,若有你一半的懂礼,我便能少操些心。罢了,也是我自己惹来的麻烦。”墨衣嘴上这么说,脸上看着却是高兴的:“竹儿,日后,若齐澜真要为难于你,你便同他提及‘昕墨’,想来他至少不会为难人。” 昕墨?为何这名字那么熟悉?南竹不自觉的面露疑惑。 墨衣人见状,笑着解释:“昕墨,便是我的名字。当年,东霖与西夷尘武关一役,齐澜重伤与大军失散于峡丘,恰巧被途径的我施手所救。也算是欠我一个人情。只是这个人情,竹儿你可要好好利用,不到关键时刻,千万别随意用了去。齐澜此人我尚且了解几分,出尔反尔之事,他是绝对做不来。故而,这也可算是你的保命符。懂吗?” 南竹惊讶之余连连点头,接而书道:多谢墨先生。 顿了顿,犹豫了下,又书道:先生,昕墨可是先生本名? 墨衣人脸色一黯,怅然一叹,目光落向窗外。 南竹以为自己失言,连忙抿唇垂首。却听对方幽然扬声道:“昕墨虽在,却也已不是当年的墨剑了。”如今活在这世间的,不过是为了完成秋的遗愿而存在的傀儡罢了。无心,如何称人,又如何再是当年的昕墨剑客。 心底窜过一抹痛。南竹却不知是为何?昕墨,先生的名字……又看向墨衣人的白发红颜,隐痛更甚。该是怎样的人,能使眼前人容颜未老,却已满发皆白啊…… “不谈这些。竹儿,你可知你的嗓子为何而不能言?”墨衣人换了口吻,也移开了话题,显然是不像刚才的情绪影响俩人。 南竹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知道?”这回,换做墨衣人微惊。 南竹书道:是。不瞒先生,南竹失忆至今,却也有想起一些过往。比如自己识字,比如自己略懂医术,比如……自己的嗓子乃是因毒而哑。 墨衣人颔首:“不错。当日我替你把脉,便发现你脑中淤血,该是自高处跌落所致。这也是你失忆的结症所在,我会开个方子,你慢慢调理,多少能有所化解。至于究竟结果如何,这便要看造化了。至于你的嗓子,毒素积聚过久导致损坏。想要恢复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需要长久循序渐进的医治。只怕我……” 墨衣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是在想怎么接着开口。然南竹却明白对方犹豫的是什么,抬指书到:先生不必替南竹操心。人各有命,南竹自认能不能言并无太多差别。凡事习惯便好,南竹区区下人,做好分内事即可,也不必多用到口。 墨衣人深深看向南竹,突然就站起身向门边去。 “的确,人各有命。竹儿,虽不能替你治好嗓子,但开副方子化解你脑子淤血却是必须。你且休息,我去去就回。” 南竹见门开门口,墨衣人已经离了屋子。脸上不由自主的染上忧心。 昕墨,当年东霖第一剑客……亦是青衣名将麾下第一刺客。 傍晚时分,南竹被墨衣人派去唤陆云进屋。南竹来到院中,见那树下之人依然稳稳站着,心里松了口气。上前走至他身后,想要伸手,才发现似乎略有不妥。 绕过半身,南竹身子顿时一僵。看着陆云的眼神也变得紧张起来,他抬起袖管,忙搭上陆云的臂弯,想让他缓下姿势。而这才发现,陆云皮肤下的每根筋脉几乎都在颤抖。 力竭了还如此硬撑,真是…… 南竹不知该叹为何,只这一刻,陆云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自己的力气不足,故而当陆云全身瘫软的压到在肩头时,南竹差点儿跌倒在地。幸而身后的大树挡了一挡,才未至于完全失了平衡。 正不知如何是好,突觉身子上的重量一轻。抬眼望去,便见墨衣人淡淡的对自己点头。 南竹张口,遂想到自己不能言,黯然合起。 墨衣人点了点头,道:“莫急,云儿不会有事。” 南竹随墨衣人回到屋中,按着墨衣人的吩咐帮忙打着下手,见墨衣人握起陆云的手,闭目吐纳。心思一转,竟是不由蹙眉。 虽是静静守在一侧,但南竹的心绪怎样也无法平静。他能懂,他竟是能看懂。他明白先生是在做什么。 渡气活血,百脉通疏。 这样的手法不仅可助人加快血脉的通畅,也能将自身的真气缓缓灌入,让毫无内力之人慢慢积聚内力。看来,先生是打算将自己毕生武学以极端的方式传授于陆云吗? 薄汗渗出额头,收敛气息。墨衣人微睁眸,便见身侧递来的温热巾帕。抬眼见南竹忧心的眼神,墨衣人一笑置之。 “不碍事。这小子精力好的很,又有绝佳骨骼,这些磨合之事,很快便能适应。” 南竹颔首,却没有道破自己的心事。他担心的,并非全然是陆云一人。虽不知为何能懂得这般许多古怪之事,也不知为何认定了眼前人过去的身份。然,单就先生救过自己与陆云一事,便足以叫自己挂心于他。 “嗯……南竹?师父?”床上的陆云很快便醒来,这一声,让床榻边的令俩人皆是一愣。“你们怎么在这?咦?我怎么在床上了?啊!师父我我我……我可没偷懒,我有好好在练功啊!” 陆云一惊一乍的叫呼,从床上噌地坐了起来。 “为师知道。你这一惊一乍是为何。为师不是告诉过你,习武之人,切记勿乱心,需处变不惊,方能细观局势,以静制动。你看看你,这性子如何能成事?”墨衣人眼底一惊而过的诧异被很好的隐藏,嘴上虽如此说,心底却暗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奇才,自己不过才导入一周真气,想来也需半个时辰才能醒来,而云儿却只片刻而已。 “厄,我。”陆云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再看向一旁的南竹,此刻也笑看着床榻上的自己。脸上感到一热,忙尴尬的看向别处。 “竹儿,去准备开饭吧。” 南竹颔首而去。 屋门关合,身后再次隐约传来墨衣人的声音。南竹无声一叹,抬头看了看月色,又近十五了呢…… 晚饭之时,陆云一个人继续喳呼着。许是因为今日一天的乏味,而南竹自醒来后还未曾与他好好聊话,陆云大部分时候都在同南竹说笑。 墨衣人静静的在一旁动筷,偶尔间出言纠正几句陆云那不妥的用词。南竹笑听着陆云大谈那日惊心动魄的被救过程,当然少不了对墨衣人的一番吹捧,配合着点头。 一餐气氛格外融洽,直到墨衣人放下碗筷,淡然的打断陆云的说辞。 “明日,我送竹儿回醉梦乡。” “r啷。”碗筷坠地之声。 南竹担忧的看向陆云,起身来到他身侧蹲下,伸手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碎片和竹筷。 “为什么!” 陆云愤然的起身,一把拉起蹲着的南竹。南竹被突然的劲力所拉,手中瓷片尚来不及拿,掌心反而多出道伤口。 暗暗握紧,南竹并没有让陆云看见。眼下他担心的是这师徒俩人的关系,别因自己而违和。 “南竹有哪里不好得罪了师父,让你留不下他!” “没有。”墨衣人依旧坐着,没有抬头看对面的陆云一眼。 “既然没有,为何要送南竹走!”陆云不明白,师父既然救了他们俩,既然认了自己为徒,那……那为何不能留下南竹! “我只有一个徒弟。”墨衣人淡淡的回答,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 “若师父愿意,南竹也能拜师父为师啊!”陆云急道,又看向南竹问:“是不是,南竹?” 南竹看着陆云,知道自己的回答会伤害他,却不得不拒绝。然,自己尚未摇头,便听得墨衣人开口。 “我只要一个徒弟。” “师父!”陆云咬牙,松开了握着南竹的手,“砰”的一掌拍上桌面:“师父,您!” “既然唤我一声师父,那便该尊师重道。而你现在这番姿态,是为何?”冷冷一瞥,墨衣人口气依旧淡然。 “我……”陆云双眉紧皱。他明白自己与南竹是眼前之人所救,更明白自己能拜他为师是何等的好运。只是南竹,南竹……他放不下啊! “还记得你我初遇,你同我说的话吗?” 陆云讶然抬首,看向墨衣人。 “丧志遗誓之人不配为我徒。你自己好自为之。”墨衣人饮尽杯子茶,起身离去。 南竹沉重的闭了闭眼,心里明白,这到坎必须陆云自己去跨。 将那碎裂的碗筷放回桌上,南竹亦悄然离开。徒留陆云一人,静立在屋中。 夜半,一场大雨突然降临。清泉地处边关,夜间甚寒,加之雨水,那带起的风即便在春夏也往往透着刺骨的凉。 又是一道落雷。 南竹心神不定,披着外衣下床来到床边。月色朦胧的雨境,视线越过窗台小院,忽而双目微睁,扶着木窗的手渐渐握紧。 西侧屋前,跪着一人。 雨势越发倾盆,然那静跪之人纹分不动,垂首朝向西侧的小屋。屋内还微见灯光,南竹依稀可辨那倒映在床纸上的剪影,手持书卷在案前细读。偶尔似向窗外一瞥,却又无动于衷。 南竹不知在窗边站了多久,直到天空雨势转弱,直到那西侧的木屋被人打开,直到见那墨衣人走到少年身前,而那少年无力的前向倾倒,被墨衣人迎托入怀。 回到床榻上,南竹却已了无睡意。东方天空即白,而自己的心思依然絮乱。 陆云,陆云。 这,又是何必…… 破晓初晨之际,南竹推开屋门。错楞的发现站立在门外的陆云,正笑看着自己。 “南竹,我正等你呢。” 南竹细细打量,除了对方眉宇间的一丝疲倦,别无其他异常。 “走吧,我送你出门。”边说,边递出一个小包袱。“里边是一些吃的和碎银,你先吃点东西,银子放着日后定会有用。这是师 12、第十一回 父交代的,所以不能推却。” 南竹犹豫了下,便点头收下。他心底还有疑问,却选择沉默跟随。 这是南竹来几日来第一次踏出这座小别庄,此刻才发现,原来这别庄竟是建在半山腰际。无怪乎此地空气清新怡人,宁静不燥。 “我也是随师父来此才知道原来清泉镇郊还有这么座小山。”陆云看尽南竹眼底的惊叹,允自解释:“当日这条山路走的辛苦,谁让我还背个你。” 南竹听闻,平静的脸上微红。 “哈哈哈哈。”陆云见状大笑:“还从未看过你这般模样。” 南竹快走几步,一旁陆云疾步追上。 “南竹莫恼,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南竹摇头又点头,看向陆云。俩人对视,忽而又各自笑开。 一路相伴,临近山脚。南竹心底藏着事,所以并未注意到身旁之人已先一步停下脚步。 “南竹!” 心头一颤,骤然回身。 那一瞥,乍入眼中。 初阳下的墨衣少年,挺直着背脊站立在几步开外。 以非昔日青楼中的顽劣下人,更非满口大话的无赖竖子。 “南竹,等我。” 那一句,他说的毅然;那转身,他走的决然。 而南竹,唯有无声目送少年离去的背影,直至走出视线。 视线已模糊不清,陆云却坚持着自己的步伐,不想让身后之人发现异样,不想让身后之人有半分担忧。 直到再也坚持不住虚浮的脚步,双膝一软向前倒下。 没有记忆中的疼痛,一双有力的手依如昨日般托住自己。勉强抬头,陆云颤抖着开口唤:“师父……” “云儿已做的很好,很好……”墨衣人将陆云揽入怀中,目光中渗着无奈,叹望山下那渐行渐远的人影。“接下来的路,便让为师替你送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啊日更!为了日更我豁出去了啊!喂,我都顶烧日更了,各种潜水的能不能出来冒个泡啊喂! 不知道各位对陆云这样一位人物的看法。嗯,到此,想听听各位的意见了。烧退了,就是人还虚= =!今天特地多写了些,我真的很勤奋啊握拳!各位也给力,不要大意的谈谈陆小子吧! 13 13、第十二回 南竹沿着小道直行,清源镇不久便出现在自己眼前。停下脚步,并未急着入镇,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容。 若这张脸当真那么惹眼,那是否有必要…… “竹儿。” 南竹的心思百转,却被这一声打断。回身见是墨衣先生,面露惊讶。 墨衣人淡笑走到南竹身侧:“我说过会送你回醉梦乡。当日之事虽过,但据闻那徐家少爷之后对你与云儿一番好找。安全起见,我还是将你送回楼中妥当。云儿一并同我说了,是那醉梦乡的头牌烟荷将你卖与齐澜,想必她也不会任你出岔子。到了楼里,便算是安全。” 南竹没想到墨衣人替自己想的如此周到,感激之余拱手弯腰一揖。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竹儿以后莫要对我来这套了。”墨衣人虽是这么说,可他与南竹心底都明白,这以后怕也不知是何时候了。 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斗笠,给南竹带上。墨衣人拍了拍南竹瘦弱的肩:“走吧。” 俩人一路来到醉梦乡,清晨的清泉镇乃是商贩走卒们的天下,南竹也觉新鲜,斗笠下的眼神东张西望,直到在醉梦乡门前停下。 墨衣人抬手,刚欲敲响大门,袖子却被南竹扯了扯。看向南竹,只见他摇了摇头。 “想自己进去?” 南竹点头。他不想太过麻烦墨衣人。 “你言语不便,还是我送你进去,顺带见一见烟荷。” 见烟荷?南竹这才明白墨衣人的用意,既然是先生的好意,自己怎好再推却。 墨衣人见南竹明白会意,再次有了动作。 “谁啊?那么大清早的。” 来应和开门的是三子,醉梦乡的把门下人之一。开门见是陌生人,不禁面色不虞。然,见南竹掀开的面纱,先是微楞,下一刻立马将俩人拉进了门。 “南竹!你可回来了!你不在这几日,烟荷姑娘和嬷嬷可是把咱们给折腾死咯。”三子这话可半点不假,现在醉梦乡里的人都知道,南竹被卖给了个得罪不得的京城贵客。若是把人丢了,那下回贵客来要人,醉梦乡可就完了。 南竹摘下斗笠,歉意的冲三子点了点头。 “麻烦小哥带我们去见烟荷姑娘。”墨衣人淡淡的开口,也不等对方反问,便表明来历。“这几日南竹便是在舍下小住养病。南竹身子尚未痊愈,在下想交代些事与烟荷姑娘。还需有劳小哥,请莫怪。” 三子是粗人,又是个下人。平日里虽见着那些文人贵客,却没人对自己那么有理的,当下也不好拒绝。再来,南竹今日不比往日,既然与他有关,那见见烟荷姑娘也该。于是便应声把人带了进去。 人带到,三子退了出去。烟荷未到,先迎来的声音倒也不陌生。 “南竹,你没事吧?” 看着晚翠一路小跑着进了前厅,南竹起身相迎,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晚翠走到南竹跟前,抬手搭着他的肩上上下下看了几回,这才安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感叹完后,才发现厅内还坐着另一人,正静静的看着刚才的那一幕。微楞,继而脸红道: “这位爷,多谢您送南竹回来。我听三子说了,烟荷姑娘一会儿就来。” 墨衣人点头,依然安静的坐于一侧。气氛有些沉闷,南竹本不能言,而显然墨衣人不喜多言,晚翠莫可奈何,只能边简单的问着南竹身体的状况,边不时以眼角余光瞥向外廊。 当那娉婷的身影出现在厅堂外时,晚翠总算是松了口气。 “姑娘来了。”晚翠欠了下身,将主位让给了烟荷,自己则站到她身后左侧。而此刻,墨衣人也起了身,对烟荷微一颔首。 “南竹身子尚需调理,此乃药方。”墨衣人不罗嗦,言简意赅,将怀中的药方递与烟荷。 烟荷接过,复一笑,状似不经意一问:“敢问这位爷当日是如何遇上南竹?” 墨衣人只道了一个人名:“徐从文。” 烟荷的表情明显错楞,继而又恍然大悟般扳下脸。原来,是那个恶霸惹出的事。 “告辞。”墨衣人见那烟荷表情,想必是对徐从文此人恶名昭彰有所了解,便也无需多做解释。他走过南竹身边,细细的看了南竹一眼,便不再做停留。 南竹本一直垂首站在一旁,此刻听闻先生要走。心里一动,突然追上几步拉住对方。 “怎?”那竹儿的称呼已被省去,墨衣人似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与南竹间的交情。 南竹摊开对方的手,草草写下:先生与陆云,珍重。 墨衣人眼底波光流转,然却无法让人看透。抬手轻轻一按南竹的头,没有任何的言语,转而离去。 南竹懂,墨衣人懂,即便是陆云,也会慢慢变懂。 那所谓的等,遥遥无期。那所谓的情,年少轻狂。 当分别已成定局,能寄托愁思离苦的便只有口中的话语。然而那话语,那份誓言,终究抵不过时间的冲刷。当记忆中的回忆慢慢淡却,当回忆中的人影渐渐忘却,那剩下的便也只是一场空谈。 所以让他们珍重,因为南竹明白。或许自此,他与他们――不会再相见。 “容颜未老,却已是满发皆白了呢……” 晚翠的一句轻言,却在另俩人心底,掀起不同的波澜。 南竹看着离去人的背影,久久、久久。而烟荷的眼底,似乎又多了份深思。 因为齐澜的关系,烟荷没有半分为难南竹。命晚翠将南竹带去歇息后,自己便拿着那药方离开了。 晚翠告诉南竹,过去住的那木屋近日便要腾出,南竹的住所已经被决定搬离。晚翠还告诉南竹,据说京城里的冠玉楼盛邀各地青楼名妓前往参加竞选花魁大赛,此乃东霖开国以来首例。烟荷姑娘也被例如了名单,不日便要代表醉梦乡前往京城了。 京城?离清泉镇可甚远啊…… 南竹感叹着,眼见自己熟悉的木屋已在眼前,心底竟没来由的一紧。他差点忘了一些事,一些他不该忘的事! 停住脚步,身侧的晚翠也跟着停下。 “南竹,怎么了?” 南竹不知如何开口,僵持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 “啊,我知道了。你放心,屋子这几天我都有让人打扫,还给你换了新棉被。行了,我也就送你到这,你今日便好好休息吧。若有事,我会来通知你。”晚翠好心的笑着解释,安慰的拍拍南竹肩胛。 南竹有苦难言,派人打扫?换了棉被?罢了,那人若是被发现,那事情可不会如晚翠现在说的如此轻巧。显然,那人该是自有办法保身才是。 送走了晚翠,南竹推门进屋。屋内果然比离去前干净了许多。将包袱放在床榻上,南竹一蹬双足,越坐上榻。双手往后随意一撑,却突觉床垫下凹凸不平的异物。 是什么东西被搁放在床垫下? 好奇的掀开床垫,一个犹如玉佩大小的圆形铜牌出现在眼前。南竹拿起细看,只见铜牌正面刻着魑魅魍魉四字,而四字又分别占据上下左右,中间则是一座古楼图。南竹惊讶之余,将铜牌翻过面来,却是突然面露惊讶。 原来那铜牌反面亦是刻了一图,一只传说中的上古凶兽――穷奇。 寻常人家哪里会佩戴这样的饰品在身上?南竹不由的思索起这件饰品的来历。想到自己接触的那些人中,若真要说此物的主人,那也唯有一人。 阎绝杀。 南竹小心的收起铜牌,那人将此物留在床铺下如此闭塞的角落,定然不是遗落。他想这东西留给自己?那意欲为何?然不管如何,南竹由此可以判断出一件事,那就是阎绝杀已经离开此处。 翻身爬在床榻上,南竹将整个床榻上的铺垫全部逐一翻起,接着又在四下角落里翻找。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缝隙中找到了一张纸条。 打开纸条,一如那人风格的字条:离。 只是,南竹没有漏看,那一字纸条上的“离”字,却少了一点。不甚完整的离字,意味何? 南竹不想知,偏又止不住思索。无奈苦笑,只盼这场离之而回的揣测,不过是自己多虑而已。 而这回,南竹还真是多虑了。因为次日,自己便在嬷嬷的授意下,与晚翠一起陪同烟荷踏上了去往京城竞选花魁之路。 窗外鸟鸣声不断,紧闭的木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扣敲声,恭敬的嗓音随之而起:“大人,该起了。今日是皇上登祭坛祈夏至初期之日,三日前礼侍大人便已下过文书。” 屋内传来应和声,屋外之人立刻转身吩咐下人准备梳洗及早点。 今日乃皇帝祭祀上天为名祈福之日,每年夏至初期的次周第一日,都会如期举行。此亦为东霖国祭日之一,凡每年此日,东霖皇帝都会开仓济民,民间也诸多传统善施。还有诸多庆典活动,宫中乃皇帝宴请百官同乐;民间便是各家各户的酒水宴席。 齐澜作为东霖武将,与文官不同。此一日皇帝外出,负责的自然是皇帝的安危。故而,衣着方面不似文官礼官般考究,便是往日般的军服官袍即可。 待齐澜一身官袍穿戴得体,齐府的总管大人早已备好了一切。只等自家主子一声吩咐,便能及时应变。 “齐萧,今日替我去冠玉楼跑一趟。”齐澜取出早备好的信笺递给身侧的齐家大总管。 伸手接过信笺是的一名年轻男子,面冠如玉,温文尔雅。“大人放心。” 齐澜点了点头,出了府邸跨上自己的爱驹。倏尔侧目扬手,一只白鸟盘旋而下,停驻在自己手臂上。 取下鸟腿上绑附的纸卷,微一扬手臂,鸟儿振翅高飞。 齐澜平静的脸色在打开纸卷后微变,露出一抹笑来:看来,京城也要越来越热闹了。南竹,你终究是往这里来了。 “齐峰,咱们走。” 纸卷在握紧的拳中化为粉末,齐澜一扯缰绳,胯下黑马一声嘶鸣拔足而出。 皇家的排场,总是特别浩荡。齐澜并不喜官场那套,看着那礼官一板一眼地读着祈文,皇帝和一干皇子公主、大官小官该敬香的敬香,该跪拜的跪拜。他却独自在外围小歇,盘算着晚上的去处。 “大人。” “齐峰,有事直言。”齐峰即是自己的心腹,亦是自己麾下一员猛将。自边关回京以来,便一直与自己同住将军府。 “属下以为,今晚若再推脱,有所不妥。” 齐澜知道他所言为何。祭祀后的宴席,天子所赐,自己却已经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两年。今日不如往昔,京内局势诡异未明,太子派与其他几位皇子分礼抗庭之势越来越明显。自己这手握东霖三分之一兵权之人,自是逃脱不了这摊浑水。 点了点头,齐澜叹道:“也罢,我心中有数。” “还有一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讲。”齐峰皱眉,想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不知是否会影响到大人的行动。 “既是不知该不该讲,那便等觉得该了再讲吧。” 齐澜的话让齐峰一愣,随即听闻对方口中爆出大笑,这才恍然自己又被大人骗了去。“大人……” “哈哈哈哈,行了。你说便是了。”齐澜笑的开怀,他身边的这些个属下,便是军旅生涯过多了,都成了死板性子。无趣、无趣啊……莫怪乎当日自己去那醉梦乡时,会被南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南竹 作者:濯炎 小子引起兴趣。 想到南竹,齐澜不禁有些期待。 “二皇子殿下在派人追查四子遗孤之事。” 齐峰此言一出,齐澜脸上的笑虽为变,可开口的语气却是冷了几分:“就凭他还想兴风作浪?只怕想知道真相的并非他,而是……”目光看向场中,那头顶龙冠的男子已非昔日所见的健朗,面容上是掩不住的病容。 看来皇帝的确老了,就是老了才会也跟着市井流言犯糊涂,想要去寻那早死了百八年的四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新年快乐! 最近因为在赶投稿文的存稿,所以这篇文耽搁了下。不过放心,某炎的坑品还算是有保证滴~ 14 14、第十三回 熙攘集市,亭台楼阁。与边关截然不同的繁华,独属于东霖都城的繁华。 座落于南巷的偌大庭院,红色上等漆木上,龙飞凤舞的三字,便是冠绝天下的冠玉楼所在之地。 青楼楚馆,夜夜笙歌。然那冠玉楼却独树一帜,白日亦是门庭若市,只不过是以茶馆会客营汲。 初到冠玉楼之时,那气势恢宏的格调布局让南竹一行人皆为之感叹。 “果然不愧是闻名遐迩之地,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啊。”烟荷感叹之余,身侧的南竹与晚翠也皆露出惊叹之情。 几人入了楼中,迎面而来的小二笑容满面。烟荷等人还未开口,就听那小二客气道:“想必是来参加花魁赛的小姐。请随我这边来。” 烟荷诧异,不由反问:“这位小哥是如何得知?” “小姐气质相貌非凡,想必便是因此而来。” “原来,小二哥是长了双利眼。”晚翠看了看自家小姐,之后对视上南竹的眼,俩人会心一笑。 “哪里哪里,姑娘抬举了。” 小二哥带着他们穿过前厅。后院霍然开阔,绿意盎然,中央的湖心小亭遥遥而立,光照之余,水波凌凌带出绚丽的色泽,美不胜收。 “好漂亮。”晚翠最先忍不住发出感叹,双眼瞪大直直的看着眼前美景。 “想必冠玉楼的主人定是位风雅之人。”烟荷也跟着感慨。 那小二一听俩人提到自家主子,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不是我自夸,要说到咱们公子,又岂是风雅两字足以。” 烟荷莞尔一笑,眼底却有微微的不屑之色。“那若有机会,定要见一见家主人了。” 若真要相比,在她心中唯有主子一人才能让自己折服。 几人被带到客房,烟荷因乃参赛之人,故而独自一人住了一间。而南竹与晚翠,分别住进了男女随从的屋子。 南竹口不能言,因而面对一群闲来无事相聊甚欢的下人,自己就成为了异类。 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南竹却只是淡笑回应。终于有人忍不住走向南竹,并非恶意的想与之交谈。 “兄弟是哪里人?” 南竹微一犹豫,指了指自己的喉头,再摇了摇手。 众人颇为讶异,这个面容上有道长疤的瘦弱小厮,竟是不能说话吗?已经面容半毁,还加上口不能言,当真是…… 当下,一些怜悯,一些嘲笑,一些恍然的眼神纷纷投来。 默默的接受这些目光,南竹依然表现淡淡。朝众人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床位间静静坐定。包裹里是简单的衣物,还有唯一一本文书。那是烟荷在途中见南竹乖巧体贴,一时兴起,给南竹买来解闷之物。 取出文书,南竹翻开一页,静下心来品读。 “兄弟识字?” 不愿被打扰,奈何天不从人愿。依然是刚才那个声音,透露着惊讶。 南竹不想惹人不快,便抬头对那人笑着点了点头。 “这倒是少见。咱们这样当下人随从的,若非遇上好主子,还真得不到这样的栽培。看来,家主人对你甚好。”那随从言语之间,不免带上了些羡慕。 南竹微楞,这些无法轻易解释清,也没必要解释的事,自是从简化之。于是,南竹依旧回以点头。未避免对方再次的追问,南竹指了指自己的文书,微微抬手,歉意染上眉梢。 那人自觉无趣,与一个哑巴多说,本就无意。更何况对方显然不愿再多言,自己亦不想勉强,当下便不再搭理, 南竹得了清静,心底喟叹,在吵杂声中,宁神静心,慢慢看起手中的书来。 而当为齐澜捎信跑腿的齐萧踏入这屋宅时,见到的便是那样鹤立鸡群的南竹。 起初并不知,只是齐萧这样突兀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侧目。唯有一人,仿若未见,依然低头看着书卷。那眉宇间的一丝淡漠,恰恰缓解了他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这人,便是南竹吗? 齐萧唇角微勾,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踱步走到南竹的床榻旁。 身侧被阴影笼罩,南竹这才从书中拉回神智,微一仰头,一张俊雅不凡的脸正低头看着自己。 惊讶的微微张口,南竹面露疑惑的同时,立身而起。 “你便是南竹?”虽然从大人口中听得南竹的特征,也认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可齐萧依然确定似般开口问道。 南竹眼底只瞬间闪过愕然,接着便是最常见的淡然。点了点头,等着对方说出来意。 “能否借一步说话?” 南竹颔首,跟随这俊朗的男子走出并不宽敞的屋子。众目睽睽之下,而自己又初来京城,自认没有与任何人结下恩怨。再看此人的态度,三分客套一分强硬,南竹便自己无法拒绝。 “这是主子命我交与你的信。”齐萧并未道出自己的身份,也未在此提及‘大人’二字,为的便是避免不需要的麻烦。 南竹犹豫的接过,自己识得的人寥寥无几。而又知晓自己识字,该是熟悉自己的人。眼前之人口中的主子,莫非…… 眉峰轻拢,完全是下意识为之。然看在齐萧眼里,却是另有了然。 这南竹的心思,果然细腻。区区下人,怎地就如此特别?莫怪乎自家大人对此人上了心。 不过须臾,南竹便恢复常色,笑对眼前的齐萧,摊出左手,用右手在手心上缓缓写下“多谢”二字。 “那么,在下告辞。”消息带到,齐萧便不做多留。而对南竹的看法,已自在心里。 南竹打开信笺,潦草狂书正如对方的为人,字里行间,亦是带着洒脱不羁。 寥寥数语,南竹已明了对方递信的来意,亦明了,自己此次的京城之旅,怕是不能简单了事。 齐澜,这个在自己面前狂妄霸道的男人。这一次,让自己等待的又是什么? 南竹无声喟叹,将信笺藏入怀中。 随遇而安的性子使然,让人即使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麻烦,依然选择平静以对。 华灯初上之际,冠玉楼比昼日更为热闹。后院香阁间的美妙女子尽数而出,为了这冠玉楼天下无双的青楼艳名。 环肥燕瘦,清雅艳丽,无论怎样的女子,只要有银子,便能从这冠玉楼中找出。 冠玉楼的顾老板为人爽朗,更是一位奇人。出道以来短短数载,已是一方巨贾,富甲一方。 据闻,此次花魁大赛,顾老板会亲临京城。为了一睹顾老板的庐山真面目,闻风而来的人不在少数,让这冠玉楼比之常日更是座无虚席,日日夜夜爆满全场。 今夜是花魁赛初选之日,晚翠先一步陪同烟荷去了偏厅。南竹所住的屋宅里皆去跟了主子,唯有他被晚翠告知,可晚些时候去。 烟荷姑娘自有他的想法,南竹即不问,也知不该多问。 算算时辰,该是去晚翠那儿。打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让自己看着不至于太过失礼。南竹推开屋门,按着晨日小二交代的偏道,往偏厅走去。 一路见到的都是来去匆匆的下人,看来今日的初选必定热闹非凡,亦是紧张非凡。 唇角微挑,身处青楼之地,本是无奈。如今这顾老板设下选赛,理由虽不详析,却让南竹感到有趣。 白日听闻了不少顾老板的为人,南竹倒也想见见此人。就是不知,自己这等的身份,是否能有那机会。 难得对一人颇感兴趣,此间原由与这史无前例的花魁大赛脱不了干系。 非但不轻视女子,更是给了那些青楼女子一举扬名的机遇。 谁道女子皆无才,风尘容身多无奈。为君博得一笑言,身立淤泥自不染。 世间的人看世间的事,自然各有各的看法。对南竹来说,顾老板的举动,着实算得上是件善举。 却不知,在他人看来,顾老板如此举动实在非同常人。而自己由此想法,何尝不是个异类呢? 突然停下脚步,南竹见到迎面而过的一群风流公子。而那些人中,便有白日带自己入楼的小二哥。 只听那小二哥边引着路,边满脸笑意的同身侧之人恭敬回话。 隐约间,南竹耳畔飘来一句戏语。 “顾老板的地方就是与众不同,便是下人也机灵得紧啊。” 心底诧异,南竹不由靠近几步,努力将视线集中到那群人之中。 俩人中间并肩而行,前后又各自跟了数人。但就此行人的队列来说,那中间俩人必然尊贵,而俩人前后的四人,怕也身份不凡。除此外的几人,该是随从。 顾一北,到底又会是哪个? 眯眼细看,中间俩人一着白衣,一着青衫。一略显苍白瘦弱,一则偏高大魁梧。 南方人依水而生,临水所成。男子皆较北方瘦弱,男生女相者颇多。气质儒雅,故多风流才子…… 南竹想到这里,目光落定于白衣男子身上。 顾老板,倒是与想象中的不同。 原以为那日的惊鸿一瞥,已算是满足。自己与那顾老板之间乃云泥之别,想要再见面,怕是难上加难。而自己,亦不过是兴趣之故,才想见上一见。却没料到,不过数日,南竹与那人竟是有了第二次的接触。 烟荷姑娘一路选拔入了最终决赛,南竹替她高兴之余,亦忧心起那齐澜之事。若无意外,自己这几日后便改回了边关。然而齐澜信中所言,怕他的出现,也便是在这几日吧。 心有余念,南竹行路之时难得晃神。突然前方传来喧哗,南竹抬头一看,只见几位华服男子摇着扇子往自己这头走来。 能避则避。在青楼中打混的日子,南竹学会了如何看人处事。加之之前在边关遇那徐从文一事,南竹更是小心翼翼。 然而天不遂人愿,事与愿违之事正让南竹碰了去。 “你看,这冠玉楼里,还有长的如此丑陋之人。”华服公子面带嘲讽,不多时,便与另外几人围了上来。 南竹寸步难行,无奈下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垂头。 “脸上如此的疤痕,也不知是哪儿惹来的?能在冠玉楼出没,莫非是因为身子特别?”另一名华服男子轻佻的用纸扇挑起南竹的下颚。 南竹虽被强迫,倒也没有挣扎,依然垂目不言不语。 “看他样子倒是乖巧。”一人说着,一伸手便拽住了南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拉。 南竹这才惊觉不对,挣扎了几下,奈何人力气不敌。心中焦急万分,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如此逆来顺受。 却是这时,但听最初说话之人微微上扬的声调。 “哟,那边那个长的倒是不错呀!可比这个丑八怪看上去顺眼多了。” 南竹一愣,沿着那声音望去,但见那一身与昨日相同的白衣,风姿卓然的从旁路过。那人目不斜视,仿佛刚才那声叫唤从未听见般。 出言的华服公子心里气急,又接着道:“都给我拦住那小子。” 南竹暗自叹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果然是知事甚少,连眼前之人都不识得,怕是今天便要碰了钉子去。 然而自己的心情却放松下来,隐约间就是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之后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南竹尚未完全看得明白。一个身形便想自己跌靠而来,反射性的拖住来人,这才发现是顾老板。 那群华服男子已经哄然受伤而去。而赶来的楼中随从忙上前将顾老板保护了起来。 此时此刻南竹抬头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身着白衣的顾老板此时颓然无力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忧心。说到底,此事起因与自己也不算毫无关系,那么自己出手帮忙,应该也无不可。 地上有些血渍,不知来自谁。南竹皱起眉,对那顾一北探出了手。 “这位小兄弟……” 南竹知对方护主心切,连忙比了比手势,想表明自己略懂医理。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猜不透对方所为何意。 温润嗓音虽有些低哑,却在此刻替南竹为了为难。 “这位小兄弟的意思,该是他懂得医理。你们且莫为难,让他上前来。” 讶异的看向声源,那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顾一北。此刻对上他的双眼,眼底竟有些不知名的笑意。 为何?这男子竟一眼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几名随从里,一位领头的先生格外紧张。听得自家主子所言,立刻拱手对南竹道:“这位小兄弟有劳,我家少爷这身子情况如何,还请告知。” 南竹颔首,也不推脱。他虽记不得失忆前的自己到底是何人,却也知道既然通晓医理,便该以救人为先。 上前几步来到顾老板身边,南竹敛神宁心,搭上对方腕脉。 然而这虚浮不足,阴性过重的脉象,却让南竹猛地抬头看向顾一北。 “小兄弟,怎么样?”顾一北脸色不变,口气亦不变。 南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了摇头。 “你,不能说话?”这一次,顾老板微微挑眉,带上了一些讶异之色。 南竹也不恼,平静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无法开口这点,早就习惯了别人投来的诧异目光。 不算刺伤,心里也并无痛的感觉。 这是个事实,而自己早就接受。 眼前的顾老板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善解人意,见自己口不能言,便主动说到:“你是想帮我开方子?”。 南竹点头作为回答。心里却不由去想,这顾老板装作病弱,到底所谓何由。 一些事,不该管的,自己就不要去管。那顾老板身上的秘密,南竹现下无意中明白,完全是出于无奈,所以也该表明立场,自己并不会干涉顾老板的任何事。 不会,也没那资格。 开出的方子递给对方,也算是对症下药。想必顾老板那样心机之人,该是懂得。 只是南竹不知是什么让顾老板对自己有了兴趣,在那之后的一番交谈中,竟是每句客客气气。还在对方一再的坚持下,对自己用了“先生”的称呼,并让自己唤他一北。 不把自己当做下人看待,对自己礼遇再三。 一个身份低微,算得上初次见面的下人,他却能做到这点。 即便是因为自己显露的医术,南竹也不得不有所感慨: 或 14、第十三回 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能成为世人口中的奇人吧。 本不想在他人面前太过显露的南竹,这一次却因为顾一北的真性情而出手相助。 便是在之后花魁大赛结束之后许久,听人谈及顾一北,南竹依然会想起记他那温柔深邃的眼神。 三日之后,花魁大赛全数落幕。冠玉楼中的姑娘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唯独烟荷姑娘,不知是与店内老板商议了什么,带着南竹与晚翠留了下来。 主子的事,南竹向来不多过问。就算晚翠日日在身边嘀咕,南竹亦不过回以一笑。 心中总有些心事羁绊,南竹脸上不会表现出,但心底却是再明白不过――这一切皆是因为一人。 那日与晚翠上街替烟荷姑娘办事,路上一路听晚翠道冠玉楼中的新鲜事。南竹与晚翠相处之日已多,故而南竹简单的几个手势,晚翠便能懂得南竹所表达之意。 俩人一路走走停停,晚翠性子本就开朗活泼,看见奇特好玩之物,便会拉着南竹停下观看。 忽而远处一阵喧哗,南竹与晚翠尚未来得及回神,一群官兵已经一路拨开人群,想南竹他们走来。 错楞下,晚翠被人粗鲁推倒在地。南竹回神,忙护在他身前。 只觉得身前一高大人影遮在了头顶,一人高昂的声音道:“大胆刁民!竟敢挡住将军路!” 南竹惊愣,接着便被人一把架起。这才惊觉事情严重,却已让人拖着甩了出去。又有人靠近,竟是拔出了佩剑,意欲当头劈下。 “住手!” 熟悉的声音让南竹在一连串的突变中回神,看着停在头上的利剑,南竹的反应只是脸色更为苍白,心中的后怕却未表现出来。 被人架起拖到一匹高头大马前,按着肩膀跪在地上。南竹想要抬头,身侧的人却大声斥骂。无奈下只好作罢,垂头跪在马前。 “大人!此人大胆挡了道路,请大人发落。” 并没有想象中的发落,反而是一股大力将南竹拽离地面,甚至在自己瞪大的双眼中,整个人已经被一双大手托着,落座在了男人身前。 大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也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南竹惊喘未定,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东霖向来以民为重,本将军倒还不知,何时齐家军中出了些异类。”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说一字。除了那继续响起的声音。 “齐峰。” “属下在。”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不急不缓的策马前行。只是这一路,南竹看不见那原本熙攘的市集,因男人的此番话而沸腾。 主动让开的道路,恭敬仰慕的眼神。这便是东霖百姓眼中的第一将军――齐澜。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可以,我会坚持日更…… 谢谢苍苍的各种提醒,修了一遍文。 或许是太累了,一直在外地亲戚家,各种过年活动,还在晚上赶文。澹实在是抱歉。 15 15、第十四回 颠簸前行,被遮去阳光的双眼看不见任何周围的情形,身体因此而格外敏感。南竹觉得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急促,压抑在心头不知名的情绪渐渐浮现,让他有些无法坐定。 双唇紧抿,平日里淡泊的性子,在身后人的面前,似乎总能产生缝隙。南竹想不通猜不透,也不愿多加深究。 微微忐忑浮躁的心情在身下马儿停下前行时稍稍平息,接着覆在自己眼前的手被拿开。入目的是一座气派的府邸,门前的石狮威武而立。 “在此等候。”交代身旁的副将命众人候命,齐澜侧身看了看南竹,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起身走在身前,将军府的大门霍然而开。 “大人。”迎身出门的是齐萧。看见齐澜身后跟着的身影,明显一愣。 齐澜边往里走,边随口交代:“一会儿我要去校场,人你带着下去,晚上我来接走。” 人指的自然是南竹。 齐萧恭敬领命,行径间不忘回眸打量了南竹一番。今日与那日又有些微不同,是什么,齐萧却说不上来。 “齐萧。”齐澜突然停下脚步。 “是。” “带南竹下去吧。”齐澜侧身,突然伸手拉过拉住,眯起眼不知在细看什么。抬头揉了揉他的头,随后放手离去。 南竹愕然。他不懂齐澜,真的不懂。距离上次在清泉镇相遇,不过数月,此人的变化却是如此之大。 刚才那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无奈,却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看。 随着齐萧去了后堂,将自己打理整齐,换了身干净衣服。在齐总管的允许下,南竹能自由在后堂西苑自由走动。 心中惦记着晚翠,不知她此刻如何?该是回到冠玉楼去了。 自己在边关就被告知被齐澜卖走,也不知刚才那慌乱之中,晚翠是否看清了齐澜,记起了他。若是记得,至少不必替自己挂心,也能回冠玉楼中同烟荷姑娘交代。 心思百转,四下闲晃之余,目光不由因为一株蓝花而逗留。 碧落。 这株蓝花的名字,东霖国罕见的花种。 花美,却有个凄凉晦暗的名字。很独特,亦不轻易得见。 然而,南竹却记得,记得那花的名字,亦记得那花带表的意义:碧落黄泉,不离不弃。 在此将军府中得见,想必,齐将军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花很美。” 突兀的声音让南竹从思绪中回神,见来者是齐萧,不由恭敬的行礼。 “南竹莫要此般。”齐萧未等南竹弯腰,先一步伸手扶住对方。“这礼我可受不起。” 南竹笑叹,却未多加表示。他自知齐萧此话缘由,想必在他眼中,自己虽卑微,却还是他主子的人。 俩人似有默契,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傲然独立的蓝花之上。 尚且含苞待放,却已冠绝群芳。 “南竹可知此花名字?” 南竹心微动,却是摇头。 齐萧的表情带着些追忆与怀念,幽幽道来:“此花名为碧落。出自东霖偏远陡峭山崖边缘,一生只此一花,花开即谢。然,其奇特之处并未仅此,而是源于它的本根。” 南竹听着齐萧的介绍,熟悉感越发强烈。他……似乎知道齐萧接下来想说的那奇特之处。 “此花分两头,上为花,见光。下为根,入土。花谢,根毁。同生、同灭。”话到此处,齐萧转而对南竹叹笑:“这花可是将军的宝贝。每一年,都会往府中带回一盆,花开之日,必然守于花下。南竹在府中居住,切要记得,莫动了这花。” 南竹连连点头,自然明白这是齐萧的一片好意提醒。 “哎,说来,此花亦是将军为了缅怀故人。” 故人? “呵呵,南竹自是不知的。”齐萧瞧南竹这年纪,不过十七八的模样,哪里会知道一些被历史掩埋的过往。 南竹点头,伸手在身前的木栏上书字:齐总管能否解惑。 齐萧脸上的笑容缓缓淡了下去,转而染上薄薄的伤感。 “哎,昔日将军年少之时,曾随一人出入战场。此人,是大人此生最敬仰的人。” 青衣名将。 傍晚,随着府内一阵喧哗声起,将军府的主人结束了一日忙碌,回到府中。 南竹所住的屋子较为偏远,当屋门被打开之时,他才从一下午的呆愣中猛地回神。 眼前进门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带自己回府的齐大将军。 南竹起身,对那人行礼。未敢擅自坐下,垂头立在一旁。 这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而这也正好成为了南竹的保护。毕竟,他知道很少有人喜欢一直看着一张可怕被毁的脸,也很少有人喜欢一个下人大胆的抬头与人对视。 “你总是低着头对我。” 南竹未料到对方会说出这句话,双肩微微一颤,却没有抬头。 下一刻,下颚被人抬起,就与初次正式见面时相似,那样强势的动作,不容拒绝。 “多日未见,你看来过的不算差。” 南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衣襟,垂下不去看对方。 “我……”齐澜刚开口说出一字,脸色突然顿变。 南竹察觉到他的异常,皱眉反射性的抬眼,却突然受到惊吓的张开口,尽管说不出一个字。 鲜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抬着南竹下颚的手一松,转而扶着身侧的木梁。 “该死……” 南竹忧心的看向齐澜,犹豫须臾,伸手探向齐澜的手。 “做什么?”齐澜危险的眯起眼,看向南竹。尽管整个肺腑都似在燃烧般灼痛,但他仍不减威严气魄。 南竹被其一言而停下手中动作,转而就着桌面用手指书下:南竹略懂医。 齐澜眼底不掩惊讶,南竹却乘此机会,已然探手搭上对方脉搏。 脸色越见苍白,南竹震惊的看向齐澜,再看着自己把脉的手。 他以为自己搞错了,可这脉象…… 松开的手犹豫的停在齐澜胸前,南竹不知该不该继续,又能不能继续。 “既会医,我配合便是。” 只此一句,南竹不再犹豫。却是未曾抬头,未曾看见齐澜眼底的一抹深意及那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救人要紧,已是顾不得其他太多。 不及细想,南竹解开对方衣襟,示意对方将衣服一件件脱离。 赤裸的胸膛坦露在南竹眼前时,那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不知为何便刺痛了南竹的心。 这是属于战场的痕迹,而曾经,一个熟悉的人也曾拥有过独属于他的辉煌烙印。 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南竹摊平了手,贴上胸口心脏的位置。 这才肯定了自己之前把脉所得的结果: 齐将军的确是中了毒,一种名为“俱焚”的天下奇毒。 齐澜不急着言语,而是细细观察着替自己诊断的南竹。而后抬手,抚上南竹紧皱的双眉。 南竹惊吓的退后一步,却听见头顶传来齐澜的笑言。 “本就不得亲近,还要让自己的脸色更露狰狞,何必啊何必。” 这个时候还有空同自己开玩笑,不知是自己表现的不够明显抑或是大将军不曾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然而南竹却没发现,自己原本难看的脸色,因齐澜的一句话而缓解不少。甚至,露出了无奈的笑意。 便是这种笑了。 齐澜眯眼看着南竹,心绪不宁。 便是这种不经意流露出的笑容,让他觉得熟悉又亲近。若非不同的身子不同的脸,齐澜几乎荒谬的将俩人想过该是一人。 天底下,能有此般笑容的,除了心底那人,唯有眼前的哑巴――南竹。 又一阵绞痛打断了齐澜的思绪,闷哼一声,终究是撑不住晃了晃身形。 南竹见状,忙上前扶住对方。落在肩头的胳臂如同他想象中的沉重,费力的夹着半边身子,扶着齐澜在椅上坐下。 南竹取来房中替自己准备好的笔墨,匆匆写下:主子现下感觉如何。 “南竹想必已知道我中毒之事。”齐澜看着宣纸上未干的字迹,端正有力,并不像文人的笔锋。可南竹,明明是位不懂武功的少年…… 南竹的笔停顿片刻,又写下:确是。主子的“俱焚”时日已久,若不清除,怕有性命之忧。 齐澜再次讶异。知道南竹会医,未了竟是如此了得。俱焚,天下奇毒,知者甚少,能解者不过寥寥。 若是青衣在世,那便定是其中之一。 南竹不知齐澜心思百转,提笔陆续写道:若是主子相信南竹,请允我出府往药铺一趟。寻常之药,虽不治本,却能抑制毒性。主子的毒,拖延不得。 字到一半,手却突然被一只大手包住。南竹错楞,手中的笔被人抽走。接着,整个人被拉到齐澜敞开的双腿间。 尴尬的站在原地,身体僵硬的不知所措。南竹不明白齐澜的心思,亦不知道齐澜此举的动机。 “小竹子,我想听听你的事。” 自己的事? 南竹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又如何道出自己的事? 习惯性的想去取笔,却被齐澜阻止。看着对方固执的眼,南竹唯有妥协。扳开对方的手掌,在对方的手心书下字迹。 南竹,没有过去。 “噢?此话何解?”好奇,真的是很好奇。 南竹在清泉镇外的竹林醒来,不知自己为何在那里,亦不知自己的身份来历。 “那南竹之名……” 是南竹自己起的。 齐澜沉吟,陷入深思。看来误打误撞倒是被自己捡到了璞玉。只不知这玉,究竟会被如何雕琢,又究竟有何名堂。 瞧南竹乖顺的模样,竟格外让齐澜欢喜,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就连那脸上狰狞的疤痕,齐澜都不放在眼里。 人是自己带回来的,便是自己的。 齐澜从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想要就要,不过一个自己买回来的下人,毫无任何顾忌。只是如今面对眼前的南竹,他却犹豫了,实在是不像自己。 松了手,齐澜从怀中取出辰翔给的药丸,仰头服下。 那瓷瓶一开,南竹便闻到一股独特的香气。不用齐澜解释,他也知道此药乃克制俱焚之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南竹 作者:濯炎 毒的圣药。 既然能有这样的药,为何不除去身上的毒?能开出此等药方之人,若是要解俱焚,该是轻而易举才对。 南竹不懂,却想懂。而他此时的表情,统统被齐澜看了去。 鬼使神差的开口,本不该说的事便这样对着南竹说了出口:“皇家出品之物,必然是世间极品。只不过,这制药之人,早已仙逝。” 南竹恍然大悟,他不曾料到齐澜会说出此番话,也不曾想到他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心中微动,异样的感觉悄然萌生。 主子还不曾回答,是否允南竹出府。 南竹撇开心中莫名而起的感觉,旧事重提。 “明日我陪你去。顺道,回一次冠玉楼。” 愕然的看着齐澜。南竹发现,他似乎总能让自己吃惊。 齐澜见南竹的模样,却是笑着摸了摸南竹的发顶。“去见见烟荷姑娘,还有那丫头晚翠。你这般性子,今日事后,定然是会挂念的。”齐澜话到一半,又突然一改话锋,转而道:“不管过去如何,小竹子现下是我的人。过去既是不再,便从今日起好好留在我身边。” 面对有些霸道的说辞,南竹却没有一点厌恶反感。 唇边荡开笑容,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南竹忽然觉得,有齐澜这么个主子,也不坏。 照顾大人的日常起居,在大人回府时随侍左右,伺候大人沐浴,满足大人需求…… 齐萧不厌其烦的在耳边唠叨,而面对他的话,南竹越听脸色越差。 前几点尚可做到,最后几点,还待看自己有没有这能耐。又或许,是自己会错意,错怪了齐总管的语意。 昨日齐澜回房,自己便被齐萧唤了去。交代了一些事宜,今日天尚未明,便又不厌其烦地前来叮咛。 南竹过去并未做过小厮,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故而齐总管命自己在一旁学习,而他今日则依旧例行着他齐家大总管每日必循之事。 “南竹,明日过后,便该你自己伺候将军了。” 南竹点头,按着齐萧的吩咐,在一旁细细的看他作为。 见齐澜出屋,南竹原习惯般的低下头,却想到昨日他离去前的话,半途又抬了起来。 齐澜早就看见了南竹的身影,晨光中的他一身干净的白衫,清瘦的身形略显单薄,那不卑不亢的模样,比往日的恭敬更顺自己新意。 不由抬脚往他走去,到他身前,才见得他对自己弯腰行一礼。 “今日说好出府,待早朝过后便可。”稍许犹豫,齐澜还是开口吩咐:“随我来吧。” 一旁的齐萧错楞的看着齐澜,见他命南竹跟在他身后,转念一想,便猜到了自家大人的打算。脸上不禁露出惊讶,大人竟是打算让南竹做了随从,跟去皇宫侯守下朝吗? 南竹却不知齐澜打算,只是当他看着等候在门外的一行武将打扮的男子,再看着齐澜身侧那匹未坐人的马匹时,南竹还是不可置信。 主子,到底打算做什么?或者该说,他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 “南竹可会骑马?” 骑马?南竹不知道,然而看着那马儿那双圆润的大眼,心底竟有些熟悉。 或许,自己会。 微微点头,小心的走到马儿身边。 “上马,出发。” 齐澜看着南竹跨马上背的姿势,不由一笑,看傻了他身旁一干亲信。 看来,他家的璞玉宝贝,又被自己发掘了一点。 因为这点发现,齐大将军心情很好,丝毫无所谓那些惊讶的眼神,策马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累…… 今天就开始上班了,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大家都在休息,可我已经上班了t t泪牛满面啊。各种羡慕嫉妒恨…… 今天上班,班车还没开,只能无奈的打的= =!钱哪钱哪,已经提前上班,还要坑咱,日哟 明儿个大伙就该同甘共苦公平待遇了新年第一天,祝大家一切顺利。 ps:谢谢苍苍捉虫,还有,我真惭愧有那么多虫……还有还有,我真的很困= =! 16 16、第十五回 腾龙雕于梁,螭吻伏于脊。 眼前开阔的石路上,处处盘踞着东霖皇家特有的图腾,而自先前过了宏伟的红铜大门后,南竹便随着齐澜下了马,继续步行向前。 身侧的一人一直对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南竹如果没记错,之前齐澜曾叫他齐凤。 相对于齐凤的好奇,在自己右侧的男人,就显得冷漠严肃,一丝不苟。他与齐凤面容相向,单看面相就能猜出俩人关系,而齐峰的名字,也就更让南竹肯定了这点。 一路下来,齐澜不多话,俩人亦同。 这令南竹想起昔日在京城市井听得的传闻,齐将军是如何的不怒而威,是如何的气势凌人,是如何的正直侠义…… 这些词配合着私下与自己相处的齐澜,还真不算搭调。可现下,还算作合适。 心里想着事,眼睛却不忘留神。这里不比外头,一不小心,可是会丢了性命。 皇宫,南竹从未来过。若非齐澜一时兴起,他这一辈子或许都无法涉足的地方。 “竹儿。” 停下脚步,南竹弯腰躬身,听候齐澜吩咐。 “我让齐峰先送你去霖轩候着,待早朝后我自会去那里接你。” 南竹颔首,跟随齐峰从右边的岔道走。眼角瞥了瞥齐澜的身影,他继续前行,踏着那雕刻图腾的路,而再往前,是自己永远无法进入的地方。 这就是身份的差异。南竹不羡慕,只是有点感叹与惆怅。 叹人各有命,怅世事无常。 齐峰送南竹到了霖轩便匆匆离去,他即为齐澜副手,身居要职也是理所当然。 东霖早朝,凡六品以上官员皆需列席在位。齐澜乃当朝第一将军,正一品武将,这齐峰,至少也有从四品的官职。 只是南竹似乎还低估了对方,故而听得旁人惊叹般一句,心底还是微微讶异。 “今日齐司命竟然带了随身侍从。” 司命,东霖掌皇城安危之职,乃正二品。 南竹不曾想,一位需跟随将军出征的副将,竟还能担此重任。抑或是,一切结果皆有因,只是自己不知罢了。 对自己的心思暗自摇头。怎么就忘了醒来时对自己说的话,怎么就思索起了最不该涉及的事来。 “啪。” 突然的异响让南竹循声而望,原来是一同样小厮打扮的男子打翻了桌上的瓷杯。 “抱歉。” 男子起身,自顾自捡起地上的碎片。小小的插曲并无太大影响,这霖轩本就是东霖官员早朝时,随侍小厮仆人们等候歇息之地。故而打破了什么,自己处理了去便好,并不算什么大事。 南竹静静的找了个偏远的角落坐下,他说不了话,也没想过要合群。 以前的经历让他早就懂得,不能开口的自己要合群,着实费劲。而南竹,也从没觉得有费这劲的必要。 他虽是静侯,却并非注意到周围的人对自己投来的眼神。 都说打狗还需看主人,南竹嘴角微勾,此刻他算是得以体会。 穿着的是粗布麻衣,可微长的内衬袖子,却是上好的绸缎。内敛朴素,却又半分外露。能让小厮穿得起绸缎衬衣的,必定是东霖数一数二的大官。 看来,自己的主子是早就替自己想到了这点保护。 百般无聊,昨日至今都未好好休息的南竹犯起了困意。 眼皮颇重,努力想睁开的结果,是反而更难坚持住。 他的主子他家大人还没回来。 这样的意识让南竹终于抵不住困意合上双眼。 “啪” 异响又一次不期而至,声音虽远远轻过上次,可伴随着南竹肩上的重力,还是惊醒了刚刚浅眠的南竹。 反射性的开口,错楞的看着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 是刚才那打翻瓷杯的人,而现在他正一手搭着自己的肩,见自己醒了,更是大咧咧的坐到自己身边的空椅上。 南竹看了看四周,大伙儿的话题已经偏得离谱,自己能成为他们话题的时效,也不过短短须臾。 好事,这倒是件好事。 果然,官家下人就是和市井之流天壤地别。 只不过,此刻突然冒出头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似乎是个异类。 “你叫什么?” 南竹指了指喉咙,摆了摆手。 “你不会说话?”男人看着南竹的动作,只是眼底惊讶一闪而过,而后指了指自己,道:“钟璃。” 他叫钟璃?钟?当朝宰相家的人? 南竹好歹在青楼为仆过一段日子,这东霖大大小小琐琐碎碎的杂事,总是听闻不少。 当朝宰相姓钟,钟家乃三朝氏族,权倾朝野。所谓文钟武齐,便是指东霖俩大家族了。 这些事,在东霖可是家喻户晓。 怪不得没人和他说话,原来并非不说,而是不敢说。 南竹觉得好笑,他又想到了一句话:狗咬狗一嘴毛。只可惜,自己是只病猫,而非猛犬。 “你笑什么?” 原来自己真笑了出来? 原本的笑意在听那钟璃说出这么句话时,顿时僵住。 “为什么笑?” 南竹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庆幸口不能言的一天。 “罢了。”钟璃没追问,他往后靠了靠,与南竹平肩坐着。见南竹看着门外,他也跟着看向门外。 俩人都不说话,却也彼此耐得住寂寞。就这么静静坐了好久,南竹不动,钟璃也不动。南竹不能说话,钟璃也跟着不说话。 直到旭日高升,直到钟离突然起身,打破了这份存在于俩人间的宁静。 “我走了,明日见。” 南竹不明白,他搞不懂钟璃。见那人走出霖轩,心想:这地方,还是能自由进出的吗? “大人。” “璃儿,咱们回去。” 远处传来简洁的对话,南竹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退朝的时间。而前一刻还在自己身侧坐定的钟璃,此刻正跟随着一名服男子往那来时宫门的路走去。 眯起眼,让自己能看得远些。从阳光下,南竹依稀看清了男子的背影,那属于年轻人的身形。 原来,钟宰相还那么年轻。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回过头,一张俊脸近在咫尺。吓得退后几步,南竹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回来的齐澜。 “做什么离我那么远。” 伸手一撩,人已被带到身侧。不经意间,齐澜又露出了嚣张不羁的本性。不管何时何地,想做的就动手去做。 南竹连连摆手,又拍了拍胸口。 齐澜见状,眼角微微皱起,露出了笑容。“别怕,别怕。” “喝!” 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突兀介入南竹与齐澜主仆之间。 “齐大将军今日是怎么了?” 一只手不怕死的向齐澜探来,直接贴上他的额头。 “没烧上啊,这不挺正常的。” “啪” 这是南竹今日第三次听见此类声音。只见齐澜收起笑意,狠狠拍开那只偏白的手。 “竹儿,我们回去。” 齐澜声音不悦,拉着南竹的手便要绕过来者。 南竹偷偷抬眼,望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这让他想起与齐澜的初遇,其实吧,齐澜与这位不知名的大人挺像的。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喂,上哪儿去啊?” 齐澜不理身后人,拉着南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喂喂,我还有事儿没说完呢。” 齐澜当做没听见,握着南竹的手劲稍稍大了些。 “喂喂喂,齐澜你快给我站住!” 若非身处宫中,齐澜此刻早抱着南竹施展轻功。 “来人!给本殿拦住齐大将军!” 喝! 这一次,换南竹在心底倒吸口气。 自己不能说话,可耳朵还好得很。 刚才那人自称啥来着? 殿……殿下?! 也不知从何处突然就冒出一群铠甲兵士,将齐澜与南竹团团围了起来。 南竹背脊发凉,不由握紧了另一只手。 齐澜脸色冰冷,看着那群兵士,突然“哼”了一声。感到南竹微微施力的手,对他投去安慰的一瞥。 “殿下今日是闲的慌吗?如此厚待,臣可受不起。” 回头,看向那负着手晃荡在后头的男人。齐澜语气不善,隐隐透着怒气。 “齐将军此言差矣,本殿不过是想邀将军一同小叙而已,将军如此急于回避又是为何?莫不是将本殿当做毒蛇猛兽?” 男人笑眯着眼,和蔼万分。但这等表象,齐澜可不会不知。 “殿下抬举,只是臣今日尚有事要办,恕不能相陪。” “噢?是何要事?本殿今日正闲,不如陪将军走一遭凑个热闹?” 死皮赖脸,无赖之流当真被他发挥到极致。 齐澜磨牙,能让自己这般咬牙切齿的,眼前之人绝对是少数之一。 “不劳殿下。” 冷冷几字,算是显而易见的回拒。 “不劳不劳,一点儿也不劳。走,咱们一起去。” 装疯卖傻,这一招对齐澜屡试不爽。 “李辰翔!” 怒极反笑,已是顾不得对方身份,直直将对方名字唤出口。 “堂堂东霖三皇子,怎地就如你这般!” 被点着名字的男人一脸惊讶,身子微微小退半步,抬手直直指着齐澜,声音微颤:“大……大胆,竟敢直呼本殿名讳。” 李辰翔面上的惊讶继而转为恼怒,一挥衣袖,蛮横道:“替本殿拿下齐澜。” 南竹不知为何,自先前听齐澜唤出一声李姓起,整个人便僵直发愣。此时直到听那三皇子下令之声,才回过神来。 心思尚未跟上,人已经本能一步,挡在了齐澜身前。 他是齐家下人,这里是东霖皇宫。 他本不需这么做,也无权这么做。 然而,当南竹站在齐澜身前时,已是后悔莫及也无用。 自然,背对齐澜与李辰翔的南竹,也不会瞧见身后俩人若有所思的眼神。 “三弟,又在闹什么?” 远远走来一人,与李辰翔相似的官袍,只是看那年纪,较之略长。 南竹怔愣之际,已被齐澜不留痕迹的轻轻一拨,再次屈居身后。 只听齐澜声音响起之时,身子瞬间矮了下去。南竹猛地回神,跟着双膝一弯,跪于地。 齐澜行的君臣礼,是军礼。而南竹行的,则是伏地大礼。 “臣,齐澜。参加二殿下。” “二哥,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若不来,你又不知如何整齐将军。”李辰祁无奈摇头,看着李辰翔的表情带着宠溺。“齐将军为人正直,乃东霖栋梁,三弟往日即便玩性再高,也不该胡闹到将军头上。” 边说着,边亲自扶起了齐澜。顺带对这南竹做了个起的姿势。 “你们也是,看不出三殿下不过是在同将军开玩笑么?都退下。” “是,太子。” 齐声回答,之后一干大内侍卫瞬间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齐澜抿唇,看着眼前的两位皇储,最后将视线落在李辰祁身上。 “太子殿下,臣……” “将军若是有事,便去吧。恰好父皇有事命我来寻三弟。”李辰祁回得有礼,声音温文尔雅。 “多谢殿下。” 言罢,略拱手一揖,转身带着南竹离去。 南竹虚惊一场,出了宫门,才发现背后凉透,竟是被汗水印湿。 此时,一只大手覆上自己背脊,南竹微僵,感到一股热流透过那宽厚的掌心缓缓窜入后背。须臾,自己那湿透的布衣,里里外外皆已干透。 感激的看向齐澜,对上一双带笑的眼。 “莫怕莫怕,我带你去压压惊。” 错楞之下又被牵起走,而这一次,南竹奇异的发现,那握着自己的手传来阵阵热力,缓解了内心的不安。 所谓的压惊,并非去酒肆大喝一场,亦非去茶馆清闲一番。而是换了一身装备混入市井,带着瘦弱的小厮去找经常光顾怀念的摊主。 “洛大娘,给咱俩碗豆浆。” 拉着南竹坐下,露天的帐篷突然多出俩个身影,让本就狭小的地方更显拥挤。 南竹就这样傻傻看着自家的主子,东霖的第一将军,吆喝着喊来豆浆,痛快的仰头猛喝。 这……这实在是难以预料啊! “嗯?南竹不喝么?洛大娘做的豆浆味儿最浓,最合我口味。不信你试试。” 南竹被齐澜看得脸微红,忙捧起大碗,浅浅喝了一口。 浓浓的豆香味瞬间溢满了口腔,南竹眼睛一亮,咕噜咕噜一口气将热乎乎的豆浆喝下。殊不知这一幕被齐澜看在眼底,一抹怀念与忧伤顿上心头。 昔日,第一次与他不期相遇。那人便是捧着豆浆,招呼落魄的自己在这临冬的皇城一隅喝上一碗。 齐澜又拿起一碗,仰头喝起。 心中却抵不住感慨喟叹:青衣啊青衣,这处处有着你影子的日子,还需过多久。你可知,你所守护的这泱泱东霖,又将上演勾心斗角的夺位戏码。又有人,要流血流泪,落得众叛亲离的结果…… 喝过歇过,齐澜与南竹按着昨日的计划跑了几处药馆。俩人打道回府之时,已近日暮。 高大的人走在前提,提着重物。清瘦的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却是两袖清风。 这主与仆,还当真是有意思。 当俩人出现在视线中时,将军府门口站立的男子倏地咧嘴笑了。 身旁站着齐家大总管齐萧,见男人笑了,额角不禁渗出汗来。 “大人,您回来了。” 还是想一步提醒大人比较妥当。这么想着,三步两步,平日里以冷静著称的齐家大总管破天荒地主动跨出将军府,远远迎了上去。 那咧嘴笑着的男子一挑眉,“唰”一下打开手中折扇,不急不缓地摇着。 齐澜脸上微露讶异,再见齐萧闪避不定的眼神,眯起眼往自家门前看去。接着,那鼻腔里冷冷的“哼”声又出现了。 第二次,这是齐澜今天第二次对自己冷哼了。 男子摇了摇头,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如在宫中般不要命的招惹素有“狂将”之称的齐大将军。 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自认风流的走出几步,咳了咳嗓子笑道:“呵呵,齐兄别来无恙。” “装疯卖傻。”齐澜不理对方,一手拍了拍南竹的肩,语气瞬间变柔和:“和齐萧进去,待会儿到厅里候着。” 南竹看了看陌生的男人,再看了看齐澜,点点头,随齐萧离开。 “第二次。”男人伸出俩指在齐澜面前一比:“这一句,亦是第二次了。” “故弄玄虚。”齐澜面色冷凝,举步越过身前之人,走进府邸。 “喂喂喂!”无奈的撇嘴,抬脚急忙跟上。心底暗叹:自己这三皇子,真是做的够呛。若这东霖臣子个个如齐澜一般,自己不做那皇位也罢啊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日下班,本想挤公交涂个快捷回家,能比坐班车换地铁少不少路程。结果半小时内的两辆车,统统被排挤在车外。最终还是折回公司,老老实实。上了班车,改换地铁。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家晚了半小时。 总结为――杯具!= =!!! 还有一天,就到双休日了。哦也 17 17、第十六回 一壶热茶,两屡白烟。杯是上好的玉杯,人是品茗的知音。 “好茶。” 李辰翔换了张脸,依然是李辰翔,单看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便无疑有他。 “果然,唯有你这府上的‘梅雪’最是对我胃口。” 齐澜微勾唇角我,低头不语,静看着手中上好的白瓷玉杯。他沉得住气,找上门的尚且与自己兜兜转转,何况是自己这做东家的。 急,也急不出来。 “厄。”不是不知齐澜性子,然真真每次都这般,三皇子心中还是自觉憋屈无奈。 世风日下,这做臣子的竟也能如此嚣张。真真世态炎凉呐。 心底喟叹,眼光瞥见一旁静候着的小厮。眉峰微挑,计上心头。 “这小厮过去未见,该是新入府的吧?” 南竹本只在一旁伺候,俩位爷说话,当然与自己半分沾不上边。怎奈那陌生公子竟突然话锋一转,冲着自己而来。 倒也并非紧张,自己口不能言,如何会得罪到人?只不过心中无奈,将军府邸,有自己这样的哑巴小厮,非叫人看了笑话去。 南竹不是自贬,他心中坦荡,亦从不自卑。然此刻心中所想,皆是因为一人。 目光不由瞥向主位上的高大男子,心中一叹,垂下头来。 既不能说话,便不要说了。 “齐澜,没想到你府中之人如此无礼。”故意刁难,李辰翔面露不悦,站起身来。“莫非真是想反,目中无人至此。区区一个下人,本不该如此自恃,看来是将军把人调教的太好。” 齐澜闻言,握着玉杯的手一顿,与站立的李辰翔僵持不下,最终叹了一声。 放下玉杯,人跟着起身。虽未着官袍,却仍是一撩下摆。 “三殿下,是臣失礼。” 不卑不亢,单膝一屈,对着对方行了武将间的君臣之礼。 “南竹口不能言,并非故意为之,还望殿下见谅。” 一旁南竹早在齐澜说出“殿下”二字时便跪了下去,此刻听自家主子的说辞,虽未有太大反应,然低垂的脸上却不掩震惊。 能如此对他区区一介下人,齐澜,或许要说懂你,尚且太早。 看不透辨不明。南竹却只,如今的自己,心湖不再平静,而这未知前路,也已经不容回头。 “哈哈哈,齐澜啊齐澜。”李辰翔大笑出声,继而生前一把扶起对方。“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况如今不似宫中。” 见好就收,收放适度。玩弄权术之人向来懂得操控人心,而李辰翔,显然是个中翘楚。 “还记得当年你我初遇情形否?” 年轻的三皇子目光里染上追忆,唇边的笑意真切,声音更是诚恳得不容人怀疑。 “当年你初被寻回,朝中无人支持你这位突然出现的齐家后人。” 齐澜又是一叹,脸上却是带笑的。他知道三皇子想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欠他一份情,难以还清的情。 “记得。” 听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疲倦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追思过往时勾起的微微心痛。 “当年,我初被寻回,父亲刚战死沙场,尸骨未寒。青衣将军被以叛国之名流放边疆,朝中无能接掌那青衣军三十万人马。” 此时说来,虽已事隔十年,却仍是刻骨铭心。齐澜的脸上不禁微露痛苦之色。一夕间失去最敬重的人与最亲的亲人,是何其痛苦。 “若非巧遇殿下,被识得随身佩玉。我甚至无法认祖归宗,无法亲自让父亲入土为安。” 少时,一场变故让齐澜流落市井。自此跟随师父十多年,习得一身武艺。他从不忘是齐家后人,却苦于无法贸然相认。 从军,是为了能继承父亲少时的教导,亦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父亲相认。怎知这一走,便是条回不了头的长路。 直到遇见青衣,直到在战场上一次次的磨砺,才造就了如今东霖国的战神――齐澜。 而此间暗涌,诸多变幻,还有一人相助。 “齐澜说过,这辈子欠殿下一份情。便是以性命相抵,也绝不犹豫。” 昔日朝中,唯有他一人挺身而出,言辞阵阵。齐澜才知,原来自己数载军旅生涯,亦有此等辉煌战绩。 而后拜为上将,而后一路平步青云。 齐澜说得诚恳,然李辰翔听闻,却是脸色一变,目光渐冷,出言厉声责骂。 “我说过,我需要的并非是欠我人情的齐澜,而是能成我东霖利器,护我东霖泱泱国土,助我东霖繁荣昌盛的战神!怎么,莫非将军是忘了吗?” 话到此处,忽而又是一转,似是喟叹:“齐将军,当年我助你,并非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东霖,为了我自己。这一点,请你莫要误会了。这情,若是为了我东霖,辰翔自是收下。若是只为本殿一人,那……不要也罢。” 齐澜双眼精光顿闪,脸色一扫先前感慨。那微扬的嘴角勾出一抹自信与张扬,一身霸气再不掩饰四散。 “辰翔说得极是,是齐澜错了。” 突然扬声一唤,带着几分豪迈。 “此处无酒,臣以茶敬殿下一杯!” 仰头饮下,再看那人一如既往的轻佻之姿,刚才那般俾睨天下的魄力,似如云烟。 齐澜终是明白。这天下,唯有一人值得自己去助;而他,亦是自己这生中的知己。 李辰翔爽朗而笑,突然咳了几声,步子一转,往齐澜身后而去。 齐澜怔愣,随后眼底有了了然。心里微微不悦,却不想去思虑是为何。 但见那人扶着南竹从地上起来,那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是我不对,让你跪了许久。” 堂堂东霖皇子,竟与一名齐府小厮说自己不是。若是说出去,定然不会有人相信。然而南竹亲身经历,却由不得自己不信。 惶恐的垂首摇头,恭敬的退后一步,默默而立。 心中茫然,南竹尚未从刚才俩人的对话中回神,未从前一刻三殿下对自己所作所为中回神,便又听那声音道。 “子奕既不遣你回避,难道我还能当你似外人吗?” 子奕? 南竹眉间流窜一抹震惊,却因垂头而无人发现。 “子奕,你说是也不是?” “自然。” 齐澜简练有力的声音响起,南竹只觉肩上一沉,错楞的抬眼而望,对上那向来漆黑深邃的眸。 “南竹之于我,从不算是外人。” 或许从那日青楼阁台不经意的一幕起,或许从那点点滴滴形似那人的动作中,或许是记忆里某些牵动心绪的片段。 总之,当齐澜说出这句时,看见了那双褐色纯净的双瞳,猛然睁大。而自己,不禁笑得温柔。 “噢?” 李辰翔拉长的声调中有着玩味,狭长的凤眼在俩人身上来回打量,最终落在南竹身上。 “子奕这般,怕是南竹心里难安哟。” 齐澜闻言蹙眉,感到南竹身子僵硬,似真与李辰翔所言一般,不由问道:“有何不安?” “堂堂大将军的垂青,难道只是空穴来风?抑或是一时兴起?” 事虽不关己,但好戏也切莫错过。李辰翔今日对此俩人的渊源秘密,是势在必行想探个究竟。 齐澜不傻,岂会不知李辰翔心中目的。本欲不搭理,然眼光一瞥,见南竹模样,心中忽而一转,到嘴边的话又临时改了口。 “若我言投缘,殿下信是不信?” 随缘?齐澜这般的性子,自然是……“不信。” 略一叹,齐澜转身面对李辰翔。“殿下今日来此目的,不该是为这桩。” 并非不想说,而是道不清亦说不明。真要追根究底,齐澜能说出的便是刚刚“投缘”二字。 对齐澜而言,初见南竹,而后颇觉有趣。然那断断续续间收到烟荷来信,从南竹启程上京,到那日在街头“不期而遇”,心中不知何时便少了份有趣,多了份注目。 如今跟在自己身侧,竟让齐澜觉得理所当然。那“投缘”二字,毫不过分。若非,自己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李辰翔隐去眸中淡淡的不悦,转身回到椅上坐下。 他向来不喜欢半途而废,可如今却被迫放弃追究。罢了,若是齐澜,那今日之事自己便当送了情面。 “二哥又有动作了。” 齐澜面色一冷,抿紧了唇,下颚绷紧。他还没忘记齐峰探得的消息,半月前那场暗杀是源于谁手。没想到,短短数日,竟又卷土重来。 “南竹,茶凉了,去续上一壶。” 冰冷的口吻听在南竹耳里,有些忧心的微微抬头一瞥,继而疾步上前取了桌上的瓷壶,匆匆回避。 他知道,有些话听得已是不该,有些话却是不得去听。 他亦知道,若非相信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南竹 作者:濯炎 自己,齐澜断不会当着自己的面,与三殿下侃侃而谈。 只是…… 南竹在心底怅然而叹。 自己,宁愿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曾听见。 果然,京城,一如既往的让人厌恶。 支开南竹,偌大厅堂内瞬间充斥了嗜杀之气,仿若沙场。 齐澜无法压抑心底骤然而起的暴怒,一双眸里燃着熊熊烈火。 “子奕,冷静。” 李辰翔敛了笑意,蹙眉看着对方。玉扇一抬,指了指对座的木椅。 “先坐下。” 遇上与那人有关的事,他便会失去冷静。想必他日一统北原,他绝对义不容辞。 李辰翔虽是如此想,然心底明白,眼前言这些尚且过早。父皇的身子一如不日一日,那人的动作也越来越频繁。 如今局势表面不利自己,那人更是被封太子。实则尽在掌握,如今只欠东风。 齐澜双拳垂在身侧,紧紧死握。 “是不是他!” 这一句说得咬牙切齿,那口中的人,恨不得生吞活剥。 李辰翔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二哥还没那个胆。” 见齐澜因这句话而稍稍停止颤抖,遂一声冷笑出口:“勾结外国意图谋反,这等罪名,二哥怎么敢。第一次是鸿门宴,第二次是宴中毒,第三次请了杀手楼的杀手来行刺,而这一次……还不惜与漠北巫族交易。” 看来,他这二哥的性子,亦是越来越急了。 “砰”的一声,齐澜身侧上好材质的木桌应声而裂。 “漠、北!” 几乎是从齿缝中蹦出的俩字。 “子奕。” 齐澜被这声清冷的称呼唤醒,刚才滔天的杀气瞬间悄然敛去。 “是我冲动了。” “今日你到底是怎么了?”想到诸多异常的反应,李辰翔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疑惑。 齐澜向来能克制自己,为何今日一再流露心底情绪?还无法控制自己。 “没事。” 抹了把脸,齐澜颓然坐到椅上。 他的确失态了。或许是这几日念及过往太多,想到昔日那人的事,自己便会变得不像自己。 李辰翔也不逼他,将话题绕回正事上,却小心的避免再次触及关于漠北的那段。 “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皇后与二哥竟然皆当做未见,还日日奉承,劝其服用延年益寿之药。”嘴角冷冷勾起:“想必,那药定然有问题。” 齐澜想到几日前在祭祀典礼上看见的皇帝,再对比今日早朝所见,眉不由蹙起。心底已经肯定了李辰翔的猜测。 “他还不能死。” 李辰翔错楞,而后大笑起来。“子奕啊子奕,小心隔墙有耳。” “在我将军府中。”齐澜面露狂妄之色,“唯有忠诚。” “噢?”李辰翔笑得淡然,口气却多了几分强硬:“忠于谁,又臣服于谁?” “我。”齐澜答得毫不犹豫,但见李辰翔脸色丝毫不变,依旧云淡风轻。不禁更为佩服,语气一转又道:“然,臣便是臣。齐澜也好,子奕也罢。即为臣,理应忠于君。” “哈哈哈哈哈。”李辰翔突而大笑:“子奕,那此次,便要劳烦忠心不二的齐将军斗胆上奏,替皇上觅得良医了。” 齐澜脸色顿变,这才发现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虽不甘,亦无可奈何。 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得势者二皇子对自己手中兵权虎视眈眈,却不知自己与三殿下乃是一派。今晨那一场戏,时不时便要上演一回,其意不言而喻。 自己手握三十万大军,本该戊守边关,然一纸诏书将自己调回京城。为的是什么?便是怕自己在皇权变更之时出了岔子。 来京中不过数月,除了月前因私告假前往边城,其余日日早朝,偶有几次被皇帝召见,亦能让君心大悦。 这段日子间,那些个朝廷高官显赫一个都没少来。便是余月前,皇后与二皇子,亦对自己有了行动。 皇帝让自己归京,却迟迟未动手不夺了自己的兵权,想必他们亦是看出,皇帝是选择相信自己。那么自己这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无论生死,都成了皇权争夺中至关重要的人物。 东霖三分之一的兵权,谁人不垂涎,谁人不想要! 动手的,按耐不住;巴结的,亦有行动,都是理所当然。 时至今日,他与三殿下还有一欠一道东风。在此之前,老皇帝死不得。看来,这一次,自己是不得不冒死上奏了。 “我明白了。”齐澜叹气:“明日早朝,我会上奏皇上。” 李辰翔手持玉扇的手轻轻往齐澜肩上一点,而后凑近齐澜耳畔轻言:“切记,要扮得那位有勇无谋,忠心不二的齐将军才行啊。” 齐澜无奈的笑,任由那轻佻的声音在耳畔划过。 当南竹再次提着瓷壶回到厅前之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脸颊微红,南竹背过身想离去,却被人唤住。 “南竹,将茶拿进来吧。” 南竹背脊一僵,却是慢慢转过身,低着头将那壶热茶送了进去。 见到那碎裂的木桌时,南竹先是讶异,而后悄然看向齐澜垂于身侧的双手。 抬头的脸上微露无措,眼神在那木桌与手中的瓷壶间来回,南竹显得不安。 “将它放在一边吧。”齐澜尽量平静的吩咐,之前情绪过于激动,只怕自己吓到南竹。 “子奕,时辰不早,我该告辞了。” 暧昧的目光穿梭在南竹与齐澜身上,而后一脸严肃的拍了拍齐澜的肩膀。 “兄弟,东霖向来民风开放,家中娶男妾者不在少数。况且我知你向来随心所欲,更视世俗礼教为粪土。那些门当户对,于你似狗屁。若真是喜欢,便跟我说。不必客套,我一定给你们做主。” 齐澜一阵不解,直到那人扬长而去,三俩步便离了视线,才后知后觉的发出怒吼。 “李三――!” 次日早朝,南竹默默的在霖轩等候。只今日不同昨日,那些投向自己打量的眼神,令南竹无法忽略。 心底喟叹,昨日将军与二位殿下在霖轩外发生的那一段,怕是一早便在众人口里传开。 如今,自己这将军府的仆人,比之昨日齐司命的小厮,身价自是又翻了一番。 “你瞧他那模样,怎滴也能入得了将军府?” “听说,他还是个哑巴。” “齐将军的脾气出了名的差,怕是无人敢当他小厮,才会找上这么个吧。” 南竹本不欲搭理,然而最后一人的话飘入耳中,却令他眉峰轻拢。 将军,并不如他们口中所言。 然,未待自己有所反应,却是一声“砰”响。 错楞之余将目光循声而望,心下讶异。又是昨日的那钟璃。 只见他此时面目微寒,冷冷的看着那三三俩俩聚集在一起,道人闲话的小厮们。 忽而一笑,嘴里却字字嘲讽:“说三道四,果然是小人难养。” 刚才那几个说话之人脸色兀变,却不敢出言顶撞。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这钟家在朝堂如日中天,钟相更是出了名的向内。试问又有谁敢不要命的招惹。 故而此时,虽是心中恨极,但几人却是闭上嘴,将一口气往肚里吞。 钟璃言罢,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默默看着自己。回头一探,乍然缓下神色,莞尔一笑。 南竹见那人笑,自己有些感激,淡淡回笑点头。 向来,他知凡事点到即可,切莫深究。 不深究,自然亦不会相交过甚。 这钟璃为何要替自己出言交恶,南竹全当是巧合罢了。 “你。”钟离起身走到南竹身前,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放于桌上。“试试。” 南竹细细瞧着那东西,是一排小巧的竹管,却不知有何用处。 拿起正正反反的翻看,那长短不一的竹管,依次由长到短排列整齐,还被细绳捆在一起,结结实实。 有些不明白的看向钟离,南竹眼底露出疑惑。 “这是排笛。”钟璃在南竹身边坐下,也不理会他人的目光,取过南竹手中的排笛。 凑近唇边,不一会儿,悠扬声音在霖轩内扬起。 只一小段,不过是钟璃在南竹面前小小的示范。 “这是乐器,我家乡独有的乐器。”钟璃笑,两眼弯弯的,犹如二月暖风,让本就俊俏的他更多了份天真。 将排笛递给南竹,见他犹豫,钟璃直接塞入南竹手中。 “以后每日来此我便教你吹,那样你平日里闲来无事便能以此消遣。”钟璃想了想,又道:“你说你口不能言。这个竹笛,待你学会如何吹奏后,便想着你想说的吹奏,我定能懂你。” 怔愣的看着手中的竹笛,良久才转向钟璃。然此一时,那眼中的神采又与前一刻不同。 终究抵不过心底的触动,唇角微勾。 南竹抬手,在桌上一笔一划,缓缓书下俩字:南竹。 “南竹。”钟璃跟着那骨节分明的手一笔一划的看着,口中喃喃而念。忽而神色兴奋的抬头,颇为激动的确认:“你叫南竹?” 南竹点头,有些好笑的看着钟离。 不过告诉他简单的一个名字而已,瞧他的神色,却似挖到宝贝。 “南竹,很好听的名字。”钟璃高兴的站起身,走到南竹身侧弯下腰。“来来,我教你吹排笛的指法。” 南竹也不做作,坦然的接受钟璃的指点。 他看得出,这古怪少年对自己的笑意,是发自心底。 直到退朝之际,钟璃才笑着同南竹定下明日继续的约定。那小巧精致的排笛,便留下给了南竹。 霖轩外,退朝后陆续出殿的大人朝这边行来。各家的小厮们都一一迎了出去。 南竹见钟璃走出霖轩,自己收起那笛子,跟着跨出门槛。 “大人。” 钟相的身影一出现,钟璃便匆忙迎了上去。 然而,今日钟相神色不如昨日般,满脸冰冷,双眼隐含怒气。 见了钟璃身后的南竹,忽而将钟璃随手一推,三俩步往这边走来。 “你便是随齐澜而来的那名小厮?” 南竹见丞相大人问话,不敢怠慢,忙点头,继而垂首躬身。 “哼。” 钟相冷笑声在头顶响起,南竹尚不知缘由,便听那冰冷的声音又道:“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狗。见到本相还不知行大礼,目中无人。” 南竹应他的话顿觉心中恼怒,他向来安分,这钟相分明是故意来找他麻烦。 突然又冷冷暗笑:也唯有那些手下败将,才会是非不分的殃及池鱼。 话虽如此,然南竹心思依旧冷静。有些事,忍则忍已,切莫多惹是非。若非是踏过自己的底线,不过是行个大礼罢了,何尝能让自己在意。 才想屈膝而跪,已屈膝的身子忽而感到一阵托力,下一刻,南竹只觉肩上一手搭上,自己已然挺立站定。 “钟相想为难我齐澜的人,也要问问我齐澜允不允。” 齐澜看着那钟相的脸色只有阴沉俩字。 一手将南竹拉到自己身后,齐澜的眼底满是怒意。 “哼,齐将军是武人,无怪乎家中小厮疏于礼节,算作在下料想不周。”钟相冷笑,话中七分讽刺三分嘲意。 言下之意,与一介武夫粗人,多说无益。 “哈哈哈哈,可笑!”齐澜张狂的笑道:“若无我等东霖武将,你们这群靠嘴皮子在京中安然度日的家伙,如何能这等逍遥自在。钟昀,不用跟我拐弯抹角,今日朝堂之上参你一本的不止是我,你如何不去同二殿下叫嚣一番?与我狗吠半天,皇上想查的事还是会查。我看你自求多福吧。” 钟昀脸色一阵青紫,全身发颤,却是无话可说,最终带着钟璃拂袖而去。 而南竹,在旁观了这一切后,对上了钟璃临走前忧心的一瞥,才缓下心头那份冷意。 毕竟,这事与钟璃无关。自己,何必迁怒。 “竹儿,咱们回府。” 齐澜自然的拉起南竹的手,却不知此时此地自己的行为多不合时宜。 南竹挣了挣,发现齐澜无动于衷,唯有心头暗叹。 回到府中。 饭后,齐澜将齐峰招来议事,而南竹才在伺候齐澜的过程中得知今日朝中发生的争议。 原来,今日早朝,齐澜以忧心帝王身体为由,想请名医替霖帝诊治。 然而,此一事被丞相激动的反驳。丞相直言皇帝身体健朗,而他平日常送入殿的养生丹更是有延年益寿之效,反道齐将军心怀不轨,大胆犯上,暗喻皇上身体欠佳。 结果俩派人当场你来我往,在大殿上争吵不休。 皇上龙颜大怒,竟是当场咳出血来。 齐澜性子刚直,立刻脸色大变,以死跪求皇上允自己寻来神医。 结果皇帝感其忠心,便是应允。 而此间,二殿下态度诡变。 先是淡漠而观,又在钟相占上风时偶尔出言,对齐澜有意无意间落井下石。 若非皇上之后暴怒咳出血来,形式陡转,那二殿下绝计不会开口改口偏向齐澜这边。 “这么看来,翔殿下的猜测果然有几分道理。” 齐峰皱着眉,尚在思考。 却听齐澜冷笑一声道:“几分道理?分明就是如此。李辰祁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在丹药中做下手脚。若是不巧被发现,那一切罪名也有钟昀那小子担着。却不料,他的一举一动早被翔的人盯上。” “如此看来,钟相他……” 齐澜面色一整,最后颇为无奈的沉沉一叹。 “你以为,钟家在皇权变更后,还能继续存在?无论是哪一路,他们钟家终究是要走到尽头的。” 钟家,已经太过树大招风,不知内敛。若非当今皇上念其及钟妃这层关系,怕也早就对钟家动手。 然,新帝登基,无论是谁者成王,必定是容不下钟家的。 只可惜了,钟家那天资聪颖的钟昀。 而俩人相谈之际,却没有发现,一旁南竹垂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 想到晨日里那年轻俊朗的笑脸,那清越的声音,南竹的心,一沉再沉。 或许有一日,自己也会与他一样,如履薄冰,却犹不自知。 帝王将相。 若可以,自己真的不想再与任何其一,沾上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班和老姐去吃火锅,回来晚了 大家发现没发现没发现没,其实南竹已经……已经…… ―――――――――― 作者的话:昨天jj抽,无法更新,所以今天拜托姐妹先来帮忙更新。故而现在在更新的是某炎姐妹,而某炎正悲催的在上班= =! ps:今天晚上回来还会有更新~ 某姐妹再ps:死铁通!!现在才有网的某人抹泪 18 18、第十七回 那日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南竹的日子渐渐有了规律,清晨跟随齐澜早朝,之后回府小歇,午后在齐澜前去校场之时,随齐萧打理府中琐碎。 自从齐萧试着让南竹接触账本,并发现南竹在此方面的天赋后,便乐于将自己的工作与南竹分享。 能将南竹培养成自己的副手,齐萧求之不得。 齐澜最近颇忙,早出晚归。 南竹不闻不问,只自顾自做好自己的本分。 直到那一日,晚膳之后,南竹被齐澜招去书房。 心里忐忑,齐澜不常找自己单独聊天,特别是这几日的平静后。 如今他突然找上自己,不禁让南竹联想到自己与他间难得的几次单独接触。 似乎每一次,都有些不甚自在。 站定在书房门口,看着屋内反射出的身影,南竹定了定心神,抬手想要敲响门板。 却是这时,里头传来一声“进来。” 南竹抬起的手微僵,随即作罢放下,反手推门而入。 眼前的齐澜正坐在案桌前,手中拿着毫笔目不转睛的对桌上的宗卷做出批注。 南竹进屋的动静不大,但也不会令人忽视。 然齐澜依旧埋首公文,对南竹不理不睬。 反手将房门关好,南竹走到一旁候着,一言不发。他能等,静静的看着齐澜桌案上的那些文件慢慢逐层递减。 终于,最后一篇公文批注完。齐澜放下笔,将目光投向静立在一旁的南竹。 “竹儿,替我倒杯水。” 南竹颔首,顺从的走到一旁的侧桌,取了杯就着壶,斟满一杯。 茶还热着,这才放心的端到齐澜身前,恭敬的奉上。 齐澜浅饮一口,刚想笑着对南竹开口,突然脸色一变,一手放下玉杯,另一手猛地按住胸口。 “咳……”强忍不住,轻微的咳声溢出喉咙。胸口间顿时泛起的痛,来势汹涌。 南竹一惊,迅速扫过他的面色,而后探手搭上他的腕脉。 毒发。 自己倒是忘了,齐澜还身中剧毒。 只怪平日的他太过强硬,若非是痛到极致,积毒猛发。南竹甚至看不出,他是个中毒已久之人。 取了桌上的笔,随意一抽空白宣纸,在其上扬笔写下:大人的毒,需根治。若大人相信南竹,便让南竹试一试。 齐澜微惊,随即唇角带笑道:“我早就说过,我自然是信南竹的。” 那么大人请准我明日告假,我想替大人外出觅药。 这一次,齐澜不说话,犹豫起来。 让南竹出府单独行动吗?虽然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名小厮,然在随自己出入早朝的这些日子,怕是那霖轩之事,已让众人记下了他。 时局动荡的眼下,让他一人出府…… “明日,便不要随我去早朝了。” 齐澜绕过书案,起身走到南竹身边,将人带到一旁坐下。 “今日来,是有事要知会你。” 南竹已有些了解齐澜的性子,因此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觉得尴尬。 手中拿着纸笔未放,此刻正好又有了用武之地。 大人有什么事吩咐南竹? 看着那纸上慢慢扩散开的墨迹,胸口突然觉得有些窒闷。不及细想,口中的话已经出口:“竹儿既然懂医,可知道自己的嗓子是天生不能言抑或是其他?可有治愈方法?” 南竹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堵得一愣,继而苦涩的笑了笑,动笔写下:南竹习惯了,大人若是觉得南竹笨手笨脚,可遣南竹去府中别处干活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澜皱眉,百般不解心中那股不悦是有何而来。 “哎,罢了。”松开紧皱的眉心,无奈一叹,“今晚唤你来是想告诉你,烟荷与晚翠这几日就要准备回清泉镇。这几日你若是愿意,就去那冠玉楼再探探他们。往日想再见……” 齐澜言至此处,略一停。 见南竹那定定看着自己的眼神,不能俩字刚到嘴边,却是硬生生转了个弯:“怕是不太容易。” 南竹握笔的手一紧,倒是未犹豫多久,便写下:南竹知道,南竹多谢大人。 “天色不早,竹儿早些回去睡吧。明日若是出府,记得与齐萧知会一声。” 交代完后,齐澜亦不等南竹有所回应,自顾自继续回到书案前,埋头于卷宗。 听见那细微的出门声,接着脚步越行越远,这才将视线从文书中抬起。 “厉。” 轻轻一唤,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齐澜身后。 “这几日,替我护着他。” 既然不想让南竹多心,亦无法阻止他出府,那唯有让人保护他的安全。 还记得今日朝堂后李辰祁别有深意的探问,提及南竹与自己的干系。那时自己虽则回答得不甚在意,也只说南竹乃自己的小厮而已。 然,唯有齐澜自己心底明白。区区小厮,他在自己心里,又何止只是小厮。 “属下领命。” 厉不会多问。在他眼里,无论什么命令,只要是主子下令,自己必定竭尽所能完成。 “去替我把齐萧与齐峰找来,之后,便去他身边吧。” 齐澜下令后不多久,齐萧便先一步敲门而入。 见屋里只有齐澜一人,也不多言,安静的在一旁等候。 “将军。” 屋外再次响起一人声音,齐萧听闻起身,径自替那人开了门。 来者是一脸疲倦的齐峰,他一接到厉的通知,便迅速赶来。好在他的府邸与将军府相隔不远,赶来不需花太多时间。 “都来了。”抬头看了俩人一眼,起身走到书案正后方。 齐萧合上门,与齐峰对视一眼,跟着走到齐澜身旁。 轻轻挪动墙上那副不起眼的字画,一道暗门缓缓自壁画后打开。俩人跟着齐澜走入门中,身后的暗门自动合上,而屋里的油灯瞬间全灭,漆黑一片。 暗门之下别有洞天,待三人走过曲折的窄道,一间宽敞的密室展现在三人眼前。 而密室中,早有几人在其中。四散慵懒、形色各异坐着的人,在见到那齐澜之后,皆一一起身,严肃了面容。 “主上。” 齐澜目光一扫,第一时间便瞧见了那倚靠在墙边的男子。 男子双手双脚束缚着巨大的铁链,被固定与墙上。此刻的他正闭着眼,靠着墙面仿佛在休息,倒不像是个阶下囚。 “就是他?” 齐澜眯起眼,虽是问句,却已是在心底肯定。 “正是。” 这一群人中,一人出声回答。他见齐澜的表情,不禁心里微微紧张。 齐澜走近那人,却被几人阻拦。 “主上不可!此人实在太过危险……” 危险? 齐澜笑了,而他身后的齐萧一阵咳嗽,齐峰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句话用在大人身上……咳咳,似乎不太妥当。”最后,还是齐萧尴尬的开了口。 至今为止,他还未曾见到过比自家大人更危险的人物。啊,错了,还有一人例外――那位深不可测的三殿下。 “萧,闭上你的嘴。”齐澜这话温温的,并不是在动怒。 跨步走向男人,这一次,没有人再上前阻止。 一双脚在地上的男人身前停下,抬手,五指微张。 密室地面上的碎石不安的颤动,一股气流让它们跳离地面,四处张狂的窜逃。 一室死寂,唯有一双双瞪大的眼,紧盯着那立在男人身前的齐澜。 此刻他们心中所想皆同:早知道主上武功高强,却不知是如此出神入化! 唯有齐峰与齐萧稍稍镇定,似是心中早有预料。 而那靠在墙边的男子,终于因周遭的骚动慢慢睁开眼来。 冷笑几乎同时在唇边挂起,男人漠然的看着齐澜,等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一掌落下,带着迫人的劲风与煞气。不避不躲,看着那一掌向自己毫不留情的劈下。 “哐啷”几声脆响,再看那男人,毫发无伤,束缚在他身上的铁链却齐齐断裂。 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疑惑又惊恐的看着男人缓缓从地上站起。 “主上……” 忍不住开口,年轻男人脸上有着慌乱。 “f堂主。”齐萧适时唤了那人一声,对着那人摇了摇头。 年轻男人无奈住口,抿紧了唇。 “不愧是阎绝杀。”齐澜的眼底有着欣赏,为刚才对方的反应。 很少有人,面对自己能有他这样的反应。特别是身处下风,毫无回手之力时。 “哼。”阎绝杀冷冷一笑,虽然身受重伤,然摆脱束缚的他已与刚才的气势截然不同。“齐大将军放了我,不怕后患无穷?” “后患无穷?”齐澜叹笑摇头:“那也要杀手楼有那能耐。不过区区江湖组织,阎楼主莫要妄想太多。” 阎绝杀眼底杀气毕露,却最终隐藏淡去。 “不错,齐将军所言不差。”看清自己的弱势才能变得更强。“我很好奇,有什么能让齐将军失了这份运筹帷幄。”终有一日,齐澜的自负会让他自食恶果。 “呵呵,这就不劳楼主费心了。” 一挥手,齐萧上前将手中的信笺递给齐澜。 “阎绝杀,我今日与你谈笔买卖。只是不知杀手楼接是不接。” 与曾经暗杀他的人谈生意?阎绝杀不禁挑眉,心底注意瞬间落定。 “接。” 他倒要看看,这笔买卖所谓何云。 次日待南竹醒来之时,屋外正响起一阵喧哗声。朦胧之际,想到昨夜齐澜的话,淡然的起身,着了简单的外衣,拉开屋门。 只见齐萧在忙碌的指挥一群仆人来来往往,而看此时天色,大人应该早就上早朝去了。 “南竹?你醒了?” 南竹循声而望,见齐萧正跨步向自己走来。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今日大人交代准你假,怎地也早起?” 南竹淡笑,摇着头竖起食指,对着天色指了指。 “也罢。今日晚上有晚宴,大人交代,若你早归,便自个儿回房休息;若是晚了,那便侯在冠玉楼,大人会派人去接你。” 因齐萧的话而怔愣,南竹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一时间,竟是忘了反应。 只见齐总管略一抬手,拍了拍南竹的肩头,笑道:“大人早就猜到你会去冠玉楼。今日晚宴会来诸多朝中贵客,依着大人的意思,南竹还是晚些等大人派人去接你。” 肩上的重量那南竹恍然回神,听对方口气间隐含的强硬,微微颔首。 “如此便好。那我去忙了,南竹自便吧。” 齐萧离开后,南竹独自一人打点了自己起居。拿出些银两,也未带其余物品,简简单单的出了齐府。 按着自己的计划,他先来到城中几家有名的药铺。药材珍贵,待他买齐了能买到的所有药材时,身上的银两已所剩无几。 原本,若是府中支出,皆可去账房领取银两。然而,大人中毒之事该是私密,自己又拿出何种理由去取银两? 即便知道药材珍贵,南竹也唯有认了。好在平日大人总是打赏自己,才让自己今日不至于陷入窘境。 此时已近饷午,出门前未多吃些食物,现下肚子空荡起来。 南竹无奈笑叹,伸手探向腰间,想要取钱买些吃的。 然下一刻,空荡荡的腰际,让南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本该挂着钱袋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而更让南竹心沉的是,那挂在腰际的铜牌,也一并消失不见。 并非自己多重视那块铜牌,然是一念及那铜牌的来历,南竹心底便不得不去在意。 若是日后那阎绝杀再找上门,索要起那铜牌。若是自己交不出铜牌,而那东西又意义非凡…… 哎。 紧了紧肩上的的包袱,幸好,大部分的银两已经换取了身上这些值钱的东西。 如今,饿着肚子的自己,看来唯有提前去那冠玉楼拜访了。 脚下一转,南竹凭着记忆,往那冠玉楼而去。 京城闻名遐迩的鹤玉酒楼中,一双厉眼正从二楼窗户处默默看着下方街道。 那熙攘的人群中,一条纤细的身影缓缓移动,而男人的视线,便跟着他一刻不离。 “楼主,人带来了。” 视线未曾偏转,阎绝杀顺手抬起杯酒,凑近唇边浅浅一酌。 “东西拿来了吗?” 低沉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让站于他身侧的男人心中一慌。 “楼主请看。” 一块奇怪的铜牌递出,而街道上那抹身影已越行越远,模糊不清。 收回视线,阎绝杀看着属下手中的那块铜牌。 穷奇令――号令杀手楼的楼主信物。 接过铜牌,随意的在手中翻看玩弄。 “那贼子呢?” 状似漫不经心的询问,唇角微挑,笑意却不及眼底。 作为阎绝杀的亲信,白轩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 “按着规矩,断其双掌,并发出了黄泉追缉令。” 为了小小一个贼子而动用到这些,白轩自认有些荒唐。可谁让对方好死不死,动了最不该动的东西。 不过说来奇怪,那贼子动手的对象,照理说更该严惩,可楼主却不许自己轻举妄动。 阎绝杀心情似乎很好,指了指自己身前,要白轩坐下。 “我不在的时候,楼中发生了些什么。” 白轩怔愣,未料到阎绝杀会突然转移话题,还会对自己问出这么个敏感的问题。 该不该实话实说?白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南竹 作者:濯炎 犹豫片刻,最后一咬牙,决定全盘托出。 “楼主,白轩绝无二心。白轩的命是楼主救的,白轩发誓一生追随楼主。” 二话不多,人又站起,不顾身在何处,冲着阎绝杀跪了下去。 屈指一弹,那本欲下跪的人复又摇晃着站起。 阎绝杀表情不变,只是声音里多了份不耐:“我问你楼里的情况,不是要你回答关于你的问题。” 白轩的忠心,他从未质疑。若非,自己也不会在离开齐府后的第一时间,通知位于京城的白楼堂。 “楼中已分为两派,楼主失踪之际,一派意图自立,一派立守。”白轩说的婉转,然无论是自立还是立守,谁都不敢扬言自称,取而代之。 他们都知道,阎绝杀的报复,太过可怕。 “如今楼主回来,请楼主尽快联系各地分堂弟兄,稳固人心。” “哈哈哈。”阎绝杀突然笑起来,手中的铜牌似已玩够,随意的抛向白轩。“去替我送回去。” 抬手举杯,一饮而尽。下一刻,玉杯在手中碎成片片,化为乌有。 “白轩啊白轩,你还是没变。我早说过,杀手不需要仁慈。明日,便将那些自立名单交予我。记住,一、个、不、漏。” 如此想来,阎绝杀的确该高兴。虽说自己失手被围攻而擒,然这一下失踪,却让楼中隐患暴露。 这倒好,省了自己一番心力,这些家伙全都露出了尾巴。那就不要怪自己动手,心狠手辣! 白轩心中一凛,却再也无法反驳。 只是看着手中铜牌,那震惊更大于了对楼内局势变化的忧心。 “楼主,您刚才说,将这铜牌送回去?” 自己没看错,也不会记错。这铜牌代表着什么,无需争议。 “怎么?需要我再说一次?” 略一眯眼,阎绝杀不悦的看向白轩。 “属下明白。”不再多问,白轩起身:“属下这就去。” “等等。”阎绝杀突然叫住他:“他身边有一高手,该是齐澜身边的人,你小心行事,别让他发现你的意图。” 白轩不禁讶异。自己刚才未曾注意到那脸上带疤的男子身边有什么人,若真如楼主所言,那果然是江湖顶尖的高手不错了。 看来这一次,自己必须小心行事。 再入冠玉楼,心情不同,所见之景亦感觉不同。 “这位小……” 那迎面而来的小二哥,见到南竹抬头的脸,顿时将口中迎候的话吞了下去。 “原来是南竹。” 小二哥认得这人,面目丑陋,口不能言,却在当家来寻时出手相助的侠义少年。总管大人与当家的离开前,还特地让掌柜的传了令,但凡遇上这小哥,总要礼让几分。 南竹有礼的点头。见那小二哥扬起的笑容,心中微暖,不经意间那张苍白却带着傲然的面容浮上心头。 不知如今的顾老板,一切可好。 思绪回转间,已伸手递出了怀中那封信笺。 小二哥怔愣,而后看了看南竹递来的信,转而匆忙唤来了掌柜。 那掌柜因着楼里忙乎,本被小二唤来心中百般嘀咕,然见到南竹后,一改刚才不耐的神色。 “我道这小子为何唤我来,原来是南竹到了。” 接过南竹手中的信笺,工整的字迹在信面上写着斗大的几字:顾老板亲启。 小心的收起信笺,掌柜那千年不变的笑容里,此刻参合了别样的深意。 “南竹想必是来见烟荷姑娘与晚翠姑娘的。”看了身旁的小二一眼,冠玉楼的掌柜交代了几句,又对南竹笑道:“跟我来吧。这个时辰,烟荷姑娘定是在后院抚琴。” 南竹拱手谢过,跟着掌柜一路往后院走。 不算陌生的长廊,依然精巧夺目的院落。心中默念,待绕过前方的雨阁,便该到烟荷姑娘所居之处了。 前方的身影一停,南竹疑惑间也跟着停下脚步。 此地为冠玉楼非贵客不入的后院,故而来往人甚少。加之白日之故,形同无人。掌柜回身间已看清了周遭情形,顺手递出一封书信。 “公子,你与当家虽是只一次不期而遇,然心思却不谋而合啊。” 恍惚接过,南竹对上掌柜带笑的双眼,忍住眉间微蹙的冲动。 正如对方所言,自己与顾一北,两面之缘,一面之言。为何他会有次举动? 小心将信藏入怀中。但听那掌柜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我家当家说了。若是日后有所求,皆可来冠玉楼跑一趟。” 略一点头,南竹淡然一笑,对着掌柜的比了比手势。 那掌柜掩住眼底的惊艳,二话不多,将人带往烟荷所居之处。 轻声悠扬,丝丝入耳。配着这无双院景,唯美的叫人屏息。 不忍打断这份宁静恬然,南竹与数步外停下脚步。回神间,不知何时,那掌柜已然离开。 但闻那轻声婉转,不绝于耳。一身素雅白衣的女子,垂首凝神,纤手轻扬,拨转间一首清响现世。 “既然来了。怎地不过来?” 话音落,指缝间亦划下最后一记。琴音暂歇,然余音却是缭绕。 “南竹,大人近日可好。” 南竹点头,将肩上的包裹轻放于凉亭间的空椅上。 烟荷目光轻移,见南竹放下的包裹,唇角微挑。 “这是办了什么货要带回去?原来,见我只是顺道。” 南竹亦笑,如今见烟荷,已与当初心境截然不同。 昔日种种,自随她上京途中渐渐改观;而今事事,一再证明自己所想非虚。 烟荷,早就是齐澜的人。 只叹如此红颜,心系非人…… 随意摆了摆手,旦见烟荷飘然起身,转而回房。须臾间再出房门,手中多纸墨笔。 “如此,便可。”将那纸笔递与南竹,而自己却磨起墨来。 南竹见状,挥笔写下:有劳烟荷姑娘了。 “哪里。”烟荷巧笑倩影,手中动作未停:“明日我便与晚翠回清泉镇去。此去不知何时再见,南竹该照顾好自己。” 南竹会的,多谢烟荷姑娘提醒。倒是烟荷姑娘,不若南竹皮粗肉厚,一路定要小心,大人该是已经打典好了一切。 烟荷见那洒脱的字迹,再细瞧那句中不经意流露的细微。抬头看向南竹的眼神逐渐变幻,唇边溢出一声怅然的轻叹。 “我本就该知你的特别。罢了,若是你留在大人身边,我也该放心几分。” 原来,自己千思万想,竟还是小瞧了南竹。 是何时,他知道自己是齐澜的人?又是何时,他知道齐澜与自己的关系?如今,这些已不重要。 烟荷不担心,她了解南竹几分,那种性子留在大人身边,是福不是祸。 烟荷姑娘不必挂心,南竹区区下人,虽不懂得太多,但亦不会成为大人的累赘。 “难得你有这份心思。”烟荷看着南竹,眼底该是感动的。倏地起身,对着南竹竟是盈盈一拜。 南竹未来得及阻止,只听那清丽的嗓音缓缓道:“昔日对南竹所为,实在不妥。烟荷虽知道,却不得不为。如今,便在此向南竹陪个不是了。日后,烟荷远在异乡,也定会替南竹及大人祈福。望你们身子安康,事事顺利。” 心里动容。如此女子,天下少有。有那么一瞬,南竹甚至想要开口安慰,惋惜感慨。 然自己口不能言,然自己身份卑微,然眼前女子那悄然已动的芳心,早已根深蒂固。 齐澜啊齐澜,当真艳福不浅。 持笔的手犹豫再三,最终在挥落间,几行狂草宣泄了他此刻的心情: 写意韶华自风流,雄风凌云又何求? 玉指翻转绝琴扬,轻音缭绕半身事。 高歌莫问风吹雨,飞鸿难栖旦脆柳, 名利红尘皆刍狗,且看骄阳似锦绣。 抬首,见那绝美之人细细看着自己挥笔写下的薄纸,拧眉静想。南竹心底一动,在那几句之下,又附上一行。 看破不破,风流依旧。 “呵呵呵……” 清脆的笑声响起。只见烟荷伸出白皙的纤手,取起桌上那一张字迹未干的薄纸。 “南竹,这,能送我么?” 放下手中墨笔,南竹笑着颔首。 本就是写于她看的几句,她想要,随意取了便是。 “多谢了。”烟荷小心的收起那张纸,再看南竹,忽而跨前几步,突地伸手,将人轻揽进自己怀中。 南竹讶异,怔愣下不知如何反应。无奈下,只能僵硬着身体,任由对方一动不动环过自己的双肩,揽着自己的人。 “南竹,凡是莫要逞强。既要我看破,为何你又不愿看破?” 烟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逐字逐句犹如凉水,渗入自己心里。 “哎,你心中所藏,唯有你自己能懂。旁人,又怎能奈何?得过且过虽则可行,然此世间诸多瞬息变迁,当真能事事漠然么?” 沉然闭目,唇角再也扬不起笑意。 自欺欺人,得过且过。 这些,又何尝不是懦弱。 自己,又何尝不是逃避。 “走吧。时候不早,南竹随我回房等候,晚翠那丫头也该回来了。” 不言不语。南竹随烟荷回房。无需避嫌,因为无论是烟荷或是他,都是这冠玉楼的客人,而客人私事,与旁人无关。 看着那窈窕的背影,南竹驻足停留,心底喟叹:烟荷,你我毕竟皆凡人。又怎地真能笑看红尘,独处自身。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jj抽,或者说这几天陆陆续续都在时,无时不抽 !总之,能更我一定更,谢谢各位捧场。 ps:小阎儿,娘亲想你了,你可别被某人坑去啊~要小心应付~ 2/16/2011 各种累,这几天公司的事忙得一个头俩个大。还有,我真的很讨厌倒时差……t t 2/17/2011 我已累崩,幸而明日周五……即迎周末…… ps:错字全改。多谢苍苍。 2/18/2011 周末,修了错字。休息一天……r(st)q各位谅解。 19 19、第十八回 浅笑弄风雅,妙语惊天人。 看着眼前女子摆脱了过去的枷锁侃侃而谈,看着晚翠在一旁生动的表情,南竹脸上淡淡的笑意渗入眼底。 好聚好散,今日一别,他日未可知。 那冠玉楼的管事来寻人之时,便是瞧见了这一幕。 一为人间绝色,一为清丽可人。而那唯一瘦弱的男子,脸上带着笑,柔和了突兀的疤痕,染上了独特的气质:如水、如风。 没有违和,唯有云淡风轻般的畅然。 管事定了定心神,上前的步子一顿,却是身后之人按住肩头的重力所阻。 “大人?” 不解的回头,眼神中带着询问。 “有劳管事,这厢我自己去便好,去前头忙吧。” 齐澜话中三分客气七分强硬。 管事当然不会忤逆,点了头便匆忙告退。 齐澜的眼中闪烁着精光,最终隐没在紧抿的唇边。 故意放大动静前行,那本来谈笑风生的三人突然回神,茫然只是须臾,便倏地对齐澜行了大礼。 “大人。” “都起来吧。”齐澜一勾唇,伸手扶起烟荷。南竹与晚翠也跟着起身。 “见你们相谈甚欢,倒是我来扰了兴致。” “哪里。”烟荷脸上是掩不住的柔情,使得本就绝艳的姿色更是亮丽几分。“没想到今日大人会来此,烟荷怠慢了。” “呵呵,烟儿,你哪里有所怠慢?我不曾提前知会,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大人言重,烟荷不敢当。”烟荷脸微红,瞥眼瞧见一旁晚翠的眼神,心底忽而冷清几分。“大人是来接南竹回去的?” 刚在屋里坐下的齐澜忽而挑眉:“才来,烟儿就赶我走么?真是不近人情呐。” 烟荷错楞,继而眉眼舒展。“大人好久不曾听烟荷抚琴了,今日可否有兴致?”言罢,不等齐澜回话,人已朝琴案走去。 晚翠跟在他她身侧,替她净手,燃香。 一曲清响,一首绝唱。 女子的音色空灵淡雅,带着几分傲然,几分忧愁,几分洒脱,几分温柔。 “好。烟儿的歌好曲也好。”齐澜眼底的赞赏毫不掩饰,忽而话锋一转,略带几分宠溺:“烟儿,此次回清泉,我已打点好。一路不必忧心,回到楼中亦要注意身子。我知你几日前染了伤寒,才病起便要赶路,特意吩咐了人带了些药膳材料,给你路上补一补。” 烟荷起身一拜,敛下眉间那抹凄然:“多谢大人。” 终究,还是要走的。终究,还是要离开这个男人的。 既然此生无可得,又为何对自己这般柔情。他可知,越是这般,自己越是无可自拔。 “这是应该。晚翠丫头,可要照顾好你家小姐。” “晚翠明白。”晚翠低下头去,恭敬答应。 小姐与大人间的事,自己不懂也不明白。小姐那么绝美的人儿,明明大人对其关怀再三,却为何迟迟不肯迎回府中,多加爱护。 这红尘之地多是非,毕竟不宜久留啊。 “如此便好。”不着痕迹的紧了紧搭在膝上的手,而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南竹的双眼。 无声的靠近,南竹手一动,悄然潜入那桌下,反手搭上齐澜的脉搏。 脸上表情不变,心底却沉了又沉。 又是毒发! 这已经是几天来的第几次了?南竹没有一直跟在齐澜身边,自然不清楚,可正因为不清楚,才更为担心。 手腕一热,南竹藏起眼里的惊讶,但见齐澜笑而不语的眼神一瞥,握着自己的手有力平稳。 “时辰不早,你们早些歇息吧。这几日朝中事多,我恐分身乏术,烟儿多保重。” 起身,齐澜松开扣着南竹的手,上前几步,抬手顺着烟荷那漆黑的长发,一抚而下。 “凡是小心。”轻轻的声音,在她耳畔划过。“过几日便有巨变。” “嗯。”红着脸,柔柔应和。 那一幕,便像是一对丽人,耳鬓厮磨,甜言蜜语。只不过,那画中之人心底才知,事实皆非。 “走吧。” 齐澜转身踏步离去,南竹取了包裹跟在他身后,在走出几步后,忽而回头。 心底喟叹,为那女子眼角滑落的泪。 何必,何必。 而自己,又是何必。 南竹其实并没有想到,齐澜真的会来冠绝楼接他回府。然,当他真的出现,自己也并不讶异便是。 今日才听齐萧提及将军府有晚宴,怎地这主人公早早便能离席?抑或,这场晚宴早早就结束。 “今日,府中很是热闹。” 南竹尚且在思索,齐澜却已开始提及。 讶然,心里一松,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对方。 齐澜也不多问,取过便服下。 南竹见状眼底波光流转,唇边的笑意已非淡然,带上别种情绪。 再次伸手,搭上脉腕。放松的神色引得齐澜笑出声来。 “竹儿,多谢。” 南竹喉头忽然一动,最后撇开眼去。 月色下第一次细细打量身前的男子,尽管只是须臾,却终于明白京城中的女子,宫廷中的千金,还有那才智过人的烟荷,为何而会动心。 齐澜,你是祸害。 第一次,南竹在心底如此腹讥。 “上马。”跨上马儿的男人伸手一拉,便将人拉上马背,置于自己身前。 他只身前来,没有多带半名随从。然而南竹却感觉得到,那隐藏在暗中的数人。 这种本能,无论自身变化多大,都无法湮灭。 因为他就是他,无法改变。 马儿一路缓行,南竹难得看着夜色下的京城。热闹的花街,寂静的市集。与白日截然不同的感觉。 “今日府中的宴会,是为了寻求良医。” 身后传来压低的嗓音,似是闲谈,在次寥寂的夜亦不显突兀。 “御医束手无策之毒,南竹觉得又有何人能解?” 原本坐得笔直的身子,被那双铁臂一箍,硬是贴上了身后那火热的胸膛。撩人的滚烫气息喷洒在颈侧,磨人的气氛让南竹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别动。” 警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南竹眼神一闪,停下动作。眉心轻拢,终是在无声一叹缓缓抚平。 “南竹,我该拿你如何。” 是问人,亦是自问。 南竹明了。齐澜想说的,他都懂。正因为懂,才不知如何作答。 不想再涉足这些纷争。帝王将相,功名利禄,自己求的不过再世安稳。 然如今,因为这人,或许那短暂的安稳便要打破。 “罢了,我不勉强。竹儿,你好好想想。” 一扯缰绳,马儿小跑起来。 夜风拂面,夜凉如水,渗入心里,流过心头。 回到府中,下马后齐澜带着南竹进府,一路无言。 “大人,你可回来了。” 齐萧的声音乍起。 南竹异议而望。略显不安的神色,带着几分慌忙。难得,齐萧会有这样的神色。 “何事?” “宫中传讯,皇上昏迷不醒。” 南竹清楚的看见齐澜整个人为之一震,接着迅速回身,往府外走去。 “齐萧,今夜宫中当值何人?” “峰的副将,夜凡。” “让齐峰入宫。我先走一步。” 齐萧面色一凛,迅速行动起来。 门外,齐澜一扯缰绳便要上马。忽而,一道不大不小的气力拽住了自己的衣袍。回神一看,眼底的诧异溢于言表。 “竹儿?” 南竹看着齐澜,定定的看着。他不能说话,然眼底的坚定已经表达了一切。 齐澜眉宇间带着几分犹豫与不决,抿紧的唇,倏地皱起的眉,再再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竹儿,你确是想好了?” 若是跟自己进宫,那就再也由不得他退却了。到那时,他只能与自己共进退。 但如今,除了南竹,又有何人能有如此医术? 再者,唯有南竹,自己才能放心。 几番探查,明里暗里;连日相处,诸多试探。南竹,确实忘了过去,确实毫无心机。 南竹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容,拉过那马儿的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先一步坐于马上。 他知道齐澜会怀疑,知道齐澜会疑问。然这一刻的自己,却毫不在意。 只希望,齐澜不要让自己失望。 看着南竹上马的姿势,齐澜那深邃的眼微眯打量。 上马坐于南竹身后,接过南竹手里的缰绳,轻轻将下颚在南竹的头顶蹭了蹭。 “坐稳了。”一挥缰绳,“喝!” 马儿扬蹄,如箭脱弓,飞奔而去。 齐澜身为东霖第一武将,身居高位,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禁卫军司命又原是他手下一员猛将,那些负责皇城护卫之职的禁卫军自然认得他。 然,夜半进宫,即便是权臣也无法避免被阻拦。那一马两人,不得不被一群尽职的禁卫军拦在宫门之外。 “放行。”拿出身侧的腰牌,那是当年自己刚被封为上将军时,皇帝钦赐之物。见此令牌如见君,任谁也不可阻止。 禁卫军一看,齐刷刷的退开一条道来。齐澜一夹马腹,策马入宫。 远远便见一人静立在后宫长廊之外。勒马而下,不及细想,疾步向那人走去。 “殿下。”礼不可废,何况是在此宫中。 屈膝一跪,对那人拱手俯首。 李辰翔在此静候多时,终是等来了齐澜。此一刻,亦不顾往日的掩饰,激动的一把上前拉起对方:“不得犹豫,速速随本殿去霖殿。” 那是皇帝居住的寝宫,此刻,皇帝正昏迷在那。 匆忙间,眼神瞥见齐澜身后跪着的南竹,李辰翔眼底显露震惊。 “南竹是我带来的。如今,只能靠他。” “你是说……”李辰翔话才起头,见齐澜的脸色,不再多言。他心中已了,无需多问。“不能耽搁了,走。” 南竹起身跟在俩人身后,相较于他们的焦虑,自己却依旧云淡风轻。 “太子那边怎么样?” “哼,二哥现在不想趟这浑水,皇后更是见机行事的老狐狸。如今,倒是钟家岌岌可危。”李辰翔想到此,眉头轻拢:“虽说钟家功高盖主,在外横行。但那钟昀倒还忠心。比起朝中一些人,他更得我心。只是高傲难驯,终究是留不得的。罢了,此次就让二哥得意一阵。了了他想灭钟家的愿。” 闻言,齐澜只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而他们身后的南竹,眼神却冷清下来。 自古都是如此,权术之争,勾心斗角。这个东霖,又有何不同。当初的自己瞎了狗眼,如今的自己,却只为一人。 齐澜,子奕。 昔日的小兵如今已成一国大将,国之栋梁。 那年少时眉宇间的轻狂犹记心头,依稀记得他略带稚气的豪言壮语。 转眼间斗转星移,如是人非。可南竹却想再信一次,昔日那怀着赤子之心的少年,如今自己眼前的东霖大将。 “如今说这话太早,想让皇上的病情稳定才是上策。”齐澜瞥了眼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南竹,唇角抿的死紧。 注意到齐澜的动作眼神,李辰翔面色不改,语气中却少了几分紧张。“我信你,你带来的人,我信。” “殿下。”齐澜看着李辰翔的背影,不再多言。 而身后的南竹,默默的握紧了双拳。 皇家之人,果然最是懂得攻心之术。 三人入得霖宫,一路上畅行无阻。齐澜在入得宫中一刻,脸色一变,恢复往日的冷漠难近。 南竹站在齐澜与李辰翔身后,透着俩人的身影,微掀眼,向里头的情形探去。 “太子殿下。” 齐澜一跪,南竹也跟着跪,自始自终,都只垂头。 “将军快起。” “二哥,父皇怎么样?” “三弟,莫要慌乱。御医已竭力在替父皇诊治。” “那些御医,若是救不了父皇,本皇子要让他们全家都去陪葬!诛他们九族!” “三弟!” 南竹没有抬头,听着那三皇子与太子间的对话,唇角微动,隐匿起一抹笑意。 “太子殿下,臣带来一人,或许有助。” “噢?快请。” 南竹沉淀了下心情,便听熟悉的声音自自己身前响起:“南竹,过来。” 南竹从地上起身,低着头走到几人身前。 “南竹是吗?” 是那太子殿下的声音,南竹识得。半月前,自己尚且随齐澜入宫时,有一次与之相遇。 “抬起头来。” 南竹听闻,顺从的抬头。那狰狞的疤痕,熟悉的面容,让太子殿下微露惊讶。 “将军,此人不是你的小厮吗?” 齐澜不着痕迹的瞥了南竹一眼,无声的安慰令南竹心里回暖。 “殿下,南竹正是我家小厮。然南竹在来投靠臣前,亦是医仙嫡传闭门弟子。” 此言一出,无论是李辰翔还是李辰祁皆满面震惊。更别提那正欲前来禀报皇帝状况的老御医,一听此言,更是“砰”地一下便跪伏下去。 南竹几不可见的抽动了下双眉,一眼扫过众人震惊错楞的面色,最后落定在齐澜身上。 不曾在意并非一无所知。 南竹又怎会不明白,堂堂大将军为何而至边关小镇清泉,为何独独踏入那红尘是非之地。 是谁人的消息,谁人的安排,谁人的指使。让自己差点遭受被辱厄运,又恰巧遇上了他。 上京也罢,在路边被救也罢。突然的消失,再次的相遇。若这一切都是巧合,那世间的巧合未免太多。 只是不愿深究,不愿多想。 南竹为齐澜,并非其他,只因那人虽有目的,却至始至终未曾伤害过自己分毫。更甚至,就某些方面而言,他一直在袒护自己。 自己失去记忆后的身份,绝不会只有他在寻找。而自己能安然的走到如今这步,与齐澜脱不了关系。 更何况,齐澜并没有强迫自己,即便在刚才为难之际。 “若是如此,父皇定是有救了。”李辰翔此时面露激动,上前一把抓住南竹的胳臂,用力过大让南竹不禁忍痛皱眉。“走,快随我进去。” 齐澜心底不悦,看着那抓住南竹胳臂的手,垂在身侧的拳倏地握紧。然而大局为重,他没有吭声,跟随在俩人身后。 一旁的太子将一切看入眼中,目光冷冽。 南竹跪在龙榻旁,伸手搭上皇帝的脉腕。敛眉凝思,心底沉吟。 毒毒交错,这皇帝中的,并非只单纯一物。正是因为各种毒交错而生,即成了互相压制之势,亦成了最最致命的慢性之毒。 想救已是太晚,自己无力回天。然眼下局势,南竹当日听得李辰翔与齐澜的一番话,已是明白。 老皇帝,此刻死不得。 那,自己便尽了全力,让他再活一阵吧。 “拿纸笔。”齐澜见南竹收了手缓缓站起,冷静的交代声旁的人。 待笔墨送来,南竹对三人一揖,随后取了笔在纸上缓缓书下字迹。 皇上是中了奇毒,草民暂时还未可查明,旦开几副药,先行抑制毒性。 “那父皇可否有救?何时能醒来?” 南竹抬头,看了眼面露焦虑的三皇子,淡淡的提笔回道:能醒,服药之后,两三日便可醒来。 “那还不快开方子!” 南竹顺从的在纸上一一写下药方。那专注的目光,凝神而思的神态,全然落入一干人眼中。 他无暇分心,故而未曾发现周遭人缓缓变化,形色各异的表情。 此时,那些御医已经站立不定,情不自禁的上前探看。一见那纸上之字,片刻,皆是震惊万分,继而再看南竹,眼底已是崇敬之情难掩。 这便是医仙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叹自己多年钻研医道,却只顾墨守陈规,未曾想到那以毒攻毒的方式,竟能到此境界。 御医们的表情,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统统看在眼里。李辰翔眼底精光乍现,李辰祁震惊之余更是杀意忽明既灭。而那齐澜,只细细看着南竹,定定望着他的身姿,似是无言,却一动不动,不愿错过分毫。 “殿下,徐大人求见。” 此时,一突兀的声音在门外传来。转眼,那一身褐甲的齐峰前来禀告。同时,那眼神一对,便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意。当下垂头,恭敬等待回复。 “徐斯?”李辰祁微微蹙眉。这人算是自己计量外之人,至今不知是何派别。但皇帝宠信他得紧,算是平步青云。更有宋闻那父皇最信得过的权臣力保,看来不可小觑。此番事后,需与他好好谈上一谈。此刻,暂且看看他来者何意。 思量片刻,便下了命令。“传。” 之后,一道白影脚步匆匆从门外踏入,见了在场之人,冲着俩位皇子行了大礼:“臣,徐斯,参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徐大人无需多礼。快起。”李辰祁上前亲自扶了来人起来。“徐卿来此,如此肃然之态,所谓何由?父皇卧病,以命我暂代朝政。徐卿不妨与我直说。” 徐斯果然满面肃然,听得李辰祁所言,立刻自怀中取出一物递与对方。“殿下,此乃皇上命我暗中查证所得之物。” 众人一见,有些已经面色大变。 “这不是钟家呈递的延年益寿丹吗?”李辰翔吃惊的脱口而出,继而愤然的对着徐斯一指,厉声道:“徐斯,你这是所为何意?” 徐斯却不看李辰翔一眼,而是面向李辰祁,一拜而下。“殿下,当日齐将军在朝堂与钟相一番争执后,皇上暗中命我对此药查证。下官一路明察暗访,走遍京中各家医馆,又间或寻访名医,终得实此从钟家取出的‘延年益寿丹’,实则……” “如何?”徐斯一顿,一旁的人皆脸色紧绷。 “饱含剧毒。” 一片哑然。 南竹手中的笔一颤,那饱含墨汁的笔尖,轻刷过纸上,在那工整的字迹旁,染上突兀一比。 终究,钟家还是走到了今天这般地步。 脑中浮现出那少年倔强的脸庞。怀中还藏着少年教自己吹奏时赠与的排笛。 暗暗握紧笔杆。心底,是诉不尽的沉重惆怅。 钟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南竹 作者:濯炎 事,一石激起千层浪。包括钟昀在内的钟家上上下下,瞬间倾塌。那名扬天下,历经几代的东霖权臣,一夕间辉煌不再,成为了众人口中的乱臣贼子。 钟家,必将随着悠悠众口,背负千古骂名。 而与此同时,皇上病卧龙榻之事亦浮上水面。如今支持朝政之人,正是昔日的二皇子当今太子殿下。 二皇子暂代朝政,第一部做的便是让定了钟家百条重罪死罪。而那一干旁系,九族之内,上千人,无一不被入狱。 雷厉风行豪不留情的铁血手腕,震慑了一干朝堂上的臣子们。 那些原本依附于钟家之人,此刻纷纷倒戈,一边倒向太子这边。 相对于朝堂上的人心惶惶,皇宫深处的太医院,也是热闹的紧。 “南大人,你瞧瞧此处。据古书记载,这千机之毒与丹凤之毒本乃世间两大剧毒,一为极阴,一为至阳。可它们的本体却同是那千凤双生花。若是按医道所言,毒物出能亦能解毒。那这双生花衍伸出的毒物,又何解?” 几名御医围着南竹,捧着老旧的医术,满脸谦逊的询问南竹。 见那几人几双眼直直盯着自己,大有不回答便不放人之势,南竹心里也只有无奈与苦叹的份。 “南大人。” 闻言,南竹唇角微微抽搐。想起几日前,那太子殿下宣自己上殿,并当众封自己为从三品御医馆副使。惹得齐澜面色不愉,三殿下吃惊万分的情景。 这太子,不知在作何打算。 “大人,请……” 又一人开口,却在见南竹取笔之势,瞬间噤了声去。 细细一想,沾了笔墨。南竹在空无一物的宣纸上缓缓落下墨迹。 双生花,同生双毒。双毒,相生相克。以毒攻毒,双生双灭。 短短几行,字字精辟。那周遭的几人见状,莫不惊喜得忘了身份。有则瞪大双眼目不转睛,有则张开口尚不自知。 “大人,大人的意思此花双毒便是对方的解药?” “以毒攻毒,以毒攻毒。对啊!” “南大人,果真是……” 几人你一言我一眼,南竹却不知该听何人说,只能力持浅笑淡看几人。 “没想到,本将军的南竹这么有魅力。” 铿锵有力的声音自太医院外传来,下一刻,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外射进的阳光。 南竹一间这身影,立刻起身迎了过来。而他身后,一群平日只为钻研医学御医门纷纷变色,低头行礼。 东霖第一上将军,便是太子见了,亦要礼让三分。 南竹一弯腰,半路却被一双大手托了起来。 “不必多礼了。”齐澜看着南竹,眉眼间全然是笑意。错开南竹的眼神,淡淡看向他身后:“各位,本将军有事要与副使谈,各位自便。” 说完,手腕一翻,拉着南竹大步离开那太医院。 南竹默默的垂头,视线落在那宽大的手上。手腕上,一股热力扣着自己,不松不紧,却是坚定。 “竹儿,我后悔了。” 尚未来得及思索,亦没有回神,人已经被人连拉带撞一把扯进宽阔的胸口。 南竹怔愣,惊讶之情出现在脸上。他傻傻看着胸前褐色的软件,突然想到,自己与齐澜间的距离,此刻已是为零。 “竹儿,我后悔了。” 又是一句,抱着他的手更紧了。 “竹儿,我……真的后悔了。” 齐澜咬牙说完,将下颚抵在南竹的头顶,双臂箍紧了怀里的人。 他后悔了。他是真的后悔了。他不该如此,不该让南竹出现在这里,不该让他暴露在李辰祁这群如狼似虎的人面前,不该让他深陷危险。 抿紧了唇,齐澜脸部线条僵硬。突然抱起南竹,几个起伏,已是在此宫中不知何方宫殿的瓦砾之上。 将南竹放在自己身侧,拉着他双双坐下。齐澜一伸胳膊,硬是将南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头。 “竹儿,你……可怪我?” 一连串的变故,南竹听得这句,才缓缓回神。没有惊慌,没有无措,唯有那股源自内在的淡然。犹如此处清风,相容更甚。让身侧的男子看着他,不禁出了神。 微微摇头,南竹笑了。放松了身体,头靠着那处略显坚硬的肩膀。就势拉过齐澜的手,在其手心写到:大人何错之有? 齐澜反手紧握那修长却粗糙的手,这一刻,心底是动容的。多少年,他不曾有过这般的感情。顷刻间,溢满胸中。 “我当然错了。”齐澜说出这句时,心底竟是一松,彷如大石落下。 “南竹失忆,我明知南竹身份,却不提半分。有心接近,暗中试探,更是愈加利用。你说,我齐澜还不错吗?” 齐澜一弯唇角,笑却带着苦涩:“若是南竹怪我,自是该得。” 手心微痒,齐澜低头一看,那修长的指节又在自家掌心中落下一笔笔: 大人本是尊贵,大人要何物得不到?南竹是何人,南竹心底有自知之明。大人若是强硬,南竹还能说不字?大人若是有心为难,南竹能有反抗之力?大人没有为难南竹,南竹感激。 齐澜看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只觉得心头火热,看着南竹的眼更深了。 南竹未曾抬头,没有瞧见齐澜此时的表情,只顾着埋头,在那满是老茧的掌心缓缓写下一字字。 大人。南竹说过,南竹醒来便失去记忆。忘了自己是谁,亦忘了过去种种。大人说南竹是医仙闭门弟子,医仙是何等人物,南竹已从当日殿下及御医们的反应中得知。如此了不得的人物,弟子自然也该是一方人物。可为何,南竹会落魄至此? 大人,南竹也曾想过。得知身份后的这几日,南竹也曾反复思量。所以南竹知道大人的为难,也懂得大人为了让我,定然是挡下了不少麻烦。 既然大人想要找南竹帮忙,那其他人也会有此心思,毕竟,南竹是医仙的闭门弟子。 南竹这番话,细细写来,缓缓道出心底所想。手指停下之时,忽地下颚被人猛地抬起。尚且不知所措,那炙热的气息,火热的唇齿便紧紧贴合上来。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狠狠贴合,强势的且不容置疑,就如同眼前人骨子里的本性。 “闭眼。” 命令般的口气,南竹暗暗叹笑,顺从的闭上双眼。 没有火热的调情,只是怜惜温存般的轻啄,随后便将轻轻揽入怀里。 一声叹息,一阵自问。 “南竹,我该拿你如何。” 南竹低头抵在齐澜胸前,浅笑,无声反问。 那么齐澜,我又该拿你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分了两次更,因为下午有事要出去吃晚饭,所以剩下的部分才在晚上更了 明日继续,各位慢看~ 我眼睛找错字找到发疼,就改了一个。其他的大家凑合吧。等我啥时间再回头来看。 明天还是更这章,大家也……凑合。 02/21/2011 这几天公司忙疯了,其实我觉得咱们公司天天都忙疯了……= =!到家虚脱,写文也写得慢了,累就一个字,我不解释= =! 第十九回(倒v) 那清风梁檐上的亲吻相拥,似是改变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改变。 齐澜说:竹儿,我定会护你安全。 因此,南竹将这句话放进了心里。 宫中的勾心斗角,层出不穷。今日哪殿的婢女一夕得宠,明日哪宫的贵人被拖出午门。而关于这一切,南竹只淡笑听闻,只顾眼前。 本职为何,他从未忘却。距进宫那晚,已过去十日,算算日子,皇帝陛下也该醒了。 亲自到药房走了一圈,在几名药童的诧异中,独自取走了刚刚熬完的热汤药。 “大人,交给我来便好。”一年纪较长的药童回过神来,忙上前欲接手滚烫的汤碗。却见那位大人淡淡一笑,静静的摇了摇头,拿着汤碗的身子轻一步开外,避了过去。显然,是拒绝将药交回。 药童们见状,皆莫可奈何。 “大人,您又来了。这活若都让您干了去,咱们还留着做啥。” 几位药童知道南竹。 起先,震惊于听闻他的身份。医仙的传人,何其不凡的人物,无论如何都该是风姿卓然,一代天骄。 再来,初见他时的怔愣。医仙的传人,却面相丑陋,一道疤痕彻底毁了那原本还算干净的面容。而他,更是口不能言。 而后,为他的医术折服,更是为他那份独有的气质所感叹。 如今,药童们每每见了南竹,便会多看上几眼,而越看,便越尊敬这位新上任的大人。 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南竹看着还冒腾热气的药汤,一仰头缓缓喝下。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可他的心却觉得微甜。 这药虽苦,可想到其可能引发的后果,导致的结果,南竹的唇角便忍不住上扬。 自己这小小的私心,不知会换来齐澜怎样的反应。 过去,自己不曾想过治疗的嗓子。眼下,南竹借由着太医院丰藏的药材及便利,决定尝试一番。 他有把握,只是不知自己这副使的位子,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到来。 如此想,南竹不犹豫,走到桌边抬笔写下:皇上的药,再过半柱香送往。切记,莫要耽搁。 几名药童忙点头。南竹见状,笑着一点头,离开太医院。 在药童送汤药之前,他还必须替老皇帝仔仔细细把上最后一脉。 待老皇帝醒来,便是无力回天。 这些,南竹早就心知肚明,也已让齐澜亦心知肚明。 皇帝的毒,是他以毒攻毒的方法压着克着,才拖延至今。想要醒来的唯一方法,便是逼出那盘踞在心肺间的淤积毒气。 然而毒气一经催动,即可蔓延奇经八脉,游走全身。如此,即便大罗神仙,也是无力回天。 只不过,这么一来,自己便成了变相的催命鬼,若是不动,皇帝或许会昏迷不醒,却不至于死得这般快。 只是三殿下想老皇帝醒,齐澜想老皇帝醒,他……也想老皇帝醒。 南竹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多了几分冷寒。 醒来,有些事,才能真正明白。 来到宫中也有段日子,独自一人行径前往霖宫,在那蜿蜒曲折的长廊尽头,见到了几日不见的熟悉身影。 尚不及细想,脚下的步子已先一步停了下来。而那人忽然看来的一眼,让南竹瞬间垂头敛眉。 即便已被封臣,在齐澜面前,他依然只是南竹。 即便不曾抬头,亦知道对方一直打量着自己。南竹举步上前,在那人身前停下,恭敬一揖。 “南大人何须多礼。”齐澜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南竹心下回转,霎时就明了了情况。霖宫之中,还另有其人。而齐澜,不过是被吩咐守在门外。 能让堂堂一国上将军看守大门的,东霖举国上下,不出三人。而一人如今还倒在床榻上,那么屋内的人会是谁,不难猜出。 无怪乎这般同自己说话,为的无非是“避嫌”二字。 只是…… 南竹勾起唇角,瞥了眼近在咫尺的男子。 人都是他带来的,想要避嫌,不免为时过晚。 “笑什么?竹儿就不能让我放心几回吗?” 耳边传来齐澜的声音,那人影却分明没有靠近。南竹抬眼看着齐澜,微微讶异。原来,齐澜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 “是南爱卿来了吗?进来吧。” 一门之隔,李辰祁沉稳威严的声音自内屋传来。不过短短时日,那人倒显然一派帝王风范显现。 或是因老皇帝这病,让他再无顾忌,连基本的收敛,亦已不屑。 相对之下,李辰翔就聪明太多,也藏得太深。而帝王,需的不就是这般性子?心机城府,笑里藏刀。 伸手推门的刹那,一只宽厚的大掌不着痕迹的握了握自己垂在身侧的一手。南竹侧目,眉眼间的淡笑带着无言的安抚。 推门而入,口不能言的他弯下前一刻还挺直的背脊。对着那俩位高贵之人,恭敬行礼。 “免礼。”李辰祁语气中似有似无带着些焦虑,南竹只觉手腕一紧,人已经被拽住往里殿走。 身后,一道炽热的目光紧紧尾随,南竹暗叹,却是忍住不能回头。 “哼。”见那俩人身影消失于前殿,齐澜喉头强压下的冷哼轻轻逸出口。才抬脚向内走了几步,一条胳膊横生而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齐澜皱眉看去,唯见李辰翔面目肃然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再握紧,最终站在了原地,任由全身慢慢僵硬。 “哎。”李辰翔微一叹,脚下一转,往那里殿而去。 齐澜啊齐澜,何时起竟变得如此沉不住气。想来这南竹,还真是自己小瞧了。 目光一沉,唇边一抹冷笑瞬间即逝。有些人,当真大意不得。本以为留着无害,如今却该考虑是否必除。 毕竟,自己要的,可是能替自己征得天下的齐澜。而非一个因儿女情长成英雄气短的齐澜。 入了里殿,但见南竹跪在龙榻边,依旧是凝神静气般的模样,一如初见他看诊时般。 无怪乎这样的人儿会让齐澜动心。南竹,天生有着连他都不自知的气息,清爽干净,素雅淡然。仿佛不染尘世,不被污浊,遗世独立。 李辰翔见他把脉的姿势动了动,不由取起桌上纸笔,上前几步递了过去。对上那双惊讶的眼,其后是略微惶恐的矮身接过。 “皇弟倒是有心,懂得南竹心思。” 忽来一句,李辰翔心里猛地一沉,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作出与平日宫中的“李辰翔”截然不同的行为来。那隐现又掩藏的杀气不过瞬间,下一刻,心底已有了决定。 南竹此人,留不得。 他日万事落定,必需除之,哪怕会让齐澜与自己稍存间隙。 “哪有。二哥瞧那么仔细,还不是同我一般一直看着南竹。”故意嘀咕着说出口,一瞥唇角:“丑则丑亦,倒是也不算不能接受。这齐澜府里出来的,还算是个能人。” 李辰祁眼中的质疑稍稍褪去,脸上却是一派寻常的笑意:“三弟这是在嘀咕什么?” “二哥你说,若是父皇病好了,该赏南竹什么呢?”李辰翔笑看李辰祁,虽是问句,却不等李辰祁回答,便又径自接上:“我看,不如就将莫宁赐婚给他如何?让南竹当个驸马,倒也是不错。咱们东霖向来留能人,南竹也算是奇人了。” 李辰祁听闻,那最后一丝怀疑也悄悄散去。看向那南竹,上下打量,不住点头:“好,果然是好主意。” “只是,赏罚要分明,二哥你说是不是?”李辰翔这番话笑着说来,看看南竹又看看李辰祁:“二哥说,若是……若是父皇……” “住口!”狠狠打断李辰翔的话,李辰祁一脸愤然:“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出口,三弟,莫要再让本殿听见你这么说。若非,即便是自家弟弟,亦不能轻饶。” “二哥……”李辰翔惊慌的退后一步,最后垂下头来:“二哥,辰翔知错了。” 李辰祁见状,无奈一叹。上前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父皇定然没事。若是出了差池。”语到此处,突然一顿,继而一股煞气毫不掩饰的顷刻而出。“谁也逃不过!” 南竹垂下的头双眉紧蹙,肩膀微微颤抖,状似恐惧。突然被人拖着臂膀,强势的从地上扶起。 头顶飘来李辰祁的声音:“南爱卿,一切有劳。” 连连点头。刚想提笔,外头传来齐澜的声音。 “殿下,药童来送药了。” “让他进来。” 南竹心思瞬间百转,提笔在纸上写下:药后,南竹想替皇上施针。还望殿下与三皇子回避。 “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即可。 不久后,待皇帝服下汤药,偌大的霖宫内,一干公公婢女统统退出了里殿。连得太子及三皇子,还有那齐大将军,一并走了个干净。 取出银针,燃上宁香,南竹走到龙榻旁,弯腰开始施针。 不再下跪,若是可以,亦不想弯腰。 眼前的人――这个曾经重他如山,又轻他如鸿的男人。 自己是真的,不想对他低头。 最后一针,看着手中的细针,南竹却停下了动作。 看着手中的银针静静不动,良久良久,没有进一步动作。内心有惆怅亦有些微感慨,不知作何解释,又作何言语。终究,缓缓回神,停在半空的手,慢慢落下。 一针既下,一切就不能回头。 “唔――” 床榻上之人猛地一阵抽搐,继而一口深褐浊血喷吐而出。南竹抬手,没有内劲,却是迅速熟练的连连出手,瞬间点下对方几处大穴。那本该插于周身的十几根银针,瞬间隐没入对方身体。而那抽搐的身体,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床上的老皇帝停止了咳血,一直紧闭的双眼动了动,渐渐张开。 朦胧间,只见一袭青色衣衫在身前晃动,唇边有人在替自己擦拭着。再努力细看,青衣人的正抬着手,一牵一动,竟与自己唇边擦拭的动作如此吻合。 那纤细的身形,淡淡干净的气息,恍惚间,令他忆起了一人。 “青衣……” 虚弱的喘息,几不可闻的声音,却让对方擦拭的动作一顿。 老皇帝没有察觉,只是依稀见到南竹的模样,心底竟生出一股痛来。 久违的感觉,十多年了,他还曾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他老了,确实老了,若是青衣在,也已不年轻了。 只是,他的青衣啊。为何当年要背叛自己,为何在自己想将天下与他分享之时,却传回了他与那漠北襄王勾结的消息。 是自己看不清,亦或是他对自己的绝望。当初的自己,竟然在一气之下罢他兵权,流放蛮荒。明知道,他为了替自己守下这片东霖江山,得罪了无数人。这无疑是让他送死,可自己竟是为权蒙蔽,为情所狂,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 这辈子他都无法忘记,那日被流放前,青衣在晨暮中的回眸一笑。 笑尽沧华,笑尽天下,更笑尽了自己的愚蠢。 “青衣,青衣。” 或许从青衣死后,自己便也跟着死了。若不是为了这东霖后继之人,他又何须守着可笑的皇位,一过又是十多年。 如今不过知命之年,却已似沧桑古稀。 突觉一阵刺痛从后背传来,面容扭曲之下,视线却逐渐清晰起来。皇帝这才看清,眼前之人并非心中那青衣,而不过是穿着青衣的丑陋男子。 “你是……何人?” 不愧是一国之君,即便才醒来,威严自在。而那不慌不燥的反应,更非寻常人所及。 南竹退开几步,抬手取过笔,匆忙写下:医仙弟子,前来替皇上诊治。 “你……”见他那模样,对自己不跪不拜不行礼。皇帝眯起眼,本想斥责眼前的小子太过大胆,却在瞥及他纸上之字时猛地睁大双眼,震惊的看向南竹,全身不由颤抖起来。 “你……究竟是谁?!” 如此熟悉的笔迹,别人不知,那段日日谈兵布阵,与自己挥笔畅谈的日子,自己怎会不知。上任东霖大将军青衣,写得一手刚柔并济的好字! 南竹笑了,不再云淡风轻,却是一抹讥讽,隐隐挂于唇边。 若我说我是青衣,皇上可信? 鬼神之说,无稽之谈。昔日的嗤之以鼻犹然在耳,如今眼前这堂堂一国之君,可信,可信? “不……不可能。” 不可能。他,真的会是青衣吗?会吗? 皇帝的双眼乱了,不再威严,不再气势浑然。那慌乱,让他显得更可怜,也更不值得人敬。 而面对皇帝的狼狈,南竹却笑了。笑得更肆意,笑得更明朗。 心中猖狂而笑:不可能,对,本就该不可能。那么,自己又为何站在这里,站在这人的面前?我葛青衣,为何还会活着站在你面前?! “你……” 皇帝又呐呐说出一个字来,却是在南竹挥笔的动作间停住。 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写字之人,记忆中的青衣与眼前之人重叠,却又不同。完全陌生的脸,陌生的身形,更不可能相符的年纪。然那股淡然,那股气息,却又如此相同。 皇上受惊,臣罪该万死。臣并非皇上口中所言青衣,臣只在皇上昏迷欲醒时错认下,喊出了这名字,故而才会有刚才好奇下的一问。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写完,笔一放,退后几步便跪了下去。 这一跪,南竹愿,青衣也不会不愿。 南竹愿,是为了那落下的催命一针。而青衣愿,则是为了谢过昔日未曾来得及谢过的知遇之恩。 前尘过往随风去,如今,便在此划下句点。 沉默了良久,才传来皇帝的声音。仿佛瞬间又弱了许多,已苍老到沙哑的声音。 “起来吧,朕……不怪你。” 那略带间歇的话语一出,南竹便叩谢起身,微一抬头看向对方,皇帝一脸神游,不知所想为何。 “告诉朕,是谁教得你习字。” 一眼看来,恢复了往日的帝王之气。稳而沉严,不容抗击。 取笔,稳稳写下:师父所授。 “你师父如今在何方?” 家师已仙逝许久。 “是么。也罢。”皇帝一声感叹,便再也不做声响。 皇上,请容我请殿下们入内,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已在殿外守候多时,如今皇上醒来,臣想前往告知。 “祁儿与翔儿吗?”老皇帝看着不知名的某处,忽而敛起了所有表情,坐起的身子靠回了床头:“去吧。” 南竹转身,一步步走出里殿,走出老皇帝的视线。 忽而停住身形,背后目光灼灼。侧脸回探,唇角若隐若现勾起一抹惊鸿浅笑。 他知道,这一笑像极了青衣;便是知道,故而才如此为之。 李祀,当年青衣之痛,如今,便由南竹来还。 以为不甚在意,以为淡然如是,却在真正见到皇帝时,才明白心底并非这般大度。 若只自己一人,或许恨意不会这么深。奈何帝皇无情,竟是连他手下皆不放过。 青衣军如今何在?自己离去后,早已在一次次毫无胜算的战争中,化为堆堆白骨。 还有那昔日文武双绝的墨衣,如今那一头白发何其刺目,皆因身后之人而起。 不再停留,百般滋味,往事回忆,唯有各自藏在心头。 出了殿外,回禀了皇帝醒来的喜讯,两位皇子匆忙入内,一群宫女太监亦跟着忙碌起来。 伺候的伺候,传讯的传讯,各自奔走。 齐澜本该借此守候在里殿外,如此表现机会,若是有些心机之人断不会错过。皇帝醒来,他自是功不可没。 人是他找来的,如今论功行赏,理应加官晋爵,更上一层。 然而,齐澜却在各路人马纷纷赶来霖殿之时,跟着南竹离开了这渐渐喧哗之地。 俩人一路并肩而行,与那些往来奔走的人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一则来,一则去。一则越往热闹之地,一则越往清冷之地。 迎面走来一群御医,南竹识得,便是这阵子一得闲便来与自己探讨医理的那群人。记不住名字,却辨得样貌。 几人脸色颇喜,行色匆匆,经过南竹身侧竟是没有发现对方。而故意避嫌的齐澜,早在人多之时先一步离去。 笑着摇了摇头,面对那群擦肩而过的御医,南竹心底有些淡淡的错落。 人呐,是否总该为那名利奔走一番,才不枉来这世界走一遭? 走离人群,松开手中的拳,一张纸条赫然入目。 唇边的笑渐渐回暖。 齐澜这人呐,总是爱做这些小动作。 老地方,不见不散。 心中揣摩了半响,循着记忆往前几日他带自己去过的幽静院落而去。 果然,才踏入那小小的偏僻院落,便见得那道昂然的身影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 南竹刚想开口,齐澜似是心有灵犀,同时转身。 忽而视线对上,彼此眼中皆是一愣,继而一方先笑,另一方跟着勾起唇角。 “我知你会找到这儿。竹儿果然是聪明。” 南竹闻言同时,人已走到齐澜身前。细细打量齐澜,今日似有不同,却谈不上是何种不同。那眼底深不可见,有些自己不懂的情绪正在酝酿。 南竹不喜欢这样揣测的心情,那会叫自己乱了心绪。而如此影响自己的,齐澜并非第一个,却是自己成为南竹后的唯一一个。 停在一步开外,南竹刚欲行礼,却被一双臂膀抓住了双腕,作势一拉,人便贴近了一副火热的胸膛。 “竹儿,以后私下见我,不必如此多礼。” 南竹须臾间已淡定,笑看向齐澜,点了点头。 齐澜微低头,看着南竹,一动不动。忽而猛地抱紧,将那矮了自己一截的身影狠狠搂在怀里,似是恨不得揉入身体中。 “竹儿,要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 南竹不由皱眉。齐澜,这是要去哪里? 然而,稍加分析,心思瞬间明了其中纷乱。 南竹不由心中苦笑:齐澜呐齐澜,或许,这一别将让你我一变再变。即便如此,我却无法拦你。忠心之心,你我皆有。只不过未尝过痛的你,与再世为人的我,已经截然不同。 “放心,没有人能伤害你。即便你在这宫中,亦没有人!”此话说得铿锵有力,而后声音又转,放柔下来:“若是有事,可派人去找徐斯徐大人。再者,翔殿下也答应了我会照顾你。” 李辰翔? 南竹埋在齐澜胸前的脸上扬起一抹冷笑。 自己,可从不信得此人。 至于徐斯,那晚惊鸿间匆忙的一见,亦是毫无半分印象。 “等我半月。我定归来。”昨日收到烟荷边关来信,一切已经布局妥善,如今东风具备,只待自己前往。 被困京中监视至今,也该是时候行动了。 “明日早朝,徐大人会上奏边关告急,我会请命前往平剿动乱。皇上既醒,那朝中局势势必赞稳,如此时机不走,更待何时。” 本不想让南竹牵扯这些权利纷争,然而此时已经回不了头,又何必再遮遮掩掩,徒增芥蒂。 自己离开前说个明白,彼此心中都好过。 “这场戏计划得太久,也该到最后的高潮。竹儿,我不瞒你。我与三殿下早就不谋而合。在我眼底,他才配得上东霖皇位。如今我便是借故平乱,实则与昨日便由清海关陆续分批出发的十五万大军在洛城汇合。而后一举回京,为三殿下做坚不可摧的助力。” 这番话语南竹所想几乎不差,然而听齐澜亲口说出,南竹还是震惊得僵硬在他怀中。 未曾想过,齐澜相信自己至此;也未尝想到,齐澜会真的在实践自己的承诺。 他说:南竹,我定不再骗你。 所以今日,他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全盘托出。 “竹儿,谢谢你,谢谢你替老皇帝拖着一口气醒来。否则,局势不稳,我亦不敢离开殿下前往行动。如今,老皇帝醒来,我便能放手而去。届时,即便逼宫,那也无可奈何。竹儿只需记得,无论如何,我定不会让你受伤。”齐澜看着怀里人。 南竹矮了自己半个头,南竹还只是个少年,南竹口不能言,南竹貌不惊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南竹,牵动了自从青衣死后不曾再为谁动的心。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竹儿。”等我回来,我便与你细细道尽过去,我便让你分享我的所有。日后,无论你是南竹或是那医仙的闭门弟子,无论你一举一动是否像极了青衣,你都只是我的竹儿。 南竹感到齐澜贴在自己背后的手上下轻抚着自己的背脊,自己的身体在他怀中缓缓放松下来。 然而心底一叹,有些事,他定要让齐澜知道。关于老皇帝,关于青衣。 然,青衣之事暂可不提,但老皇帝之事却不得不说。 伸手推了推齐澜,在对方微微惊讶之下挣脱了对方,眼神四下一扫,找到了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南竹 作者:濯炎 枯枝。 走去取来,在地上书起字来。第一次,南竹觉得口不能言的不便。然而,很快,很快自己就能改变这些。 皇帝活不过半月。 短短一句,让站立一旁的齐澜面色骤变。 一把抬起南竹的脸,双眼微寒的逼视对方:“你做了什么?” 心惊、心乱、故而失了分寸,露了本性。并非针对人,只是对此敏感的局势。 南竹心里通明,怎会责怪。齐澜,早在自己第一次遇见他,或许更久之前,就明白了他的为人。 若非心底关着兽,如何能成就猛将。 青衣,亦是如此啊。 不慌不忙,抬手拉开齐澜的手,继续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毒,无解。以毒攻毒,一时之需。 原来如此。 齐澜恍然大悟,继而想到刚才错怪南竹,心底不由懊恼。 “竹儿……” 大人,此处是何地? 南竹的玲珑心,自然是明白齐澜想法。故意扯开话题,只是给他一个台阶能下。 “此地乃三殿下已故母妃昔日住处。因生前便喜静,故而生后皇上便下令此处为禁地,非闲杂人等勿进,否则严惩不贷。” 南竹微楞,如此说来,此地便是秦妃的住所了?看齐澜在此熟络的模样,想必是经常往来。那齐澜与秦妃,又是何故。 似是听见南竹心底的疑问,齐澜平淡的声音在南竹耳边响起:“秦妃,乃我亲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忙,死忙,非常忙! 死忙,被训,还被骂! 我真的真的觉得特么的好不爽!!!!!哎……求抚摸求安慰求顺毛求睡觉……我还是更新了,我很自豪! 好吧,我承认这章我又要爆了,明日还有一更。谁让我懒人一个,真该考虑不去纠结内容提要了。 2/24/2011 今天差点儿又加班。下班回家发现爸妈做了最爱吃的番茄炒蛋 突然就有点儿感触,原来忙碌一天回到家里,能够安安心心坐下吃到自己喜欢的小菜,真的很幸福!t t 第二十回(倒v) 原来,齐澜的身份竟是此般。然,即为皇亲国戚,便是旁系,也不该徒有将军之称。怎地,也该封侯加爵才是。 南竹虽不点破,但齐澜已自他眼底看出了几番,不由笑道:“竹儿以为,我会看重那些吗?竹儿又以为,若如有此身份,今日还会有我这手握三十万兵马的上将军吗?” 是啊,如果齐澜有那层身份,怕是皇帝不欲除之,亦不会交付兵权。更别提那有心之人,太子、皇后之流,不加刁难,不将人往死里打压,自是不能。 南竹无声一叹,手中突地传来热度,微微抬头,望进齐澜那双漆黑如墨的眸中。心底一动,反手悄然回握。 能将此事告诉自己,齐澜这人,自己如何能不帮。且莫说心头那若有似无的悸动,但就为一知己友人,便是值得。 “竹儿,我要你好好的,好好等我回来。” 那手上的力度渐渐加大,握着略显冰凉的手,就像是要镶入肉中。 南竹突然想问,为何对自己这样上心?然转念间又已作罢。 他怎的就忘了,齐澜与自己不算陌生。 子奕,那名少年的性子,向来大咧。曾几何时,跟随自己身侧之时,依稀记得那爱慕的目光。可现今,自己已不再是青衣。只不过,记忆恢复那日,点滴的行为举止,流露出往日我身影,自是无法避免。 或许吸引他的是与青衣间或相似的点滴,举手投足间的那份感觉。但南竹始终信着,除却这些,齐澜总是别有心思。 如同自己一般尚有迷茫,彷徨不定,无可捉摸。 不过,唯那心思是向着自己,便足矣。 人与人相交之始,皆是如此啊。 想到此处,不禁心底豁然开朗。待那人握着的手一松,南竹借机双手一伸,就着便利,近身环住了对方腰身。 感到齐澜整个人一僵,唇边不由泛出一丝狡黠的笑来。 堂堂上将军,竟被自己逮住了这般尴尬的窘状,如何想来,皆是令人心头乐意。 “调皮。” 齐澜瞥见那笑,不由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笑意染及眼底。 只怪这是南竹第一次如此主动,意为,怀里这特别的少年,终也并非对自己毫不动心吗? 单就这番所想,齐澜心里就一阵欢喜。后又摇头叹息,自己何时成了此版毛糙的性子,当真不可取、不可取啊。 话虽如此在心头说与自己听,表面倒也未表现出一点不悦。反而一手伸着揽了人,另一手抚上对方的墨发。 心头一动,那大掌流窜过南竹头上木簪,那一头长发顷刻泻下,惊了怀中人,亦惊了他自己。 齐澜直直的看着南竹,往日的清淡之气衬着满头墨发,风轻扬而拂人面颊,心底竟升起一股燥热。 怀中之人微微抬头,那双清澈的眼底带着些许疑惑不解。眼神无何不妥,但偏生就是在齐澜心底一阵撩拨,瓦解着他的自制。 终究,风过无痕,带起那股清淡至极的药香,也燎起齐澜心底那无法平息的欲火。 带着人飞身疾奔,南竹不及回神,须臾已俩人双双落定。 环顾四周,是自己熟悉之地。入宫以来,此处便是自己的居所。身旁那搂着自己的人喘息着,不同以往的沉重,似还有些隐忍之意。 南竹心里一惊,忙探过手搭上对方手腕。 莫非是毒发? 然,那平缓有力的脉搏,并无任何异常。南竹心底稍稍一松,突就被人一拉进了屋。 “砰” 门合的有力,几乎同时,下颚被人一把抬起。 南竹看着近在咫尺的齐澜,那双本就深邃的眼,此时染上了不可窥视的意味,无法捉摸,叫人心慌。 “竹儿,我想要你。” 低沉的嗓音,与往日有所不同。虽则依然不容置疑,却多了份浓浓的情欲与征询。 不想勉强,故而有此问。若眼前人当真不愿,齐澜自认还不会枉顾强上。 南竹心底窘迫,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助。昔日并非未曾有过床地之事,只不过时隔两世,又厉逢巨变,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本想着与齐澜相处一段,慢慢交心,却不料此人今日会突然有此要求。心下当真不知作何回应。 他不是推拒,也并不在意。只是若要心甘情愿答应,还真做不到。毕竟,往事虽释,却依旧有那身影纠缠在心,一时无法挥洒而去。 一朝背叛,又岂是能轻易再敞心胸的。 垂下头去,南竹不答,只是面容上的表情淡了几分。木然的立在那里,齐澜却看出了他的不愿。 心高气傲如他,何时想要之人还需征问一番的?何况身居高位,他日又必定是新皇助肋,权倾一方。谁人不愿与他攀亲带故,谁人不愿他亲睐一番?倒是眼前的人,过去是小厮时便是如此,如今跟了自己许久,又入得宫中受到赏识,却依旧如昔。 一时之间无所动,俩相静立。最后,终是在一声叹息中化解了尴尬。 “南竹,终究是有那日的。待我回来,便由不得你拒绝了。” 言下之意,今日便算作罢,他日是真不容抗拒了。 然南竹听闻,却是笑了。 齐澜,是真将自己放到心里去了。这人身份脾性,自己怎地不知。当日他将自己买下,与自己初见之时,便是咄咄相逼,毫不留情。 如今能这般待自己,算是得幸了。 当下心里动容,那面上亦不再清冷,对齐澜露出笑来。 齐澜刚平息欲念,哪知这厮竟几次三番撩拨,当下奈何不得亦恨不得。只能将人一把提起,挂在自己身上倾身便吻了上去。 不同那日在屋瓦上的厮磨温情,这一吻即霸道又强势,透露了齐澜本身的性子。南竹倒也顺从,放柔了身体,任那人在自己口中肆虐。 直到呼吸不稳,额头渗汗,那人才稍稍放开自己,将自己困在自己双臂之间。 齐澜见那红肿的双唇,那心头稍缓的欲望竟又滋生起来。这反反复复如何是好?怕是下一刻就破了自己的承诺,将人压到床上肆意妄为一番。 及时退开几步,避开眼去不看南竹。 “厉。” 只一声,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屋中。 来人屈膝而跪,低头应声:“属下在。” “我不在的日子,替我照顾竹儿。”话说到此,不免看了看南竹。只见对方面目淡然,倒并未被齐厉的出现而惊吓到分毫。 齐澜笑意更深,他看中的人,果然与众不同。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心细胆大胜于常人。 “主子三思,恕属下无法答应。” 第一次,齐厉在齐澜的命令下回答了“是”以为的其他字。 齐澜不恼,他明白齐厉的为人,亦明白他在想什么。故而只是一叹道:“厉,你跟着我多久了?” “承主子不弃,属下自被主子所救,入府追随至今,已是八年。”齐厉一板一眼的回答。 八年,果然是许久了。齐澜看着忠心的属下,心底更是放心:“八年来,作为暗卫,你确实出色之极。故而如今,我将重要之人托付与你,希望你莫要叫我失望。” 猛地抬头,齐厉不可思议的看着齐澜,继而惊慌、迷茫、恍然大悟。最后匆忙低下头去,不敢再有所逾矩。 “属下……”话才开头,便叫人断了去。 “他对我有多重要,别人不知,你却该知道。我何曾让你如此忠心保护一人?何曾让我忠心耿耿的属下,去追随一个外人?”齐澜话音平缓,但那跪着之人却听得句句心惊。 “日后,他便是你主子。厉,却了你的齐姓,跟着他吧。”齐澜面色淡然,“往后,他在你在,他死你也不必活于世上。” 南竹站在一旁,本来淡然的面容上双眉一蹙,尚来不及劝阻,那跪在地上之人“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便冲自己瞧来。 那眼底的忠诚让南竹无法拒看,善意的回以一笑,但听那人唤了声主子,人便又朝自己磕了头。 也不看他,南竹反是看向齐澜,眼底流露些许不满。 “怎么?”齐澜轻笑:“呵呵,竹儿有何不满?厉已是你的人,若是不满,也该听你之命。” 南竹走到桌边,抬笔在纸上刷刷写下几行字,折返那跪在地上的厉身前,蹲了下去。 厉心惊,跪着向后退了几步。但见一纤细白手递来一纸,其上字迹透着隐隐的刚毅。不由跟着将那字句看完。 齐厉还是齐厉,南竹日后还望多指教。既奉我为主,那便该听我的。日后你我,不分主仆,只是朋友。厉也不再是暗卫,便大大方方站于阳光下,又何妨。 心底为此撼动,厉双眼涩然。大丈夫泪不轻弹,然如今眼前之人,却是叫厉常冷厉之心,无不动容。 “……厉,谢过主上。”齐厉又是重重磕下头去,却被人抬手阻止。 南竹拉着人站起,再求助般看向一旁环臂而立的齐澜。看看这人,总喜欢在旁看乐子,如今,竟连自己也成了他的乐子不是? “既然你主子不介意你的齐姓,那便留着吧。只是不当暗卫之事,日后再提。如今时局不稳,不好让人大摇大摆守在你身侧。竹儿,可好?” 这后半句是对南竹说的,见南竹犹豫不过片刻,便点了点头。齐澜心里柔软,挥了挥手,遣了厉退避。 “如此有人在你身侧,我也放心。” 南竹听闻,也是窝心。继而想到什么事,脸色一变。抬手在纸上写下:当日替大人购药,制作那药丸数量不多,此时怕是不够用了。大人的毒,必须解得彻底才好。 齐澜见状,知是南竹关心自己,虽是有苦难言,却依旧安慰道:“明日我便要准备动身,我的身子我还清楚,这毒拖上一拖还不碍事。待大局定下,便让你这医仙弟子替我解了去,可好?” 南竹虽不愿他带着那毒犯险而去,却是知道解毒耽误时辰,更非一日就解。他身负重任,自然是不能耽搁的。 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又想到自己的嗓子,不由耐着性子写下:待大人回来,南竹定治好大人的毒。 还会给你一个惊喜。 只是这一句,南竹未曾写下,压在了心底。而所写的却是另外一句:南竹替大人准备些药,每日一次,能抑制大人体内之毒。 齐澜不好拒绝,点头而笑。 “南大人是否在?” 屋外突然响起询问声,齐澜一挑眉,看着南竹狼狈的模样。之前与自己的百般,一头青丝尚为梳理,衣襟尽是凌乱。 此番模样不细看还好,齐澜有心看来,却是心悸难耐。又想到屋外的人,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推了门走出去,反手便将那门合上。屋外之人一见出门之人,震惊之余慌忙跪下身去。 “不知将军在此,属下乃禁卫军白轩,奉太子殿下之命,请南大人前往霖殿。” 齐澜眯起了眼,本就气势迫人,此刻更是毫无保留施压。地上那名唤白轩的禁卫军的身子突然又沉下几分,整一人跪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竹儿,可好了?”视线盯着身前趴伏之人,声音却是轻柔的问着屋中之人。 只听那屋中一阵细琐声响,再间歇,门边“咿呀”一声打开。 缓缓走到齐澜身侧,一手不着痕迹的扯了扯齐澜的衣袖。 齐澜侧目,见南竹已整理好一身凌乱,唇一勾,顷刻间迫人气势收敛大半。抬头轻一整南竹胸前衣襟,朝那地上之人道:“去回禀吧,就说南大人这就前往。” 白轩一点头,领命而去。走前,似是鼓足了勇气,侧目往后瞥去。不料与那双冷厉的如鹰般的眼对个正着,心底一慌,竟是再也不敢多加窥探。 如此迫人之势,也唯有东霖上将齐澜才有。比之自家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主上不允许楼中上下轻举妄动,以如今杀手楼的能耐,对上此齐澜,无疑以卵击石。 心底怅然,却又忧心。主子让自己送出的铜牌,至今尚未完成所托。那跟在南竹身边的黑衣人,亦是不凡。 看来自己这番混入宫中,想要得手,也不容易。 许是因为皇帝醒来,明日便要离开上京。此刻的齐澜一反常态,非但没有避嫌,在听闻太子传令后,反而与南竹一同前往。 霖殿之外,俩人相继参见。 不久,一名太监迎身前来。恭敬朝俩人行礼:“两位大人随我来。” “有劳公公。”齐澜认得,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皇帝卧病期间,他亦守在一旁,对宫中之事,风吹草动,皆能一一记下,向老皇帝禀告。 当日之所以敢在朝堂上当众与钟家对峙,也是因得公公在皇帝身旁早就提及钟家之事。 有恃无恐,方敢大声说话。齐澜也不是傻子,精打细算步步为营,自是懂得。 如此说来,这公公也算做是三殿下的人。 “公公,皇上身子如何?” “回大人,皇上醒来,身子还虚着,南大人前去,凡事说得五分足是最好了。” 齐澜听了一挑眉,看向身侧的南竹,眼底分明在问:皇帝醒来,倒是不知你与他已经聊上? 南竹回以一笑,淡淡的一如寻常。但齐澜却读懂了里头的意思,那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也不恼,但听那公公又开口:“南大人好本事,能让皇上醒来。想必,此次皇上定然会大大赏赐。” 公公知道南竹口不能言,故而说这话时,面色带笑的看向他。 南竹摇了摇头,却是谦虚的意味更多。 不时,俩人已入了外殿。这才发现霖殿里还有好些人,连着几位朝廷重臣,还有几位不常露面的王爷,都在场中。 见了齐澜,有些人拱手行礼,有些人则淡淡点头。齐澜双目一扫,冲着几位衣着绛紫的华贵男人一揖。 那几位不是别人,正是当场皇帝几位在京城分爵的王爷。 “齐将军好久不见。” 齐澜见一人冲自己走来,脸色不变,只是恭敬的回道:“巽王,确实好久不见。”这巽王乃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如今,也不过而立之年。与自己的岁数相差无几,自然昔日的交情多了几分。 “我刚从各地游历归来,却未料到皇兄除了这些个事。”巽王目光一转,看向齐澜身侧之人:“南大人,多亏了你妙手回春。” 南竹诚惶诚恐,退后几步忙弯下腰不敢抬起。 虽则有齐澜在身边,但该做的表面功夫,定是不能随便落下。 “大人无需多礼,快些个进去吧。侄儿们在里头定是待的心急了。” 从巽王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他一径笑着,向来是位斯文儒雅之人。只不过,皇家的人,怎地都不能以表象而论,南竹不及细想,便被那公公领着往里殿走。 “齐大人,不如留下与本王聊聊。”见齐澜想要举步跟上,巽王轻轻往左一步,拦了对方去路。 齐澜心里一沉,却没有鲁莽。“王爷,闲聊之事不急于一时,此刻臣担心皇上安危,便在此等候吧。” 言罢,往一旁一站,便再也没了声音。而不知是有意无意,他站的位置,恰好离那通往里殿的走廊甚近。 若是武功修为高超之人,宁心静气,想要听得里殿之事,并非半句不能。 “齐将军,你往这一站,可把我给比下去了。” 这熟悉调侃的声音一起,齐澜才发现身侧所站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如今皇上身边的红人徐斯。 “徐大人此言差矣,为人之臣,只要忠君便可。攀比之流,实非可取,莫要再说了。”齐澜这古板性子,也算在朝中出了名。会说出此番话,众人一点儿也不稀奇,只除了齐澜自己心底无奈与那徐斯眼底闪过的狡黠。 “将军说的是,是徐斯粗浅了。” 至此,俩人不再多言,纷纷站定,只等里头的风云变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剪头发做护理,回家累的往床上一趴,呼呼就睡死了= =!没办法,一星期就这么两天休息日。哎…… 2/27/2011 明天会有三更。今天继续码字。 第二十一回 距离南竹离开霖殿至再次回到殿中,不过也就半日。看着皇帝靠在床头的气死,却是较之刚才好了许多。 老皇帝靠在床头,床榻前站着的是俩位皇子,再来,一名衣着华贵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几人,侧身坐在床沿。 南竹见她一手托着精致瓷碗,一手持着汤勺。那插着金步摇的盘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满身的凤飞华服,衬着一身高贵。 只片刻,此人来历已在心底浮现而出。 “是南竹来了。”李辰祁先一步发现公公领着进来的南竹,此刻心底放松,脸上的笑带着几分真切。“快快上前来。” 南竹垂目疾步上前,待一米开外停住,向几人跪拜。 因的无法开口,唯有身体上的行动表示得更为诚恳恭敬。 此刻,难住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对着那几位高贵的人行了大礼。而那几人不命其平身,自己变不能起来。 “起来吧。” 说话的是老皇帝,此时他已然醒来,那自当轮不到李辰祁再随便做主。 南竹起身,依然是垂头立在一旁。他不知皇帝唤自己来是何意,也不想过多揣测。他只道,如今这许多人在场,那皇帝定不会流露出任何异样。 认识他那么多年,这点性子,南竹自认是摸得准。 果然,但听那床上之人依旧虚弱的声音,却透着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道:“南竹此番救朕立下大功,而今朕赐你黄金千两,拨京城西侧青玉庄与你,封太医殿总使,官拜两品。” 皇帝这厢说完,南竹却并未立马接旨。众人以为南竹是震惊于皇帝赏赐之重,却不知他心底根本不屑受之。 倒是一旁的公公心下担忧,怕他触犯龙威,忙上前斥道:“南大人还不接旨谢恩。” 南竹这才回神,心里一敛,跪拜下去,冲着皇帝重重磕了个头。 一旁的李辰祁与李辰翔看着这幕,心中是各有打算。如今皇帝开口重赏,南竹已今非昔比。这皇位之争里,怕是又多了一人需要考量在内。 “皇上,粥凉了,臣妾命人再去热热。” 柔柔的嗓音,娇媚动人。体贴的替皇帝掖了下被子,女子缓缓站起,捧着手中碗,慢慢转过身来。 倾国倾城,四字足以。 女子一抬手,便有宫女接过碗来,奉命速速离去。而女子此时一双凤目紧紧锁着殿中南竹,忽而唇边露出一笑,教殿中富丽堂皇之景也为之失色。 “南大人果然一表人才,医术超群。”女子言罢侧身对皇帝祈求轻言:“皇上,能得此栋梁,乃我东霖之福。” “皇后说得是。”皇帝对上女子双目,忽而错开,又看向殿中南竹,似乎有些晃神。 那一声皇后既出,南竹便暗自苦笑。果然,自己尚未认错人。只是昔日那抹宫中傲梅,如今怎地成了这般模样。 虽则蚀骨销魂,却是带着冷毒,无法亲近。 皇后,她终是实现了她立下的毒誓,得到了她想要的地位。然而,这一切,依旧换不回昕墨归来,只会将那人越推越远。 若当年放下一切与昕墨离去,若当初没有犹豫皇后之位,今日的他们便不会如此。 咫尺天涯,相忘江湖。 一头白发为了谁,一曲离别愁断肠。 宋萱秋,如今,你已回不了头。 “母后,您不是前些日子一直道头疼,不妨让南竹替您瞧瞧。”说这话的是李辰翔,见他一脸忧心,似是对宋萱秋的病十分着急。 不过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南竹,这一次,不知三殿下又怀的怎样心思。 “怎么皇后身子不适?” 此刻皇帝的声音略显担忧,看来皇后在皇帝心里分量不轻。 “臣妾这些小毛病不碍事,这阵子一直挂心皇上安危,又听闻皇上下令不许擅入霖殿,臣妾今日才得以来见。臣妾这几日日夜不得安睡,如今见皇上无碍,臣妾的病自然是好得。” 一语至此,眼角竟染了湿意。 皇帝喟叹一声,病弱的手硬是抬起,握住了皇后那软弱无骨的芊芊素手。“让皇后挂心了,朕现下无碍,便让南爱卿替你看看去,朕也好放心。” 皇后听闻,眼角的泪终是止不住滑落,一声“皇上”,人便委了下去,伏在皇帝龙榻旁,埋首于其身前轻轻泣吟。 皇帝也是动容,不停安抚着她的情绪,便对两名儿子道:“你们母后身子不适,你们怎地也不好好照顾。日后若我百年,怕是你们更无法无天,爬到太后头上去了。” “儿臣不敢。” “父皇息怒。” 李辰翔与李辰祁双双跪下。只是垂着的脸上皆非悔过之情,唯有阴狠与不屑。 宋萱秋并非他们的亲生母亲,只是坐了那皇后的位置,便由不得他们不喊声“母后”。 而在俩人看来,这宋萱秋手段高超,不禁将皇帝驯服,更是对皇位意图明显。唯有那老皇帝,越来越糊涂,竟是看不出个究竟。 眼下,但刚刚那句,便是确保了此女将来的地位。 只不过,无论是李辰翔抑或李辰祁登基,皆容不下此女做大,定是要她好看的。 “皇上莫怪。翔和祁俩人平日忙于朝政,将东霖政务打理得顺顺畅畅,如此有作为,忽略了臣妾也于情可理。”宋萱秋抬起头,面上犹带未干泪迹,那双晶莹黑眸,直叫人心底涌起怜惜。 “秋儿,还是让南爱卿替你看看吧。也好让朕放心呐。”皇帝言罢,将视线看向殿中始终垂头而立的南竹,吩咐道:“南爱卿,朕的皇后便交与你了,若是治不好她的头疼,那……” 皇帝说话只七八分,未曾说满。南竹心里明白,立刻领命跪拜。 “如此便好,朕相信南爱卿的能耐。”皇帝胸口呼出一口浊气,继而拍了拍皇后的手:“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朕起榻去看你。” 此话一出,送萱秋立刻展颜一笑,继而脸上微红:“那臣妾先行告退,臣妾等皇上明日来。” 之后,在皇帝的应允下。皇后带着南竹一并往凤霞宫而去。而途径外殿,南竹匆忙抬眼找寻熟悉之人的身影,而后与那人的双眼对个正着。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南竹微一勾唇,算是当做回应。 他懂了齐澜眼底的意思,他也知道――这个皇后不简单。 待回了凤霞宫,皇后便将南竹一人扔在了外殿。几位宫女太监随着她入内,而南竹便愣愣的站在外殿,一等便是几个时辰,直到日落。 “南大人,皇后娘娘请您入偏殿一同进膳。” 一名宫女匆匆行来,见到南竹有礼道。只是脸上表情过于僵硬,那眼底还稍稍带着不可察觉的厌恶与不屑。 南竹一点头,友善回以一笑。在宫女些微的惊讶中,对她一比做了个手势。 宫女慌乱,忙转身走在前头,领着南竹往偏殿而去。 “娘娘,南大人到了。” 宫女将人带到,禀明了皇后,便退了下去。 南竹未先推门而入,而是在门口听候里头人的指示。不多时,那门由内打开,一位公公笑脸迎人的对南竹道:“南大人请。” 入了殿中,偌大的八仙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御膳。而那桌前,仅放了两把上好的楠木椅,一把空着,另一把坐着的,赫然是当今皇后宋萱秋。 “南大人,请坐。” 礼不可废,更不人叫人说了闲话得了把柄。南竹按礼数行见,之后才走到空悬的那把椅子前坐下。 “南大人莫怪,之前回里殿梳洗一番,让大人在外等了许久,本宫在此以茶代酒,向大人赔不是了。” 此时的宋萱秋比之刚才又截然不同。若刚才是美艳动人,蚀骨销魂。那此刻便是清新高雅,傲然脱俗。 这女人,果真不凡。 南竹装作惊心慌乱,忙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对宋萱秋弯腰躬身。 “大人这是做甚。本宫理亏在先,大人切莫如此了。若是大人定要如此,那本宫收回这杯茶便是。” 说完,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失落之情犹然外显。 好手段。 南竹心中一叹,便也顺水推舟,坐了回去。双手一接宫女递来的茶,对着皇后推了一推,先举杯饮尽。 “好!”皇后亦跟着喝尽杯中茶,“南大人果然不是俗人。”眉眼间染上几分喜悦,宋萱秋对身旁的宫女道:“去取来笔墨。” 南竹不会说话,这在宫中已不是秘密。此人能以残缺之身受到皇上重用,必将会成为东霖史册上又一奇谈。 待笔墨取来,皇后笑道:“只是想到南大人有所不便,取来笔墨也好让你我畅谈一番。” 畅谈?怎么个谈法?又是谈的什么? 南竹心里冷笑,脸上却丝毫不变。取了笔沾了墨,便在纸上写起:多谢娘娘替臣着想,臣惭愧。 “哪里,大人医术高超,本宫的病还有劳大人费心。” 南竹定当尽力而为。 “听闻南大人与齐将军颇有渊源,本是齐将军府中门客,是否如此?” 南竹抬笔,毫不犹豫的写下:确实。齐大人待臣有知遇之恩,臣昔日落魄,正是大人出手相救。 这些话三分假七分真。假假真真,真真假假,才不宜被人察觉。 “果真如此。那么南大人定然与齐将军交情匪浅了。”宋萱秋看向南竹,看着他的每个动作,每个反应。 但见南竹依旧不曾细想,抬笔便写下:臣不敢高攀,将军何等人物。臣昔日不过是小小门客,如今能替皇上治病,受得皇上赏识,皆是由将军而起。他日但求能替将军治好旧疾,便足矣。 宋萱秋听闻脸色一变,却掩饰的很好。 而只这一下,便让南竹瞧了去。心头怒火顿生,本是刺探之意,却不料皇后果然有所反应。那齐澜身上的毒,莫非真是…… “将军有旧疾?本宫未曾听闻。南大人,将军乃当朝栋梁,若有旧疾可需好好治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南竹 作者:濯炎 。”宋萱秋见南竹表情无异,似是未发现自己刚才慌乱下的神情,不由心里松气。“看本宫糊涂的,本是邀南大人进膳,如今菜都快凉了。来来来,动筷动筷。” 皇后一笑,算是赔礼,先举筷夹了片鸡,而后示意南竹动筷。 席间,皇后总是若有似无的闲聊问话。虽刻意避免,但南竹心思慎密,她问句中的心思自己又怎会不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是应答如流。 席间,皇帝、李辰祁、李辰翔皆被提及了一番。便是连自己,亦是不曾错过。 饭后,南竹被唤入里殿诊治。为免遭人闲话,南竹以丝线搭脉,至于垂帘诊治,便免了。 他与皇后都同席进膳过,若真要治罪出岔子,要逃也逃不过。 开了几幅药方,交代宫女一些事宜,借由天色不早之故拜别。而后去了次太医殿,替自己的喉咙煎了副药服下。又想到明日齐澜就要离开,忙准备起先前因被打断而未曾备妥的药丸。随后双眼在四周一阵搜索,提着笔在纸上写下“厉”字。 须臾间,黑衣男人凭空而现。刚想对南竹下跪,被人一把拽住了袖子。 南竹笑得淡然,心里早有准备。故而当人想行礼时,一把就阻止了对方。他看着齐厉,不肯退让分毫,直到确定对方妥协,才退开一步,在纸上写到:替我去将这些药送给大人。 厉有所犹豫,迟迟不肯接过那小小的瓷瓶。 南竹知道他心思,便又写下:此是宫中,我安全无恙。何况你去去就回,用不了几个时辰。大人明日就要离开,我尚不知能否再见上一面,这药若不交到他手中,我不能安心。 齐厉见了那些话,抿了抿唇,接过南竹手中的瓷瓶。冲着南竹一点头,飞身离去。 见他离开,南竹心里稍定。 一路回到回到自己居所时,却已是午夜十分。 开了门燃了灯,走近桌边刚想坐下,却忽而脸色大变的看着桌上异物。 这是…… 伸出的手略微颤抖,南竹却逼迫自己镇定。当那物被捏在手里,冰凉的感觉霎时渗入手心。 铜牌,自己在街道上遗失的那个铜牌。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是谁?到底是谁将它还来? 心底隐隐有个人形,而南竹却不想去多虑。 只不过,纵然不去多想,然老天总叫人事与愿违。方宁下心神,一道不容忽视的陌生气息,陡然在自己身后出现。 南竹还来不及转身,整一人便被搂紧一副胸膛中。 “数月不见,倒是飞黄腾达了。” 单此一句,脑中那名字便径自浮现:阎、绝、杀。 第二十二回 他为何会在此?又有何目的? 心头疑云阵阵,在此敏感之际来京中,莫不是与朝堂之事有关?加之当日在清泉初见,满口提及齐澜,阎绝杀与齐澜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身后之人双臂收紧,南竹只觉腰际一麻,倏地皱眉瞥向身后。 那冷冷一眼,却叫阎绝杀唇边扬起笑意。南竹继而垂眉,欲回过头去,然阎绝杀适时出手,一手将他下颚捏住。 “怎么,似乎不待见我?” 南竹被迫扭着脖子,身体又动弹不得。方才自己的那个表情落入阎绝杀眼底,怕已是更勾起他的兴趣。 “我差点儿忘了,你不能说话。”一把放开南竹,阎绝杀抬了抬下颚,指了指桌上的笔墨。“有什么话想问便问。” 犹豫片刻,南竹一叹气,踱步到桌边执笔写下:此处乃皇宫大内,公子前来就不怕出岔子? “哈哈哈哈。”阎绝杀见此大笑,面露几分狂狷:“怕?这辈子我还没怕过谁。”即便是那齐澜,自己也不会用个“怕”字。 南竹不恼,此人的脾气早就了解几分。杀手之流,风里来雨里去,刀口舔血度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朝失手便是个死字,和这些人说怕,倒是自己欠缺考量了。 想至此,不由面露浅笑。而那阎绝杀瞧见,倏地眯起双眸来回打量。 公子不知为何事而来? 换个说法,自己没那闲情逸致陪他叙旧。虽说他不怕,可自己不想令人怀疑了去。宫中是什么地方,岂能让人随意来去。若因此让自己牵扯进什么事,自己倒是无妨,但怕齐澜忧心。 “若我说只是想来看看你,又如何?” 南竹闻言,毫不犹豫回到:若是如此,那么公子见到了南竹,更深露重,公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哼,南竹。我当日怎么就看走了眼。”虽是一声冷哼先出口,阎绝杀唇边的笑意却不减分毫。 他感兴趣,越发对南竹此人感兴趣。无关任何人,便是南竹本身让他有此想法。 南竹便是南竹,公子又怎会看走眼。 不想与阎绝杀过多牵扯,南竹每字每句都带着几分生疏。更何况,他与阎绝杀本就无多大交情。 走近桌边,阎绝杀看了看南竹,随手拿起桌上的穷奇令,翻转把玩。 “可知此为何物?”阎绝杀也不看南竹,径自问着。他并未打算听见南竹的回答,故而只稍稍一顿,便接着开口:“此令乃黄泉杀手楼楼主信物――穷奇令。” 南竹蹙眉,他本就想过此物不凡,却不料如此有来头。既然是杀手楼楼主信物,那么眼前的阎绝杀身份,不言而喻。 黄泉杀手楼,江湖第一杀手组织。 “那日初见,我向你打探齐澜消息,可知为何?” 南竹不言不语,只将目光紧紧盯着阎绝杀。忽而见他对自己一笑,顿觉妖娆。然南竹只感心底微沉,别无其他。 “因为,有人出了高价卖他姓名。更因为,我欠那人一个情。所以,我要杀齐澜。” “啪嗒”一声,笔杆落在纸上,狠狠划下墨迹,晕染了一纸。 果然如此吗?果然是为了齐澜而来。 不自知的染上寒意,南竹面色不变,然周身的气势陡转。 阎绝杀亦不是凡人,但见南竹的模样,心下惊讶之余,不免微微拢眉。他只想到南竹性子特别,又似藏着什么秘密。如今看来,这秘密必定惊人。 小小一名下人,即便如今平步青云,却也不该有如此杀气。不同于杀手们的气焰,而是带着压倒众生,俾睨天下的霸气。 南竹,你到底是谁? 忽而气势顿敛。南竹低头看着那一纸墨染,再次提笔,在未被殃及的空白处写下:公子现在还想对大人不利吗? 不过片刻已经心中参透。如若依旧要对齐澜不利,怕也不会来见自己。更何况,这些日子,并未听闻齐澜遭人刺杀的消息,想来潜伏至今尚未动手,并非阎绝杀的作风。 但他竟然知道自己在宫中,知道自己在宫中发生的种种,只怕宫里定是混入了他的眼线。 区区一名江湖人士,如何能有此作为?哪怕是买官,在此特殊时期,只怕也不能。 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 阎绝杀没有多想,只唇边略带嘲讽的一笑:“杀?哼。南竹,如今我动不了你。但他日,这朝中一切落定,便是他与我各凭本事了。” 南竹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幸好,阎绝杀和齐澜间并非对立。看来,自己猜想的不错了。只不知,是李辰翔拉拢了他,还是齐澜自己使的手段。 想到此,心思百转,写到:公子只身前来总是不妥,宫内高手如云,公子武艺高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还是小心为上。 言下之意,这里不宜久留,南竹自己也不想他与自己过多牵扯。 阎绝杀何尝不知道南竹言语里的驱赶之意,心里不悦,遂收起笑意。只扳着脸,冷冷道:“你不必拐弯抹角,想要我走直说便是。只是这走不走,由不得你来决定。” 然次一时,门外忽而传来敲门声,接着略显焦虑的声音传来:“楼主,事情有变。” 南竹只觉这声音熟悉,但见阎绝杀一皱眉,随手一挥,房门一开。 一道人影跃入屋内,见了南竹不看一眼,只自顾自对着阎绝杀躬身:“楼主,狱中有变。” 南竹借着屋里亮光看清了来人,这才明白为何阎绝杀能有恃无恐。原来下午来寻自己去霖殿的那侍卫白轩,是阎绝杀的人。 好一手精心巧妙的安排。好一个城府极深之人! 这一场场安排转变,只怕未到李辰翔登基之日,永远也无法揭晓。 下意识的,南竹已认定阎绝杀是李辰翔那派的人。而白轩会在李辰祁身边,也无疑是他们的安排计划之一。 听到白轩的禀报,阎绝杀面色一变,阴沉几分。 “该死的!”咬牙迸出一句,再一看南竹,转身迅速离去。“走。” 身后白轩听令,毫不犹豫地跟着离开。 待俩人离开,南竹缓缓在桌边坐下。他必须静下心,好好理理头绪。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总觉得自己错漏了什么。 阎绝杀来皇宫中,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至今还未得到答案,只知他如今不会对齐澜造成威胁。而明日齐澜便要离开京城,到时漩涡的中心便会转移到自己这方。李辰翔自己不得轻信,可眼下又由不得自己不信。 如此境地,自己该如何应对? 还有那宋萱秋,如若他不肖想这皇位,那尚且还好。如若不是,那自己又该如何? 便是昔日昕墨与自己的交情撇开不提,萱秋好歹也算自己半个妹子。物是人非虽是,人情凉暖尚在。自己,怕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走上绝路。 一时间烦躁絮乱涌上心头,南竹不由开口一声重叹。 “哎……” 沙哑粗糙的轻微声音从喉头溢出。 起初是毫无察觉,继而浑身一僵,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的喉头。 “我……” 轻轻再开口,一个单音溢出喉头。震动着喉头,带着刺痛麻痒,却确确实实穿透了那层阻碍,发出了声来。 他,能开口了! 藏起眼底的欣喜,先前的郁结一扫而空。只想到明日齐澜要离开,若能见上一见,若能亲口同他说句话…… 想到此,南竹一下从椅上站起。心里百般思索,唯有一人能帮自己――李辰翔。 犹豫再三,刚要跨出步去。突然一阵喧哗声在外扬起。 “刺客!有刺客!” “快,捉拿刺客!” 心里一惊,莫非是阎绝杀被人发现? 不对,白轩既然是侍卫,如何能让阎绝杀随意被人发现?更何况先前提到狱中有变。推算时间,从此处到天牢,绝不止这些时候。 思绪回转间,回身吹灭烛台。屋中一片漆黑,南竹躺会床上。 此时屋外噪乱,未免多生是非,还是该佯装入睡。 岂料,才做此想,侧边的窗户忽而开合。一股不算陌生的气息顿时突兀的出现在南竹屋内。南竹静躺不动,来人却一步步靠近床边。 脸上一阵劲风划过,白皙的脖子上只觉一片刺痛。生生被人划开了细微口子。 “起来。” 黑暗中,南竹径自皱起眉。只这一声,他心底已经辨认出来者。而正因为此,才不免错楞之余更有震惊。 钟璃,他怎会在此? “狗官!便是你害了我家相爷!” 一把将床上的南竹拽起,钟璃满身戾气,一手持匕首,紧紧贴着对方脖颈。 然而,月光斜射入屋内,钟璃才将人拖拽下床,便借着朦胧月色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是你?!” 见到南竹的面容,钟离不免大惊失色。这人不是齐将军手下的一名小厮吗?如何成了太医院总使?如何成了害自家大人下狱的凶手? 屋内的动静似是惊扰了外头侍卫,只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南竹由此顾不得彼此疑惑,头一侧,轻巧的避开那搁在脖颈处的匕首,同时反手一握,握住钟璃手腕,将人一把拽上床。 “大人。属下打扰,宫内混入刺客,大人可否通融打开房门。” 屋外,严谨的声音响起。 屋内,南竹一把扯乱了钟离的衣衫,在床上之人惊讶下,挥手顷刻间点了他十几处大穴。虽然自己内力全失,可功法还在。穴道点的精准,没有内力的情况下,要困住钟璃一时该是没有问题。 起身迅速解开自己衣襟,回头瞥见床上之人,伸手一把取走他发髻间的簪子。任由一头青丝顷泻散落整床。 疾步走到门边,开门之时脸上尚且带着喘息间的凌乱晕红。 南竹疑惑的目光扫向门外的一批禁卫军。忽而发现自己衣衫凌乱,忙不失拉起衣襟,退开几步。 恰巧让开了门前遮挡的视线,那床上隐隐约约躺着的长发美人,霎时暴露在侍卫们眼前。 “咳咳。大人,打扰了。” 这一声,让南竹面上恍然,继而不满的皱起眉,站回了屋门前,挡住一干人的视线。 宫中私会之事多不胜举,更何况有些地位的官员。有宫女太监夜半伺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侍卫们也习以为常,故而根本不会怀疑。 “大人,夜间有刺客,还且不要出门,以免危险。” 一队中的头领对南竹行礼道,虽是身份不及,但口气中却带着几分警告意味。 南竹不多想,匆忙一点头,便合了门转身回到床边。 伸手一拧钟璃的膀子,那床上之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似痛非痛。 屋外这才有了动静,一行人迅速离去,脚步整齐。 看来,齐峰带出的人,个个都是好手不假。 再看向床上的钟璃,今日若非遇到自己,他怕是不能活着出去。 “答应我,不轻举妄动。”南竹试着用沙哑的声音对床上之人交代:“我便解了你的穴道。” 然后,在钟璃震惊的目光下,缓缓抬起手。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还有一更在晚上…… 第二十三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非刚才情况特殊,南竹绝不会暴露自己已能开口之事。只是如今让钟璃知道了,那也便算知道。至于其他人,南竹还尚未想要透露。 那床上之人穴道一杯解,立刻握紧了身侧的匕首,死死盯着南竹。忽而冷笑,言语中三分自嘲七分讽刺:“原来这太医院南大人指的是你。算我钟璃过去瞎了眼,竟把你当做朋友相交。呸,你这狗贼陷害我家大人,还在那装聋作哑,不配。” 南竹不恼。他能理解钟璃性子。小小少年,跟在钟昀身侧受钟家恩惠,如今钟家倒塌,他自是心中愤恨。 想必在这少年心里,钟昀比自己姓名更重要。否则,又岂会冒死闯入宫中。 这些皇权恩怨是非,着实苦了他们。而单纯的少年,注定要在此种脱变。是恨是怨或是看淡,端看他自己了。 “说我陷害钟相,可有证据。”南竹不怕他冲上前来,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坐定在圆桌旁。“听信谗言,冲动行事。勇气可嘉,却是鲁莽十足。”简简单单做下评论,“你以为,若非我,你今日能活着离开?” 钟璃虽然脾气火爆,又是急性子。但并非不聪明,听得南竹一番话,当下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心头对此人恨意难消,嘴上一硬,回道:“呸!我钟璃不稀罕你救。便是今日死在此处,也是为了我钟家一门。我钟家一心为这东霖,可惜奸臣当道,你们定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唇畔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似是在回味咀嚼其中之意,遂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南竹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仿若地底深渊而来:“若真是如此,我不介意再受一次。” 若天命注定,那自己何须顾忌。终究难逃,不如任随己心。 何况,青衣也好,南竹也罢。老天,似乎总给予错待。 “钟璃,我只说一次。钟家之事,与我无关。信与不信,便是你的事。”南竹转身,看向钟璃,忽而一叹:“救你或不救,却是我的事。” 也就是说,即便钟璃不需要自己插手,自己也会救他。 只是想到昔日钟璃的笑容,想到他对自己的亲近,南竹便做不到无动于衷。至于钟家其他人,恕他无能为力。 那一霎那,钟璃脸上闪过迷茫、无助、彷徨。然最终,全部化为一潭死寂。他看着南竹,只看着,一言不发。 然双拳越握越紧,双唇越抿越紧。 突然,他一手运劲拍向床榻表面,一手持匕首猛地想南竹刺去。身体一个反冲,迅速的往南竹靠近。 千钧一发,兵刃相接。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屋内,继而恢复一室平静。 食指划过侧脸,沾染着鲜血的指尖出现在视野中。南竹微微皱眉,看向那被一招制伏的钟璃。 “主子,属下来迟。”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只一点,却勾起胸口阵阵滔天的翻搅。一股无法抑制的狂躁之气顿时充满整个胸口。 猛地收紧双手,任由指甲刺入掌心皮肉。唯有如此,才能缓解那股躁动。南竹看向齐厉与钟璃,眉目间的阴狠叫俩人皆是一愣。 “我说了,不要轻易动手。” 齐厉持剑的手几不可见的一颤,随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南竹。“主子,你的嗓子……” 南竹微微点了点头,收敛了脸上多余的表情。 自己是怎么了?差一点便失去控制,放任心底的野兽脱牢而出。幸而齐厉及时一阵唤声,将自己叫醒。 既不愿再做青衣,那刚才的情绪,便不该再出现。 “厉,东西送到了吗?” “是。”齐厉简练的回答,随后一点钟璃穴道。松开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主子,这是大人亲笔信。”取出怀中的信笺,递给南竹。 打开信笺一目十行。南竹脸色不变,周身的气息却一变在变。从信上移开视线,南竹打量着钟璃,静静的不言不语。 这股沉寂让被制的钟璃十分不舒服,特别是被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注视,仿佛一切都能看透,又完全猜不透。 “你看什么!”壮胆似的质问,却换来南竹深深一阵喘息。 “从此刻起,若想救得你家主人,便听我的。” 南竹不多言,挥了挥手,对齐厉道:“将信毁了。把人带走。” 齐厉不多言,按着命令将钟璃一把提起。顺手点了钟璃哑穴,继而举步欲离去。 “厉。” 闻言,齐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莫要替我担忧,将人安置妥当了。” 齐厉一点头,带着钟璃迅速离去。 黑暗中,唯有淡淡的月光洒落在屋内。透着斑驳的窗纸,映出一道略显萧瑟的身影。 静立的身影慢慢移动,一阵叹息回荡在寂寥的夜。 南竹摸着怀中的铜牌,怎么也未曾料到,阎绝杀竟是栽在齐澜手中,更未曾料到,齐澜也会有瞒着李辰翔的事。 劫法场。 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是齐澜的主意,自己却一点儿也不诧异。 不自觉的,南竹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直达眼底。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有求于李辰翔的事,势必要作罢。既然李辰翔不知阎绝杀,那便不能轻易暴露他们的行踪。 无怪乎前一刻听闻白轩的禀报,阎绝杀急急离去,这牢狱出事,怕是与钟家有关。 “哎……” 今夜的叹息,似乎特别多。 自嘲一笑,曾几何时心情已变,不再淡然一切,不再只求平凡。 摊开自己的手掌,黑暗中,视线依然清晰可辨。 齐澜,明日,注定无法送别。 大殿之上昂然诰命,东霖宫前整装待发。 从接获边关告急至如今简单一千轻骑随身,不过短短半日。东霖上将军齐澜身披黑色战袍,一身青光戎甲。 “齐将军,祝你凯旋而归。” 立于高大骏马前的齐澜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接过李辰祁递来的杯酒。 “谢殿下!末将,定不负所望!” 一杯饮尽,翻身上马。 齐澜一抬手,身后众部下蓄势待发。 “出发!” 马蹄四起,尘土飞扬。 渐行渐远的队伍拉开了一场血雨腥风,亦重塑了一场东霖巨变。 太医殿后的假山之上,那迎风而立的身影目光定定,望着宫门外的东方。直到那人影再也不见,亦久久驻足停留。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明日继续。 第二十四回 一朝风云,几度变迁。 短短数日,无论是京城之中亦或朝堂之上,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皇帝虽然醒来,却只露了几次面,之后便继续由当今太子继续把持朝政。 三殿下越发缺席早朝,成天流连于青楼楚馆,成了京中冠玉楼的常客。为此醉生梦死,颓废政务,引得朝堂中一片议论之声迭起。 前几日,钟家一案终于以钟家密谋造反、陷害忠良、大逆不道、冒犯圣驾等百余项罪名,被判处株连九族。 然当今皇上宅心仁厚,太子英明神武,故而从轻发落。只判了钟家三族之内所有男子午门问斩;女子贬为奴籍,流放边关。 至于九族之内,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夺去一切家产,贬谪为庶。 行刑当日,据说京城之内,无论男女老少,皆纷涌而来。更有距京城较近的几个城池百姓闻讯赶来。只为一睹昔日权倾几世的钟家,如何终至覆灭。 那一日,监押钟家的队伍全为皇城中的禁卫军。此为太子之意,钟家毕竟曾为东霖几代重臣,如今即便罪恶滔天,该给的尊重,皇家亦不会吝啬。 这话是说给外头的百姓听的,而事实上。若非怕此次行刑有个差池,如何会派禁卫军前来押送。 三百名禁卫军牢牢守在囚车之旁,长长的队伍绕着京城的大街小巷围走一圈。 百姓们争相看着,窃窃私语。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向那囚车之中的狼狈身影抛去一个黑影。须臾之间,那囚车中人的额头多出一抹突兀的淤泥。 一阵起哄的骂声顿起,接着,陆陆续续有百姓举起手中的杂物向那囚车里的人扔去。 “该死的。”几不可闻的一声。被关囚车的男人披头散发,低垂着头,嘴里却逸出愤恨的一句。 他何曾受过此等侮辱,即便当日失手被擒,也没人敢向自己动手。齐澜啊齐澜,这笔人情,他日自己定会要你数倍奉还。 “楼主,没事吧?” 密音入耳,熟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虑。 撇头一望,瞧见身侧禁卫军中一人,正探着看向自己。 一声冷哼,垂下头去。心底虽是恼怒,却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 而街道两旁的人群中,南竹正淡淡的笑看着这幕。 身侧,是两位面容平凡的男子。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年约二十出头,年轻的刚及二十左右。 此刻俩人虽未带任何表情,然看着那队伍的眼神却透着浓浓的凄凉与恨意。 “相……”矮的那个才开口,便惊觉自己的错误,急忙改口。看着身旁的主子,低下头去:“公子。” 那二十出头的男子没有应声,只定定的看着长长的队伍拐过街角,渐渐行远。忽而猛地握紧身侧的拳,重重的闭上双眼。 “公子……”担忧的看着男人,少年人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待抿紧了唇,目光追寻那队伍而去。 这是最后的送别。那些自己无能为力救下的亲族,那些日后定能替之平反的血亲! 钟家不会垮! 他钟昀指天为誓,有生之年,必让钟家东三再起,屹立于这苍然大陆之上! 南竹不语,视线已不及那群队伍。看着人流纷纷向刑场而去,南竹却是转身淡然的看着身后俩人。 谁也没有说话,唯有眼神在空中交汇。 勾唇一笑,南竹对着高挑男子拱手一揖,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对方。 男子犹豫着接过,未及询问,便见南竹转身而行,往那东霖宫门方向而去。 压下喉头那声叫唤,男子拆着信笺的手微微颤抖。 入目的字一如初次在狱中所见的刚强,截然不同于本人看似的瘦弱。或许就如同他的心般,实则坚毅有力。 日落之前往冠玉楼,故人自会相护离京。 缓缓揉紧手中的纸,男人敛下双目。 南竹,这份恩情,他钟昀记下了。 不久,当南竹踏入宫门那刻。京城监斩刑场突然生变,迷烟骤然而至。一群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冲入刑场,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目的的一片砍杀。 在场百姓慌乱之下,刑场中一片狼藉。 宫中李辰祁闻风下令出动龙庭卫兵,齐峰带着一千兵士匆忙前往。那些黑衣人却已是死的死逃的逃。 三百禁卫军伤了一半,昏了一半。周围百姓慌乱遁逃,黑衣人又针对刑场之中的一干人,倒是未有太多波及。 只是那钟家死囚,个个都未曾逃脱。更可怜了那钟相,竟被人摘去了脑袋,独留一具身躯。 众人不禁揣测,到底是何人与这钟相有此深仇大恨,竟是愿冒死罪,前来闹法场也要摘得他的项上人头。 第二日,由京城向外连放十二道皇榜令,彻查黑衣人叛党一干。只是那群黑衣人就如同人间蒸发般,谁也无从下手,无从着落。 京西的青玉庄内,一身布衣的南竹独坐在内院。自他搬来青玉庄不过三日。因是皇帝赏赐,故而府中的奴仆早在自己搬入庄内的那日起便已齐备。 只是南竹喜静,故而前楼之后便再无人伺候。而往日穿惯了素衣,若非进宫,南竹的身上依旧是那几件昔日在入齐府时,齐家总管给自己的衣服。 “你倒是挺自在。” 突兀的声音响起,不用看,但是声音,南竹便知道来者何人。 唇角微挑,手中执壶的手一顿,在一盏空杯中洒下热茶。七分即停,刚刚好就够一饮。 一道轻风划过,身前多处一抹艳红身影。 只见来人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瓷杯,当即仰头一口喝尽。 南竹见状,摇了摇头,笑着替对方再满上一杯。随后轻巧执笔,在纸上落下字句:今日这身比之往日,顺眼。 一身艳红的阎绝杀一挑眉,唇边挂起邪笑:“没想到你还会说这般话,怎地?是想与我做爱?” 南竹不恼,眼中七分笑意三分无奈。这人绝非逞口舌之勇,若自己出言相激,倒是容易出事。 眼下,该是换个话题为妙。于是,南竹转而写到:何时出京? 这话问的微妙。谁人会想到,前几日钟家法场的动乱,正是出自他们精心的安排。 本是要劫法场的阎绝杀一行人,在那日天牢生变之后意识到。太多人想在暗处对钟昀不利,而毫无自保之力的钟昀,如何能躲过一次次的暗袭。 由此,南竹便出了这么个偷天换日的计划。让阎绝杀代替钟昀换入天牢,替钟昀被押往刑场。而当日那场混乱中,阎绝杀与其手下会将原本一具无头尸体换回死囚‘钟昀’。如此,便能功成生退,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场买卖,即便连李辰翔也不知道。齐澜私下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钟昀的父亲,曾对齐家有恩情。 故而那日本欲前往找李辰翔说情,见得齐澜一面的南竹,最终还是选择放弃。李辰翔是何人?心思慎密,狡猾难测。与他多接触一分,便容易多暴露自己一分。 若是因此而让他怀疑到什么,导致钟家之事生变。那齐澜心里必定不会好过,而自己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今,阎绝杀与齐澜的买卖也算达成。之后便是等齐澜回宫助李辰翔登基,自此将杀手楼纳入正轨。 黄泉杀手楼本就是朝廷心头之病。昔日几次差点被剿灭,而此次与齐澜合作,便是因齐澜答应,自此朝廷不会再对杀手楼出手。但相对的,杀手楼亦不能随意去动宫中权臣。 既然此事已尘埃落定,那自然的,阎绝杀便无需再留在京中。毕竟,京中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很想我走?” 阎绝杀并非故意刁难,只不过每见南竹的话,总会会错意。连得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却又无法控制。 阎楼主爱留多久便是多久。不过,阎楼主不是说楼中琐事过多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南竹 作者:濯炎 ?南竹只是好心提醒罢了。 南竹提着笔,写得有些心不在焉。 即便能开口,他还是选择书字。因为人之口,更容易宣泄出多余之物。就比如一人心底的情绪。 而暂时,除了齐厉及离开的钟家俩人,尚且无人知道自己已能说话一事。或许私心下,南竹便是想将这一面,待齐澜回来才对其展现。 “哼。不用你操心。明日我便离开。”阎绝杀说着,撇开头去不看南竹。 南竹顿时失笑。这人,与当初相见简直天差地别。莫非是因为换了一身红装,脾气也跟着大了起来? 不过,这身红衣更适合他。比之那死气沉沉的黑色。想来这次行动,让京中充斥着捉拿黑衣人的风潮,他才换改头换面吧。 “我给你的穷奇令呢?” 阎绝杀不知何时又盯住了南竹,南竹一愣,随后伸手去取腰际的令牌。 “别动!” 一个闪身,人已站在了南竹身侧,一手直接压上南竹手背:“谁准你给我取下来的?我告诉你。除非我问你取回来,以后若是我见你时你将此物遗失。哼……” 威胁的口气。虽然未把话说全,但南竹却明白阎绝杀的意思。若是丢了,怕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这般为难自己,又有何意?他日齐澜发现,不知又会起何波澜。 无奈之下,南竹也只能苦笑着将东西慢慢收了回去。 “大人,大人。” 正值此时,一人身影匆忙从那外院跑来。 南竹识得那声音,是府中总管张生。 不过片刻,人已经到了眼前。而身旁的阎绝杀,早在声音刚起之时,便纵身隐去了身影。 不着痕迹的将桌上的卷纸收起。南竹平静的抬头,疑问的眼神看向张生。 “大人,宫中来人了。您快……” 张生的话才到一半,一行凌乱的脚步便紧接着在院中响起。越过张生,眼前,是穿着铠甲的禁卫军,而为首的,便是齐澜心腹之一,齐峰。 “把人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半天才写完……各位,其实我想说,阎绝杀是个好娃。 第二十五回 宫中生变,君王欲殒。 短短八字,却是让一朝臣子一朝民,个个心惊胆战,惶恐不安。 几乎是被拖着上马,一路急赶,才进宫中便一径带入霖殿。原因无他,路上须臾,齐峰已经道明一切。 表面功夫必须做足,即便齐峰知道事因与南竹毫无关系,但依然强势以待。只因皇帝一早咳血,再次昏迷不醒。 而这段日子作为皇帝御医的南竹,若帝王出个岔子,自然第一个被牵连。 “皇上怎么会再次昏倒?” 齐澜走前曾与齐峰提及,皇帝还尚且有半个月的命。半月之内,南竹亲口应允可保无恙。可如今离那半月之约尚且还有十天,怎地突然就出了状况。 南竹摇了摇头。一切尚要等自己看过才能知道,可心底却有些底。若非有人暗中做了手脚,皇帝的病定不会有所变化。 而今,自己心底也有些慌乱,不知能否将人救回。若真是出了个万一,那非但是自己逃不过,或许这场帝王争夺的局面就会一边倒。 踏入霖宫,尚未进入里殿。忽而身侧一阵风过,接着便是衣襟被人大力一把揪起。 “该死的庸医!若今日父皇有人万一,定要让你陪葬!” 熟悉的声音,南竹循声仰头,望进那一双冰冷的眼中,心里不由一沉。 那脸上的表情是假,行为动作亦能是假,可那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不假,而这话,或许也是不假。 李辰翔,是真的打算让自己消失。 “三弟,别冲动。还是快让南竹进内殿看看父皇的状况。”一旁的太子李辰祁强势的拉开李辰翔,继而对齐峰使了个眼神。转向南竹时,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之色:“南竹,尽一切所及,必须让父皇安然无恙。否则,你也定是逃不过。” 南竹忙伏地一跪,算做回答。继而起身匆匆走往内殿。 身形一愣,看着床榻旁默默守着的女人,南竹不由眯起了眼。然只瞬间,便又恢复常色。 “你来了。”不轻不响的一句,宋萱秋木然的看向南竹,空洞的双眼虽盯着人,却更像毫无聚点。“皇上他……” 语未过半,竟是眼角落泪。声无哽咽,因以无法言语。 如此绝色佳人,如今守着床榻黯然伤神,伤心欲绝之情令人动容。只不过,这一切在南竹眼里看来,却如此可笑,如此的……虚伪。 若起初只是在李辰祁与她之间徘徊不定,那如今的南竹可以清楚的肯定,动手加害之人,定然是眼前的东霖皇后。 早就有心扶持幼子登基。那九皇子不过十岁,如何能顾揽大局。若是登基,那她这皇后真正能做得了主,得了这天下。 如此野心勃勃,处心积虑。宋萱秋,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自己认识的妹子。更不是昕墨喜爱的那名纯情女子。 这个皇宫,这个东霖,这副皇权名利,当真是会改变一个人,可怕到无以复加。 垂头走到床前,在宋萱秋的注视下伸手把脉。宁下心神,细细思量。而后一颗心越来越沉,最终颤抖着收回了把脉的手。 绝杀,无解。 这一次,南竹知道。皇帝的性命已经到了尽头。即便自己医术再超绝,亦不过能让他再醒来一次。而那一次,亦是犹如灵光一显,绝对熬不到十日。 如今之即,说亦不是,不说亦不是。 若说出实情,那有心之人必定会再次动手,让人防不胜防。那皇帝必定一命呜呼,再无生还机会。 若是不说,那自己便吃不了兜着走,而皇帝的情况亦会糟糕。没有药物支撑,怕是熬过三天都难。 而自己前一刻,还从那李辰翔眼底看见了杀机。 只需片刻,南竹便明了他的心思与当前局势。 李辰翔,当真藏得太深。即便是齐澜,怕也只是他手中一枚棋子。而让这枚棋子失控的,便是突然出现的自己。 棋子便该任由主人摆布,若是失了控制,如何能操控全局?若不能操控全局,那便可能成为最大的隐患,终至满盘皆输。 所以,如今的自己显然成了李辰翔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有除去自己,齐澜才会再次真正归他掌控。 看似是君是友,但这世界上,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君臣不分,那便是个死字。从不会有例外,过去不,现在不,将来亦不。 暗自苦笑,李辰翔的底子,他人不知,自己却是知道几分。皇后也好,李辰祁也好。早就注定了输句。不显不露只是因为那李辰翔要的不是除表,而是要将俩派人马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今次,皇后的动作,他又如何会不知。眼下皇帝再次被害,无人能查出证据,并非是无人,而是他李辰翔不愿去找。或许,更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睁睁看着皇后动手而不吭声。 这一切为了什么? 不过是自己的一条命。 原来,自己的命还值得这些个心思经历。李辰翔,当真看得起自己。 南竹眼底有些黯然,或许自己再也等不到齐澜回到京中,再也看不见那个人了。 “南大人。” 被一声轻柔的叫唤引回神思。南竹倏地退后几步,对着皇后一揖拜下。 “大人,救救皇上。本宫……不能没有他。” 双目垂泪,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看着南竹,再非恍惚之色。 南竹心里喟叹,面上却是诚惶诚恐。忙弯腰拜礼,继而比划着纸笔。 “来人,速速备笔墨。”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激动的色彩,站起身从龙榻上走下,来到南竹身前一把扶起他。 “南大人,请一定尽力。” 点了点头,转身接过笔墨时,唇边带起一丝苦笑。 说是让自己尽力,却并非真想自己尽力。而自己若是不尽力,怕是活不过三日。 那么,也唯有一搏吧。 挥笔落书,迅速写下药方。尚不及等笔墨干透,便递着方子双手奉上。 见女子接过细看,南竹悄悄退后一步,挺起了身子,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反应。 宋萱秋只看了一眼,便怔愣当场。持着宣纸的手缓缓僵硬,接着这份僵硬蔓延至全身。而后,双手开始微微颤抖,眼神却移不开分毫。 那眼底的震惊暴露无遗,继而闪过激动、惊喜、黯然……最终化为佯装的平静。 然而只这些便足够,南竹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唇角微挑,一抹释然的浅笑在嘴边绽放。 而当皇后抬头之时,望见的便是那一人一笑,像极了记忆中之人,像极了那位自己曾经尊敬的大哥。 手中还拿着前一刻对方递来的纸书,那每一横每一划,与记忆中熟悉的字迹慢慢重叠。 口中轻喃,不由脱口而出。 “……青衣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家晚了,更新也晚了。大家凑合吧。 第二十六回 静立相视,唇边那抹浅笑始终如一。霎那间,原本的唯诺一扫而空,仅余骨子里透出的傲然,无形的现实出了他的不凡。 昔日青衣不再,如今眼前的人,是南竹。 宋萱秋猛地回神,一抬手,挥退了自己心腹的宫女太监。独独留下自己与南竹俩人。 空荡的里殿,床上的天子依然昏睡不醒。站在龙榻前的女子脸色渐变,最后化为全然的平静。 “欺骗本宫的代价,南大人怕是付不起的。”缓慢有力,宋萱秋叙述的是事实,而并非是单纯的警告。 “这个世间若真有鬼神,那当初他便不会落得如此不得好死的悲惨下场。” 犹记得当初青衣的结局,流放边关,途中生变,惨死荒山,尸骨未寒。 只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只因一场刻骨铭心的欺骗。 青衣从没有对不起东霖,青衣为了东霖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最后却这般收场,叫宋萱秋如何信那神佛? 好人与恶人,何从区别?善恶终有报,何从区别? 南竹敛下眼,一声轻叹。踱步走到桌案前,抬笔写下:是是非非错与对,这人世间本就难以区分,又何必去强求区别?信与不信,全在人心。琳琅妹子,你说的没错。如今的我,只是南竹。 “啪”一声,皇后周中的物饰掉落在地。 南竹循声而望,见那单薄的身形晃了晃,堪堪扶住一旁的殿柱,才勉强站稳。 宋萱秋双唇微张,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看着南竹的眼中再次显出震惊,继而激动,再而狂喜,最后化为无限的悲与痛。 “真的是你……” 这个世间,不会再有人用琳琅的称呼来唤自己。除了心中那个禁忌的名字,便只有那人的义兄,当年的青衣。 琳琅一族,东霖又一权倾天下的名门。出了一位皇后,也因此失去了一名族长。 昕墨与宋萱秋的相遇,便是在昔日的琳琅封地。 那年,昕墨初为剑客,踏上江湖。 那年,琳琅秋以女子之身,成为家族继承人。 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他们的孽缘也由此开始。然最终,桥归桥路归路,为了家族,她成了帝王的妃子。为了家国,他甘愿拜于青衣手下。 只是,失了一段感情,丢了过去的身份。她发誓再不是琳琅家人,她从此只认义父从宋姓。而昕墨,用他自己的方式看着她,守着她。跟在青衣身边出神入死,才能在每一次凯旋而归的庆功宴上,看见这名皇帝爱妃的身影。 如今,物是人非。她不再是她,早不再是。没有了爱情,便用权力来弥补,这才是宋萱秋多年来在东霖皇宫里,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 南竹明白。也正因为明白,才可怜眼前的女子,无法真正视而不见,让其坐着等死。 手腕一转,心底徘徊许久的告诫还是一字字写下:毫无胜算的仗,便不该打。不要被表象锁蒙蔽视线,这宫中所见之事,从来都不会是通透明亮的。琳琅妹子,万事不可强求。 南竹没有明着写出三皇子的事,只是从旁提点。毕竟,他既不想看着宋萱秋穷途末路,亦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名“叛徒”,让李辰翔在齐澜面前落下诟病。 “大哥。”宋萱秋愣愣的看着南竹的话,逸出口的一声称呼已成定局。这才恍然回神,发现原来在自己的心里,已是信了南竹的话。 揉起手中的纸,宋萱秋踱步走到南竹身前,伸手取走南竹笔下的纸。合着两张薄纸,一同在手中化为粉末。 琳琅家的人,又岂会不懂武。 宋萱秋,当朝的皇后,有着一身惊人的武艺。这个秘密,唯有几人知道。眼下暴露在南竹面前,便是用行动证明着,自己已将南竹认定。 “哥,我回不了头了。”这条路既已步上,便由不得她回头。 眼底有丝没落,宋萱秋苦笑着:“若早些知道你尚且在人世,那该多好。”或许自己便能搏上一搏,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让青衣带自己离宫,带自己去寻找那人下落。 南竹抿唇,笔下已没有纸张,故而他无法动笔。而想开口,却顾忌颇多。 只这片刻的静默,忽而外廊传来一声嘈杂。片刻,在外殿等候的李辰祁等人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脸色突然一变,冷冷的看向那俩位皇子。 “母后莫怪。”李辰祁虽是这么说,但表情却无一点谦虚避让,而眼神更是没看宋萱秋一眼。“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李辰祁手一挥,犀利的目光狠狠的射向南竹。身后的侍卫听令,齐回一声“是”,越过殿中便想南竹冲来。 “给本宫站住!谁准你们随便拿人?南大人尚且在替皇上看诊,耽误了病情,谁敢负责?便是你们一群人的脑袋也不够用!” 皇后只身挡在南竹面前,面色铁青。事态陡转,她根本无暇细想到底是如何回事。 “母后,此人意图加害父皇,心怀不轨,不知是何企图。儿臣不过是依法办事。”李辰祁冷笑着,“差点忘了,母后身子向来不好,还是到清宁殿歇养吧。九皇帝在我太子府中作客,想必是需要留段日子了。” 说着,对另一侧的几名禁卫军下令道:“替我送皇后回宫。” “是!”几人毫不犹豫的向宋萱秋走去。 运气内力,宋萱秋双目怒睁,五指猛地一握拳。然一只手悄然在她身后拍了拍,只微微侧头,便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 宋萱秋看到了南竹眼底的不赞同,更看出了他眼底的安抚及劝阻。 强迫自己收敛内息,宋萱秋无奈一叹:“罢了。”跟着那群禁卫军一步步离开里殿。 踏离视线那瞬,她忽然回头,看见了南竹淡然的笑容,心底却不减忧心。 “将人压入天牢。” 一声令下,南竹被俩人架起胳臂,强横的拖着走出里殿。他没有慌乱,只是目光寻找着他想找的人。 然后,终于在离开霖宫之时看见了那人,三皇子李辰翔。 抿唇一笑,他知道李辰翔亦在看着自己,因为那股杀气,自见到自己起,从未减弱。 开口,以口型对着李辰翔无声的说道:我等你。 第二十七回 “无论如何,切莫出手。” 只因这八个字,齐厉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一天比一天憔悴,一日比一日苍白。 东霖天牢,京城皇宫中最阴暗之处,亦是整个东霖最可怕之处。那些永无翻身之日的囚犯,罪大恶极、叛国通敌、意图谋逆者,皆在此处汇集。日日饱受折磨,直至身死。 便是这样的地方,齐厉想要救人,却也知道无能为力。 层层把守,大内高手如云。更何况此刻的南竹,不知是否有那体力虽自己出逃。 无奈下,只得日日来探,博得心中一丝宽慰。至少,他的主子浑身安好,没有受伤太多折磨。 而他脸上的憔悴与苍白,怕是这牢中阴气太重,加之无法休息得体。本就身子瘦弱的主子,才会这般。 然,这自以为是的认知,在两日后打破。 视野所及一片鲜血淋漓。那血肉模糊的身体被束缚着双手,高高吊离地面,双脚无力下垂,身上衣不蔽体。尚未干涩的鲜血滴滴滑落,在那腾悬的足下留下一滩痕迹。 凌乱的发遮挡了表情,低垂的头毫无生气。唯有那偶尔因凉风划过而颤抖抽搐的身体,显现出这并非是一具尸体。 全身上下,真正的体无完肤。 鞭伤、烫伤;刀割、水泡。 似乎想尽了一切折磨的方式,却又避开了全部要害,不让人轻易死去。 皇家,这等拷问的手段,这等心狠手辣的风范。 心痛之极,狂怒至极。 “主子。” 周围悄然无声,齐厉终于从暗处现身。一个闪身来到那具躯体面前,距离几步之隔停下身形。耳畔,自胸口传来的心跳声越发强烈。 被吊挂在半空的人没有回应,齐厉的双唇忍不住再次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敢再唤南竹。他怕,怕眼前的人真的在下一刻便撑不下去。 全身剧痛,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挣扎着。然而即使再痛,也不能发生任何声响。因为自己在别人面前,依然是那个口不能言的南竹。 只是刚才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短短一声,再没了动静。依稀辨出了来者何人,心里明白若要让对方不再挂心,唯有自己才行。 血肉模糊的身影动了动,不是身体本能的抽搐,而是意识控制下的强行牵动。只那一下,排山倒海的痛侵袭蔓延,直入骨髓。 “嗯……”几不可闻的一阵呻吟。十几个时辰的非人折磨,这是第一次从自己口中逸出一声破碎的呻吟。 “主子!”压低了嗓音,内心的激动在看见南竹微弱反应的霎那骤然而起。“主子还能坚持住吗?” 纵使是阅历无数的齐厉,在看见南竹身上无数的伤口后,亦被深深震撼。他知道这一刻要带走南竹难比登天。然而若将人留在此处,怕他便活不过明天。 计划天衣无缝,为何会演变至今? 齐厉不明白,然眼前的事态已不容他去深究弄个明白。 一咬牙,瞬间做下决定。齐厉取出腰际的匕首,跨步上前,欲摧断那束缚了南竹双手的铁链。 “住……手。” 气若游丝,但这话却坚定无比。 齐厉一顿,忽而对上一双微微发红充血的眼。他懂,主子是在用强烈意志克制着身体的体痛,尽管双眼发红,也要让自己全身的痛成为一种习惯,麻痹自己。 心里一阵悲怆,一时间浑身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 压抑的低吼,齐厉一手握紧拳,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一再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已经不是为了齐澜那一句“效忠”才有的情绪,而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 “咳……”想要开口,却是一声破碎的低咳。吞下涌到喉头的腥味,南竹勉强动了开口:“走不了。” 就凭他现在的模样,如何能跟齐厉离开,更何况。他不信,不信三殿下不来找上门。 “放心……有三殿下。” 齐厉是原是齐澜的手下,自然知道齐澜与李辰翔的关系。无论李辰翔再怎么想动杀机,在这些人面前,他还不会露出尾巴。 齐厉刚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瞬间隐去身影。同时,天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哐啷”一声,铁锁大门被人打开。 南竹微微动了动手指,移动视线,努力抬起头看向来者。 红肿的嘴角轻轻牵动,本想露出的笑容尚未露出,一股锥心的痛骤然升起。 李辰翔,你终于是来了。 看着眼前之人,李辰翔的眉头不由皱了皱。他虽然不喜南竹,亦想过对其下杀手。但深思熟虑一番,他不得不为自己留有后路。 所以,他来了。所以,他不会让南竹死在这里。 然而,即便不需要他死,亦不容他再留在此处。给他一个机会,却要剥夺齐澜所有再见他的机会。 “父皇的毒,挨不过明天?”虽是问句,却带着肯定的语气。果然,见到南竹眼底的神色,李辰翔只是抿紧了唇,僵持许久,才缓缓放松。“我要你再给他续命一天。” 虽然不到十天,但再有一天便够了。足够他准备好一切。 “当然了,作为交换条件。事后,我会让你离开京城。是非之地,你离开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否则……”生死就由不得你了。 李辰翔这话没有说满,但他知道眼前的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略一侧头,对着黑牢中的一处,若有所指的道:“有齐厉护你离开,该是一路不会有险。” 南竹敛下眼。他知道李辰翔说的没错,自己即便侥幸留下,也未必能容于京城。更何况,皇帝一死,自己绝对活不了。 离开,是最好的路,也是唯一的办法。 只是依然不甘,依然放不下啊……齐澜。 “秦昱,一个时辰后,让我看见他在我府中。”李辰翔说完,不做任何停留的转身离开。 一道人影自李辰翔身后出现。同样身为暗卫,显然秦昱比齐厉更技高一筹。因为连齐厉都未曾发现他的存在。 动作利落的将南竹从高处放下,只是南竹浑身的伤口,让秦昱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处接住他。 “主子。”齐厉在南竹滑落地面的前一刻将他扶住。手臂传来一阵颤抖与抽搐,齐厉紧紧皱眉,明白那是疼痛所致。可若不扶住南竹,如何带人离开? “走。”咬紧牙,齐厉这一声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 不久后,宫中太子接到风声,天牢失火,犯人被劫。带着禁卫军匆匆赶到,只见一群人颤颤巍巍跪拜在地。所有的死囚皆在,唯独一人。 “给我搜!封闭宫门!” 李辰祁再愚钝也知道大事不妙,更何况他本就精明。这两日一系列忽来的变故,让他原本俊朗的面容憔悴了不少。 先是皇后的百般刁难,再来是京中陆续传来大臣被杀于府邸的消息;而那些大臣,个个都是自己这派手握重权的关键人物。 再来,父皇病情已经恶化到无可救药。若无意外,怕是熬不过明日。而在此敏感之际,李辰翔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而皇后更是枉顾自己手中握有的人质,对自己采取一系列的行动。如今,这南竹又被人劫走,不知是何阴谋。 一夜搜寻,毫无结果。 清晨第一缕光照落下,老皇帝却出乎意料的从昏迷中醒来。 接到消息的李辰祁匆匆赶到霖殿,却在踏入内殿的那刻,看见了几日不曾露面的三弟――李辰翔。 “皇兄,你来了。”李辰翔面露忧愁,声音中带着无奈与压抑。“快来劝劝父皇。” 李辰祁心底暗惊:竟是又被他捷足先登。而自己,竟然着了他的道,那日在他授意下,将南竹打入天牢。如今,不仅惹来皇后这麻烦,更是错看了最大的对手李辰翔。 这天下,能让老皇帝再次醒来的人不做二想,那么昨夜天牢一事的主使是谁,显而易见。 心里虽怒火滔天,恨意不绝。可表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李辰祁只能吞下一切情绪,踱步走到龙榻前。 先是对老皇帝行礼,继而问李辰翔道:“父皇怎么了?” “父皇立了遗诏,要传位于我。” “什么?!”太过震惊的消息让李辰祁忘了所有的掩饰,面容扭曲的爆吼出声:“不可能!我是太子,这皇位本就该是我的!” 然一吼完,才惊觉自己的失态。立刻收敛起情绪,退开几步,目光转向床榻上的老皇帝。 只见他脸色蜡黄,喘息无力,显然是生命即到尽头之兆。而此刻,往日那犀利的眼神不再,眼底却依旧一片清明。 李辰祁看着那眼底浓浓的失望之情,再猛地看向一旁的李辰翔露出的浅笑。终究知道,自己再一次上了当。 被人耍弄的耻辱让李辰祁握紧的双拳“咯咯”作响,拼尽全力忍耐,才不至于在此冲动妄为。 “父皇既已决定,那儿臣无话可说。儿臣还有政务要处理,先告退。” 转身离开,李辰祁发誓,他定要李辰翔付出代价! 今晚,就让一切尘埃落定。即便要背负弑父夺位的罪名,即便要留下千古恶名,他亦不会退让! 为了十几年来的计划,为了母妃的心愿,更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他李辰祁,一定要成为东霖的王!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天没更新,某炎在此保证,接下来继续日更。 第二十八回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东霖的老皇帝躺靠在床榻上,回想着刚才俩个儿子的对话,忆及过往的种种。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凄然,眼底的生机又淡了几分。 自己这一辈子,似乎总在不断犯错。如今,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容不下自己。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皇上,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身为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如今面对大限将至的皇帝,也少了份昔日的恭敬,多了份不明的强势。 并非皇帝多心,而是确实感觉到了这点。唇角牵扯出苦涩的一笑,低哑的声音无力的道:“宣。” 皇后入内,屏退了一干闲人。然而,皇帝身边的公公,却不在其内。瞥了公公一眼,皇后却没有为难。 或者说,她没有那能耐。皇帝该也发现,如今此人早不再是他的心腹,当然,也不是自己的。那么那公公听命于谁?细细一想便呼之欲出。 李辰翔。 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为的便是今时今日。 只可惜,那二皇儿依然痴傻,不懂俯首称臣,偏要自取灭亡。 “皇上,臣妾来看你了。”皇后踱步走到龙榻前,一双清冷的眸淡淡的看着床榻上的老皇帝。没有了昔日的深情,亦没有了往日的忧心。 这才是她对皇帝的真正态度――冷清。既从无情,何来深情?自己所爱之人,从来只有一个。曾经的无奈,曾经的愤恨,如今的看淡,如今的释然。 眼前的男人,夺走了自己的爱情,却也给予了自己不一般的地位。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要的什么,而自己,也不曾努力去抓回属于自己的爱情。 所以,宋萱秋不怪眼前的男人,却也不会再有更多其他的感情。 老皇帝何尝不明白。他这一辈子,伤了太多人,负了太多人。 自他登基为皇开始。亲人、朋友、兄弟、爱人,逐渐一一离自己远去。高处不胜寒,唯有当自己站在高位,才深切体会。 渐渐被权力蒙蔽双眼,忘记了何为信任,忘记了何人才真正值得自己去相信。所以害了青衣,所以注定自己只能在忏悔中渡过余生。 而眼前的皇后,亦是当年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误之过。 “萱秋。”轻声的唤他,皇帝看着皇后,眼中有的是深深的歉意,亦非情深。“你,可曾恨朕?” 宋萱秋怔愣,从未想过高高在上的帝王,会对自己问出这么一句。淡漠的表情微变,染上了一丝犹豫。 百般心思回转,最终薄唇轻启,释然道:“不恨了。”并非从无恨,只是如今,一切都毫无意义。 “是吗。”皇帝将身体靠向后侧床垫,目光从皇后的身上移开。半响,幽幽问:“萱秋还爱着他吗?” 即便不明言,皇帝与皇后亦不明这口中的“他”是何人。宁下心神,宋萱秋看向皇帝,试图从他脸色看出一丝恨意,却是徒然。 抿紧了唇,再开口,心底的大石仿佛随之落定。 “是。我还爱着他。一直爱着他。”不再是皇后,不再是臣妾,只是以“我”自称,以宋萱秋的身份。 “在我心中,从来就只有昕墨一人。”过去是,现在是,今日亦然。 皇帝再次将视线移向皇后。忽而憔悴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浅笑,虽然淡淡,却是发自内心。 “你终于说出实话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南竹 作者:濯炎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真的一无所有。然,心底却是平静。想到即将面对的死亡,皇帝竟觉得有股解脱束缚的释然。 或许,他该感到高兴。很快,他便能再见到那人。他的青衣,他们定会在地下再见。 “朕负了你太多。”皇帝喟叹一声,然话锋一转,带上了强硬:“可朕从不后悔。” 宋萱秋垂下头,敛去眼底的神色。皇帝见状,却只一径自顾自说下去。 “当年的事自是无需再提,如今,朕唯一能做的,便是放你自由。萱秋,去找那人吧。” 猛然抬头,只为龙榻上之人的这一句,眼底再难掩激动与震惊。 她看清了皇帝眼底的真诚,他没有骗自己,他真的打算让自己离开。 皇帝笑了,云淡风轻。看开了,放下了,自己也顿觉轻松许多。正如当年青衣所言,饶过他人,亦等于放过自己。 “张德。” “奴才在。”一旁一直静立的公公此刻听命转身,对着皇帝一弯腰。“皇上请吩咐奴才。” “不必多礼了。去把翔儿叫进来吧。”皇帝的语气并未带上任何苛责,然而他的冷淡却让张德确切的感受到。 毕竟是一国之君,即便已在人生尽头,亦不减丝毫帝王之气。威严不容人拒,气势非凡过人。 “奴才……”那张德心里一沉,恐惧之感油然而生。话尚未说完,便被老皇帝打断。 “既然认定他为你现在的主人,便要懂得忠心二字的意义。吾儿乃下任王者,身边如何能有心智不坚者随侍。” 这几句话说的平静,可话中饱含的意义却如惊涛骇浪。而此后,那公公根本无从反应,只“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低着头不敢动作,身子微微颤抖。 “父皇,别为难张公公了。”此一时,突兀的声音骤到,一人稳步踏进霖殿之内。“儿臣辰翔,参见父皇、母后。” 不卑不亢,一改往日姿态。李辰翔略一行礼,挺直腰际,趋步至龙榻之前,与宋萱秋并肩而立。 皇帝看着眼前的青年,眼底有过一抹激赏与欣慰。一阵轻叹,唇边的笑透着无奈:“翔儿,想来已是听到朕刚才所言。” 李辰翔不想隐藏,大方的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讽刺的笑来:“父皇想让母后怎样自由?父皇难道就不曾想过,或许母后要的并非自由,而是其他?” 此话暗喻为何,众人心底雪亮。皇帝是何人?即便病重卧榻许久,但该知道该洞悉的,早便心里有数。而宋萱秋,此刻已是面色苍白,僵硬的看着老皇帝,再将目光转向李辰翔,带着浓浓的恨意。 “翔儿多虑了。皇后要的再简单不过,朕愧对她太多,如今也该放手了。”老皇帝无视李辰翔话中之意,而是替皇后解围。 宋萱秋错楞,继而看着皇帝的眼里带着湿意。这个男人,在他生命的尽头,维护了自己。只这一次,便够了。够让自己真正放下仇恨,亦放下那些浮云权势,富贵名利。 “皇上,臣妾多谢皇上。”说完,盈盈一拜,竟是屈膝跪了下去。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宋萱秋放下了她一身傲气。对着皇帝行了如此大礼。只因此时此刻的皇帝,值得自己这么做。 “既然父皇这么说,儿臣自然依从。父皇放心,儿臣定然让母后真正的‘自由’。明日后,东霖皇后会皈依卧佛,为民祈福,再不入世。” 李辰翔本就不欲多加为难。何况,皇后离开,朝中再无阻力,何乐而不为。 “好、好。”皇帝笑了,然下一刻,胸口一阵剧痛,咳声连连,一口带着污浊的血自口中喷出。 “父皇!” “皇上!” 宋萱秋与李辰翔心底一惊,一人上前扶住对方,另一人一手抵着皇帝身后,一股内力瞬间灌入。 李辰翔知道皇帝命不久矣,即便自己灌输内力,他亦活不过今晚。只是,毕竟是自己生父,再如何,亦不能眼睁睁见着他吐血身亡。 “咳咳……翔儿,够了。”皇帝的声音比刚才更虚弱。他强睁着眼看着床榻边的俩人,一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拉了拉李辰翔的衣袖。“莫要费劲,父皇知道自己已油尽灯枯。” “父皇……”李辰翔抿紧双唇。说心底不痛是假,昔日二皇子与皇后所为,自己并非不知,只没想到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说到底,恨着眼前的男人,却又不可否认身为人子的事实。李辰翔,终究无法对其痛下杀手。甚至,对他生前最后的交代,根本不想违背。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 皇帝没让宋萱秋说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萱秋,我命该如此。这一生活至今日,足矣。”说完,看向最让他自豪的儿子:“翔儿。我这辈子愧对之人无数,然能让我心痛内疚者的只三人。一是萱秋,故而如今,我决定让萱秋离开,以此稍稍弥补我的过错。第二是我昔日结拜兄弟青衣将军,故人已逝,唯有死后亲自负荆请罪。还有一人,便是你母妃。” 话说到此,皇帝的表情转为温柔,似是因为回忆,染上了些微生气。 “我是真的爱她。只是,她太过单纯,这后宫太过复杂。是我对不起她,带她入宫,却又让了她是如此单纯性情。以至于当我发现她的抑郁,太医已经束手无策。只愿下辈子能成一凡夫俗子,与她再续前缘。”皇帝言毕,轻轻合上了双眼。 一番话,皆以“我”自称。此刻的他不再是一国之主,而只是个走到人生尽头,看尽沧桑的老人。 “父皇。”李辰翔紧蹙了眉头,忽而又渐渐松开。“父皇放心,儿臣会照顾好九弟,亦会让母后安全离开。他日,待九弟长成,儿臣自会将母后之事告知与他,由他决定留在宫中抑或离去。儿臣自不会阻止。” “翔儿,你会是个好君主。只是,答应父皇,不要太过为难自己。”自古君王孤寂,高不胜寒。自己亲历一生,不想儿子再不上后尘。“若有心爱之人,切莫放弃。” 李辰翔眼底闪过一抹沉痛,却被掩藏的很好。脑中突然忆起一人身姿:白衣蹁跹,身姿卓然。带着江南儒雅之气,却又不失坚毅。 顾一北,自己与他,当真没有未来可言? “至于祁儿,便由得你去吧。”说到另外一个儿子,东霖的皇帝本就虚弱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其中难掩苦涩与心痛,却又说得坚定。 一山难容二虎,何况祁儿锋芒毕露,已是不成功便成仁。 “父皇不必忧心。儿臣心底自由计量。” “罢了。”皇帝一叹,伸手探向龙榻里侧,按下一股突兀的机关,床榻内的壁垒上忽而开启一道暗阁。 李辰翔与皇后不由看向那暗阁之中,随后震惊当场。 这是――镇国玉玺。 东霖半数兵权,整个江山的印证。 “辰翔,跪下。” 李辰翔心头一跳,倏地双膝一跪,低下头去。 “今日,朕传位于你。此刻起,你便是东霖第八代君主。” “儿臣谢过父皇。”李辰翔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抬手接过老皇帝递来的镇国玉玺。“太上皇请放心,朕定不负所托。” 言罢,人起。此刻起,他便是东霖新君。然,夜幕之后的动乱一战,依然无可避免。 “最后一事,皇儿。”皇帝看着一身霸气的男子,有着昔日自己意气风发时的傲然与狂妄,心底欣慰。“找到你的皇弟,你四弟。亦是你母妃的儿子,你的亲胞弟。” “什么?!”李辰翔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皇帝。 他的胞弟?母妃的亲生儿子?!难道,他的四弟当真尚在人间?! 随后,一段不为人知的皇宫辛秘由老皇帝口中淡淡道出…… 半个时辰后,皇后与李辰翔退出霖殿。 二个时辰后,东霖皇宫响起九响钟鸣。 东霖皇帝驾崩,举国哀鸣。 同一时刻,远在京城外百里的官道上,一整队千人军队正齐齐向京城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日更= =坚持日更…… 第二十九回 策马扬鞭,尘土飞扬。 “喝!”一挥马鞭,跨下骏马撒踢狂奔。 一行百人迅速的奔驰在官道上,而其后不远处,整齐的千人队伍正迅速的行径着。 “将军,前方有人!” 与领头之人并驾齐驱的一名武将策马速度不减,见到前方一人一骑迅速靠近,忍不住出言提醒身侧的男人。 非但没有减速,反而一夹马腹,更快速的向前奔去。直到视野清楚的看清那一人一骑,才猛地勒住缰绳。 马儿一阵嘶鸣,跃起前足,腾空蹬足,复又稳稳站定。 眯眼等着前方之人靠近,微一抬手,身后百人齐齐勒马偕停。 “将军!”转眼间,那一人一骑已至眼前。马上之人利索的翻身下马。单膝点地,双拳相抱:“小人奉齐司命之命前来传书。” 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风尘仆仆赶来的兵士恭敬的双手递上。 齐澜伸手接过,迅速打开阅览。然须臾之间,脸上的表情骤变。猛地一把捏紧手中信笺,忍不住一运力,任信笺在手中化为飞灰。 “此事乃何时发生?”冷冷的问着眼前跪地的小兵,齐澜的每字每句都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 小兵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惊,整个身体更往地上伏去。 “回将军,昨日传出的消息。齐司命令我连夜赶来。” “驾!”不等那兵士说完,齐澜已一声令下,已然策马狂奔。那跪在地上的小兵只觉身边一阵劲风刮过,颤抖间那一人一马已经跑远。 而其后,一群将士个个训练有素,不待命令便策马跟上。徒留那吓呆了的小兵,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心中所系之人性命堪忧。只短短几字,便让齐澜的心里波涛汹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自己不过离开数日,京中的局势竟然有此大变。 老皇帝,怎地会突然驾崩?皇帝一死,二皇子必定动手。李辰翔也不会再坐视不理。而这样的情况下,定然护不得南竹周全。 更何况,当日替老皇帝治病之人便是南竹。如今皇帝驾崩,牵连之罪无可厚非。二皇子野心勃勃,知道南竹与自己关系,即便是栽赃嫁祸,亦会让南竹下狱。如此,也能一并办了自己。 此刻,若自己在那京中,尚且能助得李辰翔登基,挽回局势。只是现下,除了希望辰翔多撑一阵,齐澜也只能尽力急赶,回到京中! 自己一心挂念,已将那十五日的路程缩短了六七日,可依然还是没有赶上这变数。南竹,南竹!定要等着自己回来! 齐澜表情紧绷,一想到那清瘦的身影不知是否安好,手中的马鞭便挥得更狠。而跨下爱驹似是感受到主人的焦虑,亦是拼尽了全力向京城奔去。 一日一夜不眠不休,东霖京城已在眼前。 一声大吼,城墙上立刻有人奔走起来。 “我乃东霖上将军齐澜,速速打开城门!” 城墙上之人未作任何质疑,在齐澜的马儿靠近城门之时,将大门缓缓打开。 虽然心里奇怪为何如此顺利,但齐澜还是马不停蹄的冲过了城门。京城之内,街道上空空荡荡。身后,那百人队伍陆续入得城内。见到平日繁华的京都此刻一反常态的清冷,皆是一愣。 却是不敢停下,跟着身前之人直往皇宫疾赶。 “来者何人?” 那皇宫之外,一队侍卫身形颇为狼狈,但见那来势汹汹的百人将士,心中一震,不禁露出戒备之色。 “东霖上将军齐澜。”齐澜停住马步,冷冷的看着那队兵士,为首之人有些眼熟,却是一时间记不起姓名。 那群侍卫听闻,皆是脸色一变,松缓下来。为首一人带头跪下,继而整队侍卫逐个拜倒。 “齐将军,下官在此恭候多时。”那侍卫长行礼道:“将军能这么快赶回来,真是太好了。” 齐澜翻身下马,一把拉起侍卫长,在对方的惊讶中脸色不豫的厉声问:“宫中情况如何?” 被齐澜拽着领子,呼吸有些困难。侍卫长脸色不变,依旧恭敬:“将军放心,三殿下已经掌控大局。那些乱臣贼子皆已收押大牢,而逆反之人亦被斩于今晨。如今,正悬尸于东城门外示众。” 心里稍稍放松,又忽觉不对,继而问:“那为何城中寂静如斯?为何刚才见到本将军如此惶惶不安?”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便是奉命在此恭候大人。城中的寂静是因先皇驾崩,宫中突变。未免人心不安,引起动荡。三殿下,亦是当今皇上昨日下令全城入禁三日。至于下官刚才的反应,乃是恐于稍以安定的局面有所改变,下官眼拙,一时未认出齐将军,请将军恕罪。”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齐澜也不好再为难对方。只是想到南竹,一把松开侍卫长,冷冷道:“皇上现在何处?我要见他。” 一时情急,连上下尊卑都忘了。如今的三皇子李辰翔,已经不是当日的三殿下,而是一国之君。而自己的话,听在侍卫长耳力,显然有点不敬的意味。 侍卫长是李辰翔的亲信,自然见不得有人对主子这般态度。可是来此之前,皇上再三交代,齐澜身份不一般,千万不可得罪。故而此刻不好多说,反而听命般给人带路。 “现在的时辰,皇上该是在书房。皇上吩咐过,大人一回朝,可立刻觐见。” 齐澜一点头,交代身后的将领在宫外待命,自己则随人进宫见李辰翔。 时别数日,刮目相看。 这话用在李辰翔身上,是再合适不过。 齐澜进入御书房,只见那背对着自己毅然站立的身影,一身明黄龙袍,头顶金雕玉冠,腰间长白玉带,足等绣龙锦鞋。转身间,面容带笑。气势浑然天成,不怒而威。 “回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却饱含了太多情感。若不仔细听,自然听不懂。可李辰翔与齐澜相交至今,不说懂彼此十分,却也有七八分。 “是,还是晚了。” “意外使然,不影响大局。”李辰翔微点了点头,并无责怪之意。事实上,若非自己故意纵容,又岂会让人得手,导致老皇帝早日归西? 自是有了完全把握,才敢如此作为。 “果然,你早就有计划。”齐澜皱起眉头。有时,他总觉得自己看不透李辰翔。而自己,似乎也并非认识中的对其有用。 李辰翔负手而立,淡淡轻哼一声:“别怀疑,你我的计划才是正轨。如今的局面,真正险象环生。若非父皇在最后将那东霖镇国玉玺交与我,我也不能调动暗卫三千,扳回那夜的局面。” 这些话句句属实。当夜李辰祁是真的动用了一切权势,想要至自己于死地。那些突然围攻皇宫的千人侍卫,还有一干逆反的大臣。让李辰翔差点被围困宫中,逃生不得。 只可惜,他二哥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皇竟在此前将镇国玉玺交予自己,更没想到,自己已经登记为皇。 局势陡转,三千暗卫出马,加之及时赶来的齐峰等人。二哥纵使再顽抗,亦是必败无疑。 一干臣子统统被斩于宫外,他手下从不需要不忠不尽的臣子;他二哥欲自刎殿中,被自己拦下,断其双手筋脉,押入天牢。 齐澜冷哼一声,目光扫向四周,最后定在李辰翔身上。压下心里的不安,强硬的问:“我家南竹人何在?” 他紧紧盯着李辰翔,不错过他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李辰翔早就料到他会有此问,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徒留帝王的威严凛然:“朕以为,回城之时,你该是见得了。” 回城之时见得?这算什么意思? 齐澜磨牙,狠狠看着李辰翔,语气中带着不满:“别跟我绕圈子。告诉我他人在哪里?” “大胆!”李辰翔突然喝斥:“齐澜,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如今站在你眼前的人是谁?你可曾看清楚了?” 昔日的三皇子李辰翔已然不再,如今在齐澜面前的,是东霖新君,是一国之主,是他齐澜的皇帝陛下。 一咬牙,屈膝跪了下去。齐澜低头道:“臣以下犯上,请皇上责罚。” “罢了。”皇帝一叹气,缓和了语气。“你起来吧。” 齐澜起身,却是双拳一握,犹豫不过片刻,便欲开口继续追问。他必须知道南竹是否安好,他心中牵挂在此,忍耐不得。 却见皇帝有些不耐的挥手打断,面色带着几分烦躁几分不可察觉的愧疚:“朕说过了,回城之时你便该见到。若是不得见,便让齐峰带你去见。” 说完,扬声唤来门外一侍卫,吩咐:“去把齐统领唤来,带将军见他想见的人去。” 齐澜见此,不再坚持从皇帝口中得知消息。心道:反正待会儿便能见到南竹,也不急于一时。 心中的大石缓缓落下,齐澜舒缓了一口气。对李辰翔行礼告退,出了御书房。 不过须臾,一熟悉的人影匆匆赶来。见了齐澜,先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忽而又猛地僵住,脸上的表情转为凝重。 “将军。” “带我去见人。” 闻言,齐峰整个人微微一震,却是背过身去,及时掩住了满脸的悲愤与忧心。 两人一前一后,匆匆离开了皇宫。而此时,那御书房的房门忽地打开,明黄的身影驻足而立,眼神望着的,正是齐澜离开的方向。 “皇上,这……真的好吗?” 公公张德不安的在旁小声问,他是知道南竹与齐澜关系的。也知道这一月来宫中发生的巨大变化。故而,他怕齐将军当真接受不了那样的事。 “没有什么好不好,朕的将军,只能为朕所用。”李辰翔眼底精光必现,狠戾的神色一闪而过。 闻言,张德乖乖闭嘴,再不提只字。 日上三竿,阳光普照。炎热的夏风中,那灼热我闷热感令人心烦意乱。 城门近了,是那东边的方向。 高耸的城墙上,挂着一排突兀之物。那是七八个悬于城墙上的尸体,他们垂着头,个个头发凌乱,落在面前,令人辨不清真实面目。唯有那系在腰际的木牌,刻着每个人的大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脚步停下,目光涣散的看着前方的城墙。开口,声音带着连自己也不知的颤抖:“齐峰,你带我来这里干嘛?人呢?我要见南竹。” “将军。南竹他……” “嗯?你想说什么?他在哪里?”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目光因为那强上一具纤弱的尸体而胶着。 “将军,请您冷静。南竹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齐峰,你在说什么呢?我没听清楚,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齐澜发现视线有些模糊,喉头有些难受的腥味。然而,目光却一直不变。依然静静看着那城墙上高挂的尸体。 “将军。将军请你不要这样,南大人已经死了。被二皇子陷害,是三皇子亲自见得的。如今,三皇子将他悬尸于此,亦是南大人身前亲自交代。是因为不想拖累将军,不想让将军遭人闲话。将军,南大人想要撇清与您的关系,想要维护您,您不该如此辜负他啊!” 齐峰说到此,亦是双眼通红,喉头哽咽。 只不过,下一刻,他脸上的悲戚全数转为震惊。喉头的哽咽全数转为失声的呐喊。 齐澜一阵晕眩,猛地后退一步。 “噗……” 喉头,一口热血喷洒而出。眼里,两行血泪骤然外流。 “啊――” 一声狂啸,运足内劲,几个飞蹬,人已跃上城楼。只一手,便将那尸体解下。却只来得及抱住那冰凉的躯体,便双双坠落。 “竹儿,我的竹儿。为何你不等我归来。” 全身的痛不及心里的痛。颤抖的双手无力的抱紧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眼底腥红一片,已然视线不清。 又是一口鲜血外喷,连日来的急赶与刚才受到的悲愤双重侵袭下,齐澜终于支持不住的陷入了黑暗。 “将军!”一旁,齐峰终于回过神来。见齐澜昏死,忙上前救人。 想拉开他怀中抱着的尸体,奈何无论自己如何使劲,却是动不得分毫。 此情之深,让齐峰再次怅然。只怕,将军此话会一蹶不振。若真如此,实乃东霖之危。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不是be,真的不是…… 第三十回 全身都在痛,从外到内,由内而外。无一处完好,无一处不在叫嚣。 然而,现实再残酷,也是现实。即便终日躲在梦境之中,梦醒之后,也只会一无所有。 冷静过后,才会发现微妙的不同。然而他还尚不确定,不确定心中所想。他需要时间去证明,需要更小心翼翼的发现这个秘密。 自己活至今日,忠义两字,全为昔日父亲所托,恩人所施。然而,自己这一生忠义,又换来了什么? 连心爱之人亦不能护得,自己的真心,换来的却是如此结局。若真乃当今帝王心计,自己又如何能自处! 原谅不得李辰翔,更无法轻易饶过自己呐。 张开双眼,听见身侧传来惊呼,之后是凌乱的脚步。 “将军,您终于醒了。” 是齐萧的声音,环顾四周,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将军府。齐澜缓缓撑着自己的身子,从床榻上坐起。脸上波澜不惊,平静得了无生气。 “将军……”果然,最担心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吗?齐萧与他身后的齐峰不禁握紧了身侧的拳,紧紧盯着齐澜,生怕下一刻会出状况。 然而,他们所想却并未发生。震惊在俩人脸上闪现,只见齐澜微一闭眼,再睁开,脸上隐隐的杀气浮现,周身的气势仿佛回到了与昔日无异。 “我要更衣。”口气里尽是冷漠,声音沙哑:“齐萧,替我备马;齐峰,去准备随我入宫。” “将军!”齐峰一惊,忙跪下身子:“将军三思,如今三爷已是一国之君,若是将军冲动行事,只怕……” 原来,齐峰见齐澜脸带杀气,神色却是淡然。以为他终究是放不下南竹之死,癫狂到竟欲闯入宫中找皇帝麻烦。 这可如何使得。他断不能看着将军前去送死。 “起来。”齐澜也不多解释,只是掀开被褥翻身下床。急血攻心而吐血,大悲大戚后黯然。如今已经被他很好的隐藏在心间,因为他始终不信,南竹已死。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当日离开,所托之人并非仅仅是那李辰翔一人。还有徐斯,还有――阎、绝、杀! “将军!”齐峰非但没有起来,反而重重磕下头去。“将军是齐家最后的血脉,属下断不能看着将军前去冒险。” 反观他的焦急,一旁的齐萧就淡然多了。此刻他眼底精光乍现,在见得齐澜那转深的双眸之色后,忽地勾起一抹轻笑。 “峰,你又错了。即便将军不去,齐家也该在将军这辈断了后。如此,又有何区别?” 言罢,伸手便欲将齐峰拉起。 然,齐峰却是不领情,一掌挥开齐萧伸来的手,满脸愤恨。“齐萧,你这是何意!”非但不帮着自己劝住将军,反而还落井下石?! 齐萧没有被他的暴怒所惊,反而无所谓的一耸肩:“我说的你该明白。将军心中唯一人,而那人,你以为会让将军有后?”若真如此,那才该是天下奇闻。 “他已经……”剩余的话硬生生被齐峰吞了回去。他本也无权阻拦将军的感情,对南竹也颇为欣赏。然而,被齐萧如此一激,竟然差点说出伤人的话来。再看将军,已经面色铁青,浑身煞气。忙垂下头去,暗暗反省。 “齐萧,把他给我拉走。”齐澜再不看齐峰一眼,绕过他往后屋而去。 齐萧笑着领命,强硬的拉起跪在地上的齐峰。齐峰挣扎,刚想开口,却听得耳畔传来齐萧所使的密音入耳。 还看不出来?大人并未冲动行事,而是有他自己的计划。 这一次,齐峰没有再反抗,呆愣之余,已被齐萧摇头叹息间拉出了房门。 片刻后,齐萧代替齐峰,陪伴齐澜进宫觐见。而齐峰,被命令前往城外,替几日前被留在那里的几千兵士传达齐澜的命令。 齐家军,不听命于君王,唯服从于齐澜。这也正是,当今皇帝心中的另一道心病。只是,本人不说,齐澜不提,便也无人过问。 而今日,南竹之事起,俩人彼此本无间隙的兄弟之情,只怕要经受万般考验。 “皇上,上将军齐澜在外求见。” 本该守在门外的张德额头冒着冷汗匆匆来禀,心中忐忑不安。自那日皇帝与刚回朝的将军不欢而散,又闻将军在东城门前吐血昏迷,这齐澜与皇上间的事便成了皇宫里最紧张的事儿。如今,那齐将军不知何时醒来,还不经递告便闯入宫中。想着刚才齐澜满脸的煞气,张德就一阵心慌。 今日下朝,皇帝便召集了几位皇叔与诰命大臣在御书房商议要事。这将军,不要来闹腾才好啊。 “齐澜醒了?”连日的忙碌,他几乎没有再去想当日俩人不欢而散。而更确切的说,他不想去想,也无力去念。 此时,听闻他醒来,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南竹对齐澜,当真重要如此。不过再重要,经过今次,齐澜能振作起来,该是不会再有问题。 当下,心里一定,对张德道:“请将军进来。” “看来,皇上还有事在身。那么,臣先行告退。”徐斯淡淡的瞥了眼皇帝,眼底已没有昔日的恭敬。 “既然如此,那么臣等也告退。”其余一行,由巽王领头,向皇帝躬身行礼,请求告退。 “各位大人留步。”未等皇帝开口,御书房外传来脚步声,人未到声先到,硬是夺了皇帝该开口的话,阻止一干人离去。 李辰翔脸色一变,却是忍住没有发怒。想到齐澜会变成如此,与自己脱不了关系,不由缓了口气。放下心中属于帝王的威严与高傲。 而他身侧的张德见皇帝都不吭声了,自己自然不能将口中那“大胆”俩字再贸然出口。 “齐将军。”算作同僚间的尊重。一行人与刚跨进书房的齐澜微微颔首,再瞥向一旁皇帝紧绷的下颚,心中皆是一叹。 齐澜与前任太医殿总使的事,凡是在宫中为官的都了解几分。更可况如今在御书房内的,皆是当朝重臣,是昔日三殿下一派的关键人物。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隐藏的玄机?只叹世事无常,情字伤人呐。 “各位大人。”略一回礼,齐澜转身对着皇帝静静而立。气氛霎时变得沉闷窒息,诡异的气氛在齐澜倏地跪拜下打破。 皇帝的眼中有惊讶,在场人眼底也皆如此。 只听齐澜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单手自怀中取出一物,双手高高的拖着此物,递举过头。 “臣齐澜,承蒙先皇赏识,又逢皇上厚爱。自十二从军,几经波折,终于为齐家光耀门楣,不负所托,成为东霖上将军,手持数十万兵马,戊守一方。臣为东霖出生入死,护得一方安定,为家国百姓而站,从无怨言,亦不后悔。皇上不弃,当臣如兄弟,信臣如手足,交予东霖半数兵权。臣为此甘做牛马,效力东霖,效忠皇上。”齐澜一番话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然而下一刻,话锋一转,声音间冷淡几分,也肃然起来。 “如今,皇上定国已成。朝中一干臣子皆惊才绝伦。听闻几日前,又出了个武艺高强的陆姓晚辈被皇上封为墨衣侯,收归为我东霖所用。今日,臣自觉手持兵权过重,以免引来非议,人心惶惶。故而恳请自释兵权,除去上将军一职,归为平民。还请皇上恩准。” 说完,双手依然高举,腰却弯的更低,头亦点磕及地。 一番话说完,在场寂静无声。众人脸上皆是怔愣之情,渐渐的,神色各异起来。然而,无论是何种表情,皆逃不过最后的惋惜与怅然。 然而,唯一人不同。非但如此,脸上还满是浓浓的怒杀之气。那人正是当今的皇帝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南竹 作者:濯炎 李辰翔。 “混账!”怒极攻心,反而我不知该如何再多言一句,只能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倏地抬手,一把挥落了他双手递上的兵符。一手将人从地上拽起:“齐澜,你到底在和朕耍什么花样!” 怪不得不让大臣们离开,原来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做了鉴证为实!他离去的心,竟是如此坚定吗? 李辰翔不是不知,这般做法,除了为南竹,还能为谁。只是,他是帝王,齐澜是他东霖的上将军,最得力的助手。他如何能放他离去? “臣只恳请皇上,臣心底无半分花样。”抿唇垂头,不复昔日的傲然,唯有一身恭敬。 可熟悉齐澜的人都知道,齐将军即便面对皇帝,亦是傲然于世。何时会有现在这般模样?那分明就是故意为之,放低姿态,只为在帝王面前取得这一恳请。 “你……你……”李辰翔是当真动了气。一把甩开男人,一掌拍在龙案之上。“朕不会准!你是我东霖上将军,岂能说走就走!” “皇上,臣恳请皇上三思。”齐澜语气不变,只是身上渐渐散发出一股冷意。 皇帝眯眼看向齐澜,忽而咬牙切齿道:“为了个贱人,你当真要如此?” 贱人? 倏地皱眉,齐澜从地上站起,挺直了背脊,与皇帝遥遥对立。“他不是贱人。” 皇帝说出刚才的话,才惊觉失言,情急之下竟是把话说重了。然而,要他对齐澜道歉,当着众朝臣的面,他如何能拉下颜面。他可是当今天子,伸手便能翻云覆雨。 故而,李辰翔只是抿紧唇,冷哼一声,接着转移话题:“朕说了,朕不会准你请辞。” 齐澜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幽深一片。 “李辰翔,你为何不懂。我齐澜,即不能做齐家孽子,毁齐家百年盛名;亦不能不忠不义,背负弑君罪名。所以才唯有求去,因为我心中容不了这份恩怨,容不下那个人竟是在你手中离我而去。” 如此大胆妄言,以下犯上,已然是死罪。只不过,齐澜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就不怕被下狱,不怕被处死。他早已放开了一切,又何惧之有? 然李辰翔却不同,如今的他,震惊于齐澜一番话中的真切。那痛苦与矛盾,折磨的眼前昔日傲然的齐澜,如今憔悴颓然。他甚至还能看见齐澜眼下那两团浓重的阴影,还有那苍白的面色…… 重重在心底一叹,李辰翔默然与齐澜对视许久,终于低哑的开口:“我们是兄弟。” 是兄弟,便有情谊。如今,却因为这样,便要将俩人间十多年的兄弟情谊一并毁去吗? “或许过去是。”淡淡的一句,齐澜再不多言。 他心里,何尝不把李辰翔当做手足。可时至今日,他如何还能说服自己,将眼前的人当做纯粹的兄弟。君臣有别四字,再清楚不过的摆在眼前。 自己能为了他两肋插刀,然而自己托付作为君王的他护得自己身边一人,却也是种奢望。 这样的两相比较,君臣之分,他齐澜再不知,便白活了一世。 那么,就让他们的兄弟情谊,到此结束吧。 “皇上,臣不配兄弟二字。皇上乃帝王,而臣,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话已至此,再多亦是徒劳。年轻的君王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心底泛起隐痛。 张开口,发现就连简单开口,此刻也是如此疲倦。 “来人,将齐将军带去西苑好好看着。” 他说过,不会让齐澜轻易离去。私心的,李辰翔始终觉得,一切还会有转机。更何况,南竹并未真正身死。 幸好,当日的自己没有一时糊涂,贸然而为。 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南竹与齐澜间的情谊啊。罢了,若能让齐澜恢复往昔,那多花些心思又何妨。 兄弟之情来之不易,岂能说断就断。齐澜,这一次你也高估了我。 而与此同时,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正离东霖上京越行越远,往黄沙滚滚的边关塞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某炎暂时成为无业游民 青衣传 (第一人称番外) 师父说,我自小无父无母,乃风雪之夜由街边巷里一弃婴。师父怜我年幼孤苦,救我于东霖并收我为徒。自此,随其姓葛,称为青衣。 自我记事以来,师父与我便一直居住在深山之中。一座木屋,几处木桩,便构成了我们的居处。 三岁那年,师父教我习字。 五岁那年,正式开始习武。 十岁那年,兵法医术皆晓。 十五岁那年,师父自称别无他授,令我下山闯荡。然,下山之前立誓于师前,曰此生不负忠义。 下山之初。年少轻狂,正值边关告急,毅然秉剑从戎。 鲜血洗礼了一身轻狂,战场磨练成就了一代名将。短短数年,我用师父传授所学,成就了东霖的不败战神,青衣。 自此,青衣成了我的名,而那葛姓,似乎越来越淡,被人遗忘。 万里风清,江南布衣。 又一次从与漠北大战凯旋归来,褪去了一身战甲,将军务交予好友昕墨,独自一人来到伊水江南。 都说江南风景独好,美不胜收。直到亲眼所见,才知传言不假。 一路走马看花,悠然自得。 “龚兄,是否前往赫连楼?不如一同?” “原来是汪兄,甚好甚好。” 湖旁凉亭传来俩人的对话,这是今日第几次了?赫连楼,似乎在这暨镇很是有名。 到这里不过数天,每日皆能听得人谈起此处。这不免勾人好奇之心,引人前去一探。 手中折扇一展,唇边微露浅笑,不由跟着那俩将要行远的身影往那赫连楼而去。 赫连,乃人命。赫连楼楼主,姓为赫连,南方巨富。 听闻他年纪轻轻便行商有道,几年前入住这暨镇,悄无声息间做起各种买卖。当百姓皆穿起赫连纺的锦衣,吃起赫连楼的美食,赏起赫连苑的百花……才发现,赫连氏的崛起。 坐在赫连楼中一处靠窗的位置,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我观察着周遭之人形形色色的表情,听着那些市井间的流言蜚语,顿觉有趣。 不如战场的你死我往,亦不如官场的尔虞我诈。这商道,自由一派行径之法。 忽而,一道白衣跃入目中。似是感到了打量的目光,那人敏感的一侧目,轻巧的一瞥向我投来。 双目相对,脑中留下了他惊鸿间挑唇一笑。 调转视线,不再窥探。心里微动,却借着酒气硬是压下。 “可否同坐?” 片刻后,一道声音突兀的在对座响起,未等我出言,那人径自坐下。 白衣,墨发。凤眼,俊颜。 可不就是刚才那浅笑间与自己对笑的白衣男子。 不禁露出笑容,语带几分调侃:“兄台似乎并不是征求在下,而是早有决断。” 男子一挑眉,忽而笑出声来:“哈哈哈,小兄弟,抱歉。你看这楼中高朋满座,已然没有空座,今日便劳烦你退让一步,容得在下在此歇息片刻,填饱肚腹。” 简单几句话,心中好感顿生。男子看来是个豪爽之人,男子汉出门在外,免不了有此状况。当下也不推托,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兄台客气了。空位便是空位,想坐有何不可。” 那人听闻,不再多言,唤来小二,叫了几个简单的菜式,埋头便吃。 看他的样子,一身白衣沾染了风尘,该是赶路许久。进食速度极快,却不失优雅,定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奇了怪了,哪家的少爷在外奔波如此,还独自来酒楼吃饭没半个小厮跟随?莫非自己的猜测有误? “兄台,在下脸上有什么吗?” 嗯?似乎是在同自己说话。对方那双眼紧紧盯着我,让我心里一阵异样。 “没什么。”尽量维持平静的口气,举起酒杯遮挡住对方的视线。 “既然没什么,为何兄台一直盯着我看?”白衣男子倏地笑开,是纯粹的笑,并不带任何其他意味的情绪。 “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兄台不是南方人吧?” 幸好,对方及时给了个台阶下。微微点头,讶异反问:“你如何知道?” “看兄台言语间的利落好爽,该是北方人。只是兄台身形乍看,却并不如北方人的高大健壮,让在下犹豫许久,才敢有此一问。” 听男子所言,不由心里一惊。如此洞悉之能,怕对方亦不是凡夫俗子。究竟是何来历? 不由眼神一沉,眯起细细打量。戒备之心顿起,怪不得我,时局动荡,人心不古。 从军这么些年,无论是待人处事还是看人分辨,都让自己学会了“不得轻信”四字。 “若是兄台不弃,在下家住不远,饭后不如到在下府中一聚?” 男子明明看见了我眼中的怀疑,为何还能提出这般邀请? 想自己堂堂青衣将军,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何曾畏惧?不过区区一富家公子,能奈自己何? 如此想着,狂妄一笑,爽朗道:“恭敬不如从命。” 然,我却从未想过,今日一念之间,他日一世恩怨。 他说,他姓赫连,单名一个墨字。 赫连墨,东霖的商界传奇,南方巨贾。 原来眼前的白衣男子,便是赫赫有名的赫连家当家,赫连楼的主人。怪不得,能有这般异于常人的气度。 “原来,你便是赫连家主。” “自是。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心思百转,乍然一笑,满身傲然。 “葛青云。” 青衣暂敛,青云中天。 楼中相遇,府中相渡。 江南山水间行行走走,赫连自请尽那地主之仪,日日相伴。 走遍了江南各处,看尽了山水颜色。把美景览遍,良辰倾谈;把酒中秋共度,策马高歌。 从惺惺相惜,到别样情意。 不知何时何日,你我之间的情谊已变。 不敢开口,亦不想破坏这段美好的回忆。故而不告而别,望他日有缘再见。 悄然背上简单的行李。伴随着悄然无声的黑夜,月色朦胧间轻轻一跃,踏上屋梁。忍不住回头一瞥,暗道再见。 “青云,为何要不告而别?” 乍然出现在身前的人影让我心头一跳,不由后退几步。一个踏空,忘了身居屋檐,竟直直往下坠落。 堂堂青衣将军,面对眼前之人却狼狈至此,连得一身绝学都差点忘记。 自嘲一笑,忙提气内劲,借势踏壁,翻身落地。 只不过半空作势,终究落地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身后,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我。身体突然僵硬,犹如雷电劈中,酥麻之感骤起,久久不得反应。 “为何要走?” 那双托着自己的手猛地收势,一拽一拉间,一股独属于赫连的浓浓气息包围了我。 原来,被人拥抱是那么温暖。 原来,能倚靠一个人是如此令人……沉醉。 赫连、赫连,如此,让我怎能放手离开? 心中如是想,不料口中已喃喃自语而出尚不知。 直到听耳畔传来一阵低叹,继而是赫连沙哑的声音:“你想逃避吗?那我又该如何?” 这是何意? 猛地睁大双眼,不由在他怀中强势转身,震惊的看着赫连。 “你……” 话只开头,便被一股灼热堵默在唇齿间。 借着喘息间,那火热的舌乘虚而入,在口中翻搅吸允,舔舐啃咬。 赫连的吻,带着霸道,亦带着强硬。 独属于赫连式的安慰,赫连式的诉说。 我想我能明白赫连的意思。所以,我缓缓环上他宽阔的肩膀,渐渐收紧,再收紧。全心的投入那个疯狂的亲吻中。 “不要走。别离开。” 我看着他微红的眼,被情欲所染。那深不见底的眸底,翻出丝丝情意。 “好,我不走。” 我听见自己淡淡却坚定的回答。我知道,我的心已经沦陷。 或许,眼前的人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劫。而既然是命中注定,便无法逃避。唯有迎上。即便会伤痕累累,即便会万劫不复,亦是义无反顾,不可违逆。 所以,我决定暂时放下自己的身份,留在江南,留在赫连身边。或许有一天,能卸下身上的重担,与他共效于飞。 而当那天到来,自己一定会说出一切,全盘托出。将那些过往,一一相告。 我想,赫连定然能理解我,理解这心底的难处。 可是,我错了,我错的离谱。我万万没有想到,这般无忧无虑的幸福日子,仅仅三月,便不复从前。 边关再次告急,暗杀顷刻袭来。 竹林之中的身份暴露,再难挽回我与赫连的感情。 黯然离开,整军边关。再披战甲,青衣依然。 边关月夜,却是良辰不再,情义两难。 “青衣,没想到你便是那青衣。” “我只问你,若有朝一日,你我不得不刀剑相向,你且如何?” “不负?只怕到那一日,你不负的是这东霖百姓,是这泱泱国土。只怕到那一日,你唯独相负的……便是我。” “你走吧。” “这才是我认识的青衣。” 昔日之言历历在目,犹然在耳。只可惜,故人不再,物事皆斐然。 闭目凝思,再睁眼,冷然淡看一切。唯有心知,痛有多深便是爱有多切。 战事遂起,烽火狼烟。黄土尘沙间,多少英雄生死,多少豪杰埋名。 曾几何时,豪言壮语一一实现。然如今,当高墙之上与他再见,才发现过去种种全如恍然。 “来者何人?” 昕墨,东霖战神下第一猛将。 将军面色不变,周身气势却骤然一变。那浓浓的悲戚,是所为何?那城下领军之人,又是何身份? “尔等东霖竖子,今日便让我漠北漠王铁骑,破了这尘峡关!”应阵之人,是那领军人旁的一员大将。 然而,只那一句,漠北将士莫不斗志昂然,豪气冲天。 漠北第一猛将,漠北帝王胞弟,尊贵无比的漠王。 漠王,赫连墨。墨,漠。 好一个漠王,好一个赫连墨! 卧薪尝胆,果然是好手段! 泪水藏在心底,面容霜寒一片。 “拿箭来!” 一声厉喝。身旁昕墨递上金弓。 箭搭弦上,拉弓满弦。 万军之中,唯那一身银甲入眼。 “赫、连!” 微一闭眼,再睁开,满腔怒焰化作一声质问。 “你可曾当真。” 我俩之间的感情,你可曾当真?那相处的日夜,你可曾当真?过往种种情义,你可曾当真? 良久,那一身银甲之人挥退了身侧的一干将领,走出了保护重阵,策马踱步向前而立。 “不曾。” 一句轻言,一发利箭。 满目鲜血,杀声震天。 最终,东霖守住了城池,漠北领兵退后。然而,损失惨重的东霖,却不得不和如日中天的漠北缔结契约。 而那场战争,改变了太多人,颠覆了太多人。 青衣将军,自此不再。 漠北漠王,登基自封。 江山易主,天下骤变。 恩怨情仇,埋没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更新了 此乃第二部开始前的番外,也可以说是序曲。 第三十一回 千里黄沙独繁华,万里壮阔潼城关 但凡走过苍华大陆,游遍五湖四海,浪迹各国天涯的商人旅者,都知道当世的第一奇城――潼城。 地处荒漠之中,独座而立。南临漠北边境,北依东霖险关。西接霞凤群山,东靠兰幽密林。 潼城,屹立于这片特殊的大漠数百年不倒,世世代代成为往来各地商旅的中专之地,亦是商业枢纽要道。 若没有了潼城。四国间的往来将被这片大漠阻隔,无法通行。 据说,在尚没有潼城的百年之前,这片大漠被称为死地。这并非没有理由,往来的商旅从不曾想过能不经停歇横渡荒漠。故而,当潼城占据荒漠中唯一的绿洲而建,才促成了各位间慢慢往来的商路捷径。 也因此,潼城不属于任何一国,而各国亦不干涉潼城的发展。毕竟,毁灭这样一个对各国毫无威胁的商道枢纽,百害而无一利。 熙攘的市集,繁华的街道。商贩的吆喝,拥挤的旅人。 “包子哟,新鲜出炉好吃多汁的肉包子哟。” 卖包子的张二使劲的吆喝着,潼城的天气不比别处,一年四季的白日总是太阳高照,热得慌。只是他们习惯了这种日子,更懂得来往的这些异国人都需要些什么。 “三个包子五文钱,外送冰镇豆浆了。” 这只么一句,立刻有客人围了过来。 张三眯眼招呼着客人,送出包子顺便递出一碗碗豆浆。自然了,那文钱亦是哗啦啦源源不断的入账。 瞧,这里来往的旅人多求解渴,冰镇豆浆着实比他的肉包子好卖。不过,自家祖传肉包皮薄馅多,吃了的人几乎都会成回头客。 这不,又一位客人另要了五个打包带走。 “看来今日张小哥生意又是红火得很。” 低沉沙哑的声音忽而在身前响起,张二眼睛一亮,抬头的同时,脸上的笑容更甚。“是副……” 奈何话才起头,就在对方警告的眼神中惊觉收口。张二心虚的开口赔笑,包了几个包子,递了碗豆浆上去。 “关爷,您今日真早。” 接过包子与豆浆,将油包拎在手里,先一口气将冰镇豆浆咕噜噜喝下。随性的用衣袖擦擦唇角,笑着将空碗递回去。 “张二,总觉得你们家该改行卖豆浆。” “不行不行,包子生意可是咱们家的祖传基业。”张二一听,连连摆手。 男子爽朗的大笑,只是那笑声带着些破音,十分低哑。就如同这片大漠中被风撩起的黄沙,擦过脸颊所产生的挠心之感。 只是,习惯了,也便觉得没啥。而在潼城中的人,几乎都早已经习惯。 他们喜欢这位爷笑,喜欢他因为笑容而格外耀眼的神采。至于这声音,生活在大漠中的人们,不但不会觉得难受,更会觉得亲切。 “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傍晚有沙暴,记得早些打烊。”男子拍了拍张二的肩,抬手晃了晃手中拎的油包包子。冲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劳烦北爷了。” 张二看着男子离去,在身后突然扬声说了这么一句。 不住在潼城的人或许会觉得莫名,但只要住在城中或是经常往来的商旅便会懂得其中深意。 这片大漠中屹立不倒的城池,面临沙暴的威胁一次又一次。可他们从不恐慌,亦不紧张。因为他们有位好城主,每每替他们化解为难。 而三年多前,自从关爷来此落户,并与城主结拜为兄弟,坐了潼城第一位副城主后。他们对沙暴的恐惧,就几乎更少了。 在他们心中,爽朗又平易近人的副城主,可真真是他们的福星。不但改善了城中时常缺水的危机,更是让潼城在短短三年中,每家每户的收益都更为提升。 想张二那买包子送冰镇豆浆的主意,便是一次关爷机缘巧合下来此买包子,给他出的主意。 更何况,他还是位医术高超,武功卓然的英雄男子。 一步一看的晃荡在市集之中,遇上熟悉的人便上前打个招呼。通知着晚上沙暴来袭的消息,并吩咐大家相互转告。 每日来此走一走,看看城里的状况,体察一下民情。若是碰到些外来客在此闹事,也好顺便出手解决纠纷。 想来这样的日子从陌生到熟悉,从习惯到自然,已经有整整三年。 烈日下的潼城,似乎镀了铂金,耀眼的让他不禁眯起了双眼。 站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中,神思却突然有些恍惚。 “关爷!关爷!”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让某个站在路中发愣的家伙忽而回神。只见一人一马迎面而来,一边驱散着人群,一边降下马速。 一撇嘴,无奈摇头。足下一蹬,飞身凌空几步,一个翻身便落在那骑马人的身后。 “吁――” 一把扯过缰绳,微微一拉。跨下双腿微蹭马腹,身下的白色骏马立刻乖乖缓下步子,停在原地。 松开缰绳跳下马,略带不悦的看向马背上的少年:“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城内骑马,更何况是这般速度。真想伤着他人,让我责罚才甘心吗?” “主子,我错了。” 那马背上的人儿倏地跃下马,嘟着嘴便要跪下。幸而男人一把扶住,阻了他下跪的念头。 “主子,腾儿这不是有急事想禀报,才会这么匆匆忙忙吗。主子别恼,先跟腾儿走,听腾儿把话说完吧。” 叫腾儿的少年一把拽起男子的手腕,一手牵着马,一股脑儿便往城南疾走。 “发生了什么事?”这般急急忙忙,该不是小事。 “主子。是顾少来了,还带着南北少爷。” “他们回来了?”男子原本平静的眼底倏地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腾儿我先回府一步,你随后跟上。”一拍腾儿的肩膀,运气内劲先一步离去。 身后,腾儿一跺脚,不满的嘀咕:“真是的,爷每次都这样。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喜欢顾少,却一次次拒绝与顾少的婚事。” 少年的嘀咕虽轻,却一字不差的被离去的男子听在耳里。真气一个不稳,脚下踉跄,差点便从跃起的半空跌落。 开玩笑,他和顾恩公?这简直太扯。 自己与顾一北,可以是主仆,可以是恩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妹……却惟独不可能是夫妻。 至于原因,他想知道的人并不少,当然也包括深知自己一切的顾一北在内。 苦涩的笑容在唇边绽开,甩头抛开脑子纷乱的思绪,一鼓作气往府邸赶去。 人刚踏入府中庭院,一道黑影便迎面从前厅窜冲而出。 “爹爹!” 停下身形,双臂微张。下一刻,一个浑身青衣的小男娃便撞入自己怀里。 运气几分内力缓下男娃儿的冲劲,看着娃儿的脸上满是笑意。 “小少爷。” “爹爹,不许叫我小少爷,要叫南北。” 小男娃儿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差不多半年不见,他爹爹似乎比以前更帅气了。下次哪个家伙再敢偷偷议论爹爹脸上的疤痕,自己定要他好看!哼,他顾南北的爹爹,岂是随便什么人能说三道四的。 霸道的语气,严肃的面容。眉宇间带着几分傲然,小小年纪便威严十足。看来,不愧是那个人的子嗣,当真是不同凡响。 心中有点感动,为了小男娃言语间的亲密,也为了他的娘亲带给自己的一切。 “好,南北。”妥协的重新唤了声,却听得门口传来一阵轻笑。 “我说南竹,这般依着南北,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抬眼,阳光下倚门而战的高挑身影依旧是一身男装,只不过比起往日初见的苍白瘦弱,如今的她已经截然不同。 风华正盛,美艳动人。 “你看,平日里我说了多少回。让你从了我入赘我顾家,若是不愿,我顾一北嫁入你南家奕可。我又说,南北既取名南北,便是你我的儿子,让你不要再当我与他为主子。你却是统统不听。现在呢?这小子简单一句话,你便从了他。让我情何以堪,如何接受啊?” 这般说着,顾一北竟是表情落寞,双眼晶莹含泪。 “主……”这边一声“主子”尚未说完,那边本还含泪的顾一北冷冷一瞪,硬是将自己的话抹杀在喉咙间。无奈下,只能化为一声轻叹,一抹真诚感激的笑颜:“一北。” 顾一北这才笑颜逐开,对着院中一大一小眨了眨眼,“南竹,关副城主,请问是否能入内说话?你不累,我站着嫌累。” 南竹,亦是如今潼城城主关越凌的拜把兄弟,关南竹。 一把抱起南北,南竹点头随白衣人走入前厅。 俩人分别坐下,而南北则不肯放开南竹,硬是坐在了他的膝头。南竹本就宠爱南北,更不会对他有何驱赶之意。 反倒是顾一北看着俩人亲密的模样,神情微微恍惚了起来。 “在想他吗?”南竹跟着顾一北三年了,正如同她知道自己的一切一样,南竹也知道顾一北的一切。自然,也就知道她想的人是谁。 “哼。”顾一北因为南竹的话而回神,当下冷冷一笑,“他不配。” 暗叹一声,南竹不再多语。一北的性子好强,当初女扮男装的初遇,便让南竹隐隐觉得这位女子的鹤立鸡群。 果然,几次书信传递间,他出于医者之心治愈一北月事痛楚,却没想到对方因此而对自己上了心。 当年京城突变,自己与萱秋等人离开。途中伤势过重,差点一命呜呼。幸而在客栈遇到一北派人相助,才脱离危险。自此,也让他们一行人有了落脚之地,除去了对未来的茫然。 其后,一北更是帮着萱秋找到昕墨,助阎绝杀平息杀手楼内乱,替自己安排了一切。 南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也知道按着顾一北的性子,帮了便是帮了,不会求任何回报。 他记得,一北对自己提过的唯一一个要求,便是让自己不要再有所压抑,真真正正的活下去。 连得这样唯一的一个要求,却也是为了自己。 这样的顾一北,彻底打开了南竹的心。也让南竹甘愿将一切告诉知己,关于青衣,关于过去,关于南竹,关于如今。 “南竹。” 听着唤声,南竹从回忆中拉回神思,疑惑的看向难得面容肃然的一北。 只见,顾一北的薄唇抿了又抿,最后咬牙迸出一句:“我要你娶我。” 南竹倏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 并非第一次听她这么说,却一直以为她在同自己开玩笑。 可如今,此时此刻眼前的顾一北,让南竹清楚的知道,她是认真的。 “为何?”沙哑的声音,透着点点颤抖。 “因为……” 顾一北敛下眼,垂落的发丝遮去了她大半面容,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 “他发现了。” 他发现了? 南竹思索片刻,倏地站起身。而南北小小的身子也因此滑落。 只是,南北不敢出声,他感觉到了异常的气氛,感觉到了关爹爹与娘亲异常严肃的表情。 “你是说……李辰翔他……” 未等南竹说完,顾一北颓然的点头。心里的沉重让他幽幽闭上双眼,脸色也转为黯然。 “我不能让他带走南北,绝对不。”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部开始 情节会慢慢跟上与交代,大家不要急。 第三十二回 下午的谈话并未得出任何结果。一北说要给自己考虑的时间与余地,然而他们各自心底都清楚,这份余地无非是让自己做出一个明确是选择――情与义之间的选择。 三年了,他与齐澜的分别,至今已经三年多。 若是过去的自己尚且只到喜欢,那么三年后的自己,面对齐澜的感情却真真切切的可以谈及那个“爱”字。 不曾忘却,不曾放下。 终于知道,前世那般轰轰烈烈的爱情,实在不及与齐澜共处的一年岁月。平淡,却刻骨铭心的点滴。 无声的喟叹,依旧清瘦的身影站在一波碧池旁。轻风拂晓,吹起他耳鬓微白的发丝。 容颜未老心已老,才二十出头的岁数,却是饱尽风霜。 齐澜,子奕。 剪不断的情丝,理还乱的心思。 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敢爱敢恨。 昔日的豪言壮语,经历过一次的磨灭,再也不愿轻易放弃。 前世,他因家国恩怨放弃了那段感情;今世,自己绝不轻易背弃! 万般心思落定,南竹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所及的景色亦变得不凡。 唇边挑起一抹浅笑,带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他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北了。 转身,乍然见望进一双带笑的眼。那调侃戏谑的眼神,静静而立的欣长身影。熟悉的俊俏面容,黝黑的肤色。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南竹 作者:濯炎 南竹的怔愣一闪而逝,继而加深了那抹笑意。 “大哥,不是说明日才回城。” 来者正是关越凌,潼城城主。 浓黑的眉倏地一挑,双手环胸依靠着廊柱。关越凌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名义弟,越看越是暗暗心惊。 不过短短月余,眼前的男子竟又似换了个人般,益发成熟稳重,气度非凡。 连得脸上的疤痕,也隐隐被那一身气势压了下去。 松开环胸的手,随意拍了拍。关凌越走向南竹,却是忽而探手,一股劲风骤然而至,直取南竹门面。 南竹不恼,冷静的一步后退。举手握拳回对,硬生生接了那一掌。 闷哼一声,不及停顿,身形回转,左手跟着出势,俩人顿时便打做一团。 顷刻间飞沙走石,庭院里一片狼藉。 你进我退,招招化解。南竹平淡的面容在见到那株“碧落”时微微一变,若避开关越凌的掌风,那这株碧落,便要遭殃。 眼色一沉,暗自咬牙,运足内力便想迎面接掌。 “砰”地一声,关越凌惊讶的退后几步,而南竹的唇边却是留下一缕鲜红。 “义弟,你没事吧?”关越凌皱眉上前,刚才那一掌,南竹该是十成十的能避开。为何却站在原地不动,还硬生生接了自己一掌? 关越凌绷紧了脸,目光四下一扫,最后定落在南竹身后的那株碧落上。 若是自己没记错,这株碧落是两年前义弟在潼城立下大功后向自己讨的封赏,也是他唯一一次问自己要过的赏赐。 为了这株碧落,他和北北费了不少心思,才从东霖关内将花取来。 “不过是株花而已,义弟何须如此。若是毁了,大哥再替你找十盆百盆来赔你。” 略微不悦,不满自家兄弟竟是为此而受伤。幸而自己留了情,只出了七分内力,否则,南竹定要在床榻上躺个十天半月。 南竹却是摇头笑叹:“大哥每次回来都这般折腾小弟,怎么还反而怪到小小花草上去?” 自从三年前全身伤势痊愈,一北便决意要让自己习武。 前世一代名将,今世却连半分武功都不懂,受尽欺负,怎么可以? 便是一北这么一句话,自己不得不用医道所学,花上百般心力,改造自己这具已经错失学武时段的身体。 我顾一北别的不好说,但钱这东西倒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又是一北的一句话,世间各地的华贵药材,稀有珍品一一被送到自己身边。让自己竟然真的捡回了一身武学。 昔日记忆犹在,有要有了内力,对南竹来说招式便应然而生。 只是,终究不及过去,不及青衣。 然,现在的自己,已是恢复了七七八八。对付大哥这般的世外高手尚且不及,但一般人物自也不放在眼中。 关越凌的眉头皱得更紧,“不过一株小花,大哥说了,毁了便赔你。” 边说,便熟练的探入南竹衣襟,从胸前摸出一个瓷瓶,打开倒出一颗丹丸。 南竹就着关越凌的手吞下丹丸,但笑不语的闭目,开始聚气推血。 见此,关越凌只好无奈一叹,站起身,绕到南竹背后,替自家兄弟一起运功疗伤。 南竹倒也没说错,是自己激进了。总想着帮他提升武学,却不曾考虑武道之学大忌急于求成。 片刻后,俩人各自收功。关越凌一把拉起南竹,一手勾上他的肩膀。爽朗的笑容是这潼城人的标志,当然关越凌也不例外。 “走,陪大哥喝酒去。” 南竹一摇头,并非拒绝,而是三分无奈七分感叹。 “大哥,你瞧你这性子。大哥乃城主,几日归程,尚未接风洗尘,如何能说走便走失去踪影。”若让大家好找,不又是自己的活儿了? 只这最后一句,南竹却没有坦白的说出口来。 关越凌烦躁的挠了挠头,再看了看南竹,见他一脸肃然,不容置疑的模样,最终无奈的哀叹。“我真是作孽,找来这么个管家公。” “大哥的意思是嫌弃小弟了?好,那小弟明日便交出副城主之位,望大哥……” “得得得。算大哥的错,竹弟可别往心里去。”虽然知道对方不过是开个玩笑,但关越凌最最见不得的便是义弟与自己开这种玩笑。 自己的性子自己也算清楚,若没有义弟,潼城依然会是屹立于四国外的必然存在,却未必能在自己手中成为当今第一大城。 然而,一北带来了南竹,也带来了潼城的改变。 自己与南竹起初算是一见如故。而后越了解,越心惊南竹的才华气度。结拜乃自己提议,副城主之位乃自己提议,然真正让全城认可关南竹,认可副城主的,却是南竹本人。 为此,他花了不少心血,他对潼城的情义,早就超越了与自己简单的兄弟二字。 这些,关越凌又岂会不懂,岂会看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还请大哥回府准备。今晚的接风宴大哥切莫缺席,到时,小弟再与大哥不醉不归。” 南竹终于舒展开了双眉,笑着对关越凌一拱手。 “好吧好吧。顺便叫上顾一北那婆娘。” 婆娘? 南竹默默一叹气。这个世间,也唯有关越凌敢这么称呼一北了吧。“一北要照顾南北。” “那小娃子也来了?”关越凌眼底忽而闪过兴奋之色。对那个男娃儿,自己可是颇为感兴趣。“好啊好啊!那就一并带来。” “大哥。”不赞同的唤了声,却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对方的决定。“南北还小。” “小?呵,你大哥我二岁多便能喝酒了。这饮酒的能耐,自是该从小培养。” 关越凌不以为意,哼了一声。他想收那娃儿为徒很久了,可惜顾一北那家伙一直唧唧歪歪,磨磨蹭蹭。 罢了罢了,南竹心底又是一叹,不再与关越凌争辩。 “行了,大哥走了,晚上记得带上人。”关越凌咧嘴一笑,再拍了拍南竹肩头,一个飞身便失了踪迹。 南竹站在原地,看着关越凌离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转为深沉。 如今的日子,这般恰意,这般自得。若是可以,自己真的不想改变。 然而,无论再如何的满意,失了那人,自己的心终究是不完整。 一阵凉风吹过,淡然的眸子一闪,视线转向某处。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庭院中,对南竹躬身一揖,缓步走来。 “主子,有消息了。” 南竹心底一颤,却被巧妙的掩饰。 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浅笑:“厉,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可能会补足三千字。 也有可能直接往下章走。 第三十三回 原来这三年来,齐澜并非不想来找自己,而是无法来找自己。 原来派出探子,一个个无功而返的原因,全是受李辰翔阻挠。 幸而自己没有误会他,没有放弃他,没有对他产生丝毫的恨。 听着齐厉打探来的诸多消息,心痛的感觉渐渐加深,入骨的寒意越发透彻。 他为了自己啼血流泪,他为了自己跪求辞归。 本该是一国上将,三皇子登基后,更只是一人之下。 却为了自己,甘与昔日兄弟割袍断义。 三年,他从权倾一方,到落魄潦倒。 被软件于宫中,度日如年。被削去一身兵权,形同虚设。 若非之后蛮族来犯,边关局势紧张,他与皇帝的冷战依然会持续。 只是,他终究放不下东霖百姓;而皇帝,终究要顾全大局。 战场之上,他奋勇杀敌,不顾自己。 鲜血换来了胜利,也夺走了他一眼一臂。 这样的结果,他却坦然接受。 再也无法听下更多。南竹的脸色煞白,冷汗涔涔,眼角却抑制不住流下灼热的泪。 脑中一片空白,盘旋整个思绪的,唯有那落下残疾的人影。 齐澜,子奕。 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痛恨自己,来惩罚自己。 心痛,痛到连身体都无法支撑站稳。 踉跄一步,却是身旁的齐厉扶住了自己。 “主子。”齐厉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只是此刻的脸上,更多了份担忧。 南竹缓下心绪,闭上双眼。抬了抬手,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我没事。你……说下去。” 齐厉心中暗叹,虽然知道主子的心情,然而自己却无法不说。唯有将目前的状况与主子说个明白,才能让主子决定下一步行动。 深深唤了口气,齐厉低头看了眼紧抓着自己手臂的修长手指,将所有的忧虑暂搁一旁。 “皇帝与齐主做下协议,以三年为限期。三年内,齐主必须心无二鹫效忠东霖,一心为主;而三年后,皇帝便允了齐主的要求,放他辞官离去,再不为难。从此之后,无论他要做什么,只要非不利于东霖,皇帝再不插手干预。” “好。当真的好!”好一个李辰翔,好一个东霖皇帝!他不得不佩服,君王无情,李辰翔果真发挥得淋漓尽致。到了这般境地,他还能物尽其用,无所不及,将齐澜逼迫至此。 眼底一片血丝,念及齐澜这几年所经历之事,一身的杀气便控制不得。 “皇帝心机,当真常人不可及。哼,东霖。”冷哼一声,唇边却泛起笑意。 今日之后,他定不会再隐忍退让。 “主子。这三年来,齐主替皇帝东征西讨,平定各地叛乱。几乎无时不刻不在生死边缘徘徊。而他,根本没有再踏入京城一步。也因此,李辰翔有心阻挠,咱们派出的探子才不得所获。”他们的探子多半是阎绝杀杀手楼里派出的人,杀手楼分布各地,却惟独那些动荡之地管不着也管不得。 “想来也是如此。”南竹稍稍收起眼底的杀意,他需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安排接下来的计划。 “厉,告诉我。如今的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消息的?” 齐厉此刻已经站定在一旁,垂首而立。“不满主子,这次是皇帝召了齐主回京,而咱们的人又跟齐峰搭上了线,才得知了这一切。” “齐峰?”也是,齐澜若是这几年来东征西讨,那齐峰必定也不可能再独自一人留于京中。毕竟,昔日的京中侍卫长司命一职,若非是为了李辰翔登基,怕齐峰亦不屑为之。 “是。齐峰、齐萧这几年一直跟着齐主。也因此,齐主才能安然无恙。”言及此,齐厉的眼神一变,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往日的主人齐澜,如今竟落得如此狼狈,无心无情,更无意活于世上。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再是昔日英姿飒爽的齐将军了…… “齐峰曾告诉属下,若非对主子还怀有一丝希望,齐主怕是早就无意……” “别说了。”南竹慌乱的打断齐厉的话。 第一次,从内心感到真正恐慌。无法再淡然,无法再从容以对。 他的齐澜,他的子奕。他此生,必不相负! “皇帝找他回京何事?” 迅速的平静下来,南竹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前阵子漠北与东霖在西侧洽壤处发生摩擦碰撞,据说还牵扯不少。之后,漠北派人和亲前往东霖,却不知为何遭到东霖的拒绝。莫非…… “主子。东霖前阵子与漠北发生不愉快,漠北王主动退让,派出嫡亲皇妹前往东霖和亲。奈何如此赤诚之意却被东霖往冷言拒绝。漠北王大怒,而皇公主也宣称漠北不会善休。” 果然,正是此事。那李辰翔会拒绝,定是因为得知了北北的消息。 看来,北北的处境,确实不妙。 然而,齐厉接下去的话,却让南竹一阵错楞。 “皇公主本是为和亲而来,在见到近三年来第一次被召回京中的齐主后,本欲与皇帝结亲的主意顿变。不知是为何,漠北皇公主竟是要求嫁与齐主。此事本身并无不妥,便是如今齐主身份依旧表面显赫,而皇公主说是和亲,却未指定对象。 只是,此事突然而起暂且不提,齐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更何况,皇公主在晚宴上当众提出,而据说齐主连得一个字都不屑回应。让皇公主丢尽了脸,也让整个漠北在东霖丢尽了颜面。 皇帝倒是未大怒,那漠北皇公主却先忍不住大声指责咒骂,最后拂袖而去。晚宴后第二日便回了漠北。” 齐厉说完,偷偷瞥了自家主子一眼,却发现对方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当下安心下来,想必主子是有了他的思量。 “如今,皇帝是想如何?” 会发生这样的事,想必李辰翔也始料未及。只是,这么一闹,无疑是齐澜帮了李辰翔一个大忙。李辰翔根本就不会娶皇公主,这般一来得罪漠北的便成了齐澜…… “皇上想让齐主前往漠北请罪,获得原谅。顺便谈和,签订俩国间的一些协定。” “混账!”南竹猛地一声厉喝。这李辰翔,还真是――够狠够无情。 “这样的情况下还让齐澜去漠北,他是想让齐澜客死他乡不成?”若真是如此,那就别怪自己提前一步将人带走,之后东霖的一切,再与齐澜无关。 什么狗屁忠义,全给他滚去一边! 负了东霖又如何?他南竹,他的齐澜;上辈子,又此生,为东霖付出的还不够吗? 若是真要受罚,那也绝不是李辰翔或东霖可以定夺的。 若是真要受罚,那他关南竹就站立在此等待老天定夺! “主子。齐主的处境虽然不妙,但皇帝好像并不是要他去送死。”齐厉适时开口,换来南竹疑惑的目光。 “此话怎讲?” “皇帝发出送行书中明确提及,并当众对整个东霖乃至其余各国宣布。若是齐主此行遇阻,那就怪不得自己翻脸无情,动手无义。即使挑起战争,也在所不惜。” 这话摆在台面上,众人若再看不明白,也就是找死了。 如今的东霖,已是凌驾于漠北之上的当世第一强国,谁人敢轻易来犯?更别说得罪了。 而漠北此次,无非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东霖给了几分颜面,派齐主去签个协议,漠北皇帝也该松口才是。 这些道理,南竹与齐厉但要粗略一想,便能理顺。所以,南竹的表情缓和下来,紧绷的脸也跟着柔和。 “厉,当真多亏了你。一路赶回潼城,必然是累了。今晚替大哥办的接风宴,你就不要来了。”南竹会这么安排,也是有他的用意。 “我会在今日的宴会上向大哥告假,你去准备准备,明日我们便出发去漠北。” 齐厉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继而转为兴奋与激动。 “是。属下这就去。” 看着匆忙转身欲离去的齐厉,南竹忍不住提醒:“厉。好好休息。” “主子放心。”抱拳一揖,脚下生风般迅速离去。 终于,他要踏上漠北那片土地。为了齐澜,也是为了他自己。 或许,这就是他不可违逆的命运。俩世转载,前世今生的宿命。 自嘲一笑。 这些庸人自扰的情绪,如今的自己不需要。 跨步离去。 想找关大哥大喝一场,今晚定要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晚了俄。明天要去南京几天。话说,更新可能不定时?= =!咱只能说,尽量抽空更…… ps:明天该是中午,或者早上,还会稍稍写一段更新。不是补在这里就是另外开一章。q(s3t)r各位注意更新 第三十四回 夜风袭袭,带着彻骨的凉意。大漠上宏伟屹立的潼城之内,街道巷末无一不门窗紧闭,与往日的落日繁华截然不同。 然,在逐家逐户皆为避开沙暴而守在家中之时,城主府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没有歌舞助兴,亦无拍马奉承。 每个人带着最坦荡的笑容,抒发自我,欢迎他们的城主归来。 关越凌双眼几乎成了一条缝,裂开的嘴角如何都合不拢。 他高兴,非常的高兴。能和眼前这帮兄弟们在一起,能听着他们天南地北的畅谈琐事,他的心底便无法抑制的安慰与快乐。 爽朗的笑声不断,关越凌将目光落向右侧下第一个位置上。那里坐着顾一北,褪去了往日的商人般的虚伪笑容,如今的他喜怒哀乐皆显露,一张俏丽的脸百般变化,煞是动人。再看大厅中央的矮胖小子,“咯咯咯”笑个不停,正戏弄着手下心腹关腾的发辫。 “大哥,我敬你一杯。” 身侧传来南竹的声音。关越凌侧目而望,继而拿起桌上盛满美酒的琼觞,笑意更浓:“好。为兄的义弟,这杯为兄先干为敬!” 自己不在潼城的日子,南竹坐镇城中,便是自己最好的后援。往日从不曾想过行商,因为他踏不出潼城,扔不下这身枷锁。 南竹啊南竹,帮了自己抬太多太多。 自己与一北一样,从不是乐善好施、心地善良之人。会在南竹落魄时出手,是南竹先吸引了自己。 如今,若是有恩,南竹何尝不是对自己有恩,对整个潼城有恩? 甚至他的付出,早超越了当初自己所给予的。 一饮而尽,千言万语,在这杯酒中诉尽。 他们是兄弟,而兄弟间,无需说谢。 南竹与关越凌相视而笑,开怀的笑声,令大厅中的众人不禁皆往他们看来。 映衬在疤痕下的脸,因为笑容之故,意外的柔和化解。微红的双颊,带着几分醉意的狭长双眼,本就清瘦的身形,一身标志的青衣。 挺直了背脊站在关越凌身旁的身影,让众人不禁屏息。 忽而,那人止了笑声,缓缓起身走到厅堂之中。 转身,他傲然而立。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清明。 一揖,他毫不犹豫。心底主意已定,豁然开朗。 对着关越凌行礼,对着顾一北行礼。然后直起腰身,垂首而立,笑着看向一室潼城兄弟。 “今日,大哥出行归来。南竹匆忙,未曾好好安排接风洗尘。故而,愿自罚一曲舞剑,替大哥及各位助兴。” 原来是舞剑。众人心底不禁松了口气。 副城主会武,在潼城不是什么秘密。然而副城主的剑法,却从不曾在众人眼前显露。 因此,刚才的南竹一说,顿时一片应和声起。 淡淡瞥了眼一北,南竹压下喉头翻涌而上的酒气,随意扫了眼四周,见关腾腰间佩戴的长剑,倏尔一笑。 右手轻抬,倏地五指空握。“噌”的一声清朗剑吟,那把古朴长剑脱鞘而出,飞入南竹手中。 隔空取物?! 好身手,好功力! 闭眼凝神,一套落云剑法起势而行。 前世,这是青衣将军成名绝学,随青衣身死埋名。 今生,他南竹让它重见天日,定要让世人再记其名。 简单几招挥过,倏地身形一跃,落到厅外院中。 月光下,一袭青衣飘然独立,身随剑走,恣意洒脱。那柄古朴的长剑,在他手中宛如重生,有了意识、有了生命。 停走间,青丝随风轻扬,身如游龙,灵动不乏刚强。剑气四走之处,花落无声,石走无形。 刚柔并济,绝世剑舞。 当一剑收势倚剑而立,众人眼中的南竹,唯这八字形容足以。 “大哥,南竹想往漠北一行,离开数月。” 持剑走回厅前,站定于关越凌身前。南竹双手奉上长剑,弯腰垂首,语带恳请,却是坚定无疑。 半饷,手中一轻,有人取走了手中长剑。南竹抬头,见关越凌肃然的面容,自己的唇边笑意不减。 看来,他的决心,已经昭然若揭。 先是对他与一北行礼,让他们惊讶;再来提出剑舞,让他与一北在众人应和下无从细想。 南竹取走的剑,是自己赐予关腾的“飞龙”,亦是关家家传宝剑。关腾身为自己贴身侍卫,却也是自己认定的此身伴侣。这件事,外人或许不知,但南竹却心中清楚。 借由一场剑舞,告诉自己,他南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他南竹亦不会丢了潼城关家的颜面。他此行去漠北,势在必行。 自己并非一点不知,而恰恰相反。南竹想要的消息,自己都把持在手。当然,齐澜与南竹的事,心底清楚的很。 南竹前世乃青衣,与那漠北王间的恩恩怨怨,岂是说放就放。自己唯一怕的,便是他在漠北受伤。 奈何,自己亦是过来人,知道情字最难。南竹如今能连恩情都暂且放下,一心去见齐澜,可见他心志已定,再无动摇。 这样,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阻止?而作为他的兄长,自己又如何能去阻止? 虽然不能阻止,但有一件事他却能做到。将手中长剑交还给身旁的关腾。关越凌明白,自己无法任由潼城无主,那么南竹的安危便只有交给关腾了。 关腾看见关越凌眼底的神色,便知道关越凌所想。他是关越凌的师父,亦是关越凌是贴身侍卫,是关家的仆人。主子的吩咐,他定当遵从。 何况,南竹亦算是自己好友。 “大哥,我已与厉交代,吩咐他去准备。明日,我便与厉俩人上路。大哥不必担心,此次前去,我还想顺道替一北看看漠北那儿的生意。所以,越是人少越是方便,何况我与厉的武功不低。” 南竹是何等心思慎密,见俩人间来去的眼神,便知道了大哥的主意。只是,俩人间关系特殊,如何能让他们为了自己分开数月? “我不允。”关越凌面色一凛,语带不悦。 此时,身旁一阵叹息传来,却是顾一北。此刻,她已不知何时站在几人身侧,一双清亮的美目看着南竹。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轻声一言,是对南竹。 南竹没有逃避,而是唇边带笑颔首:“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当日提出成亲,不过是激将法。想必,这几年的举棋不定已经让一北这看戏人都失去了耐性。怕是一北比自己更早一步知道了齐澜的消息,才会有此一计。 一北听闻,一改先前的哀怨模样,狡猾的笑容跃上娇颜。 “嗯哼,算你聪明小竹子。”微一挑眉,又瞥向身侧高壮的关越凌:“我说臭家伙,小竹子都说要自己一人去了。我看你就省省心力吧。你有见过替我顾一北办事的人,出过什么岔子吗?” 言下之意,南竹也算替她去漠北办事,她顾一北自有安排,不劳费心。 关越凌难得没有因为那声“臭小子”而发怒,而是缓下心绪,点头算作同意。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脸上又重回笑容,大手一拍南竹肩头:“竹弟,今日与大哥不醉不归!” 南竹亦笑,看着大哥与一北的眼里充满感激与诸多情义:“好,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出发前的一更~咱走鸟~小挥爪子~ 第三十五回 昨夜沙暴来袭,今日天空未晓,街道上已有潼城卫兵开始清理满城的积沙。 忽而,一阵异动声起,三三俩俩的兵士们警惕张望,但见一红一黑俩匹骏马被人牵着向城门而去。 再仔细一打量,那牵着马的俩人都是熟脸。一位是副城主的亲信,另一人赫然就是副城主本人。 俩人渐行渐远,一名兵士忍不住,想跟上前去,却叫身旁的弟兄拉住。 “副城主定是有要事出门,咱们干好咱们自己的活儿便成。昨日城主回来,想必往后的日子没那么清闲。” 这话可不带丝毫贬义。城主与副城主都是他们潼城百姓心中的英雄人物,只是相较于亲近人的副城主,冷峻的城主待人处事上更为强硬罢了。 城门缓缓打开,牵着马儿的俩人利索的翻身上马。再看一眼巍峨的潼城,南竹拉起马缰,一踢马腹,策马而出,再不回头。 他会回来的,带着他心爱之人。 而高高的城墙上,一双深沉的黑眸静静的看着南竹远去的身影,默默目送他远去。 “城主,此处风大,请回去吧。” 身旁的关腾递上一条披风,见关越凌毫无反应,暗暗抿唇,微垂眸上前一步将披风搭上他的肩头。 忽而手一痛,却是关越凌的大掌狠狠扣住了自己欲退开的手腕。 抬眼,对上那冰冷无情的眸,关腾心中刺痛。 他可以对任何人爽朗而笑,可以对任何人和颜悦色,却惟独对自己,总是这般冰冷这般伤人。 爱人,可笑的爱人。他与他之间,根本只是主仆,再无其他。 关腾甚至怀疑,即便连奴仆,都好过自己的处境…… “唰”一声,关腾见关越凌猛地扯下自己肩上的披风,一双鹰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心中不安,微一蹙眉顺着他的目光瞥向自己不知何时被风吹松的领口。一小片青紫痕迹,赫然入目。 难堪与羞愧之情乍然升腾,一把抓紧了领口,顺着退后几步。 却是这时,那本该被关越凌拽在手中的披风落到了自己肩头。微热的温度还带着那人特有的气息。 “给我回去。” 依然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接着,脚步声从自己身侧响起,渐行渐远。 无法抑制的苦笑,关腾拢紧身上的披风,直到指甲深入皮肉都无自觉。 他在期盼什么?不是早该明白的吗,那人与自己之间,绝不会有超越主仆外的另一种感情。 受够了,他真的受够了在外人面前装假演戏的日子。 “关腾!” 含怒的声音自前头传来,收回纷乱的思绪,关腾跨步而行,追赶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南竹与齐厉连夜兼程。从潼城出发到漠北,本该六七天的路程硬是在第四天傍晚就已抵达。而之后,俩人只在边关停留一日,商讨完计划后,便一路自边城北上,前往漠北皇都。 五日后,南竹与齐厉来到了漠北第三大城,舜城。 舜城的“天下人家”酒楼中,南竹坐在二楼靠窗的雅座中,身后站在一脸肃然的齐厉。 看着桌上摆放的一桌美味,南竹再次叹息。 “厉,来坐。” 这已不知是一路来的第几次劝诫。而通常,齐厉并不会服从。 “主子,属下站着便可。等主子用完了,属下自会去用饭。” 果然,与自己想的一般。南竹一撇嘴,刚想再开口,突然耳中传来一阵仓惶的脚步声,硬是让他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 低下头,佯装用饭。不久,杂乱的脚步声登上二楼,随之而来的是一人略带喘息的声音。 “您,您是……是……” 南竹抬眸,看见一张略微熟悉的老脸。倏地一笑,伸手倒了杯茶递给来人。 “洪老,别来无恙。” 颤颤巍巍的接过差,老者一双眼死盯着南竹不放,随后一口饮尽对方递来的杯酒。 虽然面容陌生,可那笑容,那语气,还有那淡然的姿态……没错,不会有错,真的是他! 老者如此认定着,忽然双膝一曲就要跪下,老泪纵横。 南竹眼明手快,立马抬手扶人,阻止对方下跪的趋势。 “洪老这是做啥。南竹可担待不起。” “南竹……南竹……”老者喃喃自语着,看着南竹的表情也渐渐恢复冷静。 南竹笑着。是了,他现在是南竹,不再是昔日的青衣。 “是老身糊涂了。南竹主子见谅。”洪老抬起袖管擦了擦泪,眼底却依旧掩不住激动。 “主子可不敢当。洪老过的可好?”南竹跟着坐下,松开了扶着对方的手。 “好,能知道小主子还活着,老头子我就算是死,也该瞑目了。哪里会不好。” 南竹脸一沉,略带不悦:“洪老怎的这般说话,南竹可不爱听。”见那老人满脸错楞,倏地又放缓表情:“昔日青衣已逝,今日洪老见的,只是潼城副城主,关家南竹。” 洪老,亦是顾一北替自己找回的昔日青衣将军府老总管。此刻,老者终于眼神清明,含泪而笑:“老头子明白了。只是,无论是青衣还是南竹,都是小主子没错。” 面对洪老的坚持,南竹终究只能无奈笑叹。 “对了,洪老是听顾爷的吩咐来此接我?”这酒楼本就是顾家在漠北的多处经营之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南竹 作者:濯炎 自然是顾一北派人来通知。 洪老摇了摇头:“是也不是。顾爷那么个大人物,我小老头儿可攀不上关系。是墨爷来通知的。” 墨爷?莫非是…… 洪老过去是青衣府邸总管,自然知道青衣与那人的关系。再见此刻青衣双眼一睁,显然是心中欢喜。当下也不再隐瞒:“是啊。墨爷与秋小姐几日前才抵达此处,命我在此候着小主子。本算算日子该是还有几日才抵达,怎地想到小主子这么快便到了。墨爷和秋小姐那日吩咐老头子后便离开说是去办事,此刻该是还未回来。” “是吗?”心底些许失望,不过无妨。待昕墨与萱秋回来,定要与他们好好聊上一番。 一扫前几日低落的心情,南竹此刻面容亮了几分。身后的齐厉见此,亦不免缓了口气。 连日来不要命的赶路,虽然带笑却不及眼底的表情,着实令齐厉担心了一番。只是如今看来,该是不必多虑了。 “谁说我们尚未归来的?”一声娇俏的声音自楼梯处传来,南竹猛地侧脸,一对人影一前一后缓缓步上二楼。 来者一男一女。女子在前一身素衣,只腰间系着一抹流苏青玉,面容干净不沾粉脂,却美得叫人屏息,一头青丝随意束起,干净利落。而男子,红颜白发,温文尔雅。只八字,便能概其身姿。 “洪叔老了,日子记不清了。我和墨郎说了两日既归,看来洪叔是忘了。” “秋儿。”见爱妻如此顽皮调侃洪老,一旁的昕墨略带宠溺的出言阻止,摇了摇头。 萱秋一挑眉,再看南竹,眼底带着不尽的感激与关切。“大哥,一路风尘辛苦了。” 南竹这些年的事,自己与昕墨全都知道。虽然不曾见面,各自在各地办事。可南竹对他们的大恩,却是这辈子不会忘记。更别说,前世青衣,对自己亦是不薄。 南竹上下打量了一番萱秋,再看向一旁的昕墨,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与昕墨,是兄弟便永远是兄弟。即便如今相隔俩世,人面全非,单是一眼,便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 “多年不见,大人依旧与当日无二。” “呵呵,昕墨,你何时学会客套。” 俩人一人一言,倒是萱秋看不下去。“好了,你们都愣在这儿干嘛?”一扯自家相公衣袖,不满提醒:“别忘了正事。那人还在等着。” 昕墨被这一扯,回过神来。他差点忘了,那人还在等着。 “怎么?”南竹疑惑的看向俩人,似乎是有口难言。 “大哥。”萱秋看了看不善言辞的相公,无奈只能代为开口。“我们想让你见个人。” 见个人?“是谁?” “大哥虽我们来便知道了。” 南竹不疑有他,交代齐厉到城中几家顾家商行去走一走,替自己办点事儿。而洪老,也自觉的请辞离开。 随后,一行三人便来到了舜城中的一家小客栈。 “大哥进去便是。明日我们在‘天下人家’再见。” 微皱眉头,南竹不明为何俩人搞得如此神秘。然而心底,却始终明白俩人不会害他。故而,心中虽有疑惑,却是点头答应。 走近俩人说的那间房,忽而觉得心头不安。 每一步,似乎都带着惊悸,让南竹在走到门前之时,整个背后早已被汗水湿透。 这是怎么回事? 沉淀心绪,抬手搭上门板。僵持须臾,毅然推门而入。 房中无人? 诧异间,身后一声异响,背后门板应声而合。猛地转身,却是被人扣住腰际整个一拉,下一秒,狠狠跌入一人怀里。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还有那熟悉的声音。 “竹儿,竹儿。真的是你。” 有什么热热的,湿湿的自眼角滑落,在听见那声音的瞬间,无法抑制。 有什么同样沾湿了自己的脖颈,打湿自己的肩膀,滚烫的,叫人心痛。 “是我,是我。” 轻声应和,目光垂落中,看见了他无力垂落的右手,还有搭在腰际紧紧箍着的左手。心中的痛越发加剧,坚定的缓缓转身,紧紧回搂。 抬头,看见了那罩着黑布的左眼,对上那深不见底的右眼。 南竹笑了,笑着尝到了唇边苦涩的泪水,笑着抚上那三年不见的深刻轮廓。 “澜,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于是,恢复日更。 ps:关于肉肉,我想大家不必等很久,估计下章或者再下章便能那啥。 38、第三十六回 感到贴近的身躯猛地一震,南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竹儿,真的……”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然而眼底更多的还是难掩的激动。“能说话了。” 他的南竹,能开口了。 南竹点头,抓着齐澜的手收的更紧。“说答应过你,会照顾好自己。”视线落在他无力垂落的右手上,沉重的叹了口气:“可是,你却没有照顾好你自己。” 齐澜不语,只细细看着南竹。三年了,曾经一度以为他已身死,曾经为寻找他而理智全无。为了他,自己与皇帝做了交易;也是为了他,自己在战场上疯狂杀敌。 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能让自己陷入此种境地的,竟是这样一名少年。而如今,记忆中的少年已经不再,眼前的南竹比之三年前更叫人倾心。 “澜,让我看看你的伤。” 南竹微微松开双手,拉着齐澜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他无力垂落的右手,有些颤抖的掀开他的衣袖。 古铜色的皮肤上伤痕交错,几道丑陋的疤痕犹如蜈蚣覆在其上。狰狞的痕迹直至上臂,而抚过其上便不能发现昔日受伤之深且重。 南竹是医者,南竹也是经历过战场的青衣。所以,此刻的他眼底有的不止的心痛,更有强烈的怒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这些伤痕中,唯有手腕一处最深最重,毁了齐澜脉腕的经络,亦让他右手被废。然而其后呢?那些交错于其上的新伤口,盘踞于整个手臂的交错伤痕,又为何而生? “不痛,它没有知觉。”齐澜笑着抬起左手,拍了拍南竹的头。就如同昔日一般,轻轻的,带着无限温柔。 “所以呢?不痛,没有知觉。所以就能用它去抵挡更多的攻击,因为它早已废了,是吗?”南竹的言辞有些激动,看着齐澜的笑容突然觉得刺目。 “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可,却为了我变成了这样。我何德何能。 只是之后这句,南竹没有说出口。 “不要多想。”齐澜不想再看见南竹眼中的痛,因为那样自己也会跟着心痛。 这三年来,他痛的够多够久了,如今见到南竹,他不想再尝到这种滋味。 胸口闷闷的,埋在他胸前的头没有抬起。南竹咬紧了牙,最后缓缓松口。 “我一定会治好它。” “嗯。”齐澜应和。虽然心底无所谓右手的伤,但他知道,若是说出无所谓的话,南竹不会高兴。 “还有你的眼睛,让我看看。”南竹突然拉开彼此距离,伸手去取齐澜的黑色眼带。然而,却是被齐澜握住了手,阻止了他的行动。 摇了摇头,齐澜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别看,这个不行,没法治。” 没法治? 若齐澜说没法治,那该是真的没法了。然而,南竹却坚持,坚持挣脱他的掌控,拉下他覆眼的黑色丝缎。 空荡荡的眼眶,深陷的凹口。再也没有那黑色的瞳,再也没有那深邃的眸。 没能忍住眼底的灼热,直到自己泣不成声,才知道对齐澜的感情真正超越了过往,超越了那个人。 “我早说了别看,看你又哭了。”齐澜无奈的我笑着,从南竹手中取回黑丝,熟练的绑上左眼。 “传闻中的潼城副主呢?怎地就成了这般爱流泪的男子。”语带调侃,试图化解沉闷的气氛。然而南竹依然低着头,双手紧紧拽着齐澜的肩膀,不让齐澜轻易瞧见自己的面容。 “竹儿,再这般可怜的模样,我可是要把持不住了。”三分威吓七分玩笑,本意是想让南竹抬头。不料对方确实抬头,而后却猛地一拽,在齐澜的惊讶下吻上了他的唇。 毫无章法的吻,带着重逢的喜悦与心痛。啃咬着、舔舐着、厮磨着,又强势顶开微开的双唇,窜入湿热的口腔。 舌与舌的翻搅,牵出淫靡的银丝;吸允的间隙,流下点点晶莹。相濡以沫的快感,带出更多无法满足的欲望。 “澜,你说过再见面,定会要我。”喘息间,带着浓重的鼻音。然而不后悔,心甘情愿将这番话说出口。 坦诚以待,自己何尝不是想了眼前的男人三年。不再怀疑男人的真心,放下了前世的执念。如今的他,只想要眼前的男人。 同样不稳的喘息,情欲折磨着齐澜的理智。看着南竹的眼隐藏着狂风暴雨,仿佛只消轻轻一个回应,便能瞬间侵袭来而。 “竹儿,你确定如此?” 毫不犹豫的颔首,继而被一股强大的劲力带到床榻之上,再次贴合的唇,带着比刚才更强烈的炽热气息。 这才是他认识的齐澜,霸道的,强势的,不容抗拒的…… 突然忆及初遇,唇齿分合间,带出了轻轻的笑声。 “怎么?”见到南竹的笑意,齐澜忍不住挑眉。唇角跟着微勾,右眼轻眯。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才像我认识的齐大将军。”看着眼前熟悉的表情,南竹的心终于稍许安定,他还是自己认识的齐澜。 深深的看着南竹,而后倏地俯身,轻吻着他的眉眼。欲火重燃,逐渐蔓延。浑浊的喘息交杂着彼此的汗水。 微凉,才发现彼此不知觉见褪下了衣衫。白皙映衬着古铜的肤色,满头的青丝交缠着一头墨发。 抬手,情动间撩起一簇发丝。根根纠缠,丝丝系连。 结发,结发。 “今日之后,你我便是如同夫妻。竹儿,你可愿意?”并非矫情的询问,而是看着发丝缠绕间动情的感慨。 “自是愿意。”南竹收拢五指,将彼此的发紧紧箍在拳中。 轻吻过脸颊,轻吻过锁骨,轻吻过胸前的殷红,一路下滑。 呻吟在不经意间从双唇溢出,抬手间挡住双眼,发现臂膀上微湿的晶莹,带着咸涩的滋味滑落嘴角。 “嗯……” 胀痛的下体被火热与湿润包围,紧闭的双眼猛地张开,惊恐慌乱的用双手支起上身,沉腰看着埋头在他双腿间的齐澜。 “澜……唔……你……” 一阵吸附间而起的强烈快感,无法抑制的伸手捧住双腿间齐澜的头颅,每一份敏感都让南竹难以自矜。 看着那坚毅刚强的男子俯身在自己腿间,看着自己的分身在对方的吞吐中涨红发紫;感受着对方口中火热的温度,感受着摩擦带来的灭顶欢愉。再也忍不住抓紧对方的发丝,主动挺起腰身,在对方的口中进出。 “唔……嗯。”在忍不住倾泻的前一刻,南竹出手拉开对方,却不料,齐澜松开的唇舌在自己的分身顶端一个舔舐,让自己兵败如山倒。 颓然的倒在床榻上,双眼却担忧的看着齐澜。见他擦拭着颊上滑落的白浊,带着几分邪气的挑眉,伸出舌尖舔舐着指尖。南竹脸颊通红,尴尬的撇开眼去。 “竹儿。”凑过的脸近在咫尺,对上那只深邃动情的眼,南竹心中萌动。忽而伸手一拉,一个旋身,反压在齐澜身上。 “我来。” 虽是不带犹豫的说出这俩字,却依旧有些羞愧。故而双眼游移,只有一双手落在齐澜胸口,照着前世依稀的记忆,慢慢抚过他的身体,带起对方的情欲。 浓重的鼻息不稳的喷洒在南竹垂落的发丝间,看着齐澜痛苦隐忍的面色,南竹心中不忍。伸手抚上对方的下体,那滚烫的热度与粗大的感觉让南竹脸色微白。 额头渗着汗水,却是倔强的跪着双膝,慢慢挺腰坐了下去。 当巨大的分身顶入后穴,仅是一个前端,便让南竹感到身体被撕裂的痛。然而,再看齐澜同样微微扭曲的面容,额头及胸口布满了汗珠,南竹一闭眼,微抬了抬腰,继而猛地坐下,将身下的巨大利刃全数吞入体中。 “嗯……” “啊……” 同样的呻吟,同样带着微微的痛苦。齐澜看着顿时气力,瘫软在自己胸前的南竹。心疼的伸出手,轻柔的抚上他的腰际,慢慢的揉捏着,低声安慰着:“放松竹儿,放松。” 耳畔的声音让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身体也整个放松下来。身后还是一样钝痛,却奇异的升起一股骚动。 “澜,你……”紧咬着牙,无法说出后话的南竹以眼神示意齐澜接下去的动作。 得到了回应,感到包裹住自己的内壁不再那么死紧,齐澜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单手托着对方的腰际,将人慢慢拉起,又狠狠按下。 “嗯……啊……” 不住的呻吟,不住的喘息,汗水合着淫靡的声音,将狭隘的屋子染满情色的气息…… 第三十七回 在屋外的骚动中醒来,尚未全然清醒,便听得身侧一声低咒。 “该死的。” 压抑的低声咒骂,接着柔软的床榻上下起伏间,身侧的热源不再。环在腰际的手松开,身上的被褥被轻轻的按拢。 房门被轻轻打开的瞬间,床榻上的南竹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关合的门上我,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 尽管身体残留着昨夜疯狂后的不适,然而齐澜的细心让自己顿觉窝心。 “一大早,吵嚷什么?” “你以为我们想,问你属下去。” 是宣秋的声音,想到她就在门外,而自己如今在床榻上的模样,南竹不禁一阵脸红。 起身下床,顾不得腰际的酸疼,匆忙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件件穿套上。 “大人,属下……” “够了,有什么事等下再说,都给我离开这里。” 齐澜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看着齐峰的眼底皆是不满。这个齐峰,真的是越来越会惹怒自己。 齐峰欲言又止,见齐澜转身欲进屋,顾不得一旁看戏的宋宣秋,忙上前再唤:“大人!” “齐峰,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察言观色都不懂了。 齐澜冰冷的话并没有让齐峰退缩,而适时打开的屋门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澜,齐峰会这么急定是有要事,不妨听他说说。”南竹从屋内而出,伸手搭上齐澜的肩,安抚的拍了拍。 这人的脾气都是为了自己,如今自己醒来,他也不该再为难属下。 眼底有些不舍与探问,见南竹毫无异样,这才缓了神色,压下脾气。 “怎么不多睡会?”看着南竹单薄的穿着,齐澜褪下自己的外套,无视众人讶异的目光,围上南竹的肩膀。“大清早的,当心着凉。” 南竹没有拒绝,也没有扭捏。拢了拢还带着余温的外套,对齐澜笑道:“先听听齐峰的事。”说话间,人也自然的往齐澜身边靠了靠。 齐澜一手揽上南竹的腰,目光却投回齐峰身上。 脸上的柔情稍退,口气平淡,却没有了刚才的恼怒与冰冷。 “说吧,有什么事。” 齐峰不敢含糊,拱手低头道:“陆大人一行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齐澜听闻脸色微变,握在南竹腰间的手微微一紧。他心情的变化被南竹一丝不差的看在眼里,侧头,对着齐澜淡淡道:“别因为我耽误了事。我在此等你回来。” 既然了解了齐澜的这些年来的状况,自然是明白他的难处。已经不再全然被信任的他,皇帝当然会派人随同监视。 齐澜抿紧了唇,片刻后,才生硬的道:“我去看看。” 他心底不甘,却无可奈何。若是昨日之前,他或许并不会在意得罪任何人。然而昨夜之后,他渴望与竹儿相依相守,也就明白时至今日再得罪皇帝的人,有多不明智。 待齐澜随着齐峰离去,一旁的宣秋才走到南竹身旁。默默的打量了一番,忽而笑着调侃。 “大哥,昨夜睡的可好?” 南竹岂会听不出宋宣秋的弦外之音?却是宠溺的抬手一刮对方鼻梁,摇头道:“你啊你,死性不改。” “是啊。宣秋死性不改,却是大哥推波助澜。所谓因果因果,自然是有因,才有果啊。”宋宣秋忆及三年前的那场突变,亦是自己人身又一个转折。 若非南竹带自己离开,让自己再次与昕墨相遇。那么如今的她,或许依旧是个心机深沉,阴狠毒辣的女人。 “罢了罢了。只要你与昕墨过的开心便好。”有些担忧的瞥向齐澜离去的方向,南竹在心中暗叹。 宋宣秋是何等心思,这点细微自然没能逃过她的眼。心中一动,忽而挽上南竹的手腕。 “大哥,若是担心不如前去看看?” 看?如何看? 南竹一愣,不知作何反应。 这大人们的谈话,岂是说能看便看得到的? “大哥放心,我自由安排。” 宋宣秋神秘一笑,当下不多解释,拉着南竹便往外去。 俩人到了一处偏院,在宣秋的安排下换了一身下人服,随即又在脸上小变容貌。 不多久,客栈中多了俩名新小二,少了俩名大贵客。 跟着宣秋来到底楼找了掌柜,南竹这才知道,这家酒楼的主人,原来是昕墨。怪不得能自由来去,无人阻挡。 “老刘,待会天字房的茶水让我们去送。” 那掌柜听宣秋吩咐,亦不多问,当下将送水的小二支了开去。 不一会儿,候着时辰差不多。南竹便与宣秋双双来到二楼。 彼此互换了个眼神,由南竹抬手敲门。 “大人,小的来送茶水了。” 不多久,门板被人拉开,南竹微一抬头,但见开门的亦是熟人。 “小二哥,茶水交给我便好。”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只是未达眼底。 与记忆中无所差别的面容,三年来似乎未曾变化。齐萧,齐家总管,依旧是那样风度翩翩。 “茶水烫手,爷还是让小的替您们送进去。”南竹回以笑容,继而在齐萧的眼底看到了震惊。“爷?”又唤了一声,在对方恍然回神间,匆匆一谢。“谢过爷,咱们这就将茶水送进去。” 原来,在齐萧怔愣间,已然自动让出一个身位来。 宋萱秋与南竹一前一后入了屋子,绕过屏风,往其后的大厅走去。 这天字房果真不一般,格局布置独树一帜。 待俩人在几双惊讶的眼中来到大厅,南竹果断垂首行礼,接着熟络的将茶水搁到一旁。 “大人,可要小的替您斟茶?” 自然的从左手边问起,第一个遍是齐澜。 “嗯。”轻轻的一声,南竹心底犯笑,恭敬的替他将空悬的茶杯斟满。 “大人请用。”南竹递上瓷杯便往由一步,身后紧接着又传来齐澜的声音。 “你留下伺候着。” 当齐萧慢吞吞从外屋回到大厅时,听见的便是这么一句。当即再次两眼瞪直,随后微一皱眉,一言不发站回齐峰身侧。 南竹乖巧的听命,垂首站在齐澜身后。另一头替人上茶的宣秋,此时便没那么好运。带着微微的不满,被人遣了下去。 将目光始终落在齐澜的背影上,南竹看似无所动,实则心思百转。 刚才惊鸿一瞥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勾起了自己的回忆。然而,许是自己错看,否则他又怎会出现在此? “齐大人,刚才的事请你好好考虑。” 对座的人开口说话,声音跟他的身形一样,勾起南竹的熟悉之感。 “没什么好考虑的。”冷硬的声音,独属于齐澜的浑厚低沉。 “齐大人,皇上是命你前来谈和的,不是让你来此滋事的。”那人的语气有些激动,亦很是不悦。 “我从不介意扫平漠北。”事实上,若非南竹之事的变故,他与李辰翔曾一同商讨过北伐之事。 “可是如今,你是踏在漠北的土地上,并且身边只有百名随从!”男人的声音倏地转为严厉:“大人莫要忘了,战事只会让生灵涂炭,百姓受苦。” 齐澜冷笑一声,语带讽刺:“你的这番话可以说给任何人听,除了我。在我面前提这些,你还没有资格,小子。” “你!”男人骤怒,倏地拍案而起:“齐澜,你别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齐澜慢慢的靠进身后的椅背:“没上过战场,徒有虚名的你有何资格来跟我说战事?家国天下,我齐澜为东霖做的,除了当年的青衣将军,谁人能及?!” 这话说得狂妄自大,然而当今东霖,乃至整个天下,却无人能反驳。 战神齐澜,因为有他,东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无人敢扰,无人能及。 不等男人再答话,齐澜倏地站起身,恢复了淡然冰冷的口吻。 “陆大人若是真那么在意家国,不妨好好想想进宫后的对策。只是若要再下妥协娶那公主,绝无可能。” 言罢,不忘身后伪装成下人的南竹,此刻竟是大咧咧毫不掩饰的拉过他,一手揽上他的腰身,不做犹豫往外走。 “等等!” 一道人影闪身来到俩人身前,阻了俩人的去路。他本是武将,自然武功底子。然而,齐澜是何人,更何况他身旁还有齐萧与齐峰。 “陆大人,我家大人说的够清楚了。请大人莫要让我们为难。”齐萧脸上虽还带着笑,身上却散发出了煞气。 “我明白。只是,我与齐大人的谈话,事关重大,如何能让区区一个下人听了去?”看齐澜对那小厮的态度,再见此刻俩人贴在一起的模样,其中定有隐情。 这小厮是谁?齐澜与皇帝翻脸之事,在东霖闹腾了那么久,但凡在朝为官者,又有何人不知?正是因为知道,才难掩心中愤怒。 明明口口声声不会忘记,却为何一出东霖,一到这漠北,便轻易忘记了誓言?! 原以为齐澜感情终究比自己强烈,也无奈自己错失了所爱。然如今是怎地?面前的齐澜与小厮亲昵的模样,分明就不如自己所想那般! 既然,他不能守住对南竹的承诺;那么,自己便替南竹讨回公道。 “陆大人,本人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管。”眯起双眼,齐澜显然也动了真怒。 “哼,此事我是管定了。”脾气上来,他也是牛拉不动的主。 怒拔相向,谁也不退让。 却是这时,南竹终于认出了眼前陆姓男子,难掩心中激动,心底却先是一阵喟叹。 “陆云,好久不见。” 略带沙哑的声音,不好听,却透着温和与柔意。缓解了紧张的气氛,也让挡在他们身前的男子猛地一震。 第三十八回 陆云曾想过许多种画面,关于自己与南竹再次相遇的情形。也一度真的以为,南竹与自己注定无法再见。 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对座的男子,心底尚存有前一刻的震惊。 “这几年,过的好吗?”唇边挂着浅笑,不温不火,恰到好处。透着故人重逢的喜悦,也带着些微的疏离。 这间屋子,只有他与陆云俩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与尴尬,南竹让齐澜在外回避。 而齐澜得知陆云与南竹乃旧识,虽则心里略有不满,却还是大度的放任俩人独自相处。 “你呢?你过的如何?”陆云口气焦躁,才出口,却又皱眉后悔起来。 他本已改了毛糙性子,在官场的这三年,脾气早已打磨得圆润许多。怎么如今到了南竹面前,却反而失态了。 南竹是怎么离开国都的,自己心中明白得很。派人打探来的消息,让陆云也曾经一度消沉。此刻的话脱口而出,翻到是成了多余。 以当年的情况来看,南竹又怎会过得好。只是庆幸,他际遇不差,才能治好了嗓子,还重新遇上齐澜。 想到此,他不禁疑惑:“你是怎么遇上齐澜的?” 他们来漠北虽不是遮遮掩掩,但也算是低调。南竹如何能得知?抑或是齐澜的人找到南竹? 不,绝无可能。齐澜这几年的势力形同虚设,如何能有能耐派人出寻。 南竹见得陆云脸色表情一变在变,再多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谁说昔日少年已不再,在自己眼里,陆云还是那个藏不住心事的少年。 “我遇上了你师父。” 自从向亲人与好友们坦露了自己的身份,南竹便再也没有用昔日的称呼唤人。他既是南竹,也是青衣。而青衣与昕墨,是好友亦是兄弟。 “什么?!”惊讶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师父、师父他在哪里?” 三年前与师父一别,他再不知师父下落。师父为了自己,耗尽一身功力绝学,如今不知身子是否安好。 本想自己上京考了功名,便从山上接师父到京中享福,岂料世事难料。自己不成文臣成武将,而再派人回探,师父也早已不在山中居住。 “你师父有了娘子,你有了师娘。”想到昕墨与萱秋,南竹脸上的笑意深刻了几分。“放心,你师父师娘都安好。我能再次遇上澜,多亏了他们。”自己身份不易暴露,南竹巧妙的回避。 见陆云舒了口气缓缓坐下,南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并不能让他信服。于是,接着道:“你可知这家酒楼便是你师娘经营的?” 见陆云眼底的诧异,南竹微一挑眉:“若非这巧合,我又怎能与澜再相遇?” 南竹的话并没有骗人,只是未全部道全而已。 原来如此。 陆云不疑有他。既然知道了师父的下落,那就不急于一时去见他。 而眼下,他心头盘踞的,却是对南竹的一份思念及一份执着。 “南竹,还记不记得曾经在醉梦乡那晚说过的话吗?” 抑制不住心底的情义,明知道南竹心里没有自己,陆云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就算要断,也要南竹亲口斩断这份感情。 “记得,不曾忘。” 轻叹一声,南竹没有避讳,更没有闪烁其辞。 他看着陆云的眼底一片清净,不参杂丝毫多余的感情,纯粹的叫人……绝望。 “陆云,你该配更好的人。”南竹直视着陆云的双眼,而后敛起淡淡的笑意。“错过的不能强求,强求的并非长久。” 言尽于此,他想陆云该懂。 “是吗……原来还是错过了吗。”陆云喃喃自语着,目光不再看着南竹,而是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若是当年我不曾与你分开,你我可会有结果?你可曾对我动心?” 幽幽的问着,心底已经没有期盼。 “若是当年不曾分开,那便不会有如家的陆云,亦不会有现在的南竹。”南竹的话说得平稳有力:“倘若当年真的没有分开,我亦只会多了一个好友,一位兄弟。” 没有遇到齐澜前,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动心。 爱上齐澜之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抛开过去,可以做回自己。 既然一切都是因为齐澜而变,那么没了他的南竹,依然只会是那个醉梦乡里卑微淡漠,甘求平凡的奴才。 “好……好,我终是明白了。”陆云回过神,弯起唇边的弧度,却尝到了唇笔的咸涩。 再次看着南竹,努力藏起了眼底的情义。 他不是过去的陆云了,他该学会放手。 只要,南竹过的快乐。 可是,他还是放不下心,他不知道南竹与齐澜的感情,到底多深。 所以…… “你可知道,齐澜身中剧毒?” 看着这样的陆云,南竹心底一叹,不让自己流露出半分同情之色。 微微点头,回应道:“我知道。” “那你又是否知道,齐澜身上的毒,乃是自己所下?只为试探你,只为博得你的感情,他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这些,都是皇帝告诉自己的。一次巧合下,酒后吐露。 皇帝为了齐澜与南竹间的事,着实烦心了三年,不能在齐澜面前服软,放下帝王身段,亦找不到南竹下落,力王狂澜。只得闲暇之时找来一干心腹,借酒消愁。 见南竹微微惊愣的表情,陆云脸色闪过异色。 “看来,你不曾知道。他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南竹 作者:濯炎 骗你,甚至将你推入皇权之争,让你受到波及之苦。这样的男人,如何配得上你付出感情?南竹,你想……” “我爱他。” 坚定的一言打断了陆云激愤的话。 陆云不敢置信,而南竹却再一次肯定了他自以为是的错觉。 “付出的感情,岂是说收便能收回的。爱上了便是爱上了,对我来说,是一辈子。”南竹轻叹一声:“我确实不知你说的这些。然而我却知他对我的关心是真,对我的我好亦是真。他看我眼神是真,他为我而流的泪亦是真。 若他对我无情,他不会在知我已死时,悲愤咳血;若他对我无义,他不会抛下一身权势地位,甘愿与昔日的兄弟反目;若他不爱我,那他不会坚持了三年,甚至将他那手眼抛在了遥远的战场上。” 他确实与齐澜分开了三年,却也是这三年,他才明白自己爱的多深,齐澜爱的有多深。 “有这些,便够了。你并非齐澜,你又岂止当年他骗我的初衷,难道就不是替我着想吗?”当年的自己是什么身份?齐澜何必大费周章,甚至在最后询问自己的意愿,才让自己随他入宫。 即便一开始确实有欺骗,那也早在彼此的相处中消磨变质。 “陆云,我始终欠你一句话。”南竹站起身,看着依旧满脸怔愣的男人,忽而弯腰一揖。“谢谢。” 陆云伤过自己,也救过自己。 而自己对他,除了这一句,如今以别无其他。 没有等对方的回答,南竹毅然转身,走出了这间气氛压抑的房间。 跨出门外,才发现不远处的树下,挺拔站望的身影。 唇角勾笑,大步向对方走去。 而后,他看见了他脸色的潮红,看见了他眼底的湿润,看见了他垂在身侧的一手紧紧握拳。 “都听见了?”内力还是那么惊人,看来自己不必担心少了一眼一手的他,被人欺负。 “听见了。”浑厚沉稳的男音,丝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么,我们是否该回去了?”事情解决了,也该回去休息了。自己的身子,毕竟还是受到昨夜影响,累得慌。 “好……”没有多余的问题,没有多余的话。 齐澜松开握拳的手,自然的握住了身旁另一人的手。 第三十九回 自那日之后,齐澜与南竹总是如影随形,南竹为了掩饰身份,再次成了齐澜贴身小厮。而为了不耽搁行程,在陆云探望了昕墨夫妇后,一行人便出发前往漠北国都。 一路上,齐澜与南竹虽是情意绵绵,却因为陆云的关系而压抑不少。 而陆云,虽身为此次出使的监政官,如今也早已形同虚设。既然一时间依旧无法放下这份情,奈何又日日相见,也唯有能避则避。 半个月后,东霖的使臣终于抵达了漠北国度,而漠北皇帝早早就派人来接。 宫门外的引桥前,一群漠北大臣在漠北太子的率领下齐齐在此等候。 当南竹随着齐澜身后靠近这群人时,为首之人眉眼间熟悉的感觉让他微微怔愣。 “怎么了?”身下的马步不停,然而身侧之人的异样,齐澜没有错过。 “没什么。”南竹冲齐澜轻轻一笑,而后将目光继续投向远处挺直迎立的身影。“澜,为首之人是漠北哪家的皇族?” 齐澜微一挑眉,同样将视线投向对方。习武之人五官敏锐,即便相距甚远,但这个距离对齐澜来说,已能看见对方容貌。 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继而语带几分嘲讽:“看来漠北邵靖皇帝这次是用尽心力想要扳回一成了。竹儿,那说的那人科不是哪家皇族,而是漠北当朝太子。” 太子? 南竹错楞,与那人如此相像的面容,竟是当朝太子?! 那么,那人…… 当年自己战后回国,再也没有漠北传来的消息。而自己之后一路被罢官贬职,最后下狱囚禁。 最后一次知道漠北的消息,是江山易主,新皇登基。而那时,自己正在流放的途中,饱受折磨。 一时间也不知作何感想,万千心思只化作无声的叹息。 “竹儿?”略显担忧的询问声自身侧响起,接着,一只温暖的大掌覆上自己持缰绳的手。“怎么了?” “我没事,你小心些。”齐澜本就只用一手驾驭,如今这只手还跨过马身,牵着自己的。 “看来,我是被竹儿小瞧了。”齐澜笑带几分邪气:“既然这样,不如竹儿来替我驾驭吧。”不待南竹回应,大手改揽他腰际,随后一把将他拉离马背,跨坐到自己身前。 “请吧竹儿,有劳你了。” “你……真是。”南竹哭笑不得。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狂妄的事。然而,自己不本就该知道吗,齐澜的为人性子。 笑叹摇头,牵起缰绳,策马稳步向前行。 他们身后,陆云皱紧了一双眉。齐峰依旧面无表情,齐萧则是面露夸张的笑,而后对着一旁的齐厉和齐峰调侃主子。 “我说兄弟们,看见爷那模样没?啧啧,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管。”齐厉面上不苟同,眼底却是露笑。他过去跟过齐主的日子不短,再来跟着南主子,对他们俩人间的事,算是几人中最了解的人。正因为最了解,所以如今看着俩人这般相依相偎,心头才感慨颇多。 “得了。瞧你就是闷骚。明明心里高兴。” “齐萧,闭上你的嘴。”齐峰最见不得齐萧到哪儿都一张嘴不饶人。 “啧。”一反常态的,齐萧这次却是乖乖闭嘴,再不多言。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引桥前,纷纷下了马,走近那群早就候着的漠北迎接队伍。 “齐将军,一路风尘辛苦了。本殿待父皇在此恭候多时。”漠北皇太子拱手作揖,有礼相迎,只是这带着几分探寻有趣的目光,却穿梭在齐澜与南竹身上。 刚才俩人在马上的那一幕,自己可没有漏看分毫。这俩人关系,绝不一般。 呵呵,这下可好,有戏看了。 他倒想看看,堂堂东霖战神齐澜,如何能全身而退,走出这场他父皇亲自按下的圈套。 还有他身旁的那名男子,虽面容半毁,但难掩非凡气质,更别说周身隐而不发,吐纳有度。定是个高手。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殿下客气了。”齐澜淡淡回应。 他乃武将,即便是武将,便该保有武将的傲骨。到哪里,他都只遵循武将的礼仪。而东霖的武将,只跪君,不贵其余任何人。哪怕到了漠北,依旧如此。 “父皇连日来忙于朝政,今日一早身体不适尚在歇息。但他早已安排了将军与诸位的住处,命我前来为将军领路。”微一抬手,身后的一干大臣纷纷往左右退开。太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微微侧身一步:“将军,请。” “请。”齐澜点了点头,跟在太子身后,一行人按着规矩留下了马匹,除了齐澜外,全数卸下了兵器,随着太子过了引桥,进了漠北皇宫。 漠北太子将他们带到漠北皇宫转为使臣而建的落脚处,又吩咐了一些宫女太监来此侍奉,接着便一一为他们安排房间。 南竹与齐澜本是主仆有分,南竹该与齐峰一行住在离主屋较远之处。而齐澜,则与陆云主在院内。 然而,齐澜尚未开口,倒是陆云突然向那太子提了请求。 “太子殿下,将军现下有所不便,还请允许他的随侍贴身照顾着。这房间的安排,可否临时换上一换?” 太子是聪明人,岂会不知陆云心思?只是脸上装作只知表意不知深意,连连点头:“说得是说得是。倒是本殿疏忽了。” 这样一来,住在院子里的又多了个南竹。 房间安排妥当,太子请辞离开。 “本殿尚且要回禀父皇一些事宜,将军请好好休息。今晚,父皇替将军一行准备了接风宴,希望将军赏脸。” “自然。”齐澜话不多说,点头应允。 太子离去,一行人早也乏了,各自回屋歇息。而南竹,自然是跟着齐澜进了屋。 才刚坐定,便被齐澜大力一拉,拽进怀里。 “你说,那小子魅力有这么大?让你老是偷偷打量?” 南竹一惊,抬头望进齐澜眼里,这才松了口气。齐澜眉眼带着隐约笑意,并未真的吃醋生气。 “竹儿,我可是大醋桶,不给我个解释,我如何能放过你?嗯?” 齐澜故意低下头,用长出青渣的下巴磨蹭着南竹的脸颊。 “你这人,越来越没个正经。”南竹笑骂,但靠着对方的身子,却丝毫不打算挪动。 他沉淀了心绪,反复想了想。 有些事,也时候该让齐澜知道了。 于是,喟叹一声,幽幽开口:“澜。你可知,我最初知晓你的名字,是叫子奕……” 一段属于青衣与子奕少年间的故事,关于南竹的前世。 第四十回 夜幕降临漠北帝都带着与白昼截然不同的寒意,失了阳光的晚风,透着刺骨的凉意。 然而,这股凉寒却没有影响皇宫大内的热络气氛。 丝弦不绝,歌舞升平。 位于正宫之旁的清扬殿内,一干漠北臣子相继敬酒,对远道而来的东霖使节表达友好。 大殿之上,从左到右依次坐着漠北的太子与一干兄弟,接着便是位于群臣之首的宰相,继而三公九卿依官阶而坐。 “皇上皇后驾到。” 尖锐的嗓音让场中的一片鸦雀无声,明黄的身影从里堂步入殿中,接着便是老套的巡礼觐见,口呼万岁。 皇帝落座,身侧有皇后相伴。 俩人均是中年之姿,然因保养得宜,却依然看似而立。 “今日乃东霖使臣来我漠北宫中做客首日,自东霖至漠北千里迢迢,风尘可鉴。朕特此设宴相迎,忘诸位能好好歇息,洗去一路劳苦。” 漠北皇面露笑容,威严中不失气度。 眼神投向右手位下端坐的齐澜,一双利眼不曾漏看他任何细微的变化。 “齐将军,一路辛苦了。” 齐澜本听着皇帝那番客套不予回应,然对方竟然指名道姓喊了自己。 眼底的冷冽乍现,齐澜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使力,却被突然又松了下来。 暗暗一撇,南竹担忧的眼神就在自己身后。而那纤长的手指,带着微凉正不着痕迹的覆在自己背后。 “漠北王客气了。”淡而不失礼节的举杯回礼,齐澜将尽一饮而尽。随即移开视线,不再对上那张徒添自己杀意的脸。 他早就说过,他不喜欢漠北,更恨眼前的男人。 如今,他知道了那个秘密,知道了南竹的一切。之前的痛非但没有退去,反而变本加厉。 只是他懂南竹的心思,他不想让自己涉险,他想过安定的日子。那么自己便为他而忍,为他而放下杀意。 看着对自己冷清淡漠的齐澜,高高在上的帝王微一眯眼。心底不悦,却没有肆意外扬。 齐澜,在他漠北的地盘上还敢如此嚣张,看来东霖皇帝驯服不了这只野兽的传言,确实不假。 视线游走间,不经意落在他身后一名不起眼的随从身上。 突然怔楞,为心底那若有似无牵动的心绪。 “听闻东霖新皇登基,朝中人才辈出。今日齐将军前来,定也是有备而来。”不移视线,漠北王故意有此一说。“今日我漠北群臣在此,不知是否有幸一睹东霖才子风采?” 齐澜不为所动,静静的坐在原地品饮。而他身侧的陆云见此,不由轻拢眉头。 “齐将军?”漠北王有些被激怒,堂堂一国之君,何时有人胆敢无视于他。却是今日,叫个外来蛮子给忽视的彻底。 “漠北王抬举了,今次前来漠北,吾皇只愿漠北王能明白东霖与漠北缔结友好的决心,并未是想借此机会耀我国威。”齐澜放下手中的杯酒,唇边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还是说,漠北王想借此机会笔试一番,好叫我东霖失了颜面,得个教训?扬了尔等漠北国威?” 群臣一听脸色均是一变,再看自家皇上,脸色亦好不到哪里去。 这齐澜,当真是敢讲。而偏生的如今,漠北与东霖确实不宜冲突。 漠北王暗暗咬牙,却是莫可奈何。气氛僵持之际,一声突兀的长笑打破这份尴尬的静默。 “哈哈哈哈,齐将军所言甚是。父皇,看来咱们的好奇之心,怕是被齐将军误解了。”漠北太子端起面前酒杯,站起身想对座的齐澜一敬:“这杯酒本殿敬齐将军,我漠北民风开放,不善虚与蛇尾。若有言语惹将军不快,还望见谅。” 齐澜站起身,默默的将酒饮尽。他一言不发,只是倒置酒杯,以示酒已饮尽。 “既是为齐将军安排的晚宴,那就请将军好好观赏吧。” 漠北王一拍掌,丝竹之声复起,几名绝艳女子翩翩而来。 曲是好曲,跳舞的女子亦是个个舞得倾城。只不知这一曲舞罢,接下来的又会是什么把戏。 齐澜冷笑,双眼环视四周。群臣早已被舞色迷惑,唯独那漠北太子,对上自己的目光,对自己又是遥遥举杯。 没必要的酒,他齐澜向来不敬。故而那遥遥相敬的酒,被自己视而不见。 曲停之时,那上位之处忽有女音响起。 “陛下,您看这群舞姬是否技艺不精,若然,为何齐将军不曾观赏一眼?” 清越的女音带着高雅,原是那漠北皇后所言。 “皇后这就有所不知了。朕听闻齐将军是名痴情之人,心中早有所归属。否则,又岂会让朕最宝贝的女儿含泪而归。” 皇帝说到这儿,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 “齐将军,关于朕的爱女……” 不待皇帝说完,齐澜便出口打断:“我不会娶她。” 一干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这个齐澜,当真不知死活。一次次顶撞皇上,如今还公然坦诚自己拒婚一事。将漠北皇家的颜面踩于足下,让漠北皇帝的脸色一变在变。 “齐澜,你好大的胆子。”皇帝震怒,拍案而起。“你可知如今身在何处?我漠北皇宫岂是容你随意撒野的地方?” 齐澜处变不惊,依旧淡淡回道:“我没想过要来这里撒野。”倏地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公主我绝不会娶,你们漠北的公主,齐某无福消受。至于漠北王想要妄加于我的罪名,我齐澜只道――不屑。” 他的意思是,在此漠北撒野,他齐澜还不屑为之?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皇帝脸色阴云密布。太子脸上惊愕连连。而一干臣子脸上莫不是天塌下来的惊恐与愤慨。 再看齐澜身后,除了齐厉依旧面无表情,其余人早就皆为之变色。 而最无奈的,莫过于南竹。 他知道,齐澜今日异常的表情全是因为自己。 若不是自己道出那段身为青衣的过往,或许他还能为了南竹而隐忍。不会做出像今天这般突兀冲动的行为。 可惜,齐澜知道了青衣便是南竹,南竹亦是当年的青衣。那么一切,就都不同了。 南竹不会怀疑齐澜的感情。无论是青衣还是现在的自己,齐澜始终如一。 但南竹也不会怀疑,不管是青衣还是南竹,都改变不了齐澜对漠北王心中的恨意。 让齐澜来漠北,本身就是个错误。 只不过,李辰翔到底是何用意,现在的南竹倒是有些明白了。 “齐澜,别以为朕不敢动你。”漠北王脸色铁青,抬手就要喊来侍卫。 突然一人出列,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但见那人大方踱步来到殿中,不疾不徐拱手冲漠北帝王一揖。 “草民关南竹,见过漠北王。” 是刚才自己注意到的那名男子。漠北王错楞之余,心底竟升起一股莫名的愁绪。 “关南竹?潼城关家与你有何渊源?” 若真是关家来的,他此行目的为何? “草民乃关家家主义弟,潼城副主。”南竹抬起头,坦然的面对漠北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今次草民前来漠北,本是有事想觐见漠北王。途中与齐将军相遇,便一路同行。”南竹说得不卑不吭,平缓的语气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化解。 “齐将军本是心直口快的武人,草民与将军同行深有感触。今晚乃漠北王特意为将军设下的晚宴,将军自是高兴,多喝了几遍黄杨下肚。都说漠北王乃当今一代明君,礼遇下士,为人谦和。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南竹说罢,对着漠北王又是弯腰一揖。 “本来东霖与漠北之事,草民略有所耳闻,然却无半分资格出言而论。然今日之事,却希望漠北王能听得草民几句。” 漠北皇帝见南竹放低的姿态,一番话说得巧妙,很好的挽回了刚才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当下明白,此人不可小觑。 刚才一番冲动,怒气上涌,差点就着了齐澜的道。 齐澜与东霖皇帝不和的消息早就传遍四国。而这次,他分明是想借机闹下事端,再引起两国间的矛盾。 他漠北,暂时还不能与东霖为敌。 于是顺水推舟,褪去了一脸怒容,换上淡淡的肃然:“关副城主还请说。” “将军一时冲动,得罪了漠北王,自是该赔礼。然东霖帝既派来使臣,又是齐大将军,可见其用心甚重,绝非故意藐视漠北国威。还请漠北皇原谅齐将军刚才的冒犯之举。” 南竹措辞谨慎,尺度合宜,让人挑不出一丝弊病。 更何况,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想真正的去挑他弊端。 漠北王面上表情不缓,眼神却是瞥向了一旁的齐澜。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齐澜早已站在那里,此刻正双目微微赤红,眉间轻拢盯着殿中那位关副城主。 “关副城主的好意,朕领了。只不知齐将军如何来看。” 他倒想看看,齐澜与那关南竹之间,是何关系。 齐澜抿紧了唇,忽而对着漠北王微微低头。 “是齐某冲动失态,还望漠北王莫怪。” 南竹都为他做到了这等份上,自己如何还能不知。 若真的僵持下去,在漠北的地盘上,自己确实得不了好处。也真该怪自己,冲动妄为了。 “罢了。”皇帝脸上终于不再绷紧,舒缓了面容。再看向南竹,眼中透着几分疑惑与兴味。 “关副城主说有事想要见朕?” 但见南竹点头,皇帝唇角清扬:“那么,明日早朝后,朕会派人来接副城主,再行商谈。” 南竹一愣。未曾想到皇帝会由此一说。 然而这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他来漠北,本就没想过要逃避。 该来的还是会来,即便不来,自己也该把前尘往事一并了解了。 “朕有些乏了,你们继续,定要让将军尽兴。”皇帝起身,带着皇后与一干太监侍女离开清扬殿。 “恭送陛下,皇后娘娘。” 身后,宏亮的应和声绕梁回走。 南竹悄然的退回原位,突觉手心一热。 低头,齐澜那粗糙的大手正与自己紧紧相扣。 第四十一回 “哎……” 又一声扰人心绪的叹息,齐澜终于抵不住心里的烦躁,伸手将背对着自己躺在里侧的人拥了个满怀。 “别再唉声叹气了。” 已经不想去数这是第几次,齐澜紧绷的下颚缓缓搁在南竹的肩头,放软语气。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怕那老狐狸有所动作。” “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 南竹与齐澜的争执来源很简单,就为了今晚宴会上漠北王明日相邀的那番话。 “我怎会信不过你。”齐澜已南竹的话而轻拢眉峰,“竹儿你多虑了。” 他以为他与南竹之间已经无需解释太多,怎地如今还会闹起性子。 对于漠北王的成见,早就根深蒂固。即便今日不知南竹与青衣间的种种,他亦不会改变对漠北王的恨意。 南竹心底自然清楚齐澜的想法。 如今再回想昔日他在东霖的种种,南竹不得不感叹一句:李辰翔这份兄弟情义当真是不假的。 就齐澜这般性子,为人臣坐得如今这般地位,简直叫人咋舌。若非有人力保,怕是早就受众人排挤,丢官是小,丢命是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子奕难道真不知?” 依旧不愿转过身面对齐澜,却是放松了身体靠近身后的热源。 “这样狂妄的姿态,如何能全身而退?” “难不成他还当真想与东霖为敌不成?” 齐澜就是料定漠北王不敢,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子奕,你与皇帝的关系缓和了?” 南竹微微侧身,视线撇向身后的男人,但见他脸上原有的笑意顿消踪影,满脸僵硬。 果然,还是没和好呢。 “你有想过吗?为何他会让你来漠北?” 初听闻李辰翔命他此行之时,自己也曾勃然大怒,恨不得亲自到李辰翔面前厉声质问一番。 然而一番细心琢磨,直至今日发生的一切,南竹不得不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对那东霖帝王的恨意,也渐渐消退。 “你实话告诉我,这几年来,他待你如何?” 世人都道皇帝与齐大将军反目相像,或许事实并非如此? 齐澜虽然是东霖战神,第一武将。然而东霖并非缺他不可。新皇登基后,过去从不介入朝中之事的秦家也慢慢有了动作。 秦家乃皇帝娘家一族,秦老将军更是另一位手握东霖重兵的三朝元老。有他们撑着东霖,那么即便东霖少了个齐澜,亦不会动摇根基。 更何况,这些年东霖广纳贤士,募兵取才。像陆云这般出色的新一批年轻人走入朝堂,被李辰翔扶上各个要位,他日靠他们支撑东霖,已是大势所趋。 那么,皇帝仍然由着齐澜征战各地,如今却突然派他出使漠北的目的,唯有一个。 “一下子问我那么许多问题,叫我从何说起?” 似是被南竹传染,这回叹气的换做齐澜。 “我并不是故意想惹出今晚这般事端,可要我隐忍他漠北王肆意的挑衅,倒也太过抬举我。若不是他处处刻薄刁难,我如何会犯上他?”齐澜将脸埋进南竹柔长的墨发中,用力的嗅了嗅。 心中阻塞之感稍感顺畅,口气也随之缓和下来。 “至于我和皇帝的关系,外界到也并未谬传。当年我不能理解他为何对你下手,也当真以为你离开了我。故而才会心地气急,不顾身份与他较劲。 之后他将我软禁在皇宫别院,不许我踏出半步,整整大半年,我发疯了般想念你,但同时也渐渐理清了当初朦胧中看不清的头绪。 得知你定然尚在人间,我便派人去同他商议,让我找你回来。我知道当初那么一闹,过去对我成见颇深的那群人定是不会放过我。果然,皇帝给我回答含糊其辞,闪避不提。 我派齐峰打探再三,才知道原来自我顶撞皇帝后,群臣联名上奏,欲以十七条死罪至我于死地。而皇帝,日日为了这些奏章忙到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忌我。 并非不感激,我与他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只是相较于你的事,我依然无法释怀。 之后的事,你定也知道了。在他坐稳了皇位后,我便继续替他南征北讨,平息动乱。然而,这些却并非是他强迫于我,而是我心甘情愿。 我欠他的情未曾还清,在尚未找到你的下落前,便让我用命来还清。而在找到你后,便是他放我离开给我自由之时。” 他与李辰翔之间,虽然回不到过去般肝胆相照,但兄弟俩字,却依然藏在彼此心里。 眼底泛起一股酸涩,这个男人啊。经历着比自己想象中更多的坎坷,都是为了自己。 终于不再固执的以背相对,转身用双手缓缓回搂对方。 他说的没错,即便是无理取闹,即便有些莫名的顽固,那也是因为担心自己,是因着自己的安危才有彷徨与无助。 易地而处,自己又如何能保证不与他一样? “事情总要解决,我不想不清不楚就离开。况且,一北和大哥的事还由我担着。”顾家想将商路拓宽到漠北以西,这需要漠北皇帝亲笔的通城令及许可。而潼城的生意亦然。 齐澜面色稍沉:“若知道如今的你这么能干,我当初无论如何也要带着你共进退了。” 虽然面上如此,心里却是颇感自豪。他的竹儿如此能干,却也只是他齐澜的。 潼城关家的副城主呢?想当初乍听此消息,自己还吃惊不小。 还有与天下第一商,顾家的交情,这是多少人攀不上的关系。 他的竹儿,当真是今非昔比了。 “既知我能干,那就该相信我。子奕,我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虽则我心中也曾因你而慌乱,但我始终相信你终究会回到我身边。”南竹抚上齐澜刀削般的侧脸:“所以,明日让我去吧。我定能全身而退。” 话已至此,再多的反驳又有何用? 说到底,竹儿与自己是同一类人呐。 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倔强。 不想亲口答应,却换了另一种方式妥协。 轻轻吻上近在咫尺的双唇,品尝着独属于他的美味。 情动被撩拨,俩人间的喘息渐渐不稳。 齐澜搂着南竹腰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前襟,轻挑开衣领,灵巧的伸手探入。 一阵细微的呻吟响起,勾起齐澜唇边邪魅的笑意。 凑近南竹耳畔,他用言语轻薄着身前的爱人。 “竹儿,你如此热情,亦是如我念着你般,念着我的身子吧?” “子奕,你!” 南竹双颊无法抑制的通红,撇开眼不看齐澜眼底灼热的渴望。然而身体的本能却骗不了他,他确实回想起了俩人销魂的那夜。 轻轻颤抖着,双手却意外的抚上齐澜厚实的胸膛。 “竹儿,你是在玩火。” 回手拉住南竹贴在胸前不安分的手,齐澜一双眼底的欲望越烧越烈。 然而,那被自己单手抓握的手却突然挣脱了自己的桎梏,反而变本加厉的往自己身下探去。 “唔……你……” “砰砰砰――” 乍然而起敲门声将围绕在俩人间的欲火瞬间扑灭。 南竹尴尬的停了手,接着仿佛突然清醒过来,涨红了脸仓惶收回手,跌跌撞撞的起身下榻。 “我去看看。” 随意的披上外套,双手捂住脸颊。冰冷的凉意让他错乱的神思稍稍平复。 天呐,瞧他刚才差点做了什么? 想到自己刚才挑逗齐澜的画面,南竹直觉无地自容。 匆忙间打开来到前室拉开房门,冰凉的夜风吹散了他心头尚余的那些燥热。也让南竹麻乱的心绪得以平复。 “厉?什么事?” 齐厉站在门外,往日脸上的平静似乎有了裂痕。 南竹心底一沉,顿时觉得不妙。能让齐厉为之变色的事不多,但也通常不是什么好事。 “主子,阎楼主传来的密函。” 南竹飞快地接过密函,拆开读阅。然而脸色咋变,全身不由颤抖起来。 身后,一只有力的手适时环住了他的肩,让他惊惧的情绪些许缓和。 “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外头风大。”齐澜不容抗拒的出言,而后交代齐厉:“把齐峰和齐萧都叫来吧。” 齐厉一点头,领命而去。 齐澜带着南竹回到屋里,点起油灯,烘上暖炉。他坐在桌前,将依旧沉默不言的南竹拉到自己身侧。 “天大的事也有法子解决,坐下说话。” 南竹闻言心头一松。是啊,有齐澜在,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个。 俩人没有等太久,齐厉便将人都喊来了屋里。 五人站在三人,坐着俩人,一时间皆是不语。直到齐澜伸手取过被南竹紧拽在手中的信,南竹才有了些许反应。 “看来,我必须尽快回潼城了。” 眉宇间是抹不去的担忧,看向齐澜的眼底却透着不舍与歉意。 齐澜自然没有错过南竹的表情,随即脸色一变。 “想都别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南竹 作者:濯炎 。你去哪里我便在哪里。明日我便将东霖拟定的条约同漠北王说清楚,若是谈不拢,那就让陆云留下继续。若你赶着回潼城,我自然同行。” “出使乃是大事,千万不得有误。如此匆忙之下,定然是办不好事的。”南竹轻叹:“子奕,我不想你因此而负了东霖百姓,亦不想你得罪李辰翔。此事之后,你我便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如何也该忍过这段。” 他所言非虚,李辰翔摆明了是想放齐澜自由。让他来漠北,即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动向,亦有成全之心。 “总而言之一句话,想要我任你独自回去,休想。”齐澜毫不退让。 “大人,不知到底是何事,让你们如此忧心?”齐萧见俩人间气氛僵持,不由出面一问。 此俩人间关系太过特殊,如今看来都不能静下心来想办法,不如问个明白,再另觅他法。 “关家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再抽下去,我真不知还更啥新了……= =!允许我爆一句:卧槽! 第四十二回 阎绝杀派人送来的信中说,三天前潼城关家生变,暗门谋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应变不及,关家三堂损失严重,白堂主至今昏迷不醒。关家各长老正奉命外出,幸而躲过一劫。 暗门主事关丘与关家主事关腾大战一宿,不料沙暴来袭,双双失踪于潼城外。 城主关越凌尚在西凉回返途中,闻讯正连夜赶回潼城。 或许老天有眼,那意外的沙暴让本来不利关家的局面顺势陡变。暗门部众最终剿灭,无一生擒。而此时在潼城做主的,是顾家家主。 信中还提到,这封信是写于东霖边境。算算日子,此时的阎绝杀也已经抵达潼城。 有顾一北和阎绝杀在,潼城的安危已经不必担忧。只是关越凌与关腾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一个打击,不知会让他如何承受。 再者,关家受到重创,对潼城来说是致命的打击。要恢复以往的安定,怕是需要花费大把人力与财力。 更令人担忧的是关腾,失踪即等于生死未卜。若关腾真的出事,那么南竹不敢想象关越凌会如何发狂。 暗门向来忠心耿耿,如何会突然起了谋反之心?其中必定有诈。何况,暗门从来都是人少但个个精悍,发动这么大的叛变几乎是不可能。除非有外力相助,否则如何能成这事? 且不谈这幕后主使意图为何,如今摆在面前的还有最关键的一件事,此刻正被齐萧提及之事。 “潼城关家也算是天下第一大家,向来游离于四国之外,不受四国约束,自成一派。如今关家受到重创,潼城又本就是四国虎视眈眈之地,你想四国会按兵不动吗?” 齐萧的话正中几人心口。 南竹知道一北曾在关腾的身上中下蛊印,如果关腾真的身故,那么一北会是最清楚的一个。 只是一北既然丝毫未提,看来关腾暂时的安危不必忧心。那么现在最让自己担心的事,正是齐萧口中提及的潼城危机。 三年前自己走投无路,是一北将自己带到了潼城,让他有了一位大哥,也有了个属于自己安定的家。 三年后潼城有难,也就是家中有难。他关南竹既然是关家人,那么再天大的困难,他也要回到潼城,与关家共存亡、同进退。 “明日见完漠北王,我就起程回潼城。” 如今明日的觐见变得尤为重要,四国之中自己唯一许能左右的,便是这漠北。 “竹儿。”齐澜握着南竹的手紧了紧,将自己的力量与心情传达:“放心,潼城不会有事。” 他齐澜不会允许心上人的家出任何状况。 “我改注意了。齐萧、齐峰,明日一早虽我赶回东霖。” 只要他在,看谁敢兴出兵之事! “子奕,你不能回去。”南竹怎会不知齐澜心思:“他虽然当你是兄弟,但国事之上,情字难当!这道理,你该懂得。何况,漠北的事尚未解决,你如何能一走了之。” “我心意已决。竹儿,你的家便是我的家,家中有难,如何还能淡然自处?”说到此处,突然撇向门外,意有所指:“何况,出使漠北的可不止我一个使官,你就放心吧。” 随着齐澜的话音落毕,门外突兀的想起硬物坠地之声,而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竹儿明日多加小心。” 他放开南竹的手,却将人整个紧紧拥在怀里。 “记住,半月之后潼城见。” 分开并非任何人所想,却是不得不为之。而为了这一次的承诺,他与他必将顷其一切。 次日,天尚未明,身侧的床榻已经冰凉。 南竹从榻上起身,梳洗完毕。他已做好了准备,想好了说辞。 齐澜既已离开,那么接下来的他,将在漠北孤军奋战。不,或许他想的太过消极,毕竟留在这里还有一人不是吗。 “陆云。” 看着站在自己门外的青年,南竹露出自昨夜后不曾再有的淡淡笑意。 “或者我该称你为陆大人更贴切。” “陆云,不是什么陆大人。”陆云皱着眉打断南竹的话,他走近南竹身前,细细打量他。 脸色有些黯淡,眉间隐藏着一抹清愁,双眼下有着浓浓的阴影,显然一夜未眠。 也是,昨夜自己好奇下听见的话不多不少,却已足够他了解整件事的首末。他不怪齐澜私自离开,因为换做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只是如今,他已经失去了守护他的资格,也该放手了。 “时间还早,漠北王并没有派人前来。一起用个早膳吧。” “恭敬不如从命。” 已经很难从他的眼中看见伤痛,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坚强。果真是岁月洗练,他也不再是昔日的懵懂少年郎了。 心底稍稍松了口气,面对陆云,南竹总多了份无奈与感慨。 “昨晚的事,我都听到了。” 走在南竹身前的陆云并没有回头,然而他的坦诚却让南竹不免讶异。 “齐将军一早就动身了。皇上与他的关系并不如外界传的那么尴尬,皇上也无心再为难他和你。这里的事,还有我在,我不会让东霖在漠北的地盘上落下口实。你就放心吧。” 如果起先只是惊讶,那么现在充斥在南竹心里的,则是满满的动容与感激。 “谢谢你,陆云。” 这句话说得心甘情愿,他关南竹何德何能,能有一个这样向着自己,替自己着想的朋友。 “不必,我也是为了东霖,为了皇上办事。” 陆云尴尬的撇开头去,表面装作若无其实,脸上却不自觉染上暗红。 他能为南竹做的不多,也唯有这些简单的安慰。 俩人简单的用过早餐后不久,漠北王便派人来传。 南竹虽那人离去前,陆云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从他的眼中,南竹看见了坚定与不悔,似乎还有更多。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心底有些不明白,然而南竹却笑着点头,选择相信。陆云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既然如此,他有什么犹豫的。 随着宫中的公公来到后花园,远远的便瞧见皇帝在凉亭中看着奏章。明黄的衣带在空中清扬,也让南竹看清了现在的他与记忆中人的距离,真正的遥不可及。 “皇上,关副城主带到。”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凉亭外响起。 南竹回神,忙拱手弯腰行礼:“草民关南竹,见过皇上。” “哈哈哈,免礼免礼。”皇帝扬起爽朗的笑声,随后一挥衣袖:“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关副城主好好聊聊。” 南竹被请入了凉亭,在皇帝的授意下与他面对而坐。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直视,而只停留在哪明黄的衣袍上。 “关副城主是不待见朕吗?否则怎地一直低着头?” “草民不敢逾越。” “不必那么多礼数,在此除了你我再无他人。不怕南竹笑话,朕初见你便有种投缘之感,你我今日不妨放下身份,只当一对寻常友人。” 皇帝心情似乎很好,还亲自替南竹倒了杯茶,一手拍了拍南竹,一手将茶递到南竹面前:“这是漠北特有的花茶,你尝尝如何。” “多谢皇上。”南竹接过我茶细细品茗,而后真心的称赞:“果然是好茶。” “呵呵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皇帝笑拍着南竹的肩,然而突然一顿。视线落在南竹握杯的手上,猛然露出震惊的表情。 南竹见此,跟着看向自己的手,却突然心中一惊,不着痕迹的放下茶杯。 “皇上,怎么了?” 从失神中回神,皇帝掩饰着心里的那份茫然:“没,没事。” 刚才那惊鸿一瞥间,他竟发现眼前的关南竹与心中那人一样,习惯只用拇指与食指扣杯举饮。 天下间巧合何其多,莫非真是眼前的人与自己有缘? 就如同昨夜乍见,他脸上的那份清冷淡笑,亦是像极了他。 难道是这么多年来老天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忏悔,才会让自己遇见与青衣如此相像的关南竹吗? 然而,如今的自己又能如何?他给不了青衣的东西,也同样给不了南竹。青衣想要的东西,南竹却未必想要。 够了,自己到底在心乱什么?又是在自作多情什么。 皇帝突然有些恼怒,脸色骤变。 “皇上?您不舒服?” 南竹小心翼翼的探问,实则在观察皇帝的反应,看他是否因为刚才小小的细节而感觉到些什么。 然而看皇帝缓了神色,慢慢松气的模样,南竹心里跟着泛起失落与冷意。 赫连墨,看来无论重来多少次,他与他的命运注定是曲终人散。 “南竹,朕当真与你投缘。若非你是关家副主,朕还真想将你纳入麾下,替朕的漠北效命。”皇帝喟叹一声,知道这话也只能说,这辈子是无法达成的。 关家人向来重情重义,他也是见识过的。昔日与关家上任城主有过几面之缘,不算深交,但也算是知己。 “说吧,来漠北到底所为何事?” 他与关家有点交情,所以才会容忍南竹当日在大殿上的突兀行为。当日了,南竹投他眼缘也是一个关键。 南竹听闻突然正色,自座上起身,绕过石桌,对着皇帝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皇帝错楞之余,但听南竹朗朗振声道。 “草民恳请陛下答应草民一件事,关家上下定不忘漠北王大恩。” “到底是什么事,你起来说话。”皇帝不知南竹为何突然如此,但却隐约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 莫非是关家出了什么事? 心里一沉,一时间却没有答应下来。 赫连墨也是只老狐狸,他与关家关系再好,也没有好到肯错失获取潼城的机会。 如今南竹这番动作,若非是关家面临危机,如何会千里迢迢来漠北说情。 答应与不答应,还真是难说。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近日内会完结。进入倒数阶段。 第四十三回 南竹没有抬头,亦没有起身。听皇帝这么说话,心里有的只有苦涩。他哪里会不知道此人的为人,考虑的那么周详,定是想到了潼城可能出现变故。 心里一掂量,不顾皇帝依旧搭载肩上欲搀扶起自己的身,南竹猛地磕下头去:“皇上不答应,草民不起来。” “你……”皇帝错楞,未曾想到南竹会来此一招。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自己先给予口头的承诺。然,帝王家的承诺,又岂是轻易能给的? 皇帝面色微沉,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趴伏在身前的男子。 “关南竹,你是在威胁朕?朕凭什么给你此等承诺?我漠北皇家的金口承诺,岂是随意便能给予的?” 漠北皇家的承诺,当真是可笑之极。 “皇上。”南竹的声音透着沙哑,略带自嘲:“是草民强人所难了。就当草民未曾提过此事吧。” 南竹抬起头,从地上起身。再看向漠北王,眼底尽是疏远淡漠:“草民仍有要事在身,恕草民不能奉陪皇上继续聊下去。” 转身便要离去,却被身后之人厉声喝住。 “站住!”皇帝双颊因怒气而泛红,一挥衣袖,冷言相向:“关南竹,你当我漠北皇宫是何地?任你来去自如?你当朕是何人?容你随意放肆?!” “赫连墨,你当真是未变分毫。” 喟叹轻言,充满无奈与复杂的情绪。南竹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挡住自己去路的大内侍卫,缓缓转过身,对上满脸震惊的皇帝。 “或许是我高估了我自己,皇帝陛下。一切都是草民之错,如今皇上想如何治草民的罪,随意吧。” “你……刚才那句话,是何意?” 多少年了,不曾听人喊出自己的名字。自从自己登基以来,再也不曾这么被人唤过。即便是自己的皇后,也会恭恭敬敬的唤一声皇上。 况且,他确信在昨日之前,自己从未见过关南竹这人。看他年纪不及三十,又是潼城人,距离漠北甚远。除非他故意派人打探自己到消息,否则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名讳。而他若真这么做了,绝不敢暴露在自己面前,徒惹自己猜忌。 他刚才的口气,像极了一个人,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人。只是,可能吗?世上真会有这等鬼神之事? 南竹直视着皇帝,忽而笑了。他回头一扫身后不知何时消失的那些侍卫,凉亭内好似又只剩下他与他。 当真是感慨万千。 “你当真想要知道?” 物是人非,南竹本不欲再提及。只是如今为了潼城,为了关家。若自己所言能让他出手相助,那自己又有何可犹豫的。 放下了便是放下了,再提起,已不会伤痛。 “你……” 他要说什么? 一股激动难抑,又略带踌躇心慌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皇帝不由自主举步靠近南竹,在他面前停下。 伸手向前,却在触及对方面容时,被对方退一步躲开。 眼底稍许清明,腾在半空的手尴尬的收回,而后死死握紧。 “你想说便说。” “若是我说,那你可否愿意出手相助。”南竹依旧不忘与他谈条件。虽然知道,这么说或许会触怒龙颜。 “哼,朕说了,不要威胁朕。怎么,你当真以为我非要知道你那些疑神疑鬼的话?” 皇帝眯起眼打量南竹,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何自己就是不能狠下心直接将人拿下? 若是别人,他大可命人将他打入天牢,再用刑审问。他有的是方法让他开口,岂会像如今这般一再任由对方威胁自己。 “皇上当然可以不用知道。但我想,墨却是想知道的。” 南竹笑了,带着几分莫名的沧桑。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问墨一些事?”一些过去自己不会去在意,也不想去提及的话题。 墨。 那声墨,让皇帝再也无法淡然以对,整个人为之震惊。 他看着眼前的关南竹,亦或是……“青衣?” 不会有人用那种口气唤自己墨,只除了一个人。 还有刚才喝茶的手势,难道他真的是青衣? “墨,当真是……好久不见。” 没有否认,没有迂回。南竹坦然的看着赫连墨,笑意回暖。 “真的是你!”皇帝忍不住一把上前拽住他一手:“可你……为何会是如今的模样?不,不可能,你不会是青衣!我的青衣早就……早就……” 突而颓然的松手,不可置信的摇头,错乱的眼神四处游移不定。 眼前的漠北皇帝经受了太大的震撼,他无法接受,却又想要相信。 心底挣扎,伤痛,过往的种种在脑中浮现,撕开他深埋的伤疤。 他是漠北王,他也是赫连墨――那个曾经真心爱着青衣的赫连。 可过去的他做了这辈子最错的一件事,伤害了青衣。他亲手把自己最爱的人,断送在一场利益权势中,他抵不住皇位的诱惑,却直到登基为皇,才真正感到了寂寞与孤独。 他后悔了,后悔与东霖王做的那番交易,后悔欺骗了青衣,也欺骗了自己的感情。 他怎会不爱青衣,怎会! 只是,他终究受了蛊惑,他终究失去了他! “青衣已逝,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关南竹。” 清冷的声音透过混乱的思绪,撞入赫连墨心中,冲散了他脑中的混沌。 拉回视线,再次望进那双漆黑的眸。赫连墨僵硬了身体的动作,沉默在俩人间扩散。 他看到了一双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清冷黑眸,不沾染丝毫杂志,纯粹的淡漠。就如同他的气质,他的为人。 青衣要的,不过是一身坦荡,一路平凡。 他的渴望不及现实,他最终命丧官场。 就是这样一个纯粹之极的人,自己亲手将他推入万劫不复。 怎会忘?怎能忘?他的……青衣。 眼底的疑虑不再,他已经信了。南竹也好,青衣也好,他便是心里一直深藏的那个人。 “墨,我只想问,当年的你,可曾爱过青衣。” 你可曾,在说出喜欢时动过真心?你可曾,在床榻缠绵时用过真情?你可曾,在兵临城下时,为彼此的情谊伤怀犹豫? “我……” 一时难以言语,赫连墨只能默默看着南竹,双拳紧握。 “罢了。”南竹一声轻叹。“过去的已经过去。青衣不会怪你,便让那些都随风去吧。” 南竹的唇边始终带着浅笑,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缓解彼此心底那份不想追忆的沉重。 “皇上。”对赫连墨恢复了恭敬的模样,南竹弯腰一揖:“潼城急招,草民尚且有事在身,恳请告退。” 赫连墨猛然回神,这才暗恼自己竟然错失了解释的机会。 然而,即便解释又如何?正如青衣所言,过去的已经过去,他依然震惊与世上竟有如此转世重生之奇事,眼前的人却已经将一切归结。 只是,要让他再次看着眼前的人轻易走出自己的生命,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即便不能再续前缘,至少这一次,让他做出补偿。 “潼城到底发生何事?” 放缓语气,带着些无奈:“南竹,你该明白的。身为君王,我不能随意做出决定。刚才……”想要解释,却又止住。 千言万语,终归一句:“我答应你便是。” 南竹错楞的抬头,继而看着皇帝眼神渐渐柔和。 看来,他这次赌赢了。赫连墨对青衣,毕竟并非全然无情。 “那么草民先替潼城关家及潼城所有百姓,谢过漠北王大恩。” 眼明手快的将作势要跪的人扶住,此刻的皇帝脸上满是苦笑:“别再这般对我了。即便是南竹,往日如此大礼,也作罢了吧。” 拉着南竹回坐到凉亭内,皇帝重新打量起南竹,而后道:“现在这般,到真不似当年了。” 昔日俊美非凡,超然脱俗之人。如今脸上有了疤痕,只一身气质隐约中犹似当年。 “先来说说潼城之事。”看他如此心急,定是不妙。 南竹正色,将昨日信中之事委婉道来。间或取舍一些不宜相告之事,避而不谈。待他将一番话讲完,脸色不由沉重。 “皇上。草民想要的,皇上该是并不难做到。” 不难做到,却也要放弃很多。 漠北皇帝不语,沉思片刻。遂悄然伸手,在南竹的怔楞下握住对方的手。 “朕答应,不会出兵,不会让潼城雪上加霜。朕会派人前往潼城,助关城主重振潼城,替城主防范他国动作。” 皇帝一番话说得慎重,却是坚定不移。 “不过,你也要答应朕。留下来,陪着朕。” 南竹被握的手渐渐僵持,不由看向皇帝。 他不懂,或者该说是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他要留下自己,却是为了什么?而若是自己留下,那齐澜他…… “答应或不答应,朕不会勉强。只是,潼城的危机,可等不得人。” 作者有话要说:偶来更新了 话说,说是倒计时,但这文完结,可能还有个两万这样。之后应该还会有番外。 齐澜番外:齐澜录 十年回首萧瑟处,乡心不梦风露声 月光清寒,一片清冷。 透过打开的一扇窗,洒下来的一小片月色,也如出鞘的上古名剑一般,带着些许彻骨的残寒。 齐澜此刻,独身一人被困在皇宫里一所偏僻的庭院里,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李辰翔会下旨软禁自己,不在意料之中,却也终究不算太意外。 相识十余载,同他一起谋划共事了许久,李辰翔是怎样的人,自己又岂会不知?随性懒散的背后,掩藏着的是尖锐、沉稳,以及心机百转手段狠绝和从来让人看不透的深不可测。 一片寂静之中,思绪总有些不受控制的飘远。 齐家世代将门,自己的父亲也是东霖的一员名将,驻守与西凉国相接的边境,几十年如一日。而自己幼时,也是在边关长大的。后来却因意外而流落市井,直到后来,遇到了师父,便一直跟随师父上山学艺,蒙他收留教养。 恍惚间忆起十四年前,自己武艺学成,拜别师父下山后不久,便遇到了青衣将军,那一箭翎戎装,风雪穿箭,便是让曾经的少年满心钦佩,后来,索性便跟在了青衣将军名下,在沙场之上,金戈铁马,一次次的生死之间的磨砺,却也让自己迅速的成长起来。唯一让自己始终放不下的,也只是苦于无法贸然和父亲相认。 他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三年间,本以为,等到他慢慢的积累功勋,待到出人头地之时,便能认祖归宗,也让父亲看到,正如他在幼时教导自己那样,自己果真从了军,跟在青衣将军麾下,护我东霖百姓一方安宁。 那时,东霖与西凉之间,暴动甚多,发生的又频繁,好在一直有重军驻守,倒是没出什么大的乱子。 谁料天意弄人,三年后,西凉与东霖相交的边境再一次发生暴乱,将军府中竟也出了叛逆之人,父亲竟是在这次暴乱中因为内贼泄露军情而战死沙场。在他尸骨未寒之际,自己一直追随的青衣将军竟被先皇以叛国之名流放边疆,青衣将军麾下忠心耿耿的将领,竟也遭牵连纷纷获罪,或是被免职,甚至也被打入了天牢。登时,朝中竟然无人能接掌那青衣军三十万人马! 自己悄无声息趁夜离开了青衣军,在京城里,不过是刚好在一家茶楼里歇息片刻,机缘巧合之间,竟然偶遇在外跟着秦老将军游玩的三皇子李辰翔,更是被他识得自己身上那块从小佩戴的家传玉佩,也是由此,自己才得以证明身份,再展齐家门楣。 再后来,也唯有李辰翔一人在朝中言辞阵阵,挺身护他,甚至还偷偷的溜出皇宫之外,硬拽着自己跑去秦老将军在京城暂住的别院里,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的央着秦老将军帮他一把,还说什么“秦家、齐家可都是将门之后,外公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给你的宝贝外孙面子也得给齐家那些英勇杀敌战死沙场护我东霖百姓的将军士卒们一个面子,怎么着也得帮衬帮衬齐家最后仅剩的这唯一一个遗孤齐澜,不能让他们泉下有知都不得安宁啊!” 之后,事情进展之顺利简直完全的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让自己有一种置身梦中般不真实的感觉。 李辰翔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份奏折,从他从军那日起,按行挨条一个一个的往下数,那些个他在青衣军里立下的战功累累,一一数落出来之后让他自己都有种瞠目结舌的感觉。再加上他是齐家后人,齐将军忠君爱国,战死沙场,为我东霖立下赫赫战功,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他的后人。 于是,自己自此开始平步青云,暂时接手了曾经的青衣军之后,又靠着战场上浴血奋战取来的显赫战功,被封为上将军,也成就了东霖如今的战神――齐澜! 站在空空荡荡一片荒凉的庭院里,一身清冷的月光,齐澜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先皇驾崩,李辰翔刚刚即位,自己这个从来和他以兄弟相称的人,竟是在刚刚从边关赶回京城后,紧跟着废太子的爪牙后边给他找不自在,也难怪李辰翔会在惊怒之余,直接把自己软禁在宫中,连带着对南竹都恨得咬牙切齿。 终究,还是自己太冲动了。 正在这时,牢门的外边,却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精铁锁链间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 齐澜微微一怔,庭院的门被人从外边打开,李辰翔身边心腹的暗卫秦昱竟然带着一队人过来了,他后边那些人的手里还拿着一大堆的东西。 “秦护卫,你这是要做什么?”齐澜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昱。 “哈?”秦昱打了个哈哈妄图蒙混过关,然后转身挥挥手指挥道:“都动作快点,夜深露寒的,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等到那些人都开始在屋子里鼓捣了,秦昱才从新转过身来,一把拉住齐澜的手臂,把他拽到了一个不怎么碍事的角落里。 看到那些人都在认真的清扫布置,秦昱压低了声音嘿嘿笑着解释道:“那个,齐将军,你看你现在这样子明显是也不打算跟我们陛下松口示弱了,怎么看,这座废弃的宫殿都是要常住的了,趁着第一天进来,还没睡,赶紧的让人给拾掇拾掇,以后住着也舒服,要是在这个鬼地方把身体弄出什么什么伤寒之类的毛病可就不好了!” 秦昱的表情始终是笑呵呵,话语间还满是爱心,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听得齐澜却是忍不住的嘴角抽搐,恨不得现在就动手替李辰翔抽他一顿! 等到秦昱带人走了,原本阴暗脏乱的庭院也已经彻彻底底的大变样了。 之前那个缺角残边稍微一碰还吱吱呀呀响个没完的旧木桌子已经被换成了做工精细的红木桌子,还有配套的椅子一把,当然,有椅子没什么,可是,近乎冷宫的屋子里桌上还非得要摆上一个绝非赝品的珍贵瓷器吗?还有床铺上面铺好的一套新的被褥,看那布料,应该是极为珍贵的云锦做成的!如此看来,秦昱那家伙明显是直接让人把皇宫里的一个房间给搬空然后挪到这房屋中了! 十多年相知的情谊,终究不是假的。 自己之前,为了南竹而和李辰翔说出的那番近乎决裂的言语,加上又要辞官又是当着重臣的面给他难堪,想必,李辰翔他心里也不好受吧。只可惜,他们之间,曾经的兄弟情义虽然抹不去,却再也回不到可以彼此信任的最初…… 毕竟是帝王心术,对于李辰翔而言,已经能够轻易左右自己情绪的南竹,固然已经造成了威胁,李辰翔是何种霸道独断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南竹这样一个存在。只是将南竹排除在外的置之不顾,而非主动出手加害,这,怕已经是李辰翔顾忌到和自己之间的兄弟情谊而所能忍的极限了。 都说帝王无情,站在李辰翔的位置上,他会如此也是无可厚非,只可惜,自己却终究不能就此释怀。李辰翔对他的恩情,他记得,甚至,他可以用自己的命去还。可是,自己却终究不能为此而辜负了南竹。 对于李辰翔,自己可以理解,却终究无法谅解…… 不愿与他为敌,也不能与他为敌,自己所能做的,也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自我放逐。道不同则不相为谋,即使还顾念着曾经的情谊,他们两人之间也只能是殊途陌路。 庭院的门外突然再次响起oo的声音,细细听来,似乎还有一男一女小声争吵的声音。 齐澜微微的皱眉,就突然听到锁上“啪嗒”一声轻轻的脆响。然后,有人轻手轻脚的推开屋子的门,有些好奇的探进头来,看见里面的布置,似乎是稍稍怔楞了一下。 看见来人的样子,齐澜忍不住皱眉,冷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话音未落,一只纤细的手已经按在了那个人的肩膀上,然后,看似轻轻的一推,竟然直接把一个大男人给险些推翻过去。 “让开啦,别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南竹 作者:濯炎 路!”一个有些娇俏的女声不耐烦的说道。 “嫌我挡路你开锁啊!”那个被推得重心不稳一个趔趄险些直接扑在齐澜身上的男人扭头压低声音对她吼道。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点!”齐澜阴沉着脸冷声说道。 “是,主上。”两人同时严肃起来,应声回答。 看着这两个麻烦的家伙,齐澜只感觉自己的眼角在止不住的微微抽搐,比看见一个秦昱还让人不省心。 “说吧,你们两个不去忙自己的事情,跑来皇宫里找我干什么?”说到这里,齐澜又有些微微的皱眉。 “主上,那个皇帝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替他卖命干什么?”那个女子气呼呼的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刚刚换过的红木桌上,发出有些闷的响声。 那个男子伸手把女子扯开,没好气的对着她来了一句:“干什么这么大声,把皇宫里的守卫都招来怎么办?” “你的迷药药效不好这么快就过劲?”女子斜睨他。 “有本事你一个一个去把人放倒了别用我的迷药!”男子也瞪她。 “全都给我闭嘴!”齐澜忍无可忍的压着声音骂了一句,“没事找不自在的都给我立刻自己滚出去!” 两个人顿时消音,又互相瞪了一眼,冷哼一声背对着转身。 齐澜感觉自己被他们两个气的有些头疼,还是教中的左右护法呢,还是师父一心教导出来严格上说可以算是他师弟师妹的两个人呢,还说是能够帮助他的得力助手呢!就这个样?别先把他自己给气死就要对这两位感恩戴德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那两个人互看一眼,交换了几个眼色,最终还是那个男子主动开口道:“主上,教主的位置已经悬空许久了,大家一直在等你回去。” “主上,”那个女子咬了咬嘴唇,也轻声说道:“皇帝那人明显靠不住嘛,看看现在,他连软禁你的招都使出来了,完全不顾你们两个之间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理他干嘛!” “就是啊,主上,”那个男子接着女子的话头,也是苦口婆心的说道:“都说伴君如伴虎,尤其是现在那个皇帝又是个心狠手辣的,反正现在他皇位也坐稳了,你也不欠他什么了,咱们还是走吧!” 确定这两个家伙过来就是为了劝自己离开而非有别的要事,齐澜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神色淡漠的说道:“你们两个走吧!” “为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话语里,竟然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意味。 齐澜微微的笑了笑,笑容里,却也露出几分淡淡的苦涩。 走?走了倒是容易,可是,走了之后的局面,怕是会完全失控吧…… 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李辰翔只是将自己软禁在皇宫中,除了被自己三番两次的冒犯后理所当然的泄愤,又如何不是为了保护他?现在,李辰翔在外边还要顶着多大的压力,他又岂会不知?只不过,有秦老将军在,李辰翔的皇位,断不会有人能真正的威胁到他倒也是真的。 而且,李辰翔那满腹被自己惹起来的火气定然还没消,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告而别一走了之,难保他不会真的火大之后,拿整个魔教开刀。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自己还不知道南竹的下落…… 最初听闻南竹遇害的事情,自己终究是太冲动了,竟然忽略了里面那些个疑点。若是南竹真的死了,凭李辰翔的心机深沉,既然南竹已经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又怎么会为难一个死人,将他的尸体悬于城墙而不是妥善保管,然后交给自己,在自己伤心欲绝之时,再劝慰一番? 一直到被软禁在了皇宫里这座偏僻的庭院里,自己总算是能够冷静下来,才在恍然间惊觉,南竹,很可能没事…… 被齐澜从屋子里赶出来的两个人,互看一眼,然后,又是同时一声冷哼。 “没用的男人!” “没用的女人!”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的低声说道,然后,听到了对方的话之后,又同时愤愤不平的转过头去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三日后,仍旧被软禁于偏僻的宫中,齐澜却是悠闲的在桌案上泼墨作画,一副青竹苍翠欲滴,却有着铮铮傲骨。 李辰翔径直推门进来,声音冷淡,“看来,你过的还不错。” “多亏了秦昱秦护卫的照顾!”齐澜头也不抬,继续描着竹林之后的远山。 李辰翔垂了垂眼睛,也不说话,找了个椅子坐下,半响,终于抬起头,深邃沉暗的眸中,依旧是让人看不透的意味不明。他有些冷漠的轻轻开口:“做个交易吧!三年,以三年为期,为我东霖戍守边关。若是三年后,你依然坚持辞官,我放你自由。” 齐澜微微一怔,看向李辰翔的眼神里也不禁有了一丝动容,过了一会儿,他点头轻笑,“好!”仅此一子,掷地有声! 陆云番外:陆云志 他年旌节看归荣,物是人非流景梦 初见南竹时,陆云只是那青楼里的下人,整日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虽身在青楼,却混得风生水去。然而南竹的到来,却让他第一次尝到了被漠视的滋味。那眼底的清冷与面上的笑容,是那样刺目。为此,他没能忍住,一次次仗着自己在楼里的人势,对他百般挑衅刁难,更有时容忍弟兄们对其拳脚相向。 陆云心底有过烦躁,他不知为何在见到南竹后自己便失了往日的闲情。见不得他过得逍遥,但也暗恼他被欺负后那淡然的模样。 因为在意南竹,心里也越来越不平静。直到有一日,他无意中瞧见月色下独自发愣的他。 明明是被毁容的脸,明明是个可怜的哑巴。他为何能如此淡然接受老天给予的一切?不愤恨无怨言。如今,竟还能露出这番怡然自得的模样。 他在享受。 这是陆云见到南竹表情后,唯一能想到的词。 而这样的人在这样肮脏的地方,到底在享受什么? 陆云不懂,却被南竹深深吸引,从此不自知的沦陷。 真正正视南竹,是因他的以德报怨。在那醉梦乡见惯了尔虞我诈,冷眼旁观,陆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被一个被他欺负着的哑儿搭救。 在他欺践殴打他之后。 心里下意识冷笑:明明是他先去招惹欺负他的,也是他打碎的那花,临了,他却一口应了那罪名。……他还就没见过这样蠢笨的人。 可心底深处却有丝丝触动,与懊恼。 他陆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却也做不出受了恩惠却不声不响冷眼旁观的事,人轻言微,他一下人没什么本事,但有恩却也必报。 开始时确实是愧疚与感动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份单纯心情却变得有些复杂,不知不觉,他会为了那人的病情忧心,他会因看不懂那人所写而自卑烦闷,他会为了那人凡事忍让的性格愤愤……他会心疼那人。 甚至,那张以往瞧了碍眼得紧的残缺面容也变得顺眼异常。 夜深人静时他甚至在心里畅想,若是有南竹陪伴,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 南竹,他护了。 他总想着,在这醉梦乡,他陆云想要护一个人,又有何难?却未曾想到,这个世界本就世事无常。 如此闲心的日子注定不会长久,得知南竹竟是因替他揽罪而被烟荷卖与他人的消息时,陆云几乎懵了。抓心挠肺般的懊悔几乎要将他逼疯,可当他下定决心抛却一切带着南竹离开时却被拒绝。 对这拒绝其实是有点预感的。南竹的责任心那么重,又怎会让自己的事牵连无辜,只是一想到这个如竹的南竹会被他人占据,陆云就如被扔进火里熏烤。 他目不识丁,他出身贫寒,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将南竹带出去,他没有让南竹过上衣食无忧的本事,他不过是一在底层挣扎的下人。 然,他陆云不过十八! 终有一日,他定会带给南竹一片敞亮天地! 可却忘了……那般坚韧不折的南竹,何需他来保护;更忘了,有些事,一旦错过,便再难复收。 再次在大街上遇到南竹,不过几日后。看着他当众被欺辱,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丧失了理智般挡住了那群恶霸。 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明明知道以卵击石的后果,无非是自取其辱。然而他说过,他会护着南竹,那他便要做到。 他不会看着南竹在他面前,遭人这般鄙弃。 能挡一时便是一时,他想让南竹离开,想让南竹逃。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口中能尝到的唯有血腥之气。他的喉咙翻搅间,喷洒出的也唯有猩红。 在昏迷前,他只叹自己的无能。 能遇上师父,或许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师父待他虽有些冰冷,但关怀却真真切切。 他总能在师父的眼里看见几分忧愁与伤感。他不知这到底是为何,但也不敢贸然相问。他的心还牵挂在南竹身上,直到南竹醒来,直到他笑容依旧。 他以为,他能留下南竹,能从此跟南竹在山上居住,安安稳稳,快快乐乐。 可他却没想到,师父不允。 他无法理解,不明白武功高强,又有安身之处的师父为何不愿接受一名平凡的少年。 他负气过,愤恨过,甚至想过带南竹离开。 可当他听见师父对南竹说的那番话,当他看见南竹安然接受安排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到头来,护他帮他的始终是关心他的人,而非他本身。他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无能至极的人,如何有资格说要护谁? 南竹还是离开了,为了那个他们谁也得罪不起的人,买下南竹的主人――大将军齐澜。 而自己,只能再一次目送他离开,一步步走出属于他的世界。 他不想哭,因为哭只能代表懦弱,却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然而,他还是哭了…… 他发誓,他与南竹终会再见的。这辈子,他会实践他的诺言,护他一生。 …… 世人习武,大多从小习起,即使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师傅,以他十八才接触武学的基础,若想在几年之内出人头地几乎是天荒夜谈。 若非师傅将一身功力尽数传给了他,想要封侯拜相,又岂会如此容易。 与皇帝相遇依然是种缘分。自从下山之后,一路打探消息,才知京中变故。乍听南竹之名,他自觉好笑。 那名传说中医仙弟子的男子,如何会是自己认识的南竹? 然而直到上京,一路听人谈起细碎杂言,才慢慢确定了南竹的身份,也因此震惊到无以复加。 从未想过南竹会是如此有能耐的人,更没想到在短短一年中,东霖便发生了如此变故。 然而要他信市井流言,信南竹与谋反有关,却绝无可能。 他认识的南竹,那个坚强淡然,与世无争的少年,如何可能趋于权势,汲汲名利? 茶楼中的震怒,因无法忍受诽谤南竹而大大出手。即便给自己惹来麻烦,他也不甚在意。 江湖人间的争执,本该与官府无关。然而却有人将他捉拿,关入大牢。 区区牢笼如何能困住他,只是他被悲愤所趋,失了冷静。 有人将他保出,将他带到一间守卫森严的大房间内。他见到了他这辈子需要效忠的男子,东霖的皇帝。 一切都出人意料,他甚至不知道,为何眼前这名东霖新皇会要见自己。 “我封你为侯,你可愿意?” 陆云不能,却知道这乃天大的机会,而一旦错过,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所以他答应了,他对眼前的男人许下了自己效忠的誓言。 而后他才知道,男人早就知道他的存在。更知道,他的师父是谁。 “这些,是在南竹临走前告诉我的。” 陆云震楞,原来南竹早就料到自己必定会到京中,会来寻求功名吗? 是啊,自己不也曾向他允诺,定要护他一生吗…… 可笑的是,自己却一次次被他护着,一次次的……受他恩惠。 他曾想问皇帝关于南竹之事,然而皇帝却只字不提。不久,陆云被派往平定各地内乱,新皇登基,人心不稳。 再次归来,他已稳定了他侯爷身份,肯定了他身为武将的能力。 可即便是得了新皇重视,得了万人敬仰的权势,他一直想要护着的那人,却依然音信全无。 忙于朝政,他学着尔虞我诈,学会内敛沉稳,学着为臣为官的一切。然而,他依旧没有忘记一人,没有忘记寻找。 三年来,他派出无数人寻他,却无半丝消息。 陆云一度以为,他与南竹,再无相见之日。 三年来,他早已知道南竹与齐大将军间的一切。他看着皇帝与齐澜间的交易,看着齐澜因为南竹而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陆云迷茫了。 如果这才是爱,或许,自己并不及齐澜。 他不否认自己爱南竹,却也知道,他的爱不及齐澜――远远不及。 那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痛,他未曾尝到。 如今的他,对于南竹更多的是一份执着。 他依然爱,却败给了齐澜的爱。 人与人本就不同,经历不同,感情便也不同。性格不同,表达发式自然也不同。 陆云用自己的方式寻着找着,渐渐失了心力,感到挫败。 所以当出使漠北时,从齐澜身旁那甚至连国家大事都不防避的那下人嘴里听到那声‘好久不见’时,他全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停顿下来。 这四年来他想过无数关于与南竹再次相遇的画面,却没想,是他最不愿见到的那种。 南竹与齐澜之间旁若无人的亲密,面对他时恰到好处的温和与疏离,皆让陆云几近失控,却仍控制不住关心,询问他近年来过得如何。 不是早该料到这一切吗?然而现实的打击,却往往比想象更残酷。 “陆云,你该配更好的人。” “错过的不能强求。” “我爱他。” 看着南竹眼里不掺杂任何多余情绪,纯粹得令人绝望的眼神,陆云扯了扯嘴角,笑容难看得厉害。 “若是当年我不曾与你分开,你我可会有结果?你可曾对我动心?”心里明明已有答案,却仍不受控制地问了出来。 若是没有齐澜,他陆云,可有机会?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意料之中的,看着他郑重地对他说‘谢谢’,看着他毅然奔向他人的背影,看着那树下,十指紧握相携离开的两人,陆云坐在椅子上,依旧挺直着背脊,靠着冰凉的椅背。只是那带着薄茧的手掌,死死摁着心脏所在处,深深抓着胸前的衣物,紧紧的将指力灌入。 痛,撕心的痛。 他也终于尝到了这般滋味。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羡慕齐澜,嫉妒齐澜。虽然痛过伤过,守过等过。然而雨过天晴,他尝到了如今的甜味。然而自己,这些年来的等待,换来的却是一场空山。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要离开醉梦乡,为何要跟着师父学武,为何要成了如今的紫衣侯。 明明知道的…… 那两人间外人插不进去的亲密,与南竹颈侧偶然露出的淤青都在在告知他,你已没机会了,可却仍要求个结果,以逼迫自己死心。 换来的,便是如今这些话。 脑中又响起南竹嘶哑温和的声音,响起他那些几乎是在剖析自己对齐澜感情的话语,陆云苦笑一声。 南竹的这些话,虽是对这他陆云说的,但…… 齐澜乃是大将军,武功之高,绝对是世间屈指可数的人物。就站在门外不远的他,又怎可能会听不到。 站直了身体,抬眼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陆云闭了闭眼。 之后意外的得知了南竹如今的身份。 潼城关家副主,还真是……再次震惊。 南竹,果然从来不曾需要自己担心。能站在他身边的,并非自己这个半吊子。也唯有齐将军那样运筹帷幄的大将,才能做到护他一身的诺言吧。 他徘徊在门外,他知道那是个自己无法介入的领地。 他听到了潼城的危机,他双拳紧握却不知该如何去做。 终于,他转身离去。他想,他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他如今的位置究竟能为南竹做些什么。 他亲眼眼见齐澜的猖狂。他不知道为何齐澜会当众顶撞漠北王,然而瞧见南竹为他开脱,为他挺身而出,他知道南竹与齐澜间,定是有所默契。 陆云黯然,回想这几日所见所闻,他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说服自己,他只能――放手。 然而,漠北诸事未定,潼城又起风云。 这样敏感的时候,他还不能离开。 齐澜走了。再次与南竹分开。 他为了南竹,能忍受分离。而南竹为了情义,可以不需去请求漠北王。 他们俩人,永远让自己追赶莫及。 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做? 看着手下飞鸽传书的密信,陆云一把捏紧,任其在掌中化为尘末。 他想,他知道该如何做了。 这一次,他定要让南竹安然无恙的……回到潼城。 南竹 南竹…… 漠北情势莫测,就放任自己再守护那人几日吧。 待尘埃落定,陆云,就此放手。 第四十四回 相思难当,度日如年。 半月之约将至,大漠潼城威严高耸的城墙之上,那迎风而立的男子眺望着远方。暮夜月明,当再度迎来红日,他等待之人,挂念之人,此生所爱之人,便该归来。 “将军。” 齐萧踏上城楼,看着齐澜的背影,久久才唤出一句。 心底有些为难,刚才接到的消息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只怕将军听到后,会冲动行事。 自己尚且在想是否将如实相告,然而若是不说,恐怕后果更为严重。 毕竟,他们之中,也唯有将军能有解决的心力。 齐澜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他知道,如果没特别的事,齐萧绝不会来找自己。看来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说吧。漠北那边怎么样。” 齐萧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继而沉声道:“陆大人传来消息,他已在回东霖的路上。” 他默默注意着齐澜的反应,见他不为所动,才又补上一句:“南竹未曾随行。” “齐萧。” 齐澜没有半分犹豫,他微微侧头,让齐萧看见月光下男人冰冷的双眸。 “你说,用赫连墨的人头做礼物,翔可会喜欢?” 齐萧一愣,继而惊恐的睁大双眼。 “将军!这万万不可。” 且不说南竹还被扣漠北宫中做人质,若将军真这么做了。那四国战乱定会因此而起。东霖如今根基稳固,没有必要兴起战事。更何况,将军向来仁义为大,该想到挑起战争的后果。无非是民不聊生,苍生受苦。 唇角微勾,齐澜转身走近齐萧,在他的错楞下拍了怕他的肩。 “别担心,我相信竹儿一定会回来。” “将军……” 将军越是这样,齐萧越是担心。只怕他一时想不开,真的做出冲动之举。 齐澜突然看向远处,接着又收回视线。冲齐萧安抚地笑了笑,“关城主离城的这段日子,我不会离开潼城半步。” 这算是给齐萧的答案,也是他给南竹的承诺。 他会替他守着关家,守着这大漠潼关。 “走,下去吧。” 齐萧抿着唇看着齐澜背影,心里的忧心不减反增。 这半月来发生了许多事。先是回东霖引起朝中骚动,也因此揪出了潜伏多时的前朝太子余党。在此过程中,将军下狱受训,被人假公济私。身负重伤,差点命丧天牢。 皇上为此震怒,不顾丞相大人劝阻,将那些余党一网打尽,不留情面。也为此,大家才再次看清了齐将军与皇上的关系――从未斩断过的情义。 之后,将军不顾伤势,借兵前来潼城。皇上非但不阻止,还下拨五万大军随行。而今,除了将军旧部,原隶属将军麾下的齐家军外,尚有足够的兵力将潼城护得滴水不漏。 只是为此,将军也放弃了很多。 他本该还清了皇帝的债,如今又再次欠了情。 他亲口毁了三年之约,许下了永誓效忠的承诺。 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也顾不得其间的用意。只道这场闹剧中,最终得利的,依旧是东霖那深藏不露的皇帝。 数日前,他们来到潼城,见到了关家主事,关越凌。 将军与他惺惺相惜,知道他爱人下落不明,遂主动提议派人搜寻。然而关家家主却只恳请代为照看百姓,而自己独自一人离开了潼城。 他不说,然他们却都知道。关越凌的离开只为一人,那名唤作阿腾的关姓男子。 几日来,将军不曾歇息,日夜护着这片潼城之地。齐萧知道做这些是为了谁,所以他只能默默跟随,替将军排忧解难,分担劳苦。 然而他未曾料到,即将苦尽甘来,度过这半月之别。怎奈漠北再次传来变卦,漠北赫连皇家,扣留了关家副主。 现下,将军说会等,那就一定会等到明日日落。然而,若那时南竹未曾出现,那…… 齐萧不得不伤神。事实上,他心底已隐隐明白后果。只怕这次,将军真的会做出疯狂的举动。 日升日落。 一日光景转眼便过。在城楼上站立了一整日默默看着远处的齐澜,终于有了动作。 转身看着身旁紧绷着身体的齐萧与齐峰,干涩开裂的双唇吐出冰冷的两字:“整军。” 坚定不移,不容抗拒。 潼城驻守五万大军,留下半数兵力。其余两万五千人,跟随齐澜往漠北而去。 区区两万五千人,如何能有所作为。便是漠北边关驻守的兵力,也足足翻了三倍有余。然而,齐澜是何人?东霖战神,他的喝令,无人后悔。只愿相信,交付生命,一生追随。 彻夜赶路,两日之后,漠北边关近在眼前。 不顾风尘,齐澜策马向前,立于城关之下。看着城墙上数不清的弓箭相向,心中不免冷笑:看来,赫连老东西也是早有准备。 “齐将军,此番带人前来是何意?” 突兀的声音自城楼上响起,竟是该在皇城漠北太子。 但见他笑容依旧,未有丝毫惊慌。似是早就运筹帷幄,料到齐澜会来。 “把人还给我。” 齐澜直道来意,双目冷然的看着漠北太子。 “人?什么人?我漠北有欠齐家什么人吗?本殿倒是不知啊。” “把人还给我!” 齐澜依旧重复这句,只是语气更显冰冷慎人,怒意盎然。 漠北太子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唇边露笑,却笑不达眼底。 “齐将军,你这等咄咄逼人之事是为何?本殿也说了。我漠北没有你齐家什么人。还是将军故意为之,想挑起两国战端?” “赫连琼玉!”手中的蟠龙枪骤然斜举,直直指向城楼上的男子:“把人还给我!” 赫连琼玉挑眉,丝毫不为所动。举步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那城楼边缘。 身侧有将领想要阻止,却在他警告的一瞥中作罢。 抬手握拳,掩着双唇咳了咳嗓子,眼底带着玩味的神色。 “齐将军,本殿说了,漠北未曾有将军想要的人。几日前东霖才与漠北缔结互好,怎奈几日后将军便带兵前来,咄咄相逼。又是为何?”说到此处,和赫连琼玉很满意的看着齐澜脸色一变,悠然继续道:“还是说,东霖王想借此机会比试一番,好叫我漠北失了颜面,得了教训?扬了尔等东霖国威?” 齐澜脸色铁青,此话听得再熟悉不过。不就是当日自己在漠北王的晚宴上,自己不给赫连墨半分颜面的话吗? 很好,而今这赫连琼玉,当真是赫连墨的好儿子。竟然在此处一字不差的还给了自己,当真是好! “啊,还有。将军一再强调还你的人,本殿也一再重复未曾在我漠北。若是将军一再强加,本殿也莫可奈何。我漠北欣赏将军是真,但想要强加于我等的罪名,我漠北也是――不、屑、的。” 看着齐澜阴沉的脸色,若非碍于形势,他还真想放生大笑。 只是,玩笑开归开,开大了可就不好玩了。这齐澜毕竟是东霖大将,虎须摸摸就好,拔了可不好。 身侧,一人轻轻拉了拉赫连琼玉的衣袖。赫连侧头,见到来者面色一柔,露出万千柔情。 “怎么,等不及了?” “你也该闹够了。” 来者一身青衣,身背一杆银枪,面带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 他走到赫连琼玉身侧,转而看向城楼下策马而立的男子,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东霖战神,若想知道你要的人在何处,不妨与我比试一场,约法三章。” 齐澜眯起眼看着青衣面子男子,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然而理智游走在溃散边缘,强忍的怒气急于找到发泄的渠道。 重哼一声,朗声回应:“说。” “你我代两军比试,了解此事。若你赢,自当让你知道那人下落。若你输了,那便立刻退兵,从此不再以此事为借口,来漠北滋事。” 男子的声音清越,不高不低,淡而沉稳,不见焦躁。 看来,亦是有备而来。 齐澜心底冷笑,这不知又是漠北的什么诡计。 但不管是什么诡计,如今的齐澜也只有答应。毕竟,若真要动手开战,绝对是最下下的策略。 “好,我答应。” “将军!”身后的齐萧与齐峰慌忙阻止,却被齐澜抬手拦下。 “我心意已定。” “将军果然是爽快人。”青衣男子虽然带着面具,然而声音里却透着笑意。 倏而他转身冲着赫连琼玉拱手一揖,“殿下,我去了。” 相隔甚远,但齐澜还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听清了。心中虽则奇怪男子对赫连琼玉的似臣非臣的态度,然下一刻,不容他多想。男子已凭着超绝的轻功飞身而下。 一骑红火突然冲微敞的城门中飞跃而出,男子飘然落下,青衣飒飒,转眼稳稳落坐骑上。 青衣红马,银枪素甲。 烈日轻风下,扬起一头未束墨发。 像极了那个举世无双之人,像极了那个神州大陆上的一代名将。 第四十五回 真正交手,他才知道一直以来还是低估了齐澜的身手。 相交的银枪碰撞在一起,拼的不仅是技法,还有内力。齐澜的眼底窜过惊讶,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起与自己交手的男子。 熟悉。除了熟悉,还是熟悉。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晃神,下一刻,对方凌厉的攻势再次袭来。 堪堪躲过,内心的愤怒渐渐被替代。许久不曾遇到的真正对手,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看着那张覆着银面的脸,刺目的银色让他心中一动。 胯下战马嘶叫着靠近,通晓灵性的不肯退后一步。这场比试,不仅是人与人,还有他们共同的战友。 再次交错的银枪擦撞,齐澜突然收了攻势,迎着男子刺来的长枪不躲不闪。 一瞬间,他看清了对方眼底的震惊与错楞。唇角倏地扬起一抹冷笑,在长枪穿透肩胛的前一刻,巧妙的一个侧身避转。马儿似是知道主人意图,踱步向右,躲开了那攻势凌厉的一招。同时出手,齐澜的银枪直探对方罩面。 “住手!” 城楼之上,漠北太子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惊惧猛然出声。然而他距离得太远,根本无所作为。 再看面具男子,也同样惊恐的退后,整个人向后侧仰。他不确定是否能躲开这招,不由嘲笑起自己。 这次的玩笑,可是开大了。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那带着炙热的微风吹过脸颊,一丝淡淡的腥味窜入鼻尖。 时间在瞬间定格。 无数双眼睛下,他与他错楞的看着彼此,没有动作。 “噗……”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南竹 作者:濯炎 红映上他的双眼,他看着对坐马上的齐澜晃了晃身形,来不及擦拭唇角的血色,自马上坠落。 “澜!” “将军!” 抛开手中银枪,飞身下马,一把拖住那坠马之人。 内心的自责,懊恼,无奈充满心房。 如果不是自己,齐澜不会受伤。如果自己没有答应漠北王,那就不会有今天的意外。 是自己太过自信,也是自己太过任意妄为。 “澜,澜。” 叫着对方的名字,眼底的酸涩是因为心口的阵痛。 “不许流泪。我不要你因为我哭。” 压下被内力反震的绞痛,忍住喉咙里翻搅的腥味。齐澜蹙眉看着扶住自己的男人,而后松开撑住自己的长枪,将整个人的重量倚向对方。 一手摸上对方脸颊,沿着脸颊的侧边摸索,触到了那机不可察接口。 “能这样去掉吗?” 看着齐澜眼底涌现的深情,他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终于确定,上一辈也好,这辈子也好,一直到下辈子……无论多少次,他都会爱上这个男人。这个能让他落泪的男人。 覆在齐澜的手背上,拉着他的手,撕下自己脸上那张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 南竹笑了,带着泪的笑容。 “不管我变成怎样,你都能认出我是吗?” “呵呵……咳咳……” 内伤不轻,他的笑意轻易就能让他痛苦咳嗽。 一股热力从相连的手中传来,齐澜惊讶的看着南竹,而后微微摇头。 “只是内伤,无碍。别浪费你的内力。” “因我而起,怎能不管。别让我更自责了,澜。” 若不是自己隐瞒身份与他比试,若不是为了不伤自己而猛然收势,引得内力反噬。齐澜也不会受内伤。 “对不起,我没有及时赴约。” “我信你。不用说对不起。” 他信南竹,无论他做出什么事,都有他不得不为的理由。 城门缓缓打开,马蹄的凌乱声让俩人胶着的目光终于分开。 看着那一队出城的漠北卫兵,齐澜身后的东霖军们亦蠢蠢欲动。 南竹挺直了背脊,站在齐澜身旁的人并没有其他人面露肃杀的面容,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殿下可是特意来相送?” 他答应漠北王的已经做了,而无法见证一切的事实,相信眼前的男子会如实相告。 前世今生,在此划下句号。 赫连,也祝你能得到幸福。 “齐将军受伤,不如留一晚再走吧。” 赫连琼玉在心里无奈喟叹,独自一人策马向前。他翻身下马,在东霖众多将领及齐澜的诧异下对着南竹躬身作揖。 “王叔,小侄刚才对齐将军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王叔?” 齐澜震惊的喃喃重复,换来赫连琼玉挑眉一笑。 故意咳了咳嗓子,运上几分内力,扬声道:“关南竹,乃我父皇亲笔下封的漠北青王,荣国公,亦是琼玉的王叔。” 辈分上并无错,虽然表面看来着实不符。 关于父皇与青王叔之间的事,自己已经全部知晓。而这个秘密,会永远存在他心里,再不会有人知道。 不过现在看来,齐澜该是早就知道了。王叔还真是……无所不言。 “王叔,明日你们回潼城,我也好连夜整兵同行。南崇既然已经扬言不涉足此时,如今又有我漠北前去助阵,西凉那边必定不会敢再有所动作。” 南竹点头附议,继而对齐澜歉意一笑。 “有些事,进城再说。” 就这样,一场闹剧落幕。而关城副主关南竹,漠北王亲封的青王,一时成了四国间流传的传奇人物。 答应漠北王留下,不过是一时妥协。他别无他法,更重要的原因,是当日在赫连墨的眼中,南竹看不见任何胁迫与危险。 伤害过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吗? 南竹在赌,用他自己下注。 事实证明,自己成功了。 封王封侯,南竹从未想过。赫连说要给自己一个理由,让他能堂堂正正保护他的理由。所以,南竹接受了。 有感激,有动容。然而更多的,依然是挂记心中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齐澜,他的澜。不知安危如何?不知是否也同样担心自己。 “你真的很爱他。” “是,我爱他。” “那你是否真的爱过我?” “……” “是我强求,是我有错在先,是我……不知珍惜。他能为你放弃权势,受软禁三年。而我却为了权势利益,出卖了你。青衣……” “别说,一切都过去了。”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所以任何话都不再有意义。他与他,回不到过去,也不想再回到过去。 ――赫连,放下吧。我和你,都该放下了。 宫中数日,他们解开心结,做回朋友。 “让我放心,让我看看他有多爱你。” 赫连的笑,让他不忍拒绝。 “知道漠北有个习俗吗?两名相爱之人,可以在神武节当众比试,谁胜了谁,便能娶对方过门。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即便家人反对亦无用。这是漠北神明的旨意,漠北子民都会为他们祝福,为他们守护。” “东霖王威胁不了你,我不会退让。南竹,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所以,有了今日的比试,有了今日的误伤。 可是,南竹不后悔。 齐澜听着南竹道出这段日子来的种种,最后将那哽咽之人拥入怀中。 “我从不知道你如此爱哭。青衣将军和南竹,可都不曾如此。” 南竹笑了,摇了摇头:“我自己也才知道,原来我并非想象中的淡漠。” 能有一份淡漠,是为了不曾悸动的心,还是未曾动过的情。 可如今,早就不似当年。 “你的声音,变了。” “是啊。漠北宫中珍贵药材,可都花在上头了。” 南竹的眼里有感激,齐澜知道,那是对赫连墨。心底的恨意依旧,却不如过去般执着。 如果是为了南竹,他可以从此不再对那人计较过往。 只是看着南竹对那人的态度,心底还真是――不舒服。 “竹儿。” “嗯?” 南竹刚对上齐澜的双眼,便被夺去了双唇。 霸道的男人又一次因为吃醋而不顾场合,发泄了他强烈的占有欲。 营帐中不知何时只剩下耳鬓厮磨的俩人,帐外候着的随从也悄然退开。 情意绵绵的场合,实在不适合打扰。时隔月余未见,身体与心里的思念,全数化为行动,一次次的占有,一次次的贴合。 急促喘息,交织出热情;耳边细语,诉说着情义。 终于,手掌与手掌插握,紧紧贴合。 他与他,再也不会分开。 “所谓的苦尽甘来,便是如此吧。” 帐外不远处,赫连琼玉假意挥着玉扇,脸上是招牌式的狐狸笑容。 瞥了眼身侧沉默不语的男人,他双眼微眯。 “看见主人幸福,你似乎不太高兴?齐侍卫。” 齐厉不言不语,只定定的望着东霖主帐,倏地转身离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赫连琼玉一手玉扇,轻轻笑了起来。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尾声 震惊四国的潼城危机,终于在东霖与漠北的表态支持下落幕。想伺机而动的西凉不仅被逼退兵,更是失去了从此在潼城逗留的资格。 潼城乃通往四国死域沙漠的必经之地。商路受损的西凉,诸多商家纷纷撤离。因此,西凉的经济受到了重大的创伤。 潼城的这场浩劫,还意外爆出了诸多惊人真相。 包括东霖皇与东霖第一战神齐澜间交恶的谣言,还有关城副主与齐将军的情事。 接着,漠北发出文书,在四国前宣布关南竹漠北青王,荣国公的身份。一时间,关家南竹成了四国间的风云人物。 潼城也迎来了一批又一批商人、江湖人。只为一睹这位传奇人物的风采。 而就在此时此刻,众人竞相涌入潼城之际。一骑快马载着俩人匆匆离城而去,一路向南。 “竹儿,真的没关系吗?” 坐在身前的人突然回过头,笑着摇头。他搭上那单手持缰的宽厚手掌,慢慢抓紧。 “既然阿腾和大哥平安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潼城本就不差我这名副主,离开不会有任何影响。” 齐澜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他知道,潼城关家对南竹的重要。然而为了替自己寻找名药,他还是与自己离开了那里。 “澜,别胡思乱想。我一定能治好你的手!” 看着南竹,齐澜微微叹息,最后笑着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你想为我做的事,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与我一样刻骨铭心。 “我们会再回来的。潼城也好,东霖也好,还有……漠北。” 南竹扭转了身子,双手勾住齐澜颈后。 “不过在此之前,你该先完成你对我的承诺。” 走遍各地,访遍名川;坐看云起,闲阳日落。 只有他与他,相偎相依。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