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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上)——藕香食肆

    如纪默声、赵良安这样更够生息万民、太平天下的贤臣,谁碰谁就要炮灰。

    谢茂乘坐的肩舆已经在暖阁外停下,他仍旧惧寒畏冷,行走时却一改从前的温软柔和,提起身上厚重的貂裘,大步跨入摆满了盆景的过堂。不等盘桓熏暖身体,他直接褪了貂裘,长驱直入。

    暖阁里满满当当地站着羽林卫,四面八方地守着太后与谢团儿,余贤从亲自坐镇。

    如何?太后关切地问。见谢茂独自一人进来,她皱眉道,沭阳侯何在?

    谢茂好整以暇地在她身边坐下,还笑眯眯地摸了摸谢团儿的头顶,吩咐余贤从说:你出去,找你七堂婶和音郡主,就说黎王围了皇庄,叫她立刻拿主意来救驾。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呆住了。黎王围了皇庄?上下都是羽林卫,黎王他拿什么围皇庄?

    太后第一个醒悟过来,皇帝这是在给宗室下套儿了。

    宗室刺杀阁臣,走的本就是余贤从属下提拔的勋贵子弟门路。谢茂叫余贤从回京求救,一是调开余贤从,方便张姿重新掌控羽林卫、清洗内鬼,二就是借助余贤从家中贵戚世家的身份,去宗室里散播谣言。

    皇庄出事,捣鬼的宗室心里必然有数。皇庄传消息说谢范围了皇庄,那这事儿是真的假的?

    在文帝朝时,黎王谢范的母系就一直与太后一党不和。谢茂登基以后重用谢范,朝廷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在犯晕,真相信皇帝与谢范兄弟和睦的,只怕半个也无。

    所以,这事起码有三分可能是真的,谢范是真的趁机出手了。

    有三分可能,就足够勾得心怀异志的宗室坐不住了。谢范都能有想法,我为什么不能有想法?谢范都能动,我为什么不能动?万一叫谢范抢了个先,捡了个大便宜,划不来啊!

    能说动羽林卫背叛谢茂的必然不会是一小股势力,要么对方身份尊贵,要么对方势力庞大。

    所谓尊贵,八成就和谢芝留下的几位皇子掰扯不清。再说势力庞大,宗室里目前权力最大的王爷就是谢范,人在枢机处任职,手中握有四万卫戍军,谁能比得过他?其余宗室想要庞大,就只能彼此串联,形成一个看上去虚伪繁荣的势力串儿,自谓宗室正义。

    不管对皇庄出手的是前者还是后者,据谢茂猜测,这事儿很可能是前、后者联手所为。

    谢茂不怕他们联手,人多口杂心眼多,都是太祖龙裔,谁都不服谁,皇帝稳稳立着的时候他们还能齐心协力,一旦皇帝传出被黎王所围的消息,这群豺狗就该各怀心思想入非非了。

    就算这个联盟里有聪明睿智谨慎的人在,局面也多半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毕竟,赌徒永远都有,总会有人冒头涉险,想来皇庄分一杯羹。

    一旦来了,就甭想轻易脱身了。

    谢茂借灵狐髓案杀了一批王公贵族,朝臣虽瑟瑟不敢言,可心里对谢茂是有想法的连衣飞石都对皇帝有了想法,朝臣只会越加腹诽,不敢吱声而已。

    这会儿宗室居然犯蠢杀了两位阁臣,谢茂不趁机把这批想蹦跶的傻逼杀光,那就不是谢茂了。

    只是这事未免太过行险。太后狠狠瞪了谢茂一眼,厉声问:张姿呢!

    羽林卫都没清理干净,谁知道这满屋子护卫里有几个是心向孝帝的忠臣?

    就是眼前这个余贤从,太后也觉得不甚可信!倘若不是余贤从在接掌羽林卫之后,大肆提拔被张姿冷待打压的勋贵之后,羽林卫岂会出今天这样的纰漏?

    如今待在皇庄之内说得上话的,没一个是傻子。

    太后知道羽林卫出事了,余贤从当然也知道。

    他由始至终对皇帝没有二心。

    他是皇帝在潜邸时就倚重的心腹,堪称殿前第一人,若论亲卫武职,谁都不能与他相比。皇帝登基之后,即刻加封他为御前侍卫首领,还把京城最精锐的羽林卫交给他执掌。这是把一身安危都托付给了他。

    皇帝把命都给了你,你还担心皇帝会亏待你吗?余贤从当然不担心。

    他提拔被张姿冷待打压的勋贵出身的侍卫,本也是遵照皇帝的心意,试图彻底掌握羽林卫。张姿在羽林卫中声望颇厚,继续用张姿的心腹下属,哪一天才能让羽林卫从长信宫彻底改姓太极殿?

    若不是灵狐髓案发了,若不是皇帝擅杀宗室,他的做法半点儿问题都不会有。只要再过两三年,他就能把底下人都笼络住。偏偏就在他还没完成对羽林卫的人心收编,皇帝和宗室开战,羽林卫中那一部分不被他彻底掌握的角落,就被宗室收买了过去。

    张姿还要看了花名册才知道羽林卫出了内鬼,余贤从听报说山房护卫连带两位阁老被尽数杀死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锅就是他的。

    他领下的羽林卫出了纰漏,死了两位阁臣,甚至威胁了陛下安危,这是必死之罪。

    自知必死的余贤从没有慌乱,没有疯狂,他冷静地把所有可能涉案的羽林卫与张姿心腹编成一队,派去皇帝、皇太后游猎的反方向梳篦刺客踪迹,待皇太后与谢范回驾后,他亲自带了御前侍卫、羽林卫中明显属于张姿心腹的二百人,守在暖阁。

    张姿的心腹,他指挥不动。具体有多少羽林卫被收买蛊惑,他也弄不清楚。

    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只能装着不知道发生了事,尽量守住皇太后的安危。

    谢范不敢查羽林卫,是怕内鬼数量众多蛊惑人心,一旦炸营,皇帝、皇太后必然不保。余贤从的为难之处与谢范一样。满打满算,他兼领羽林卫的时间不超过七个月,一边是张姿旧属,一边是被宗室拉拢、心向故主孤臣,他只能带人守在太后身边。

    娘娘放心,暖阁内皆御前侍卫,暖阁外护卫皆沭阳侯心腹。余贤从解释道。

    暖阁中,太后紧张,余贤从紧张,连不明所以的谢团儿都下意识地被带得紧张了起来。

    只有谢茂还有闲心跟宫婢要茶喝,拿银叉子戳了个芝麻团儿,从容自在地吃了下去,说道:沭阳侯办事阿娘还不放心吗?他不止自己吃团子,还给别人吃定心丸,是,是,是儿臣错了。这回事了,儿臣让沭阳侯再领羽林卫。

    太后在听闻皇帝山上遇袭时就起心说服皇帝,重新让张姿执掌羽林卫,她实在看不上余贤从。这会儿如愿以偿了,心中却不知道是何滋味。两位内阁大臣啊!付出的代价委实太大了。

    余贤从对此没什么意外。羽林卫在他手里出了事,他就是个还会喘气的死人罢了。

    此事尘埃落定,沭阳侯重掌羽林卫,他也该被处死了。

    哪晓得坐在榻上一手抱着谢团儿,一手叉芝麻团子的皇帝状若随意地说:余卿就继续待在御前吧。朕身边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爱卿。不会处死,也不会革职,就是从前兼任的羽林卫将军卸了,还给张姿而已对余贤从而言,羽林卫将军本来就是个兼领的差使。

    余贤从心口一闷,虎目渗出点点泪痕,半晌才瓮声瓮气地磕头:臣谢陛下活命之恩。

    朕自然不杀你。你回京替朕求援,别被旁人杀了才是。卿也看见了,朕身边无人,潜邸里也就这么几个得用的心腹,还望爱卿善自珍重。差使要办好,命也得留下来,往后几十年,朕还要继续倚重爱卿呢。谢茂认真诚恳地说。

    这是谢茂的真心话。余贤从的忠诚经得起几辈子考验,哪怕是他被卢真砍了脑袋的前世,余贤从也是在他与卢真逃亡之前,就带领侍卫替他阻截追兵死在了信王府门前。

    忠心总是会有特权的。谢茂能够宽恕他的疏漏与错处。

    作者有话要说:

    ①摘自张蕴古《大宝箴》。

    第77章 振衣飞石(77)

    余贤从带人离开半个时辰之后,谢范与张姿通往暖阁拜见。

    谢茂注意到太后的目光首先落在张姿身上,张姿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太后一直紧绷的肩骨才松弛了下去。

    余贤从对目前的羽林卫已经失去了控制力,或者说,他一直以来也没能真正从张姿手里夺走羽林卫。加之皇帝不许黎王调卫戍军来援,羽林卫的忠诚就成了皇帝能否保全的关键。太后这么关心张姿的安排,似乎很合乎情理?

    谢茂想起白天谢范与张姿在山坳里打架,隐隐觉得这其中有那么点意思?

    陛下,恕臣斗胆,请旨即刻调卫戍军前来护卫。谢范再次请求调兵。如今山里有刺客,他手里却没有兵,实在放不下心。

    谢茂跟谢团儿玩跳棋,胡乱按子,漫不经心地说:朕钓鱼呢。兄王回京露了面,朕这饵就不香了。他见谢范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失笑,羽林卫是有些不妥当,这不是都按下去了么?

    臣以为,这时再谨慎两分也不为过。谢范第一次拿出兄王的姿态,固执己见。

    谢茂抢先一步跳棋过河,谢团儿悄悄偷他的琉璃子,被他一手捉住:赖皮。

    再来一盘!谢团儿直接掀桌子。

    谢范看得眉头都皱紧了,提醒道:谢谢?

    他闺女才被太后、皇帝养了几天?这没大没小没脸没皮的矫性儿,只差上房揭瓦了。

    偏偏皇帝半点都不生气,抱着谢团儿笑,还真的跟她重新来一盘。

    二人坐在一起重新摆跳棋盘子,谢茂一边捡棋子,一边跟谢范说话:六哥仔细想想,你若想干收买故臣刺杀阁老的勾当,敢不敢大声吆喝?几条小虫子罢了,翻不起浪。

    谢范一心只想着羽林卫里有内鬼,轻易不敢查问,实在是因为他手里没兵,就怕一个不小心炸了窝,连皇帝带太后一起赔进去。他做臣子的,难免设想得更谨慎一些。

    谢茂想问题就干脆多了,如他所说,宗室勾结羽林卫放进刺客杀了阁老,这事儿做得太恶心了,哪个敢大张旗鼓地在羽林卫中肆意串联?做得太嚣张了,只怕早就被张姿心腹察觉上报了。

    现在这场刺杀来得如此突兀汹汹,可见消息被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那就证明,参与了奸细计划的羽林卫,绝不可能太多。

    相比起担心与宗室勾结的那一部分心向谢芝的羽林卫,谢茂更担心的其实是张姿的忠诚。太后不信任余贤从,谢茂则不信任张姿。这场刺杀打乱了谢茂的安排,羽林卫重新回到了张姿的手里,谢茂只能选择信任太后的眼光。

    当然,他也不是彻底盲信太后的眼光。

    他是没有让谢范回京调卫戍军,他调的是中军。

    中军大部分都已经被调往北境边城,京中还剩下三千人。名义上是守衙兵,其实就是衣尚予的私兵。谢茂要衣飞石回京找衣尚予索要中军做护卫,一面确是现了刺客,他担心衣飞石去西北途中的安全,另一面就是通知衣尚予,朕这里不安稳了。

    相比起目前在京中执掌兵权的张姿、谢范、凉国公孔杏春,谢茂真正相信的人,其实是守在京城的衣尚予。

    不管外界看来,皇室与衣家有多少利益纷争,皇室应该如何提防、削弱衣家,开了重生外挂的谢茂,还是只信衣尚予。

    衣尚予,这是个为了平定天下结束乱世,几辈子都把自己一家性命赔上也始终没谋反的忠臣。他不谋反,不是因为他没有实力,也不是因为他没有机会,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撇开别的不谈,仅仅从这一点忠义来看,谢茂就觉得衣尚予足以被拜为圣人。

    这三千中军守衙兵,就是谢茂故意留给衣尚予的一条后路。

    既是衣尚予的后路,也是谢茂的后路。只是谢茂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用上这条后路了。

    想到这里,谢茂突然问张姿:定襄侯回京了?

    这话张姿还真没办法回答,迟疑片刻之后,说:定襄侯追着刺客出去,他轻功太好,臣挑选的羽林卫都跟不上根本没有人知道定襄侯去哪儿了。

    刺客不是都跑没影了吗?他上哪儿追去?谢茂牙根有些痒痒。

    ※

    余贤从出身枚阴公府,祖上就是谢氏姻亲。

    第一代枚阴公余恒就是太祖高皇帝的姐夫,余贤从的太祖母正是那位曾代太祖守过京城、威名赫赫的涟阳大长公主。他的祖姑姑,也就是第一代枚阴公与涟阳大长公主的女儿余仙之,更是直接嫁回了未央宫,做了太宗景皇帝的元后,乃是仁宗皇帝生母。

    这几代余家没再往宫里送女人,不过,枚阴公府和皇室的关系仍旧非常亲厚。

    余家子弟永远是诸皇子伴读的首选,隔三差五的,皇帝总会把公主、郡主下降至余家。枚阴公府世袭罔替,余贤从祖辈乃是嫡次,分家之后挂了良楚公府的牌子,如今枚阴公府的当家人是余贤从的伯祖父余安远。

    谢茂要余贤从回家,找他的七堂婶和音郡主求援。

    和音郡主在满京城大大小小的郡主中不甚起眼,可是,她的父王,是相王谢璐。

    老相王谢涂却在仁宗朝就深得仁宗皇帝信重,君臣兄弟相扶数十年,堪称荣宠不尽。谢涂却年纪比仁宗皇帝小了快二十岁,仁宗皇帝驾崩时,就是老相王精勤辛苦地辅佐文帝,最终累死在文华殿。

    文帝对老相王十分敬重,不止将谢涂却的五个儿子全部封了王,嫡长子谢璐更是袭爵不减等,给了个世袭罔替的一等王爵。谢璐和他爹老相王不一样,对朝政一窍不通,没事儿就带着美姬爱妾三山四海游玩,脾气也好,对谁都笑眯眯,是个富贵闲人。

    文帝的亲兄弟都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年近八十的义老王爷,其余分支毕竟离得远些,只有这位看上去自我边缘化的相王,其实在宗室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文帝是真宠这个堂弟,比之亲兄弟还要亲上几分。

    黎王围了皇庄?相王捻着胡须,微微皱眉。

    和音郡主得信儿就套车回了相王府,其实她也有点懵:贤儿是这么说的。

    没听见卫戍军调动的消息,黎王拿什么围皇庄?谁不知道羽林卫是太后心腹,孝帝驾崩时,太后就是凭着羽林卫压住了先皇诸子,把当今扶上了皇位。

    这是个很明显的漏洞。

    可是,这个很明显的漏洞,反而显得这个消息特别真实。

    如果你想骗人,你难道不会编一个更合理、更能说服人的谎话吗?这种明显就很假、很漏洞百出的消息,反而比那些粉饰得滴水不漏的说辞更真实。

    义老王爷手里有一道文帝传位谢茂的圣旨,相王也知道那道圣旨的存在。

    和义老王爷一样,相王也是谢茂登基的支持者。那一日谢芝驾崩,跟着义老王爷与群臣去给太后、给信王撑腰的宗室王爷中,就有相王他闲散了一辈子,到底还是不愿违背文帝的遗愿,为了那道传位圣旨冒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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