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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上)——藕香食肆

    就是东胜党那一点儿破事,和篡位根本没关系。

    听事司没有去翰林院拿人?米嘉芝问池枚。

    池枚今年四十六岁,在翰林院一蹲就是近二十年,若说不憋屈,那是假的。

    可是,形势比人强,实在没办法。

    南明派宗师与东胜派宗师同出一门,文帝朝时,东胜派出了一位太子太傅,整个学派都成了坚定的谢芳党,哪晓得谢芳死于诸秋大战,谢芳一党血扑不起,连带着与东胜派同出一门的南明派也战战兢兢,不敢太过出头有孝帝盯着,也委实出不了头。

    谢茂是个空降的皇帝,此前在朝中全无根基,对南明派也没什么成见。

    他登基之后,内阁首辅林附殷告老,林党则以陈琦马首是瞻。皇帝一边用着陈琦,一边又抬了吴善琏与陈党打擂台。

    吴善琏性情执拗刚烈,一开始就没什么党羽,后来渐渐地混出头了,也就是庇护一下自家亲戚子侄,硬生生被皇帝抬起来之后,有了一些乡党依附,也远远比不上陈党声势。可谓有势无党。

    南明派则与吴善琏相反,是标准的有党无势。

    当时米嘉芝还在庐阳老家种地,南明派唯一的大佬蔡振又是出了名的不管事,借口足疾在家养了十多年,后辈们想跑个官、看个卷子什么的,完全指望不上。除了蔡振,南明派最大的官就是太常寺卿左味,这还是个靠着父祖名声人脉才混上的三品冷衙门。

    偏偏往前数几十年,南明派又是谢朝的顶级学宗之一,门人众多。这二十年来,南明派一二品的大佬基本没有,四五品的冷衙附贰每家都有那么几个,下边六七品的徒子徒孙就更多了。

    这种情况下,南明派果断选择向吴善琏投诚,充作党羽奥援。

    二者一拍即合。

    背靠着吴善琏这一座大山,太平朝的政治环境也相对宽松新皇帝对哪一党都没偏见。

    这种情况下,南明派的几位大佬念及同门情谊,就慢慢地筹谋着,把文帝朝被贬谪流放的东胜党,也即谢芳旧党,一个一个地往回捞。

    与池枚同在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刘世新,就是东胜派的核心弟子之一。

    他与池枚是同僚共事,也是祖派同门,平时关系还行,主要负责两派感情联络。

    同时,这个刘世新,也就是黎州承宣布政使司督粮道佥事宋彬的师兄,那个指挥宋彬搞事攻讦吏部文选司,后来又写信逼迫宋彬自杀的人。

    消息说,今日羽林卫押解宋彬与易显荣回京,直接关进了听事司监狱。

    池枚把自己知道的情报汇报了一下,再回答米嘉芝的问题,我下差之前,没看见听事司到翰林院送驾帖。

    左味是少数在孝帝得势时也安稳在京的南明派弟子之一,见惯了当时文帝重用锦衣卫的嚣张,插嘴道:也保不齐那群雌鹰母犬会晚上去刘家抓人。

    高门君子谈吐竟如市井流氓,这是你该说的词儿吗?米嘉芝立刻训斥道。

    米嘉芝是左力左阁老的关门弟子,池枚的老师五老先生何济是他的大师兄,蔡振是他的二师兄,左味的父亲左英轩则是他的六师兄。他敬重蔡振,喜爱池枚,却一向看不上左味鹰犬也罢了,非得强调一个雌鹰母犬,这是儒雅君子能说的话?

    左味也不大看得上米嘉芝。

    米嘉芝是左力的关门弟子,当年与左味父亲左英轩争南明派党魁之位,闹得很不愉快。

    左英轩临死前都骂米嘉芝是阴险小人,两家关系实在不大好。

    往日米嘉芝在庐阳隐居,左味就是南明派在京中最有身份的几人之一,他是学问不大好,可他老祖父学问好还当过阁老啊!如今的陈阁老当年还在他祖父手下当过差呢。

    蔡振不管事,他就只听池枚的。

    现在米嘉芝咵叽一下就成了吏部尚书,吏部尚书啊!这可是个实权派的尚书,天官!

    左味也快四十岁的人了,天天被小师叔跟孙子似的骂,心里能痛快吗?

    眼见左味翻了个白眼,米嘉芝又要讲道理,池枚连忙道:如今这局势,还请小师叔看一看。

    池枚说话的时候,喊的是小师叔,目光却留意着坐在一边似乎在打瞌睡的蔡振。

    这二十多年来,隐居不出的蔡振才是南明派的老祖宗,定海神针。

    能稳稳地坐在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上,二十年都不挪窝,绝对是不得了的本事。

    刘家必是保不住了。米嘉芝说。

    池枚与左味也是默然。

    从宋彬被羽林卫押解进京的消息传来,他们就知道刘家必然是保不住了。

    黎州那边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宋彬能接触的也就只有刘世新。

    至于黎州本地被买通的衙门官吏,根本不在党人名单之中,米嘉芝也没多提。

    这种情况下,犯到了皇帝手里难道还想活命?哪怕家里有个阁老,也没本事把人捞出来啊。何况,南明派靠的那位阁老还不是自家的。

    米嘉芝停顿片刻,说道:目下谁也不知道,太极殿想要查到什么程度。

    左味端起茶喝了一口,眼底瞥过一丝幸灾乐祸。

    今年春洪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还不就是米嘉芝进京之后闹出来的?

    米嘉芝被皇帝简拔空降吏部尚书之位,虽说有南明派宿老的身份撑着,可此前代理户部的左侍郎能爽快吗?他不爽快了,肯定就不能让米嘉芝爽快。何况,吏部一直就是林党的势力范围,暗中给米嘉芝使绊子的人多了去了。

    左味是太常寺卿,日常祭祀也是常有机会面圣的人,所以,他知道皇帝是个善待大臣的秉性。

    米嘉芝却从未见过谢茂这样的皇帝,陛见时被谢茂拉着吃了两顿火锅,和颜悦色地聊了几回,倒以为自己是简在帝心,深得皇帝宠信。毕竟,六部尚书就是距离内阁最近的位置了。

    米嘉芝一心认为皇帝提拔自己做吏部尚书,就是有意简拔自己入阁,又找不到入阁的机会。

    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陈党与吴党之中,陈党势力雄厚,陈琦更是一早就投靠了皇帝,轻易弄不下去,所以,米嘉芝就选择了对吴党下手。南明派如今依附于吴党之下,充作吴善琏的党羽,他们故意攻讦吏部文选司,攻讦单学礼,以达到挑衅陈党的目的,就是想要借陈党之手,把吴善琏排挤下野。

    这样背靠大山凿山穿的行事,左味就很看不过眼,难怪爹骂他是阴险小人,装得倒是挺像。

    不过,米嘉芝辈分高,又出任吏部尚书,但凡是当官的,哪个敢轻易得罪文选考功的吏部尚书?前程都在吏部呢!整个南明派也没几个人肯得罪米嘉芝。这事儿就被米嘉芝轻易说服执行了。

    借刀杀人的计划对米嘉芝而言,可谓是一石二鸟。

    他既教训了不听吩咐的吏部下属,打击了单学礼留下来的势力,又完成了陈党与吴党之间的挑拨,只等着陈琦把吴善琏收拾下野就行了。连他使用的刀,都是东胜党人南明派辛辛苦苦把东胜党流放的官员捞了回来,东胜党后辈岂能不投桃报李,作马前卒冲锋陷阵?

    千算万算,算不到那华林县令邱灵非走了个通天的门路,弄巧成拙了。

    若皇帝只关心黎州的冤案,查个点到为止也罢了,一旦皇帝有心用力往下挖,这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党争都是有迹可循的。真要查下去,米嘉芝这个背后搞事的吏部尚书肯定跑不掉。

    明知道米嘉芝是本门中坚,左味还是巴不得米嘉芝马上倒台!

    若不是怕被人知道了会被戳脊梁骨,左味都想偷偷去听事司丢米嘉芝的黑材料了。

    池枚也听得出米嘉芝的担忧与心虚。

    可是,当初米嘉芝拍板行事的时候,并未得到蔡振的准许,就俨然一副南明派新任党魁的身份命令各家分头行事,现在出事了,搂不住了,才知道往蔡师叔府上跑。

    这都进门小半个时辰了,蔡振就坐着打瞌睡,一句话都没说,左味干脆就幸灾乐祸。

    池枚真是疲惫至极。哪怕二十年前师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人心涣散过。

    蔡师叔?池枚起身走到蔡振身边,轻声问道,十多年前,我曾陪老师去过刑部大牢,探望过费涓费师叔。老师劝费师叔不必熬刑坚持,认了罪名流放南州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朝中有人故意保全费师叔那一脉,提前找了小罪名开革出京,师叔可知道此事?

    蔡振好像是真的睡着了,闭着眼睛,呼吸漫长悠沉,似乎随时都会打起鼾来。

    东胜五学士之一的费师叔?他曾官拜翰林院掌院学士,天下文宗之一啊!左味惊叹道,师兄你还有幸见过他?可惜我那时候在房县老家

    米嘉芝也看不起费涓,冷笑道:文章写得好有什么用?汲汲营营渴慕从龙之功,倒把两家都埋了进去!

    小师叔倒不渴慕从龙之功,就想当个内阁大学士。左味讽刺道。

    放肆!池枚赶忙喝止。怕米嘉芝和左味训起来,又问道,小师叔知道当年之事么?

    米嘉芝还真不知道。自从谢芳死后,他就知道东胜党要坏事,一待孝帝势起,他怕被牵连,溜得飞快。后来费涓被流放南州的时候,他已经在庐阳老家舒舒服服地过乡绅生活了。

    池枚年纪大,当年跟着老师何济也见识不少,拼拼凑凑知道一些内幕。

    当年起势的就是林附殷林相,他老人家这些年也对我等颇多关照,我原本以为老师所说的保全费师叔那一脉的朝中贵人,就是林相。如今想来这人莫非是太后娘娘?池枚轻声问道。

    这个猜测很惊人。

    然而,细想起来,竟然也非常有道理!

    左味微微瞠目,米嘉芝则若有所思,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蔡振身上。

    书房中,点燃的孤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噼啪一声。

    一直在打瞌睡的蔡振似被惊醒,慢慢抬起坠着老人斑的眼皮。

    回去吧。蔡振含糊不清地说。

    他说话时明显中气不足了,苍老的嗓音往上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熟悉他的三人都是眼前一亮。这就证明池枚说对了!当年保全东胜党的,就是当初的淑妃,如今的太后!林相不就是淑妃的兄长吗?淑妃要在朝堂使力,只能用林相啊!可是,她区区一个后宫妃嫔,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池枚没空去琢磨这个问题,他首先要分析的目前的局势。

    太后当年保费师叔那一脉,可见就是东胜党的贵人。黎王是孝烈皇帝中坚,与东胜党有旧。这样说来,太后为黎王求情,也就是为黎州的东胜党求情,说得通了。池枚道。

    左味是太常寺卿。太常寺掌管宗庙礼仪,皇帝后宫无人,很多祭礼就由太后代劳。

    也就是说,左味不止能常常面圣,他还有很多机会见到太后。他怎么看,也不觉得太后是个蠢人。蠢人能在当小妃子的时候就把费涓一脉保下来?蠢人能风风光光地从淑妃到淑太妃,最后干脆成了太后?淑妃到淑太妃容易,这太妃变太后,古往今来也没几个。

    太后因替黎王求情被迫封宫的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左味突然问。

    对啊,这消息哪儿来的?

    前天懿旨出宫时,还只是传言说,太后要离宫去天寿山修行,没说黎王什么事儿呀?

    当时众人讨论的重点,也根本就没黎王什么事。

    太后决然封宫,随后颁了懿旨暂停内外命妇谒见,代表着与皇帝公然决裂。

    封宫问题不大,消息锁住了就行了。问题重大的,是那一道颁给所有内外命妇的懿旨。

    旨意一出宫,消息就瞒不住了。但凡家中命妇有资格初一、十五进宫给太后磕头的官员,全都知道宫里出变故了。皇帝后宫空无一人,一直是太后掌着宫权。六尚二十四司这么大一摊子事,没人管辖能行?太后说撂就撂,宫权直接飞给了底下衙门,这事怎么看都极其不寻常。

    这要不是太后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了,就是皇帝对太后动手了,削权,软禁,放逐!

    天家母子之间岂有寻常百姓家的随意放纵?朝廷上下看来,这就是皇帝和太后母子斗法。

    太后说要去天寿山,若最终却没有去,那就是太后成功拿捏住了皇帝!

    隐居深宫的太后用孝道压住了皇帝。

    若皇帝不理会太后的要挟,任凭她去了天寿山,那就证明太后彻底失势了。

    太后完全失去了对皇帝的影响力。

    所以谢茂在听说太后封宫颁旨时气得肝疼。太后了解他,他也了解自己。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可能被这种手段所胁迫也就是说,太后根本不是为了用孝道压制他,她就是想走。

    她用这种皇帝绝不可能妥协的方式,彻底断了留宫的退路,根本不给皇帝向她赔罪的余地。

    谢茂知道太后就是想离开,可朝臣不知道呀。

    一天之前,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在等着,想知道皇帝和太后这一场斗法,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

    一直到今天襄国公挨了廷杖被抬出宫来,就有人说襄国公是为了黎王求情才被皇帝杖责,紧接着就有消息说,太后封宫,也是因为太后为黎王向皇帝求情。好像所有人都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解释,觉得太后就是为了黎王才被迫封宫。

    是皇、皇、皇米嘉芝脸色瞬间煞白,半晌都说不出后面那个字。

    若是太后主动散布这个消息,前天颁赐懿旨的时候,众人就应该知道了。

    如今消息隔了两天才传出来,不是皇帝的手笔,还能有谁?这种节骨眼上,谁敢乱传消息编排太后和皇帝的关系?谢茂可不是个讲道理的皇帝,杀起宗室来都不眨眼,审案子都能无赖到不要证据。这时候不知死活去招惹他,不怕被剥皮吗?

    那必然就是圣人放出来的风声了。池枚结论道。

    左味口吻中带着相当明显的幸灾乐祸,故意不解地问:啊,那陛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池枚不语。

    米嘉芝脸色煞白。

    还能是为了什么呢?我想一想,唔,左味看着米嘉芝吓得煞白的脸,觉得特别爽气,故意替他分析,咱们圣人和黎王还真是亲兄弟呢。小侄看哪,和黎王在黎州故意拖延行事的作派一样,圣人此举,想必也是一种不宣于口的恩慈。

    圣人何等英明烛照之人?只怕是早就知道此事内情了。只是不大想一个一个地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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