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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上)——藕香食肆

    平时也没见皇帝怎么饮食保养或是打熬筋骨,为何二十多岁还畏寒怕热的皇帝,最近两年反而身体越来越康健了呢?如今皇帝三伏天顶着烈日在毫无遮拦的地面上跑,除了流汗,就不中暑。三九天穿着夹衣在雪地里走,只要不长时间僵立不动,居然也不会风寒。

    这是绿蟠桃。谢茂突然在一棵树下驻马,伸手想要摘果子。

    突然听见犬吠声遥远地传来,衣飞石连忙策马而上,就看见一条皮毛养得油光水滑的黄狗蹿了出来,冲着伸手的谢茂不住吠叫。

    谢茂笑道:看家狗?就把手缩回来。

    那狗果然不叫了,只是不远不近地巡视着,警惕这一行陌生人还要继续伸手。

    没多会儿就跑出来一个半大的孩子,约摸十三、四岁,穿着旧布褂子,赤脚踩在泥地上。

    大黄,回来!这孩子叫住黄狗,黄狗兴奋地围着他转了几圈。

    他将狗安抚住之后,熟练地用石子打下两个熟透的绿蟠桃,准确地落在他扯开的旧布褂子上。

    他用布褂子把桃子上的细绒毛擦去,递给谢茂:给,你吃!我们大黄不认得人,前儿老有人捣乱砍树,它才对谁都喊。

    他那个旧布褂子实在不怎么干净。谢茂才想伸手去接,衣飞石已顺手把桃子纳在手中。

    拿去买糖。衣飞石荷包里有准备好的散钱,随手抓了一把铜子,给那孩子。

    那孩子眼睛都亮了,却故作老成地摆手:不不不要,不能要。路边果子谁都能吃,不糟践就行了。咱们神农老皇爷赏了天下饱足,这果树我家也不费事,不能卖钱。要遭报应的。

    这就是谢茂推广神仙种的后遗症了。虽说遍地粮食保证了大部分人不受饥饿所害,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一部分能够通过耕种自给自足,卖粮食换取布匹、盐酱等日用的农家,也因此失去了交易的价值。

    更不提许多勉强上差度日的懒汉流氓,自从能在野地里刨食填饱肚皮之后,就再也不去上工了。

    就如同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面色红润肌骨丰润,脸上还有带了点婴儿肥,可见吃上没亏待。然而,他身上的旧布褂子明显就是由大改小,还带着补丁,脚上连一双鞋都没有吃得饱,穿不好。

    谢茂早知道会出现的这样的问题,朝廷也已经在设法改善了。不过,一样需要时间和过程。

    见这孩子眼睛亮晶晶的,说话口齿清晰,人也机灵,谢茂就想去他家里看一看。随口道:你家在何处?我们赶路太急,可否去你家讨一碗热水喝?

    他有心周济这孩子,既然道边果树不肯卖钱,去家里喝了热汤总得给一些柴火赏钱。

    衣飞石就把手里的铜子揣进那孩子的旧布褂子里,说道:好好伺候,赏钱管够。

    有的有的,我家还有热汤热饭,几位大爷跟我回家,我阿姊手艺可好!孩子顿时高兴了起来。

    吃食不值钱,钱才值钱。

    有了这一把铜子,就能给阿姊扯花布做衣裳,买瓦修屋顶

    孩子太久没见过钱了,总觉得这一把铜子就能把盼望了许久的心愿都给实现了。

    这回谢茂出门就两个马车,七八匹马随着。五十里外,还跟着伪装成大商队、镖行的五百羽林内卫,地方守备衙门更是随时布防策应。有衣飞石在旁随扈,基本上也不会出太大的事。

    一行人就跟着那个自称余狗宝的孩子回了家,他家就在距离官道不远处的半山村外围,两间小茅屋,外边砌着猪圈,养了不少鸡鸭。

    余狗宝笑嘻嘻地说:如今吃食多,养得起畜生。天天都有鸡蛋、鸭蛋吃,咱们家还常杀猪呢。

    大黄狗在田间欢快地跑动着,撵着鸡鸭冲刺,又得意洋洋地跑回主人脚边,似是邀功。

    尽管知道许多农家还没有多余的衣裳穿,可是,看着这一片丰硕的田地,谢茂就忍不住微笑。一步一步来吧。先吃饱了,朕再让你们都穿上衣裳,用上瓷器,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你家从前就是农人?

    阿爷给苟大户种地哩,是长工,苟大户人好,常给阿爷带馒头回家。

    如今靠什么营生?道边的果树都是你家种的?一年能收几季?卖钱几何?

    老爷您见笑了,庄户人家还能有什么营生?地里刨食找口饭吃。如今活儿轻省,种子扔地里就能活,不看天时,也不灌水施肥,也就采割时勤烦些个。

    余狗宝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自家小院的篱笆,还没放出去的鸭子成群结队呼啸而过,留下一地狼藉。看着谢茂干净得好似没走过路的靴子,他连忙大喊:阿姊,阿姊快来扫地!

    门里没人应声,余狗宝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喊:阿姊,有贵客!

    哎!来啦!

    马上就有个少女探出头来,长得不算精致,脸上圆鼓鼓的,梳着大辫子。

    谢茂本就是极其俊美的模样,骑在马上越发显得风流高岸,旁边跟着的衣飞石也不遑多让,二人一前一后骑马进门,顿时就把村里的小姑娘闪得脸都红了,喃喃道:可不是贵客么

    衣长宁与谢圆一起进门,这二人一个英气勃发,一个俊秀非凡,又把小姑娘震了一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茂用人尤其喜欢挑拣好看的放在身边,这回为了微服出游,还专门把长得极其好看的朱雨、银雷等人都留在了宫里,另在太极殿选了一些相对不那么好看的带出来。饶是如此,这长手长脚、仪态工整的模样,也比村里老王气派多了。

    怀春少女红着脸拿着扫帚出来扫地,害羞归害羞,动作却很麻利。见谢茂等人靴子都干净,她又吩咐弟弟:快去把枯草搬来,铺出一条路来。

    跟着的侍卫赶忙去帮忙也是进门去探一探,看看是否有刺客秽物等不妥之处。

    客人是往潮县去吧?那里有船去潞港,是新修的大码头,不少商队都往那边去。少女为了表示自己也很有见识,开始聊自己唯一知道的外事。

    谢茂前几辈子也爱走街窜巷深入民生,完全不至于尬聊,顺口就跟人家姑娘拉家常。

    衣飞石在西北打仗时也常常使计诈人,二人都不是养在深宫、不食人间烟火的贵人,只是谢茂问话,衣飞石就不能随意插嘴,和往常一样看似随意地护在谢茂身边,下意识地戒备着。

    不等余狗宝抱来枯草铺地,谢茂已经和他阿姊聊着天,进了堂屋。

    农人家里讲究不起,一间卧房一间堂屋,堂屋里还空荡荡地方便采摘农物之后,下雨天储存。外边重新搭了一间小屋子,做灶房。这家里还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可见从前日子还过得不错。

    谢茂坐了仅有两条板凳中的其中一条,少女就去升火炊水了:客人等着,这就来了。

    如今日子还好过吗?谢茂出来探问民生,这嘴自然就闲不住。

    和余狗宝满脸憧憬感激不同,他阿姊脸上一沉,骂道:好过不好过,得看怎么说。客人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该当知道如今的艰难这谷子不值钱了,麦子也不值钱了,漫山遍野都是吃食,谁还肯花钱买咱们庄户人家的粮食?

    姑娘家家,怎么说话呢?能吃饱难道还比吃不饱更强几分?衣长宁连忙喝止。

    第173章 振衣飞石(173)

    被衣长宁训斥一句,那农家少女又羞又气,有几分不服,又害怕这群客人打她。

    她说得有道理。谢茂失笑解围,转头就训斥衣长宁,你凶什么?快给姑娘赔礼。

    谢茂一笑,原本紧张僵持的气氛瞬间就消失了。

    他不是养在深宫不知世事的孤高之君,这农家少女抱怨的一切,早在他命稷下庄散播神仙种时就预料到了。为君者福荫不能大庇天下,以至于庶民生计艰难,这小姑娘不过跟过路客商抱怨一句,既没有在家翘脚大骂皇帝昏庸,也没有操起菜刀造反,又算得了什么?

    是。衣长宁也不过是害怕皇帝震怒,哪个当皇帝喜欢听百姓抱怨世道艰难?

    见衣长宁真要过来施礼赔罪,坐在灶膛前的农女连忙起身摆手:不用不用,我也说得不对

    你说得很好,如今粮食是不值钱了。不值钱有不值钱的好处,大家都能吃饱了,起码不会饿死。不值钱也有不值钱的坏处

    谢茂见那农女窘迫,挥手让衣长宁出门。

    他自己很随性地在堂屋里走了两步,看着堆在屋子里的粮食,大多数都是未脱壳的稻谷,临近灶房还有一堆玉米、地瓜,保管得不算认真,略略发霉,应该是用来喂猪。

    粮食丰裕如此,不止人能吃饱,尚有余粮饲养牲畜,谢茂就越发高兴了。

    我们一路从北往南行商,听说官府办了织坊、酒坊、纸坊,不拘男女都能应聘上工,粮司也在招工种植桑树、棉花,女孩儿家都会养蚕,你若觉得生计艰难,为何不去城里看一看?县里太远了,镇上也该有放工处的吧?谢茂问道。

    自太平十年开始,听事司就负担起在各地开办手工作坊的重任,最初在临近出海港口的州县开办丝纺、织坊,粮食公司配合在附近县属征地种植桑棉麻,成品一部分内销,大部分都直接进行海贸,消耗一部分农业剩余生产力。

    到如今已经是太平十九年,港口地域已经基本上完成了手工业过渡,与海事司配套的各种产业欣欣向荣,各色造坊、制坊百花齐放。

    农业也不是彻底抛下不管了,神仙种在种植上虽然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大规模收割时依然免不了非常密集的体力劳动,经过粮司引导,沿海一带已经形成了比较正规的收割运输队,收取报酬为大地主进行采收,继而完成向城县消耗大户,诸如酒馆、饭店、米铺等地的输送贩卖过程。

    这其中自然也免不了有大批闲汉在家守着野地混吃等死,可是,只要是想好好过日子的百姓,都已经在朝廷的帮助下找到了温饱。

    相比起港口州县,谢朝腹地的发展会更缓慢一些,谢茂也不认为海贸是唯一的出路,黄金黍梨等具有价值的经济作物,进行加工快消,就是他专门为此留下的缺口。距离京城比较近的黎州等地,则开始工业布局,集中布置冶炼坊这种时代,他不可能让钢、铁离京城太遥远。

    布局在此,实施起来需要时间和过程。尤其是海州这样临近南境、原本属于蛮地的地方。

    海州郡守金肃迎求爷爷告奶奶,在朝廷到处找关系,在任两年给谢茂上了二十八个折子,哭诉请求给海州也修一个港口,表示我们这儿也是沿海啊,也可以搞海贸啊,我们也要十万织工八千户烧窑匠,弄一船一船的丝绸瓷器换一船一船的香料白银回来,皇帝啊陛下啊,你不批准就是不许我们富啊

    海州在前两世就是谢茂预留的经济作物种植基地,各种价值昂贵的水果、罐头、花木艺术品,都是海州所生产。谢茂做事喜欢缓慢谋划,很少拿到项目就仓促上马事关民生,步子跨大了,后果都要百姓承担,相对于二十年前还吃不饱的谢朝百姓,目前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不着急一蹴而就。

    海州郡守金肃迎这么着急地要求开埠,谢茂觉得倒是挺有趣。

    这个时代的官员是耻于言利的,治下多出几个孝子烈妇,多考几个举人进士,都比开办作坊、丰富民生来得风光。就算有关心民生的官员,在奏折上也不会大肆吹嘘当地商业发展,至多是表功治下仓廪丰足、民心思安,都是朝廷(本官)教化的功劳。

    像金肃迎这么急吼吼表示我要带百姓赚钱的官员,真的是不多。

    为了表彰金肃迎的积极性,谢茂考虑后,跟内阁松了口,前不久才在潮县开了一个新港。

    就算海州走远洋贸易经常出事故,近海内埠运输也可以嘛,至少比陆运方便俭省。

    如今海州正在照搬港口州县经验,找听事司来官办织坊、丝纺,要粮司来种桑养蚕。

    哪晓得谢茂才问了一句,那农女才缓和的脸色又僵了,似乎想骂人,看着谢茂笑眯眯的脸,又不大好意思冒犯,憋着半天才说:老爷您是个厚道人,何必打趣我?别处作坊如何,我女人家没见识且不知道,镇上那放工处就是个卖人的窑子,回来的女人个个穿金戴银涂脂抹粉的,那是正经人?

    谢茂闻言本是一愣,听她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莫不是谣传了?你亲见她们卖身去了?

    农女红着脸,不自在地将辫子撂了撂,说:一群女子关在屋子里,十天半个月才给放出来,丈夫儿子去探望都不给见,那是什么好地方?

    见谢茂含笑不语看着她,就似她说了多大的蠢话,农女在灶膛里塞了一把柴,低头说:也不是我污蔑她们这钱是那么好挣的?三五个月就攒钱赎了地,还夸口说要给家里盖房子。

    男人们也想进织坊,那管工的就不肯放进去,说只招女工。这世上什么工女人做得,男人做不得?除了生孩子,哪样事不是男人比女人做得更好?钱来得多,又不许男人去,若不是那样龌龊的脏事,还能是什么?

    谢茂笑道:若是男男女女关在一个屋子里,七嘴八舌传出去,岂不是更难听了?

    他把开办作坊引导民众的事交代给听事司办理,只因听事司当家人是龙幼株,手底下中坚又多是宫婢宫监,难免会有偏向。不管是织坊、丝纺还是纸坊,听事司都喜欢招女工,觉得男工不耐心,活儿粗糙,不如女工好管理百姓中也多认为这种小活儿就是妇人功课,男人大多不屑于做。

    如今还没民风开放到男女同居一室做活的地步,若上工的男子太少,听事司就会安排男工集中去别的作坊工作,大抵就会出现农女口中不许男人去的情况。

    像农女这样对女工的误解,哪一世都曾出现,不过,人皆逐利,随着手工作坊日益风行,百姓渐渐习以为常,这些谣言慢慢地就会消失。

    谢茂不想和她车轱辘认知问题,看着农女放在灶房里的瓦罐,问道:你家腌的咸菜么?走家串户吃农家手工制作的咸菜,是谢茂微服的乐趣之一。

    农女见他很感兴趣,忙起身从罐里掏了半碗,是腌萝卜条。

    眼见谢茂就要伸手去捻,衣飞石先试了一口,把碗端在手里,暂时不给谢茂进口。

    农女不明所以,觉得这位老爷怎这么霸道?还抢东西吃。又重新给掏了半碗,送到谢茂跟前:老爷,您吃这个。

    衣飞石又要端走,农女脸都气红了。

    谢茂哈哈大笑:水沸了,可有香米?给咱们熬些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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