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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伤——君薄宴(9)

    傅杨斜他,你就不能只开一个灯?
    关柏脱了鞋光脚站在地板上,懒得记。
    对面那人十分明显的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傅杨只能自己关了其他的灯,最后只留下了墙灯,他发现关柏这人看着沉默寡言,十分靠谱,剥开壳子里面还是个凡人。
    关柏也懒得跟这人客套,坐在了自家沙发上,想吃什么冰箱里拿。然后打开了电视,换着台晃悠。
    傅杨想了想,从冰箱了拿了两瓶奶出来,然后去卧室顺了昨晚上拿出来那本书,靠在沙发角上慢慢的翻。
    关柏余光扫见了,他有些不自觉得收了收腿。
    傅杨看扉页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感觉,他自己本身如今心思就不纯,所以对于关柏居然看同性题材文学这件事只是觉着惊讶。
    两个都没说话,客厅响动的声音只有书页翻动和电视上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
    《熔心》其实很薄,纸质也有点粗糙,想来当时他应该是在街角小巷的书摊里翻到的,在快结尾的一页里,他发现了一串手写的数字。
    傅杨沉默了一会,脑子却忽然像是停止了思考,是他记错了吗?关柏,你那个纹身是?
    关柏放下遥控器,往后一靠,漫不经心道,是书里那串数字。他心中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畏,他的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缓慢摩擦,他正在思考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可傅杨却没问为什么,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继续看,半晌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神游一般问道,那个,纹身疼不疼?
    关柏被这个问题砸得莫名其妙,有一点吧,我觉着一般。
    傅杨一时间竟也接不下去话,点了点头继续看。
    那本书的故事不算好,感情线也有些浮夸,只是男主人公在最后跟自己即将分到扬鞭的爱人说,我爱你,但是也就到这里了。
    在傅杨看来,矫情极了,只是他满脑子都是那行纹身,他觉着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心中藏着一盆狂喜,狂喜下压着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或是想得到什么答案。
    关柏却在这样的沉默里,得到了一种短暂的喘息。
    熄了灯,黑暗掩去了两个人的神情,傅杨像是握住了一双手,他斟酌了一下换了个称呼,小柏?
    关柏在床的另一边轻轻得攥了攥被子,嗯。
    你是不是那时候他虽然觉着同性恋不是病,可他却怕关柏受不了,一时间竟没想出来要用什么词代替。
    关柏听出了他小心翼翼的斟酌,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信任,他觉得让他知道也没关系,嗯,是我。
    傅杨愣了一下,嗯,他像是丧失了自己的语言机制,忽然神经病一样又问了一遍,你纹身的时候,真的不疼吗?
    关柏靠着枕头,隔着睡衣摸了摸他的肋骨,那时候怎么能不疼啊,可比疼痛更折磨人的,是恐惧,于是他说了谎,嗯,一点都不疼。
    那天夜里,傅杨躺了半个小时,然后突然爬起来,面色有些尴尬,那个,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睡沙发。
    关柏要被这人气笑了,翻身闭眼,滚蛋闭嘴。
    傅杨悄无声息的有躺了下来,刚才那么一翻腾关柏的被子有一半被压在了身下,此时他的腰就暴露在傅杨的视线下。
    关柏其实都快睡着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被出柜的人比要出柜的人还要紧张,他听见傅杨在自己身后悉悉索索,小柏,同性恋是什么感觉?
    关柏其实不想回答这么个哲学问题,但是鉴于这人受惊了,还是想了想,他垂下了眼,焦虑、惊恐、异类,大概这样吧。
    傅杨的呼吸声很清晰,他好像离关柏越来越近,少年还未发育完全的声音几乎就在他耳边响起,不是的。
    不等关柏反驳,他的背上忽然就贴上来一个人,一只手臂横过他的腰,傅杨的胸膛紧贴着关柏的背,他的心脏隔着两层皮肉疯狂的跳动,像是要破开胸口奔向另一人那样。
    这才是同性恋的感觉。
    关柏在傅杨贴上来的时候就僵住了,他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平日里温和的、狡黠的、愤怒的所有影子都在此时碎裂开来。
    你傅杨,这不是开玩笑的。
    傅杨在他伸后沉默了一会儿,心跳也能骗人吗?
    关柏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傅杨轻轻地松开了关柏。
    小柏,我等不到你自己发现了。
    小柏,我跳级来一中,就是为你来的。
    小柏,如果你一定要喜欢一个同性,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第十七章
    关柏那天夜里最终还是没答应他,傅杨得了一个拥抱也已经心满意足,他那时候跟谢青桐说,不要惊动他,让他自己发现。这句话是真心的,他不必得寸进尺,少年时代的傅杨就是如此的笃定,这个人迟早要喜欢上他的。
    傅杨掀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却也没再进一步,关柏没点头应允,也没暴怒让他滚开。两人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那样照旧相处,只是傅杨再不掩饰他的关心。
    年二十九的时候,两个人还是有模有样的去了街上,关柏按着往年的习惯在公园门口摆摊的老大爷那里买了一副手写的对联,傅杨侧身站在离关柏只有半步的地方,专注地看着正在仔细比对手里两副对联的关柏。
    今天风有一点大,尽管关柏围了围巾,可是露出来的脸颊还是被吹红了一片,傅杨轻轻地倾斜了身体,挡住了寒风,就像他们初中的时候那样,关柏安静地站着,傅杨倔强地守着。
    关柏在手中的两个对联里反复横跳,难以决定,最后无奈抬头想问问傅杨的意见,他不抬头还好,一抬头才发现这人站得离他这么近,一时间卡了壳。
    傅杨似有所感,伸手拿走了他右手上的那副,这个吧,我觉得比较配。
    傅杨的手蹭过他的手,关柏面上波澜不惊,放下了剩下的那副对联,然后跟大爷说,就这个吧。
    等到从人群中走出来,傅杨又与关柏恢复了之前的距离,只是走了两步,他在自己兜里摸出了一块暖宝宝,不由分说撕开贴在了关柏的兜里,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不容置疑道,暖手。
    关柏不自觉地把手塞进了兜里,幼不幼稚啊?这傻子究竟知不知道直接摸暖宝宝容易烫伤啊,可他把手塞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温度刚好,大概是他先贴在自己兜里散了会热,等到温度合适才给他的。
    傅杨也不戳穿他的口不对心,笑眯眯的看了他一回儿,然后与他并肩往前走,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要下最后一场雪,所以风刮得格外凶狠。
    前头一个卖烤面筋的摊子排队排得热火朝天,傅杨问关柏,这是什么当地特色吗?
    关柏瞧了一眼,也算不上吧,但是我记着老人从我小时候就在这边卖了,年头够久,怎么都能成当地特产。
    傅杨想象了一下还是个小萝卜头时的关柏,歪歪扭扭挤在人堆里,吃得满脸红油,他就觉着好玩,笑得停不下来。
    关柏先是觉着莫名其妙,然后又觉着傅杨这么笑特别傻,最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最后笑得在路边停了下来,傅杨擦着眼泪道,小柏,我跟你打个赌,你一定会好好的。
    关柏直起了身子,带着笑意,好好的什么?
    傅杨慢慢停止了笑,眼神从欢喜变得深邃,他的眼瞳是深褐色近乎纯黑,像是一汪湖泊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关柏,你会跟你爱的人,白头偕老。
    关柏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傅杨你在跟我的调情么?
    傅杨却像是耍赖那样眨了眨眼睛,你就跟我赌吧,要是你万一答应我了,我赌你跟我白头偕老,还是你不敢?
    关柏被这人拙劣的演技气笑了,赌什么?
    傅杨笑着道,5串烤面筋。
    关柏,
    两人回了家,把对联利索得贴在了门上,明天就是除夕,家里也没什么人,也就不用准备什么菜,晚上傅杨从冰箱里端出两盘菜,放在正对着落地窗的一条长桌上。
    关柏开了桌上吊灯,傅杨坐了下来,高脚凳显得他的腿很长,米白色的毛衣在灯光下染上了一层暖色。
    他一条腿屈起来踩在高脚凳上,另一条腿垂在地上,来吃饭吧。
    关柏顺手拎了两罐啤酒放在了桌上,傅杨感到意外,你居然喝酒?
    关柏眯着眼开了一瓶,喝了一口然后跟着叹了口气,以前没少喝,有一段时间喝多了,我爸以为我不学好,下手那个狠。
    关柏说得半真半假,傅杨没由来觉得多半都是真的,他伸手开了另一瓶,凑过去跟关柏碰了一下,我爸倒没打过我。
    关柏又喝了口,不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么?
    他这句话里还带着点笑意,眯着眼看窗外的路灯,傅杨伸手自然的搭在了关柏的肩膀上,还不如棍棒呢。他将自己的一部分重量放在了关柏身上,关柏浑不在意,一口一口慢慢喝啤酒,天气预报还是准了一次,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在灯光下轻飘飘地飞舞。
    傅杨放下手中的啤酒,侧头看向关柏,下雪了。
    关柏没回头,他喜欢雪,柔软的冰凉的,一碰即碎,他眯着眼,你乐意讲讲他们吗?
    傅杨挑了眉,有什么好讲的,我爸跟我妈,自由恋爱,后来我爸太忙了,我妈觉着我爸不爱他,两个人经年累月的在家闹。
    关柏这次转了头,傅杨漫不经心的简要叙述了一遍,他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他们现在还是这样吗?
    傅杨低声笑了一声,总有人要服软吧,但从没人在意过我。
    关柏伸手举起啤酒,傅杨会意上去碰了一下,反正都不怎么样,凑活过吧。
    关柏仰头喝完了最后一口,傅杨却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的视线贴着灯光映出的关柏的侧脸,盯得时间越长,他就觉得心里多一份欢喜,直到关柏放下酒杯。
    关柏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怎么?
    傅杨摇了摇头,又笑了,就觉得我自己有点傻,小柏,你看又是新的一天了,这一天我的好好记着。
    为什么?
    因为你在我身边。
    关柏无从言说,他身侧的少年带着和煦的微笑对他说,这一天是特别的,因为他,这一天才是特别的。
    此时,傅杨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关柏如梦方醒,有些狼狈的侧过脸,接电话吧,万一是急事呢。
    傅杨也不勉强,伸手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凌乱的脚步声,人群嘈杂到他一度无法听清那人在说什么,他有了些不详的预感,过了一会,电话里传来,傅哥,你帮帮我。
    两人什么都明白了,傅杨起身摘下了衣服,小柏,你晚上好好睡觉,我去医院一趟。他正想走,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了。
    关柏拉住了他,也摘下衣服,然后站在门口转头看他,我跟你一起去。
    傅杨盯了他片刻,忽然就笑了,他的笑像是一片星河缓缓在眼中散开那样,小柏,你考虑考虑我们那个赌约吧,我说的是真心的。
    关柏面上看不出表情,伸手在口袋中掏出了手机,然后把显示屏朝向傅杨,走吧,叫的车到了。
    第十八章
    2016年除夕前夜,大雪铺满了整个关西市,在外游荡的人早已经回家了,雪地平平整整没有一行脚印,沿途的单元房中亮着一盏又一盏的灯。
    关柏跟傅杨都坐在出租车后排,傅杨轻轻皱着眉,有些焦躁的轻轻跺了跺脚。
    关柏侧目,斟酌了一下,是情况不太好么?
    傅杨也转头看向他,低声道,文旭轻易不求人,尤其是家里出了事情以后,他都到了这个田地,怕是
    傅杨没说完,可关柏却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也不再多说,其实谁都明白,文旭妈妈的情况是凶多吉少,到头来这样的结局其实也是一种解脱,可这解脱不是对文旭和文叔叔来讲的。
    医院里的人也没平日里多,年根和年初人们总是避免待在医院,以免把灾病带到新的一年,生老病死,从不由人。
    医院肿瘤科的大厅里空空荡荡,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家属请勿进入的牌子红得扎眼,而走廊尽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消瘦得像一根柴火棍,脊背弓着两手撑在自己的腿上,一动不动。
    文旭,醒醒。傅杨走了过去,矮身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推了推文旭,文旭身上还穿着秋天那件大衣,整个人瘦得厉害,手脚却像是突然抽长了那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冻得雪白,他的脸颊都陷了下去,头发有些长落在额头前遮住了眼睛。
    文旭晃了一下,猛然坐直了身体,傅杨止不住的难过,他眼里都是血丝。他如在梦中,喃喃道,傅哥,关柏。
    关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带了点吃的过来,你先垫一口,天亮还早。然后从身后拎出来一个饭盒。
    傅杨在他的另一侧坐下,吃点吧,不然你撑不住。
    文旭没推拒,从饭盒里拿出一个已经半凉的馒头开始缓慢的吞咽。
    傅杨只小心翼翼的盯着文旭,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文旭迟钝的神经像是已经被这一夜的大雪冻住了,他迟钝的抬起头思考了一会,可心乱如麻竟无从整理出一个头绪,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应该没什么了,我已经签完字了,我就是觉着应该打个电话,我太长时间没睡觉了,我害怕我妈从手术室出来我照顾不了他。
    傅杨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试图在这个残破的身体里再镶上一颗钢钉,以期望这点血肉能站立着再往前走一点。
    三个人毫无睡意,凌晨三点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为首的医生走了出来,满眼血丝,摘下了口罩。
    抱歉,我们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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