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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美学——廿小萌(79)

    钟亦信不过邹超,阻断药副作用再大,该吃也还是咬着牙吃了。
    再加上一晚上的受凉,钟亦那天连澡都是梁思礼帮着洗的,腰疼的站都站不稳,就更别提坐了,浑身肌肉都是酸的,吃什么吐什么。
    所以在梁思礼听到钟亦让他去打听邹超同事聚餐位置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蒙了:不是,主要这话都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说的,而且就算真是他说的,他要再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梁思礼含在嘴里没说的是,别的能遮住地方就算了,你这脖子上、手腕上都是痕迹,大夏天的怎么出门
    但钟亦很坚持,像是真就犟上了,躺在床上怎么着都要梁思礼给他拿衣服,只听声音都能听出虚弱,却还有心思挑:我要那件砖红色的衬衫。
    梁思礼坐在床边脑子里乱成一片,他只是陪钟亦陪了一天都觉得折腾的难受,就更不用说本人了,钟亦没崩溃,他先崩溃了。
    关于放弃的话,也是梁思礼在那个时候说的。
    男人颓然地搓着脸道:我现在真的后悔了钟亦,当初不该带你上贼船,不然我们就算了
    就是你不再做项目,我骗死骗活赖在立博底下给我哥他们打杂,养你一辈子也绰绰有余。
    我担心的从来都不是你原地踏步走,我就怕你像现在这样,你真的太豁得出去了
    但钟亦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梁思礼,没人逼着我往前,我只是很单纯地想让我做出来的东西过审,他们值得被看见。
    所以那天钟亦就当真出现在了邹超他们的包厢门口,毫不加掩饰地,一如往常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脖子、锁骨上的痕迹全都从衬衫顶头散开两颗纽扣的领口露出,手腕则更加赤裸,袖口挽到小臂,那一道道红痕全都触目惊心地暴露在空气里。
    钟亦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一沓照片,和几张A4纸。
    邹超当时人都傻了,看着门口黑眼圈浓重的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坐的,都是他的领导和同事,虽然没人拿到明面上说,但他昨天晚上玩了个小制片的消息还是传进了各位的耳朵里,大家保持沉默,只是碍于他家的背景和吃瓜群众的基本礼仪罢了。
    众目睽睽下,钟亦就举起手里的举证材料,对邹超嗓子沙哑地问道:你说我今天晚上要是坐上了这张餐桌,就让我过审的话,还作数吗?
    那一刻,餐桌上所有人都被门口这道纤细的身影震住了。
    邹超心里知道自己压根没说过这种话,但舆情所致,钟亦这一下就是要把他逼上梁山,他再想否认也没用了。
    骑虎难下。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安全词:key word,可以是词汇、声音、动作等等,性虐游戏的一种交流方式,用来告诉S可能要出问题了。
    一个好的S,会在开始前跟M确认安全词,因为很多时候M会忘记,但不好意思承认。作为S,在游戏里制定了安全词,但M很少用到,是最佳境界。
    划重点:因为个人承受能力不一样,玩法本来也凶,所以不设定安全词跟不要命找死无区别(?我又开始教些奇怪的东西了
    第92章
    在场第一个出声的,是王主任,邹超的大领导。
    他端着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酒杯,便冲邹超张罗说:小邹快给钟老师加座倒酒啊,愣着干什么。
    别说其他人,就是钟亦自己都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喊他钟老师,而且还是从一个一句话就能决定许多生死的老前辈嘴里喊出来的。
    邹超只沉默了一下,就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钟亦,道:钟老师应该不方便喝酒,我帮钟老师倒茶。
    钟亦是懂事的,不至于给跟杆就真的蹬鼻子上脸。
    眼下不卑不亢往一众根本没见过的人里一坐,端起邹超倒好的茶水就对王主任敬了过去,道:没想到我被母校返聘回去当客座教授的消息都传到王主任耳朵里了,真是受宠若惊。
    谦虚了,谁不知道钟老师顶着《逻辑美学》的风头激流勇退,出国深造?现在被北大返聘回去,叫一声老师是应该的。说着,王主任便和蔼可亲地将视线挪向了站在钟亦身边的人,道,这心气,小邹你得跟人好好学,后生可畏啊哈哈哈。
    睁眼说瞎话。
    谁不知道公认的说法是《逻辑美学》是钟亦碰运气碰出来的,出国进修是江郎才尽的逃兵行径。
    但这里都是会看脸色的人精,一听他们王主任这么说了,马屁自然是热热闹闹地一哄而上,像是真没看见钟亦身上那些痕迹似的。
    哈哈哈今天的酒就让小邹帮钟老师喝吧。
    早听说了咱们一堆糙老爷们里出了个帅哥,百闻不如一见。
    咱们桌上还是老东西太多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多聊聊就行,别理我们。
    往小了说,那天晚上过后,邹超第二天就挨了处分,直接停职,要不是家里关系顶着,后面肯定是没法复职。
    往大了说,整个行业的过审风气都因为钟亦这不要命的一闹规矩了不少,没人能想到钟亦从国外一回来就玩了个这么大的,自然也包括邹超。
    家里权势再大,能压下来再多事,最在意的也还是颜面,遑论钟亦背后还有梁家。
    梁家老爷子一听说钟亦干的事,第一时间就拟合同,把立博当家的位置交到了梁思礼手里。
    当年为这个,邹超在停职期间,还被家里长辈要求去钟亦家登门道歉也就是梁思礼家。
    当时钟亦还在吃阻断药,每天连床都不想下,精神很差。
    有人给他说邹超不戴套只是玩嗨了,想吓唬吓唬他,毕竟有那方面的取向,想羞辱他一下而已,但人在体制内,作风这方面管的又严,如果身体真有问题是要直接丢饭碗的,让钟亦完全可以不用吃药,身体也受不了。
    但钟亦只说:我就是单纯嫌他脏。
    这话第二天就传进了邹超本人的耳朵里,或者说,整个圈子都传遍了。
    邹超能说什么,邹超只能吃哑巴亏,毕竟确实是他最后一次没戴套在先。
    他这段时间头也快疼死了,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次寻欢作乐,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我当时跟你开房的时候真不知道你是谁,是你中途去洗澡,名片从你衣服口袋里掉出来我才知道,没有提前做局骗你的意思。他后来坐在钟亦床边如是解释道。
    可钟亦一点不买账,原模原样就把当时邹超对他说过的话复述了出来,问:你不会真以为爬上我的床,就能过审了吧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吧?
    邹超:
    他前脚刚把人家的片子卡了,自然在发现钟亦的真实身份以后会有这方面的怀疑。
    为了贿赂他们过审,什么事做不出来,这种先斩后奏的手段一点不少见。
    所以钟亦否认他的说法时,他还以为钟亦是嘴犟,就着钟亦双手拷床头的姿势,便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人高高地昂起了脑袋。
    对不起,我真的误会了,说那些话,只是因为,刺激邹超一回想起自己当时对钟亦说过的话就后悔,肠子都要悔青的那种后悔。
    有了误以为钟亦是自己送货上门的基础在,邹超一张嘴在床上本就S,眼下更管不住自己了,陌生人间的绅士也彻底消失不见,虽然没到强制的地步,但就,不太客气。
    什么其实早就知道这部片子对他们有多重要,不让过是故意的;什么早就听说梁思礼的姘头长得漂亮,一般人搞不到;什么有人打过招呼了,让他睡也没用
    只是这些话落进钟亦耳朵里却变了味,反倒像是这人一直都知道他是谁,会跟他出来开房只是为了拿这件事羞辱他,骗他上床一样。
    邹超越说,钟亦的羞愤就越让他兴奋。用各种不堪入目的dirty talk逼着钟亦承认他现在强烈的反应其实是享受,一点没想起来两人事先没定安全词。
    以至最后昏了头,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顶着风险无套内身寸了一次,完了还要在钟亦耳边火上浇油:听说你洁癖好像很严重,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弄到你屁股里面过。
    我现在一看到副驾驶就会想起你那点脏东西。钟亦倚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床边人冷声道。
    事情发展成这样,不能说全是邹超的错,他一直没有停下来,也是因为自己贪图一时的精神放纵,没在最开始跟人约好安全词,严格讲,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钟亦才膈应,比单方面只是别人的错更膈应,一想起来就膈应,一膈应就想吐,一吐就吐出了生理阴影。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他仰起后颈的时候却还像是觉得有人在抓着他的头发。
    好记性有时候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邹超只是一个代名词。
    与其说他记恨的是邹超,不如说他记恨的是自己的侥幸。
    所以打那以后,钟亦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自己,不允许自己偷哪怕一点懒,再多累多崩溃都不可以,因为稍有囫囵就可能出纰漏。
    不想吃亏,就不该去赌运气。
    对不起邹超活到这么大,就没如此诚恳地对谁道过谦,后悔自己当时过分自信,没逼着钟亦设一个安全词。
    毕竟上床过审是一回事,强迫,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前面两人默契的配合,在无形中就给了他自己的尺度钟亦都能接受的错觉。
    但像是为了增强他的负罪感,梁思礼是当着邹超的面给钟亦拿的药。
    邹超想劝钟亦别吃,却因为钟亦对别人嫌弃他的话如鲠在喉,终于还是忍住了没说自己没病这种话自取其辱,只道:以后你的项目我包了,只要你别太过分,稍微擦点边我都尽力让你过。
    总之,钟亦送上门被白嫖,事后恼羞成怒狠狠反打一耙的狼人版本在圈里彻底传开了。
    钟亦不解释,是因为他最后让邹超付出的惨重代价大家都看在眼里。
    邹超不解释,则是因为钟亦主动的版本,起码不是他自己一念之差主动找的事,顶多叫踢到了铁板,不叫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没那么丢人。
    至于梁思礼,两个当事人不说,他就更不会说了,自己名声在外的姘头是个狠人,只对自己亲,怎么看都是个有面长脸的事,走出去腰板都挺得比以前直了。
    后来邹超给人一通赔礼道歉结束准备走,终于还是忍不住看着那些被钟亦摆在床头柜上放着的铁证心情复杂地问: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硬要说,除了颜面上难看点,他们家想藏这点事还是能藏住的,一个搞不好,钟亦就成了鸡蛋碰石头。
    但钟亦只不咸不淡地告诉他:还没来得及查我履历吧,新媒体和媒介是我老本行,你可以试试看我有没有办法把这事闹大。
    邹超听见钟亦说:我从不怕孤注一掷,因为富贵险中求。
    这是钟亦那天留给他的第一句,第二句,就是钟亦告诉过张行止的。
    总有一天,我会做到从此往后,再怎么走都是下坡路,你以后晚上最好少出门。
    餐厅里,邹超看着眼前眉眼如初的人莞尔道:你是真的记仇,一气就这么多年不搭理我,等《美学 2》拍完,以后再想接着走上坡路也难了吧。
    没了上升空间,当然只能走下坡路。
    这剧本他看了,只要审核不出问题放他们如期上映,就丁润年他们的水准,雅俗共赏、老少皆宜,再加上第一部 的口碑,刷新票房一点问题没有。
    不出意外,又会是一部封神之作,拿奖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
    钟亦却敛着眼睑,神色不明地道:拍完再说吧。
    说这句话时,他满脑子都是张行止,其实到现在为止,钟亦都没办法完全说服自己彻底放下心。
    可能只要张行止告诉他,他不去阿尔尼迈了,自己就会立马取消《美学 2》这个项目。
    但概率太低了,就跟自己主动告诉张行止不拍了一样
    只能熬,看谁先松口,或者可能直接就这么该干吗干吗的全都过去了。
    不过你会跟人谈恋爱我真的没想到。邹超翘着唇打趣道,如果当年没闹那出误会,说不定梁思礼现在嫉妒的人就是我了。
    他能感觉出钟亦是喜欢他这款的。
    但钟亦只是撑着脑袋一口一口地消灭着自己餐盘里的鹅肝,直言道:我的取向里没有字母,四分之一都没有。
    邹超,聪明,稳重,运筹帷幄起来跟他就是一类人,但要钟亦每天搞字母他也是真的会审美疲劳,遑论他现在还有一堆后遗症。
    不过无论是不愿意坐副驾驶,还是不喜欢仰头看人,这些后遗症实际都不为邹超,单纯只是钟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就算后来说开了是误会,也难消他对自己过失的厌恶。
    不待见邹超,只是一种迁怒。
    钟亦每次听见他的名字,就像是在眼前重播了一遍当年的事,一个不留神,心理不适就会演变成生理不适。
    在有见面准备的前提下,保持六七年见一面的频率还勉强凑合,但要天天见,钟亦这种完美主义强迫症晚期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想办法把他弄死。
    如果是你的话,我也可以正常做。邹超看着人说的大度。
    钟亦就冷漠的一个字:收。
    他正觉得自己肚子填得差不多该走了,就在一抬头后看到了店外不知何时停到路边的车。
    嗯有点眼熟?
    邹超还在回味先前听见的通话: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愿意稳定下来,感觉不像圈内人。
    都说是大学老师了,还怎么内。话音间,钟亦已然戴上眼镜把外面那辆车的车牌看清了,勾唇问,想见?
    邹超挑眉:可以?
    钟亦:怎么不可以,现在就可以。
    音落,邹超就见对面撑着脑袋的人朝自己背后招了招手。
    邹超一愣,顺着钟亦视线的方向扭过头,发现店外从小破车上下来了一个高大的寸头,从上到下穿了一身的黑,那个质朴和挺拔的劲,让邹超乍一眼看过去险些以为钟亦搞的不是大学老师,而是他手底下的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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