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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亦可平(穿越)——开云种玉(154)

    玉雕上有花朵图案,下方还有四个字。方征又看向旁边的玉雕,有鸟停在一根树干上,树下也被洪水包围。下方也有四个相同的字。
    方征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在记载远古的水灾,可他总觉得这玉雕刻哪里怪怪的。他轻轻触摸,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这玉雕上的水的表现,并不是波纹,而是许多小点。玉雕没有颜色,都是淡白和淡青色,但里面掺杂了一点矿石,显出黑色。如果这是有意为之,那这些点状物就不是洪水,因为没有水会是黑色的。
    我讨厌蚂蚁。子锋漠然地看着那些玉雕,重复第三次。
    方征的手抚摸到每块黑色潮水下方都会刻着的相同的四个字,你懂华胥人的文字吗?
    懂得不多。这几个字倒是常见。是万物皆訇,最后的訇字,是一种蚂蚁。
    訇?蚂蚁?方征忽然内心一紧,他的确是记得,在后世破解远古文献的竹简中,提到过古老的訇字,有除了名称之外的其他含义。
    万物皆訇訇在古老的竹简文里,和五行密切相关,是五行里克之意。相克就是被压制,压制就是受伤害。最早的人类从自然里悟出了五行,相信五行相生相克。、
    五行相生,催生万物,生生不息。相对的五行相訇,就是万物皆死。
    廖明春教授的论文;《郭店简訇、上博简[]字新释》,只取最浮浅的意思写小说,不是考据。
    首发晋江文学城
    雷雨交加的风雨夜,无数阎浮花在水雾中依然弥漫着晕白的光线,被散射得更朦胧。子锋带着方征回到了布满了柔软藤蔓的平台间。
    方征左右无事,开始处理剩余的野猪肉。用那套子锋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玉制器皿,挑拣了几块碎玉薄片当做刀具把野猪肉切割成小肉块。他几乎是以打发时间的心态来做这事,动作琐碎又细致。
    为什么不用帝剑?子锋看久了,终于发问。
    杀鸡焉用宰牛刀。方征说了句子锋听不懂的话,何况,不同的刀是不同的仪器,有个仪字在那里,重要的就不止结果。
    这些奇怪的字眼成功吊起了子锋的胃口:你又在说什么?
    有趣的东西,听么?方征笑了笑,他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哪怕此番被迫遭子锋掳来建木,他依然在打着攻心为上的主意。
    子锋迟疑着轻轻点头,方征眼珠一转,大胆试探着界限,指着野猪去除内脏的空荡荡肚子,你先帮我找点可以填进去有味道的东西,草籽、茎块,要没毒的。
    子锋会听他的话吗?
    子锋攒起眉峰,跨前一步,民紧嘴唇,你似乎对方征居然要指使他而不满,若是换了之前说不定又开始折腾方征了。可是这一次子锋没有真正发怒,而是沉吟后真的攀下平台,湿淋淋地带回了一串长得像花椒籽串的植物。
    子锋身体既然都刀枪不入,淋一点雨自然不在话下。方征接过那串灰褐色的草籽,掰开一颗嗅着,果然一股辛辣的清香味从鼻尖涌上来。方征把它们用藤蔓汁液处理干净,填在了野猪肚子里,一边做着,边给子锋讲有趣的事。
    杀鸡焉用宰牛刀,说的就是鸡很小,不需要那么大的刀去剖开。所以我不用帝剑来割野猪肉。这把帝剑在姚虞帝手中,是护国之剑。他有君王的使命,剑就是是神圣的用途。切割这些肉块的,也有专门的人和刀具,叫做屠夫,他们用的刀才更适合切肉。
    如方征所料,子锋立刻疑惑道:专人?屠夫?我怎么不知道?
    是社会分工成熟后,出现的职能者每个时代的分工者不同,这句话你总能懂吧。人类的社会越发展,就越往分工精细化发展能大大提高效率,带来更好的生活。方征说了大串子锋听得一脸懵逼的字眼,可子锋并没有打断,因为隐约感觉到那里面有某种他亟待了解的重要信息。
    方征继续道:现在的山海大国,也是有专门的职能者,比如国君、战士和巫医,数量不多,不必自己劳动,能享受供奉。但这样的分工和阶层非常扁平,也非常简陋方征盯着子锋愈发拧紧的眉宇,放柔声音,毕竟,人的生产能力很弱、依赖环境和气候,勉强填饱生计已经不容易,养活不了太多其他的人,还时时遭受天灾或猛兽的侵害。但如果一个人能生产出养活十个人的粮食。那剩下的九个人,就可以分工去做别的事情,比如医治、战斗、修建居所、制造服饰、培养后代又会给那个生产者带去好处。
    子锋问出了千百年来困扰着人类的那个问题:为什么?
    人在填饱肚子之后,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情?这是终极的哲学追问。
    方征见子锋一步步上钩,不疾不徐反问:你觉得为什么?
    子锋耸肩:我怎么知道蚂蚁的想法。他迟疑地问:你这些都是怎么来的?
    什么社会进步后的分工者,也不是如今的山海大国的产物。方征到底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奇怪的说法和故事。
    方征很狡猾地用问题来回答问题:那你们呢?不需要疲于奔走获取食物、亦没有天敌需要抵御。这漫长的岁月该如何度过,难道从来没有思考过?
    子锋骄傲地扬起下巴: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是,没有社会职能分工的你们,甚至都不知道乐趣的模样。方征摇着头,世上的景色的确很美丽,可以到天涯海角去看。除此之外呢?
    子锋不屑笑道:还可以把蚂蚁窝砸坏,征哥哥,你不知道看着他们逃跑、溃散和呼喊的模样,有多好玩。
    无法和社群建立联系,和人远远不同人需要群居抚养后代,为了抵御危险要互相交流,于是人类开始有了聚落。人类的生命短暂,伴随着生老病死的喜怒哀乐。于是,活了几万年的龙兽,发现这些小家伙受刺激会有那么多反应,就此开始破坏、掳掠。在这互动中发现了最原始的乐趣。
    可怜。方征不等子锋被激怒,迅速道,数万年就给了这一点乐趣的经验。也止步于此难道不可怜吗?
    这话把青筋暴突的子锋阻在原地,他纠结地试图反驳方征,甚至差点暴力动手,可是方征那双清澈沛然的眼睛里似有无形的力量,把他钉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他既想堵上方征的嘴,也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方征也渐升起一个推测,关于为什么子锋虽有人类的记忆,心智依然受了龙兽血脉侵蚀的原因。因为某种意义上,子锋作为人类的生活,也过得比一般人要痛苦多了。哪怕方征给予了无可替代的温暖,但那对于子锋来说,更像是救命稻草,而非塑造他心性志趣的根基。在最初的时候
    羿君走得很早吧。方征冷不丁问。
    在我六岁的时候子锋没反应过来,尾音戛然而止,关于幼年的回忆的确比较模糊。他记得箭术、技刺的开蒙和技巧。可是那时候羿君已经是受伤后的老人,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非全胜时期。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生征战,披荆斩棘的后羿,在生活上也的确比较自苦。他的最后时光,隐居在酌寻的偏僻山间。带给一个小孩子关于人类社会关系乐趣的影响,实在有限。
    子锋最快乐的蒙童岁月,是在自然山野中成长起来的。随后他被选入了禹强营,开始了非人的遴选训练,九死一生活到最后。然后小小年纪,就开始四处执行血腥任务直到十四岁那年遇到方征,但那时候的他,伴随着欺骗和伪装
    这一生作为人的快乐回忆,对于子锋来说,真的不算多。
    所以给子锋错觉就该如此,永远孤独地活在世界上。
    羿君是怎么嘱咐你的?
    方征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边把野猪肚子里的香料填好,浸泡在一个玉碗里,开始腌制,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他本来以为子锋属于人的那一部分已经永远被封闭,子锋还肯回忆羿君,这是个有希望的讯号。
    子锋迟疑着说完后半句:六岁那时候,师父跟我说,要和动物好好相处。
    仅此而已,没有说如何和人相处。羿君的声望太盛、能力太强,不刻意与人相处,都可以昂然活在世上。
    为什么?还记得吗?方征又迈步试探。
    子锋眉头愈发紧皱,按着太阳穴:一点点开始说的是,是草。
    草?
    子锋按着头断续回忆:草叶它们很柔弱,虫、鸟都会吃它们,也被鹿或牛羊吃掉。老虎和鳄鱼再吃掉鹿,巨蟒蛊雕吃掉虎豹,龙兽能吃掉巨蟒和鸾鸟。尸体也会重新变成泥土,被草叶吸取。
    这自然界循环的规律,那么早就被羿君灌输给子锋。使得子锋在对抗中总有野兽般自然又敏锐的直觉。
    当然,也让方征想到了玉雕版上看到的訇蚁。华胥人聪明,懂得这种循环的道理,才会用蚂蚁来干掉龙兽。
    回忆中的子锋眉目平静,并没有爆发怒火。方征暗地里松了口气,看来在建木这个地方,的确适合子锋平复心神。方征动起了脑筋,建木里什么特殊分泌的气息吗?之前听屺兮提到过的三珠树的果子,是不是类似的效果?
    那你小时候方征进一步挖掘子锋记忆里残留的温暖片段。是和那些豹子玩耍吗?
    子锋怔然点头,声音不知不觉变低了,首铜山里的,有花斑豹、铜钱豹,最大的是艾叶豹,一开始它还不肯亲近我,和我打了好多次。
    还是半大小男孩的子锋,和在光线下灿烂金色流线皮毛的猎豹缠斗打闹,把脸埋进它蓬松柔软的背部毛绒中,骑着它在山间跳跃驰纵。
    再后来那只新的小艾叶豹,亦曾蜷缩在子锋的臂弯中,恋恋不舍地舔着他的脸颊。
    驯服首铜山里的狰时,高傲的兽王从坡间低下头,任子锋抚摸他的头顶。
    子锋神色越来越苍白,濒临生气边缘它们都死去了,死在了阴谋、倾轧与战争中,大艾叶豹死于大青龙之口,小艾叶豹死于逢毅之手,狰死于巨蟒剿杀寻根溯源都归罪于人类。
    把蚂蚁都杀光,就能给它们报仇了。动物有情谊,而人没有。子锋简单粗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挑衅般看向方征。
    方征没有反驳,顺着他的话柔声道:报仇它们也回不来了。不如我陪你去首铜山,再找一只吧。现在你有了力量,它们再也不会死了。
    子锋一震,喃喃道:你陪我?你难道不是想杀了我吗?他弯下腰,眼瞳中殷红又开始疯狂变换着漆黑的黑影,他拼命摇着头,磨牙咯咯作响。
    无论如何,我们一起经历过风雨。方征半真半假,温柔靠近道:小风,我不愿看到你一个人。
    征哥哥这番话就像春雨浸润进子锋坚固冷酷的心田,他一瞬间浑身都战栗着,迎接忽然决堤般升腾在体内的感觉,那些以为已经消散了的,温暖的,值得的,盼望的,不再触及的原来也是真有过。子锋呼吸困难,抱着头半蹲着,发出了哽咽,躁动又悲伤。
    头好痛子锋踉跄着半跪在地上,他所继承的远古记忆中,有许多隐匿在白雾中的片段,此刻却依稀浮现出断续画面:
    薄雾弥漫的巍峨高岗间,巨大的太古龙兽活了千万年之久,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它已经感觉到体内渐有焚烧的热度终结的死法:龙焚。大部分龙兽会喷火,到了生命尽头,这些体内的火种会将它们的身躯焚烧成晚霞般的颜色。
    龙焚是个漫长的过程,离它最终壮烈消散在风中,或许还有百年之久。此刻它不过是个踏入了垂暮之年的老年人,游弋在青葱山间,嗜睡又浅眠,刚伏下硕大的头颅就又察觉到不远的动静而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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