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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足高墙内[快穿]——钟一日(4)

    陛下和娘娘伉俪情深,旁无姬妾,就算二十年下来娘娘没有诞下皇子,陛下也没往后宫添过一个人。既然娘娘心疼女儿,要把女儿许回娘家,陛下肯定不会说反对。然而削藩乃是国事,陛下决心已定,娘娘都动摇不了,那平南王府娶了公主也是无用功。苻玉说着看向郑煜,一脸玩味的问道,煜兄可是下月初三要去妄园?
    郑煜颇为震惊的看向苻玉,问道:苻兄如何知道?今早伯父告知我此事,父亲还将我好一顿臭骂,让我规矩读几日书,别丢他的人。
    正是了,正是了,陛下不好驳娘娘的意,就指望公主自己看上别人,跟娘娘说她不嫁南王府。苻玉自得的饮了一杯酒,对郑煜说道,勋国公果然是深得陛下信赖,煜兄啊,你也是去选驸马的。
    啊?郑煜手一抖,满杯的洒到了衣裳上。
    去妄园赴会的都是年纪相当未有婚约的大家子弟,连不是嫡子都不行。苻玉摇摇头,笑着对婢女们吩咐道,快扶煜兄去里面换件衣裳。
    残月朦胧,归来轻寒凛凛。
    小妓子侧坐在马鞍,身上披着郑照的轻裘,低头看着底下给自己牵马的人,不禁捂了下胸口。
    今天是幸运的。
    郑照还未看清平康坊的门牌,几个还未接到客的妓子正恳请更夫迟些关门。
    不会有人再来了。更夫不耐烦的吼道,就算来了人,拿灯一照看清你们模样,也不会要你们。
    再迟些,再迟些。妓子们哭道,我们知道没人来了,晚些回去就晚些挨鸨母的打。
    小妓子低头道:公子送到这里便好。
    走完这一程。郑照仍牵着马,半途而废总使人心有不快。
    鸳鸯瓦冷,路边霜华重,小妓子裹紧了裘衣,轻声道:左转。
    哪个楼?郑照看见层叠高楼遮住了章台路。
    高阳楼。小妓子道。
    高阳楼郑照愣了一下,花魁娘子红袖招,千金一笑买倾城,说的就是庆国公和拂娘。
    小妓子不明就里,指着前方道:就在那里。
    郑照笑笑:知道了。
    京城中谁不知道高阳楼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高阳楼。
    提起高阳楼都知道花魁娘子,可谁知道花魁娘子还有个不起眼的姐姐呢。
    小妓子泪眼婆娑,她和她娘一样都不起眼,也许以后也会像她娘一样。
    生下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空羡慕赎身的姐妹,病死后被草席卷走。
    这就是命啊。
    高阳楼绛灯红烁,隐隐约约传来yin声浪语。小妓子下马,脱下裘衣还给郑照。
    郑照接过裘衣,目送她背影一点点溶入高阳楼。
    我叫醇娘。小妓子突然跑回来道。
    抚远将军府,酒饮已经过三轮,郑煜才回来。他一进门就急切的问道:不知朝阳公主是何种人物?
    定然是貌美如花,也定然是程式说着拍了下身边戏子,去,唱个穆桂英挂帅。
    小戏子走到中间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程式摇摇晃晃的走到郑煜身边,揽着他的肩说道:记得景山之战吗?
    郑煜道:当然记得,谁不记得?
    二十年前,当今皇帝继位不久,为了树立皇威,御驾亲征百越。结果镇东王趁此机会率军奔袭京城,欲效法先帝夺位之举。
    皇后接到军情,一面派遣信使通知平南王,一面领禁军在近郊的景山阻击,以寡敌众。据说皇后一箭射穿了镇东王下颔,将节节败退的局势扭转,变成了禁军屠杀镇东军。
    与此同时,皇帝在百越陷入了泥潭,到了夏天实在顶不住蚊虫瘴气,倾全力打下一个小城,以此为胜绩班师回朝。
    皇帝回京半个月,皇后才让镇南王回藩地。
    朝阳公主精通骑射,有其母之风,而且也要一生一代一双人。程式同情的说道,煜兄若是尚主了,以后我们可不敢请你赴宴,莫怪兄弟们不讲义气。
    郑煜苦笑道:金枝玉叶,未必看得上我,程兄话说得太早了。
    煜兄玉树临风,又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之人。令伯深谙帝心,对寄予煜兄厚望,当然是心中有几分成算。苻玉左拥右抱了两个妓子,我和程兄都订婚了,就是没订婚也轮不到我们两家,煜兄莫要当此是小事。这尚主既是全了陛下的爱女之心,也是助了陛下削藩的一臂之力。
    郑煜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倒酒,连喝了四五杯才说道:家父不告诉我是对的,我这一知道罢了,罢了,喝酒喝酒。
    孤山馆里,半莲正伺候少爷更衣。
    少爷喝了醒酒汤再睡,省得明日早上起了头晕。
    郑照道:不用,我没喝几杯。
    明日少爷还要去翰林老爷府上拜师,好一顿折腾呢,我若不劝少爷喝了,一会儿翠安姐姐也要过来劝。
    半莲笑语连连,朱唇在灯火下丰润鲜艳。
    郑照不禁伸手碰了上去。
    啊,少爷?半莲惊讶的看向郑照,她脸上泛起红晕,既羞又怕的低下头,也不知道自己期盼什么恐惧什么。爹娘应该会高兴得咧嘴笑,那她自己呢?
    郑照摸了一手胭脂,在指尖搓开,又红又腻。他问道:你胭脂盒吗?
    半莲迟疑着道:有。
    去取来吧。郑照坐起身,你明儿去管秦嬷嬷拿钱再买两盒。
    半莲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少爷到底要干什么,但想到之前自己的念头只觉得自作多情,回到后面自己房中找出胭脂,对灯下缝衣服的觅夏说道:好姐姐,劳你给少爷送去。
    明儿少爷要出门,这衣服不合身要改觅夏揉了揉眼睛。我来吧,姐姐今儿改了一整天的衣服也该歇歇了。半莲走到觅夏跟前。
    觅夏咬断了线,叹气道:夫人那边只送来了料子,衣服都是现裁还要等上几日,总不能让少爷没衣裳换。
    半莲接过针线,低声道:少换几次不就行了吗?
    觅夏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披了件衣裳拿着胭脂盒子来到前面。
    少爷,你要的胭脂。
    郑照打开胭脂盒子,脂膏红腻,他挑了一点抹开在手上,毫无干涩的润泽。
    胭脂放在小盒里,可以随身携带,要用挑出来就能用。
    墨水要砚台要墨条还要磨,用时总是没有。
    胭脂是脂,墨水是水,如果有墨脂呢?
    他抬头问道:觅夏,你知道怎么淘制胭脂吗?
    第6章 世界编号:1
    奴婢不知道胭脂怎么制。觅夏摇头。
    庆国府的胭脂水粉是有专人负责采买的,觅夏每月领着用,偶尔有了闲钱让家里帮着买外面时兴的胭脂,怎么淘制她真不知道。
    觅夏放下帷幕道:少爷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郑照道:无事,突然好奇而已。既然想到,他便想要。
    觅夏笑笑:我们用的都是粗劣货色,四姑娘爱胭脂水粉,宫样都有呢,少爷明儿可以去问问。她说完擎着灯离开。
    一室昏暗,郑照躺在床上任困意席卷,梦里又听见父亲的斥责,说他不务正业。
    翌日早上向长辈问过安,郑照便乘舟去了锁香榭,早有丫鬟报信,等他到时正见郑蔷在门口等候着。
    三哥哥怎么会胭脂有兴趣?郑蔷一袭石榴裙,绿鬓低低压翠钿。
    总见女儿家随身带着盒胭脂,一抹开就是红,便起了几分好奇,想知道胭脂与朱砂这等颜料的区别。郑照坦然道。
    郑蔷引他进屋,命丫鬟取来一个木匣子,木匣子里面装了许多小小的白玉盒子。她取了一盒打开,里面是红艳香满。
    这是宫中用的胭脂,这宫女采玫瑰花的时候,每瓣都要仔细的比过,颜色大小都要差不多。然后用干净的石臼慢慢地把花瓣舂成厚浆,拿细纱滤净渣滓取汁,再取新缫就的蚕丝剪得形状,放到花汁中浸泡,等完全浸透取出晒干,才成了这一盒胭脂。
    郑照笑了笑,繁琐又劳民伤财,当然是标准的宫样。他挑了一点抹在手心,极好匀开,并无青涩留滞,却有一处问题。
    这胭脂质地硬实,却还是粉。郑照接过丫鬟递来的巾帕净手,我见房里半莲觅夏她们用的都是脂膏。
    郑蔷闻言又拿出一盒,笑道:三哥哥说的应该是这种了,红蓝花制的。这红蓝花舂成的浆子里面有黄汁,需要水淘得干净,否则抹在脸上蜡黄蜡黄的。然而花汁一旦淘得干净了,那红颜色也淡了,还要再加重绛,石榴、山花,苏方木,这样一来香气乱了,是为次一等。
    我不担心香气乱了。郑照说着试了这盒胭脂,着色吃力,他摇了摇头,这是觅夏她们用的,但也不是我想要的脂膏。
    郑蔷想了想,命丫鬟们出去找来一盒,对郑照笑道:若这盒也不是三哥哥想要的,妹妹就彻底技穷了。
    郑照还没抹开就闻到了一股油腻气味,他用手涂开,细腻鲜艳,忽略触感和味道,确实是最适合书写的胭脂了。
    将牛油放进香酒,旺火大烧,滚沸一次加一次牛油脂,数滚之后,撤火微煎,慢慢掺入朱砂,加青油调入,搅拌均匀,灭火后,待其自然冷却,就凝成了红脂。
    郑照点头:倒比前两个方便。
    因着这胭脂用的朱砂,涂了唇上不能吃,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来不用。郑蔷从发髻上抽出簪子挑了一点,又命丫鬟移来一个香炉。
    郑照道:甲之蜜糖,乙之□□。制法里面掺朱砂这点于我倒是好事一桩。
    郑蔷执扇半掩樱唇,笑道:那下面这点三哥哥怕也是要避之唯恐不及。
    她说着拿起簪子烤在香炉里的炭上,腥臭之气传来,牛脂一滴滴落下。
    郑照皱眉退了三步,道:确实唯恐不及。
    丫鬟们陆续撤走香炉胭脂匣子,郑蔷趴在案上歪头看郑照,笑着说道:三哥哥寻胭脂倒与二哥哥不同。二哥哥只要最金贵那种胭脂送与红颜知己,三哥哥越问越贱,连制法都要清楚。
    郑照道:三哥并非不求甚解,只是他与我目的不同。他送给红颜知已,只需要这胭脂是他能拿到的最好的,足以表达情意。我是自己想要改换配方淘制,自然要把制法问得清楚。
    与闺中女儿谈论兄长的风流韵事郑蔷噗嗤一笑,摇着团扇道:三哥哥越解释,妹妹反而越认为三哥哥与二哥哥不同呢。
    郑照挑眉,说道:我所言不是此意,人与人本来不同,无须辩解。
    嗯,三哥哥说的是。郑蔷左耳听,右耳出,虽是敷衍的附和,眼睛却亮晶晶的看在他身上,显得极为专注的样子。
    郑照见过很多次这种神色,在祖父晚年最宠爱的小妃子们身上,满眼崇拜的注视着皇帝,仿佛皇帝句句真理而且依旧如壮年那般英明神武。
    有意或无意,拿自己的天真稚嫩当做武器。
    他不禁想到了系统的提示,他的异母妹妹会诞下气运之子。
    郑照垂下眼睛,略微闲话了几句就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下午还有事,先告辞了,改日再向三妹讨教眉黛。
    妹妹随时恭候。郑蔷送他出去。
    见一叶小舟离去,郑蔷转身命丫鬟们把眉黛都取来。
    贴身的大丫鬟见自己姑娘如此积极的忙活,便问道:姑娘很喜欢三少爷?
    人美有才话还少,这种人谁不喜欢?郑蔷反问了一句,然后接着对镜试眉黛,只是三哥哥今天似有心事啊。
    丫鬟放下手里的眉黛,说道:今儿三少爷要去赵翰林府上吧。
    总归以后人家提起国公府的庶子,不再只是四哥哥。郑蔷眉开眼笑。
    短篷摇楫,郑照下舟回到孤山馆。
    他取过几本经史子集,读着读着不禁猜想起两个妹妹究竟谁才是未来的太后。
    三少爷,该用午饭了。翠安推门进来,见少爷在看书便喜上眉梢,又说道:今儿去翰林府拜师,少爷稍歇歇吧。
    郑照合上书,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问道:今儿都是什么?
    都是厨房的例。翠安一一说了菜名,又道,昨晚上见少爷爱喝酸笋鸡皮汤,今儿奴婢便让厨房又弄了,一会儿少爷可以多喝些。
    郑照点头,走到桌前喝了几碗汤。用完午饭,他转身出了二门,早有小厮拎好束脩等着。
    赵翰林是翰林院的清贵官,二甲极第,考上了庶吉士,有些野心却没才能,渐渐年老也认命了,知道仕途无望,就结交些勋贵教书取财。
    读过什么书了?赵老大人喝了拜师茶后问道。
    郑照垂袖立在一旁,回道:四书都读过,本经是《诗》。这是原主的情况。
    赵老大人点点头,天下学子选本经,诗经最多,易经次之,书经再次之,春秋、礼记的极少,他一点都不吃惊。
    这样正好,我的本经也是诗经,你也不用换了。
    庆国公是世袭爵位,平素打交道的也都是有了仕途的读书人,只知道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却不知道这五经只是选考其一。挑选业师时只看名声地位,根本没有顾及到本经。
    好在赵翰林和原身都是随大流的人,而郑照对五经的兴趣都差不多。
    你既已佩戴了青巾,我便不问一些基础问题,只给你讲如何制艺。赵老大人知道来拜自己为师的都是没有治学追求的上进人,讲课一向很务实很应试。
    郑照确实急需学习制艺,作为皇孙他不用学这个,顶多在殿试后为年老眼花的祖父读过几篇文章。
    先从破题开始讲,破题最难的一点是既不能犯上,也不能犯下。赵老大人随便拿出一本书翻开,比如用之则行,你不能想到舍之则藏,想到了就叫犯下。同样出题若是舍之则藏,你也不能想到用之则行,想到就是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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