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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足高墙内[快穿]——钟一日(10)

    程掌柜刚起身,听见郑照的话又躬身下去,连连作揖道:相公读书人,又有大才,这书体乃相公心血,我以此谋财,实在有辱斯文,相公同意篆写,我真感激不尽
    郑照扶住程掌柜道:掌柜买字,我卖字。一桩买卖,两人交易,既不必多礼,也不必多说无益言语。
    程掌柜惊异的看向郑照,他做的是附庸风雅的买卖,与读书人相交甚深,最知道读书人是什么脾气。
    面子比里子大,背地里如何钻营,面上却不能提钱,提钱就是俗,连卖字画的钱都雅称润笔。
    眼前这个小相公把买卖交易说得坦然,反而令人感到不俗。
    郑照不知道胖乎乎的程掌柜有颗多纤细敏感的新,和他约定好交印章的日期就离开了。
    回到府中,拂娘已经带人收拾完了。三间两进的宅子,郑照住主屋,拂娘住东厢,醇娘住西厢。
    少爷,回来了。
    翠安和觅夏忙着帮郑照洗脸换衣服,尔雅去了西厢照顾醇娘。
    据说今晚是醇姑娘掌勺。觅夏笑着对郑照说道,大少爷请的厨子是临清本地人,做的都是面条饼子,姨娘吃不惯,醇姑娘便要自己下厨。
    郑照点点头,对门口的当湖说道:明儿你记得去牙行,家里要换个厨子,要会做京城菜的。
    是,少爷。当湖答应了一声
    郑照换完衣服,走到书房去写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有些字原主记忆里没有小篆,不免又去查了查如何写。
    磕磕绊绊的写完第一遍,郑照看了眼便着人去烧了。
    第二遍流畅了许多,原本他只是信手写来,随意发挥,水平不是恨稳定,现在倒有些了心得。笔尖藏锋,对笔画粗细和线条力道控制得更加娴熟。
    第三遍渐入佳境,第四遍酣畅淋漓。
    窗前余晖洒落在宣纸上,染得纸如金箔。他呼出一口浊气,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觅夏,不要磨墨了。
    好的。
    女声娇柔,但不是觅夏,郑照抬头却见是醇娘敛袖研墨。他挑了下眉,没问她为何来,何时来,只提笔说道:加水,我要淡墨。
    淡墨才能显示出他对笔锋的控制。
    郑蔷以眉炫耀美色,他也以眉炫耀画功笔力。
    好的。醇娘稀释浓墨。
    郑照凝神运笔,线条如铁,字字如兰。这次他没有追求情感上的畅快,而写颇为艰难的控制手腕,每一个字形都要达到极致。
    若说之前是快乐的,那么现在就是痛苦的,然而这样才能得到最好的。
    他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只写了不到一百个字就觉得精力耗尽。
    表妹,晚上吃什么?
    人一累得半死,就只想着吃什么?
    醇娘道:听翠安说表哥喜欢喝酸笋鸡皮汤,家里没有酸笋,我便用豆腐冬笋木耳做了个酸辣汤。
    郑照笑道:我听饿了。
    今晚他喝了整整五碗汤,一口饭都没吃,拂娘愁得不肯让醇娘再掌勺。
    以后我一定离厨房远远的。醇娘伸手做发誓状,姨妈我保证。
    接下来的几日,郑照一直在写《千字文》。书房里提笔皱眉,庭院中踱步叹气。等到第五天中午,他终于写完了。
    平湖,给诚致斋的程掌柜送去。郑照用手抚摸着,心中有几分不舍。这千字小篆写完,他觉得整个都被掏空了一般,神情也恍惚。
    照哥儿在书房里做什么?拂娘蹙眉问觅夏。
    觅夏道:少爷在看书,奴婢不认得字,也不知道是什么书。
    唉,又在看书。拂娘叹了口气,她的担心永远都担心不完,他写了几日的字,我都不敢打扰他,怎么写完了也不出来活动活动,还憋在书房里,别憋出病来。
    觅夏劝道:少爷用功读书是好事,姨娘若担心的话,不如劝劝少爷。
    拂娘道:我也想劝他出去玩玩,这临清城他都还没转过呢,怎么别人家这么大的小子就知道满街乱跑,他连家门都不出。
    觅夏笑道:平湖当湖就是,少爷有事我去找他们,结果一个都找不到,不知道他们去哪里疯了。
    拂娘道:他们两毛毛躁躁的,好在结伴走我也不担心。她说完眼神一亮,对,结伴,人家小子都有年纪相仿的朋友,我们初来临清,人生地不熟,他没个朋友自然就憋在家里。
    觅夏,你叫人给大少爷送信,让他帮照哥儿结识点朋友,引荐一下同龄的少年郎。
    下午,郑炼上门接郑照赴诗会。
    帖子送到了,我不通诗文,去了也只是作陪,比生意场上的应酬还难受,三弟要是替我去最好不过来。郑炼坐在正堂对拂娘说道,他是临清人氏,国子监最年轻的斋长,要筹备婚事才回来的,家境虽一般,但是个上进的。
    挺好的。拂娘起身行了礼,多谢大少爷了。
    郑炼把贴子给了郑照,说道:他们邀的是国公府的少爷,三弟不必担心,对他们来说你去我去没区别,你还懂诗,他们更高兴。
    郑照拿着贴子看向拂娘,拂娘也看向他,眼里都是温柔的鼓励。若是平常他也就去了,可是今天他读书时突然有个想法,这种画兰得到的风格,不止可以用在小篆上,白文也可以。
    行草隶篆楷,怎么能只停留在篆上?
    郑照道:我想写字。
    拂娘道:不,你不想,你要出去交朋友。
    第14章 世界编号:1
    十一月初,临清还没有受到北风摧残,阳光洒落在山间,令人感到舒适懒散。
    翼然亭里,卫昀恒放下一杯酒,曲水流觞,与友人作诗。
    斋长,你离开京城后发生了几件大事。因为卫昀恒要成亲,国子监率性堂的学子们也都纷纷请假来到了临清。
    同学同年都是日后步入官场的重要人脉,何况卫昀恒每试都名列前茅,乡试定然十拿九稳。
    卫昀恒道:我离开京城快一个月了,都有什么事发生?
    蓝衣学子道:斋长想先听正事还是闲事?
    卫昀恒道:先说正事。
    正事是陛下要在朝阳公主成婚时,大赦天下,并且召开恩科。蓝衣学子道。
    皇上的确爱重公主啊卫昀恒感叹了一句后问道,我离开时,京中风传皇上正为朝阳公主选婿,眼下可是已选定?
    刚问完他就摇摇头,又说道:驸马是谁与我们无关,公主婚期可有定下来?
    旁边有个学子听见他们谈话,插嘴道:长风兄可是醉了?驸马没有选定,怎么合八字定婚期?
    长风,是卫昀恒的字。比起昀恒这个平庸的名字,长风二字显得辽阔雄浑许多,还带了些少年人的轻狂。
    蓝衣学子道:驸马多半选中了平南王世子,婚期定在明年正月。
    卫昀恒道:乡试在明年八月,会试后年二年,如若皇上加开恩科,应该是在明年二月举行一次会试。
    蓝衣子弟道:陛下未有明旨,但这消息已在国子监传遍,还没给外面漏口风,斋长身在临清不知也是正常的。
    加开的恩科,国子监学生有特权,可以直接下场,不用等乡试中举后才能考试。
    无论能不能考上,大家都会去考考,万一考上了呢呢?再者,没考上他们也没有损失,就当攒经验。
    郑照拿着帖子进诗会的时候,大家都在互相厮见,相熟认识叙些旧交情。
    哪个同年,哪个同学,哪个是嫖过同一个妓子的同靴兄弟。
    郑照站了会儿,谁都不认识他,他也不想认识谁,便往亭子边上去了。诸生谈论如过眼云烟,他十分思念自己僻静无人打扰的书房,还可以躺着看书。
    余兄,酒停在你面前了。
    郑照看向身边,一个斜靠着树的青年伸手想要拿起酒杯。他身子不动,手伸了两三次,都没有够到,但他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这简直可用惫懒来形容了。
    坐直是很累的,风度翩翩都是硬熬的。
    郑照欣赏的看着青年,不觉身姿也变得懒散,那样看起来真得很舒服。他捡了个树枝,蘸了溪水在地上写字。
    先从楷书开始,提腕运笔。
    余兄,你怎么了?溪水对岸的人边问边往这边看,显然他觉得余兄此时的表现与往常有异。
    余兄连忙道:无事,无事。
    余光笃做不出来诗就把酒喝了吧,你不善诗文我们都知道,等你写完长风兄都喜得贵子了。几个亭子上的人起哄道。
    余光笃涨红了脸,他看着溪水上的酒,又伸手够了一次,这回他上身离开了树,头却依旧没动,紧紧贴着树。
    诗不作,酒不喝,光笃兄莫不是要赖账?那几个人越说声音越高,余光笃的脸也越红,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哎,都别难为光笃兄,他上回在平康坊行酒令输得都快哭了。有人明着劝阻,暗着嘲讽,引得周围轰然大笑。
    更多人一直不说话,作壁上观。
    余光笃听着众人哄笑声,闭着眼喊道:酒没停在我面前!
    溪水天然,学子分散在岸边,这段曲折处这有余光笃和郑照在,那几人都离得远,听见余光笃的话不禁愣了一下,然后齐齐看向郑照。
    郑照一瞬间就成了众人目光焦点,树枝还在手里,有些尴尬。他看向余光笃,发现余光笃也在看他,目光充满恳求,但头还是没离开树。
    酒是我的。
    郑照手指轻轻拨弄溪水,酒杯流动,他俯身伸手从溪水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动作细微且自然,没人发现异样。
    郑兄?卫昀恒在亭子里观察着这场不算新鲜的闹剧,却没想到看见一个拒绝了赴诗会的人。
    几日未见,卫兄的印鉴可刻好了?郑照把酒杯交给小厮,用溪水洗净手。
    卫昀恒道:三日天前刚送来,多谢郑兄割爱了。
    郑照闻言算了算,三日前卫昀恒的印刻好了,那他的印也就在今明两天会送上门来。
    他这样想着就开心起了,嘴角上扬,随口说道:宝剑赠英雄,好印配君子。
    不敢当,不敢当。卫昀恒谦虚了两句,便对众人,这位是郑照郑公子。
    郑照?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也耳熟,像是听过几次,难道是庆公眉的郑三公子?
    估计是,我听说郑三公子离京了,害得平康坊无数佳人断肠。
    诸生七嘴八舌的议论,越说越荒唐。
    庆公眉他还知道,佳人断肠是什么玩意?
    郑照无奈起身,拱手道:在下郑照,各位有礼了。
    郑公子你这眉画起来可太累,我这双手給拙荆画完眉真是抖得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郑公子你离开京城后平康坊的佳人们都以泪洗面,还编了好几只曲子呢,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尽管郑照一脸冷漠,还是不断有人过来寒暄,他被众学子围在中间,进退不得,只能与人周旋,却越来越困惑。
    京城到底怎么传的他?
    古来今来都说男儿薄幸,郑兄为了心悦之人,甘愿放弃富贵荣华,离开京城到临清,真是有情有义。只是多情总被无情恼,莫要太信章台柳啊。有个青年苦口婆心的说道
    郑照终于听懂了。
    刚开始画眉是为了试眉黛,后来画眉是因为既然画了眉就要画好眉,纯粹追求美。
    可他从来只给郑蔷一个人画过眉毛,这到底是怎么传成他和醇娘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画眉为乐,结果被兄长发现,父亲逼他断绝来往,他却为情出走的?
    难道就因为他娘是个从良花魁,他是个外室子被接回国公府,画了个眉流传出来,然后赎了个妓子离开京城?
    我不是,我没有
    谣言可谓。
    卫昀恒见此情形也颇为惊奇,他离开京城得早,还不知道庆公眉风靡京城之事,不过听了一会儿就知道庆公眉是何故事了。
    少年足风流,与人画眉。
    只是他与愉娘相好时,在高阳楼见过醇娘几回,听不起眼的一个小妓子,天天低着头,也不像有情郎的样子。
    郑兄,原来如此多情。卫昀恒笑道,之前我见郑兄冷若冰霜,还以为本性如此,如今想来,那田黄石我横刀夺君所爱真的太过分,在下再谢郑兄一次。说完他又长揖。
    郑照扶起他,说道:卫兄,事情不是这样的。
    翼然亭里,他把事情始末与众人分说,余光笃听得整个人都往这边倒,但头也没离开树。他的姿态怪异至极,却也没人注意到。
    众人听完,有几个真心信的不知道,但面上都摇头长叹谣言可谓。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京城都流传开了,人力无法力回天。卫昀恒说道,郑兄还年少,风流二字粘身也无妨。
    郑照笑着摇头,他知道人们总是更相信自己认为的事,而不是事实真相。可他一直在做无用功,做了很多无用功。
    忠臣孝子是冤家,杀人放火享荣华。
    相公,酒倒好了。小厮走到亭子里,端着酒杯道。
    卫昀恒道:放溪水里吧。
    一番插曲后,诗会照常进行。
    我不善诗,又不能多久,这位兄台,誊写之事我来吧。郑照对闷声提笔记诗的学子说道。
    那学子两眼放光,谁来诗会都是想作诗的,一二好句赢得满堂喝彩。他把笔交给郑照,也没推辞直接就往溪边跑,生怕郑照反悔。
    郑照捡起笔,听着众人口吟笔录成诗,字字小楷,他心悦神怡,反而觉出诗会的几分好处来。
    郑兄辛苦了。诗会结束,卫昀恒走过来看记录。
    书法布局平正,整齐缜密,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顾盼照应,通篇浑然一体。笔画细硬,可见运转提顿等运笔痕迹。横划破锋直入,犹如出刀,收笔稍停即回锋,犹如收刀。细观每个字,虽然秀美却有迅疾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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