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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绒绒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混元三喜(7)

    愈发让城阳牧秋觉得自己这一腔怒火发得莫名其妙,好像自己在无理取闹似的。
    于是他阖上眼睛,不再对银绒发脾气,专心致志跟自己生闷气。
    没过一会儿,却感到床榻一震,紧接着便是毛毛蹭到手心的柔软触感。
    城阳牧秋睁开眼睛,就见银绒摇着尾巴,还拿湿漉漉的鼻子去拱他。
    这是在讨好自己吗?小狐狸感觉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专程来哄自己的?
    城阳牧秋心情稍缓,伸手摸了把银绒毛绒绒的小脑袋。
    就见银绒拿爪爪拨了拨油纸包,咧开嘴吐着舌头,像人在笑一样,有声地喘气,一双琥珀珠子似的眼睛眼巴巴望着他。
    原来不是讨好自己,是讨食的。
    吃吧。城阳牧秋干巴巴地说。
    就见银绒乖乖叼着烧鸡拖到角落的软垫旁,背对着自己吃,他吃得很认真,完全挡住了油纸包,只看得到一个圆滚滚毛绒绒的背影。
    算了。城阳牧秋想。
    深究起来,也许是自己小人之心,退一万步,其实就算银绒真在做皮肉生意,也并不关自己的事,他有什么立场?又有什么理由去干预呢?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介意这个?
    城阳牧秋总觉得自己本来应该是个冷淡莫然的人,可实际上,他养伤卧床的这些日子,心思极其敏感,好像太多经年封存的情绪突然被激活,各种陌生而遥远的感情争先恐后地鲜活起来,让他变得感性又多疑,还相当容易上火
    而这些满到快要溢出的情感,无处发泄,身边只有个口口声声要对他图谋不轨的漂亮狐狸精。
    银绒吃饱了,舔舔嘴巴,便百无聊赖地跳上箱奁,小心翼翼地把那布偶娃娃叼下来,咬住娃娃的圆身子,甩头摇晃,边摇边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相当愉悦。
    却不够尽兴,因为没摇一会儿,娃娃的头就掉了下来,里边的棉絮露出一大团。
    银绒动了动耳朵,抬起左前的爪爪拨弄,试图把那棉絮塞回去,可爪爪上锋锐的尖钩,反而把更多的棉絮钩了出来。
    银绒炸了毛,弓腰耸肩,对那布偶发出威胁的低吼,连尾巴也绷直了。
    就好像在威胁那娃娃,不准再坏掉。
    城阳牧秋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把那一腔情感浇筑到这么个憨毛团儿身上,好像也有点傻。
    你变回人再弄吧。
    银绒耳朵一动,转过头,歪了歪小脑袋:嘤嘤嘤?
    真的可以吗?
    城阳牧秋:再用爪子,布偶都被勾烂了。他甚至怀疑这个布娃娃的头就是这样断掉的。
    银绒舔舔鼻子,下一刻,小毛团儿消失不见,原地化作一个穿红裘的狐耳少年,依旧穿得松松垮垮,露出半边肩膀,和锁骨之上的黑色狗铃铛。
    银绒似乎还想舔舔鼻子,可舌头只够到嘴唇,他动了动狐耳,把布偶抱起来仔细端详,银绒看布偶,城阳牧秋在看银绒,只见少年唇瓣红润明亮,琥珀色的大眼睛湿软。
    城阳牧秋又是一阵燥意,生硬地说:都坏成这样了,怎么还不扔?
    银绒便很宝贝地把娃娃抱起来:这是我最喜欢的娃娃,咬起来特别舒服!它身上全是我的味道,再也没有别的布偶能代替它了。
    城阳牧秋打断他:是不是你买不起新的?
    银绒:
    银绒:你一定要拆穿吗?
    城阳牧秋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尽量不显得阴阳怪气:你去红袖楼,不就有灵石了?
    银绒不假思索道:不行,那是给你治病的钱,要存着买清灵丹和赤犀草。
    城阳牧秋一时语塞。
    他怎么忘了,小狐狸去那种地方赚钱,其实是为了自己。
    见银绒捣鼓半晌,也没把棉絮塞清楚,反而听到一道轻微的布帛碎裂声,好像坏得更厉害了。
    城阳牧秋:拿过来给我看看。
    难得城阳牧秋主动跟他说话,银绒自然不放过这个套近乎的机会,不过,还是有点担心布偶,嘴里不断叮嘱:看可以,但要小心点啊。
    这娃娃头快掉了,只连着一半的布,千万别碰她的头住手啊!!
    原来银绒话音未落,城阳牧秋已经一把将娃娃的头掰开,棉絮完全露了出来!
    臭修士,本妖跟你拼了啊啊啊!!银绒扑上去就咬人,城阳牧秋皱了皱眉:你为了个娃娃,连炉鼎都不要了?
    !对哦。
    银绒醒悟过来,连忙松了口,才发现城阳牧秋的手被自己咬出了两点牙印儿,其中一处还有点渗血。
    城阳牧秋好像天生不在意疼,完全没理会自己的伤,只端详手上的布偶娃娃,语气竟有点不易察觉的酸:就这么在意它?什么人送的吗?
    银绒讪讪的舔舔自己的犬牙:小时候师父给买的,那会儿我还不会化形,整天闯祸,撕坏了师父好多手帕子,他便给我买了这个,本来还有一层护持法咒,很能防咬,可太久也消散了,再后来就坏成这样子。
    原来只是师父给的么。
    城阳牧秋忽然觉得这布偶没那么不顺眼了。
    所以啊,咬你也是你活该知道吗!这可是我的宝贝!你故意弄坏了,该给我道歉!
    城阳牧秋却没理他,只胸有成竹地吩咐:去把针线篓子拿来。
    ?银绒,别告诉我你会作女红?
    城阳牧秋:你且拿来试试。
    银绒狐疑地把针线篓子奉上,只见城阳牧秋先把棉絮全掏出来,理好了布偶的线头缝合处,再引线穿针,十分麻利,手法竟像是做惯了的老裁缝,三两下便把娃娃的头妥妥帖帖地缝好了,银绒看得叹为观止,竖起头顶毛绒绒的狐耳,一瞬不瞬地围观,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叹。
    城阳牧秋吩咐:挑两个你喜欢的纽扣给我。
    银绒现在对他满心崇拜,也不问为什么,挑挑拣拣,选了一对儿五彩斑斓的黑色玳瑁纽扣,城阳牧秋便用纽扣给布娃娃做了眼睛。
    从前的娃娃眼睛是画上去的,天长日久被蹭得模糊,多多少少有点吊诡恐怖,现在换成亮晶晶的玳瑁,便化诡异为可爱,娃娃看起来憨憨圆圆的,焕然一新。
    银绒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了: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城阳牧秋:现在叫哥哥,不叫臭修士了?
    银绒涎皮赖脸地嘿嘿笑:哥哥真是全才,一个大男人,竟然连女红都会!
    这恭维不知为什么,听起来让人不是很受用,城阳牧秋轻咳一声:你不会吗?
    银绒:自然不会。
    城阳牧秋:那东西为什么那么齐全?
    银绒:都是红袖楼的姐姐姑姑们不要的旧东西和边角料,我全捡回家了!
    忘了他最喜欢捡破烂。
    银绒欢欢喜喜地抱着布偶,兴致高昂,连带着嘴也甜,一口一个哥哥,哥哥,你说,你从前会不会是个成衣匠?诶,不对啊,你有剑的,应该是个剑修,还是个超厉害的剑修
    提起这些,城阳牧秋倒沉默下来,他至今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关于自己的过去全是一片空白,最后只幽幽道:也许是个恰巧会一点剑术的缝衣匠吧,谁知道呢。
    银绒趴在床榻边,忍不住想象自家炉鼎给人量体裁衣的样子,怎么想怎么违和,大佬戾气悍然,那手也是握剑的手等等,手上的牙印儿好像还在渗血。
    银绒讪讪道:那个刚才对不住,我帮你止血吧。
    城阳牧秋一句小伤不碍事还没出口,狐耳少年已经跪趴在床榻边,抱住那只受伤的手,有什么湿软的东西在手背滑过,伤口酥麻微痛,城阳牧秋僵在原地:你这是
    银绒扬起脑袋,一头乌发落在肩膀,头顶一对儿毛绒绒的狐耳精神抖擞地立起:我们狐都这样治外伤,舔一舔就好啦,不疼的!
    而后红唇微张,俯下身一口含住了伤口。
    第九章
    伤口本就不大,湿软舌尖扫过,仅存的疼痛也化作痒意,从手背荡开,酥麻了四肢百骸。
    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渐渐烫起来,可城阳牧秋鬼使神差地,并没有把它退下来,而是忍受着逐渐升温的疼,继续任由银绒舔舐。
    银绒舔得特别认真。
    唾液能让外伤快速愈合,这是每一个长毛的妖都知道的常识,可是舔着舔着,银绒突然灵光一现:大佬不愿意让自己碰他,所以这种机会相当难得,为什么不趁机修炼呢?
    银绒动了动头顶毛绒绒的狐耳,悄悄运起双修功法,面上做出心无旁骛舔舐伤口的样子,试图蒙混过大佬,可直到银绒自己都累了,城阳牧秋还是没把他掀开。
    这都没发觉吗?
    一定是自己演技太好了!
    银绒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收工,还没忘记装模作样地强调:你看,是不是好多了?
    城阳牧秋看着自己被舔到发白的手背,配合演出:不错。
    银绒一阵窃喜,感觉今天赚大了,于是见好就收,那我就不打扰哥哥啦。
    城阳牧秋:你还要去红袖楼?
    那里乱成一团,没人理会我,今天不回去啦,我说的不打扰是不碍你的眼,银绒,我懂的,你不喜欢看到我。
    说罢,他身形一闪,就变回了小狐狸,卧在城阳牧秋小腹上,动了动又大又软的耳朵,讨好地嘤了一声。意思相当明显:我已经乖乖变回毛团儿,你别再嫌弃我啦。
    城阳牧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抿了抿唇:你可以变回来。
    银绒眼睛一亮,狐耳都竖了起来,可片刻后还是摇摇小脑袋,嘤嘤嘤嘤嘤~
    不啦不啦!我没事的!
    他心里清楚,大佬现在这样说,不过是因为自己刚帮他疗伤,一时不好意思太嫌弃,但内心深处还是讨厌自己的,他得识时务,不能把客套话当真。
    何况,银绒心里还有一套小九九:现在天色已经不早,该安置了,若是他这时候变回人,床就不够睡啦大佬绝不会容忍跟自己肉贴着肉挤在这张小床上。
    他才不想像条小狗一样,蜗居在小垫子上睡一整夜呢。
    为了不被赶下去,银绒讨好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去蹭自家炉鼎的掌心,城阳牧秋顺势撸了一把狐狸毛,心情有点复杂。
    是夜。
    月明星稀,夏虫嗡鸣。
    城阳牧秋躺在小床上,看着窝在自己枕边呼吸均匀的毛团儿,完全没有睡意。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便能想起少年跪在自己面前,躬身为他舔舐伤口的模样,柔软毛绒的狐耳,乌黑浓密的长发,雪白的颈子和小臂,湿软的眼睛和透粉的脸颊。
    拇指上的扳指发烫,几乎要把血肉烤熟,痛感尖锐刻骨,城阳牧秋却一动不动,受虐般忍受着那刺痛,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入此道,断情绝爱,无欲无求,一旦动欲,这便是你该接受的惩罚。
    城阳牧秋猛然睁开眼睛,呼吸急促,额角渗透出细密汗珠。
    他这是想起来了?
    可回忆没头没尾,且戛然而止,再怎么努力,也丝毫想不出丁点线索,城阳牧秋烦躁地翻了个身。
    等等。
    他竟然能翻身了?
    城阳牧秋又试着弯曲膝盖和脚踝,而后惊喜地发现,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知觉的双腿,竟然能动了!紧接着是丝丝缕缕的酸疼爬上来,虽然这滋味儿像千万只蚂蚁在体内乱爬,相当不好受,但这说明他连知觉也恢复了!可喜可贺!
    为何这缠绵的伤势突然之间便好了?城阳牧秋正百思不得其解,就感到手臂一沉,竟是银绒不知怎么突然变回了少年模样。
    银绒还没醒,在睡梦中感觉到身边有什么香喷喷的东西在吸引自己,如果他还醒着,必定很容易就能分辨,那是自家炉鼎醇厚的纯阳之气。
    可浅眠的狐耳少年,只是本能地抱住吸引自己的东西,还砸了咂噘着的小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八爪鱼似的环住城阳牧秋重新香甜地睡了过去。
    温热的、带着梅花香气的呼吸就打在城阳牧秋颈侧,他喉结滚了滚,试图将八爪鱼推开,却意外搭上少年的腰,腰肢柔韧纤细,触手温凉
    等等!!!
    这小狐狸睡梦中变身,是变不出衣服的吗?!
    银绒的房子离琵琶镇中心略远,地段有些荒凉,入夜之后,丝毫人间灯火也不见,屋子里一片漆黑。
    城阳牧秋修为没有恢复,夜视能力有限,只好在一片黑暗中,试着向下探去,而后触电般收回了手。
    银绒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含糊地梦呓一句,似乎在抗议别人乱捏他的尊臀,扰了他的清梦。
    这一整夜,城阳牧秋再没敢动弹一下,可心率却高居不下,灵力热血沸腾地撞击着经脉,久久无法平静。
    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银绒揉着眼睛、打着呵欠,满足地醒过来,而后大惊小怪地叫唤:哥,你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
    等等,不对,我怎么变回人了?啊啊啊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城阳牧秋声音都沙哑了:你先放开我。
    银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还抱着大佬,而且、他的衣服呢?银绒慌不择路地跳下床,先是用尾巴向前卷住自己遮羞,紧接着反应过来,立即变出了衣服,是打工专用的那套粗布短衫。
    我我我还要去红袖楼干活,我我我就就就先先先走走走了了了!
    银绒磕磕巴巴地留下一句交代,便头也不回地跑了,速度之快,仿佛生怕身后的大佬活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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