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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淑嫔着了一身素衣跪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右手捻动佛珠,嘴唇轻声念叨着经书,仅施粉黛的面容已然能看出她的容貌秀美,眉似远山,长发如墨,静静跪在佛像前,清冷幽静,不沾凡尘。
    咯吱一声,门被人推开,寒风顺着被打开的门缝呼哧涌了进来,青烟飘散,扬起了屋里纱幔,也吹起了淑嫔的发丝,等到门合上才再次回归原样。
    娘娘,淑嫔的贴身宫女凝香缓缓凑近站在一旁道:听说前日端妃去皇后宫里大闹了一场,被皇后派人抬回了琴英殿,给禁足了。
    听着凝香的话,淑嫔没有一点反应,面色未变继续拨弄这手中佛珠,诵经声更是未停下,像是外界发生的所有都同她没有多大干系。
    消息被栖凤宫那边压了下去,不过凝香犹豫再三,压低了声音,听闻提到了宛妃。
    拨弄佛珠的动作停下,诵经声戛然而止,淑嫔眼睑轻颤,缓缓睁眼,双瞳中印出香案桌上的烛光,明明灭灭,让人瞧不透彻。
    宛妃都去了这么多年,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她了,莫不是
    凝香,淑嫔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猜测,抬眸斜瞅着人,有些话说不得。
    凝香脸色一变也自觉不妥连忙噤声站到一旁。
    淑嫔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又闭上眼,佛珠刚拨动了一颗,屋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说话声传来,娘娘,王爷来了。
    闻言,淑嫔眼中一下有了光彩,在凝香的搀扶下急匆匆起身,她抬脚跨进厅中时,正在饮茶的李弘煜连忙放下茶杯行了礼,母妃。
    我们母子之间便不用这些虚礼了,淑嫔情绪波动有些大,上下看着人,满脸的心疼,想伸手触碰最终只是收回了手握拳垂在身侧,温声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这几日可有好生用膳,歇息可好?可是公务太过繁忙了?
    不过是些小事算不上忙,李弘煜的情绪倒是没什么异常,待淑嫔也好似同旁人无二,客套有余亲近不足,话语间更是有些疏远,母妃不必担忧。
    淑嫔的目光一直落在李弘煜身上,整个宫里她唯一挂念的仅有自己儿子一人,她看的十分认真,李弘煜的眉眼和承德帝十分相似,让她突然想到当年被承德帝玷污的那段日子,那个男人像一头野兽在自己身上驰聘,强取豪夺,侵占了每一个角落。
    在来到大晋之前,她被保护的很好,母后的疼爱,皇兄的纵容,大晋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所没接触过的存在,以至于李弘煜的存在都代表着耻辱和罪孽。
    刚怀上暻明时,宫里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恨不得将她除之后快,淑嫔都不敢回想那时候,她见识到人心的可怕,活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却依旧着了道儿,被人下了药导致早产,故而李弘煜身子一直有些弱便是那时候埋下的病根。
    初当人母,淑嫔心中满是害怕和恐慌,盯着那被襁褓布包裹着的孩子像是再看什么妖魔鬼怪,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耳朵不去听那刺耳的哭声,直到乳娘推开门进来替孩子喂了奶,才不至于让这孩子出生便死掉。
    当时乳娘好像说了很多话,淑嫔不记得了,仅仅回忆到的只有那句:娘娘,这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啊。
    淑嫔想:这不是她的孩子,这是罪恶的种子。
    她厌恶自己同时也厌恶着这个孩子,所以李弘煜年少时的日子过的并不算好,他母妃身份低微被其他皇子欺负了也只会忍着,因为淑嫔并不会为他出头,想要什么东西都得学会放弃,因为淑嫔说他不配,有点什么才能得到的也只是无视。
    母子俩关系并不好,但在李弘煜九岁那年,就在李汜准备进宫前不久,他意外坠湖,连太医都说性命垂危,淑嫔这才意识到这个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一声一声母妃都带着亲近,可自己却从未对他有一点关心疼爱。
    淑嫔在佛前跪了很久,许是上天听见了她的祈求,第五日时李弘煜从鬼门关醒了过来,心性却同之前相比变了许多,也再不小声的求着淑嫔抱抱自己,有心修补的母子亲情更是成了现在这般不冷不热的,他一下子长大很多,不同其他孩子那般闹腾,多了种产出年龄的沉稳,这些年越发让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像是一团浓墨,深不见底。
    母妃?
    李弘煜的声音好似从远处传来,让淑嫔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看着人轻笑了声,你难得进宫,我下厨做几道你爱吃的菜,用了再走吧。
    说罢便欲起身,被人摆手拒绝,不必,坐坐便走了,今日进宫是为了看望母妃,既已瞧过便不打扰母妃休息了。
    不打紧。淑嫔下意识便想让他多坐坐。
    谁料李弘煜摇了摇头拒绝,寒暄磕几句便打算离开,淑嫔扒着门框看着这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虽然不清楚,但隐约之间明白李弘煜是在做什么,故而更是胆战心惊,每日能做不过多诵一点经,多念一点佛,只望祈求上苍能佑她儿半分平安。
    宫门重重,光影交错。
    李弘煜穿过一扇扇宫门,这段路程他走过了无数次,在虚与实中,在过去和现在,在少时到中年,每一个方向和跨度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闭上眼,仰头用力吸了一口,寒气钻进鼻腔,激的心脏处传来刺痛,这痛感来的很突然却又凶猛,疼得眼前一黑,身子虚晃慌忙扶住墙这才稳住身子。
    王爷,您怎么了,奴才替您去寻太医。带路的太监慌的不行,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就要往太医院跑去,被李弘煜抬手止住。
    他弓着背弯腰,用手攥紧胸前的衣衫,眉头紧锁,堪堪咽下去口中的铁锈味,吞咽了几口唾沫,等这股心悸过去,方才哑声道:无事,老毛病罢了。
    后面的路是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慢悠悠的出了宫门,早早候在宫外的阿鲁远远瞧见,连忙迎了上来扶住面色苍白的李弘煜,眉头紧锁忧心问:主子可是哪儿不适?
    李弘煜没回话只是被人扶上马车,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几颗药丸强行咽了下去,缓了小一会儿,脸色渐渐多了几分血色,急促的呼吸也归于平静,他闭着眼调整状态,,阿鲁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去。
    还是唤大夫来瞧瞧吧。阿鲁犹豫着说。
    无事,李弘煜闭着眼出声,死不了,至少现在死不了,时候还没到。
    他说话有些时候阿鲁不大听得懂,却识趣的没去追问,抬手示意车夫驾车,车轮碾过地面留下道道车辙,两人身形随着马车行驶的频率来回摆动。
    交代下去的事办的如何了?李弘煜问。
    都按照您吩咐做了,派出去的人去了传回来的消息说川阳的确有一户人家是遣散出宫的太监,前不久才搬离了川阳往西去了,阿鲁回答,主子费尽心思寻这人可是有什么用意?
    闻言,李弘煜掀起眼帘看了人一眼,面上神情看不出喜怒,只听语气淡淡地问:你觉得这次梁王能熬过去吗?
    阿鲁不解其意,却还是垂着眸沉思,衡量利弊后道:皇上不处置梁王并非为了什么父子情深,他应当是查出端倪,明白这里面和东宫那边脱不了干系,若是梁王失了势,朝堂之上便是东宫独大,虽说还有瑞王,可郭平通远在边疆,太子若是真要撕破面皮拼个鱼死网破,瑞王不见得是太子对手,到时候就算郭平通拥兵回京,也早就尘埃落地了,无论于私于公,皇上都不会真的处置梁王。
    你现在汉话说的越发流畅了。李弘煜笑了笑。
    听见他的话,阿鲁挠了挠头。
    李弘煜掀开马车窗帘看了眼别在人流耸动的街道,又端坐了回去,左手食指敲击着右手指骨,缓缓道:你不了解皇上,皇上猜忌心重,野心越重的人越让他欣赏,却也越让他容不下,他不处置梁王无非是梁王所为并没有触及到他的逆鳞,梁王坐在这个位置能制衡东宫,可比掉下来有用多了,等风头过去随便使点手段便能起来,太子一派自然知晓皇上用意,故而才步步紧逼不留一点喘息,可正是这个趋势落在皇上眼中,倒成了清除异己结党营私,这狼子野心直接摆到明面上来说了,半分没有遮掩的意思,百官之前上奏请他严惩梁王,这无疑是在藐视天威,挑战皇权,是在逼他,君权神授,是最不容置喙的。
    那依主子所言?
    这个问题,李弘煜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好似自言自语般开口:世间万物,相依相存,自有定数,万事皆空,因果不空,万般不变,因缘不同,佛家都说信命,而我偏不信这命数。
    声音很轻,不仔细听听不真切,车轱辘声被街道上上的吆喝声盖过,穿过人群扬起了尘土,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季思从拐角出来时马车恰好驶过,他换下公服穿了件月白色的圆领袍,腰间系了条缠着金丝的黑色宫绦,罩了翡翠冠,手中把玩着扇子,摇扇勾唇时,自诩风流无双,君子端方,惹得路过的姑娘频频回头,待看人进了花楼只道又是个多情浪子,一脸惋惜的收回目光。
    他进了闻香阁都不用龟公带路,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推开门时屋里坐了两人,九娘和杜存孝。
    后者听见动静回身,瞧见他这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不觉有些窝火,冷声道:这好好的约我来这儿做甚?
    自然是有要事同你相商了,季思接过九娘递过来分茶水饮了口,随后轻摇扇子,抬了抬下巴打趣道:你怎脸色不佳,莫不是被这楼里姑娘占了便宜去?
    被喷这么一说,杜衡想到刚刚瞧见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面色有些愠怒作势便要离开。
    季思见好就收,连忙将人拦住,别别别,我说笑呢,寻你来是真有事儿,急事儿,
    杜衡坐了回去掀起眼帘问:何事?
    九娘,季思没应答,而是朝着一旁弹琴的女人弯了弯眉眼,有些温柔道:劳烦跑一趟,去拿两壶好酒来。
    这意思很明确,九娘在风月场所摸爬打滚多年,自然明白,娇嗔的抛了个媚眼起身出去,末了还不望将门合上。
    脚步声走远,季思这才收了笑意,沉声道:查的如何了?
    杜衡清楚他问的何事,神情有些凝重,想了想出声,七尾翎羽的雄鹰的确是西羌的标识,但和燕宇的标识却不同。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茶杯茶壶放在一旁腾出空位,随后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摊开。
    季思垂眸看了一眼,一张是自己交给杜衡的拓下来的标识,另外一张的标识同这个十分相似,不同的是嘴中并未衔着断羽,他拿在手中端详片刻,再次望向人。
    杜衡压低声音道:我查阅了不少古籍,西羌信奉雄鹰以雄鹰为瑞兽,雄鹰折尾在西羌人看来是在断人命数,这得是深仇大恨才会如此。
    你的意思是,想杀我这人同燕宇有仇?
    嗯,不仅有仇还是血海深仇。
    季思低头看着画上雄鹰分眼睛,眉头紧皱,一时之间却又不明白,自己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他抿紧唇,神色有些复杂。
    这人虽恨燕宇,却熟知西羌种种,那定然是西羌人,若说着西羌最恨燕宇之人,我倒是知晓一个,却也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谁?
    杜衡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西羌已薨的圣元太子,燕宜。
    燕宜?季思重复了一遍,脑中思绪转的很快,回想着关于西羌皇室的种种,难以置信的说:我记得应该是承德二年的事,皇上继位不久,西羌发生内乱,顺庆帝驾崩,次日南安王燕宇打着清君侧,灭外戚,收政权拥兵自重逼宫继位后,圣元太子燕宜于殿前被擒,事后便再没有燕宜下落了,传闻他已经死了那场政变中了。
    所以我才不说最不可能。
    季思听着他的话,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面,一脸若有所思,他明白杜衡的意思,种种线索浮出水面,那燕宜的确是最合适的人,可越是这般合适之人却又是最不可能,他沉思半晌,神情格外复杂。
    杜衡看了人一眼,从托盘中将倒扣的杯子翻了起来,抬眸道:咱们做个假设。
    说罢也不等季思接话,将其中一个杯子推了过去,自顾自的说:假设燕宜没死。
    话音落下,季思眼神暗了暗。
    毕竟没人真见过燕宜的尸首,他是死是活那都是有可能的,杜衡不急不慢的将后面的话说完,假设他没死,那他最想报仇的人一定是燕宇,他想杀了燕宇报仇也好,重新夺回一切也罢,可哪样的话与你有何关系?
    与季思有何关系?
    这个问题便是这段时间所有异常的最终答案。
    季思盯着面前的瓷杯,拿起两个放在桌面上瓷杯的一左一右,语气淡淡地说:假设燕宜还活着,那他最想杀的应该是燕宇,听闻西羌太子才思敏捷品行端正,做事必定得有十足把握,燕宇是一国之君他杀不了,所以韬光养晦才是上策,那在这场布局之中自然是容不下一点差错,他千方百计想杀我,自然是有了不得不杀我的理由......
    说到这儿,季思停了下来,指着右边的瓷杯,要嘛,我阻碍了他的复仇大业,要嘛......
    他指着另一个瓷杯抬眸笑了笑,我影响了他的复仇大业。
    这两句话乍一听是一样的,可细细品味却明白影响和阻碍之间的区别。
    杜衡摸着鼻子想了想,又将另一个瓷杯放在左边瓷杯的下面,你的存在影响了燕宜计划,那是不是说明你知道了一些他们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亦或者说你发现了什么?
    季思盯着这几个杯子看的十分认真,他撑着手握拳挡在唇边,双瞳倒映着桌面,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假设燕宜真的还活着,那他在暗季大人在明,两人之间毫无交际,又从哪儿结怨,就算季大人意外发现了燕宜的秘密,那他为何瞒着不上报,明明是大功一件这邀功的机会怎可能不要,他同燕宜也没什么私情,一个失权的敌国太子,一个不受宠的官员之子,二人可谓是素不相识,除非有什么地方是被季思忽视掉了。
    他思绪翻涌,将所有时间往前推了许多,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几个画面,昏暗的天,带血的尖刀,还有才在枯枝上发出的脚步声,画面很模糊,季思看不清人,只能勉强瞧见一些,他看见一个男人的嘴唇开开合合在无声的说些什么,视线渐渐上移还没等仔细看,便感觉头疼的厉害,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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