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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厌辞(4)

    苏悦柠顿时来了兴趣,也忘记自己正在气头上,耳朵凑过去,什么时候的事?
    林屿肆走在最前头,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手里的矿泉水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啪的一声后,陆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就前两天,我看见她在捡垃圾,准确来说,是在垃圾桶里找什么东西我本来以为她是个不怕脏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这妹妹捡完垃圾,站在水槽前差不多有五分钟,两只手差点被她搓到脱层皮就是不知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让一个有洁癖的人去翻垃圾桶。
    第5章 05 也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转学前几天,正好赶上换季大折扣,苏蓉带乔司月去商场挑了件修身连衣裙。
    乔司月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苏蓉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后,露出满意的笑容,导购见缝插针地说,你家姑娘身材真好,该瘦的地方瘦,该长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
    闻言苏蓉嘴角弧度大了些,下一秒眉心拧住,一巴掌拍在乔司月后背,把背给我挺直了。
    乔司月没应,走回试衣间,换上自己宽大的T恤衫。
    付完钱后,苏蓉又去童装区逛了逛,最后一无所获,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跟乔司月抱怨现在的童装有多贵。
    乔司月:那把我这件退了吧,给弟弟买。
    小弋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买太贵浪费钱。
    没几秒,苏蓉又说,这些年,我们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应该知道的等我们老了,弟弟就给你照顾了。
    乔司月偏头避开苏蓉直白的眼神,车窗降下,风迎面吹来,心头的压抑感得以减退。
    刚下公交,苏蓉忽然来了句,你这刘海是不是长了些?我记得每个学校都要仪表检查的。
    明明才刚盖过眉毛。
    苏蓉没给她拒绝的权利,二话不说带她去最近的理发店,理发师卡嚓一刀,刘海短了好几公分。
    回到家,乔司月把自己关进房间,拽住头发使劲往下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刘海看上去还真长了些。
    转学那天,乔崇文问邻居借来面包车,把乔司月送到学校。
    霖安中学离得不远,只不过早高峰路上拥堵,车在校门口前的十字路口停下时,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
    乌泱泱的人头把狭窄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乔崇文只好把车停在路边,一面说,下午放学后去老师办公室打个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乔司月解开安全带,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回去,乘公交车很方便的。
    那行,你自己路上小心点。
    乔司月默默点头,刚穿过马路,被乔崇文叫住。
    乔司月回头。
    车窗降下一半,乔崇文的脸匿在阴影里,有种说不出的深沉,这让她一阵害怕。
    上课注意力集中点,别老想东想西的,遇到什么不懂的就问。
    乔崇文一说完,乔司月脑袋里又蹦出他昨晚在饭桌上说的那句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把你塞进去的,这次别再让我们失望了。
    仿佛被针扎了下心脏,她艰难呼出一口气,轻声说,我知道了。
    教学楼的教师办公室还在修葺中,临时搬到行政楼,乔司月事先不知情,多走了一段冤枉路,见到班主任已经是早读铃响起后。
    盛薇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五官秀气,说话的语气平和温柔,我看过你初中到转学前的成绩,你的底子应该是不错的,就是高一的时候退步了些。
    她操弄着话术,尽可能地把伤人的事实用委婉的方式表现出来,但中间刻意的停顿还是出卖了她真正想问的问题:怎么会退步这么多名次?
    乔司月初中念的市重点,精英荟萃的地方,名次一直没跌下前五十。中考发挥稳定,除去体育分,文化成绩在全市排到前二十名,理所当然进了当地最好的高中,之后又被分到最好的班级。
    全校重点关注的班级,配的都是特级教师,用的教材是最难的,教学节奏也快,没有老师愿意为了一两个跟不上进度的学生刻意放缓节奏。
    乔司月思绪容易飘散,尤其上物理课,课后看了习题还是一知半解,但她从一开始就抱着进文科班的目标,理科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段没有必要的过场,也就没下苦工夫。
    渐渐的差距拉大,加上她有意无意地失分,在班级里的名次极速下滑,从年级十五退步成班级三十五。
    中规中矩的成绩,只能上个普通一本,距离乔崇文希望她靠取一所名牌大学的期待差了十万八千里。
    然而乔崇文只看到她的退步,下意识将此归咎为她的不上进,但那会他身陷失业困局自身难保,对她也只是口头批评几句,骂过后继续缩在他的犄角旮旯里自怨自艾。
    其实那一个半学期,算得上是乔司月最难捱的一段时光,可惜整个乔家笼罩在乔崇文失业的阴影里,她晦暗的情绪只能成为最不重要的一粒尘埃。
    藏在黑夜里,没有人察觉到它的特别。
    乔司月敛了敛神,避重就轻道:教学进度太快我有点跟不上。
    其实你三门主科和政史地的成绩都不错,就是理科那三门拖了后腿。盛薇将手搭在她肩上,轻轻一握,不过没关系,高二分科,你这成绩去文科实验班够了的。
    乔司月从来没担心过这事,听她安慰性质的语气,心里微微一暖,声线也不自觉放柔,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盛薇嗯一声,随后老生常谈地交代几句注意事项,说话时她的身体无意识地偏了几度,正对着乔司月。
    没有办公桌的阻挡,孕肚明显。
    乔司月一愣。
    察觉到她的走神,盛薇停顿几秒,顺着她的视线垂下头,心领神会道,要不要摸一下?
    乔司月犹豫会,小心翼翼地将手覆盖上去。
    感受到了吗?
    她摇头。
    盛薇笑起来,你还真是实诚,不像某些小兔崽子。
    话音刚落,盛薇口中的小兔崽子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哎哟喂,这是哪家的少爷,今天也有在茁壮成长哦。
    乔司月:
    声音很耳熟,她不自觉循声看去,突地一怔。
    盛薇哭笑不得,你当自己长了透视眼?
    陆钊露出一嘴白牙,需要什么透视眼?我可是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小少爷这蓬勃的生命力。
    你以为这么拍马屁,我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你这次又没交作业?非得让我挺着大肚子去家访?
    哪能啊?你不心疼你宝贝儿子,我还心疼我干弟弟,怎么舍得他让这千金之躯,纡尊降贵光临寒舍呢?
    行了少给我在这耍嘴皮子功夫,盛薇打断,手往乔司月的方向一指,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乔司月,你先带她去教室,我这还有事,得晚几分钟到。
    陆钊这才把注意力落在在乔司月身上,目光一滞,笑到直不起腰,半晌敬了个礼,遵命。
    盛薇警告性地瞪他眼,手指点了点书桌上的试卷,帮我把周考卷子带回教室。
    离开办公室的那一刻,乔司月呼出如释重负的气息。
    陆钊步子迈得大,没几秒工夫就把人甩在身后,快走到拐角,才想起有这么个人,见她慢吞吞的,索性倚在墙壁上等,等人走近,不偏不倚地对上女生喜庆的发型,没忍住又笑起来,你的刘海可爱欸。
    乔司月:
    等会,他多看了她几眼,忽然对这张脸有了印象,你是苏悦柠的朋友?
    名字很耳熟,乔司月花了三秒才想起,踟蹰过后,她微微点了下头。
    你剪了这么个刘海,一时半会还真没认出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迎面走来一高个男生,陆钊一把勾住他肩膀,上哪去?
    去食堂买个烧饼。一起不?
    行啊。
    陆钊刚应下,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完成,怎么说也是班主任亲自交代的任务,索性导游当到底,抬手往前一指,看到那栋楼了没?就灰白墙那个,标牌写着求是楼,我们教室在四楼,你认准六班就行。
    乔司月点头,没几秒陆钊折返回来,把试卷塞到她手上,嬉皮笑脸地说:这个麻烦你帮我带一下,作为感谢,回头我把我好兄弟的Q|Q号送给你。
    乔司月:
    她要这东西做什么?
    乔司月抱着试卷刚走出几步,听见陆钊在身后问道:下午的自修课,打篮球不?
    不去,我得好好学习。
    少给我来那套,你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地上过自修?
    那行。
    你能叫到几个人?
    不知道,到时候问问看。
    要是凑不齐人,我把阿肆也叫上。
    阿肆?
    乔司月脚步倏然慢下来,脑袋里的思绪翻涌。
    他也在这个学校吗?
    几年级?会和自己同班吗?
    这种念头刚冒出来,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乔司月魂不守舍地找到陆钊说的教室,大概是盛薇提前和班长打过招呼,班长这会已经在门口等着,热情同她打了声招呼后,将人领到座位旁。
    刚下课,班上没几个人,基本都在赶作业,唯独右后方靠窗的位置上,一男生趴在课桌上睡觉。
    有人走到他座位旁,敲敲他桌板,交作业了。
    男生被吵醒,换了个姿势,无处安放的长腿横在过道间,眼皮褶子被多压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困顿。
    过了好半会,他才直起身子,摁住后颈转动一圈,光影在他脸上明暗错落,唯独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黑沉,平静,仿佛能望到人心里去。
    他从抽屉里找出练习本,给。
    嗓音一如既往的低哑。
    乔司月心跳骤然加速,惊喜与无措交织在一起,咽喉被堵得严严实实,连声最简单的招呼也发不出。
    这时旁边有人热心地介绍,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学生,叫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林屿肆也抬头看过来。
    乔司月已经习惯观察别人的反应,一个细微的表情,或者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她总能揣测出千百种深层含义,然后从中挑选最为合理的解释。
    比如现在,他的眼睛正没什么情绪地停留在她身上,像在等一个无关紧要的回答。
    乔司月不知道该庆幸这蠢刘海没引起他的嘲弄或是嫌弃,还是为他如此平淡、看上去毫不在意的反应感到挫败。
    她垂下眼帘,声音轻飘飘的,乔司月。
    司月?一道不确定的声音插进来。
    乔司月回头,对上女生欣喜的脸。
    得知她就是新来的转校生后,苏悦柠嘴角的笑彻底收不住了。
    大课间铃声一响,乔司月就被苏悦柠拉去逛了遍学校的后花园。
    回来时,乔司月看见林屿肆正站在走廊上,不知道在和身旁的男生说着什么,眼角眉梢微微扬起。
    初夏的热气散在日光下,像层层暮霭,光影浮动间,男生的脸被衬得格外深邃清隽,普普通通的一件T恤,穿在他身上,气质斐然。
    乔司月毫不偏颇地认为,他是自己见过把校服穿得最干净好看的男生。
    见她突然停下,苏悦柠问:怎么了?
    乔司月摇头,没什么。
    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男生率先看过来,眼神慵懒随意,游离一瞬后,笔直地同她对上。
    乔司月的脑袋一片空白,紧接着看见他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本以为会是一次擦肩而过,可他却在她身前停下。
    周围人声鼎沸,显得男生不辨情绪的嗓音格外凉润,他就这样看着她,眼睛黑而深透。
    乔司月。
    乔司月记得很清楚,那天是2009年6月15日。
    也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多年以后,乔司月回忆起当天的情景,很多细枝末节早已被岁月的洪流冲刷得不成样子,唯独记得天气好到不像话,还有他逆光朝自己走来的身影,每一帧都格外清晰美好,反复撩拨着她心头那根原本已经生锈的琴弦,靡靡回音里融进了无数个乔司月。
    那时,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
    你好,林屿肆。
    第6章 06 是挺漂亮
    那天唱完K回小卖部后,林屿肆问叶晟兰最近有没有见到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拿着一张纸条来找她兑钱。
    叶晟兰不反对外孙早恋,反而在听见他这么说后喜上眉梢:你的桃花债终于要找上门了?
    林屿肆解释,上次零钱没找开,就让她下次再来。
    叶晟兰有些失望,靠在躺椅上,手里的蒲扇一摇一晃,随口说:兑钱的没有,倒有个小姑娘一连几天来买棒棒糖,这桶小草莓全被她买去了。
    林屿肆看过去,原先插满棒棒糖的货架已经空了大半,他哦一声,没再说话。
    林屿肆不确定叶晟兰说的那人是不是乔司月,但这不是他关心的点,手伸进口袋,一面说:上次欠你的钱
    叶晟兰是个仪式感极强的人,每天早上都会往他口袋里塞颗陈皮糖。林屿肆忘记这茬,找硬币的时候顺便把陈皮糖也掏了出来。
    抬眼见女生盯着自己手掌看,索性连糖一起递过去。
    乔司月愣愣接过。
    糖纸棱角锋利,但她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用力收紧手。
    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乔司月脑袋晕晕乎乎的,回座位没多久,课桌前围上几个人。
    头顶大片阴影倾轧而下,乔司月回过神,刚抬起头,有人便沉不住气,开门见山地问:新同学和林屿肆认识呀?
    说话这人是个圆脸女生,眼睛也是圆圆的,戴一副白框眼镜,乔司月总觉得在哪见过。
    乔司月正在斟酌合适的措辞,苏悦柠抢先说,关你什么事?
    一大早吃了火|药|桶,说话这么炸?张楠的语气也不太好。
    苏悦柠皮笑肉不笑的:只要还没到把你炸到灰飞烟灭的程度,就算好的。
    僵持差不多半分钟,旁边插进来一道没什么情绪的男嗓:能安静点吗?
    乔司月忍不住偏头看去,第一次不偏不倚地对上同桌的脸。
    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刘海快盖住眼睛,气质有些冷郁,握笔时,手背上的青筋崩起明显。
    张楠瞥见许岩桌上的试卷,神色不屑,我们说话都小声点,千万别影响到大学霸学习,毕竟千年老二这头衔也不容易保持住。
    乔司月心口莫名被刺了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哐当一声响,是桌椅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男生离开座位的背影。
    许岩离开后不久,围在乔司月座位旁的人跟着散了,苏悦柠一屁股坐到许岩位置上,刚才问你话那人叫张楠,是我们班出了名的八婆,也是沈一涵的狗腿,平时没少替沈一涵打探和林屿肆有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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