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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厌辞(14)

    小男生连忙点头附和, 然后问:唯一,我是你好朋友吗?
    乔惟弋没有纠正他错误的发音,拍拍胸脯保证道:当然啦。
    那我以后能娶你姐姐吗?
    乔惟弋一下子变脸,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友谊得先暂停一会,等我姐姐找到帅老公后,我们再当回朋友。
    乔司月忍俊不禁。
    路过一家小卖部, 乔惟弋仰头看她,姐姐,我能吃冰淇淋吗?
    乔司月点头,想吃什么自己挑吧。
    乔惟弋拿了两根大布丁,乔司月正要付钱,玻璃柜台上响起清脆的硬币碰撞声,姐姐, 我请你吃。
    乔司月愣了愣。
    乔惟弋把其中一根递过去,理所当然地说,你别不好意思啦,男人请女人吃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一双眼睛又亮又圆,闪烁着诚挚的光。
    乔司月发现,自从搬来明港后,乔惟弋对她的态度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小心翼翼。在方惠珍训斥她时,他也能像个小大人一样挺身而出。
    乔司月心微微一动,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大布丁,另一只手摸了摸他后脑勺。
    乔惟弋蹦蹦跳跳地在小院门口停下,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拍拍身侧的空位,姐姐你也坐。
    乔司月坐下,撕开包装,乔惟弋的手探过来,奶油布丁在半空轻轻一撞。
    他笑弯眼睛,手臂高高扬起,起司!
    乔司月没跟上他的脑回路,片刻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纠正道:是cheers!
    他一秒坐正身子,像模像样地跟学,但吐出来的还是那声起司。
    乔司月唇角没绷住。
    他又喊:起司!起司!起司!
    一道不确定的声音插进来,乔司月?
    乔司月下意识抬起头,对面的女生模样有些眼熟,但又叫不上名字。
    过了一会,她才将这张脸和某位初中同学的对上号。
    女生先开口:还真的是你啊,这么久不久,你好像变了不少,我差点没认出来。
    乔司月起身,是挺久的。
    女生对她的冷淡反应已经见怪不怪,昂了昂下巴,你住这?
    嗯。乔司月象征性地问了句:你来明港旅游?
    是呀,我们初中那几个玩的比较好的都来了。
    乔司月手指一紧,还有别人?
    女生想起什么,目光变得意味深长,陈帆也来了。
    出于好意,她多提醒了句:最近几天,你还是别出门了,特别是淮阳路那带,我们订的酒店就在那。
    人离开后没多久,邻居张婶的声音无缝衔接上,惠珍姐,你听说没,昨天晚上隔壁村一姑娘溺水死了,就死在咱这条初阳湖,早上捞起来的时候脸都给泡肿了。
    方惠珍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没有细问,而是抱怨了句:早就说得建个围栏,镇上就是不作为,这下好了,意外一个接着一个。
    哪是什么意外?人姑娘自己跳下去的!张婶叹了声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她这一跳一了百了,留下的人活受罪喽。
    谁说不是呢,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寻死?
    方惠珍搭腔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乔司月不自觉扭头看了眼,她正坐在板凳上拿鞋底,穿针引线的动作很熟练。
    乔司月右脚用力蹬了几下地,才恢复些知觉。
    乔司月以为这个话题只是老一辈茶余饭后的消遣,仅隔半小时,她再次从苏蓉和乔崇文嘴巴里听到。
    分不清是不是刻意的试探,但逃不开说教的本质。
    这天晚上,乔司月梦见了一个诡异的场景。
    是个大晴天,水面波光粼粼,一眨眼的工夫,湖面漾开大片涟漪,惨白的手伸出来,然后是乌黑的脑袋。
    她背对着自己,大声求救。
    没多久,苏蓉和方惠珍也出现在画面里,她们的目光转过来,轻飘飘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踏在柔软的草地上。
    从她身后路过。
    乔司月猛地回头,求救的女生已经变成失重的充气娃娃,在湖面上来回飘荡。
    风起,尸体被带过来。
    那张脸完好无损,和自己的别无二样。
    乔司月被生生吓醒。
    乔司月的预感一直很准,距离上次梦到类似的画面,还是在得知夏萱去世消息的前一天。
    不祥的预感一天天加重,她属于易瘦体质,加上胃口不好,体重掉得很快,脸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跟着消失,下颌线条又明显不少。
    赵毅关心了句:是不是竞赛压力太大了?
    乔司月:可能是最近没睡好。
    你没问题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他半开玩笑地说,为了竞赛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到时候我也不好意思跟你爸妈交代。
    乔司月干巴巴地笑了下,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
    估计是赵毅和盛薇说了些什么,第二天上午盛薇打来电话,摸着肚子说,宝宝乖,先和你的司月姐姐打声招呼。
    乔司月眼角眉梢的笑意漫开。
    之后,盛薇又和她聊了很多轻松的话题,就在乔司月快把陈帆这个名字抛之脑后的时候,一道耳熟的声线不带征兆地侵入耳膜。
    乔司月。
    乔司月全身上下的血液倏然凝固住,低垂的视线里,看见自己搭在玻璃柜台边角的右手无意识地一紧。
    她垂下手,左手用力捂住右手,试图把残留的余热引渡到冰冷的肌肤上,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时间在沉默里显得格外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司月感觉头顶飘来一阵凉飕飕的气息。
    是得意,还是嘲讽,她一时间没分辨出。
    总之是不怀好意的。
    陈帆挑眉说:真巧。
    旁边一戴着银白色耳钉的男生出声问:认识啊?
    陈帆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吊儿郎当的笑挂在嘴边,初中同学,哦还是高一同桌。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嘴角的笑大了些,有意无意地加上一句,说起来也好笑,有天早上我到学校,我那班主任告诉我同桌没了,我当时还以为这人英年早逝了,结果一打听,才知道人转学了。
    他目光火辣辣的,乔司月想忽视都难。
    她抬起头,迎上陈帆的眼睛,不买东西就别挡路。
    陈帆嗤了声,顾客是上帝,你们老板知道你这态度吗?
    乔司月指甲嵌进皮肉,但她完全感受不到痛意,先管好你自己。
    这六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僵持的氛围很快被打破。
    麻烦让让。男生嗓音里刻着生人勿进的冷漠,声线很熟悉。
    陈帆像是没听到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男生也不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两个人僵持着,谁也没挪开脚。
    他个子高了陈帆差不多半个头,从乔司月的角度,恰好能看清这人的长相。
    脸很瘦,两颊微微凹陷,嘴唇也没多少血色,带点病态的憔悴。
    今天罕见地没戴眼镜,眼型狭长,眼窝比常人要深些,渗出刻骨铭心的冷意。
    是许岩。
    不结账吗?许岩绕过陈帆,指间夹着一个打火机,轻轻放在柜台上。
    那双手很白,手指长而直,骨节凸起明显,像冬日光秃秃的枝干,细瘦嶙峋。
    被白炽灯光一罩,有种恐怖片的即视感,但在这一刻,成了乔司月的救命稻草。
    结的。她手指终于恢复知觉,拿起机器扫了下二维码,一共
    许岩冷不丁打断:再来包黄鹤楼。
    乔司月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从玻璃柜里拿出一包烟,扫码后报了个价格。
    陈帆视线在他俩身上打转,勾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和耳钉男一起离开。
    乔司月心跳恢复到正常节奏,眼睛落回到许岩身上。
    他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但乔司月还没有自恋到他是在帮自己。
    出于礼貌和感激,她道了声谢。
    许岩没应,拿上烟跟打火机就往外走。
    乔司月目光跟着他走了会,注意到他后背上的一道颜料印子,又愣了愣。
    超市一下子安静下来,乔司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陈帆,过去的记忆像走马灯似的浮现出来。
    最开始陈帆是揪她的辫子、在后背贴各种各样的纸条,之后才发展成暴力。
    这种暴力有时体现在陈帆强行将自己和校门口的老乞丐配对,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也可以是体育课上用篮球砸她脑袋,事后又装作不小心,跟她道歉。
    乔司月没将这种低俗趣味放在心上,直到某天偶然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今天又换了个书包,紫色的,还带点亮片,跟人一样,骚死了。
    我看她不是长得挺乖。
    这人的声音乔司月没听出来,正准备走,陈帆不怀好意的嗓音混在穿堂风里,撞得乔司月耳膜生疼。
    前几天我还看到她跟一男的去看电影,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就差没黏在一起。
    他嘲讽般地笑了声,谁知道看完电影后,有没有去开房这种看上去越乖的人,没准骨子里越浪。
    乔司月终于意识到陈帆口中骚死了的人是自己。至于他说的男生,是大自己三岁的表哥。
    班上有几个人特别热衷于给别人组情侣关系,乔司月和陈帆成了他们口中的一对。
    乔司月只觉得反感,忍无可忍:能别恶心我吗?
    这话恰好被陈帆听到,他倚在门边,笑得一脸深意,然后开始变本加厉的行径。
    那时候乔崇文还没有被辞退,苏蓉也能察觉到乔司月的情绪起伏。
    乔司月做足心理建设,准备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苏蓉。不巧,那天晚上苏蓉要加班。
    乔惟弋缠着要让她陪他一起玩,乔司月耐心告磬,也不管他听不听的懂,沉着声音说:你不要随便耍脾气了,以后会被人欺负的。
    方惠珍走过来,恶语相向:要死你先死。
    乔司月把记忆往回倒,确认自己刚才话里没有提到过任何关于死的字眼后,心里产生了一霎的迷茫
    方惠珍就这么讨厌她吗?
    隔天,乔司月把方惠珍说过的话转述给苏蓉。
    那会乔司月正坐在苏蓉的电瓶车后座,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
    沉默几秒,苏蓉目视前方,用平稳的声线回应女儿此刻的脆弱,你奶奶就这脾气,你别和她计较。
    晚上八点,头顶的天黑沉沉的,乔司月仰着脑袋,眼底融不进一丝光亮。
    我知道了。
    回程的路上,乔司月把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一句句地嚼碎,再咽回肚子里。
    她怕的不是苏蓉知道在学校发生的那些事情后,依旧保持着漠不关心的态度,而是怕苏蓉再来一句你们还小,有些事情闹着玩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中考结束,乔司月有了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会和陈帆分在同一个班。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坏学生,乔司月的处境也不至于如此艰难,可偏偏他在老师面前是家境、学习都优越的天之骄子。
    她抵抗过,求救过,也为自己据理力争过,但没有人相信她的说辞。
    得知她去找老师后,陈帆收敛过一阵,没多久变得肆无忌惮。
    自修课上,他掏出手机放在课桌底下。
    喂,我这有好东西,给你看看。
    乔司月没理他,但余光瞥到了屏幕里白花花的□□,交缠在一起,生|殖|器不带遮掩地暴露在空气里。
    这一幕恰好被斜后方的班长看到。
    课后,他拿笔戳了戳乔司月的背,你去和老师说吧。
    电扇开着,风力也不小,乔司月额头还是渗出薄薄的一层汗,她抬起手用手背拂去,在砰砰的心跳声里,听见自己说,你能帮我去说说吗?
    乔司月不知道他是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恳求,还是故意装不知情,这段插曲就像她黏在肌肤上的汗液,随手一擦,了无痕迹。
    但乔司月不怨他,毕竟他没有任何义务替自己的怯懦买单。
    直到有天,陈帆的手落在她大腿上,隐隐有向上滑动的趋势。
    乔司月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如何生出的勇气,众目睽睽之下,抄起桌角的保温杯就往他脑袋上砸。
    头破血流。
    但这事最终不了了之。
    后来乔司月才知道,她之所以能不被处分,是陈帆在背后替她求情
    我们闹着玩的,可能是我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她才动手的。
    都是同学,没必要闹大。
    这事传出去,对她一女生影响不好。
    高一开学差不多两个月,家里就出事了。那会乔司月已经瘦到脱相,上秤一称,只有七十出头。
    乔崇文和苏蓉为家里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三天两头不着家,唯一察觉到她异样的是小九岁的弟弟乔惟弋。
    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童言无忌,但也最容易引起大人的关注,苏蓉立刻带乔司月去医院做检查,医生却建议他们去精神科看看。
    苏蓉和乔崇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到家后也没有缓过来。
    年纪轻轻的,什么苦都没吃过,比起我们那时候,她已经够幸福了,要什么就给她什么,怎么会染上什么抑郁症。
    说不担心是假的,苏蓉提议,以防万一,还是去看看。
    乔崇文垂着头,两手搭在膝盖上,还没说什么,方惠珍抢先说:看什么看,精神病传出去多难听。
    那天之后,乔司月就算再没有胃口,也会强迫自己咽下几口饭菜。放学后故意不回家,去书店看那些苏蓉瞧不上眼的言情小说。
    但虚拟世界并不比现实来得轻松,小说里到处充斥着早恋、校园暴力、不合时宜的性
    乔司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青春总是那么伤痛又脆弱?还是说这是每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
    这些问题乔司月一直没得到答案,她只知道,陈帆做的这些事情让她很不舒服,甚至引起了心理生理的双重性厌恶,到最后全部成为羞于唇齿、见不得光的秘密。
    乔司月走到屋外的水槽前,拧开水龙头,狠狠往脸上滋了把。
    隐约听到一声喵呜,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循声看去。
    是之前差点被她撞伤的小花猫,这些天,乔司月见到它不少回,每次她都会拿小面包或者火腿肠放在花坛边,等它来吃。
    乔司月关掉水龙头,回超市刷了根火腿肠,撕开外包装,小心翼翼地递到它身前。
    它没动,琥珀色的眼睛带着怯生生的乖巧,过了近半分钟,才敢往前挪一小步,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突然的靠近,让乔司月呼吸一滞,条件反射般地想往后退,动作太急没站稳,跌坐在地,手里的火腿肠也掉了下来。
    小猫的胆子却变大了些,在她脚边停下,伸出爪子碰了碰火腿肠。
    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乔司月没有回头,只觉得覆在后背的阴影在不断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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