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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15)

    沈叙看看我,又看看周屿焕,眼神换了几次,好像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最后,她讥讽地笑了笑,站在我跟周屿焕中间,像是想从这里走过去。
    我没动,周屿焕动了。
    这次,他没拉我后领,而是用右手掌背,推我左侧胳膊,这么轻轻一划,把我跟沈叙隔开了一段距离。
    然后他顺着我这边往里走。
    我把书包放在座位上,周屿焕在吧台点了两杯黑咖后,也走了过来。从我的方向正好能看见门口,沈叙还站在那里,她甚至还调整了位置,正对着我们。
    我盯着她看的时候,也有人盯着我看,我回视,他说:你有这闲工夫?
    我连忙把书包打开,翻出了数学书,把不会做的题推在他面前。他用食指把草稿纸移了过去,手指纤长,没有任何装饰,曲指捏笔的时候,指关节对准了我,莫名有种性张力。
    我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走神得这么明显,他一下就看了出来,把笔放下,没先教我解题,罚我把这些题抄五十遍。
    不会吧。
    六十。
    别。
    七十。
    我早就知道,我终究会被强势给捆死。
    我老老实实抄到四十遍,往四十一遍起头的时候,店里响起了圣诞歌,有个店员扮的圣诞老人走了出来,介绍即将开始的抽盲盒规则,我惊觉:今晚平安夜!
    他看着我的笔在本子上划出几道歪歪扭扭的痕迹,没耐心让我回神,也不打算把罚数增加,把目光移向我的眼睛,一句话没说。
    很管用。
    我抄完七十遍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的解题思路全部写了出来,一个个公式连同圣诞歌一起撞到我的脑海里。
    他问我懂了吗,我说懂了。
    他带我去抽盲盒,我看中了一个戴鹿角的圣诞老人,但我运气一直很差,抽到的几率低于百分之七。
    不一会儿沈叙又进来了,身旁跟着一个姑娘,她们在我们身后排队,那个姑娘小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周屿焕侧头看了一眼,然后他跟沈叙走了出去。
    那个姑娘抬起手机,又迅速落下,两个拇指不停地动,还时不时地笑。我朝她伸手,她把手机收起来,干嘛?
    你拍我。
    你把自己当明星了?
    我按住她的肩膀,她往后退,你干嘛!
    后面是墙,她无处可退的时候开始推我胳膊,我抓住她的手,叠在她的胸口,她一下没挣开,我趁机把她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没锁屏,照片发到了一个小群里,刚过去一分钟,咀嚼的话就铺天盖地地刷来。
    原来暴力不止存在于现实生活,网络里动动手指,就可以给别人安排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他们说我是小三。
    话语越来越激烈,也许现在他们已经把图片保存好,发往各自的小群里,不出半天,大家都会讨论着,这个叫温锁的人,在这段感情中处于什么位置。
    我把图片撤回。
    群里出现了一连串的问号,屏幕很快被为什么撤回覆盖,那个姑娘过来抢手机,与此同时周屿焕跟沈叙回来了,他问我还玩不玩,我说我回家了。
    信息时代,所有速度都很快,我把早晨学到的知识复习一遍的过程,我妈回来了,她把包蹭地一下甩到沙发上,拿起柜子上的一个陶瓷玩偶朝我扔。
    没扔中,玩偶在我身后裂开,这更加剧了她的脾气,她抄起一根柳条朝我身上打。睡衣挡了一些阻力,她顿了一会儿,抽中我的脖子。
    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蔓延出来,她吼:你长本事了!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说你!
    我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血把我的掌心浸湿。
    你非要掺和一脚,他们两个明年就要订婚了你知道吗,现在倒好,那么一顶帽子往你头上扣,你让我这生意怎么做?
    余音很重,我的耳膜发鼓。她通常发这么大的脾气原因并不单一,不是公司出了问题,就是跟我爸的财产分割闹了矛盾。
    她把气都撒在我身上,冲着我歇斯底里地吼了一会儿,啪地关上了门。客厅很乱,我把陶瓷碎渣扫起来,到卧室,检查了一下伤口。
    很长的一条,我随便用纸擦了擦,等血不流的时候,我换了件睡衣,拿起数学书开始钻下一题。
    用了几个解法没算出来,给周屿焕发了消息,问他睡了没,他说没,我拍照把题目发给他,他给我打了视频。
    接通的时候,我重新拿了一个草稿本,又给笔换了笔芯,让他讲题,他没吱声。
    我看着屏幕,他好像在外面,那头有点吵,他朋友拍了下他肩膀,问他夜宵吃什么。他回不吃,又问我怎么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穿的是圆领睡衣,我妈用柳条打的那一下,清楚地印在我的脖子上。
    我说没事,把镜头调转,屏幕上出现了那道题,要加辅助线吗?
    他看了一会儿,不用,你在家?
    嗯。
    那等会儿说。
    他把视频挂了,我以为他那边忙,但半个小时后他让我开门,我问他:哪儿的门?
    小区楼下。
    别摁门铃,我妈在家。
    知道。
    我去楼下给他解了门禁,他手里拎着一袋药,递给我,会擦吗?
    不太会。
    那上去还是出去。
    他的车在外面,我妈在上面,我选择出去。
    我只披了一件开衫,外面的风很冷,上了他的车我就把暖气开到最大,他把药拿了出来,让我抬头。
    我抬了。
    他捏着棉球,皱眉,再抬。
    我又往上抬了一点点,他拿着棉球左右不满意,干脆自己上手,拇指扣住我的下巴,另外四指压在我的脖子上。他的拇指慢慢往上挑,我的下巴不由得往上,脖子处的伤口拉长着,碘伏往下流。
    我怕滴到衣服上,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拇指用力,不满地啧了一声,然后掌根压住我的脖子。
    这只是为了更好地固定伤口的位置,起先我们俩都没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是怎样的,直到碘伏沾到最深的那处伤口,我疼得抓着他的手腕。
    他手腕的骨头磕着我的掌心,我后背抵住车门,能闻到他指尖的烟草味。他换了个棉球,沾了药粉,我让他轻点,疼。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脖子上的胀痛感消退了些,我才体会到这句话以及这个姿势的暧昧,关键是妈的,我还咽口水了。
    口水下咽的动作划过他的掌心,两秒,他回过神,你就这么跟你妈过?
    我爸也不要我。
    去你外婆那里。
    外婆要照顾外公,而且养我要花很多钱。
    他把药粉上完,漫不经心地问:多少钱?
    很多很多。
    这么难养的。
    所以我妈时不时就会生气,她很爱钱。
    我妈也爱钱,但她不会生气。他把废弃垃圾扔袋子里,问我,还有哪里?
    我把脚伸了出来,他说:你妈打你这儿?
    不是,我剪脚指甲剪破了。
    我没打算让他帮这个忙,伸手要他手里的棉球,他抽出一根,沾了碘伏,擦在伤口上,然后在上面贴了张创可贴。
    再然后,他在我掌心放了一个盲盒,里面是一个戴鹿角的圣诞老人。
    第20章 沈叙
    圣诞节那天,我跟姜敏约好了,去两条街外的咖啡馆抽圣诞盲盒。我在那里等了很久,她说堵车最起码一个小时后才能到,我觉得里面太闷,就准备去外面走走。
    然后就在门口看见了他们。
    我看了眼温锁头发的颜色和长度,跟我在周屿焕车上发现的那根一模一样。
    我本想横在他们中间,让周屿焕给我一个说法,可他带着温锁走进去了。我在门外撑了十分钟,最终熬不过,去路口等姜敏。
    见面的时候,姜敏见我状态不好,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跟周屿焕的感情出现了问题。她十分惊讶,怎么回事,是吵架了?
    不是,分手。
    啊?她提高了声音,这么严重,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谈得好好的人突然分手,能是怎么回事。
    生意问题?家长阻拦?她眼睛突然睁得很大,第三者插足?
    我没给出任何回应,但我知道我的沉默会把她往哪个方向引,她连问了两遍真的假的,我让她别问了。
    她显然已经认定了,连忙在群里发了一大串,这个消息很快发酵起来,大家都在问那个第三者是谁,姜敏说抓住她会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我又跟她回到了那家咖啡店,他们在抽盲盒,我们排在他们后面,姜敏小声问我:她就是那个小三?
    门开门合,周围并不安静,但周屿焕还是听见了。他回头看我一眼,我胳膊肘碰了姜敏一下,示意她别出声。
    姜敏看不懂局势,有些气愤,那你去找她算账啊!
    我埋怨死姜敏了。周屿焕已经朝我看,他那眼神,完全把这前因后果推断出来了,下巴朝一旁抬了抬,我跟在他身后。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他看着姜敏,她是你朋友?
    这样的局面,只要我跟姜敏沾了关系,即使他不知道我是主谋,那我也间接成了帮凶。
    所以我回:不熟的。
    没几秒手机响了起来,我一开始没理,可是响声越来越密集,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姜敏往群里发了一张照片,配文:【插足者真面目!】
    赵栗艾特了我:【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啊?】
    消息噼里啪啦地响,我的手都被震麻了,这一句句抨击的话,我看了都觉得有些过,我想让他们别说了,但手指刚碰到键盘,一道微弱的呼吸就从我头顶上方扑下来。
    我的呼吸一下子被堵,迅速按锁屏,但他的表情显然是已经看到了,他们是你朋友?
    他换了一种语气,很硬,让我不得不考虑要是这件事再发酵下去,他会不会用我们分手的真相取代热度。
    周屿焕,你别对我这么凶,我没这么说,是他们乱猜的。
    他没立即作出回应,而是朝手机屏幕上轻飘飘地一瞥,页面上停留的话,让我脱不了干系。
    姜敏她喜欢乱猜,我跟她说清楚。我点进群,发现照片被撤回了。
    我顿了几秒,把手机给他看,你看,我让姜敏撤回了。
    他这时才有了跟我说话的兴趣,你把尾收清爽一点,让她干干净净地跨个年。
    我无法再保持情绪的平衡,你这么关心她干什么,你跟她什么关系!
    你跟焦穆什么关系?
    他真行。
    他这时候拿这话来堵我。
    我一个字发不出来。他已经往回走,我跟了上去,看见温锁手里扣着姜敏的手机,姜敏在她面前不耐烦地说些什么,说到她火,pia地一下把手机摁在姜敏肩膀,真厉害。
    她说。
    周屿焕的步子停在三米以外,我也紧跟着止步。
    你们这个群,你们这帮朋友。
    手机又响,屏幕已经被一圈为什么撤回盖住,赵栗又问:【沈叙现在什么情况?】
    姜敏的手机同样有反应,温锁扫了屏幕一眼,侧头,那股子找姜敏算账的劲儿消了,把矛头对准我,眼底藏着的不爽与报复,我看得一清二楚。
    她从小就是这样的人,住院那会儿明目张胆地反驳,洗手间里跟宗闲的对峙,无一不表明她就是个带刺儿的人。对我的态度,也仅仅是因为周屿焕的关系,礼貌地叫我一声嫂子。
    现在这层关系没了,她的獠牙又露了出来,可是她在周屿焕面前装什么装!
    我走神的时候,姜敏趁机把手机夺过去。
    他问她还要不要玩,她说想回家。
    她走了之后,他站在那里,抽了很久的盲盒。
    一个又一个,打开又放下,他身旁的台子上几乎摆满了,按钮的声音啪嗒啪嗒地响,我的眼眶很快模糊,因为我知道他在找什么。
    .
    当晚,我妈请了几个阿姨到我家,是之前家长圈的核心人物,我跟周家断了关系后,她想巩固一下第二阶梯的势力,抱团行动总比单枪匹马要简单得多。
    他们带了各自的孩子,其他人倒是挺客气,宗闲又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样子,半躺在我家沙发上就玩起了游戏。
    大人们已经学会了无视她,有个阿姨拉着我到一旁聊天,说我长高了,越来越漂亮。我道了谢,她左右打量我,又朝我妈招手,叙叙这么优秀,那个周家少爷怎么就突然退婚了,这种事对女孩子影响很不好的,他家也真是的,做事这么不周到。
    我妈适当挤出几分委屈来,谁说不是呢,眼看不到半年了,突然给我们家这样的打击,况且我们叙叙毕竟是女方,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除了当事人之外,没人知道我跟周屿焕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把一切骂名都包揽了过去,惹得家长圈里的人对他的好感直线下降。
    聚在这里的阿姨越来越多,他们纷纷讨伐着周屿焕,宗闲母亲朝这边看了一眼,我妈立即换了语气:算了算了,都过去了。
    就是可惜啊,这两人多般配啊,除了你们叙叙,谁还能配得上周家。
    夸耀的话还在耳边,可是别人看起来势均力敌的爱情,我得花多少功夫才能赶上,而且壳子还是虚的,一推就倒。
    为了继续扮演她们口中的角色,我全程跟进,替她们端茶倒水。等聚会进入休息阶段时,我回了房间,发现衣柜被动了,连忙跑出去,妈,我那件大衣呢!
    她在洗手间,责怪地看了我一眼,这么大声音干什么,急急燥燥的。
    我那件大衣,在我衣柜里的那件。
    她脸上有一种找了麻烦的神色,宗闲感觉冷,我拿去给她穿了。
    我迅速跑到沙发旁,没有宗闲的身影,我跑了几个地方,在阳台看见了她。她嚼着口香糖,坐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
    我说我给你换件衣服。
    她侧头看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耳环,没想到啊,贼喊捉贼呢。
    我的冷汗一下冒了出来,我迅速盘点了利弊。
    这件事曝光可以让温锁有效地远离周屿焕,但我同样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我还没做好在家长圈里被抨击得体无完肤的准备。
    不止我。我说,还有你哥,他知道这事,但他选择保我。
    她一脸不信,我哥会做这种事?
    那你去问。我心一横,你是不知道你哥当年多喜欢我,他舍不得我去道歉,他让我把耳环藏起来,但你敢问吗,他这样的人,你问了是想戳他脊梁骨,还是想看他跟我一起被骂!
    我笃定宗闲不会去问,她对她哥比对她弟还要好。没一会儿她把耳环塞口袋里,把大衣还我,晦气。
    我俩走到外面的时候,大人们讨论起明晚的圣诞节怎么过,宗闲母亲看见了她,说:明晚这里还有个聚会,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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