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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16)

    明晚我要跟我哥过圣诞节。
    在哪儿?
    还能哪儿,老杜家呗。
    家只是给父母的说辞,真正的地方她不会透露的。我向圈内人打听了一番,听说他们在酒吧包了一个场,里面人很多,朋友带朋友,大家都知道我跟周屿焕是什么关系,前女友这个身份在这种娱乐场所显得很敏感,我要跟其中一个朋友过来的时候,她曾隐晦地暗示我要问一下周屿焕的意见。
    得到的回答是:他说随便。
    我五味杂陈。
    里面很热,灯光不停地闪,他那帮二代朋友个顶个地会玩儿,他在这样的朋友圈里算是清流,女朋友至今只谈过一个,不搞暧昧不广撒网,失去之后我才发现,他拥有这么多的资源,完全可以不吊死在我这棵树上的。
    他站在主场中心,跟几个朋友说话,手里拿着一杯酒,其中一个朋友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女生,跟他说了些什么。那种暗示连我一个女生都能看懂。
    我怕他答应。
    音乐发震,我揉了揉耳朵,准备往他走。这时左边突然传来一阵笑,宗闲那个疯子盘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色子,对着温锁下注。
    赌注是桌面上一排的酒。
    温锁朝周围看了一眼,没找到她想找的人,微微站了起来,在某一处聚焦,灯光暧昧,人声不停,她看着周屿焕,很明显的求救信号。
    他身旁的那个人还在不遗余力地推销着不远处的几个女生,他摇了头,把酒杯放在一旁,朝这儿走。
    我的心脏猛地被掐住。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温锁身后停下,他的右手还夹着烟,压在她手上,扣着色子,宗闲的腿猛地往前蹭,这不公平!
    她不能喝。
    她酒量超好。
    你玩不玩?
    宗闲站了起来,一副不服但又想玩的样子,玩,她输了你喝。
    他把另一只手搭在台面上,行。
    接着他们交叠的手动了起来,我能听见在鼎沸的夜场里,色子的撞击声,他们混在一起的呼吸声,她问他能不能赢,他说能。
    宗闲摇了两下没了信心,哥,真不带这样的。
    开了。
    他赢。
    她高兴地拍了下桌子,回头看他,他就在她咫尺的地方,这个姿势,只要他低头,他们就能亲在一起。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感觉快疯了。这么多年,我从未看见他对除我以外的女孩子这么亲密过。
    我忍不住跑了过去,我想让温锁亲眼看看,她的存在只不过是周屿焕对我的报复,像他那晚撞毁焦穆的车子一样,他肯定也要用一个替身来摧毁我。
    我来到他身边,喊他的名字,那一圈的人都停了,朝我们看,他问:怎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
    没拒绝也给我甩脸色,但这两个字对我的打击就够了,他明知道我要跟他讲什么话。
    周屿焕,我们去那边行吗?
    宗闲愿赌服输,喝完了一瓶酒指着周屿焕,说再来一局。而后才后知后觉地看见我,扫兴地耸耸肩,那你去忙,我跟她玩儿。
    她把色子盖起来推到温锁面前,这个局势,舍弃性太明显,那边的人也不玩了,都聚过来,明着说看看谁的技术高,暗着肯定拿我跟温锁作对比。
    我讨厌被人这么打量,想开口说算了的时候,周屿焕出了声,喝醉怎么回?
    老杜背我!
    你滚!
    角落里有个人没凑过来,他在那打游戏,听宗闲这么说,头也不转地回。
    大家的注意力又定在色子上。
    因为结果已经出来了。
    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挺到结束,一行人往外走,他跟温锁有些距离,温锁被宗闲拉着,他跟几个朋友在聊天。
    到门口的时候,宗闲开始发酒疯了,指着温锁说:我以后不叫你小偷了,我叫你可怜虫,你真可怜,你知不知道......
    我快走了几步,差点就出声阻止她,但她停了,她看了眼周屿焕,对嘴巴比了个叉。
    她不会说出来的,她把我卖了就相当于把她哥卖了。
    温锁问她什么意思,她把那个叉挪开,下次找个我哥不在的地方,我俩单挑。她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就现在吧,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你还是先滚回家吧。
    在她拉着温锁胳膊的时候,周屿焕拉住了温锁的后领,轻轻一捞,把她带到自己身边。
    圣诞夜的风比以往都要冷,她戴着一条红格子围巾,包住了头发和脸,鼻尖有些红,这个晚上她的话并不多,但却让人忽略不了她的存在。
    我想到了我妈那句话,温锁也长大了。她从那个人人鄙弃的时代,一跃成为青春堆里拔尖的花。
    甚至她被传插足的时候,还有一部分因为她那张脸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可是她永远都不知道周屿焕的心思。
    他只是在补偿。
    我藏起耳环的那年,她初三,人生从那时起发生了断层,他帮我隐瞒,就相当于推波助力了。
    他是个欠债就要还的人,所有的一切,在有女朋友的时候是不能做的,太过暧昧,他做什么事都不会给人留话柄,所以跟我分了之后他就开始弥补。
    这并不是爱情。
    第21章 温锁
    没几天,流言蜚语消失了,我妈并没有因为这个对我有好脸色。吃饭的时候,我俩各坐在餐桌的一角,没有交流。
    等吃完,她瞥了我一眼,说我头发太乱,衣服太皱,桌面不干净,我把桌面上的面包渣捻起来,吃掉,她猛地拍了下桌子。
    你搞什么?
    又不脏。
    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儿的样子,你看看人家沈叙,我不要求你一模一样,你至少学个五六分行不行?
    这时门铃响,她烦躁地叹了口气,去开,对着门口骂了一会儿,我爸走了进来。
    他刚跟我打完招呼,我妈就推了他一把,公司赚钱知道回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你踏入杭州一步。
    我回来是因为股份要整合,米米成年了,我把我的那份转给她。
    转给她干什么,她一个孩子要这么多钱干嘛!
    听你说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总得给她留点嫁妆。
    你成天为这个考虑为那个考虑,就是把我抛开了,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冲我爸扔了一个杯子,我往衣柜里躲。
    他们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我妈说:温锁的钱还不是你的钱,你们姓温的没一个好东西,钱落她手里浪费,落你手里你就拿去养那些贱人!
    孩子还在家呢,别一口一个贱人的。
    你自己敢做还怕我说啊,别每次一提到这事儿就转移话题,温锁就是遗传你这副窝囊样,你看她能做成什么,学习不行,才艺不行,逼她学点新东西像让她去死一样,我但凡有个儿子也不至于被别人笑话!
    女儿怎么了,她只要健康活着不就挺好的。
    女儿就是没用!她三岁那年我把她扔进河里你为什么要把她捞上来!捞上来又不养,还不是成为我的累赘!
    我摁在膝盖上的手猛地缩紧。
    胸口闷,这次眩晕的速度比以往都快,我在口袋里找药,但最近日子显然过得太舒心了,我连药都忘记放在哪儿了。
    我把自己蜷缩起来,牙齿磕着膝盖,有些喘过不气来,我开始掐脖子,刚结痂的伤口猛地刺痛,血腥味传了出来。
    衣柜空间狭小,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掏出手机,给周屿焕发了很多个小点。
    我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
    我很难受。
    他回我一个问号,我继续发,他打电话过来。
    屏幕上已经全是我的眼泪,我按了好几遍接听才有反应,周屿焕,我不想学了。
    怎么了?
    我做什么都不行。
    你哭了?
    他这么一问我更想哭,他听我哭了五分钟,问:要不要出来?
    你在哪儿?
    十分钟可以到你家。
    我下去等你。
    我把衣柜门打开,花瓶摔碎的声音就清晰地传来,他没问,他知道我家什么情况。
    我塞了颗药,又洗了把脸,我爸跟我妈已经吵到了最高峰,我爸说出去住,然后响起了摔门声,我妈平静了一会儿,让我赶紧收拾,等下要去外婆家。
    通话还在继续,他听见了,问我意见:怎么说?
    我想你来。
    那开扩音。
    我把手机放桌面上,摁了扩音键,他叫了声阿姨,我妈眉头皱得很深,走到我这边,屿焕?
    嗯,阿姨,我来接温锁去补课。
    我妈看了我一眼,嘴巴张了一下,对突然接到这通电话还没反应过来,那头耐心地等,我妈再三确认通话页面上是周屿焕的名字后,说:行。
    挂了之后,她问:你俩就这么明目张胆的?
    我俩怎么了?
    你觉得风声过去了,就无所谓了是不是?
    我俩什么也没有。
    我回房收拾,收到他的消息:【十分钟后再下来。】
    【我不想在家里待。】
    【今天风大。】
    【很大吗。】
    【超级。】
    我把门反锁,【好。】
    他在第八分钟的时候打我电话,我背着书包出去了。路过客厅,我妈叫住我,晚上回不回来?
    再说吧。
    什么叫再说?她提高声音,你以为他是你哈尔滨那几个朋友,他妈在这里混多少年了,有几个不知道周家少爷长什么样子,你也不怕招人笑话。
    知道了,凌晨三点回。我关了门,隐约能听见我妈在里面砸东西。
    周屿焕的车停在门口,上去后我问他去哪儿,他打了个圈儿,车子缓慢往前开,兜风,然后吃饭。
    就这样?
    先这样。
    今天的风的确很大,树叶沙沙响,有几个骑电动车的人头盔被吹翻,我微微开了点窗户,冷风不断地往里砸,我又连忙关上。
    他把暖气调高了点。
    我们绕了两个小时,他问我好点了没。
    我说我饿了。
    我们去了五芳斋,他给我点了两只大肉粽。
    这么多啊。
    你又不是没吃过。
    什么时候?说完反应过来,那次啊,我也不是每次都这么能吃的。
    那你这次能吃完吗?
    能。
    我刚吃完一个,手机就来了消息,是体育委员的通知,他说期末要跟别的学校举行对抗赛,把我名字报上去了。
    我说我不去,他说报上去了。
    我没回。
    怎么了?他问。
    期末有对抗赛,这种活动尖子生是不会报名的,他们只会捧着一本书,在看台上当观众,学校就把我们这群吊尾生全派了出去。
    跟哪个学校?
    我把信息给他看,他扫了一眼,我母校。
    啊?
    去吧。
    啊?
    去。
    好。
    我给体育委员回了消息:【行。】
    你报的什么。
    八百米。我说,体育委员给我报的。
    宗闲当年是八百米的第一。
    你不会让她辅导我吧?
    不是。他吃完了,拿起一张纸,我是让你赢她。
    .
    整顿饭吃了四十分钟,我把胃填得满满的时候,心情也好了很多,我问他接下来去哪儿,他说要买一堆新年礼物。
    我们走到门口,有几个人进来,他拉着左侧的门等我出去,我一直在打嗝,又转头想买杯豆浆,那几个人拉开右侧的门,一挤,我就往他面前栽了一下。
    我迅速站稳,往柜台去的时候他拉住我,什么味道?
    我没反应过来,他吸了两下鼻子,一把拉开我的高领羊绒衫。这么一碰我才觉得疼,才觉得血腥味这么刺鼻。
    我又打嗝。
    那几个人已经点好了单,他看着我,表情很难捉摸,但我觉得他肯定知道这伤是怎么复发的。
    我打嗝了。
    他松开我的领子,去给我买豆浆,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我们一路无话。
    我一口气喝完一杯豆浆,终于不打嗝了。
    上了车,他没立即发动车子,把后座的一件卫衣扔给我,伤口上都是毛,还穿这么勒脖子的衣服,你有没有脑子。然后下了车。
    我换好之后,敲了敲窗,他上来,把置物架里的瓶瓶罐罐拿出来,用棉球给我擦伤口。
    这次我们都很熟练,三两下上完药,我把外套穿上,刚好遮住他的卫衣,可是脖子冷。
    有围巾。
    好。
    他带我去了商场,给家人各挑了一份礼物,问我喜欢什么,我说我什么都不喜欢,他又问:那你今天想要什么?
    快乐。
    他说行。
    然后约了杜迦佑。
    我皱眉,学习并不能使我快乐。
    但是第一能。
    于是我们到了一家咖啡馆,看了眼门牌,我又皱眉,杜迦佑好做作。
    他从后座拿了一条围巾,我问:他行吗?
    他把围巾对折,没回。
    男人是不是不能说不行?
    还是没回。
    我怕他以为我在质疑杜迦佑的补课能力,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他行。
    他转头把围巾搭我脖子上,你知道什么。
    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不满意了。
    哄他开心真难,我干脆彻底闭嘴。
    戴好围巾后,我打开车门,他却没下车,你不去吗?
    有个事,晚点来。
    行。
    我在里面等了十分钟,杜迦佑才来,他一脸困意,身上那件棒球服像是随手套上的,头发翘起来一绺,坐下的时候还打了两个哈欠。
    看见我没什么好脸色,把我书往他面前一扯,补什么?
    补画红线的。
    他把笔摁得啪啪响,反正都扶不上墙,真没必要浪费我时间。
    都?
    都。
    他黑着脸把题讲完,把笔一甩,时间到了,我下班了。
    什么时间到了?
    晚饭时间到了。
    才三点,我还没懂呢。
    两个小时了,你别说你一点没学到。
    他起身要走,我把他死摁住,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你也得让我搞明白再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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