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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媚好全文无弹窗(8)

    苗璎璎气得心痛胃痛肠绞痛,觉得多看他一眼都待不住,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他好几遍,才出去。
    路过角楼,又迎面撞上了人,苗璎璎一头碰在他的胸口,砰地一声,害她倒退好几步。一只手从身后揽了过来,扶过苗璎璎的小细腰,将她送到了抱厦间的廊柱边立稳,便收了回去。
    苗璎璎揉着发痛的额角,觉得脑壳晕晕乎乎的,一抬起头,身前之人穿一色的学子制式深衣,天庭开阔,长眉横扫,两侧鬓尾深深,高鼻星目,薄唇如施朱色。
    苗璎璎忽然侧过身,满腹怨气地哼了一声:你追出来干什么,不陪表妹继续斗诗作赋。
    他没说话,苗璎璎本来七分的恼,见到他又酿作了十分,狠狠推了他胸口一把:你不说话就别拦着我去路,走开,我不要见你!
    少年拉住了她的右臂,苗璎璎猛不丁一个趔趄,险些又摔进他的怀里,幸而她多年习武底盘稳健,才没被他的力量所俘获,不禁暗暗道声好险,毕竟是女子,她的力气居然连君知行都抵不过,险些被他扯一跟头,她脸面往哪儿搁?
    你到底要说什么?
    苗璎璎没好气地道。
    少年从身后解下一根长为九节的银光闪闪的精钢银鞭,那银光晃了苗璎璎的眼,她不禁两眼发直,轻快地扬眸:送我的吗?
    他点头:当然。
    这也不是君知行第一次送自己礼物了,苗璎璎伸手去接,但脑海中不自觉地晃过方才晦明院中景象,生生停了一停,再一次高傲地转过了身。
    我,我问你,上次上次你亲我的事,你怎么看?
    话一说出口,对方的表情明显变了,甚至慌乱无措起来,苗璎璎不依不饶:你只是一时冲动,事后就后悔了,觉得不该那样,对吗?
    少年没等她说完,头就摇得飞快。
    苗璎璎哼了一声,劈手将他送的九节鞭一把抓手里。
    他一愣,面前的女孩儿的眉眼仿佛初春让山中的林霏所打湿,沾惹了恬淡清润的味道,好像气已全消。
    不要以为送根鞭子我就能原谅你,没那么简单。我苗璎璎不是什么随便的人,你亲了我,就别想赖,必须负责,否则,我就向爷爷,还有我表哥,告发你!
    身后的呼吸声好像粗了一些,苗璎璎很满意这种反应,双手背后,给腰间绑上九节鞭便一步三回头地将他晾在了原地,任由那道玄白色深衣的身影逐渐隐没不见。
    君至臻忽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他既没勇气承认,那个卑鄙无耻地亲过她的人不是君知行而是自己,更不后悔,那一天,齿唇间尝到过炙热的芬芳。
    他曾深恨自己,为什么当年第一次见面,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曾在夜里反复思量、懊悔、自厌,当后来,她发现她和君知行走得越来越近,那种感觉仿佛释然了许多。
    他以为,一切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可是,每当他使用君至臻的身份接近他,无论是套上三殿下、萧星流之友亦或太傅弟子的名号,只要壳子里还是君至臻,她就会退避三舍。少年心火旺盛,积郁成疾,几至癫狂,终于他又做了一件过激的事。
    两年前,穗玉园中狭路相逢,因为她的屡屡回避,他终于没能忍住,在她离开时,偏激地,像要证明什么一样,粗鲁地抓了她的手。
    她当时的反应,君至臻迄今记忆犹新。
    她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花容失色,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之后便晕死过去。
    青墙边荒草薜荔丛中吻了她,那是一个冲动的意外,一个美丽的误会,他没有去澄清什么,如果将来她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他也不会去抵赖,担起责任,任由处置。
    只是私心之中会明白,原来,她所在意的不是这张脸,而是这张脸下的灵魂,到底是属于君至臻还是君知行。这比单纯地厌恶和害怕这张脸更绝望,他曾想过,是否要毁去脸,变得面目全非,只要她能少怕他一点儿。
    那根九节鞭,本来也是要借君知行的手,用君知行的名义送她的。
    既然她已经撞破,并且拿了,也以为她是君知行。那么,他觉得也没必要澄清什么了,知道了是他,她反而对之弃若敝履。
    就到此为止吧。
    苗璎璎,他喜欢的女孩儿。
    作者有话说:
    我一向不喜欢我的男主的建模脸和其他人撞型,亲弟弟也是一样。
    所以后面两个人的特质会变得非常鲜明,让别人不可能再认错。
    第12章
    新得的九节鞭,果然好使,苗璎璎施展起来,配合身法游走,飞檐走壁,银龙矫矫,一鞭子挥出,只听破风声去,如有开山裂石之势。
    没想到只是无意中或许提了一句,她自己都忘了,君知行也放在心上,这根银鞭制式新奇,不像是从市场所淘,更像是亲手所铸的,还知道配合她的身量,所选材料轻薄易携,又不失刚劲。
    使完鞭子,苗璎璎沐浴了一番,更换罗裙,到前堂喝茶。下人来报,说是四殿下登门求见,苗璎璎想到他昨日对桑榆晚的狗腿劲儿,心里还横着一口气出不得,道让人进来。
    君知行先向太傅问安,据说碰了一钉子,转头便摸到苗璎璎这边来,她叫人上了一壶茶备着,半身疲惫地靠在太师椅中,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皮,爱答不理的。
    昨日她负气离开,向远之都告诉他了,说是远远地见到了苗璎璎背影,君知行一听,内心后悔万分,但想到她一向脾气冲,若是就此追上去,她非但不会原谅自己,只怕还要胖揍他一顿。因此捱到了今日,携礼登门赔罪,盼她气消些。
    但是话又说回来,还这么多年,君知行还以为她永远不开窍,永远不会吃醋,没料到仅仅只是出现了一个表妹桑榆晚,就让她喝了一大口闷醋,他原以为璎璎对自己无感,这回心终于落入了肚子里。
    璎璎。
    他唤了她一声,谁知她听到了,不仅没理,还扭过了身背向他,一副我还在气中你莫来打扰我的情状。
    君知行犯难,一边却欢喜之至,径直落座,将打包好的莲蓉杏仁奶酥推到她的面前,璎璎,曹记酥饼,我知晓这是你的最爱。排一个时辰才能买到的呢!
    那酥饼虽然还没有开盒,香味却四散弥漫,甜甜的奶酪香气,伴随着坚果木香,一同往鼻端挑逗。苗璎璎多看了一眼他手边的东西,细长的远山眉上掀:是你排的么。
    君知行一阵心虚,不敢正面回答。苗璎璎心道,他能记着自己喜欢吃什么,让侍从去排队也就算了。
    美食当前,苗璎璎没有拒绝的道理,伸手取用,君知行乐得出了一口牙花,笑道:璎璎你喜欢就好,你不生我气了吧?
    苗璎璎道:你和你的表妹,便如同我和我的表兄,我对桑家娘子没什么好气的,只是觉得你这人不靠谱,人走茶凉,见异思
    突然意识到这个词多少带点儿暧昧,后面的迁字便被她咬了舌头,生咽了回去,只是憋得俏脸通红,愈发转过身去再也不肯见他。
    君知行何能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虽还没有点破,心里却甜丝丝的,比吃了蜜还甜。
    璎璎心中果然有我。他振奋地想。
    回到温书阁,君知行往床靠上一躺,将白天与璎璎相见的场景复盘了一遍又一遍,心神飘忽,如不在人间,似在云端,多少有点儿飘荡荡。
    过会儿,才想起一事,从床榻上爬下来,趿拉上木屐,来到东阁,敲开了兄长书房的那扇轩窗。
    窗子打开,风一阵吹拂,搅得君至臻身前的丹青乱卷,他胡乱收拾了一番,用镇纸压好,皱起的眉头方才略有放松。
    君知行上前就是一句:多谢兄长给的曹记酥饼,每次都来找兄长讨要真是过意不去,但要不是你,璎璎恐怕真的要恨我一阵子了。好在,每次她生气,我都能用曹记的酥饼哄好她,这次也不例外。兄长不瞒你说,十年了,我真的没想到璎璎会为我这样拈酸吃醋,晚晚表妹的恩情,你说我还是不还?
    君至臻没说别的,只道了一句:收敛一些,莫去招惹。
    君知行连连点头:这次我真知道错了,不过,我的那点儿花花脾气兄长你是知道的。
    君至臻猛然盯住了他,君知行骇然不轻,讷讷起来,君至臻的瞳孔又黑又深,便如不可测的深渊,若想定下来,将你的臭脾气改了,不要辜负别人!
    君知行被他吓到,点头更勤:我尽量
    觉得兄长的眼神和口吻多少有点儿不对劲,哆嗦了一下,迅速改口:尽快
    君至臻似乎不愿听他说话:离开。
    完全没想到兄长居然会发火,他一向板着一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冰块脸,这又是怎了?
    突然火气这么大,吃了二踢脚了?
    君知行莫名所以,郁闷离去。不过,好在今日有璎璎那句说了一半的见异思迁,只抑郁了那么小半会儿,君知行觉得自己又好了,并且一整日都维持着不错的心情。
    转眼四月又去了大半儿,玉京城中葳蕤已谢,昨日雨疏风骤,今早起来,天色放晴,满城风絮,绿暗红稀。
    至此暮春初夏之际,苗太傅有心抒怀,嘱托自己昔日的学生,今文渊阁编修陈焘,领翠微书斋一干学子外出冶游写生。
    不过年轻的学子们,免不了爱玩的天性,一面带着文房四宝,一面又挖起泥灶,架起铁锅,不一会儿篝火引燃,袅袅炊烟腾了起来。不过就地取材,炒些随处可见的野菜,风味虽有,吃起来总不够三珍海味过瘾。
    这时节池子里开有亭亭玉立的菡萏,三五野鸭成群结队游走而过,涟漪长如线,不时扑扇着沾湿的羽翼,发出嘎嘎的傻叫声。
    苗璎璎铺纸,研磨,提笔,点皴,画纸上青山为幕,流水为席,锦鳞野鸭自在游泳。爷爷以前是丹青巨手,她的画也不差,苗璎璎提笔作画,君知行就在旁看着,切了新鲜的瓜果便为她递上来。
    蜜瓜挺甜的,母妃托人从西域运回来的,价值不菲,也是知道我爱吃,才订了一些,你尝尝。
    苗璎璎的手里沾了墨,没别的法子,只好低头凑到他的手边,将竹签叉住的蜜瓜咬进了嘴里、
    身后不算太远的地方,席地而坐的君至臻,掌中的紫霜毫蓦然劈裂,画纸上的轮廓瞬间圆腴了一周。
    旁观他人状态亲昵,桑榆晚眉目轻颦。君知行避着自己,原来就是因为苗璎璎。向远之对她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这段时日桑榆晚也旁敲侧击地问出了许多事。君知行心中之人,当真是苗家的小娘子。
    他们的相处,也是贤妃姑妈乐见其成的吧,苗太傅嫡孙,湘郡主独女,萧星流表妹,清流世家,门楣声望,桑家远有弗如。但桑榆晚不相信,除开这些,她真的不如苗璎璎抢眼。
    三表哥。
    君知行蓦然听到桑榆晚温温柔柔地喊自己,扭过头,见她款款而来,像是好奇苗璎璎的画作,手中也擒着一支笔,过来学习观摩的。君知行连忙起身让位,将一碟蜜瓜递了过来,晚晚,你也来尝一口。
    桑榆晚温煦地颔首,朱唇绽开:好呀。晚晚仰慕苗娘子画技也是很久,正也想向苗娘子请教。
    苗璎璎嘴上不说,但眼角的余光瞥见桑榆晚自来熟地夹走了一片蜜瓜,君知行只顾赔笑傻乐,鞍前马后,目光痴痴迷迷的,邪火重新鼓了起来。
    死性不改!
    三殿下,你画的是谁?
    君至臻重新洗笔,沈溯蹭了过来。也只有卫平侯,能在茕茕孑然的三殿下身旁说上一两句话。
    君至臻等他打眼过来看时,已将那幅未竟的丹青从画架上摘了下来,下手揉成了团,抛入篝火中。火舌舔舐起来,顷刻间便化为灰烬。
    沈溯没捕捉到半点蛛丝马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是怎么了?
    君至臻道:不善丹青,作毁了。
    沈溯惊奇不已:你不善丹青?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三殿下君宪,号称太傅的关门弟子,又是得意弟子,平日里在书斋里没少让先生夸赞。就说那一笔丹青,一张《猫扑锦鸡图》,就能让一向稳重如泰岳的老师,居然将它当堂悬挂出来,无巨细地从到头尾地品评鉴赏,道是天赋大才。这是怎的了,居然能把画作毁了?
    今日可是他大出风头,在文渊阁编修陈焘跟前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君至臻已经站起了身。他懊恼心有不专,又作了人像,不期然将脑中的芙蓉花面提笔留在了纸上,被沈溯撞见,唯有先行毁尸灭迹。他不为自己辩解一句,我去捉鸭,为你们加餐。
    那倒也是,只有野菜炒着吃,多少不得劲。不过,等等?三殿下他说什么,他要下水捉鸭子?一向养尊处优,生人莫近的君至臻,居然要徒手捉鸭?堪称离谱。沈溯瞪着一双大眼,就这么眼睁睁看见君至臻越过了同窗人潮,挽起衣袖,一头扎进了水中,扑腾一声,溅起大朵浪花。
    好一出说干就干,与民同乐。
    都见到三殿下下水了,向远之等人也不甘示弱:走!跟着三殿下捉鸭子去!青菜烩草真他娘的嚼着没劲!
    一时间,翠微书斋的学子拦之不住,扑通扑通饺子似的往池子里下。
    场面热闹喧腾,扑水声,学子抢食声,鸭子嘎嘎声,像作一片。树林阴翳,鸣声上下,鹭鸟翩飞。
    苗璎璎远远地打量他们捉鸭子,连手里的画笔也忘了。侧眼向陈焘,爷爷让他来盯着这帮学子,现在他们全部跳河了,陈焘竟然了若无事。
    少顷,池子里的鸭子被捉了一空,烧起热锅,过水拔毛,一套流程下来,鸭子被处理得一毛不剩。向远之做起了清水鸭,陈焘这个老学究,也搬弄起大刀来做荷叶叫花鸭。
    君至臻捉到了最肥的那一只,上岸,脱掉已经湿透的深衣,将鸭子腌制按摩入味,亲力亲为,沈溯一边打下手一边感慨:谁知道呢,三殿下文能妙笔生花,武能下水捉鸭,煎烤烹炸,样样绝佳。且看他左一包酱料,又一手葱花,略惭庖丁,不逊狄牙。冶游无处不消魂,日啖烤鸭忘思家。不知有口福否?
    君至臻在他肩膀上按了按:照看火势。
    沈溯不明所以,抬起头就看他飘飘而去,沈溯为了自己垂涎欲滴的烤鸭,只好自己照看篝火,一遍又一遍地抹油,上酱料。
    伴随着烟火一阵炙烤,野生鸭子的那股泥香渐渐变成了喷香,若不是等他回来,沈溯定要拔腿、撕翅,分食之!
    君至臻回来之后,沈溯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见他一把刷子将琥珀般颜色的蜂蜜一层一层地刷上去,沈溯堪称木胎泥塑的典范。
    他张着大口,盯住君至臻额头上一个通红的凸起,不过,也就那么一个,都足够让卫平侯震惊了:你跟马蜂大战三百回合了?
    蜜蜂。
    君至臻神色淡淡地道。
    沈溯不禁竖大拇指:现抓的野鸭,现采的野蜜,这只蜜汁烤鸭成不了,我把脑袋给你拧下来当球踢。
    说话间君至臻撕了一只腿递给他,沈溯没想到啊,萍水之交,三殿下却待自己若此,究竟是谁造谣他个性怪癖不易近人的?卫平侯感激涕零,将烤鸭往嘴里送,三殿下漠然道:尝尝咸淡,野蜜不一定能吃。
    大不了,茅厕蹲三天。
    卫平侯难以抗拒美食的诱惑,一口咬下,啧!外焦里嫩,咬下去,酥脆的外皮破开,露出里边层层裹油的美妙鸭肉,混合着新鲜香甜的上等蜂蜜,香软脆甜,略微辛辣,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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