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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图

    你们一行人返回了朔风城,城墙上的守军看到你们的身影,城门开启,你直接策马穿过街道,在无数道惊疑的目光注视下,直奔指挥所堡垒。
    百姓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士兵们也纷纷侧目,看着被小心翼翼抬下马、送入堡垒深处的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舆论如同潮水般开始蔓延。
    在这种时候,流言会比真相更可怕,于是,你选择了主动出击。
    你召来了霍霜和几位核心将领,脸上满是后怕。
    “谈判途中遭遇罕见特大沙暴……三殿下为保护我,不幸身受重伤……尤其是面部,受损严重,恐有毁容之险……万幸性命无碍,但需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惊扰与风沙侵袭。”
    这个消息在朔风城激起千层浪,三皇子在朔风城的消息,从秘密随行变成了全城皆知,上至各级官员,下至平民百姓,一时间议论纷纷,担忧、猜测、好奇、恐慌……各种声音在城中弥漫。
    这正是你想要的效果,你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那个需要“重伤静养”的三皇子身上,让他们相信暃就在城中,就在那座堡垒的最深处。
    指挥所堡垒的最高层的房间成为了“重伤皇子”的专属病房,你安排暃带来的的亲卫把守住了通往那一层的所有通道。为了维持需要精心治疗的假象,你下令城中医官开出大量治疗内伤外伤、安神静气的药方。煎好的汤药被亲卫一碗接一碗地送入房间——然后,在无人看见的时候,被悄无声息地倒掉。
    浓郁的药味从房间缝隙中弥漫出来,飘散在堡垒的空气中,佐证着里面那位“三皇子”伤势之严重,治疗之繁琐。
    你站在堡垒的走廊阴影里,听着城里隐约传来的议论声,看着亲卫们如同雕塑般守在楼梯口,鼻端萦绕着那挥之不去的的药苦味。
    你放出的的消息像一层薄雾,笼罩了真相,也迷惑了敌人。
    澜察觉到,城外开始出现一些鬼鬼祟祟的蛮族探马,他们似乎在观察,试图印证着什么。
    你不动声色,暃的失踪,像一座大山压在你的肩头,你不仅要处理自己原本繁重的军务,还必须接手他留下的、关乎朔风城命脉的各项事务——商贸协调、内部维稳、乃至应对来自京城的质询……你将自己埋进了公务文牍和军事部署里,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不敢停下片刻。
    而这疯狂的忙碌,不过是为了麻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每一次决策,每一次落笔,眼前晃动的都是暃可能在蛮族手中遭受屈辱与折磨的画面。
    担忧、恐惧、自责,日夜不休地刺穿着你的神经,痛得让你喘不过气。
    这天深夜,你拖着仿佛灌满了铅的双腿回到临时住所。你径直走到桌前,那幅铺满了整张桌子,已被各种标记和推测线条画得看不出原貌的地图,是你唯一的希望所在。
    你疲惫地坐下,手指摸索到一旁的笔,你正准备再次投入那无尽的地形推导中,试图从错综复杂的线条里榨取出蛮族可能存在的方位——
    一只手按在了你的手背上,制止了你的动作。
    你抬起眼,澜静静地站在桌旁,他的目光落在你几乎要碎裂开的疲惫神情上,眉头蹙起。
    “先吃饭。”他手里的托盘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肉粥。
    你摇了摇:“我没胃口。”
    你想抽出手,继续你的工作,此刻任何与寻找暃无关的事情都是难以忍受的浪费。
    澜再次制止了你。
    一股无名火窜上你的心头,连日来的压力、恐惧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你猛地一甩手,试图挣脱他的钳制:“我现在没有心情吃饭!暃他可能正在……我怎么可能吃得下?”
    澜没有因你的失控而退让,他上前一步,眼眸里面不是平日的沉静,而是翻涌着清晰的心疼。
    “你这几天,像疯了一样,不眠不休,对着这张地图反复推导,恨不能把每一粒沙子都翻过来看清楚,你再这样下去——”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拂过你苍白的脸颊,触碰到你眼下那团预示着身体已濒临极限的阴影。
    “——哥哥还没找到,你自己就先垮掉了。”
    直到这一刻,你才感受到身体发出的信号——四肢百骸弥漫着难以忽视的酸软,胃部因长久的空置而抽搐,头晕目眩,连拿起笔的指尖都在发颤。
    这具躯壳,全凭着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你知道他说得对,你再不吃东西,下一秒就可能彻底倒下。而你若倒下了,谁还能名正言顺地调动朔风城所有的资源,谁还能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寻找暃?
    你不能倒下。
    你端起了那碗肉粥,开始机械地进食,吞咽的动作似乎打开了情绪的闸口,压抑了太久的恐惧汹涌地往外冒。
    “是我的错……”你一边咀嚼,一边喃喃自语,“我应该更小心的……我明明……我明明知道那不对劲……我竟然……”
    澜没有说话,他看你强忍着哽咽艰难下咽的样子,终于伸出手,他俯身将你揽入了怀中。
    你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一直强撑的壁垒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我明明在沙漠上……打了那么久的仗……”你的声音闷在他的衣襟里,“我竟然……我竟然会忽略了天气……我怎么会犯这种错……”
    这是最让你无法原谅自己的一点,这本是你的领域,你却输得如此彻底。
    “暃……暃他现在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折磨他?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澜……我……”你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迅速浸湿了他的衣料,起初是无声的崩溃,最终化为压抑不住的呜咽,你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汹涌的情绪海洋里的唯一依靠。
    澜的手臂环抱着你,他听着你绝望的哭泣,下颌线绷紧。直到你的哭声稍歇,他才用异常坚定的声音在你耳边说:
    “一定能找到的。”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是说了吗?你们三个人的命星,是连在一起的。”
    命星?
    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被斩断,你猛地从澜的怀抱中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但眼中已爆发出灼人的亮光。
    “命星……天气……星斗……”你喃喃自语,猛地转头,目光射向桌上那幅地图。
    你推开椅子,几步冲到了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夜风灌入,你仰起头寻找着夜空中的星座。
    你的目光在璀璨的星海和桌上繁复的地图之间来回移动,手指颤抖着在空中比划着方位。
    “对了……对了!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沙漠上没有参照物,大片的地形会因为风沙而改变,蛮族部落认路、定位营地、甚至预测某些区域性的小气候,他们只能是观察星斗的方位和变化!”
    那个女人,她不是在白天,不是在黄昏,偏偏是在夜晚,在月光下出现。她并非鲁莽挑衅,而是计算了距离和方位,所以她才能来去如风,在广袤的沙漠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因为她根本不需要依赖地表特征,星辰就是她的路标!
    那场谈判,为什么偏偏选在日暮时分?
    不仅仅是为了利用即将到来的沙暴作为掩护,更是因为黄昏是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当最后一丝天光褪去,璀璨的星河成为他们最清晰的指引。沙暴过后,天地混沌,任何地表痕迹都被抹去,但他们却能轻松撤离,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们只要抬头,就能从亘古不变的星图中找到回家的路。
    你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是星座!澜!是星辰!我们一直低着头在沙砾里寻找答案,却忘了——他们真正的地图,一直就铺在我们头顶!”
    你再次伏在那幅巨大的地图前,你不再执着于那些标注着沙丘、古道、干涸河床的路径,而是将地图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重新摆正。
    你的指尖移动,落在另一个虚点:“帝星紫微,居中恒定,象征至高无上的王权,蛮族若真有共主,其王庭方位岂敢不对此有所呼应?”
    你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一片此前被标记为“未知险地”的区域:“是这里,天狼星!蛮族崇拜的‘苍狼星’!冬夜最亮的那颗凶星!它的升起与落下,它的方位与高度,才是他们真正的路标!那个女人身上的纹饰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的王庭,他们最核心的圣地,一定存在于与天狼星运行轨迹相关的地方——当狼星高悬于天顶之时,它的光芒会照亮通往他们老巢的路!”
    你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星象学的古老智慧、暃换来的零散情报、地图上曾被忽略的细节、以及那场蛮族谈判中,你看到那个少女身上所佩戴的狼星徽记带来的灵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全新的以星辰为坐标的地图。
    苍穹之上,那亘古运转的星斗,既是蛮族最神秘的依仗,却也成为了照亮他们藏身之处的危险信号。
    现在,这把悬于九天之上的钥匙,终于被你紧紧握住。
    烛火将你伏案的影子投在石墙上,如同一个正在施展秘法的巫祝,你彻底陷入了疯魔的状态。
    根据北斗定位北方,依据帝星划定尊卑疆域,最终,将所有线索收束,缠绕在那颗耀眼的天狼星上。你回忆着它的运行轨迹,计算着它在不同季节升起的高度角与方位角……
    笔尖在粗糙的羊皮纸上疯狂游走,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毒蛇潜行。一个个全新的、未曾被任何官方地图记载的坐标点,被你以血红色的朱砂标注出来。它们散落在地图上,彼此呼应,勾勒出一条通往沙漠最隐秘腹地,由星辰指引的幽灵路径。
    这些猩红的点位,是一个个寄生在大魏北疆肌体上的毒疮,是蛮族的巢穴。而其中最核心的那一个,必然就是囚禁暃的王庭所在!
    当最后一笔落下,你猛地掷笔于案。
    笔杆在桌上弹跳了几下,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缓缓直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因为极度的激动和体力消耗而变得粗重。连日来的担忧,在这一刻尽数转化为焚尽一切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