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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男狐 作者:烟灭湮灭

    第5节

    狐九命看着眼前双目无神的清秀少年,立刻意识到方才城中的白光竟然生生将他的眼睛灼瞎了,那么如此大的阵仗城中两人又如何了!立刻朝后方望去,狐九命便发现原本安静古朴的清河镇此时已化为一片火海,以城墙为界,外面雪花飘荡,里面却已是烈焰滔天,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倚坐在树干上的少年,也是感觉到那处的异样,尽管他的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他也能看到原本的雪白的世界里,掺杂了一抹耀目的红光。

    抱着怀中的狐妖从原地站起,南子木摸索着朝那处而去,先前离开城门的情景还在眼前,那人急着让他离开,竟然是早就预料到现在的情形了,看来这世间的妖也并非师傅说的那样,都是杀人恶魔,如今他却是被一只很厉害的妖救下了性命。

    磕磕绊绊离开树林,尽管南子木想要再向前走,那股灼人的热浪却仿佛要将他的衣服都点燃一般,推阻着他不让他往前,此时天空中的雪云被这股热浪炙烤,空中的雪花全部化为大雨,瞬间浇下。狐九命看着远处火光大胜的城池,努力搜索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是徒劳,他只能感觉到那处的禁制快要炸开了,而禁制之内正有一股磅礴的力量要宣泄而出。

    果然,喷薄而下的大雨中,远处的禁制迅速炸开,无数火红的火焰从中飞出,溅落在四面八方。幸好南子木乃是凡人之体,无法靠的太近,热浪不过掀动了他的衣袍,便没有在继续前进,而随着禁制的瞬间破灭,一缕缕灰色的风从城中飞出,直升天际,暴雨夹杂着狂风四散开来,瞬间令周围的一切化为虚无。

    待一切平静下来,狐九命银色的瞳孔缩成一团,看着不远处空荡荡的城池。只见原本是城池的地方,此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半米高的深坑,深坑周围一片焦糊之色,别说人,就连一株草都没有留下。挣扎着从少年怀中跃下,狐九命毫不犹豫朝那片毫无生机的地方奔去,他不相信那人会如此轻易就死了,就算是化为灰,他也要将那人翻出来。

    站在巨大的坑洞边,狐九命能够感觉到热气熏蒸着他的身体,视线迅速聚焦在坑洞的中央处,他看到那处隐约有两个身影躺在那处。迅速从坑边跳下,狐九命感觉到地面传来一股余温,尽管只是余温,也足以让他感觉到刺痛。而就在跃下的同时,其身后也有一道身影跳了下来,正是南子木,虽然他看不见,但他还是摩挲着从坑边跳了下来。

    此生厄运接踵而至,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那人虽是妖性情又十分古怪,但确实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他的命,不论如何他都要看看他是否还活着。影影绰绰中的毛团跑的飞快,南子木虽然肋骨处剧痛无比,也只能单手轻轻捂着,迅速朝某个方向而去,他怕一不小心就跟丢狐狸的踪迹,也怕去的晚了,那人就死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狐九命已经看到了那处是两个熟悉的人影,妖皇正背朝上的扑倒在地上,而他身下则有一片白色的衣角露了出来。迅速扑到两人身边,狐九命叼着那片白色的衣角想将那人拖出来,不料,衣料早已破败不堪,经他一用力便立刻碎了。摔了个跟头后,狐九命便开始顶着一身黑掉的毛围着那人打转,并对着那只人露出来的手又咬又舔,想要将那人唤醒,可是无论他做什么,那人仍是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南子木也终于到达,他的视线中,有一席破败的红袍扑散在地上,隐约像有个人影,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机。直接坐在那人身旁,南子木摸上那人的身体,摩挲着找到那人的肩膀,才终于确定是那人没错。费了些力气才将那人的身体翻过来、挪到身边,南子木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最终还是移到了那人鼻下——气息全无。

    面上挂了一名苦笑,南子木自从眼睛坏掉以后,就有些控制不住泪腺,即便他不知道是在为他自己难过,还是为眼前躺在地上的人难过,但晶莹的液体还是从他眼中缓缓流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躺在一旁的男子脸上。

    感觉到一抹冰凉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脸颊,流入脖颈,妖皇眉头皱了皱,终于吐出一句话来,“本皇是妖,没有鼻息也死不了……”简单的一句话,牵动了他身上的伤,然他不禁咧了咧嘴。终于睁开眼睛,妖皇便看到那人脸上挂着泪痕,又有些愣怔的样子。

    在那一瞬间,妖皇觉得自己可能被天火烧坏了脑子,在看到南子木的那一刻,他觉得眼前之人像极了那人,哭的默默无声,却让人看起来比谁都痛。将纷乱的思绪扯住,妖皇勉力打出一道法诀,射入季青体内,紧接着便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脑袋移到那人腿上,并抬眸对少年说道,“看在你这么舍命就本皇的份上,本皇决定给你个名分。”

    南子木听着那人熟悉的声音,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心中却彻底松了口气,即便她不知道今日的事因何发生,但他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人再无端死去了,即便那人与他仅有几面之缘,即便那人是个妖。将那人的脑袋从自己腿上移开,南子木摩挲着站起身来,便要离开,这人已经放自己走了,现在他既然没什么大碍,自己当然应该离开了。

    被那人推开,花卿立刻抓住那人的衣袖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南子木没回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却发现那人拉的很紧,怎么也扯不开。从怀中掏出一柄精美的刻刀,南子木挥刀便将自己的袖袍割下,继续向前走去,以前他不想呆在这人身边,是因为他乃是不详之人,他不想呆在任何人身边,现在他转身离开,是因为他眼睛看不见了,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左右还是他孤身一人最好。

    没走几步,南子木便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形一个不稳便要跌倒,但在跌倒在地之前,一个熟悉的人影已经向他伸出手,并将他抱进怀里。

    将自己的脚收回,季青单手摸着毛团的脑袋,冲妖皇道,“救命之恩,两清了。”

    其实在看到天火的刹那,妖皇便知道那种程度的天劫不是季青小小半仙所能抵挡的,便立刻化为原形,封了季青全身经脉,将他护在了身下,因为妖皇知道,这样的阵仗不是一般妖能搞出来的,他可不希望季青因为他的缘故白白送命,这对他妖皇的形象影响实在不好。季青自然乐的被护着,只是他二人都没想到,这天火的威力如此之大,妖皇不过接了一下,便直接被轰击在地上,如果不是其风息珠有天生克制天火的作用,两人恐怕早与整座清河镇一般,被烧成飞灰了。

    季青被妖皇护在身下,虽然不能动却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毛团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的看在眼中,因此一被解开经脉,他便将狐九命抱在了怀中,自狐九命魂魄有失、神智受损以来,季青早已知道这只小妖在他心中的地位了,又经历了这场无端的灾祸,他对自己的心看的更加清楚了。

    将怀中乱动的人制住,妖皇看了一眼那边搂着毛团,面无表情的道士道,“这次三月三蟠桃大会,本皇跟你一起去。”

    知道妖皇是想为怀中之人弄些仙丹,季青还是忍不住道,“这次的事一定惊动了天界,你最近恐怕不会好过。”

    花卿闻言从原地站起,在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之后,他才一脸淡然道,“何止是天界要派下人来,我妖界恐怕也要生出事端了。”其话音刚落,只见北方便有一片黑云急速朝这边飘来,其声势之浩大,与佛祖召开仙佛大会一般壮观,黑云之首正立着一身穿白衣、斯文瘦弱的男子,男子相貌妖媚,方一看到妖皇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喜色,并急速朝这边奔来。

    第三十三章 分道扬镳

    俯身恭敬的行了一礼,男子便已将一枚令旗取出,放在了妖皇面前。淡淡瞥了眼绛紫色的令旗,花卿道,“出什么事了,何至于将聚妖旗也取出来了?”

    在看到令旗的刹那,花卿就知道妖界出了大事,自他继承妖皇之位以来,聚妖旗分散在诸位妖王手中,若无大事从不召旗,而此番将完整的聚妖旗取出,花卿就知道妖界要变天了。

    见花卿将聚妖旗收起,白华才苦着脸道,“王上,这段时间您去哪了,妖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各路妖王举兵造反,您还不赶紧回去看看,现下狐丘山就柳四爷一个人顶着,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那群叛徒攻下了!”

    说话间白华已经挤进了花卿怀里,在看到一旁占据着自家王上半个怀抱的男子时,白华不禁皱了皱眉,心道,这是哪里来的贱民,居然斗胆呆在王上怀中。但不待他思量出什么,一袭红衣的男子已经挥手将他从怀中甩了出去,并对怀中少年道,“怎么了?”

    南子木刚刚打了个喷嚏,此时正单手揉着鼻子,在听到花卿的话后,想也不想的开口道,“没什么,方才不知有什么东西熏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感觉到一道冷冷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白华扶着柳腰,忐忑的看了眼那边的男子一眼,只见那人正扫视过来,性感的薄唇张了张道,“你,以后必须站在本皇五丈开外,看你把人熏得。”眼看着王上将那少年郎体贴的搂在怀里,白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那人生吞了才好。

    无论白华如何不掩饰视线的瞪过来,南子木都是低垂着眉眼,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谁让他的眼睛坏了,根本看不到来自对面的锐利视线,现下被男子箍着,他只想着怎样脱身才好,即便看不见了,他觉得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在思忖了片刻之后,南子木终于还是决定与这位喜怒无常的妖皇打个商量,可他不过才清了清嗓子,男子的声音便已经清晰的传来,“道士,此番本皇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陪你游山玩水了,三月三再见了。”

    裹挟着怀中之人置身云雾之中,花卿只管朝狐丘山的方向前行,丝毫不管身后的妖兵是否跟来,在行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开口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南子木清晰感受到清风划过发丝的轻柔触感,再度置身半空,即便他看不见仍是有些怕的,此时听了花卿的话,他也只得转了话头道,“没什么,就是嗓子痒。”撇过脸去看着眼前的模糊白雾,南子木决定不再答话,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男子在听了他的话后,立刻扭头冲后面喊道,“你,以后必须站在本皇十丈之外。”

    奋力跟在花卿身后的白华一听此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下云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眼睛紧紧盯着男子火红的长袍,低声骂道,“哪里来的狐狸精,可真是好手段!”

    浩浩荡荡的人马随着妖皇的离开,消失的了无踪迹,季青也从原地掠起,伸手取出一辆精致的马车,置于地上。俯身钻入马车之中,季青便打出一道法诀来,只见白色的光团笼罩下,马车前立刻出现两匹白色骏马,骏马四蹄飞踏之下,便在雪地上飞驰起来,而浅浅的车辙则一路向南,直往南海而去。

    将狐九命放在软榻上,季青便自顾自坐到一旁的几案前斟了杯酒来喝,这辆马车名叫万宝车,自季青得到它便从未用过,此时将马车用上,季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狐九命魂魄缺失、旧伤未愈,而他又因了天火之灾,受了些伤,想要在蟠桃会前赶到南海,救出钟馗上仙,他也只能以马代步了。

    将手中的酒樽放下,季青看着一旁软榻上昏昏睡去的狐九命,心中一阵烦躁。这只狐妖最狡猾了,总能在挑动了他的心情之后,一走了之,除了昏迷就是睡觉,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挥手将那团白色的毛团挪到自己身边,季青捏着狐九命的耳朵,叹了口气道,“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就在季青捏着狐九命的耳朵自言自语时,马车外传来阵阵呼啸之声,那声音仿佛寒风穿过山谷时发出的嗡鸣,让人听来便觉得有些诡异。季青将毛团抱进怀中,掀起轿帘往外看去。只见冰天雪地之中,一个马蹄形山谷正在马车的正前方,而山谷外隐隐有华光闪过,竟是一个巨大的禁制,将整个山谷笼罩起来。

    站在禁制之外,季青从怀中掏出一个闪着蓝光的琉璃瓶,只见瓶中的精魄此时正来回转动,显得十分焦躁。季青环顾四周,这里距离南海已经只有不足一天的路程了,此时精魄显现出这般预兆,难道钟馗上仙被困在这座禁制中不成?想到这里,季青手中长剑瞬间显现,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后立刻朝眼前的禁制刺去。

    可就在此时,狂暴的风雪瞬间而至,只见白雪夹杂着迷雾,正从山谷深处涌来,季青凝神朝那处望去,只见暗红色的雾气中,正有点点蓝色的幽光闪现其中。尽管那亮光极为微弱,季青仍然看了个一清二楚,且那些破碎的亮光上分明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应该是钟馗上仙的没错。

    感觉到手中的琉璃瓶发出一阵猛烈的颤抖,季青反手就将瓶子扔到了半空。只见风雪之下,蓝色的幽光大盛,直接将养魂之用的琉璃瓶炸碎开来,紧接着半空中便出现了一个米粒大的空洞,空洞中玄而又玄的气息散发出来,立刻扑击在不远处的禁制之上,将那座巨大的禁制开出一个碗口大的口子来。

    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此处禁制才被打开一个口子,山谷中的暗红色雾气已经瞬息及至,立刻拥堵在了禁制的缺口上。雾气弥散之间,几道蓝色的亮光从缺口中溢了出来,剩余的则被暗红色的雾气尽数吞没,随后禁制上的缺口便弥合如初,只剩数缕雾气徘徊在空气中。

    季青虽然不知那处的暗红色雾气是何物,但直觉告诉他还是谨慎为好,他心中念头才落,就见半空中红蓝两色的亮光都朝他扑来,虽说蓝色的精魄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在空中打了个转后,跟在了红色雾气之后。季青一见此景,立刻朝后方退去,可是一进一退之间,那暗红色的雾气便已经追了上来,直朝季青灵台而去,左手持剑用力一斩,季青却眼见那雾气一分为二后迅速没入了他的灵台,紧接着,跟在雾气之后的蓝色精魄也钻入了季青体内。

    一阵熟悉的钝痛传来,季青双目迅速变得赤红,他能感觉到那些蓝色的光点,乃是钟馗上仙的魂魄没错,而那些暗红色的雾气中,却散发着龙魂的气息。立刻盘坐在原地,季青脑中传来钟馗上仙的声音,虽然透着虚弱,语气却是万分焦急,“季青,听我口诀,不要有任何顾忌,必须将我与这上古魔龙的残魂一同炼化,如若不然,生灵涂炭!”

    季青一听此言,便知道钟馗上仙要传他玉石俱焚的法子,心中微动,想要开口却被钟馗上仙打断,“我的真身已被魔气侵染,回天乏术,此事一了,你要立刻前往天庭,告诉玉帝魔族未除,魔族未除啊!”

    此话一说完,钟馗上仙便自顾自念起法诀来,季青知道无可转圜,只得默默将法诀记下,炼化起体内作乱的龙魂来。也许是知道季青的用意,原本呆在其内体的暗红色魔气开始乱窜起来,但无论其如何窜动,都始终围着季青七情六欲所在之处,仿佛那处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季青见此立刻想到了当日在镇妖塔时,侵入其体内的龙魂来,明白两者定是出自同处,便立刻将所在处敞开,将那股暗红色的魔气引了进去。

    那魔物毫无灵识,只想往吸引它的地方而去,季青方一打开所在,那股暗红色的雾气便尽数钻了进去,直朝残存的龙魂处扑去,季青一见事成,立刻在心中念起法诀来。但超出他预料的是,原本已被他炼化的七七八八的龙魂,在与魔气结合之后,竟然立刻威力大增,开始冲击起季青的意识来。

    季青本就受了伤,此番夺舍根本不是龙魂的对手,一来二去便被那龙魂占了上风,意识逐渐不清醒起来,其身上白色的道袍也被周身陡增的狂风撕成粉碎。狐九命原本被季青揣在道袍之中,随着道袍的消失,便从季青胸前掉了下来,滚落在了一旁的雪地上,兜头一阵清凉感传来,狐九命晃晃脑袋才清醒过来。

    但不待他彻底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便已经注意到一旁面色异常的季青了,只见其面上金光频现,双目中满是杀意,这样的季青他从未见过,却觉得莫名的熟悉。立刻意识到自家爹爹多半是走火入魔,狐九命立刻从雪地中爬起,直接跳到了季青肩上,“爹爹,你怎么了,不要吓九命!”

    只见那人闻言转过脸来,一双赤红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薄唇微张吐出一句话来,“九尾狐妖,乃是大补之物。”

    第三十四章 一片花海

    季青面容未变,声音中却完全是两人初遇时的冷漠,此时他淡淡的话语飘入狐九命耳中,让狐九命感觉异常陌生。将毛茸茸的爪子按到男子脸上,狐九命道,“爹爹?你没事吧。”

    纤长的手指捏住面前毛团,季青揪着狐九命的后颈,便将他从肩上拎了下来。狭长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毛团一番,季青十指瞬间伸长,紧接着从狐九命的喉咙开始,缓缓向下,一直滑落到其柔软的腹部才堪堪停下,呼吸不可自抑的加重了不少,季青舔了舔嘴角,吐出一道白气,“都说狐妖生来便是双修的最佳选择,此番即便要取了妖丹,也不能浪费了这大好的资源。”

    说着,季青手中便有一道金光闪过,金光在进入狐九命体内后,便立刻在其体内翻涌起来,一直将其妖丹内所有的潜力激发出来,才算罢休。狐九命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却未曾阻止,这样的暖洋洋的感觉让他觉得骨头都要酥了,正当他还在眯着眼睛享受的时候,他便已经瞥到自己原本满是纤细绒毛的爪子一点点变长了,而原本被人拎在半空的身体,也已经转而被压在雪地上。

    裸露的肌肤接触到冰凉的晶体,让狐九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狐妖都是不爱阴冷的动物,这样的环境让狐九命不禁皱了皱眉头,而埋首在他身上的男子,更让他有些诧异。虽然他不知道自家爹爹为何忽然如此热情,但他却不想阻止,在他看来就这样跟季青亲热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拥抱着身下人暖烘烘的身子,霸占着季青身体的龙魂觉得自己还来不及适应的身体,都开始变得没那么僵硬了。尽管被原主人的魂魄抗拒的厉害,但龙魂仍搂紧身下人的身子,低头吻了下去,在接触到男子温软唇舌的刹那,龙魂便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没错,而被禁锢在神魂中的季青,也被这熟悉的感觉刺激的停顿了一下,而就是这一个刹那,季青耳边响起了钟馗上仙的声音。

    原本暗红色的雾气便是魔气所化,而魔气便随着钟馗上仙的精魄一同进入季青体内之后,就产生了惨烈的吞噬,即便钟馗上仙精魄之力有限,在被压制的情况下被吞噬了大半,但仍有许多在季青的体内潜藏着。此番龙魂将季青的身体暂时夺去,本就无法查探,此时又专注于做别的事情,便让钟馗上仙得了机会,现身与季青传音起来。

    季青此时被困在识海,无法挣脱,而钟馗上仙虽然仅剩了几许残魂,没有任何法力,却到底还是修成了上仙的人,知晓如何重新夺回身体的办法,只不过其在将办法说与季青之后,便很快消散在季青体内,只留下一句“双修之际,最为适宜”的残音,一直在季青脑子里回荡。

    双修……双修……

    这事季青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他在接受狐九命后,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因了狐九命丧失了大半魂魄,变得不再像原来那样天天盼着双修,这也让季青喘了口气,暂时将此事放了下来。可现在看来,除了钟馗上仙说的这个办法,季青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将体内的龙魂镇压下来。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身体之外传来的柔软触感,季青叹了口气,等待时机起来。

    狐九命被动变为人形,本就寸缕未着,此时被季青压在身下,两人便是肌肤寸寸相贴,想要不擦枪走火都是不可能的了。被男子侍弄了一番后,狐九命的脑袋便已经晕乎乎的,纤细的双手也已经不自觉的环在了男子的脖颈上,感受着男子动情时散落在颈间的墨发,狐九命薄唇微张道,“季青……”

    龙魂在被囚禁镇压之前,一直过得都是潇洒自在的日子,那时候天地乃是一片混沌,整个魔界没有一人敢对他说个不字,每日都是温香软玉、歌舞声声。而自从被镇压以来,他便再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日子,此时抱了狐九命在怀,由于狐九命本就是天生的九尾狐妖,魅惑之力浑然天成,此时只需露出几分,便已经让他有些飘飘然,再加上季青的意识在识海中一动不动,这便让其更加肆无忌惮的下起手来。

    单手将身下男子莹白的腰肢抱起,龙魂眼中早已满是嗜血的炙热,两人脖颈相交,阵阵细密的汗液便伴随着两人的动作将片片冰雪融化,而狐九命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的穴口。噬满了水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生涩,狐九命推了推埋首在其身上的人,声音有些微喘道,“慢……慢点。”

    俯身看了一眼怀中的男子,龙魂便觉他上辈子抱过的任何男女都抵不上怀中的这个尤物,舌头缓缓舔过那人的眼角,他便抬起男子纤细的长腿,决定长驱直入。如此隔靴搔痒的感觉,真的让他不能忍受,他渴望将此人的身体彻底占有,他想要体会那人体内的柔软与紧致。

    就在狐九命微张着薄唇,大口呼吸着空中带着寒意的空气时,画面在瞬间定格,而被欲火彻底燃烧的龙魂也被迫在此时停下,季青的神识从识海中冲出,带着满天的清冷白光,将两人彻底笼罩,而繁复的佛光也从西南方缓缓降下,洒落在相拥在一起的男子身上。感觉到身体的主动权彻夺回,季青来不及观察被重新禁锢起来的龙魂如何,满怀满眼都只剩下了身下满是绯红的男子,无论是其微合的双眸,还是其扬起的脖颈,都让他舍不得退出,舍不得放手,就想这样一直做到最后。

    而季青也确实那么做了,他俯身在狐九命耳边说道,“别怕,怕就抱紧我。”

    南子木坐在梨花木门边,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光景,眼睛看不见让他变得有些沉默,而花卿对他的态度,则让他莫名。按常理说,人妖殊途,作为妖界的皇者,花卿不该将他留在身边,更何况光明正大的将他带在身边,带回妖界。而花卿却的的确确这么做了,不单这么做了,还在外出之余派遣了不老少的手下哄南子木开心,这不才两天不见,南子木跟前的曲子又换了一批了。

    自从知道上一批奏乐的妖精,因为他那一句“没什么意思”,便被花卿直接送回了娘胎重新修炼,南子木就再没说过这些曲子不好听了。但花卿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若是他说好听也就罢了,若他什么都不说,那南子木第二天听到的曲子必然又会是新的。这不,才几日的功夫,南子木已经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新曲子了。

    暗暗感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南子木一边捏着腰间系着的圆润玉佩,一边想着该如何与脾气阴晴不定的妖皇打个商量,让他早日放自己离开。这枚玉佩是花卿给他的,说是用来辟邪的,可是连他这样的妖怪都避不了,着辟邪的说法还真是大有水分,正这么想着呢,南子木便隐隐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红色,进入了自己的视线,即便轮廓模糊不清,但南子木仍然能够在一秒钟内判断出来人是谁。

    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玉佩放下,南子木想要从原地站起,却被人一把揽住了腰肢。花卿早就看到南子木蹲坐在门边了,连日来妖界乌烟瘴气的事着实让他烦心,也就这人呆呆的样子,还能够多少让他觉得新鲜,感觉到怀中少年的僵硬,花卿将人揽在怀中,直接跃上了狐丘山的最高处。站在山巅,花卿望着周围弄弄的云海,他指了指前方闪着紫色霞光的地方道,“你知道那是哪么?”

    南子木倚在那人怀里,听着头顶飘来淡淡的话语,不禁抬起头来,睁开迷蒙不清的眼睛朝前方看去。虽说只是想些模糊的光点,南子木看了半响终于说道,“是花海吗?”

    感觉到那人停顿了一下,南子木接着道,“我眼睛看不见,你就别为难我了。”

    花卿笑出声来,将怀中人被风吹乱的青丝一根根安放在脑后,才道,“那里确实是一片花海,而且每一朵紫色的花,都代表一个生命的开始与终结。”

    虽然男子的语气仍然温暖,南子木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也许是眼睛不好的缘故,南子木的鼻子变得更外敏感,他能嗅出今日风中夹杂了些许血腥的味道,或许不那么浓重,却仍能够察觉出来。他缓缓抬头,用已经失去神采的眸子注视着那人道,“你受伤了?”

    花卿虽然知道南子木看不清,却仍是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夹杂的,正是与温柔语言相反的东西。随着花卿的视线往远处望去,那里正是妖界的几座游离之地,在叛乱发生之前,整个游离界都由他妖皇统帅,以狐丘为中心、呈现拱卫之势。而此时,狐丘山的正前方则有一处游离界异军突起,从其他游离界中分离出来,并伴随着几座其他洲岛的簇拥,与狐丘山相对而立。

    而两座明显的游离界之间,隔着数万里的遥远距离,弥漫了皑皑白雾的地方,正有无数妖兵混战在一处。每有一名妖兵死去,都会化为一片紫色的血雨,伴随着灰飞烟灭的雾气在远处升腾起来。远远看上去,还真的就像是一片开的灿烂的花海一般。

    花卿的沉默,让南子木重又转回头去,看远处那片灿然的花海,只见花海中云雾翻涌,偶尔还有紫色的花朵绽放,美则美矣却有些凄然。

    第三十五章 三魂聚齐

    花卿站在云头的功夫,便又有一男子从远处行来。男子书生样貌,驾云时身形晃动了几下才稳定下来,其一双猩红的眸子闪烁了几下,便飞身扑了过来,那架势不像受伤,更像撒娇。

    余光将来人看了个清楚,花卿便转过身来,将怀中的少年露了出来。只见来人在看到花卿怀中倚着的南子木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继而立刻变得幽怨起来。

    知道对面之人的性子,花卿单手抚着怀中人的发顶,抿了丝笑意道,“如何了?”

    白华瞥了一眼南子木,想到妖皇将此人带回狐丘山、并一反常态的将一个凡人留在身边,心里便万分不忿。他在这狐丘山早已有千万年之久,妖皇不待见凡人是整个妖界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却对这个凡人如此特别,实在让一众手下有些错愕,尤其是白华,在见到南子木的瞬间,他便起了杀人的心思,但在没有猜透花卿的意思之前,他还不想冒失动手。

    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愿意,白华却还是直了直身子,将花卿怀中的少年忽视后,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道,“王上,云沧山派人传话来了,我们……”

    不待白华说完,花卿已然摆了摆手道,“直接杀了。”

    “可是……”

    口中的话再度被人打断,白华见那人薄唇微张,纤细的眉眼上挑,接着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男子洒然离去的背影,白华神色微动,难道在这个凡人面前,王上什么事都不愿言明?怎么都想不通,男子立在原处半响,终于转身离开了狐丘山,朝不远处的冥海行去。

    越靠近冥海之滨,海上的雾气吹上地面显得越发迷蒙,白华儒生样的袖袍沾了水渍,颜色便变得有些深,加之其行的急了,鬓发也随风飘散开来。感觉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样子足够狼狈了,白华才瞥了一眼下方的小岛,缓缓落了下去。墨绿色的小岛上生满了盘根错节的藤蔓,白华轻易将面前碍眼的山石挥开,便看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

    方信天微眯着眼睛,坐在藤椅之上,白皙的手中还把玩着一只圆润的玉球,尽管他此时将一身法力收敛在肉身之中,在白华看来这个丝毫法力都没有的凡人,却分明透着令他畏惧的气息。一向喜欢单刀直入的男子,将长袍一敛便坐在了方信天对面,方信天只当他认为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凡人,才如此行事,便将手中的圆球塞入袖中道,“不知妖皇是否答应了?”

    只见对面的男子撩了撩头发,将原本散乱的墨发一一整理好,才道,“你看我这狼狈模样,像是答应了?”

    白华语气中虽未透露出不满,但他的神态却让方信天心中了然,他挥手让一旁侍立的手下上前,将一枚方形的木盒放在二人面前的桌上道,“先前的提议,不知白兄是否还愿意考虑考虑?”

    伸手将桌上的木盒拿起,白华十指一翻,就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一块闪着淡金色的鳞片来,单凭上面散发的气息,白华就知道此物正是云沧山的那那位身上的玄鳞。再度将木盒放回原处,白华道,“这是何意?”

    听闻此言,方信天面上带笑,从藤椅上起身走到桌案一旁,伸手指着不远处道,“且不说妖皇性情怪异,一般人难以捉摸,就说此次妖界混战,云沧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反倒是妖皇那懒散的性子,让数十座游离界的王上倒戈相向,早已没有多少追随之人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白兄知道该怎么做。”

    白华也瞧向那处,只见云雾翻涌之间,一道紫色的天堑将整个妖界分为两半,相对于云沧山而言,狐丘则显得有些寂寂,已然呈现出颓败之势。默默收回目光,白华捏着肩上的几缕发丝,淡笑着道,“就算狐丘山败了又如何,我白华此生都誓死追随妖皇大人,岂是他一个小小蛇族,能够拉拢的。”

    “整个妖界无人不知白兄你用情之深,但有一点白兄怕是忘了,在下不得不提醒一下,听说前些日子妖皇下界,带回来一个面目清秀的凡人,名字在下不知道,却听说那凡人深的妖皇喜欢,妖皇还特意将半个风息珠化为玉佩挂在其身上,不知道此传闻是否可信啊?”

    方信天说完,便转身将桌上的木盒拿起,继续对坐在原处的男子道,“只要白兄肯相助,一个小小的凡人,在下保证三日之内,让其永远消失在三界中,且答应白兄,待得玄生妖王得了妖界大权,必不伤及妖皇性命,还能让你二人双宿双栖如何?”

    在听到双宿双栖时,白华隐藏在儒袍下的手紧紧一握,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他此生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成为王上怀中之人,奈何王上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无论他如何为王上着想,王上也不会有丝毫的回应。就连狐丘山上的那块石碑,每年都能在同一个时间得到王上的触碰和驻足,而这么多年来,他活的还不如那块冰冷的石碑,从未得到过王上的一丝注意。

    以前的时候,他尚且想得开。因为即便王上心中没有他,也不会有别人,可此番又不同了,王上下界便横生枝结,带了一个叫南子木的凡人回来,在他眼中,王上对那少年尽管不是百般怜惜,也是颇为在意的,这又怎么能让他接受?他比不上已化作尘烟的人也就罢了,难道还比不过一个瞎了眼的凡人,他不甘心!

    伸手接过木盒,白华清澈的眼睛中染了些血色,他绝不会容许一个凡人爬上王上的床榻,“东西我收下,希望方兄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知道白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条件,方信天立刻命人取了酒水上桌,并斟了两碗道,“白兄大可放心,静候佳音即可。”

    白华取了酒樽在手中,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他知道方信天还需要他,必定不会做什么手脚。将酒樽搁回原处后,白华便将木盒中的玄鳞取出,放入衣襟之中,方信天见此,面上立刻噬了笑意,若是白华此时不将信物佩戴在身上,他或许还在怀疑其投诚的真实性,现在看来,他倒是想多了。因为这玄鳞乃是玄生妖王身上的至宝,将鳞片放在身上后,鳞片上的气息会自动侵染其他妖物的妖体,时间一长,但凡佩戴此鳞片者便会与玄生妖王缔结契约,一旦妖王性命不保,那么此人的性命也会随之湮灭。

    虽然方信天面上没有任何显露,白华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却不过轻哼一声,便离开此处朝狐丘山的方向而去。方信天眼见白华离去,才宣了一人上前,只见那人生得普普通通,毫无特点,此时见了方信天连忙跪拜下去,恭敬道,“主人。”

    方信天摆摆手,示意那人起身,又取了方才白华喝过的酒杯,扔给那人道,“禁蛰,将这个味道记下。”

    只见那人张开大口,直接将酒樽吞了下去,不过一会儿,便开口道,“主人,属下已经记下了。”

    方信天点点头,“这个人的味道,是你成事的重要因素,到了狐丘山后还是要谨慎行事,若出了什么岔子,你知道后果。”说完,方信天才将体内的法力尽数释放出来,驾云而去。其实他本不想隐藏法力,但玄生妖王告诉他这个白华生性多疑,且十分厌恶强权,若非他扮作凡人模样,让人一看就毫无威胁,此次拉拢还不知要费多少口舌心思,好在此次计划顺利成功,也省的他亲自动手、劳神费力了。

    驾云一路从祖洲来到凤麟洲,方信天并未现身,直接从城门上飞过,来到了当今夏皇为他设下的寻仙府中。想当初,他为了收集精气,吸纳龙魂,特地请命为夏皇寻找能人异士前往冥海寻药。寻药是假,搜魂是真,到现在为止他已成功聚集了三个部分,除去先前炼化的龙尾,龙头与龙身他都已集齐,只剩下最重要的龙心与龙爪还未寻到。

    一想到很快便能与主人相见,方信天心中便无限感慨,想来主人若知道是自己将他解救出来,必定不会再对自己熟视无睹了。悄然进入寻仙府,方信天兀自打开密室,进入了密室之中,寻仙府上上下下几百人,皆被他变为了傀儡,即便看到这一幕也不可能有什么想法。

    进入密室之中,方信天缓缓打开石门,便看到一个个紧闭的石室,每间石室中都有一个修道之人静心盘坐。一般人自然看不出什么,但从方信天的方向看去,便能看到空中一个透明的圆珠,不断从各各石室中吸取精气,在众多精气的滋补下,圆珠不断变得明亮丰盈起来。而细看下方之人便会发现,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是在静心打坐,实则每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精气的抽离,让他们剧痛难忍。

    如此取精养珠的法子必然害命,不多时便会有人不堪承受,痛苦死去。而方信天见此,便会随手将那人的尸体化为灰飞,左右失去精气之人都不能投胎,只能做个游魂野鬼,方信天认为直接让他们一了百了,才是解脱。

    第三十六章 桃溪之计

    方信天只在密室中待了个把时辰,便将龙珠取走,只身前往云沧山。现在即便在凡间有了炼精的密室,他还是希望能够更快的将龙珠唤醒,此番之所以帮助玄生妖王,掀起妖界大乱,他自然是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念头。只要妖界的乱子不平,这世间便会有更多的离魂与精魄,凭空为他唤醒龙珠,增加不少的助益。

    而此次成功将白华拉拢过来,他自然可以向玄生妖王提出更多的条件,想必借取一万妖兵,也不在话下。只不过这妖兵借来了,能否归还就要看天命了。想罢,方信天驾云而起,冬日的寒风掀起他灰色的衣摆,闪动间其人便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凤麟洲一片寂静,只余几声刺耳的更鼓,回荡在城墙之上。

    南子木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摩挲着从床榻上起来,他便闻见一股奇异的香味从不远处传来,不待他穿好衣物,屏风外便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那脚步虽轻,却又刚好可以让他听到。

    “公子,王上吩咐,今日让我陪公子在这大殿中休息,就不要出去了。”

    南子木点点头,推开那人想要帮他穿好衣服的手,便循着印象往寝殿外走去。南子木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被他推开之人脸色必定难看之极。他本也不想这样的,但自从被花卿带回来之后,几乎没有哪个妖精不在暗地里耍些小手段,最后被花卿知道后,免不了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这样的事情多了,南子木也懒得再与这些个妖怪计较,不论来的人是谁,南子木都不理也就是了。

    伸出的手被人轻轻推开,桃溪脸色不变,跟在南子木身后去了外殿。行走间他摸着自己的手,不禁在想凡人与妖精最大的不同便是体温了,妖无论何时都是冷的,而凡人就不同,刚刚被此人推开,触碰间分明能够感觉到那人手指的温润柔软,确实是妖物所不能比的,难道这就是王上会看上他的原因?

    二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出了寝殿,待南子木草草洗刷了一番,桃溪便已经将一碗白色的羹汤盛出来,放在了南子木面前。碧绿色的玉碗,徐徐的冒着热气,热气飘散之处,皆是一股芬芳的味道,而先前南子木在寝殿中闻到的味道便是它了。

    南子木左手摸着玉碗的边缘,右手将木勺拿起,不过送了几勺羹汤在口中,就皱着眉头将眼前的玉碗推开了。这羹他每日都喝,尽管闻起来十分芳香,入口却万分苦涩,不过喝了几口,便让他觉得胸口发闷。桃溪眼见少年用骨节分明的手将汤碗推开,面上立刻闪过一丝冷笑,这碗羹乃是用狐丘山上的灵草熬成,有修养经脉、提升法力的妙用,无数妖精求也求不来,此时却被一介凡人轻易推开,实在讽刺之极。

    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撤走,桃溪道,“今日王上命人准备了新曲子,公子且在此处稍等,我这便去将人找来。”

    自从来到狐丘山,南子木每日都会听曲子,反正也无事可做,他自然都遂了花卿的意思。点点头表示同意,南子木便听到殿门打开又轰然关闭的声音。知道左右再无别人,南子木便将腰间系着的玉佩取了下来,捏在手中繁复摩挲。说来也奇怪,自从花卿连哄带骗的让他将这块玉佩系在腰间后,整个狐丘山就再无一只妖怪敢欺负他,虽然当日花卿说这玉佩有辟邪的妙用,他也是绝对不信的,这世间哪有妖物辟邪的说法。

    将玉佩翻转过来,南子木一边摸着上面繁复的纹路,一边想着这几天以来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对于花卿而言,一个凡人能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既不是唐僧,吃了他的肉不会长生不老,也不是……绝好的双修对象,为什么要一直将他圈在身边呢?他原本是不知道双修之事的,在他看来男人与男人之间如何修的?可先前几个小妖的对话,还是彻底让他开了眼界,也终于让他意识到,花卿将他捉来的目的必定是双修无疑。可就在他不知所措时,将他捉来圈在此处的那人,却什么都没做,每日不过是带他出去溜达几圈,过分一点便是搂着他,与他同榻而眠,而那些事情却是从未做过的。

    将手中的玉佩放在桌上,南子木站起身,打算去不远处的软榻上小憩。自眼睛看不见以来,他已经习惯了黑暗,白日的辰光反而让他有些瞌睡,即便才刚刚起身,他还是免不了想要上去躺一躺。

    桃溪阖上殿门,从妖皇大殿一路来到后山,只见那处已经有数十人在一处凉亭外等候了,为首之人面若桃花、墨发如瀑,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桃溪从云上下来,足尖一点便落在了凉亭的飞檐上,他将下方众妖扫视了一遍才道,“王上的规矩大家想必都听说了,若是将那人伺候好了,便是前途无量,倘若伺候不好,那就只能怪你们命不好了。”

    为首之人面上带笑,听闻此言,将手中的琵琶换了个位置道,“听说那人不过是个凡人,难道果真如众妖传说的那般,王上对他一见倾心?”

    桃溪闻言,笑道,“是否如传闻那般,你去试试便知道了。不过,若是你闯了什么祸,惹怒了王上,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说完,桃溪便转身朝王殿处飞去,而下方众妖也立刻跟了上去,只剩方才说话之人,面上一阵红白交替,终于还是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王上是否真的倾心于南子木,桃溪并不关心,若是有人能将这个碍眼之人除去,他自然乐见其成,更不会横加阻拦。只是这么多天以来,凡是有什么不轨之心的,都被花卿以雷霆手段收拾了,这不禁让桃溪更希望有人能够替他出手,将王殿中的那个凡人碎尸万段,让其永远消失在三界之中。

    从云上落下,桃溪刚要踏上石阶,便看到一儒袍书生从远处行来,行走间书生样的男子发鬓微乱,显得有些焦急,但其在看到桃溪的瞬间,其眼中的焦急立刻隐藏的一干二净。

    桃溪虽然觉得来人有些不妥,但仍是立在远处,朝那人喊道,“白华,你怎么来了?”

    男子落下云来,轻笑道,“王上吩咐,让我带里面那人出去一趟,这新排的曲子改日再听。”

    桃溪闻言点点头道,“既然是王上的吩咐,我们必然遵从,小弟这便带他们回去了。”说完,桃溪便带着身后众妖转身离开了王殿,朝后山飞去,行到半途,桃溪袖袍微动,指尖翻转间便投了枚粉嫩的桃花出去。那桃花一进入空中便立刻消失无踪,只留下一道为不可见的白光,消失在空气之中。

    跟在桃溪身后的众妖法力低微,自然是看不出桃溪暗中的举动,仍是不断讨论着此番失了良机,无缘至高心法。众妖讨论的热闹,只剩桃溪一人眼眸中暗流涌动,想着方才之事。若他没有赌错,方才与他对话之人绝不是白华,他与白华虽不是青梅竹马,却也交情颇深。真正的白华,乃是一个极其注意自己形象之人,即便遇上再危急之事也不可能鬓发凌乱、行走匆匆,而方才那人虽然与白华的气息完全一致,却显然不知道白华秉性,才让他一眼便看出蹊跷。

    整个狐丘山之妖,没有一个不想出掉王殿中那个碍眼的凡人,不管冒充白华之人是谁,桃溪都决定顺水推舟、暗中相助。方才他所作的小动作,足以让王殿外的守卫睡上几天几夜,若那人能成功最好,如若不能,那也与他无干。

    白华眼看着桃溪带着众妖离去,消失在云雾缭绕之地,才转身瞧了瞧不远处紧闭的殿门,抬步朝上方行去。今日之事若能成功,他将永远摆脱傀儡的身份,这样的条件,让他不得不选择牺牲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用一个无足轻重的生命换来他的自由,这样的买卖他无法拒绝。

    迅速来到王殿之外,白华却发现原本在殿外值守的妖兵,此时都已晕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处,白华不禁暗叹,此乃天助。毫不犹豫的踩着那些化为原形的妖兵的身体,白华大掌一推便打开了王殿的大门。

    南子木躺在软榻上,自然听见了殿门打开的动静,但他以为是桃溪,便没有睁开眼睛。在他看来,左右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索性便不动了。但片刻之后,南子木才意识到不对,若是桃溪进来早该告诉他一声了,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声响,岂不是有些奇怪?如此想着,南子木便转身坐了起来,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不过方一转身,立刻感觉脖颈上挨了一击,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将少年抱在怀里,白华喜不自胜,他也没想到能如此轻易便能得手,若不是门外的守卫都集体昏倒,若不是传说中妖皇给这个凡人的风息珠根本子虚乌有,此次能够将人弄到手,他可是想也不敢想的。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能恢复自由,白华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乾坤袋,将昏睡的少年装了进去,紧接着便急匆匆离开了狐丘山。

    第三十七章 为何躲我

    离开游离界后,原本儒生样的男子,形貌一变,立刻成为了一个看上去毫无特点,其貌不扬之人。此人果真如桃溪所想,不是白华,而是当初跟在方信天身边的男子。男子一路离开祖洲,日夜不停来到凤麟洲的边界地带才敢停下,其生怕一不小心被妖皇捉住,便是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男子虽法力不济,但日以继夜的赶路,也在三日内离开了祖洲地界。当夜,他便悄悄来到一座无名山上,准备送乾坤袋中的少年上路,而此时正值冬末,极北的寒风吹来,便下了大雪。整个荒山被大雪覆盖,寒风呼啸而过,百里之内人畜皆无,就连妖精也见不到几个,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只见男子将乾坤袋掏出,双手掐诀,紧接着手腕用力一抖,便将里面生死未知的少年扔了出来。浑然无觉的南子木被仍在雪地上,立刻软绵绵的倒在了雪中,而此时的他完全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墨色的发扑散在雪地上,将他苍白的面颊映衬的有些楚楚可怜。男子见此,心中竟生出些个不忍,却终于还是取了长刀在手,默念道,“死了才是解脱,做了鬼魂也莫要怪我。”

    月色之下,长刀上流光一闪,便斩落下去。就在男子眼看便要得手之际,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不能动了,而其手中的长刀则恰好停在少年的颈间,只需再前进那么一点点就能将少年的头颅割下,可就是这一点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寸进。正当他心中焦急万分时,月色下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远处行来。

    男子抬头,只见皎洁的月光,散落成一片银色的匹练铺上那人肩头。来人一身白衣,几乎与远处的雪地融为一体。白色的袍子,即便在寒风中也无一点波动。明明是很远的距离,男子却发现那人不过迈了几步,便来到了他面前。

    只见来人身着素白道袍,墨发冠于脑后,生的眉若远山,眸若星辰,一双桃花眼深不见底,几乎要将人的魂魄吸入其中。其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那狐狸双目微眯,似在小睡。

    季青瞥了地上的少年一眼,心中疑惑,当日妖皇待这少年非同一般,必不会让其轻易被人捉来,况且眼前之人,身上的气息颇为怪异,这妖界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想罢,他不过随意弹指,便将男子手中的长刀击落,紧接着开口道,“你非妖非魔,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自己此番已然失败,男子口中发出一声长啸,目露疯狂之色道,“既然你们不让我活命,那我便要与你们同归于尽!”说完,男子身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伴随着白光的出现,只见男子的身体轰然炸裂开来,竟是自爆了。

    季青早有预料,在男子自爆的威力波及之前,便已经将地上的少年抱起,迅速退避开来。但男子自爆引起的气浪,却仍是以其自身为基点,迅速向周围扩散开来。看此情形,若不是季青躲避及时,多半也会受些牵连。气流卷起地上的积雪,疯狂的飞向半空,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暴,风暴随着寒风游走,很快便将荒山顶上的积雪刮落下来。

    眼看着一场雪崩即将形成,季青将已然熟睡的毛团塞入怀中,另一只手则携着南子木,飞身离开了荒山之上。只是在离开之前,季青分明看见那自爆的男子之后,体内竟没有丝毫魂魄扩散出来,要知道,无论妖魔神仙,都是有魂魄的,而此人没有魂魄,便不是三界中的任何一种。若他猜得不错,那此人便是傀儡之身了。季青记得傀儡之术早在上古大战中遗失,而此番遇到的男子若真是傀儡,那么三界中,一定生了大变故了。

    山崖之上的积雪崩塌,大量的积雪,如奔涌的白色河流一般倾泻下来,发出一阵轰然巨响。季青站在两山交界的峡谷之中,其身后的荒山则瞬间倾颓了不少,在周围再无动静后,季青长剑一闪,便轻易在山壁上削出一处洞穴。随手在周围布下禁制,季青才携着毫无知觉的南子木,以及怀中困乏不堪的毛团进入了洞穴之中。

    狐九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感觉眼前像被蒙上了一块白布,整个世界都模糊的看不清楚。挣扎着将前爪伸出去,狐九命立刻感觉到一阵冷风吹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哆嗦着将爪子缩回来,狐九命意识到自己一定在季青怀里,怪不得方才他觉得眼前的白布这般熟悉,正是季青的道袍不假。狐九命将身子倚在那人身上,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流将他环绕其中。或许是睡醒了的缘故,狐九命的感觉的变得敏锐了许多,不论是季青弯腰将南子木安放下来,还是季青生火的动作,狐九命都能察觉的一清二楚,但他现在还不想出去,因为……太尴尬了。

    虽然他喜欢上季青是真的,但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跟自己的爹爹做了那档子事,而且……还不止一次。

    原来,南海一行,季青虽在最后关头,听取钟馗上仙的方法将体内的龙魂彻底炼化,但在夺回身体的刹那,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要了狐九命。季青从出生便无七情六欲,而狐九命的出现、龙魂的侵扰,都促使他将狐九命看作了生命中最特别之人。只有在狐九命面前,季青才能真正感觉自己还活着,才真正有了喜怒哀乐各种情绪,即便在初时他并不能将自己的感情把握清楚,并且也曾数次将狐九命推开,但这都不能让他拒绝这只狐妖,不但不能拒绝这只狐妖的靠近,最终,他也未拒绝这只狐妖在他心里占据一块位置。

    所以,在将那人抱在怀中的刹那,季青脑海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将那人拥有。而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他记得他挺身而入的刹那,耳边传来男子吃痛的口耑息,但他没有停,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将其占据,只有这样,眼前之人的一切便都因他而起,眼睛也只因他而泣。

    躲在季青怀中的狐九命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只道自己与季青做了那档子事,势必会引起天道惩罚的。因此,从那天之后,狐九命便都躲着季青,他怕是自己狐媚的本性勾引了自己的爹爹,日后害得他爹爹遭雷劫劈身。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季青死在自己面前?从那之后,狐九命就从未变回过人形,他生怕再将自己的爹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换了个姿势,狐九命动了动耳朵,想着自己应该继续装睡,还是继续装睡。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揪你出来?”

    知道季青已经发现自己醒了,狐九命只得将两只爪子伸出去,拉开那人的衣襟,将脑袋露了出去。可他方一将脑袋露出去,后颈便被人揪起,紧接着,整个身子便被人拎在了空中。下意识抬起眸子看向那人的眼睛,狐九命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人的眼睛生的真好,比他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要明亮惑人。

    “为何要躲着我?”

    感受到对面之人散发出的阵阵寒气,狐九命知道那人定是生气了,于是忙不迭的挥挥爪子,示意自己真的没有躲着他。末了,还主动将爪子向前伸了伸,示意自己真的很需要他的爱抚,真的没有任何躲着他的意思。

    季青看到眼前的毛团,一副讨好的模样,心中却愈加憋闷。自从狐九命失了魂魄后,他便处处忍着,在他心中,若不是他用锁魂链将狐九命捆了,狐九命也不至于魂魄残缺,变成这般模样。无论毛团做什么,他都能面不改色的接受,唯独一点他不能忍受。那就是自从那夜之后,眼前的狐妖竟一直躲着他,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季青还是感觉的到。

    用另一只手将毛团的爪子握住,季青道,“变回人形。”

    狐九命两只爪子一颤,尾巴也不自觉的缠上季青的手腕,他努力用自己可怜巴巴的真挚眼神,表达着这样的意思:不要了吧,爹爹……

    奈何季青这次真的不打算放过他,只见其指尖微微一亮,便有一道气流进入了狐九命体内。而随着那道气流的进入,狐九命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化,原本毛茸茸的尾巴首先消失不见,紧接着是爪子,最后只有一双白嫩的耳朵还保留在银色的发间,其他的部分均都变成了凡人模样。感觉到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狐九命下意识的蜷缩起身子,钻入了季青怀中。

    季青乐的如此,便毫不犹豫的将人搂在了怀中,紧接着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何要躲着我。”

    刚刚被温暖包围的狐九命,在听到季青的话语后立刻僵住,在思索了一番之后,他抬起头,望着将他搂在怀中的男子道,“我没有……”

    双手下意识收紧,季青看着男子俊美无邪的面容,心中跃起一团欲火,毫不犹豫的将怀中人压倒在一旁,季青声音暗哑道,“看来,我不能再这么宠着你了。”

    第三十八章 重新修炼

    狐九命被迫变回人形,本就寸缕未着,此时被季青压倒在地上,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而压着他的那人则格外温暖。两种异样的感觉结合在一起,不禁让狐九命低低的叫出声来,双手也下意识的推着季青的肩膀,想要从他的桎梏中摆脱。

    没想到耳朵还没收好的小狐妖还会抵抗,季青眼神顿时暗了下来。轻松的将抵在身前的手捉住,按在一旁,季青道,“若你现在告诉我,为何躲着我,这次就不做到最后。”

    最后……

    季青的声音在狐九命脑子里盘旋,这不禁让他的身体泛起一丝粉红。虽然那次不过做到一半,他就昏了过去,但由于他狐妖的体制,他的身体还是分外诚实的,将那一切一切的感觉都分毫不差的保留了下来。以至于此时,狐九命不过被季青摸几下,身体就不由自主的产生反应。知道季青这次是来真的,狐九命只得用噬着泪的眸子望向身上的男子道,“我讲实话的话,你不要生气,其实……”

    不待狐九命说完,他便听见一阵男子的口耑息,而与此同时,原本还将他按到在地,准备将他再次吃干抹净的男子,已经迅速用袍子将他裹了起来。疑惑的看向一旁,狐九命耳朵一抖,只见原本应该还昏睡不醒的少年,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其有些灰白的眸子,正茫然的望向此处。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救星到了,狐九命毫不犹豫变为原形,便扑到了少年怀中。

    季青在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时,也立刻将道袍一兜,奈何狐九命变为原形后身体太过灵巧,不待季青将他捉在手中,便已经化为原形钻进了少年的怀中。看着窝在南子木怀中,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毛团,季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随手将袍子丢在地上,便打算亲自将这个狡猾、耍赖的狐妖捉回来,但不待他靠近,少年的声音便已经响起,“九命?是你吗?”

    狐九命抬起头,望向眼前的少年,他自然是记得他的。当日他离开季青身边,就是此人救了他的性命。想到这里,狐九命立刻卖乖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南子木的手,其实加上方才这次,南子木应该是救了他两次才对,若不是他及时醒过来,恐怕自己又要跟爹爹做出什么有悖天道的荒唐事了。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方才被摸得还是挺舒服的,舒服到他差点就要把持不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南子木摸着怀中毛团的耳朵,一边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一边问道。在他看来,这里应该不是狐丘山才对,如果这里不是狐丘山,那么肯定是怀中的毛团将他从那里救出来的。

    但还未等到什么回答,南子木便看到一个模糊的白影从他面前闪过,而与此同时,其怀中的毛团也不翼而飞了。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南子木笑了笑道,“可是季青道长?”

    季青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声,只见其修长的手指,也轻轻放在怀中毛团的耳朵上,从上到下扌无摸了个遍。而狐九命被季青捏着后颈,在感觉到他的手指反复从自己耳朵上划过时,整个狐都不好了。季青从来都是比较淡漠的,此时这么温柔的对他,莫不是这次真的生大气了,要将他就地正法!

    其实狐九命只猜对了一半,季青此番确实是生了大气了,但他一遍遍的抚摸他的耳朵,才不是要将他就地正法,而是就在方才,南子木用手抚摸他的耳朵时,季青忽然感觉到心中一阵烦闷。他看到南子木抚摸毛团的动作,就仿佛看到他最爱喝的好酒被别人喝掉一般,让他顿时觉得头冒青烟,难以自制,这才立刻将毛团拎回自己怀中,让自己的所有物只带有自己的痕迹。

    在几乎将狐九命耳朵上的毛都摸掉大半后,季青才觉得心中的别扭散去了些许,这才开口道,“你方才差点被人害命,难道妖皇不知道你离开了狐丘山?”

    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南子木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若是知道了,我又怎么能走的了。”他不知道妖皇为什么要将他留在身边,像他这样的凡人,天下间多不胜数,要双修又为何偏要找他呢?此番虽是差点丢了性命,但终于还是离开了那人的桎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么想着,南子木便摸索着站了起来,但因为长时间被困在乾坤袋中的缘故,他方一站起身便险些跌倒,还是他及时扶住一旁的石壁,才勉强站稳身形。待头脑中的眩晕感彻底消失,南子木看着面前的一团白影道,“南子木在此谢过道长的救命之恩,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就不打扰道长的修行了。”

    眼看着少年脚步踉跄的转身离去,狐九命用爪子揪了揪季青的道袍,银色的眸子中意图明显:道士,他身体还未休息过来,眼睛又看不到,你怎么能忍心让他这么离开呢!

    季青也感觉到怀中毛团的动作,方低下头,立刻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只见雪白的狐毛间,银白相间的眸子中满是哀求,而一双粉嫩的耳朵此时也耷拉着,季青面色不变,桃花眼中的意思也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出来:你凭什么让我将他留下?想要我留下他,那就拿出诚意来。

    很少见到季青这般模样,狐九命不禁一愣,他转头看了眼正摸索着离开洞口的南子木,又望了望一脸淡漠的看着他的道士,心中一阵纠结。但不等他纠结几下,他妄图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的念头,便被季青就地打坐的动作打断。意识到抱着自己的道士没耐心等他想好,狐九命爪子一紧,立刻表达着如下意思:把他留下来吧,我以后都听你的!!

    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季青单手掐诀,便将原本已经快要走出洞口的南子木拉回了原地,其实,只要他不将结界撤去,南子木就不可能走出这个洞穴,但季青不想将事实说出来,只是带着得逞的舒畅,对还有些愣怔的少年道,“外面风雪太大,且已经快要接近傍晚,不如明日再走吧。”

    南子木被季青一个法术变回原地,白皙的脸上多少还是带着诧异的,他一直知道季青算是半个仙人,但真正被他施法还是第一次。想到季青一定所言非虚,外面冰天雪地,他的眼睛又看不见,此番出去多半有死无生,他略一思索便坐了下来,出声道,“那就有劳道长了。”

    季青应了一声,单手便将怀中的毛团拎了出来,狐九命被季青揪着,慌忙间想要抓住他的衣襟,却捞了个空,只得可怜巴巴的被人拎在半空中,整只狐都僵硬着。

    眼看着对面之人手一挥,便弄了个结界出来,将两人罩在了其中。狐九命环顾周围,只见半透明的结界,将他们与外面毫不知情的南子木完全分隔开,无论是外面的声响,还是里面的情景都仿佛分裂了一般。心中立刻咯噔一下,狐九命看着对面之人幽深的眸子,终于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今天真的逃不过了,怎么办,怎么办……

    狐九命僵硬的面部表情自然被季青察觉到了,他瞥了一眼结界外呆坐的南子木,便直接将狐九命变为了人形。看着还有些蒙的狐九命,季青手中的衣袍瞬间出现,继而盖住了对面的一片春光。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季青道,“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本来已经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狐九命一听此言,心中既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其实只要能永远陪在季青身边,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往那人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狐九命闭上眼睛哼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其实对于狐九命而言,他愿意永远听季青的话,就算他让自己献出生命,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只是,狐九命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而让季青受伤。

    此时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一轮圆月正悬挂当空,银白色的月光倾泻下来,穿过透明的结界,从洞口照进,洒落在狐九命的脸上。月光下,狐九命的睫毛微微弯起,在其脸上形成一片小小的阴影,季青就这样看着怀中之人,眸中露出罕见的温柔。他之所以不让狐九命忘记他说的话,也不过是怕日后狐九命补齐魂魄,便会忘了今日之事。其实季青笃定狐九命不可能忘记他,他只是有些怕。

    夜风还是有些冷的,又添上冬日的寒风,便在整个夏朝翻搅起来,各洲一片岑寂,皆隐没在茫茫雪海之中。相对于凡间的冷寂,狐丘山就显得格外热闹,无数妖兵都在四处巡查,不知发生了何事。

    花卿坐在王殿中央,手中捏着一枚玉佩,脸上的寒意不需仔细看,便能感觉的出来,以至于王殿之内的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在众人都沉默无言时,王座上的男子终于站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其清冷的嗓音也响彻在所有人耳边,“若他死了,你们也可以重新修炼了。”言罢,男子便转身离去,只剩殿内众妖面面相觑,而桃溪就站在大殿的中央,他清楚的看到了王上离开之前的眼神,那眼神简直像将他推入冰窟之中一般。

    桃溪从未见过王上这样的眼神,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后悔帮助那个人进入王殿。

    忽然,整个王殿都安静下来,敞开的殿门外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立于那处,桃溪循着众人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正背着一柄长弓望向殿内,竟是柳笙。众妖一见男子皆是众口齐称“柳四爷”,原本站在最前面的白华,也是转过头来,冲着男子道,“小柳,你回来了!”

    第三十九章 长留湖畔

    柳笙站在殿外,明亮的月光从其头顶洒下,与他一身黑袍相互映衬,显得分外妖冶,再加上他背后隐隐泛着寒光的长弓,殿内众人每一个敢上前,只有白华直接闪身来到他面前,笑道,“你可是想我才回来的?”

    将眼前之人上下打量一番,柳笙一字一句道,“王上呢?”

    被眼前之人冷冷的语气逼退,白华抱着肩膀站到一旁,撇撇嘴道,“就知道找王上,我让你带的东西呢?”话音刚落,白华便看到有一明晃晃的东西朝他飞来。伸手将东西接住,白华看着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喜不自胜道,“王上在后山。”

    迅速来到后山,柳笙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站在山巅之人的背影,想到近来发生的事,他心中就像蒙上了一层油纸,闷得无法呼吸。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原本还未回身的人,已经瞬息而至站到了他面前,红色的长袍上繁花锦簇,显得那人更加明艳无匹。

    恭敬的行了一礼,柳笙道,“王上交代属下的事已经查明,玄生妖王确实是玄莽后裔,至于此番云沧山之事,倒是有些蹊跷。”

    花卿对此事早有预料,只是一直未放在心上,况且当初他夺取妖皇之位,也不过是为了那人,灭了玄莽一族,也只是因为他们险些伤了那人的性命。可是现在,妖界大乱,狐丘山众妖兵伤亡惨重,这让他不得不将此事重视起来。做不做妖皇他不在乎,但不能对不起一直跟着自己的众位部下,那人早已不在,他不必再守着这狐丘山,可是完事都要有始有终才是。

    “此事本王知道了,明日我要出去一趟,狐丘山的各大事务便都交由你来打理。”

    柳笙闻言,猛然一怔,其一双漆黑的眸子中闪着些震惊,“王上,确定是明天?”

    花卿用手点了下额头,狭长的凤眸眯了眯道,“怎么,明天有什么事?”

    眼见对面之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柳笙心中的疑惑更大,才不过半年的时间,他不知道这半年来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王上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记。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柳笙终于还是开口道,“明日乃是三月初三,一离大人的忌日。”

    男子干净的嗓音,旋绕在花卿耳畔,也敲击在他心上。是啊,明日是一离的祭日。自从一离化为灰飞消失之后,他从未忘记过他的忌日,即便明日乃是蟠桃大会,无比的热闹,他也从未记得去天宫闹上一闹,就是因为明日也是他的祭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花卿不能理解,他竟然将这个日子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无知的凡人,想的都是他是不是还活着。

    眼看着王上的表情顷刻间颠覆,柳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王上,是属下说错了吗?”

    花卿摆摆手,身形一闪便化作长蛟,消失在了天空之中,只剩下柳笙一脸纠结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柳笙知道王上一定是去祭拜那位大人了,可是,明日之后都由他来打理狐丘山这件事,到底是如何?王上明日是出去还是不出去了?就这样一声不吭的都掉真的好吗?他刚刚到底说错了什么!

    在思考无果之后,柳笙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淡定样子,王上行事从来都是如此,这么多年他还不能适应实在是能力不行,还需多加历练。行走在苍天古树之间,柳笙想起了一事,那事与白华有关,但他不知王上是否知道。若是王上知道,那就不用他来捅破,若是王上不知道,那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毕竟他与白华从小一起长大,他不想看到他死在自己面前。

    脑子里再度天人交战,柳笙脸色一阵阴沉,一阵更阴沉,最终还是默默的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此处乃是狐丘山的禁地,就位于后山不远处,虽然景色颇好,却被花卿用法力封印起来,无论是谁都不能踏足此处。站在泛着碧波的长留湖边,花卿闭上眼睛还能想起当年的情景,尽管已经有些模糊,但却是他的心日夜都会飞来的地方。狭长的眸子随着夜风的翻涌悄然睁开,花卿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过他了,是十天还是半月,他不想去细想。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自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用匕首隔开他的利爪,用毫不惧怕的眼神看着他起,他就再也没有梦到过他了。

    “阿离……”

    花卿默默念着那人的名字,眼中却能够回忆起当日,一离站在长留湖畔,温柔的看着他的情景,他听见他说,“花,我想我也许有喜欢的人了。”

    那时花卿心中一颤,同样看着他道,“是吗,我们阿离终于知道什么是爱了。”

    那时候,一离每次回到狐丘山,都会对花卿讲凡间的事情,仿佛无论是凡间的花草,还是城池,都能轻易引起他的兴趣,然后,花卿听到他说,“恩,我想我喜欢上了一个凡人。”

    一离的话飘散在湖面上,花卿记得他的眼神是向往的,也是干净的。当初是他教会一离去爱,可是没想到最后,一离爱的人不是他。也正因为如此,花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消失在雷劫之下。在一离彻底消失的那刻,花卿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就是那句话,仿佛一记重击,将他的心拍成了碎片,最终将他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紫色的尘烟中,一离身后的狐尾尽数消失,他说,“替我照顾好他。”

    花卿抬步来到一株巨大的桃花树下,只见光洁的树干上几点嫩芽早已长成,粉色的花苞也悄然开起。即便他能阻止大雪侵扰这里,却不能阻止生命的轮回,四季的更替。抚摸着桃花树下冰冷的石碑,花卿道,“阿离,这是我做后一次来看你了。”

    说完,花卿便挥手将结界撤去,白色的雪花伴着寒风从远处飘落,终于降临了这片千年未曾踏足的旧地。而大雪纷飞之下,几株梅树在湖边悄然开放,竟是多年未见的盛景。花卿将手中的玉佩执起,稍加辨识便认定了方向,或许从前的他也是不会爱的,但从今往后,他绝不想再放手。

    狐九命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一夜的大雪将洞口封了大半,阳光从缝隙中泄露进来,照射在石洞的各处,显得分外明亮温暖。动动尾巴将自己裹得更紧,狐九命眯眯眼睛便想再睡上一刻,但不过才刚闭上眼睛,他就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又变回原形了,而季青不在。

    瞬间炸毛的从原地站起,狐九命将周围的袍子踢开,满脑子里都想着昨夜的事,难道爹爹生气了?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不论任何后果,毫不顾忌的与季青做上一夜的!不待他懊恼沮丧完,他银色的眸子一瞥,就看到不远处季青正坐在一张石凳上与南子木说着什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聊得投入。

    季青也是看到毛团的动静,以往狐九命都是很贪睡的,没想到今日起的这么早,而且起床的动作是史无前例的利索。伸手将不远处的毛团移动自己怀里,季青拿起一旁还冒着热气的汤碗,放在狐九命嘴边道,“早饭。”

    闻着嘴边不时传来的香味,狐九命立刻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尽管他不喜欢素食,但是只要是爹爹做的,什么他都可以接受了。一口一口喝着碗里的汤,狐九命品尝自己爹爹手艺的同时,也不忘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今日风雪已停,那我就告辞了。”昨夜,南子木几乎一夜未眠。倒不是这洞中的情况多么恶劣,而是他不时会想起那个脾气古怪,又霸道的妖皇,以前他不常依靠别人,倒是在狐丘山的日子,他从未离开那个人的照顾,这么一离开,他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有一点诧异,他为何不告而别?不过,那人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吧,毕竟他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季青摸着手中毛团柔顺的狐毛,一边开口道,“并非我不让你离去,而是此时就算我让你走,你也走不了。”

    南子木转身的动作一滞,双眉微蹙道,“还望道长能将洞外的积雪除去,放我出去。若日后再相见,我南子木必当竭力报答。”

    随手弹出一道白光,将洞口的积雪尽数除去,季青才道,“阻碍你的不是雪,是妖。”

    说话间,南子木已经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那味道清冽又带着些魅惑,每每都让他离不开,推不掉。知道自己又落在了妖界最厉害的人物手中,南子木扯扯嘴角,“妖皇大人,你来的真快。”

    花卿也不含糊,单手托住怀中人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尽管只是浅尝辄止,花卿在放开那人时,还是长吁了一口气。自他看到空荡的王殿中毫无一人,而他给南子木防身用的风息珠被放在桌上时,他整个人便乱了,尽管他已经尽快赶过来了,但在未见到南子木安然无恙前,他的心便仿佛一直被掐着,哪怕一点不好的消息,都能让它破碎。

    轻抚少年略带震惊的面庞,花卿道,“还好你没事。”

    而南子木听了花卿的话,则用力抹了抹嘴唇,用灰白的眸子看着面前的红色影子道,“你果然还是想与我双修吧。”

    整个石洞的人,外加一只还在喝粥的狐妖听到此话皆是一愣,季青眼中少有的闪过一丝戏谑,他将已经喝到肚子圆圆的毛团抱在怀里,顺手将瓷碗放到一旁,忍不住道,“妖皇,看来你这辈子,都注定要单相思了。”

    第四十章 三月三日

    妖皇脸上闪过一丝可杀气,紧接着捏住南子木的下巴,神色难看道,“谁告诉你这事的?”

    花卿心下想着,一定要将那个带坏南子木的人千刀万剐,可他的话落到南子木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尽管躲闪不开那人有力的手,南子木缩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执拗的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花卿所言,即是承认了他将他留在身边的目的,就是双修罢了,既是如此,他无话可说。

    感受到南子木的抗拒,花卿单手搂住他纤细的腰肢,便转身离去,只不过在离开时,他的动作大了些,将洞外的积雪尽数卷起,吹到了石洞中。妖皇深知,调教自己看上的人,就要私下进行最好,而石洞中那道貌岸然的道士,昨晚一定是欺负南子木了。如若不然,为何怀中人眼睛下有着重重的乌青,吹点雪进去算是便宜他了。

    随着妖皇龙卷风似的离去,季青也抱着狐九命从石洞中走了出来,这下他算是彻底将妖皇的九命之情还清了,还有一日便是蟠桃会,这次的蟠桃会无论如何他都要去。

    狐九命趴在季青怀中,他能感觉到一大早吃过的粥汤让肚子暖暖的,再加上这人炙热的体温,与外面森冷的寒风完全不同,让他更加想要窝在他的怀里。往衣襟深处拱了拱,狐九命不过刚睡醒,就又困了。他感觉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在阵阵困意中挣扎了一会儿,狐九命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狐九命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待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九重天宫外的阆风苑中。只见周围尽是满天的神佛,正享受着杯中的美酒,谈笑甚欢,而流云深处,则有一个更大的金銮宝座。宝座被一分为二,左边为凤,右边为龙,其中一人便是玉帝。

    飘渺的仙乐从远处传来,狐九命只觉得那声音仿佛从满天霞光中传来,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他心上,让他眼前闪现出许多模糊的画面。

    “又来偷酒?”

    “这哪里是偷了,这明明是拿……”

    “再偷我就把你丢出去。”

    画面一转,他变成人形站在湖畔,季青从后面将他抱着,虽然他看到那人脸上仍是一脸的禁欲表情,但他却能感受到那人拥着他的手颤动了,眼神也没那么清明了。

    画面不断变幻,狐九命记不起这些,却感觉原本就颤动的心更加难以平静。每一个画面都好像在召唤他,让他去往另外一个他不知道的世界,不能自抑的站起身,狐九命纵身便想要投入那个世界,里面有吸引他的人还有他想知道的事。

    就在此时,一滴水从天空坠落下来,砸在狐九命眉心,他抬起头只觉得一阵眩晕,周围的景色就立刻变了。不再是那些他似曾相识的场景,而是瑶池、阆风苑,还有正将手从他眉间拿开的道士。

    眨了眨眼睛,狐九命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到桌子上了,两只前爪底下正按着一个圆润粉嫩的桃子。那桃子的味道极好,狐九命不过闻了几下就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体内枯竭许久的妖丹也一直动个不停。他好不容易忍住口水,压下想要立刻将其吃掉的冲动,转过头看了季青一眼。

    季青原本没有回头,眼神飘忽似乎在寻找什么,可狐九命的视线才一落到他身上,他便立刻感应到一般回过头来。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季青单看毛团的眼神,就知道他的想法了,立刻将自己眼前的那枚桃子也推到了狐九命面前,季青道,“都吃掉。”

    得到许可的毛团,顾不得擦擦嘴角的口水,三两下便将自己爪下的桃子吃了个精光,就差没把里面的核也吃掉。吃完眼前的,狐九命立刻用爪子将另一个也扒拉过来,抱在了怀里,虽然想着一定要给道士留一点,但想着想着,他就已经将两个桃子都吃光了,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桃核躺在桌上。

    蟠桃的美味让狐九命回味无穷,眼看着两个都没了,他只能将桃核藏起来,打了个春天自己种点桃树的想法,想着以后若是自己有了能长出这样桃子的桃树,那想吃多少不就可以吃多少了。

    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行来,其中一人生的普普通通,另一个则凌厉万分,让人一看便知是两个极端。季青看到两人的身影,眼神不禁一闪,此次的蟠桃盛会是偷取聚魂丹的最佳时机,太上老君没有现身,季青便无法弄到丹药。若失了这次机会,以后再入天庭便是难上加难,再加上狐九命已经出现嗜睡的症状,若不尽快将其魂魄补全,恐怕有生命之忧,如此一来,季青便只能找上南斗星君了。

    将一旁正在藏桃核的狐九命抱起来,季青已经看到不远处南斗星君正坐在了玉桌后,而北斗星君则紧随其后。两人与周围的仙友随口聊了几句,便各自执了酒樽喝酒,都是一副各怀心事的模样。

    狐九命被抱着,整个身子蜷缩成团,再加上吃了蟠桃的缘故,整个妖的气味便浓重了起来,瞬间吸引了周围几个小仙的注意。季青原本刚刚站起身,立刻感觉到许多视线黏在了他的身上,当然那些视线最终都汇聚到他怀中的毛团身上。虽说狐九命身上的妖气并不浓,且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更加淡了,但到底还是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一但被发现少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再度坐回原处,季青想着如何才能脱身,以往天庭也不是没有妖出现的,只是最后大多都消灭在了九重天的罡风中,况且以季青的仙位是没有参加蟠桃会的资格的,这次来天庭,他也是费了不小的功夫,决不能就这么离开。这般想着,季青便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不过一个抬头,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一袭红衣的男子,怀中搂着个清秀的少年,此时正巧从一个玉桌上跃起,在感觉到季青的视线之后,身形迅速朝此处飞来。季青想躲都躲不过,便站起身,同样从原处飞起,并一个纵身从长满青荷的瑶池上飞了过去,直朝南斗星君处飞去。

    两人这一番动静马上引发了一阵骚动,坐在銮座上的玉帝自然也是看到了,他挥手让一旁的天兵不要妄动,一边道,“妖皇,你不在妖界平乱,却来蟠桃会凑热闹?”

    妖皇一见季青已经落在了瑶池对面,便停在了半空,与銮座上的玉帝对视道,“怎么,天庭这样的风水宝地,本皇还不能来了?”

    说话间,妖皇便将手中一物递给了怀中的少年,众仙家仔细一看竟是一个透明的乾坤袋,袋子里一颗颗粉红色的珠子晶莹透亮,散发着熟悉的气息,像极了蟠桃。果不其然,待众仙低头一看,自己桌上的蟠桃均是无一例外的少了一颗。

    这些动作怎么会瞒得过玉帝的眼睛,他看了妖皇一眼,视线便跨过瑶池,直朝树荫下的一个石桌望去,那里刚好站着三人,其中一个正是季青。季青怀中自然也有一个乾坤袋,里面装的蟠桃数量丝毫不比妖皇少,既然怀中的毛团喜欢,他又怎么能不做点什么。玉帝看着季青,开口道,“你是季青吧,你可是遇到过钟馗上仙?”

    原本玉帝并未对季青多加留意,只不过方才的动静,让玉帝注意到了他,并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一丝钟馗上仙的气息。钟馗上仙自下界后就一直毫无音讯,其本命仙灯也在不久前碎裂,整个天界都大为震惊,为此众仙家又在朝会上提起了那事……那事玉帝本不想再提,可眼下之事又不得不弄个清楚,若是季青此番能够将此事解释清楚。那就再好不过了。

    狐九命缩在季青怀中,银色的眸子从衣襟中往外看去,只见不远处云雾翻涌,一个仙风道骨,面有垂珠,身着金袍的人,坐在云雾之始处望向这边。在与那人视线相对的刹那,狐九命感觉自己仿佛又听到那飘渺的仙乐一般,心生神往。

    就在他神智不清时,一双莹白的手出现在他面前,紧接着,狐九命便感觉那双手覆上了他的双目,与此同时,他耳边也传来熟悉的声音,“季青见过玉帝,我确实在半月前,在南海之滨的一处结界中见过钟馗上仙。”

    玉帝一听此言,面色微变,“南海?”

    不待季青再做回答,妖皇便已经从瑶池之外掠了过来,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携着树荫下的三人瞬间消失。不过在消失之前,他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天庭之中,“玉帝,你还是快担心一下天界吧,告辞了!”

    众仙家也是将季青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南海结界是整个仙界人尽皆知的秘密,尽管众人都听说过关于南海的传说,却都不知道真正的情况如何,而若是钟馗上仙真的死于南海结界,那么三界浩劫的源头,便一定与上古魔族有关。

    一时间阆风苑中一片寂静,玉帝看着下方,知道此番必定是躲不过了。果然,不过片刻,便有人站起身道,“陛下,冥海中的那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第四十一章 月老的药

    “冥海中的那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众仙一听此言,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说的莫非都是上古大战的那些旧事。就在众仙都在议论时,坐在銮座另一端的西王母站了起来,其着了一身七彩霓裳,高贵华美的发鬓贴于脑后,一柄如意天花簪则正插于额前,簪上细碎的流苏垂下来,显得其妆容更加柔媚,比之月宫的嫦娥都美上几分。

    只见其单手一挥,整座阆风苑中的蟠桃树便摇曳起来,无数盛极未衰的桃花纷纷从枝头掉落,形成一片巨大的粉幕,很快化作无数灵气消散在空中。但凡闻到这股灵气的仙佛都安静下来,静静吸收着这来之不易的天地精华,这些东西,比蟠桃还要珍贵上几分,他们都来不及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苏锦眯着眼睛望着下方,待众仙人安静下来,才轻启朱唇道,“众位仙家姑且将此事先放一放,破日神镜现象之事,还需各位多加查探,如今多番提起上古大战之事已是徒劳了。”

    玉帝没想到西王母会说出这样的话,人人皆知玉帝与王母乃是夫妻,殊不知两人不过是这三界中最特别的男子与女子罢了,尽管两人共同掌管天庭,却从未曾行思一致过。当年上古大战刚刚结束,最主张杀掉莫风的人,便是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了,现在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怎么能不让玉帝吃惊。

    天庭众仙家本就分为两派,此时王母一言已出,皆是没有人再敢上前说话,玉帝见此也是从原处站起道,“众仙家若是没有别的事,今日的蟠桃盛会便止于此吧。”

    玉帝说完便转身而去,苏锦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那人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瑶池。水文彩帛织就的华服中,苏锦纤长的手指紧了紧,终于还是松开了,现在她知道,无论是对立还是顺从,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注意她。

    一旁侍立的仙姬见此,端着块翠绿的罗盘过来,呈在苏锦面前并轻声道,“娘娘……”

    翠绿色的罗盘摆在面前,苏锦微微垂首,便能看到罗盘上有一深色的圆点在不断前行,而其前进的方向就是凡间。将罗盘拿在手中,苏锦默默抚摸着上面微微闪光的圆点,眼中的神色却夹杂了一丝莫名的凄然,只要提到那人,玉帝就会去冥海,即便不进去也会在冥海之外徘徊。眼看约定之期已到,他一定做好了抉择吧。

    妖皇没一会儿便来到九重天上,因了蟠桃会的缘故,几乎没有几个天兵天将在此把手,这不禁让妖皇省了不少功夫。站在兜率宫门前的石阶上,妖皇红袍一挥便将季青等人放了出来,若是季青毫无法抗被带过来,是因为早就知道妖皇的意图,但南斗星君二人也未做挣扎,倒是在妖皇的意料之外。

    “北斗星君,好久不见啊。”

    北斗星君站在石阶底下,他抬起头看了妖皇一眼道,“妖皇大人,好久不见。”

    多年前,妖皇曾与北斗星君打了个照面,那时他上天庭偷取丹药,北斗星君上前阻拦,最后被妖皇一掌打下九重天,差点灰飞烟灭。现在两人再度碰面,气氛自然好不到哪去,妖皇撇撇嘴道,“当年若不是本皇手下留情,你哪能活到现在,况且,你旁边那人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妖皇此话一出,季青明显感觉到左手边传来一股寒气,侧脸一看,果然是北斗星君一脸阴沉,明显是碰到逆鳞的架势。就知道与妖皇合作免不了各种麻烦,季青抬步上前,直接从妖皇身边掠过道,“丹药,先到先得。”

    瞬间明白季青的意思,妖皇冲下方之人笑了笑,又比了个“不服来战”的手势,这才化作一道红光冲进了兜率宫里。

    季青先一步踏入兜率宫,只见周围的景象与他先前所见的一模一样,就连先前被他封闭五识立在门后的童子,都还在原处一动未动。直接无视大殿中央的丹炉,季青知道内殿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那么太上老君的丹药一定都藏在某个隐秘之处才对。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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