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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法器 作者:杏蒲

    第6节

    “什么奇怪?”

    “这里没有活物。”

    “周围不是很多吗?这些花草树都长得挺好的。”

    风甫凌看了他一眼:“没有动物,也没有昆虫。”

    夏荆歌经他提醒,也察觉到了不对。“好像是……”这里就像是一个纯粹的植物王国一样,竟然没有一只活着的会动的生物。这个看起来生机勃勃的茂盛大园林,一直静悄悄的,安谧谧的,就像是静止存在的一样。

    “可能做结界的人也是个半吊子吧……”夏荆歌不太有底气地说。

    风甫凌就不再说话。

    大概也是他们运气好,约莫走到半路的时候,就碰到了一棵结了果子的树。那树实在是太高,他们两个爬是肯定爬不上去的,夏荆歌就用自己的冰剑幻出冰锥,看准了一枝,把它削了下来。枝头一开始下落,夏荆歌又使了一个初级木系法术御风勉强托住树枝一些,托着它摇摇晃晃地下来了。

    那果子他们两个都叫不出名,生得倒是红彤彤,圆滚滚,一簇一簇地团在一起,有些可爱。如果是只论单个的大小,倒不是很大了,一只手能够握住。这附近还有一条小溪静静流过,他们就扛着那根树枝去把那些果子尽数都洗了。这果子吃起来脆生生的,还有点清甜,夏荆歌心里其实也是新鲜喜欢的。

    九华派的辟谷丹虽然也是酸甜酸甜的,口感毕竟全然不同。

    他吃了两个,其实已然饱大半了,尚还惦念那个味道,想要再吃一个,忍不住暗想:难怪云师叔要说红尘界那些修士普遍修不上来是因为诱惑太多……这要是定力稍微低一点,被红尘界那些传闻中花样百出的吃食所惑,岂不是连辟谷都辟不成了?

    念及此,夏荆歌一脸挣扎地收回了蠢蠢欲动伸向第三个果子的那只手。

    他才收回来,还没有仰天长叹一声为什么我要是个修士这样的内容,那个被他放弃了的果子就已经被递到了眼前。

    风甫凌:“吃。”他见夏荆歌没有动,又道:“这棵树够吃至少一个月。”

    风甫凌料想短期内他们俩是没有饿肚子的危险了,又以为夏荆歌仗着自己是修士让着自己,才想要让他宽心。

    夏荆歌还是没动,“不吃了。”他看看风甫凌吃掉的那几个果核,想了想还是道,“吃多了有碍修行。”

    风甫凌才晓得自己想岔了,却并未收回手,只是将夏荆歌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那清凌的眼神好像直接看进了夏荆歌的灵魂,就像是在说“你不是五灵废体么,反正走正途也练不出什么成效来,多吃点又能拖多少后腿”一样。看得夏荆歌不好意思地微微垂下了头。

    风甫凌看着他这模样,手一顿,心道自己生得太俊果然也是有点祸害,他也没心情跟夏荆歌磨叽了,直接把果子塞到了他手里,说道:“少折腾自己,吃饱再说。”

    夏荆歌哪晓得自己又让人误会了,还处在“吃不吃都练不出什么”的忧伤思绪中,有些气弱:“吃太多杂物消耗灵力……”

    风甫凌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本来就漏气多么。”

    夏荆歌顿时:“……”

    这么残忍的话直接说出来真的好么……

    可是他说的也没错……

    夏荆歌原本就挣扎得很,如今果子都直接递到自己手中,果实清香之气充盈鼻间,他那本就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定力顿时在多重打击之中土崩瓦解,只好认命地吃了。

    而且越吃越开心。

    他们两个吃得滚饱,又把多的果子拿衣裳包起来了,都有些走不动。

    夏荆歌便道:“干脆就在这修炼好了。我估计云剑派的掌门把我们关进来后就要回上界去,短时间内没工夫找我们两个的麻烦,倒不用太担忧。”

    风甫凌想了想,点头道:“他关我们关得偷偷摸摸的,必是怕别人发现。”

    夏荆歌听到这就有点生气激动:“无耻小人!我本来就打算上战场帮他们打魔族了,还会在乎帮助他们修炼一下么?他就不能好好和我说,非要把我们关起来?!”

    风甫凌沉吟了一下,才道:“事到如今,只有好好修炼了。”

    “恩,这倒是。”夏荆歌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往地上盘腿一坐。对风甫凌道,“你资质很高,我教你我们九华派的高深心法吧。”

    风甫凌一愣,想了想还是拒绝道:“修仙门派都是有不外传的规矩的吧……”他也听说过,私自把心法外传,是要受严厉惩罚的,他心中还不想跟夏荆歌牵扯太深,自也不打算欠他这种人情。

    夏荆歌听了,幽幽叹了口气:“我九华派如今还剩几个活人都不知……运气差点说不准就只剩我一个了,还管什么私传不私传的。更何况,我想教你的这套心法在我门派中能修炼的也是百年才有那么一两个,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百年才有一两个能练?”

    “是啊。”夏荆歌坦然道,“你要是练不了,也没关系,不用勉强,我再教你次一等的高深心法好了。”

    “……”风甫凌盯着他看了片刻,问道,“你怎么会那么多心法?”一般不是练什么就只学什么么?

    “这个……”夏荆歌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这不是我底子太差么,我师伯说我就是想走火入魔也走不起来,所以他们并不限制我看练不了的心法。我为了找到最适合自己修炼的心法,就全背下来了。”

    “……”风甫凌又看看他,问道,“你现在练的什么心法?”

    夏荆歌刚才还隐隐有点自豪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入门心法。”

    “……”

    风甫凌的目中带上了一丝同情。他打住了这个话题,对夏荆歌道,“你教吧。”

    “我九华派的心法与普通心法不同之处在于修炼初期并不分五行之属,我念一遍,你先记住。天灵藏藏,地盖惶惶。人之穴脏,精在天池。欲升九天,先煅天池。蕴气天池,内视百会……”

    夏荆歌一共教了五遍,风甫凌就背住了。他又给风甫凌解释了一些专有名词所代表的含义和具体身体位置,教他练饱气后如何走筋脉,两人就双双盘坐好,面对面掐了子午诀入定起来。

    夏荆歌知自己所修炼出的灵力放出来是极适宜修炼的,又有意助他,因而两人不但坐得近,他也不再刻意困住体内才修炼出的真气,想跑多少,便放多少,随其自然而去。

    也不知多久过去,日不升,月不起,林风飒飒,静水袅袅,万籁凝寂之中,有一片清灵之气与一片暗浊氤氲交融,不断地产生,又不断地互相吸纳消抵了。

    第22章 是魔族抉择两难,救甫凌以死相迫

    待到二人双双醒来,已不知过去多久了。天空不再是一片漆黑,皎洁的月光与明亮的星星都出来了。

    夏荆歌觉得这次自己进步还蛮大的,有点奇怪,心说难道不压着灵力往外跑反而会练得快些么?他有点想不明白,又问风甫凌感觉如何。

    风甫凌似乎也有点疑惑,“气感运行的走势不太对劲。”

    夏荆歌忙问:“怎么不对劲?越是像你这样的奇才越要小心,容易走火入魔。”

    “像是反着走的。”风甫凌皱着眉道。“我控制不了它的运行方向。”

    夏荆歌听罢,先是愣了愣,然后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问:“反着走?你确定不是你意守的方式不对,而是你的真气已经有了自己的运行之能,和我给你的心法走向完全是反着的?”

    风甫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只能回他:“确实是它自己要反着走的。”

    夏荆歌睁大了眼,月光不知何时微微倾洒了些许下来,竟映得那双总是水灵灵的杏眼也有了些无辜可怜的感觉。差点没让风甫凌以为自己说了什么残忍的话。

    “怎么了?”风甫凌问。

    夏荆歌僵立半天,才摇摇头,又打量风甫凌半天,才道:“本来那云剑派的掌门说项融项雨是魔族我是不信的……现在……你们三个都是魔族?你也是……”

    风甫凌皱了一下眉,“我是孤儿。”他心知一定是自己真气的运行方式让夏荆歌误会了,又道,“我怎么可能是魔族?”

    “天下精怪修炼也靠清灵之气,走法与人类相差无几,只有魔族的走法和人是反着的。只有魔族……”夏荆歌喃喃,“我竟然教了一个魔族修炼……”

    夏荆歌一时接受不能,风甫凌听在耳中却有点不舒服,冷声道:“就算我真是魔族……一直以来都当自己是人类,也从未做过歹事,不曾滥杀无辜,甚至还和人一样杀过一些山精野怪和为非作歹的魔族。难道你觉得我是坏人?”

    夏荆歌怔怔地看着他,心绪起伏不定,难以捉捕。他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么觉得……我只是……我爹才被魔君杀了,我们九华派也才毁在魔族手里……我……我竟然就教了一个魔族我们九华派的心法。”

    风甫凌闻言,硬梆梆地道:“我长这么大,既没见过几个修士,也从未去过魔域。魔君带魔族杀你九华派,和我什么关系?你要觉得不合适,我再不练你九华派的心法就是。”

    夏荆歌见他真生气了,又听了这番话,心里也有点清醒过来。风甫凌什么样的魔,他心里当然是明白的,前些天怎么也是共患难过了。但魔族反着修人类修士心法虽然理论上也能行,他心里那道坎,毕竟是真的过不去。

    所以夏荆歌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两人对坐无语,僵了一会儿。

    风甫凌站起来,去看树底下他俩用外套包起来的果子,掀开一看,竟然已经都腐烂了。这里头虽然不如外头冷,也不过稍令人好受些,要在这样的天气下烂掉,少说也得十天半月的。

    他竟然十天半月没吃东西了还不饿!

    风甫凌顿觉不是很好,肚里没货,心里就有点不踏实。

    他仰头看了看这棵高得离谱的不知名果树,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手,又摸摸仍然没觉得饿的肚子,还是放弃了自己爬树的打算,走到边上找了块石头坐了。

    夏荆歌见他如此,倒是站起来走到了树下,依样画葫芦地朝树梢丢了个冰锥上去,这次他的准头和控制力已经比上一回好太多,只削了一簇果子下来,正好够吃的。

    夏荆歌怀抱着那簇果子走到风甫凌身边,递了出去,“饿啦?”

    风甫凌微微侧了个身,望向别处,看样子并不打算搭理他。

    夏荆歌有点难受,他想了想把果子放到风甫凌身边,自己走到另一边坐了。

    风甫凌心里也是堵得很,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个魔族的可能性,虽然无意当修士,可也没有心思当什么魔族。红尘界中一向是魔族和修士争地盘的地方,在风甫凌心里,修士们固然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到底还算得上是个毁誉参半的群体,坏的固然很坏,好的也还是不错。魔族唯一的优点就是率性而为,除此之外,他们行事没有章程,不循常理,基本不把人当人看,绝对是风甫凌以前远远听到就要绕着走的存在。

    打个比方,要他修炼当修士,就好比一个良民决心去当侠盗,虽然从此要开始过一个不太一样、不那么太平的日子了,心理关还是能轻松过得去的。可突然有个人告诉他你打生下来就不是良民,祖上是打家劫舍当盗匪的,现在也得去当个盗匪,他心里能自在?

    他也是很不自在的。

    正当他们两个背对背各自望着眼前出神的时候,半空里突然出了一个结界入口,夏荆歌才站起来,云剑派掌门黎玉冲就出现了。他依然一副飘飘然道貌岸然的仙姿。看着夏荆歌冷冷道:“果然不错,一段时间未回,此地清灵之气已比先前多了许多了。”

    夏荆歌从怀里摸出剑柄,甩手一震,一柄看似普通的锋利宝剑随之出现,在月光下隐隐泛出寒光来。这是他猜测黎玉冲是木属性,以金属剑应对。

    黎玉冲眯眼看看他那把宝剑,不冷不热地讽道:“你这把剑倒是不错。”

    “莫非黎掌门有兴趣拿去用么?”夏荆歌笑道,“可惜此剑是为我量身所造,黎掌门怕是不好用。”

    黎玉冲脸色一变,继而冷笑:“本座岂是贪图一把小娃娃所顽破剑之辈。”

    “不是最好。”夏荆歌认真道,“我听闻人之欲念无穷无尽,要了一样便会难以克制想要另一样,黎掌门既然已经贪图了我身上这点修炼的特性,难保哪天不连我这把唯一称手的武器都贪图走了,我实在是担心得很。还望黎掌门记得今日所言,莫要反悔。须知太过贪妄并不适宜修仙,恐怕你所求越多,一生越难进境。”

    黎玉冲脸色又是一变,有些青了,恨恨瞪向夏荆歌,似乎是想要把他一掌灭了。

    夏荆歌看看他捏成拳、爆出青筋的那只手,又朝他露出一个尚算可爱的笑容:“那么,黎掌门既然已经得偿所愿,进来找我又是为什么?”

    “哼!”黎玉冲脸色稍缓,“进来看看你饿死没有。”他瞟了一眼那棵果树和风甫凌身旁的那堆果子,“看来你一时半会是不怕饿死了。只我没想到,堂堂九华派掌门之子,竟与魔族为伍,你爹泉下若有知,不会气活过来么。”

    夏荆歌脸色一白,举着剑往风甫凌那边靠去,“你什么意思?”

    他还未走到,黎玉冲已经拔出剑,抬手一招剑气飞向风甫凌,他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法术威力自不是一个三百年的鼠精可以比拟,凌空一剑便斩得风甫凌倒飞出去,斩得他衣襟破开一条长口,与胸前喷涌而出的鲜血糊成了一片。

    “住手!”

    夏荆歌一个着急飞身上前要阻挡黎玉冲,却也毫无抵抗之力,立时被扇飞到了一边去。

    风甫凌倒地上闷出一口血来,黎玉冲见他还未死绝,嘲道:“倒也是命大,那我便再送你一程!”他手中蓄力,气息凝聚裹绕,显而易见是在蓄一个夺命招式。

    夏荆歌挣扎着爬起来,心知他俩决计是打不过黎玉冲的,情急中灵机一动,忽然把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喊道:“你要是敢杀了他,我立刻就自杀!”

    黎玉冲闻言暂缓了缓蓄招之力,眯起眼望向夏荆歌,冷笑道:“那你倒是可以死死看。若我没有猜错,你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让你逃出九华派的吧?你如此轻易死在这,未免太不值得。”

    夏荆歌听了这话,没有被说动,反而笑了,亮晃晃的剑芒映在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显得有些过于苍白冷然。竟莫名让黎玉冲背脊有一丝发凉。

    夏荆歌举着剑往黎玉冲身前慢而有力地走了两步,笑道:“黎掌门难道会以为,我爹费尽心思让我下来,就是为了让我在这结界中被你关到死的吗?他被关在这里全是被我牵累,我有愧于他,尚且存一丝活意。要是连他都死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个结界里还有什么意思?你当真以为我会甘愿给你云剑派当一辈子制造清灵之气的法器?呵呵。想得美。他若死了,我正好了无牵挂,一块死了。”

    黎玉冲面色狰狞了一瞬,下一瞬他手中的法术一收,另一招拂了出来,夏荆歌那把剑瞬间不受他自己控制,拉着他跑了数步,就摆脱了夏荆歌的控制,飞到了黎玉冲跟前,悬停在他身前。宛如叛节的跟班。

    黎玉冲冷笑道:“剑都没了,你还能死?”

    夏荆歌一点不慌乱,脸上依旧带着笑,他掸掸袍脚因刚才的跑动沾染的灰尘,慢悠悠道:“黎掌门食言了。方才你还说不贪图我的剑的,想来还是贪心不足。”

    黎玉冲道:“夏荆歌,激将这招在我身上可不顶用。”

    “我可没有想激将你。我只是在提醒你,要想当一个能成功飞升的修士就不能太贪心,也不能造太多恶孽。”夏荆歌神色认真,“再说,就算你现在夺了我的剑,难道你还能百年如一日地一直待在这结界里?只要你一离开,我想淹死、撞死、吊死甚至饿死,都可以凭我高兴自由选择。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告诉过我,我要活着,就会过得十分坎坷艰难。可我如今被关在一个结界里,兴许终生只能给关我的人当一个助修的法器,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便宜别人?我爹已经死了,我师兄大概也已经死了,所有关心我在乎我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我连报仇的希望都没有,为什么还要活着便宜一个关押我的人?……我要不想活了,想死了,难道还不容易么。”

    黎玉冲脸色发青,怒意暗蕴地盯着夏荆歌的脸,似乎想看明白夏荆歌是否真的存了死志。

    夏荆歌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眼神明亮。

    偏生是这样明媚温软与决绝毫不相干的表情,让黎玉冲不敢断定他不敢去死。

    片刻后,黎玉冲脸色缓和了些:“你既然知道自己的作用,便该好好发挥作用对抗魔族。待我云剑派称霸了中原,自然也可为你报仇。”

    夏荆歌嘴角噙着的笑意又扩大了些:“哦,可我不愿意相信你这么一个贪婪到注定不能成器的修士。我直说了罢,你就是修到海枯石烂,也绝打不赢魔君。你云剑派这等货色,给魔君一招灭了人家都要嫌你们浪费生命。”

    黎玉冲脸色再度难看起来,抬手似乎要把夏荆歌扇死,又生生握成了拳,憋下了。

    夏荆歌微微昂头,平伸出右手来:“把我的剑还给我。只要你不杀甫凌,我还可以在这给你们云剑派当当法器。”

    黎玉冲一手将那把剑挥到夏荆歌身前,当啷一声,只剩了一个孤零零非玉非石的剑柄,冷笑道:“那你就好好和这个魔在结界里待着吧!”说罢,他就随手开了结界,闪身出去了。

    夏荆歌弯腰捡起脚边的剑柄,揣回怀里,再起身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他转身跑向风甫凌。

    风甫凌胸前被剑气砍出一条斜向大伤口,血还在大量往外冒,已经染透了他整个前胸。

    第23章 曲曲夜话望星空,遥遥千里不识踪

    夏荆歌顿时又有点手足无措,他是了解一些医理,可就像他会背许多心法、没有练过一样,学习粗泛医理也是为了自己能更好地修炼,何曾处理过这种外伤?

    他有些手抖地、小心翼翼地撕开风甫凌身上衣服已经和伤口糊在一块的地方,然后使用水系术法从不远处的溪中引了水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清洗了一下。又脱了自己的外套,撕了自己的中衣,不甚熟练地扶起风甫凌给他包扎伤口。

    夏荆歌疏于包扎,风甫凌倒是硬气,除了自己咬牙皱眉,连哼都没哼一声。等夏荆歌包扎完了,他也满头满身都是冷汗,隔了好半天,才算缓过口气来。

    夏荆歌又拿自己外套给他擦干了汗,见他只是脸色苍白,唇色发青,还没有晕死过去,心里微微松一口气。

    风甫凌缓过来些了,侧头盯着夏荆歌看了一会儿。他把外套和中衣都用了,只剩了一层薄薄的亵衣,想来必是冷的,却看不出来。风甫凌是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夏荆歌知道自己是个魔还愿意救自己,还愿意千方百计给自己治伤。

    风甫凌缓缓吸了口气,吸得心口瓮疼,“为什么要这么拼死救我。”

    夏荆歌不甚在意:“哪有拼死那么严重。”

    “都想死很容易了……”

    夏荆歌一怔,坦然道:“你忘了你救过我一命么,我说过要以身相许的嘛,说过的话当然要作数。”

    风甫凌也是一愣,又盯着夏荆歌那副坦荡荡的样子看了片刻,才微红着脸偏过头去,半晌道:“死了就活不过来了。你这样……不值得。”

    夏荆歌冲他笑道:“你不用太在意,其实刚才没那么凶险,他必定舍不得我就这么死掉,是不敢冒险的。”

    风甫凌又转过头来,盯着夏荆歌看了一会儿,看的夏荆歌有些疑惑起来,问道:“怎么了?”

    风甫凌问:“即便知晓我是魔族,你也愿意信守诺言,愿意以身相许么?”

    “当然啊,说出的话就不能反悔,这和你是不是魔族没有关系。只是……我九华派的心法确实不能再给你练了。”夏荆歌有些自嘲地轻下去,“不然我爹还真有可能被我气活了。”

    “那就不练。”

    夏荆歌看看他脸色,并无任何勉强之意,知他是真不在意,也松了口气。转而道:“不过我这还有一套魔族高深心法,据说魔君当年小的时候也是修炼的这一套,你要是也能练,就试试吧……方才是我不对,你既然从小在红尘人间长大,自然不能以寻常魔族视之。”

    风甫凌原就是不自在自己居然成了个魔更多些,如今发现他不但愿意为自己死,还把以身相许那话重申了一遍,心里那股气自然消得无影无踪地。风甫凌就是觉得有点奇怪,问道:“你怎么连魔族的高深心法也有?”

    “这个……知己知彼百战不怠嘛……”夏荆歌眼睛飘向一旁,撅嘴道,“我可没有尝试去练哦,只是想了解一下魔族修炼的原理罢了……”

    “……”风甫凌看了看他,才问,“怎么你们修仙门派,连魔君小时候练的魔族心法都有……”

    夏荆歌精神一振,摆出一副讨论公事的正经脸回道:“我们九华派有一个藏书阁,专门存放各式修炼书籍。魔族的修炼原理其实总体上和人类是差不多的,只不过依托的气正好相反。所以你虽然练的修士心法,产生的却是魔气,走势也相反。正因为如此,我派先祖本着取长补短的想法专门安置了一个魔族心法的类别在书阁中。只不过魔族也十分看重心法的保密性,这个类别一直不多,有也是些浅显心法。那个魔君练过的心法,还是我爹年轻时候无意中得的。”

    夏荆歌讲到这,神情跟着就是一暗。

    风甫凌见状,说道:“饿了。”

    夏荆歌果然被他带跑,回过神来,看了看那簇果子,见他们没被刚才的打斗波及,还好好的,就站起来道:“我去洗给你吃。”

    风甫凌应了一声,就好整以暇地偏头看夏荆歌去把那簇果子捡了,一路小跑到溪边一个一个地仔细洗果子。每一个他都洗得仔细,略显瘦弱的身影轻轻晃动,在月光下像镀了层水涟涟的银光。

    风甫凌头一回觉得生得太俊太招人喜欢好像也不是那么烦人。

    夏荆歌洗好了,又蹬蹬蹬抱着一簇果子回来,选了其中一个最大最水润的果子,递到风甫凌跟前。

    其实风甫凌原本只是不想夏荆歌提起他爹就伤心,所以把他支去做别的事好让他分心。他本来也不饿,现在又伤在身上,吃一口就牵扯一阵伤口,还一路沁凉到心里,勉强吃完了一个,就吃不动了。

    剩下的就叫夏荆歌来解决。夏荆歌练的毕竟是入门心法,不如风甫凌抵饿,他倒是不存在吃不动的情况。

    修炼不但能抵饿还能抵困,就算现在是晚上,他们俩的精神也是好得很。等他们两个都吃完了,一时也没旁的事可做,就靠在同一棵树干上看起了星星。夏荆歌就坐在风甫凌近旁,挨着他,这样风甫凌但凡有点不对劲,他都能很快发现。

    夏荆歌不是特别耐得住一直不说话,没多久就起了话头:“在红尘界看星星,可比我们九华界好看多了。”

    风甫凌一动不动地靠在树干上,凹凸不平的树干压得他后脑微微发疼,他悠悠呼出一些滚烫的鼻息,才言简意赅地问:“长什么样?”

    “九华界的星星比这大,比这亮,也不会一闪一闪的,不如红尘界这儿看着迷蒙。……我以前,从未想过红尘界的星星看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我爹从不让我踏出九华派一步,我甚至不知道九华派外面的九华界到底长什么样。我总是、总是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在九华派待到老,待到死,我甚至早就想好了,等我长大了,我爹飞升了,我要是还没有什么进展,就去做藏书阁的扫地翁,每天就扫扫院落,既清静,又不必非要将功力练得很好,将将就就,也就过去了。”

    “……”风甫凌偏头去看他,夏荆歌微微红了眼圈,睁大着眼仰望璀璨的星光,到底还是没有真的落下泪来。

    就好像他真的不会再哭了。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在今日之前,我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一个魔。我甚至还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可你们都说我是,我也只有是了。”风甫凌说得低沉缓慢,他胸口的伤被牵动,又泛起一阵火辣和绵长闷钝共存的疼痛。风甫凌又想起项融和项雨,他至今还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怎么会遇上魔族,也不知道他二人是否安好。

    他望着天上的星星,只希望自己还能和项融项雨看到同一片星空。

    项融抱着项雨坐在庭院中看他俩能在一起看的最后一片星空。

    项雨像小时候那样,坐在他腿上,靠在他怀里,身上穿着不那么厚但极保暖的绒袄。崭新的。暖洋洋的橘色。魔族小姑娘们喜穿的款式。

    这本不是她一个人类小女孩能穿的。

    但她哥哥项问非,也就是项融,即将赶赴魔域觐见魔君,一切就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那个修仙门派当空砸下来,项融被迫用传送法器回到他们在都城那个已经被毁的家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和仇人同归于尽的准备。谁想等着他的不是那个魔族在红尘界的纨绔,而是魔君信任的手下,左护法齐喑。

    齐喑就像早料到他们两个会出现在那里一样,先于那纨绔带走了他们。

    那纨绔原也是魔域贵族,他父亲若非在魔域中有能耐,有势力,他儿子如何能够在红尘界这个双方必争之地还为所欲为?甚至连累世效忠魔族、为魔族造器的项家都让他弄得家破人亡,传人不得不隐姓埋名逃出都城了。

    齐喑把项融和项雨安顿了,又花了些时日,项融和项雨就看到了他们家仇人的人头。那个原本无人能制、嚣张不可一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魔族纨绔,那个因为项雨命格合适,就要逼迫项融父子拿自己亲人炼器的魔族,就这么死在了护法齐喑手里。

    整个都城静悄悄的,甚至没有人、没有魔因此多说两句响话。

    那毕竟是魔君的护法,尽管魔君重伤的消息已经被这里每一个魔、每一个人所知悉,他数百年积威也没有因此有丝毫撼动。

    他们都知道,魔君不是在打战,就是在为打战做准备,受个伤实在太寻常了,这次连天柱都给魔君打下来了,他们除了伏倒高呼誓死追随魔君,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就算真有,也是不敢随便说的。

    那纨绔一直在城中作威作福、草菅人命,还不是因为他爹是魔君的得力干将,权势滔天,这说杀他儿子,就杀他儿子了,也没见他老子哼一声,一看就是已经被收拾得服帖了。

    老子都被收拾服帖了,他们这些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甭惹祸上身才是真的。

    不管旁人怎么想,项雨身上中的诅咒却暂时仍没法解。

    她之所以小小年纪就生了这么多病,乃是那纨绔当初也是为了杜绝项家跟自己作对的心思,早早就叫手下魔类在她身上下了“不作器魂,必然死去”的恶毒诅咒,叫项家连办法都没办法想。这样的诅咒通常不可逆,无可解,是以齐喑杀得了纨绔,却也救不了项雨。

    但是他们两个还没有彻底失了希望,齐喑已经答应项融,会全力为项雨寻找解咒的方法,只要他忠心为魔族炼器便可。

    所以这是项融和项雨最后一次坐在星空下,仰望闪耀广阔的夜空了。

    魔域是没有星星可看的。

    良久,项融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甫凌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好好的。”

    远在千里之遥的风甫凌是不太好。

    他发烧了。

    第24章 换药换衣放灵力,有来有往赠魔气

    风甫凌发了烧,呼出的气息灼热,浑身高热不下,甚至陷入了昏迷。夏荆歌用术法给他敷了冰,效果不太大。夏荆歌也没办法靠自身灵力帮风甫凌缓解病情,他的灵力一输进去,就不见了。他需要药物来给风甫凌退热。

    这里面的植物都不像是能治病的,就算真有草药,夏荆歌也不能保证变得那么大的植物到底还有没有用处。他一时半会也不能把风甫凌单独撇在这摸黑去找药。万一找不到,风甫凌岂不是就没救了?

    风甫凌的高热必是伤口引起,恐怕光靠熬的很难挺过来。

    他要想办法让云剑派的掌门把药送进来。

    ……可是怎么才能引起他的注意,让他进来察看情形?

    现在还是深夜,树影婆娑,一片漆黑。寻常人这时候都在睡觉,黎玉冲被他气跑了,说不定还在怒发冲冠地发脾气,还没睡着。

    无论是什么结界,都能完全独立于外界,他就是在这里喊破嗓子,外面的人都听不到一声响。

    只有一样东西,是这个结界会被外界察觉到的。

    就是灵力。

    黎掌门把他关在这个结界里,必要能凭借他造出的灵力修炼才会有用,甚至黎玉冲还可能在结界上造出一个能单向让他感知到自己存在的漏洞,他修炼的速度才能大幅度提高。

    因此得需要灵力能波动到一个异常状态,异常到让黎玉冲放心不下进来察看才行。

    夏荆歌看一眼脸红得病态的风甫凌,咬咬牙,坐下往外放自己身上所有的灵力。只有他在短时间内把灵力都放出来,制造出兵解一样的假象,才能引起黎玉冲的注意。

    在夏荆歌放光了自己身体里所有灵力后,黎玉冲果然又开了个结界进来了,他见夏荆歌好好地坐在地上,不免脸上愠怒,喝道:“夏荆歌,你又弄什么幺蛾子,没事放什么灵力?”

    夏荆歌清清朗朗地盯着他:“我要衣被和药。”

    黎玉冲看了一眼风甫凌,又看了一眼夏荆歌,重重哼了一声,出去了。不片刻又回来,将药和衣服被子一股脑丢给了夏荆歌,也不告诉他该吃多少,如何吃,就径自甩袖离开了。

    夏荆歌有心想问自己的火凤袍让他弄哪去了,却没赶得及,让黎玉冲先一脚直接走了。他只好按在心里,自己琢磨着份量就喂给风甫凌吃了药,又给他盖上了被子,自己穿上了明显宽大不合身的衣裳。夜露风寒,他环顾四周,琢磨着等风甫凌好了还是应该先砍些树出来搭个房子。就算他俩造不出房子来,至不济,也该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安身啊。

    风甫凌是在第二天醒过来的,说是第二天,也是夏荆歌根据月亮落下去了估算出来。太阳还是没有准时出现,天上依然一片漆黑。

    风甫凌晕乎乎间还留有一些意识,听了点灵力什么的,心里存了疑惑。醒来他又见夏荆歌裹着衣服还有些被冻得哆嗦,和昨晚完全是两个姿态,心里一动,问道:“你修为呢?”

    夏荆歌也没打算瞒他,这事瞒也瞒不住,便老实回道:“放出去了。”

    “为什么?”

    夏荆歌回道:“换了衣裳和被子。”

    “还换了药。”风甫凌接道,“是么。”

    夏荆歌点点头,见他神色莫测,反而劝道:“其实也没什么,横竖要在这结界中被关许久,慢慢修也修回来了。”

    风甫凌沉默了一会才道:“你对人倒是好。”

    “那当然啦,我对人可是一向很好的。”夏荆歌自豪地挺胸。

    “为什么?”

    “啊?”夏荆歌被这句问得愣了一下,想了想才道,“这个……大概是因为我爹说,只要我待别人好,别人也会待我好吧。”

    风甫凌的目光从黝黑的天空中收回,定定看了他一会,忽而笑道:“你爹肯定也跟你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风甫凌寻常是从不笑的。他这一笑,便像极了冰川消融,像极了春雨初霁,在剑一般锋利的气象之下,展露了一丝融融煦暖的温情。

    夏荆歌被他笑得一呆,愣愣道:“我爹餐风饮露,比我好多了,他自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风甫凌闻言又多笑了须臾,开口道的却是:“天下人千千万万,哪能总让你遇上懂得回报的好人。万一你待人很好,人家却总不待你好,你要怎么办?”

    “这……”夏荆歌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想了好一会才回道,“若是我认为该对他好之人,那就一直对他好到我觉得不用再对他好为止。我爹说,天底下的好人永远比坏人多,因而先待人好,总不会错。”

    “那像黎掌门?”

    “黎掌门……”夏荆歌稍稍歪了脑袋,“若非他想杀你,我也不会对他说那些话气他。便是我,我亦有寻求进境之心,若吃灵药可以弥补我的资质,我大抵也吃过许多灵药了。我如今这样……大抵别人看我,与我往常看灵药也没有太大差别。他走入了邪道,但还未曾滥杀,也只是将我关起来了,并不算太过大奸大恶。”

    风甫凌看着他。

    夏荆歌笑了笑,“我夜里也想过了,我被关在这或许并没那么糟糕,外面如黎掌门这般的人,还不知有多少。那些魔似乎也在找我,若魔族找到我是要杀了我,倒不如暂且先关在此处,我一个练气,不但无法保护旁人,也无法保护自己。只是牵累了你要同我一块被关着。”

    风甫凌约莫是愣了一愣,终于莞尔,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不必再说这话。”

    夏荆歌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盯着他笑道:“甫凌,你笑起来真好看。”

    风甫凌立马清咳一声,收敛笑意板起了脸。

    “你怎么不笑了?”

    风甫凌一本正经回道:“不觉得好笑当然就不笑了。”

    “噢……”夏荆歌是不太信的,总觉得是自己惹得人家不肯笑了。

    风甫凌瞟他一眼,破天荒又道:“我不常笑你才觉得好看,我要天天笑你就不稀罕了。”说完风甫凌立刻觉得尴尬,这话乍一听像解释,仔细一想又好像故意存了心思要让人家稀罕一样。

    “不会啊。”可夏荆歌哪会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立刻坚定地反驳他,“你天天笑我也一样觉得好看。”

    风甫凌闻言脸色微微泛红地收回视线,拧眉看起了夜空。

    他又不是只有生得俊。

    风甫凌心中颇有点不顺地想。

    过片刻,他忽然开口道:“手伸过来。”

    “做什么?”

    夏荆歌口里问着,手已经下意识伸了出去,递到风甫凌身边。风甫凌抬手握了他的手掌,握住了,牢固温热且有力地同夏荆歌的手掌贴在一起。夏荆歌的手掌还是同前些天他们交握探测灵根属性时那样,冰冰凉凉,缺乏应有的温热感。

    “冷?”

    夏荆歌固执地摇摇头。

    风甫凌看了他一眼,就将自己体内的魔气往他身上输。

    “你做什么?”夏荆歌吃了一惊,挣扎着想要收回手,却被风甫凌牢牢握着,抽不回来。那些魔气一挨到他的手掌,就瞬间跟遇到了海绵一样被吸得干干净净,没过多久,夏荆歌就又在自己体内感觉到了灵气的流动。不如自己千辛万苦修出来的纯净,尚还带一些细微顽固的暗浊杂质,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入定一次,这些魔气中的顽固分子就会被自己轻松消灭干净。

    “你怎么能把魔气输给我?”夏荆歌仍想抽回手,“你忘了那两个魔突然就掉光了魔气?我还不知道我身上这般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停下。”

    “别动。你吃魔气,以后我给你。”风甫凌的语气笃定到有些不容置疑,他那清凌到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在夏荆歌脸上转了转,将夏荆歌的手掌又拉过来一些,解释道,“你仔细想想那天他二人所说的话。我与那两个魔不同,他两个离你尚远时就已在被你吸魔气了,我离你这么近,发热迷糊也一直没事。”

    其实风甫凌和夏荆歌在一块,是有一直在掉魔气,只不过他也没说瞎话,他和那两个遇到的魔显然不同,修出来的魔气被夏荆歌无意识拉出体外的不多,掉得也不算快。至少远不如他自己把魔气传给夏荆歌后掉修为的速度。这些却没必要特地告诉夏荆歌。

    夏荆歌听了他的话,一想确实如此,便不疑有他。然而他毕竟心中过意不去,低声道:“你把魔气传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修得比你快多了,分一半给你。”风甫凌的声音中隐隐约约带了一丝笑意。

    夏荆歌一噎,抬眼见他黑沉沉清飒飒的目光中映出了一个微微晃动、小到似乎要被装了进去的自己。

    这样的自己又在这样的目光中不断变化、节节攀高,在静默一样热闹的聚变中成了一个眉眼俊秀的少年。

    宛如时光荏苒,日月飞逝,光阴如梭,只在瞬息之间,转眼之带,十几年便倏忽过去了。

    夏荆歌像往常一样往回拽了拽右手,没能从风甫凌温热紧握的手中收回手掌来,见他只看着自己发怔,好像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一样,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脸,又出声询问道:“甫凌?”

    风甫凌回过神来,甩手丢开夏荆歌的手心,淡淡道:“你修为已趋于稳定,今日修整一番便可破了这结界。”

    夏荆歌凭空甩了甩被捏痛的手掌,心里觉得风甫凌今日有点奇怪,但这丝奇怪毕竟抵不上有希望破开结界带来的激动,一闪而过便被夏荆歌抛到脑后去了。

    他和风甫凌每日勤修不辍,终于在被关了十二年后突破到了心动期和意欲期,虽然比之已修到金丹后期的黎玉冲还差了一个大层次,他二人合力只求逃出去的话,尚有一些胜算。

    夏荆歌话中隐隐透着兴奋:“什么时候去破?”

    “快入夜了。入夜去破。”风甫凌看完天色,侧头看到夏荆歌那打得松歪歪的发带。他实在看不过眼,眉头一皱,抬步走到夏荆歌身后,伸手扯过他松散的发带重新给他绑了一遍。夏荆歌知他就是毛病多,看不得一丝不规整,也不动,任他拽了自己的头发和青色发带将头发拢顺,一圈一圈地缠起来,打成一个隶属于风甫凌的坚固齐整的布结。

    风甫凌打完结又顺手将那根青色发带理直了垂到发间,夏荆歌头发一向顺软,便是这样束起来,也是一副柔软绵长的顺直模样,乌黑黑的,软得人忍不住总想要顺手摸一摸。

    风甫凌的手指在夏荆歌长发边停了一停,似乎是要下意识去摸一摸,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停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他们两个虽然已都二十多,因着修炼之故,看起来仍然是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他们修士和魔族在年龄上也不如寻常人讲究,因而也不必结发戴冠,只作年少简单打扮便罢了。

    其实若照风甫凌的推算,他们两个最好在进境到金丹期后再破结界而出,然而这十几年来风甫凌修为越来越高,实力越来越强,黎玉冲已对他忌惮已极,起了实实在在必除的杀心了。这还是夏荆歌借着自己周遭灵力充沛刻意小心隐瞒实力,没被黎玉冲发觉他可凭魔气快速提高修为的结果。

    要是黎玉冲知道魔气对夏荆歌的作用,只怕夏荆歌就算以死相迫,黎玉冲也早把风甫凌除掉以绝后患了。

    现在风甫凌进境到了意欲期,他俩要是还不想办法先跑,黎玉冲一定会下定决心杀掉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卡文了

    今天更了4000

    而且长大啦~

    第25章 出结界人烟靡亮,探结界别话传言

    自天柱碎落,太阳已经有十二年没出现了。

    风甫凌所说的入夜,便是星月会出现的时候。那时候天地间不是一片漆黑,有清辉的月光,蒙亮的星光。万物已然舍弃黝黑无物的“白日”,学会了在这月华之下繁衍生长。

    若非他们两个一气被关了十几年,就会知道外边现在已经彻底颠倒了日夜。人们将有月华出没的时日唤作月天,将什么也没有的漆黑天空唤作黑夜。在这十几年间新生的小孩已经不知道书中所说的“白日”究竟是何等澜阔的舒逸景状了。

    人类似乎也跟魔族一样,开始习惯起了生存在总是黑乎乎的环境之中。

    风甫凌与夏荆歌倒是不在意这些,也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们平日里除了修炼便是琢磨怎么出去,借着夏荆歌那丰富的理论知识,早已将这结界的构造琢磨得透透的。现今他们两个休息了片刻,就到了那处结界最薄弱之处。

    此处也是黎玉冲在外界收纳灵力的出口,往常他俩攻不破,现今合力击之,应当能成。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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