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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法器 作者:杏蒲

    第7节

    夏荆歌从怀中摸出剑柄来,眨眼间便成了一把银晃晃的锋利长剑。剑身锋芒毕现,在星光之下也毫不逊色,好如月华衣附、星光伴佐。

    风甫凌也拔剑出鞘,他那剑剑柄上仍攒着红缨,原是早年那把项融自己给他打的乍一看平平无奇的长剑。稀奇的是这把剑竟十二年不锈,便连那看似寻常的红缨也未曾陈旧朽坏,仍鲜亮如昨日。

    如今这本该寻常的长剑也显出一丝不凡来,风甫凌每拔出一寸,便溢出一团若有似无的黑雾,状如云烟,形似火焰。端地诡谲。

    他二人这些年来整日对坐一处,早已默契非常,风甫凌只微微一动剑尖,夏荆歌便知他在蓄劲了,也运起了劲。两人齐齐出招,一个宛如银梭,一个好似玄剑,一同高高跃起斩向了结界。

    霎时间芒光四射、地动山摇,坚固完整的浑圆结界立时被劈开了一道瀑布一样的裂纹。透过这道裂纹出现在他们两个眼前的,是远山之处璀璨密布如星如珠的灯光,摇曳浮亮如网如织的纵横法道。

    和鼎沸到仿佛近在眼前的人声。

    夏荆歌咽了口唾沫。

    这鼎沸人声实际远得很,只因他与风甫凌耳聪目明,此时又才用上了全部真气,才将那遥远之处的人声都像临近般听到了。只那一瞬,人声便没了。它们节节消退,已然退离了耳道,却仍留了些残语余音在脑中。

    这其中有高亮呼唤之声,亦有哝哝耳语,庞而不乱,繁而有序,宛如幕曲。

    在夏荆歌的感觉中,已经许久许久未曾感受到过除风甫凌之外的人气了。结界中永远是万籁俱寂的模样,若不是有风甫凌在,有他同自己闲聊共食、切磋同修,他兴许都无法确定自己还鲜活地活在世上。

    “出来了。”夏荆歌忍不住道,话语间有掩不住的兴奋激动。

    “嗯。”风甫凌的声音听起来清淡淡的,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怎么这么热闹?那边山头是在做什么?”夏荆歌兴奋地望着那边,上身前倾,似乎下一刻便要抬脚飞过去。

    “我们走。”风甫凌冷静地拽了他一把,却是拉着他转身,往反方向数个起跃跑了。

    夏荆歌任他拉着飞,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几眼,忽道:“你说我们往人少的地方跑是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啊?我们该往人多的地方去吧?”

    风甫凌瞧了他一眼,似乎露出一丝无奈来,他指着侧前方如瀑灯光道:“别往云剑派腹心处扎。那边像是城镇,我们去那。”他顿了顿,又道,“我还能收敛魔气,你身上的清灵之气却是每时每刻都在放,不可掉以轻心去修士多的地方。”

    “我知道,说说而已嘛。不过你看这外头,似乎清灵之气也不少啊。”

    风甫凌轻哼一声:“这些清灵之气与你身上的同出一脉,都是你的功劳。”说着,他握着夏荆歌的手微微握紧了些。

    夏荆歌未有所觉,只当是寻常飞跑拉扯,说道:“那就不去城镇中了,我们隐在灵气充沛之处,等风声过去再跑远点。”

    风甫凌侧目看他一眼,“去也无妨。”他已拐了方向,拉着夏荆歌往那洋溢着人烟气的星火之城去了。

    原来这云剑派凭借夏荆歌所造清灵之气,不但成了红尘界难得的修仙灵地,吸引了不少修士拜入门下、拱卫四周,更是吸引了许多不愿归附魔族的普通人在周围安家居住,渐渐就安成了数个城镇。这其中最繁华最热闹的城镇,便是离云剑派只数里之遥的江云城了。

    这个城与早年那已整个覆灭的江水城并无关联,乃是新起的一城,只因临云剑派又临江水,才唤了江云城。

    夏荆歌和风甫凌去的,便是江云城。

    此时江云城中和云剑派中俱是一副灯光辉煌的热闹景象,乃是他们两个正好撞上了仙门五大据点首领汇聚一堂的盛事了。

    自上界仙门集体到红尘界落叶扎根之后,这片原本界限分明的神州大地便迎来了万年来最混杂乱居的时期。

    魔、人、修都住在了地面上,魔修之间各自占据了地盘,不死不休,鲜有停战时。普通人也分成了两个界限分明的群体,一部分人追随了魔族,愿随魔族彻底打翻神界,一统诸界;一部分人坚信修士和仙神能战胜夺走光明的魔族,还他们一个鸟语花香的朗朗青天。

    在这等人心向背的大势之下,原本被措手不及打得零落的修仙界迅速重新整合起来,分别在神州东南、西南、中原等处建立了五大据点,连点成线,连线成片,同进共退对抗魔族。

    黎玉冲的云剑派借助夏荆歌之势俨然已经坐大,这次五大据点之首共商大计,便选在了他这举办。

    因为他这儿最稳定,清灵之气最充沛,最不易被魔族混进来。

    夏荆歌二人走后不久,黎玉冲便脸色铁青地赶到了。他一看到破开的结界便重新施了个繁杂的结界隐蔽法术,又小心地探查了一番周遭的灵力状况,确认没有修士在周围,才甩袖循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魔气追去。他素来小心谨慎,又不愿旁人发现了夏荆歌,即便发觉这边有异也没让门下弟子参与,只身离席飞来,又怎会容忍风甫凌留下痕迹?

    他一边追一边将那魔气消抹掉了。

    他走后片刻,这里又来了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他二人都穿着云罗银丝一般的同料同色道袍,显见是同一个门派的人。

    那少年捅了捅少女的胳膊,盯着不远处一盏孤零零的柳梢月澄黄布灯笼瞧了两眼。终于问道:“师姐,这好端端的,掌门师兄为何突然令我们跑人家的禁地来?”他这一路上跟着师姐屏息敛气地绕过来,显然是憋坏了。

    少女形貌的师姐立刻斜他一眼。这师姐生得明眸皓齿、姿容明丽,是端站已妙曼,顾盼更生辉。这一眼便是有着三分恼也斜得少年心头如鼓,立时微微红了一张脸。只听她道:“掌门师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此事在外面也已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你问了,师姐说与你听也没什么。你可还记得,昔年我们还在九华界时,那连练气的沟都迈不过去的夏荆歌夏师兄?”

    “啊……他、他不是生死不知吗?那时我还小,没什么印象了。魔族说他……莫非是真的?等等,师姐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他在这吧?”

    师姐闻言微微皱眉,轻声道:“此事不知真假,师姐本是不当真的。若非掌门师兄这些年一直对云剑派禁地的在意超乎寻常,我原也想不到这上头来。”

    与夏荆歌一样,他们两个也是正正经经的九华派弟子。这师姐姓余,名唤倏光,在当时还是夏荆歌的小师妹。师弟姓方,道号向礼。当年九华派被袭,派中成年弟子全被安排去守护天柱,尽数殒命,只有他们这些年龄尚小的弟子是由柳向尘带领直接逃往了红尘界,躲过一劫。因柳向尘逃离前已得授掌门符印,在九华派灭派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便袭了掌门位,领着他们这一群年龄不大的小修士在红尘界住了下来。

    他们这些修士年纪虽小,毕竟是七重天下来的修士,掌门师兄当时已突破到金丹,其他师兄也都相差不远,是以在这红尘界中,等闲修士也欺他们不得。兼之他们九华派在诸界中素来以心法高妙闻名,想拜入九华派门下的修士倒是不少,渐渐的,他们落脚的地方也成了五大据点之一。

    如今九华派正式弟子也并不很多,倒是资质欠缺一些的外门记名弟子多得要命。即便是如此苛刻的收徒标准,想要入门的人也是多不胜数。无他,实在是他们九华派的心法太好了。

    可惜他们这些原九华界弟子当初所学的心法也不多,七拼八凑的,诸类心法也还是散佚良多。

    她还记得当年有两位师兄笑话过夏师兄背了许多心法也练不了,若是他当真还活着,说不定可以……

    余倏光想到这,暗自摇头,轻叹一声对方向礼道:“你想,我们七重天八重天修士都做不成的事,这云剑派不过一个二重天小门小派,如何能有法子叫此地成了个灵气充沛之处?此地只一条江水流过,又不是什么钟灵俊秀之地……”她说到这,贝齿轻轻一咬下唇,叮嘱道,“此事你听过便罢,莫要对外说去。”

    “是,师弟定不会往外吐露一句。”

    当下余倏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念起诀来。余倏光的资质如何是黎玉冲这等二重天修士能比得?她年级轻轻便已到了金丹后期,又有高等法术加持,任这黎玉冲将结界如何精研,也能叫她查出端倪来。只过了片刻,一道坚实的结界墙便隐隐出现在了他们两个面前。余倏光抬手感觉了一番那结界,脸上便显出一丝明显的愠怒来,她后退一步,缓缓拍出一掌,那结界就像水一样软软地破了。

    她对方向礼道:“我们且进去查探一番。”

    方向礼点点头,也不多话,随她进入结界后,他回身在原有的结界处虚空抹了两下,那结界又圆满地恢复如初了。好似从未被破坏过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晋江好抽_(:3」∠)_

    新卷新气象,行文排版调整一下(__)

    第26章 人烟繁盛江云城,寥寥无人驱邪榜

    江云城中处处张灯结彩,人流如梭,有普通人,也有明显穿着道袍的修士们。看模样,普通人们都明显偏胖,修士们有胖有瘦,也是胖的多,瘦的极少。夏荆歌和风甫凌都在正常范围里,偏瘦,许是这个原因,他们两个一进入城中就受到了来自周遭旁人的些许侧目。

    夏荆歌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人出现在周围。

    不说他被关的这十几年,便是往回倒溯到他在九华派的时候,他也没见过周围出现这么多的人。空气中充斥着各种或浓郁或清淡的味道,充斥着各种或浅淡或开怀的笑脸,充斥着他永远料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意外。比如,当他看到一个大叔咧嘴笑着递出一盘烤肉时,绝对想不到它会意外地倾斜掉下去,当他以为那盘烤肉要就此终结生命时也绝想不到它会听话地停在了空中,还翻了个转。被那个买烤肉的小孩施法接住了。

    意外永远有可能出现在在生命的每一个角落。

    这才是生命。而不是没有终点地被关在一个结界里,按部就班地修炼。没有任何会动的活物,没有任何意外,甚至一不小心,连终点也不会到来。

    夏荆歌看什么都新鲜。

    他新鲜于江云城头顶上那几条直通云剑派的法道,它们在星光闪烁的夜空中与天空连为一体,皎皎发亮,蜿蜒流畅。他新鲜于店家们迎风飘扬的布帆,它们穿着五彩的着装,跟着风大声呼喊身上的招牌,希冀它们变得响亮。他新鲜于街边售卖的每一个小玩意,憨态可掬的布老虎,模样诡怪的布灯笼,甚至一只活蹦乱跳的绒绒小黄鸡。

    夏荆歌并不想拥有它们。

    这和他们两个现在身无分文无关,他只是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喜欢这些新鲜活泼的东西,就仿佛他只要站在这里就能和他们、她们、它们融为一体一般。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终究清楚明白,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夏荆歌停在了街边。周围有三个成群结伴的人群从他身边走过,有两位姑娘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低声交谈笑闹,还有一个烤肉摊,摊主大叔吸取了刚才的教训,现在递给别人烤肉都把盘子捏得紧紧的。

    夏荆歌就站在这样的地方。

    他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所过之处,那些热闹混杂的气息都已经消失殆尽了。这个热闹到本该浑浊的地方,所有浑浊的气息都已经被他涤荡干净,成了一处清灵之地。

    清清凉凉的。

    甚至有修士开始四处张望,和周围的伙伴朋友小声说起“奇怪,这里为何突然多了如此多灵气”这样的悄悄话。即便是毫无灵气之感的普通人也已经明显感觉到周遭闷热的烟火气好像消失了,仿佛是有一道清泉涤荡过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心灵。

    如沐春风,清平乐欢。

    风甫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他把自己身上的魔气输向了夏荆歌的身体,并拉着他沉稳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太危险了。”夏荆歌往回拽了拽手,没有拽出来,只好低声同风甫凌道。当夏荆歌的身体优先消灭风甫凌的魔气的时候,他往外漏灵气的功能才会短暂地停止。夏荆歌略微紧张地四下里看了看,小声道,“周围不少修士。”

    “不会有人发现。”风甫凌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夏荆歌仍然感到不安,他发现周围看着他们两个的目光似乎多了起来。他忍不住靠近风甫凌,凑到他耳旁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发现不对劲了?我们是不是直接跑比较好?”

    风甫凌瞟了周围一圈,立刻有不少好奇的视线收了回去。“没事。”风甫凌安慰着他,自己却微微皱起了眉。他低头看了两眼自己和夏荆歌长度恰如其分的窄袖口,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做,继续拉着他走了。

    “我们要换件袖口宽大的衣裳。”走了一段路风甫凌忽道。

    “啊?”夏荆歌跟不上他的思路,好奇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我觉得这件挺好。……不好吗?”认真说起来,黎玉冲除了把夏荆歌那件火凤袍烧掉了,并没有在衣着上亏待过他们。每年他俩的衣裳都由黎玉冲准备,在准备前他还会问他们想要什么模样的衣裳,什么颜色,什么布料,都要问清楚。就跟对此有异样执着似的。

    然而夏荆歌和风甫凌两个对此毫不在意,绫罗绸缎能穿,粗布麻衫也能穿。现在他们两个穿的就是粗布麻衫,这是为逃跑做准备的一部分,因为风甫凌说穿得简陋一点更容易混迹在人群里。夏荆歌对红尘界不熟,自然是听他的。因而他不太明白风甫凌怎么又会认为这衣裳不好了。

    “……罢了。”风甫凌看看他,小弧度晃了晃拉着夏荆歌的手,唇角抿出一段细微到几不可见的弧度,“这样也好,走罢。”

    “??”

    夏荆歌又有了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不过他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探究到底,也就揭过不想了。

    走了没多久,他们到了一个人烟稀少之处。此地空旷四方,地面全由青石方板铺就,正中一块高大的汉白玉立墙,墙正中又挂着一张暗红漆的木榜,榜边缘隐隐闪着流云银光,榜上首是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驱邪榜。

    榜上挂着一个个矩形的木牌,木牌上也都显了苍劲的黑字,少则二三字,多则七八字。仔细看会发现那是一个个类似任务的名称,名字也算风格迥异,花样颇多。一些叫人看了摸不着头脑,一些又恨不能把任务内容都堆出来。那些字既非写上也非刻上,而是由法术附着而出,晃眼一望,隐隐便有流光烁银之彩。

    每个木牌侧边都有凹痕,从一个到五个不等。

    五个凹痕的木牌只有一个,孤零零挂在驱邪榜这三个大字的下边。其他木牌都在那木牌之下,有多有少,一个凹痕的木牌最多,都挂在最底下。这些木牌并非一个一个整齐排列,而是零零落落地挂在榜上,许多木牌之间有大量空格,显然是那里原有木牌,都叫人取走了。

    只有一个衣裳洗得发白的中年妇人徘徊在这红榜前。那中年妇人生得膘肥体圆,整个人就跟一个保满的梭子一般,中间圆两头尖,也亏得她竟没有摔倒,站得稳稳地。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打磨得光滑的铁锨,深吸了一口气,像要给自己勇气一样慢慢将手伸向了其中一个木牌。

    她还没拿到,斜地里伸出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掌,拿起了旁边一个木牌。这似乎干扰了那妇人,她停下了手,看向手的主人。

    “这是做什么的?”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年约十六,生得清隽秀气的少年。这少年只穿着一身单青色的粗布衣裳,甚至比这妇女还不如。一只衣袖随意地挽起一幅来,露出一截清瘦玉白的胳膊。那衣袖也不见他撸下来弄规整了,瞧着就跟她那二儿子一般是不在意仪表外相的松散性格。偏生同样的事不同的人做便有不同的效果,他只往这一站,便悠悠散出股子写意的气质来。

    他问话的另一个清俊英朗少年也是一样,一身单玄粗布衣裳,穿得极简,却是从衣襟袖口到袍脚都一丝不苟,就连他衣裳上的褶皱纹路都仿佛透着听话规整的气息。这少年分明生得极俊,却是生人勿近般地冷着一张脸。若非他背上背了一把俏生生的红缨长剑,平地里给他添了一丝生气,妇人都要怀疑他是哪里来的修罗了。

    这么一打量,妇人便万万不敢小瞧了他们。

    这年头还能如他们这般瘦的人必然是修士,而且不是一般的修士。

    寻常的修士哪能不天天吃荤食?绝对无法像这两个人一样这么清瘦清瘦的。

    这两位至少是五六重天以上的修士。妇人心道。她听闻只有那些神仙一般的修士,才能长时间不吃不喝地辟谷。

    你道她为何如此笃定?

    却原来是从前太阳所能提供的能量消失殆尽,只能靠月亮来提供后,高大的植物都难以生长,从前喜阳的植物更是纷纷死亡。能挺过这场突如其来浩劫的植物极少,有也转变成了只靠月光所产生的清灵之气便可生长的植物。自植物大批死亡后,人们能吃的素食已经锐减,相当紧缺。修士们十年前抛弃天上那些筛子一样的结界纷纷进入红尘界后,又更加剧了素食的紧缺。

    后来能吃的素食越来越少,价格越来越高,寻常人要吃一顿素食已经比天塌之前穷苦人家吃一顿荤食还困难了。寻常修士因着人数众多,也只能吃起了那些气杂荤浊之食。

    荤食又分两种,一种是天塌地陷前的正常荤食,一种是天塌之后,被魔气侵蚀的动物做成的荤食。

    近些年,打一开始就未被魔气沾染过的干净肉食也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贵,他们家一直吃的便是那些沾了魔气又被净化的肉食。

    原本一直好好的,有云剑派和黎真人罩着他们,为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吃食净化,他们吃了,除了胖些也不怕生那些奇奇怪怪的魔病。

    可从前两日起,城中便渐渐起了流言,说是那些吃食净化不干净了,已有人因此生起奇怪病来。

    妇人原是将信将疑,直到昨日她那天生体弱的小儿子手臂变得乌青僵硬,好好的一只手几乎要成了一块冒黑气的熏松木,方知那流言竟是真的。

    请了大夫也是有心开不出药,只因那药引是叫茹枝香,寻常只有修士才有,妇人去修士的药铺询了价,却是他们家如何也付不起的天价。

    不得已,她今日才壮着胆子来瞧这给修士们看的驱邪榜,期冀着能找到一个她一家子接得了的任务。便是她小儿子那只手没得救了,也不能叫他继续恶化下去,不能叫家里其他人也生了那等怪病。

    妇人不认为这两个修士真的不明白驱邪榜是做什么的,她也不敢贸然和两名修士搭话,便拿着铁锨小心地退到一旁,想等他们挑完任务自己再过去。

    事情的发展却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那清俊修士并未回答,直接摇了摇头,接过木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才激活了任务说明,看起来还像是意外激活的。

    木牌节节展开,不多时,就变成了一个竹简。那竹简上的字也不是刻上去的,同样是由法术附着。如今竹料也十分紧缺,往上头刻字用一个丢一个完全是铺张浪费,即便是财大气粗负责发布驱邪榜的云剑派也不干这等会被戳着鼻梁骂的事。

    这两个少年自然是夏荆歌和风甫凌。夏荆歌见风甫凌也弄不明白,便指着竹简问这妇人:“请问大婶,这是做什么的?”

    “这是驱邪榜呀。这上头写着呢。”妇人吃了一惊,暗暗又打量他两个一眼,小心翼翼问道:“二位道长可是闭关许久才出来?”

    夏荆歌点点头,神情和软地笑道:“我们闭关十二年,出来已经不认识外头的世界了。”

    “果真如此。”这妇人见他笑吟吟脾气很好的模样,便知他必不是那等恶形恶状的修士,神态立时轻松了许多,也笑起来,“道长可问对人了,要说这驱邪榜的来历,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个无责任小剧场233:

    黎玉冲:过几日给你们俩做几套衣服,你们想要什么款式,什么布料,什么颜色的?

    夏荆歌:你还我火凤袍

    黎玉冲(神色不变):你穿青色罢,你穿青色有气质

    夏荆歌(嘟囔):又出不去,穿给谁看?

    黎玉冲(不理他,面向风甫凌):你又要穿什么?

    风甫凌:随便

    黎玉冲:你穿玄色好看,回头我叫裁缝给你裁一件绣金边的玄色衣裳。精神又有格调。

    风甫凌:……

    来自颜控黎掌门的季常

    第27章 闻听病症救孩童,消除魔气遇故人

    不多时,这妇人便将驱邪榜的来历讲得一清二楚了。刨开她那些夹杂恭维的词句,夏荆歌能够很明白地了解到,驱邪榜完全是无奈的产物。要说这个,还得从修士们的脾性和进阶途径说起,修士都是靠入定进阶的,也就是说不论一个修士心法高低,只要他坐修的时间越长,他所能获得的自身灵力就越多。

    修士的心法又普遍要求修士们心如止水,因此越是能耐高的修士,越不爱掺和什么魔界和神界的纠纷,任你外面打得天昏地暗,我就是在我的小结界里怡怡然地闭关,我就是不出来,我就是不掺和。

    坊间至今有传闻,许多六七八重天的高能修士压根就没出现过,人修魔之战持续了这么多年,至今全靠一些扫尾的修士撑场面。这种信誓旦旦的传言可能是从修士内部传出来,也可能是从魔族那边传过来,真假不论,效果必然是有的。不少人因此认为修士就是一盘散沙,毅然投靠了魔族。

    驱邪榜的由来,大致是由于高阶修士们成天闭关所致。这类修士虽然长时间游离于世俗之外,在他们不闭关的时期仍然需要食物、药材甚至高等战服和法器。驱邪榜就是他们获取这些东西的最佳途径。每月五大据点都会发布他们来不及处理或没能力处理的一些魔族相关事务,把这些任务供给散修们完成,以此确保修士这个群体和魔族抗争的总战力平衡。

    出于修士整体散漫性的特质,这个驱邪榜是不考虑任务人资质的。每个任务木牌上都施加了完善的高等法术,只要有人接了,就可以通过完成任务获得奖励分,这些分数比银钱管用,可以换取修士们所需的各种物资。不过传闻那些高阶修士都是干一票就又去闭关的神仙人士,没人对成天和魔族作对有多大兴趣。甚至有人戏言,若非魔族一气把金乌都打掉了,使得这个世界上的灵气越来越少,严重阻碍了修士们修行的速度,说不准压根就没几个修士会联合起来跟魔族作对。

    妇人介绍完了驱邪榜的作用,夏荆歌便对风甫凌道:“我们身无分文,这个榜对我们倒是正好有用。”

    风甫凌微微点了个头,夏荆歌见那妇人脸上显出黯然忧心的神色,不禁问道:“大婶并非修士,何以在这驱邪榜前徘徊?”

    妇人犹豫了一下,神色暗淡地把她儿子得了魔病的事说了,哽咽着道,“大夫说需茹枝香拔除魔气,我们寻常人家,哪来的茹枝香……”

    “茹枝香?”夏荆歌有一丝意外,“大夫瞎说的吧,那茹枝香就是一杂草啊。”

    妇人一怔,“怎么可能?何大夫从不胡言乱语。况且,修士那的药铺也有卖呢。”

    “啊?”夏荆歌好生意外,还要再说什么,风甫凌拽了他一把,把他拉到边上,小声问,“哪的杂草?”夏荆歌一愣,也反应过来了,泄气道,“九华派山上的杂草。不过,她刚才是说这是拔除魔气用的?”

    夏荆歌不等风甫凌回答就要转身,风甫凌伸出手来,拽了他一下,把他拽到自己身前,似乎是想拉住他,还没开口,就已经被夏荆歌截下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总不能这么看着她伤心不帮忙吧?放心好了,我就那么过去一趟,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也说我们要往修士少的地方去吗?”夏荆歌转身朝那妇人走去,乌黑顺软的发梢从风甫凌眼前拂过,看起来软和极了。但这只是他的头发而已。

    夏荆歌已经走到那妇人面前,笑道:“您儿子的魔病,是只要能拔除魔气就行?我正好会消除魔气的术法,我可以去试试。”他回头看了一眼驱邪榜和笔挺挺站在那的风甫凌,“修士做的任务,恕我直言,你们还是不要冒险去做了。介意带我去看看你儿子吗?”

    妇人哪里还会介意,她简直是大喜过望,忙千恩万谢地就要领着夏荆歌要往家去。她走了两步才发现夏荆歌没有跟上来,转过头去一看,就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飞奔回了另外那个冷得跟冰窟似的修士身旁,两只手都抱了他的胳膊,半拖半拉地把他往妇人这边带。

    夏荆歌冲冷着脸的风甫凌笑得乐呵呵的,甚至有点讨好:“走嘛甫凌,我们去瞧瞧,就去瞧瞧了,瞧完就走,绝不停留。”

    风甫凌睨了他一眼,倒是真的挪开了脚,不杵着了。他大踏步往前一步,与笑呵呵的夏荆歌并排走到了一处,极自然地反手握住了夏荆歌准备松开的一只手掌,与他掌心相贴。

    不远处的妇人呆了一呆,笑容一时也僵在了脸上。

    风甫凌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若无物,毫无凌厉之感,就像只是恰巧冷淡淡地扫过,却让妇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脸上忙又堆出了感激涕零的笑容,展开手臂引导方向,领着他们径自往家的方向去。一边走一边问:“还未请教两位道长尊号?”

    “哪有什么尊号,我姓夏,他姓风,大婶随便叫便是。”夏荆歌笑道。

    妇人住在平民住宅带,周围都是些需要捧着木盆亲手浆洗的普通人家,夏荆歌和风甫凌都感觉不到有特别的灵气和压力出现在四周。风甫凌因此还缓和了一些脸色。周围没有修士,就没有人能发现夏荆歌不断放灵气的事,他们两个也能自在一些。

    妇人一家都很胖,很壮实,只她那年方十一的小儿子是虚胖,一身圆滚滚的肥肉,把五官都要挤不见了。夏荆歌忍不住想起妇人路上告诉他们的那句“我小儿子向来体弱多病”。他心道难怪甫凌说我对红尘界的事情了解得太少,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光是体弱多病这一项,就和他心目中的体弱多病有天壤之别了。不过他很快没心情想这句话了,因为那胖得几乎辨不出模样的小儿子一层一层掀开绷带,伸出了他的胳膊。

    那只变得像松枝一样坚硬的胳膊,和他白胖到滚圆的身体形成了巨大差别。夏荆歌略微一看,便发现他胳膊上还长了一种密密麻麻的小型黑孢菇。那些小孢菇把他的手臂当成了生长和繁衍的枯枝,一圈一圈地覆满了他的手臂。光是看着就渗人。

    夏荆歌将手伸到那胳膊三寸处,做出用灵力查探的模样。其实他只要站在边上就能轻松消灭这小孩身上的魔气,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昨日还没有这些长出来……”小胖子看到自己的手臂成了这个样子,几乎要哭了。

    “去打一桶水来,深度要能没入他整只手臂。”夏荆歌吩咐完了,这家里的大哥立刻转身跑出去。夏荆歌伸手摸了摸小胖脑袋,眼眸弯弯问道:“别怕,我有办法给你治。你叫什么,多大了?”

    “许……许由。十一岁。”

    “很勇敢了,你看你都没有哭。我十一岁的时候若是得了这病,我爹如何哄我我都得吓得哭出来。”

    “真的?”

    “真的。”

    许由在夏荆歌真诚的目光下信了他的说辞,扁了扁嘴,憋回了原本快要闪出的泪花。

    夏荆歌下意识扭头与风甫凌对望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了沉沉的黑光,和含着笑的自己。

    不多时许家大哥提了满满一桶水来,夏荆歌就叫他把水桶放到床前,然后他小心按着许由的手臂整个伸进了水桶中,也不松开手,一直按着他的手臂放灵气。

    过了一会儿,人们就看到那些小孢菇节节脱落,桶里的水位也一点一点下降,像被吸收了。许由那原本跟树枝似的手渐渐没那么僵硬了,软和了一些,甚至还恢复了一点点圆胳膊的感觉。其他人想象中的黑色魔气却一点也没有从水桶中透出来。它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夏荆歌又让许由的胳膊在水中浸了一会儿,才让他拔出来,这时候他手臂上已经没有孢菇了,只有一个个红印子和龟裂的皮肤。

    “他身体里已经没有魔气了,养一段时间就能好。”夏荆歌才对许家大婶说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许家大婶立刻边转身去开门边道,“定是云剑派的道长们来了,我去看看。”

    “怎么回事?”夏荆歌下意识倒退一步,风甫凌立刻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给他输送魔气,以抑制他不断地释放灵气。

    许家大哥立刻笑道:“这城中得了魔病可不是小事,昨日我们就报上去了,今日云剑派的道长应是来调查的。”

    说话间那两位道长已经近了,其中一个人未到声先到:“用水泡一下就治好了?!”

    片刻之间,他已出现在了门口,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是如何不借助药物治好的?”夏荆歌一看,这竟是个面熟之人。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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