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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节

    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第60节

    本是张圆脸,如今瘦成长脸。眯眼一笑,声调微高,直让众人头皮发麻,心生寒意。

    打过招呼,刘瑾不废话,直接开始敲打,准确点说,敲诈。

    诸位的拜帖,钦差不收,都是咱家收着。

    表礼必须有。

    几十两,打发叫花子呐?也能拿得出手!

    少于二百两,休要往咱家跟前递!

    拿不出来?

    是真拿不出来还是不肯拿?

    “别以为咱家真不知道。”

    刘公公眼放寒光。

    “咱家司礼监出身,在神机营监枪,东厂也能说得上话。”

    官船之上,东厂番子和锦衣卫都不缺。各位有多少家底,咱家可都知道。

    知趣的话,乖乖送礼拿钱,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知趣,大可等着番子上门。

    到时候,就不是几百两银子的的事了,而是抄家!

    总之两个字,给钱!

    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刘瑾嘿嘿冷笑,众人冒出一身冷汗。

    钦差传言真假,有待商榷。

    这个刘公公,当真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嚣张跋扈,死要钱!

    “再有,”刘瑾拉长声音,扫过盐城当地官员,阴沉道,“吕知县是哪位?咱家久闻其名,欲当面一见。”

    话落,即有一个穿着青袍,年约四十许的官员走出,拱手道:“下官有礼。”

    “有礼?有礼你个xx!”

    刘瑾骤然暴喝,举起牙牌,当面抽了过去。

    几番被杨佥宪抽脸,从哪个角度最合适,用什么力道最疼,刘公公有切身体会。积累下经验,掉头抽旁人,自然是一抽一个准。

    动作快狠准,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态势。

    “你……”

    吕知县万没想到,刘瑾二话不说,竟以牙牌抽脸!

    哪怕是个小县县令,也是朝廷命官。被一个宦官抽脸,如何说得过去,今后如何在官场立足,又怎能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额头鼓起青筋,吕知县满脸赤红。

    短暂惊讶之后,在场官员俱面现怒色。

    无论同吕知县是否有交情,平时是不是有龃龉,都对刘瑾嗔目而视。更有两名官员,当场怒斥出声。

    奸宦如此作为,哪里是抽吕知县,分明是抽所有淮安文官的脸!

    “不服气?”

    刘瑾嘿嘿冷笑,自袖中取出一叠纸,劈头盖脸砸到吕知县头上。

    “看看吧,看清楚,告诉咱家,你该不该抽?”

    纸张飘散,如雪花飞扬。

    吕知县捡起两页,看过之后,脸色由红转白,继而变得惨白。

    “庇护青皮无赖开赌坊,设局祸害小民,欺夺民财,你到底是贼匪还是一县的父母官?这且不算,更勾结奸商,欺上瞒下,为海贼通风报信,打杀报官的村民,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该不该杀?!”

    杨瓒一路剿匪,取得大量海贼口供。

    其中,为海匪通风报信、走私销赃的商人,不下三十余。仅淮安等地,被买通的地方官,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吕知县即是其中之一。

    原本,杨瓒不打算拿他开刀,时候未到。

    未料想,海贼竟然供出,吕知县私开赌坊,纵容青皮欺民。每次海盗上岸,都以赌坊为掩护,交易销赃。

    刘瑾看到供词,当即炸了。

    这是官还是贼?

    骂咱家是奸宦,这些读书人又算什么东西!

    “咳!”

    杨瓒咳嗽一声,不得不提醒,他也是个读书人。骂可以,别这么大面积撒网,波及无辜。

    刘公公哼了一声,怒火难平。

    杨瓒斟酌片刻,干脆顺水推舟,让刘公公发泄这场怒气。顺便看看,当地官员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惊动江浙,打草惊蛇……杨瓒微微眯眼,真惊动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刘公公得了准话,随便怎么做,别出人命就成。当即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下船开撕。

    吕知县不幸撞上枪口,不死也要脱层皮。

    王知府等看到供词,脸色变了几变。看吕知县的目光,不由带上厌恶。

    但厌恶归厌恶,不能真将他交到宦官手里。

    要断罪,也该经地方有司递送刑部大理寺。任由一个宦官任意而为,盐城乃至淮安的文官,脸皮都会被踩到地上,狠踏两脚。

    “此人有罪,当由有司审问公断。刘公公奉旨南下,不可滥动私刑!”

    意外的,刘瑾很好说话。

    点头表示,太守大人说的对,咱家的确不该这般。

    王知府愣住。

    “太守秉公,咱家自无二话,供词一并交于太守,递送有司公断。救回的村民中,有两人可为证,证明此人同奸商海匪勾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私下里动手脚,减轻罪名都不可能。

    交代完,不等王知府出声,话锋又是一转。

    “咱家不入驿站,拜帖和表礼还请送到船上。”

    “……”

    临走不忘要礼,当真是嚣张跋扈,死要钱!

    刘瑾的一举一动,皆被杨瓒看在眼中。

    待刘公公返回,笑着将人请入船舱,亲自递上一杯温茶,道:“刘公公辛苦。”

    接过茶盏,刘瑾没有半点得意,怀疑的看着杨瓒,心中登时拉起警报。

    无事献殷勤,这姓杨的又打什么主意?

    果然,下一刻就听杨瓒道:“船将过扬州,本官又得几份口供,刘公公可要看看?”

    一口茶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看看?

    想不看,成吗?

    自然不成。

    放下茶盏,刘公公低头认命。

    反正都是掐,早一天晚一天,是南直隶的官还是江浙的官,又有什么区别?

    都不是好东西,掐死一个少一个!

    接过供词,刘瑾认真翻看。

    杨瓒端起茶盏,嗅一口茶香,嘴角轻勾。

    果然好茶。

    京城带来的茶早已告罄。

    壶中是从海匪处的缴获。周指挥不好茶,又不能上交朝廷,全部送上官船。

    杨瓒坦然收下,没令锦衣卫贴封条,而是另外装箱,同几箱成色不好的银饼,以及二十匹绸缎放到一处,留待他用。

    先时六股海盗,人数稀少,装备不精,只算是练手。

    盘踞在江浙沿海的许光头谢十六,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百余条船,上千匪徒,两条兵船根本不够看。

    对付这股悍匪,绝不能如之前一般,贸然强攻。

    周指挥心下明白,想要拿下上千匪徒,需得当地卫所出兵。事后论功,有杨瓒在,该是自己麾下的功劳,旁人必定占不去。

    不能强攻,又该如何解决这股匪患?

    联系江浙卫所,难保不会被海贼的探子钻空子,送出消息。如许光头和谢十六故技重施,隐匿遁逃,一番布置都将白费。

    “本官已有计策,只是时机未到,还不能坦言。”

    周指挥仍是不明白,问了几次,杨瓒闭口不言,只能作罢。

    看到分出的银饼茶叶和丝绸,王守仁目光微闪。见杨瓒屡次叫番商前去说话,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

    “杨佥宪可是要令番商上岛,从海匪内部传递消息?”

    “果然瞒不住王主事。”

    被王守仁看破,杨瓒没有继续遮掩,而是痛快承认。

    “此事关系不小,还请王主事暂且保密。待船过扬州,再行安排。”

    “佥宪有命,下官自当从命。只不过……”

    “王主事何须吞吐,有话不妨直说。”

    “这两名番商,可信得过?”

    纵然信得过,岛上悍匪可会上当?

    杨瓒轻笑,正因如此,他才会将两名海匪提出诏狱。

    番商曾同谢十六交易,海匪曾在许光头手下做事。无需取得信任,只要能登上海岛,探明多数海匪都在岛上,即大功告成。

    “王主事放心,此四人必一心为朝廷办事。”

    见王守仁有些不信,杨瓒只能将部分安排托出。

    包括威胁番商,联系顾卿,以及将刘公公“投入”江浙官场,吸引火力,一桩桩一件件,联系起来,盘结成一张大网,只需轻轻拉动线头,骨牌即会倾倒。

    “本官早已言明,江南水深,贸然踏足,恐将陷入泥潭,粉身碎骨。”

    推出刘瑾和地方大佬撕扯,转移目光。趁机联络顾卿,做一番安排,才能灭掉许光头谢十六这群悍匪,除掉为贪官污吏输送血液的一根巨木。

    “攀爬高峰,非一夕可就。从底部挖山,耗费些时间,却能有百倍之功。”

    实力不对等,没关系。爬不上峰顶,也没关系。

    反正他擅长挖坑,挥舞起铁锹从山底开挖,断其根基,万仞高峰也会倒塌。

    “剿灭小股海匪,所得口供,掌握的证据,足以颠覆淮安扬州官场。擒拿许光头谢十六,结果将会如何,王主事可能预料?”

    王守仁沉默了。

    片刻后,站起身,拱手道:“佥宪大才榱槃,赤心报国,下官感佩之至!”

    “王主事过誉。”杨瓒笑道,“欲要计成,还需王主事鼎力相助。”

    “佥宪尽管吩咐,下官定竭股肱之力!”

    “好!”

    王主事再次主动跳坑,杨佥宪大感畅慰。

    说得嗓子冒烟,就为这个结果。

    当真是不容易啊。

    第一百章 亮刃

    正德元年,四月底,杨瓒一行自淮安出发,经扬州府、苏州府、松江府,一路南下,于五月下旬抵达金山卫。

    再向前,即进入杭州湾,抵达江浙。

    补给过淡水菜蔬,官船再次离岸。

    闻讯赶来的松江府官员扑了个空,准备好的拜帖表礼也未送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官船走远,扬帆海上,不见踪影。

    “这个方向,似乎不对。”

    金山知县忽然神情一变,引来同僚侧目。

    “钦差江浙,为何往东去?”

    “观其方向,是往大取山岛?”

    一语惊醒梦中人,想起自淮安府传来的消息,在场官员都是眉间紧蹙,表情变了几变。

    “难不成,这位钦差真是决心剿匪?”

    “九成。”

    “浙海匪患难平,更有倭贼夹杂其间,仅凭几百官兵,恐难拿下。”

    话微酸,也是实情。

    越靠近江浙,近海岛屿越多。

    大小不一,零星棋布,散落海中。

    岛上千态,或草木葱茏,或怪石嶙峋。或毒虫遍布,或百千海鸟栖息。

    部分海岛,自秦汉便有人定居。本朝设立官衙卫所,有繁荣者,村镇规模不下于陆上州县。

    然也仅为个例。

    多数岛屿渺无人烟,更无卫所官员。如有淡水,能驳船,必为海盗占据。走私货物,交易海外方物,常年可见番商倭人。

    自成化年起,偶尔能见到高鼻深眸,穿着打扮古怪的佛郎机人,带着金银器物,比手画脚,同商人交换明朝的丝绸瓷器。

    起初,两三年乃是七八年才有一艘佛郎机船入港。

    弘治十年后,忽然变得多起来。甚至有少数人离开船队,定居岛上,向当地人学习官话。更换明朝衣袍,学习明朝礼仪。

    岛上的商人海匪,乃至倭人,都当是看西洋景,图个乐呵。

    这些长相怪异,浑身飘着怪味的佛郎机人,起初很嚣张,破船靠岸,下来几个人,也不打听一下情况,就敢插旗圈地,说什么奉国王之名,占据此岛。

    不凑巧,此岛归谢十六管辖。

    语言不通,单看动作,也晓得对方是什么意思。

    官府抓人,还要过堂审讯。海盗根本不讲究这些,想占自家地盘,还有什么可说,揍就对了。

    先是陆战,继而海战。

    两艘佛郎机船都被海盗夺取,一艘沉海,一艘成了谢十六的战利品。船上的佛郎机人,大食人,二十几个强壮的黑人,都被带到岛上。

    有岛上番商能说佛郎机话,挑出水手船工,以及身强体壮的苦力,余下都被沉海。

    同海匪讲仁慈,无异于劝老虎吃素。

    何况,这些远道而来的佛郎机人,实在和“好人”不搭边。不客气点讲,明着是所谓的探险家,实则就是一群匪徒。

    登上陌生大陆,第一件事就是画圈占地。

    遇上好欺负的,烧杀抢掠;不好欺负的,被狠揍一顿,只能自认倒霉。惹上谢十六一众海匪,更是踢到铁板,角色调转,被烧杀抢掠,当做货物买卖。

    为番商寻到银矿的佛郎机人,即在这群人中间。

    番商用两块银饼交换,仍拍着大腿,直叫亏本。

    看得一众海匪哈哈大笑。

    被当做货物买卖的佛郎机探险家,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只能老实认命。不然,下场定会和船长一样,丢进海里喂鱼。

    知晓杨瓒要对付许光头和谢十六,两名番商心惊不已。但刀口抵上脖子,摇摆不定只会死得更快。

    几番思量,最终,将同谢十六的交易和盘托出,包括登岛时见到的武器,岸上布放,都说得一清二楚。

    “据小的所知,岛上有火炮,能发铁球。”

    一名番商说完,另一名番商立即补充道:“还有火铳,火雷。谢十六的手底下,不下二十人擅使弓箭。小的听醉酒的海贼说漏嘴,谢十六的海船上,藏有前朝的攻城弩,连许光头都眼馋。”

    “交易多在双屿岛,许光头不露面,都是谢十六和其他五个人安排。不是信得过的商人,绝不许登岛。小的和海贼交易数年,每次登岛也要蒙上双眼,到岸才能解开。”

    番商滔滔不绝,杨瓒端起茶壶,轻轻嗅着茶香,没有插言。

    待番商停住,方才道:“交易数年?”

    四个字,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番商激灵灵打个寒颤,奈何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只能对神明发誓,一定改过,效忠朝廷。

    “本官相信。”

    杨瓒颔首,放下茶盏。

    瓷沿轻磕桌面,发出脆响。似有铜锤敲在头顶,番商缩了缩脖子,耳际嗡嗡作响。

    “尔等是识时务之人,想必不会忘记本官前番所言。”

    番商连连点头,唯恐杨瓒真的翻脸,贴出告示,将他们丢去江浙,自生自灭。

    “小的不敢忘!”

    “大人有吩咐,小的拼命也会做到!”

    “大人,小的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大人让往东,小的绝不往西。大人让抓狗,小的绝不撵鸡!”

    “小的一片赤诚之心!”

    番商声嘶力竭,旁听的王守仁都皱起眉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抬手止住两人发誓,杨瓒道:“本官正有一事交代你二人。”

    “大人尽管吩咐!”

    杨瓒点点头,似对两人的态度十分满意。

    “两日后,船靠嘉兴。尔等登岸,联系谢十六手下海匪,言有货物交易。”

    什么?!

    番商瞪大双眼,这岂不是上门送死?

    “尔等不愿?”杨瓒神情微沉,“发誓改过,莫非是诓骗本官?”

    “小的不敢!”

    番商满口苦水,无法下咽。

    “大人,海匪狡诈,必要先查验货物。小的离家数月,仓促之间实无法安排妥当。”

    “此非难题。”杨瓒缓和神情,道,“所需货物,本官自会备妥。茶叶,丝绸,布帛,银饼,俱已装箱。尔等只需联系海匪,设法登岛。”

    “大人,小的……”

    番商仍有些犹豫,杨瓒勾唇,笑意未达眼底,令人脊背生寒。

    “还是为难?”

    明明是目秀眉清,丰标不凡,这一笑,却比凶狠的海匪更令人惧怕。

    番商打着哆嗦,连忙摇头。

    本能告诉两人,敢点头,后果会相当严重。

    “放心,本官会遣人与尔等同行。尔等只需携货物登岛,如往常一般交易。莫让海匪看出端倪,即可平安归来。事成,本官会上奏天子,免尔等之罪,为你二人请功。”

    “谢大人!”

    番商行礼,感激涕零。

    到底是发自肺腑,还是做表面文章,杨瓒不在乎。两人老实办事,中途不出纰漏,即是万事大吉。

    番商退出船舱,王主事开口道:“佥宪当真不担心?”

    “不担心。”杨瓒转头,笑道,“有王主事与之上岸,安排定然周密,本官何须担忧?”

    “佥宪过誉,下官实不敢当。”

    “当得。”

    杨瓒笑得愈发真诚。

    “王主事文武兼资,具王佐之才,周指挥亦有夸赞。今番南下,连剿六处海匪,如能再灭许、谢一众悍匪,天子班功行赏,周指挥使有鞍甲之劳,王主事亦有荡荡之勋,功不可没。”

    “下官功薄蝉翼,佥宪实在过奖。”

    王守仁起身拱手,连言不敢当。并言,此番剿匪,若无杨佥宪提供海图,事无可成。

    “如论功,佥宪当居首。”

    杨瓒笑着摇头,知晓王主事不好拐,诱其主动跳坑已万分不易,再想更进一步,实是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杨瓒不由得开始怀念谢丕。

    遥想往昔,谢状元何等高情逸态,乐于跳坑。现如今,积累下经验,也是越来越不好坑。

    咳!

    算算时间,谢状元应该抵达倭国,未知如何发展,是否已寻到银矿……

    如杨瓒所料,谢丕和严嵩一行,早于半月前抵达倭国。

    为避人耳目,先往京都,宣读天子圣意,将最大一面木牌交由幕府将军。

    至于天皇,不好意思,谢状元时间紧急,见过曾向国朝“纳贡”的足利氏,就算完成任务。接下来,便要以观访各地为名,前往石见勘探银矿。

    发现银矿的佛郎机人,被安排进使臣队伍,为谢丕带路。

    受大明赏赐,幕府将军很激动,郑重挂起木牌,安排酒宴美人,款待上国使臣。

    菜肴寡淡,酒水一般,倒也能接受。但那几个所谓的美人,是什么鬼?

    脸上涂满面粉,眉毛剃得精光,嘴唇三点红,展颜一笑,露出两排黑牙。

    白脸,无眉,黑齿。

    这是人还是妖怪?

    谢丕强自镇定,严嵩脸颊抖了抖,险些当场喷酒。

    美人靠过来时,几乎能看到从脸上掉落的粉渣。

    这不是惊吓,而是惊悚。

    严副使起身要跑。

    不成了,下官撑不住了!

    站住!

    谢状元一把拦住,表情严肃,眼神锐利。

    为了大明,为了银矿,区区难关,算得了什么!

    严嵩苦笑,这是区区?

    谢丕点头,区区!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不只是一级。

    严嵩无奈,只能苦着脸坐下,尽量做到目不斜视,否则,难保不会夺路而逃。

    设宴的足利氏搂着美人,观赏歌舞,乐在其中。

    与宴的明朝官员均肖似严嵩,尽量盯着空气,眼角发抽。

    男子剃头,女子白面黑牙。

    当真是蛮夷之地!

    宴毕,谢丕一行回房歇息,看到候在室内的美人,又是一番折磨。

    这哪里是出使,分明是受罪!

    最难消受“美人”恩,众人终于有了最深切的体会。

    翌日,不顾挽留,谢丕严嵩执意启程。

    临行前,告知足利氏,近有倭人骚扰明朝沿海,最好严加约束。

    “如足利将军无法,我朝亦可出兵。”

    倭国管不住,明朝就出手。

    朱厚照以圣祖和太宗皇帝为榜样,处置起倭寇,不会有半点手软。蒸煮不至于,砍头是必须。

    “是!”

    倭人弯腰九十度,连连称是,言必定颁下条令,加以严惩。

    “只要发现,必不轻饶!”

    谢丕没有多言,动身离开。

    待登上海船,严嵩言道:“谢郎中,倭人不可信。”

    “我知。”谢丕点头,道,“今次出使,有锦衣卫打探消息,倭国结束二王分治,仍呈割据之态。诸大名拥兵自重,不服统辖,互相征伐,长久必生战乱。”

    “一旦乱起,足利氏怕会被架空。”严嵩沉思半晌,道,“此事当禀报朝廷。”

    对倭国目前的情况,两人都不乐观。

    “倭人凶狠,且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倭国乱生,江浙福建沿海聚集的倭贼必会更多。提前防范,总比事后补救有用得多。

    五月上旬,谢丕一行抵达石见,受到当地大名热情接待。

    送出两匹绸缎,一套瓷器之后,谢丕避开,严嵩以“个人”身份,提出此行目的。

    “上使要买山地?”

    “正是。”严嵩道,“本官欲购木材,此地正合吾意。”

    见对方迟疑,严嵩言只伐木十年,其后仍归属原主。

    “如不放心,我等可以定契。”

    真是伐木?

    大名疑惑难消。

    先是番商,后是明朝使臣,莫非山上有什么好东西?

    无奈自身实力不强,周边对手虎视眈眈,实在没有太多时间给他考虑。况且,土地在他手中,明朝人不可能永远不走。只要增强实力,发现山中秘密,大可将其夺回!

    “如阁下能履行承诺,提供兵器,这座山便交给阁下!”

    “自然。”

    严嵩颔首轻笑,没有漏看对方的表情变化。略微思量,便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笑!

    心下暗自嗤笑,面上却未显分毫。

    契书当场写下,第一批交付的长矛,将在六月中旬送到。

    对方想要火器,被严嵩拒绝。还想纠缠,严嵩直接挥袖,作势要走。

    “此地佳木,他处亦可寻。”

    潜台词,买下石见山,为的是山中木材。如果石见大名不卖,周防、安芸、出云,哪里不能买。

    严嵩的演技,未臻最高点,达到炉火纯青。但蒙几个倭人,实在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谈判的结果,严副使得偿所愿,大获全胜。

    倭人被各种收拾,还要点头哈腰,捧着契纸,连声道谢。

    看过契纸,谢丕挑起一边眉毛。

    山买下,附近的土地也圈了不少?

    “山中开矿,必惊动山下村民。如此以来,总能多出些保障。”

    无论谢丕还是严嵩,都不认为能长久占据银矿。除非明朝派兵,攻下这片土地。

    问题是,内阁六部定不会轻易点头。

    倭贼作乱,斩杀即可,派兵远征实不可行。何况,穷山恶水,打下来有何用?

    鞑靼才是明朝的心腹大患。如倭国,尚不被士大夫们放在眼里。

    如是为了银矿,更不可行。

    违反圣人之道,绝对不行!

    想到种种可能,谢丕和严嵩都是摇头。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勘探矿脉,加紧开采。采出多少是多少,银矿石冶炼麻烦,直接装船,运回大明再行处置。

    两人计定,当日便遣佛郎机人带路,寻到发现银矿石之地。以此为中心,同行工部官员四下勘察,很快发现矿脉。

    谢丕和严嵩精神一振,当即写成奏疏,加盖印章,由随行锦衣卫送回大明。

    在此之前,他们尚需在倭国留一段时日。

    为保银矿秘密,严嵩下令,召集附近村人,开始沿山脚伐木。

    “每日一顿饭,另有工钱。”

    此时,倭国正闹饥荒,知晓有饭可吃,还有工钱可拿,村民倾巢而出。多数男子连身衣服都不穿,赤着脚,一条兜裆布,拎起斧头就上山。

    石见大名得知消息,先前的疑虑消去几分。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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