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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节

    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第64节

    王忠陷入沉思。

    “如此,我等仍要留在朝鲜?”

    “少则半月,多则三月。”

    “司业不计较?”

    “计较什么?”

    “朝鲜君臣反复无常,忘恩负义,不足相助!”

    王忠表情肃然,就差明着说,这一群都是白眼狼。

    “我知。”顾晣臣轻笑道,“李怿此人,年不及弱冠。好学问不假,性格却有些懦弱,遇事优柔寡断。小事还罢,大事不决,必引起争端。”

    王忠不语,隐隐陷入沉思。

    顾晣臣继续道:“此番被拥立登位,必为臣子压制。新贵旧臣争权夺利,国君无能,不能压服,君臣必将生出嫌弃,且朝堂之上,党争之祸不远。”

    王忠蹙眉。

    “朝鲜君臣不睦,臣子不和,恐将生乱。”

    “乱即乱,与我等何干?”

    换句话说,朝鲜内部争权,耗费所有精力,才没心思精力七想八想。对大明而言,算是好事。

    “王给谏以为如何?”

    王忠:“……”

    他果然够傻,所以才没考中一甲?

    朝鲜乱起,明朝自可做壁上观。看哪方实力增强,动动手,即能让棋局再生变化,重新陷入僵持。

    “李隆在位,大臣纵有矛盾,亦会克制。”

    顾晣臣压低声音,道:“李怿登位,最大威胁去除,政见不合者再无顾忌,矛盾定将激化。”

    现下,功臣不和,已初露端倪。待朝廷敕封新君,矛盾必将达到顶点,不出人命不会罢休。

    王忠沉默了。

    “敕封下达前,危局仍存。朝鲜强留我等,正合本官之意。”

    顾晣臣声音更低,却如铜凿,一下下楔进王忠脑海。

    “李隆不死,朝鲜群臣不安,李怿更将终日惴惴。如能请下敕封,任何条件都会答应。”

    “条件?”

    “条件。”

    又倒一盏清茶,顾晣臣端起不饮,只轻轻嗅着茶香。

    不为压榨出更多价值,他哪有闲心留在这里。

    三十名卫军,五名锦衣卫,一路砍杀出去,王宫守卫根本无力招架。遑论朝鲜君臣苦等朝廷敕封,纵能抵挡,十有八九也不敢还手。

    “朝鲜虽无金银,却丰产稻谷,人参等药材亦是不错。”顾晣臣微垂眼眸,指尖摩挲着杯口,“国内天灾频发,北地多府连年歉收。灾民嗷嗷,府库放粮亦是杯水车薪。”

    话没说完,王忠已领会其意。

    “以朝鲜之粮填补?”

    “对。”

    顾晣臣轻笑,道:“朝鲜一年三贡,多是无用之物,反请赏金银绸缎,何等厚颜!”

    送出两匹驽马,就敢要这要那,更赖在四夷馆不走,混吃混喝,不吃得满嘴流油,绝不启程归国。

    此等现象,换做殿试前的顾晣臣,多不会留意。即使留意,仅会皱眉,不会设法找补。

    偏杨瓒横空出世,挥舞起铁锹,连挖数坑,一个比一个深。

    顾晣臣走路不当心,踉踉跄跄,被坑了一次又一次。浅坑崴脚,遇到深坑,掉进去,短时间爬不上来。

    没有阳明先生的弹跳力,顾榜眼只能另辟蹊径,在坑底挖掘,继续前行。

    被坑了这么多次,继续青松一般正直,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同武学训导打过交道,在弘文馆中讨论时政经济,顾榜眼的世界观开始扭曲,事业观直接被刷成卷帘门,不得不重新规划。

    换做以前的顾晣臣,再不顺眼,也不会暗中策划,推翻一国之君。更不会顺便挖好深坑,趁机压榨。

    现下……

    按照杨探花之言,顾榜眼犹觉力量不够,坑不够深,埋不了几个人。

    为保计划顺利,干脆拉过王忠,共同挥舞铁锹,挖深数米。

    晓以国家大义,说以黎民疾苦,顺便提一提彼此的品级,王忠是石头脑袋,也会被砸出缝隙。

    于是乎,王忠彻底觉悟,这么好的机会,不坑白不坑。

    “司业大才,下官唯司业马首是瞻。”

    “善。“

    顾正使和王副使达成一致,被朝鲜君臣“强行”扣下,留做人质。

    朝鲜新君再次派遣使臣,向明朝纳贡,请求敕封。

    不出意外,贡品收下,奏请二度驳回。

    朝鲜君臣慌了,李怿更是愁得瘦了一圈。

    明朝一天不下敕封,他这个国君便做得不安稳。如果有朝臣摇摆,重新拥戴李隆,他的下场绝不会好。

    最糟糕的,流放到偏远海岛,死得不明不白,连墓碑都不会有。

    “你们倒是想想办法!”

    李怿焦急,拥立他的大臣更急。

    迫于无奈,不得不摆低姿态,向明朝使臣求救。

    两次上门,都被护卫拦住,碰了一鼻子灰。第三次,送上三颗五十年的人参,才见到顾晣臣。

    走进室内,在朝鲜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拥立功臣,差点没哭出来。

    为见顾正使一面,家底都要搬空,他们容易吗!

    一身青色官服,顾晣臣表情严肃,再不见往日和气。

    几名朝鲜大臣心中惴惴,挤出笑脸,小心道明来意。

    足足两刻,顾晣臣没有出声。室内气氛愈发压抑,几人额头滚落汗珠。

    “上使,小臣前番冒犯,实是迫不得已,已经知错。”

    几人姿态摆得更低,为让顾晣臣点头,都是拼出脸面,不要老命。

    以顾晣臣预料,朝廷不会一直抻着朝鲜。毕竟,新君已经握权,压着敕封,并无任何好处。

    见几人汗湿脸颊,年龄大的,嘴唇都开发发白,终于大发慈悲,开口道:“本官也有些为难。”

    难为,即不是不可为?

    几人眼睛发亮,同时生出希望。

    “上使,还请上使相助!”

    抛出鱼饵,顾晣臣端起茶盏,任凭对方苦求,不再出声。

    最后,一名姓柳的大臣看出端倪,试探道,只要能请下敕封,无论上使提出什么条件,他们都会答应。

    话不会如此直白,意思却是八九不离十。

    众人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诸位许诺,晋城大君可知?”

    不提国君,只以晋城大君相称,无异于提醒,封与不封,绝对是天壤之别。

    几名大臣同时一凛,请求敕封的决心愈发坚定。

    “上使放心,小臣来之前,已经请示。”

    “哦。”

    顾晣臣颔首,神情放缓,道:“既如此,事情可为。”

    简单六个字,如拨开重重云雾。

    朝鲜大臣同时松了一口气,分毫不知,顾正使已磨利长刀,正等着宰杀剔肉。

    正德元年,六月下旬,朝鲜三度派遣官员,以纳贡名义入京,向明朝请求敕封。

    这一次,纳贡队伍的规模远超以往。

    三十多辆大车排成长列,满满堆着稻谷药材,上等皮毛,珍惜木材。另有十匹从女真处市来的健马,一对雪白的海东青。

    两名锦衣卫随队伍还京,携官文密信,直往北镇抚司。

    当日,朝鲜使臣被安置在四夷馆,请敕封的奏疏再次递送内阁。

    内阁看过,没再附上请驳回的条子。

    仔细读过顾晣臣的密信,朱厚照翻阅纳贡的单子,终于满意。

    “算尔等识相。”

    为求来敕封,朝鲜君臣下了血本,倾全国之力,将每年的贡品翻了几番。更写在奏疏里,二十年不变!

    按照顾晣臣提示,只一年,水花都溅不起,多几年,才能表达诚意。

    公平不公平,朝鲜君臣已无暇去想。新君正位,才是最紧迫之事。

    稻谷万石,给!

    百枝人参,只要不限年份,两百也给!

    药材百箱,木材千斤,全部没问题。数量不够,拆房子也给!

    顾榜眼老神在在,由浅入深,一刀接着一刀割肉放血。

    朝鲜君臣瘦成麻杆,仍要感激涕零。

    毕竟,能被割肉也是好事。连割肉的价值都没有,才真是要命。

    粮食药材送入国库,一分敕令终于颁至四夷馆。

    “允李怿嗣位,赐其妻诰命。”

    丘聚等了许久,朝鲜使臣仍跪在地上,石头一般。

    “诸位,接旨。”

    “哦,对,对,接旨。”

    正使率先回神,颤抖着手,接过黄绢,热泪滚出眼眶。

    不容易啊,当真是不容易!

    这道圣旨仅是通知,真正的敕封,需得朝廷派遣中官,往朝鲜颁旨。

    饶是如此,消息传回,新君和拥立的功臣也松了口气。

    得知敕封的中官已经启程,为免夜长梦多,当日便以“离宫休养”的名义,将废王流放。包括妻子小妾儿女,只带随身衣物,登上小船,前往江华岛。

    初次之外,朝鲜新君更立下国书,保证世代忠诚大明,每年三次纳贡,不少一粒粮食。

    “上使相助,我等感激难言,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上使笑纳。”

    原本,朝鲜君臣想送美女。

    自永乐朝起,每隔数年,朝鲜便送美女入明。然而,除了太宗皇帝的宠妃,朝鲜美女极少能在天子后宫熬出头。

    先前朱厚照选妃,朝鲜也曾动过心思。却不知是何因由,送出的女子都被遣还。皇后不敢想,妃嫔都没捞着。退一万步,求个末等采女,照样千难万难。

    皇帝后宫之路走不通,明朝使臣,成为最佳选择。

    尤其顾晣臣,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哪怕做个小妾,都是祖坟冒青烟。

    美人送上,顾榜眼却分毫不为所动,直接又给送了回来。

    正使不收,他人有心,也不能收。

    朝鲜君臣无奈,只能改成金银器皿,珍贵药材,好歹挽回些面子。

    六月底,明朝使臣启程归国。

    比起来时,队伍中多出十几辆大车,都是朝鲜君臣所赠,单药材,便有二十箱,兑换成金银,绝对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朝鲜国君不能亲送,安排亲信大臣出城十里。

    “上使一路顺风!”

    顾晣臣拱手,登上马车。

    马蹄声声,车辙压过土路,卷起阵阵烟尘。

    送行众人站了许久,方才感叹一声:“上使为人磊落,不计前嫌相助我等,实是好人啊!”

    顾晣臣坐在马车,半点不知,自己被发了好人卡。

    即使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何况,这样的好人卡,多收几张也是无妨。

    与此同时,谢丕所乘官船,已抵达登州卫,卸下的“木材”,都被捆绑起来,装上马车,运往京师。

    时间紧迫,也为掩人耳目,运回的都是银矿石。需熔炼之后,方能铸造官银。

    回到国内,谢丕仍不敢掉以轻心。沿途均由卫军护送,更有自京城赶来的锦衣卫,把守马车四周,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陛下有令,欲营造豹房,需上等木料千余。谢郎中旅途疲惫,然圣命不可违,还请日夜兼程,赶往神京。”

    “臣遵旨。”

    这批银矿石,朱厚照无心交给六部。

    内府有工匠,可自行熔炼铸造。思及作为掩饰的木料,干脆大笔一挥,将原有的虎城、豹房和鹰房拆毁,空下地方,重新搭建作坊,以“玩乐”为掩护,充铸造官银之用。

    言官直谏,朱厚照压根不予理会。

    土地是朕的,房子也是朕的。是拆是建,都是朕自己出钱,不动国库分毫,干卿何事?

    天子一意孤行,和朝臣再度僵持。

    为“豹房”之事,朝堂火药味愈浓。

    注意力集中到豹房之事上,对江南之事的反应,自然慢了半拍。等回过神来,江浙的官员已是调的调、免的免。尤其宁波府,整座府衙,六品以上的官员,几乎被一网打尽。只剩几个经历知事,每日里战战兢兢,等着新府尹上任。

    刘公公的战斗力没发挥出一成,多数官员即告落马,愈发感到寂寞。

    无聊之下,想起船工的遭遇,袖子一挽,开始清算城内赌坊。

    “都给咱家关了!”

    敢开赌坊,定然势力不小。但再有势力,遇上东厂番子也是白搭。

    青皮混混,江湖中人?

    长刀砍下去,照样歇菜。

    关停两家赌坊,搜出的藏银竟达十万!

    银钱之外,更搜出几本账簿,看到记录在纸上的名字,刘公公嘿嘿冷笑,二话不说,直接向江浙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递帖子。

    “府衙的官手长,三司的官手更长。没想到啊,这布政使按察使也就罢了,一省学政,竟和赌坊扯上关系。”

    刘瑾眯眼,看到账簿上记录的银钱流向,冷笑不停。看到最后几个名字,多不认识,但送出的银两却是翻番。

    “抄录一份,送到杨佥宪处。找几个信得过的番子,仔细审审赌坊掌柜。”

    “是。”

    “去请刘玉过来,他送来的消息,帮了不少忙,咱家也该当面道谢。”

    “是。”

    刘瑾在江浙大展拳脚,杨瓒仍没登岸,同顾卿暂留双屿港,搜寻谢十六等匪首下落,顺便和押兵船的番商谈谈心,交流一下生意经。

    周、肖两位指挥使都没闲着,分别率领兵船,同熊指挥使一同巡查附近海岛,不放过任何可藏匿处。

    奏疏已经写好送出。

    剿匪的功劳,卫所官军占大头,杨瓒仅在末尾留名,顾卿更是名字都没有。

    锦衣卫行事,需得保密。

    为顾卿论功,当由北镇抚司奏请,天子钦定。

    放下笔,杨瓒抻个懒腰,捏捏后颈,似能听到关节咔吧作响。

    这要唤人,房门忽被敲响,传来顾卿声音。

    “杨佥宪,京中来人。”

    杨瓒忙起身,“请进。”

    房门打开,见到门外之人,杨瓒不禁有些诧异。

    “赵佥事?”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锦衣卫南镇抚司佥事,赵榆。

    第一百零五章 杨佥宪的计划

    赵榆此次南下,身怀两道命令。

    “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顾卿,剿匪有功,升同知,赐飞鱼服,赏金十两,银一百五十两,绢帛十匹,宝钞五万贯。”

    “敕钦差南下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剿匪有功,授中顺大夫,赏玉带。赏金十两,银五十两,珊瑚树一株,珍珠一斛,宝石两盒,绢帛十匹,宝钞三万贯。”

    敕令宣读完毕,顾卿杨瓒分别领旨谢恩。

    赐服金银便携带,俱送入长安伯府。将黄绢交由两人,赵榆的任务即告完成。

    “恭喜顾同知,杨佥宪。”

    南下之前,牟指挥使透出话,江南事了,即有乞致仕之意。

    按照永乐朝留下的规矩,历代锦衣卫指挥使,无论是否出身勋贵,必须执掌过诏狱。

    北镇抚司现有同知一人,佥事两人。行事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常年跟随牟斌办事,建树不多,算是不功不过,难以服众。

    这样的人压在头上,北镇抚司不出声,南镇抚司也不会服气。

    相比之下,顾卿出身勋贵,才能兼备,较德焯勤。入锦衣卫之后,屡次建功,擢其为指挥使,明显更合适。

    天子下旨升顾卿为同知,大加封赏,即是表明态度,不出意外,牟斌之后,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之人,必将是顾卿。

    思及此,赵榆难免有些羡慕。

    然也仅止于此。

    出身和官职,决定两者的路截然不同。自国朝开立,尚未有南镇抚司佥事升任锦衣卫指挥使。

    一则,南镇抚司掌锦衣卫内部事务,抓捕得罪的都是同僚。纵然坐上高位,也未必安稳。二则,习惯南镇抚司规矩,接管北镇抚司,定然左支右绌,束手束脚。

    既无可能,羡慕乃至嫉妒,实无必要。

    待顾卿接过黄绢,想起此行目的,连少许的羡慕都消失无踪。

    “下官此行,是为清查江浙镇抚。”

    品级改变,态度也随之变化。

    在顾卿面前,赵榆少去几分随意,多出几分郑重,更多则是肃然和谨慎。

    “此事,我已知晓。”

    江浙事发,牟斌即怀疑当地镇抚使出了问题。经淮安扬州,屡次遇到事故,更将可能性提高到九成。

    “赵佥事可带足人手?”

    “顾同知放心,下官已安排妥当。”

    “那便好。”

    顾卿点点头,没有继续问。

    南镇抚司办事自有章程。纵然是锦衣卫指挥使,也不可多问。知晓人手足够,准备妥当,顾卿便撂开手。如赵榆支应不暇,需要帮忙,自会出声。

    两人商议时,杨瓒正身坐在桌旁,一遍遍看着敕令,似不在意,耳朵却竖了起来。

    出于习惯,两人未避开杨瓒,说话的声音却不高。

    杨瓒竖起耳朵,也只能听个大概。

    清查江浙镇抚?

    据他所知,南京也有锦衣卫衙门。清查江浙,南京六部可以瞒住,当地的锦衣卫衙门却是未必。

    对方会作何反应?

    杨瓒蹙眉,总觉得赵榆的来意,并不如话中简单。表面之下隐藏着暗流,仅一层窗户纸隔开。欲探究竟,却发现纸后还有玻璃,半点捅不破。

    沉思时,顾卿赵榆已商议妥当。赵榆无意多留,行礼告辞。

    杨瓒在桌旁神游,经顾卿提醒,才乍然回神,向赵榆回礼。

    “赵佥事一路辛苦,可先歇息。明日,本官遣人送赵佥事登岸。”

    “多谢。”

    赵榆笑着道谢,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杨瓒按了按额心,心里仍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起身走到榻边,面朝下扑倒。

    眼尾余光扫过,绯红映入眼底,倏地支撑起双臂,以最快速度坐起。

    顾卿站在榻边,看着杨瓒的表情很是微妙。

    似好笑,又似无语。

    杨瓒很是尴尬。

    一个大活人站在旁边,竟给忘了!

    眼大漏神,还是锦衣卫本领高强?

    想想,还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锦衣卫身负监察百官之责,必要时,存在感定能降到最低。不然的话,仿佛五百瓦灯泡一般,锃光瓦亮,还如何神出鬼没,趴房顶记百官的小纸条。

    扯扯嘴角,杨瓒就要起身离榻。

    不想,肩膀竟被按住。

    扫过按在肩上的手,看向俯身轻笑的顾卿,杨瓒张张嘴,不自觉的喉咙发干。

    “顾……同知?”

    这是作甚?

    难不成老天终于开眼,看在他工作努力,为他实现愿望?

    按照期望,彼此的位置是否不太对?

    依杨探花的幻想,被按肩调戏,这样那样的,该是美人才对……

    顾卿侧头,眸光深邃,似能看入杨瓒心底。

    “顾同知?”

    杨瓒又问一句,顾卿没有应声,眼中笑意更深。

    杨瓒还想说话,唇上忽感一阵冰凉。

    白玉般的指尖,沿着下唇轻轻描摹,唇缘似被羽毛拂过,阵阵轻痒。

    双唇开启,指尖轻压。尾椎处升起一阵酥麻。四肢百骸似有电流通过,不自觉的轻颤。

    “杨佥宪。”

    “啊?”

    注意力过于集中的后果,根本没有发现,彼此的间的距离,已近得不能再近。

    视线乍然颠倒,后背抵上锦缎。

    唇上的触感,缓缓蔓延至颈间。杨瓒喉咙更干,声音都变得沙哑。

    这种感觉,似面对将要捕食的豹子。

    危险,却诡异的令人着迷。

    “那个……”

    该说些什么,必须说些什么!

    顾卿俯身,离得更近。

    杨瓒咬住下唇,挽回些许神智。正想推开对方肩膀,手腕忽被抓住,相叠按在头顶。

    眨眨眼,这算什么情况?

    没有解释,温凉的唇,轻轻覆上嘴角。

    掌心覆上双眼,黑暗之中,感觉更加清晰。

    扬起下颌,能感受到空气轻旋,拂过喉间。尺寸肌肤,如着火一般,燎得人心头发热。

    杨瓒睁开双眼,习惯黑暗后,透过指间,似有微红光晕。

    带着咸味的海风,自门窗缝隙流入。

    熟悉的沉香环绕,意识昏沉,不想移动。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

    “杨佥宪,有要事禀报!”

    带着冰雪的气息渐渐远离,眼前忽变得明亮。

    理智回归。

    杨瓒坐起身,外袍顺势滑落手肘。

    沉默两秒,拉好领口,腰带忽又松脱。

    抬眼看向始作俑者,对方却是挑眉,似在说,锦衣卫手快,见谅。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旖旎气氛顿消。

    门外的卫军面带焦急,根本不知道,室内并非杨瓒一人。更不晓得,自己刚刚打断了什么。八成以上,会被新任的锦衣卫同知记上一笔。

    整理过官袍,杨瓒站起身,咳嗽两声,镇定一下声音。

    “进来。”

    房门推开,卫军自外走入。见到两人,顾不得惊讶,行礼道:“禀佥宪,肖指挥使传讯,发现谢十六下落!”

    “谢十六?”

    杨瓒表情一振。

    “可确定?”

    “禀佥宪,确定。”

    “好!人在哪里?”

    “在……港口。”

    港口?

    杨瓒微顿,“已经擒拿?”

    卫军表情有些复杂,似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点头,违心;点头,更加违心。

    情况实在过于蹊跷,三位指挥使都觉得奇怪,怀疑是海贼的陷阱。

    “何事不能言?”

    “回佥宪,谢十六是自己乘船,前来投案。”

    自首?

    杨瓒诧异,转头看向顾卿,对方也有一丝讶然。

    “自己来的?”

    “正是。”卫军道,“同行还有两名海匪头目,带着三只木盒。”

    “木盒?”

    卫军点点头,道:“据言,是悍匪许光头及两名心腹的首级。”

    投名状!

    三个字闪过脑海,杨瓒眉间皱紧。这谢十六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思量片刻,杨瓒做出决定。

    “先去港口。”

    怎么处置,可稍后再论,确定匪首身份更为紧要。

    “顾同知可与下官同行?”

    “自然。”

    钦差南下,官至四品,本高于顾卿。没高兴多久,顾千户成了顾同知,实现三级跳,又压杨瓒一级。

    想到方才之事,杨御史心中闪过一个“惊悚”的念头:个头比不过,品级比不上,果然只有被压的命?

    摇摇头,杨瓒拒绝深想。

    做鸵鸟,好歹能心存幻想。鸵鸟都做不成,才真正悲催。

    没到那一天,还能继续挣扎,扑腾两下。一旦顾同知下“狠手”,只能听天由命。

    杨瓒叹息一声。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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