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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7节

    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第87节

    “好东西!”

    刚得此物,镇虏营上下都万分惊诧。

    “莫不是传说中的千里镜?”

    惊讶之后,很快发现望远镜的好处。杨瓒发下的两支,在边军中传过几个来回,镜筒都磨得光滑许多。

    依谢丕之计,遣人秘密至四周村落,劝百姓避入各卫所营堡。其后封锁水井,刻意散落下了毒药的谷物腊肉,仿佛仓促间遗落。

    朝廷有令,边镇严禁伐木,却不禁止渔猎。

    北疆边民多会拉弓射箭。论身手,十个里有五六个比得上猎户。家中藏着几只野物,算不上出奇。

    如果鞑靼不备,吃下有毒的粮食腊肉,无论是人是马,照样放倒。

    “马吃了,顶多没力气,吐几口白沫,不会立刻致命。人吃了,痛得肠子打结,没解药,打落神仙也救不回来。”

    李大夫配药时,杨瓒等在帐中旁观。尤其赵榆,对李大夫的药方相当有兴趣。

    说者不觉如何,依旧云淡风轻,换上一身道袍,堪谓仙风道骨。

    听者却是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得罪谁也莫要得罪大夫。尤其是医术好,常年在边镇行走的大夫。

    “雪堡”建成,只需每天泼水,增厚冰层。

    诸事安排妥当,镇虏营将兵开始日夜操练,严密防备。

    仅有的一门火炮被推上城头,射程如何暂且不论,单看铜铸的炮身,三人合抱的炮口,就足够骇人。

    到镇虏营之后,谷大用变得异常沉默,不似在朱厚照跟前讨好,每日里早起晚睡,带五十人组成的火铳队,与边军一同操练。

    太宗皇帝发明排枪法,被运用到极致。

    五十人分成三队,射击乃至填装火药的速度,都快得惊人。

    杨瓒看过一次,丝毫不怀疑,如果有足够的边军支持,这支火铳队,百分百会成为鞑靼骑兵的噩梦。

    “可惜。”

    无奈的捏了捏额心,杨瓒不由得叹气。

    营州卫调来的骑兵步卒,战斗力虽然不弱,论战场经验,仍差久战的边军一截。遇上鞑靼,一对一,没有半成把握。

    按照镇虏营千户之言,三个打一个,才有几分胜算。

    谢丕和顾晣臣调来的人多,三分之一是贴户,热血有,战斗力更加堪忧。

    “练,往死了练!”

    伯府护卫找上营中千户,主动担负练兵之责。

    “不求力敌,只求遇上鞑靼不会被吓住,能几个缠住一个,不致临阵脱逃。”

    这不是长他人志气。

    冷兵器对战,胆量极为重要。

    新兵上阵,先丧胆气,一个转身逃跑,能带走十个甚至百个。遇到鞑靼骑兵,掉头逃跑,简直是伸出脖子给对方砍。

    督战队固然严酷,不近人情。但于战时,着实必要。

    看着边军操练,杨瓒双手拢在袖中,连打两个喷嚏。

    几人商议的结果,守城为上。

    事到如今,贸然北上,完全是给鞑靼送菜,坚决不可行。

    拼尽全力,拖住鞑靼脚步,等京卫抵达,里外夹击,不能大胜,也能让彼此陷入拉锯。

    双方僵持,占据地利人和,优势的天平自会向明军倾斜。

    边镇之地,如孙同知自私,确非个例。如才指挥使般忧国忧民,实则更多。只要时间充裕,朝廷决心抗敌,杨瓒相信,蓟州之危定然可解。

    孙同知心胸狭隘,有一点却看得极准。

    鞑靼叩边,貌似声势极大,实则后力不足。毕竟,草原上不是铁板一块。鞑靼内部声音不同,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瓦剌。稍有不慎,兀良哈都会扑上去咬一口。

    于瓦剌来说,揍趴鞑靼,方能寻回早年风光,再次称霸草原。

    兀良哈纯粹为了利益。

    献上鞑靼首领人头,说不定,明朝天子一高兴,会在辽东多开互市,开放市货,部落生活定然更加美好。

    可见,明朝边境不稳,鞑靼未必好到哪里去。同样被群狼环伺。稍现弱势,即会被恶狼扑上,咬下一口血肉。

    知晓本次带兵的不是小王子,而是别部首领,杨瓒更加确信,只要能撑到援军抵达,胜利必将握在自己手中。

    又打一个喷嚏,杨瓒揉揉鼻子。

    想法确实有些乐观,但情况已经这样,往坏处想,无疑会动摇军心。还不如乐观点,总能怀抱希望。

    “杨贤弟。”

    思量间,身后传来声音。

    杨瓒回头,发现谢丕顾晣臣都是一身皮甲,一人持弯弓,另一人持长剑,正往校场走去。

    “两位兄长这是?”

    “练习,切磋。”

    谢丕递出弯弓,道:“杨贤弟可要试一试?”

    “好。”

    输人不输阵。

    杨瓒握住弓身,单手拉住弓弦。

    深吸起气,用力。

    弓弦纹丝不动。

    不信邪,再吸气,再用力。

    继续纹丝不动。

    脸色憋得通红,半寸都没有拉开。

    杨瓒无奈,递回弯弓,道:“小弟实不擅长,气力不济,兄长见笑。”

    “无碍。”谢丕摆手,轻松拉开弓弦,看得杨瓒眼角直抽。

    炫耀,赤果果的炫耀!

    顾晣臣笑道:“贤弟试试用剑。”

    “这个……不必了吧?”

    “要试。”顾晣臣未出声,谢丕道,“你我同为监军,遇鞑靼攻营,必上城头督战,岂可半点身手也无。”

    “哦。”

    杨瓒点点头,双手接过长剑,顿如千斤压腕。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握住长剑,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向顾晣臣。

    他没记错,对方应该是单手持剑?

    见杨瓒力有不支,顾晣臣到底厚道,单手握住剑身,轻松提起。

    “是为兄考虑不周,贤弟莫怪。”

    杨瓒眼角嘴角一起抽。

    有没有这么打击人的?

    谁敢和他说顾榜眼厚道,绝对咬死!

    “贤弟为何流泪,可有哪里不妥?”

    杨瓒满面悲愤,咬牙转头。

    他不和八块腹肌的文官说话!

    正德元年,十二月辛亥,鞑靼连破磨刀峪、墙子岭,奔袭南下,密云告急。

    同月乙卯,千名鞑靼骑兵过黍谷山,袭山下屯村,抢得谷物肉食,在村外扎营。夜间,数十人腹痛如绞,近百战马口吐白沫,四肢发软,站立不起。

    夜不收报回消息,镇虏营立即派出一支骑兵,趁鞑靼不备,发动突然袭击。

    虽未大胜,也斩首十余级,更激怒领兵万户,放弃最初计划,不攻密云,也不打怀柔,紧追骑兵之后,直奔镇虏营。

    停在镇虏营前,面对瓷碗倒扣似的雪堡,万户当即傻眼。

    “这如何打?”

    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此时后退,必会被对方再次偷袭。

    万户下了狠心,故技重施,找来队中几名商人,令其家人携火油先冲。

    商人愕然。

    “万户,在下不明。”

    “有何不明?”

    鞑靼万户嗤笑,既然攻破峪口,这些商人再没多大用处。

    从最开始,他就看不起这些人。

    吃着主人的饭,却行背主之事,在草原上,必绑上老鼠尾巴,被马鞭抽死!

    “万户,”商人沉下脸,道,“明年的粮食茶叶,丝绸铁器,万户不想要了?别部额勒知道后,万户如何应对?”

    “你威胁我?”

    “在下不敢。”商人道,“狗皇帝抓我亲族,仇恨不共戴天!我一心相助大额勒,万户还请斟酌。”

    “斟酌?”万户解开皮囊,仰头灌一口马奶酒,“当我傻的?你全族被抓,被朝廷下海补文书通缉,还能在明朝行商?”

    早没用处,留他一命,就该谢天谢地。

    和他讲条件,口出威胁,当真是活腻歪了。

    商人脸色微变。

    “让跟着你的去,要么你去,选一个。”

    抹干酒渍,万户抽出匕首,随手一掷,削断商人发髻。

    匕首扎入木柱,商人脸色发白,滚倒在地,双腿发抖。

    帐中的鞑靼壮汉则仰头大笑,拍着膝盖,喝几口马奶酒,指着商人,好似看猴戏一般。

    “万户刀法精准!”

    铁青着脸,商人走出大帐。

    身后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回望一眼,眸光阴鸷。

    几名家人围拢上前,知晓鞑靼的打算,都是面若死灰。

    “与虎谋皮,同豺狼为伍,数典忘祖,背弃家国,何能善终!”

    年岁最大的老人苦劝道:“家主,不可一错再错啊!”

    一错再错?

    商人用力闭眼,再睁开,满面冷然。

    “七叔,我已没有回头路。明日,你同九哥先走一步。”

    话落,不顾众人难看的脸色,转身大步离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果真英雄

    正德元年十二月丙辰,北疆之地,又逢一场大雪。

    塑风飞卷,三千京卫击鞭锤镫,星夜兼程,过通州、兴州,沿平谷北上。

    抵营州中屯卫,卫中指挥使出城相迎。

    见到三千京卫衣甲鲜明,粮食充足,兵器不缺,役夫额满,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回去、经谢状元顾榜眼盘剥,心理素质再好,爱国热情再高,也有些扛不住。遇大军经过,难免心中忐忑。

    如果顾鼎顾卿开口要人,给是不给?

    不给,良心愧疚。

    给了,卫中只剩妇孺老弱,连城外山头的贼匪都挡不住,何言戍卫边防。

    三人互相见礼,简单寒暄两句,知晓谢丕顾晣臣于数日前北上,如不出意外,现已抵达镇虏营,顾氏兄弟没有耽搁,简单补充清水,当即点兵拔营,冒雪往北。

    途中,遇营堡不歇,一路疾驰。至洳河中段,遇数骑快马,皆自镇虏营来。

    “见过顾总戎!”

    为首者滚落马背,抱拳行礼,道:“日前,千余贼寇突破磨刀峪,占墙子岭,现围攻镇虏营。赵副总兵亲自指挥,三位监军临城督战。如援军再不至,营堡被破,则密云危急!”

    验过骑兵腰牌,确认不是鞑靼奸细,顾鼎当即下令,急速行军,务必在傍晚之前赶到镇虏营。

    “总戎。”

    听到顾卿的称呼,顾鼎牙酸。

    就算已经分支,称他一声“兄长”,当真那么难?

    “何事?”

    “大军行路,携大批粮草,恐难再快。不若分五百先锋,单人双马,携半日水粮,驰援镇虏营。两千人轻车简从,加速行军,以为支应。余下运送粮草,随大军之后。”

    “甚好!”顾鼎点头,道“不若本将……”

    “总戎身负重责,当在中军。”顾卿坐在马背,与顾鼎平视,抱拳请命,“末将愿为前锋。”

    嘶——

    顾鼎再次牙酸。

    他是总兵官,顾卿是副总兵,的确不假。但他是金吾卫佥事,顾卿是锦衣卫同知,更加不假。

    品级比他高,却自称末将,比起不叫“兄长”,更让他头皮发麻。

    果然被坑的次数多了,疑心也随之加重?

    “既如此,便依顾同知之意。”

    顾卿领命,当即点出五百骑兵,均单人双马,斥候更是一人三马。卸下累赘之物,仅携兵器和两块硬饼,连水囊都丢在身后。

    “口渴无碍,沿途有雪。”

    听到此言,顾鼎不发一语,仰头望天。

    以边军的条件要求京卫,是否过了点?

    顾卿挑眉,既奉皇命至北疆御敌,自然要按照边镇的规矩。全照京中章程,还打什么仗。

    “军情十万火急,末将先行一步!”

    话落,顾同知挥鞭打马。

    朔风卷过,骏马打个响鼻,扬起前蹄,猛然一跃,跨过地上一截断木,如黑色闪电一般,破开白色雪幕。

    黑色铠甲,盔缨鲜红,一息千里,片刻只余一道残影。

    “跟上!”

    “驾!”

    五百骑兵,三十是侯府伯府护卫,当先策马扬鞭,紧追顾卿而去。余者不甘落后,鞭声接连炸响,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雪原。

    彤云之下,纷飞的大雪似被煞气凝结。飞溅的碎冰,刹那聚集成片白雾。

    “加速!”

    顾鼎拉紧缰绳,望着消失在雪中的背影,不禁忆起戍卫北疆时日。

    蓟州风冷雪寒,顾侯以罪臣升任卫中指挥,顾鼎顾卿却不得袭职,从军之后,仍要从兵卒晋身。

    顾鼎戍卫城池,日夜轮值,每遇游骑扰边,都要拼命。

    顾卿自请为夜不收,迎风冒雪,潜入草原,几番九死一生。

    不过几年时间,记忆竟变得模糊。

    几乎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他重伤昏迷,艰难闯过鬼门关。也想不起,兄弟自草原归来,有哪次不是身染鲜血,满面煞气。

    堂上到底拍碎几张桌子,抽断多少根马鞭,已不可追溯。

    仔细想想,他和兄弟鞭不离手,和亲爹绝对有莫大关系。

    被抽的次数多了,自会产生烙印,以为鞭子是人间利器。以致心慕手追,步上亲爹“后尘”,也算不上出奇。

    摇摇头,抛开突生的杂念,顾鼎唤来随军主簿,命其督粮车殿后。亲率两千骑兵步卒,倍道而进,往镇虏营方向飞驰而去。

    “遵命!”

    主簿应诺,留下一百步卒,三百车夫,驱赶骡马,牵引数十辆大车。

    顾鼎扬鞭,骏马超尘逐电,速度丝毫不逊于顾卿。

    骑兵尚能赶上,步卒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条腿如何能追上四条腿?

    可惜,顾总戎半点不体恤下属,径直策马扬鞭,背影越来越小。

    众人不敢抱怨,更不敢拖延,为免军法处置,只能咬紧牙关,奋力迈动双腿,拼老命向前追赶。

    走急奔马,潜力无穷。

    被逼到份上,两条腿跑出四条腿的速度,硬生生看愣同袍车夫。

    “我的个乖乖,眼花了不成?”

    坐在大车上,主簿惊掉下巴,连乡音都冒了出来。

    这是四体不勤,三五日方才一操的京卫?

    转念一想,万事皆有因,必定是心忧北疆战事,爱国之情使然!

    志士,英雄!

    主簿顿生豪情。

    “我等也不能落后!”

    将兵志坚,杀敌心切,何愁危急不解,鞑靼不灭!

    “快,跟上总戎!”

    “是!”

    车夫甩起长鞭,声声鞭花炸响。

    骡马嘶鸣,几十辆大车同时加速。一辆接着一辆,压过相同的辙痕,茫茫大雪中,竟压出一条五米宽的长路。

    此时,镇虏营外墙被泼上一层火油,十几名身穿圆领灰袄,梳着发髻的明人,怀抱不知名的细木,被鞑靼扬鞭驱赶,如走投无路的羔羊,跌跌撞撞跑向城下。

    距离尚远,但有千里镜在手,城下人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老少不一,神情中都带着绝望,却不似寻常农人。

    “这些人不像边民。”

    杨瓒面现疑色,将千里镜递给谢丕。

    两息之后,谢状元和顾榜眼得出同样结论。

    “难不成是鞑靼截下的行商?”

    “未必。”

    “为何?”

    “蓟州战事传出两月,这个时候,岂会有商人往北?”

    虽说富贵险中求,危险系数也不能太高。

    这个时候往北,要么被鞑靼抓住,要么被视为奸细。下场都可能是脑袋搬家。

    为了金银,当真不要命了?

    “这些人九成是商人,却不是当下北上,更不是被鞑靼截住。”

    城下之人愈近,杨瓒眯起双眼,嘴角牵起一丝冷笑。

    “两位仁兄应未忘记,潮河所和密云后卫如何被破,磨刀峪和墙子岭,又是如何落到鞑靼手里。”

    “贤弟是说?”

    谢迁看向城下,眉头骤然拧紧。

    “他们是叛国之人?”

    “十有八九。”

    “这……不可能吧?”

    卸磨杀驴,未免太快了点?

    “为何不可能?”杨瓒侧头,笑意未达眼底,“鞑靼骑兵闯入我境,连下数堡,定对边军怀轻视之意,以为强悍无敌,密云怀柔如探囊取物。这些商人,自然没了用处。”

    不客气点说,都成鸡肋。

    在京城时,见过朵颜三卫的朝贡使臣,对草原上的邻居,杨瓒粗略有几分了解。

    壮汉们最注重实际和现实利益。

    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历史评说,全都不在乎。

    按照惯性思维,这些商人尽过“带路”之责,又被官府抄家,全国通缉,如过街老鼠,纵能活下去,也无法继续行商走私。

    再无多大用处,留着也是浪费米粮,不如发挥点余热,做探路的炮灰。

    作用不大,浪费边军几支箭矢也是好的。

    昔日情分?

    因向草原走私才破家灭门,走投无路?

    壮汉们分毫不予理会。

    真金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情我愿的事,什么交情不交情!

    这样的事,谢丕顾晣臣不屑,却不是不能“理解”。经杨瓒三言两语,看向城下,表情中都是讽意。

    “背国之人,该当如此下场!”

    如果朝廷不义在先,无辜被官员欺压,还情有可原。

    分明是先借互市走私,后为鞑靼刺探消息,以毒粮坑害边军,私绘布防图,出卖边民百姓,欠下血债累累。

    事发之后,全族获罪,不知醒悟,反倒一股脑的怪罪旁人。

    这还是人?

    就算是山野禽兽,也知感恩。

    吃着国朝的粮,却一刀刀割下国朝血肉,饲喂恶邻,这不是汉奸,什么是汉奸?

    “放箭!”

    被言官攻讦鞭挞如何?

    被同僚弹劾叱骂怎样?

    被史官录为罔顾人命又如何?

    双手染血,也当扫除奸贼,清算血债!

    “放箭!”

    边军得令,再无半分顾忌,纷纷拉开弓弦。

    锋利的箭矢,闪烁点点寒光。

    破风声中,箭雨罩下。

    鞑靼骑兵打个呼哨,立即策马后退。

    余下人来不及躲避,咄咄声中,接连被钉在雪中。

    “啊!”

    “饶命!”

    “我是明人!”

    “饶命啊!”

    血红蔓延,惨叫声接连而起。

    可惜,叫得再惨,也换不来半点恻隐之心。

    “再放!”

    这一次,剪光笼罩遁去的鞑靼。

    “架床弩!”

    不得不说,蓟州镇守太监是个强人。

    小小一个镇虏营,竟有两具床弩。虽年代久远,弩身微有残破,但机括未损,上好弓弦,丝毫不妨碍临战破阵。

    “江浙剿匪时,我曾见过类似弓弩,威力不下火炮。”

    推上城头的铜炮,吓人的成分更多。

    对敌之时,真正能发挥作用的,还是这两具床弩。

    “开!”

    五名边军一起用力,兽筋制成的弩弦寸寸延展。

    比杨瓒腰更粗的弩箭,由几人抬着,架上机床。箭头似增大数倍的钢铲,反射冷光,直将夺命。

    “放!”

    五人一起大喝,床弩发出吱嘎闷响。

    绷紧的弩弦骤然弹回,巨大的箭矢自城头飞出,卷着朔风飞雪,直直砸进鞑靼营盘。

    “快散开!”

    箭矢来势极快,合力千钧。

    轰然声响,连续五人被碾成碎肉,数匹战马被拦腰截断。

    地面震动,气浪掀起,近二十人倒飞出去,摔倒在地,双耳流出血线,眼前发黑,半天站不起身。

    “散开!”

    知晓明朝弓弩厉害,万户脸色骤变。

    先时攻占磨刀峪和墙子岭,实在太过顺利,一时忘记,边军还藏着这等杀器。到镇虏营后,欲故技重施,未料想,刚一照面,就吃一记大亏。

    “又来了!”

    城头又起闷响,冷光再临。

    嘈杂声骤起,鞑靼惊叫四散。

    寻常弓箭,射程有限,伤不到骑兵根本。

    两具床弩则不然。

    弩弦拉到最大,连凿营盘,顷刻引起一场混乱。

    鞑靼骑兵再凶悍,也是两条腿两条胳膊一个脑袋。

    面对如此利器,不怕才怪。

    “不许退!”

    情急之下,万户挥刀砍翻一个逃兵,眺望城头,表情狰狞,如草原狼般凶狠。

    视线移到城下,望见两堆燃起的火苗,现出一抹狞笑。

    “吹号角,放火箭!”

    不到城下,没关系。

    只要烟起,顺风吹过冰墙,不愁明军不中招。

    “放!”

    十余骑聚拢,包着油布的箭头逐一点燃,目标不是城头边军,而是仍在地上呻吟求饶的商人。

    “啊!”

    箭矢接连落下,火光燃起。

    尚存一息者,瞬间成了火人,发出短促哀嚎,刹那全无声息。

    火光中,黑烟升起。

    鞑靼万户立时一喜,只等墙子岭一幕重演。

    五秒后,笑容凝在嘴角。

    风向不错,但风力太大,浓烟尚未形成规模,即被撕扯飘散。

    确有几丝吹入营堡,但毒伤守军?

    无疑是痴人说梦。

    城头上,杨瓒挑眉,举着千里镜,看着鞑靼骑兵,嘿嘿冷笑。

    离城这么远,放火熏烟,到底怎么想的。不怕风向突变,熏了自己?

    而且……

    眺望地平线处,杨瓒勾起嘴角,心情更好。

    “火雷!”

    赵榆立在城头,时刻关注战况。

    发现鞑靼骑兵已乱,立刻下令,停止床弩,以简陋抛石机投射火雷。

    五架抛石机,三十余枚火雷,俱是谢丕和顾晣臣的杰作。

    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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