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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厌辞(11)

    开个玩笑嘛。
    你先问问人家觉不觉得好笑。
    陆钊对嘴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注意力落回到电视机上。
    这部电影林屿肆陪叶晟兰看过几次,里面的经典台词已经倒背如流,不免有些意兴阑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眼假寐。
    不知不觉间手臂失去支撑,自然垂落,意外撞上另一个人的大腿,柔软细腻的触感贴上掌心,他怔了下,眼皮一抬,女生错愕的模样映入眼底。
    不多时,她的目光迎了上来。
    窗帘拉着,客厅一片晦暗,电视机屏幕投射出来的亮光在脸上浮动着。
    橘子汽水的味道散在空气里,还有微弱的苦荞麦味。
    抱歉。林屿肆坐直身子,避开与她的肢体接触,分寸落得恰到好处。
    乔司月摇头说,没关系。
    林屿肆收回视线,不到半分钟耳边传来一道尖叫声,他下意识抬眼看去。
    这会正播放到尹天仇和柳飘飘的接吻镜头。
    苏悦柠已经羞赧到用右手挡住眼睛,而乔司月依旧不羞不躁,坦坦荡荡,甚至还带点茫然的兴致,与刚才害怕有裸露镜头时的状态截然相反。
    他微微挑了下眉,可就在下一秒,少女白皙清瘦的脊背,隆起的前胸,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苏悦柠像被打开释放眼泪的匣子,一眨眼的工夫,就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乔司月呆楞两秒,抽出纸巾替她揩了揩眼角的泪。
    陆钊嫌弃地翻了个大白眼,对乔司月说,别理她,她之前看到那什么《情深深雨濛濛》里追火车的场面,都能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见乔司月一脸不可置信,他曲起胳膊肘捅了捅林屿肆的腰,你当时也在,赶紧替我证实。
    被这一撞,林屿肆回过神,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嗯了声。
    他一开口,嗓子是哑的。
    背景音开得大,他的回应淹没在周星驰那句我养你啊里,无人察觉到异常。
    苏悦柠收敛哭腔,纸巾揉成团砸过去,你这傻逼直男懂什么爱情?活该你单身!跟你的破游戏机过一辈子去吧!
    陆钊被吼懵了,我又哪惹到这祖宗了?
    林屿肆曲起手肘支开他胳膊,目光凉凉扫过去,意味不明地扔出四个字,长点心吧。
    电影播放到最后一幕时,苏悦柠拿出照相机说要留个纪念。
    乔司月对镜头天生有种恐惧感,加上并不上镜,所以特别抗拒拍照。除了小时候去影楼拍的写真集外,家里找不出一张生活照。
    见苏悦柠兴致如此高昂,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脑袋稍稍偏了几度,对准镜头挤出一个笑容。
    苏悦柠的脑袋从照相机后探了出来,热切指挥着,你们再靠近点欸司月,你别哭啊。
    乔司月收回嘴角强行扯开的弧度,没什么表情地盯住镜头。
    苏悦柠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哦是我眼花了,其实你刚才那表情特别好,特别生动。
    拍完合照林屿肆就离开了,陆钊待到晚饭后才走。
    乔司月给乔崇文发消息,说要在同学家住一晚上。
    在某些方面,她和乔崇文有着惊人的默契。她没把外宿这事告诉苏蓉,同样的,她知道乔崇文也不会说。
    果然五分钟后,乔崇文发来一条消息:【你妈下周才回来。】
    她可以在朋友家多住几天的意思。
    乔司月没回复。
    苏悦柠房间的床又大又软,比家里的舒服太多,但乔司月还是没法放松下来。
    她不习惯和别人贴得太近,最开始苏悦柠抱住她胳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僵的。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苏悦柠松开手,手肘支起来,侧着脑袋看她,司月,你是不是很讨厌别人碰你。
    不是讨厌。乔司月侧过身,对上苏悦柠在晦暗的环境里异常清亮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发紧,是有点害怕。
    苏悦柠默默消化这个信息,没有追问到底,起身打开床头柜上的蓝牙音箱。
    我们听会歌再睡吧。
    乔司月嗯了声,几秒后将话题拐了回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我也不想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悦柠轻声说:你别害怕,我就在这里。
    乔司月眼眶发潮,应了声好。
    睡意很快涌来,入睡前一刻,乔司月听见音响里传来一道醇厚浓郁的男嗓:
    七岁的那一年
    抓住那只蝉
    以为能抓住夏天
    直到很多年后,乔司月才听全了这首歌。
    它的后半句歌词是: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第15章 15 这或许只是他生命中无关痛痒的一
    乔司月在苏悦柠家住了三个晚上, 回来时苏蓉已经回明港。
    三楼卧室里传出她和乔崇文的交谈声,家里空调只有两个能用了,这几天我和思思睡四楼。
    思思是舅舅的小女儿, 比乔惟弋小半岁。
    听到这话后,乔司月眼皮一跳。
    乔崇文大学毕业后一个人来南城打拼,家里条件不好,一开始在公司的职位也不高, 没有足够的存款支撑他在南城买房。和苏蓉结婚后,夫妻俩一直借住在苏家。
    苏家自建房共四层楼, 一楼用作公共区域, 二、三层分别住着乔司月的外公外婆, 还有小舅一家。
    那时候的农村,重男轻女思想比现在还重,苏家房产证上只写了小舅一个人的名字。对二姐暂住自己家这事, 小舅没什么意见,但小舅妈对此颇有微词。
    矛盾在乔惟弋和小舅二女儿相继出生后,彻底爆发。
    舅妈认为是苏蓉抢走了她肚子里的儿子,在这种念头趋势下,她开始在各种场合不给苏蓉好眼色,私底下恶意诋毁苏蓉。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这是毫无根据又荒谬至极的说辞, 她也不过是想把自己的不痛快转移到苏蓉身上,但乔家没有一个人出面制止。
    苏蓉一再的委屈求全,让她渐渐失去兴趣,转而将矛头对准乔司月。
    那会乔司月还小,察觉不到大人间的暗潮涌动,只觉得小舅妈有些行为让自己很不舒服。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女人会从自己碗里夹走大块的蟹肉, 她抗议,苏蓉就在底下给她一脚。
    乔司月便当着一家人的面,质问苏蓉为什么要踢她。
    没有人说话,只有那女人在乐呵呵地笑。
    后来有次,大表妹送给乔司月一叠贴纸,贴纸藏在兜里露出一角,被她发现,她当着邻居的面,大声责骂乔司月是小偷,跟她妈妈一样活得不体面。
    知道这件事情后,苏蓉并没有说什么。
    她的强势在与苏家成员的碰撞与摩擦中,只剩下富裕又多余的眼力见和疲软无力的妥协,主动打包行李在那时似乎成为了最体面且众望所归的退场方式。
    离开苏家那天,乔司月还不到十岁,不明白其中的是非曲直,后来又经历了几次搬家,她心里对家的概念逐渐模糊起来。
    可对于苏蓉而言,在苏家最后一年的生活,是她心上的一道疤,每次提及时话里总掩不住哭腔。
    彼时,乔司月只将此当成苏蓉用强硬包裹的皮囊之下泄底的懦弱,直到长大后,才明白苏蓉一遍遍妥协的根本原因。
    原来,她的母亲和她是一样的。
    在对待至亲时,那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状态。
    从苏家搬出后,苏蓉还会时不时带乔司月回去看望苏父苏母。
    每次在苏家见到舅舅舅妈,乔司月都不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苏蓉教育她:你不能因为我,就对他们这么没有礼貌。
    乔司月得承认,这其中有苏蓉的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厌恶。
    她向来如此,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学不会虚与委蛇。
    回神后,乔司月听见乔崇文问:那你让乔乔睡哪?
    让她和小弋一间房。
    乔乔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和弟弟睡一间房算怎么回事?
    自家亲弟弟,凑合着睡几晚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压着音量的缘故,苏蓉高亮的嗓门这会又沉又哑。
    后面的话,乔司月没有再听下去。
    苏蓉是这个家的掌权者,她一锤定音的事,其他人没得选,就算自己现在冲上去也无济于事。
    四楼楼梯口堆着两双童鞋,乔司月没找着自己的拖鞋。
    这时,乔惟弋的声音传入她耳膜,语调又急又快。
    你不要随便动我姐姐的东西。
    乔惟弋发育比同龄人迟缓些,在比自己小十个月的表妹身前,还是矮了差不多半个头,细胳膊细腿,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
    他被用力搡了把,往后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思思看都没看他一眼,把玩着水晶球,理所当然地说,她又不在,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乔惟弋站起来,伸手就要去夺。
    思思被他不依不饶的行为烦到,抻长胳膊,用力往前一抛。水晶球重重砸到乔司月后背,啪的一声,在地上碎成渣。
    乔司月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一双手攥住她的咽喉,呼吸都变得困难。
    乔惟弋拉住她的手,轻轻喊了声,姐姐。
    她深深吸了口气,安抚性地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的一霎那,面色冷下来。
    小表妹被她难看的脸色吓到,抽噎几声后,嚎啕大哭。
    卧室门开着,流通的环境下,哭闹声被放得无限大。
    听见吵吵嚷嚷的动静后,苏蓉扬起嗓门喊了声,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忙不迭调至微火,趿着拖鞋就往楼上跑。
    脸不红气不喘地跑到四楼,看到的就是这副混乱的场景:自己的大女儿将小儿子护在身后,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小侄女,逼仄的过道横着一地的玻璃碎片。
    这才几分钟,怎么又闹起来了?
    乔司月没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目光里凝着一层霜,冷声打断:你哭什么?
    小表妹被她吓到一哽,嘴巴还歪着,眼泪悬在眼眶好一会才掉下来。
    你砸坏的东西是我的,被砸的那个人也是我,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哭?
    乔司月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沉闷内敛的,几乎不与人发生争执,像现在这副据理力争的样子极为少见,就连苏蓉也愣了下。
    在苏家人面前,苏蓉总爱充当和事佬的角色,哪怕与他们发生争执的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的两块肉,碎了就碎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买一个。
    你买不到的。乔司月低垂着头,掩去嘲讽似的眉眼。
    苏蓉一顿,想起厨房里还在炖的啤酒鸭,随口回了句,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街上随便找家就有。
    随便?
    乔司月太阳穴突地一跳,怒意快要兜不住,苏蓉浑然不觉,朝小表妹招招手,思思先下楼,一会要吃饭了。
    苏蓉来得无声无息,走得更是突然,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有阴影罩在乔司月脸上,然后一寸寸地渗进心里。
    她站在床边许久没动,直到手指被人轻轻握住,姐姐,你别怕,我有钱的,我给你买新的。
    绷到临界值的心弦似被轻轻拨弄了下,她敛了敛眼睫,我没事,你先下楼吃饭。
    乔惟弋的手没松,意思很明确。
    怄不过他,乔司月只好说:我和你一起下去。
    乔惟弋这才笑起来。
    乔司月回头看了眼,一地的破碎扎得她眼睛生疼,忽然手指被人握住。
    力道不算大,但足够温暖。
    吃完饭后,乔司月找到在厨房洗碗的苏蓉,她要住这几天?
    三四天,到时候你舅舅会把她接回去说着,苏蓉想起一件事,公交车不是改道了,你天天走路回家也不是办法,我让你舅来的时候,顺便把你小学骑过的自行车带上,先将就几天,等你爸发工资了,再给你换辆。
    乔司月哦了声,没怎么上心。
    苏蓉撇头,见她脸色不太对劲,意识到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你是姐姐,弟弟妹妹他们还小,就算做得不对,你也要大度点,别和他们计较。
    又是这些陈词滥调,乔司月没什么耐心听下去,敷衍地应了几声,转身上楼。
    地上还是一片狼籍,她把碎片装进塑料袋,一个不注意,手指被划出一道口子。
    收拾干净后,她才恢复痛觉,简单处理后,用创可贴粘上。
    乔崇文多给她放了五天假,这五天没有办公需要,电脑就一直放在乔司月房间。
    乔司月登上□□没多久,群聊消息接二连三地蹦出。
    她划到第一条。
    是苏悦柠精心处理过的合照,加了层复古港风滤镜。
    照片是抓拍的,每个人表情都不一样,乔司月是呆滞,苏悦柠和陆钊在干瞪眼,而他,懒散靠在沙发背上,修长劲瘦的手指捏住易拉罐,神色漫不经心的。
    这是他们十六七岁时的模样。
    青涩稚嫩,却又风华正茂。
    陆钊:【我上辈子欠你的吧,成天压榨我不说,现在又把我拍得这么丑?】
    陆钊:【看看这朝天鼻,这香肠嘴/微笑.jpg】
    苏悦柠:【你和肆儿在同一张照片里,为什么就你被拍得这么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陆钊:【?】
    陆钊:【说话就说话,你带人身攻击算怎么回事?】
    苏悦柠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紧接着,林屿肆用极其欠扁的口吻回复一句:【希望你有一天能分清人身攻击和实话实说的区别/微笑.jpg】
    没几分钟,苏悦柠给乔司月发来私信:【陆钊这人什么毛病,我喜欢他这事你知道,阿肆知道,就连张楠那八婆也知道,结果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苏悦柠:【还是说,他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故意给我在这装傻充愣呢?】
    乔司月被她逗笑,先前糟糕的情绪消散大半,敲下几个字:【他可能还没开窍。】
    苏悦柠:【我说认真的呢,要他真自卑了,那该怎么办?】
    陆钊的家庭状况,乔司月从苏悦柠那多多少少听说了些,陆母几年前因一场意外去世,现在就靠父亲一个人摆摊养家糊口。
    对话框里的字反复输入又删除,乔司月重新点开群聊,对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唇线微微牵起来,在乔崇文上楼拿回电脑前,将它上传到空间仅自己可见的相册里。
    然后退回到和苏悦柠的聊天界面,庄重又虔诚地敲下一行字:【如果她真的很喜欢一个人,总有一天,她会忘记他们之间的差距,努力跨过所有障碍,然后,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她?
    这是打错字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谬又真实的猜测在苏悦柠脑袋里成行,只是还来不及捕获就已经消失。
    不再多想,回了句:【那我再给他个机会吧。】
    周五下午,乔司月从书店回来,看见院子里多了辆自行车,像刚洗过,没有明显的灰尘,模样看上去有八成新。
    乔司月这才反应过来巷口停着的那辆奥迪车是谁的。
    她没进门也没打招呼,将自行车推出小院,沿着海港一路骑行。
    这两年,明港建设工程一直没断,老街建筑都被拆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几面刻着岁月纹理的水泥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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