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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厌辞(12)

    乔司月对这块区域还不太熟悉,一不留神就骑进死胡同。
    路的尽头,男生个高腿长,黑色卫衣帽子兜在头顶,削瘦的背影看着有点眼熟。
    乔司月将车停在一边,没走出几步,不小心踢到脚下的颜料罐。
    听到动静后,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口罩往上扯,只露出一双清隽的眉眼,跳下木梯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乔司月的错觉,对方在看见自己时,身形微顿。
    男生离开得匆忙,什么也没带走,乔司月犹豫片刻,拿起扔在角落的画笔。
    似乎只有在绘画的时候,世界才是她的,她可以自由搭配颜色,再往里填充各式各样的情感。
    这些都是苏蓉和乔崇文掌控不了的。
    乔司月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这幅未完成的墙绘被路人拍下传到网上,一天不到,点赞无数。
    回去的路上,乔司月接到苏悦柠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文具店逛逛。
    乔司月回了个好。
    文具店门口的木桌上摆着一排少女期刊。
    那时候,《花火》杂志风靡校园,几乎每个女生课桌底下都会藏着一本,乔司月也不例外。
    初一下学期,班上有个关系相对较好的同学借给她几本言情书刊,只不过没多久就被苏蓉发现。
    乔崇文在学习方面管得很严,但他更看重结果,只要乔司月的成绩没有受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影响,生活上的琐碎他都会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反观苏蓉大发雷霆,二话不说当着乔司月的面将书刊撕个粉碎,还骂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偷偷摸摸看些不该她这个年纪看的东西。
    苏蓉之所以这么生气,说到底是怕她早恋,将小说里不切实际的幻想付诸于行动。
    乔司月也生气,为的是苏蓉不经过她同意,胡乱翻动她的东西。
    那什么才是我这个年纪该看的?
    那是她第一次朝苏蓉发泄心里的怒火,苏蓉直接愣住,紧紧咬着唇,神色绷得难看,随后用比她更暴躁的嗓门回道:我才说你一句,你就开始还嘴了!谁教你的,是不是那夏萱?这书是不是她给你的!我早和你说了离她远点,好的不学,净在外面沾些坏的!
    夏萱是乔司月初中时认识的朋友,大自己五岁,高一辍学后在姨母开的面店帮忙。苏蓉从来没见过夏萱,但从那段时间乔司月的改变来看,她推断出对方不是什么好姑娘,于是不再允许乔司月和夏萱有任何往来。
    乔司月没把苏蓉的命令当回事,直到有天偷跑出来。
    夏萱深深看她,指间夹着烟,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为什么?她愣住。
    你太小了,我这种社会人会带坏你的。夏萱个子很高,和乔司月说话时,总是习惯性地弓起腰,拉平两人的视线,即便那会她们之间的气氛可以称得上恶劣。
    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夏萱笑起来,笑容有些冷,她戳了戳乔司月脸颊的软肉,大学霸,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算了,你当我在放屁吧。
    话还没说完,她又笑起来,这次有了温度,乔司月,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不会说什么大道理,我只想告诉你,没有人的人生必须按照固定模式走,天大地大,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乔司月没有说话,视线牢牢锁住对面的人。
    沉默的氛围延续了足足五分钟。
    离别前,夏萱撇嘴扯了扯她的娃娃领,还有我早就想说了,你妈给你买的这些裙子一点都不适合你,你又不是乖孩子,穿得这么乖做什么?
    之后,乔司月再也没有见过夏萱。
    只是偶然经过那家面店时,会往里面瞟一眼,差不多过了两个月,她才敢推开那扇玻璃门。
    老板娘对她还有印象,笑眯眯地迎上前问她要点什么。
    她没什么胃口,点了碗青菜面。
    很快,老板娘端着一碗盛得满满的牛肉面出现。
    乔司月稍愣,是不是给错了?我点的不是这个。
    老板娘解释:萱萱临走前跟我说,你要是再来这吃面,就给你多加些料说着说着,哽咽声忽然变大了。
    乔司月抬头看她,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老板娘飞快拭去眼角的泪,笑着说,瞧你这小身板,是该多吃点。
    那是个冷冬,外面飘着雪,玻璃门被来往的顾客开了又关,寒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乔司月头皮发麻,她双手搁在膝盖上搓了几下,却还是一片冰冷,冷到声音都在抖,她在江城还好吗?
    老板娘的哭声没收住。
    这种讯号意味着什么,乔司月心里有了猜测。
    老板娘告诉她,夏萱在去江城后不久遭遇车祸,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两天,还是没救回来。
    恍惚间,乔司月眼前又浮选苏蓉撕扯杂志时愤怒的眼神,转瞬工夫,苏蓉的手伸了过来,这次拽住的是她的头发,狠命往外拉扯。
    凛冽的气息卡在喉咙里,乔司月发不出一个音,只能拿起筷子,不停地往嘴里塞牛肉。
    牛肉很嫩,可惜太苦了。
    在这之后,乔司月的书柜夹层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花花绿绿的小说封面。
    不是因为害怕再次被苏蓉抓包,而是苏蓉每次在家庭矛盾出现后,选择的冷暴力手段都会让她疲惫不堪。
    也不敢再轻易地去结交新朋友。
    哪怕她知道夏萱的死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可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苏蓉没有去找夏萱,没有对夏萱说那些刻薄伤人的话,夏萱会不会选择留在南城?会不会,不用死?
    见她一直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封面看,苏悦柠说,新一期的我已经买了,你要是想看,我明天带出来给你。
    乔司月手指一僵,慢半拍地从书册上挪开,轻轻扯了扯唇角,我只是随便看看。
    苏悦柠没察觉到她的异常,自顾自说:这期有几篇还挺好看的,我觉得你可以拿去看看,就当放松一下。
    算了,被我妈发现就糟糕了。
    苏悦柠转过身,认真看她,司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乔司月啊了声,手指搅着衣摆,好半会才轻声说:你上次送我的水晶球碎了。
    就这事啊。苏悦柠舒了口气,东西碎了就碎了,我还在这不是吗?
    乔司月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也是第一次不加收敛的笑,你说的对,你还在这。
    玩具城边上新开了家饰品店,苏悦柠买到心仪的文具后,就拉着乔司月直奔这家店。
    她拿起一个方形发卡,对着镜子试戴了下,这个怎么样?
    乔司月:挺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可惜这种钻根本不经带,我之前买过一个,就两天工夫,水钻掉了大半,丑的就跟蜂窝煤一样。
    苏悦柠取下发卡,放回老地方,我们走吧。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面带不舍。
    乔司月摸了摸口袋,出门匆忙,没带够钱。
    见人没跟上来,苏悦柠转身,发现她还杵在原地发呆,你有看中意的吗?我送你呀。
    她把手放回兜里,摇头,没,走吧。
    苏悦柠哦了声,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待会是坐公交回去吗?
    我今天骑自行车来的,车就停在前面。
    那你路上小心点。
    好。
    快到铃兰巷时,一旁的绿化带里忽然蹿出一道花白影子,乔司月眼疾手快地摁住刹车,车速丝毫未减,尤其到了下坡,拦也拦不住。
    小花猫却停在原地不动,乔司月心脏都快跳出来,只能卯足了劲将身子往左侧一带,最后连人带车一起摔倒在路边。
    中午刚下过一场雨,地面还是湿漉漉的,伤口混着泥水,惨不忍睹。
    当她以这幅面貌出现在苏蓉面前时,苏蓉怔了下,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刹车好像坏了。乔司月把刚才的情况简单转述了遍。
    苏蓉的眼睛里有责备,但没说什么,等乔崇文回来,一家人坐在饭桌上,才说起这事,不知道你闺女怎么想的,为了救只野猫,把自己摔成这德性。
    乔崇文明显一顿,放下筷子目光在乔司月身上辗转一圈,没瞧见明显的伤口,伤哪了?
    乔司月刚想说什么,苏蓉将桌布掀开,膝盖处的伤口不遮不掩地暴露出来。
    看看,现在还肿得跟馒头一样。
    乔司月不自然地挪了下腿,不知在和谁较劲,语气硬邦邦的,我要是不让开,它可能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蓉打断,猫有你自己的身体重要吗?你应该庆幸你摔倒的地方没有砖块碎玻璃这些,要不然就不止现在这种程度了。
    乔崇文拦下她的话头,行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叨叨也没用。
    你不说我不说,她能长点心?苏蓉将话题绕回去,这镇上有多少流浪猫流浪狗你知道吗?别人不要的东西,就你把它当成宝
    听上去条条在理,乔司月无话可说,更何况这会她全身上下像被海水冲刷过,四肢酸胀无力,也生不出力气去和苏蓉争论。
    简单扒了几口饭,刚把碗筷放回厨房,苏蓉朝她离开的背影喊了声,今天就别洗澡了,你这伤口不能碰水的,我待会去给你买点药,你自己记得涂。
    乔司月哦了声。
    舅舅这次来没有把小表妹接走,听苏蓉的意思,她还得再住个三五天。
    乔司月没听苏蓉的嘱咐,上楼冲了遍澡。
    上药时,乔惟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盯住她伤口,姐姐,你疼吗?
    乔司月撒谎说不疼。
    小男生故作老成地叹了声气,你又在骗人了。
    他贴过来,我给你呼呼。
    乔司月笑着揉揉他脑袋。
    这天晚上实在难捱,膝盖时不时传来刺痛,乔司月怕蹭到伤口,一直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没动。
    乔惟弋睡觉一直不安分,没一会已经睡得七扭八歪。
    忽然一个蹬脚,不偏不倚地踢中乔司月的膝盖,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缓过后,乔司月下床走到窗边坐下,朦胧之中,耳边似乎响起了他的声音,携月光而来。
    顾不上疼,她迅速起身,眼睛往窗外探去。
    林屿肆和陆钊并排走着,他的姿势照旧松垮,单侧肩膀吊住书包带,黑色T恤没入夜色,人看上去比纸片还要单薄。
    似有所预感,他抬起下巴,稍稍偏了些角度,细碎的流光坠落在他脸上。
    乔司月倏地顿住,心脏砰砰直跳,抠住窗台的手指却不受控地一紧。
    她连忙蹲下身。
    几乎在同时,陆钊的声音响起:你在看什么呢?他纳闷,跟着看过去。
    林屿肆将他东张西望的脑袋掰过来,随口胡诌了句:看月亮。
    哦。应完又觉得不对劲,月亮不是在他右边?
    陆钊狐疑地眯起眼睛,拍开他做恶的手,抬起脑袋又往左上方看去。
    除了被风吹得一颤一颤的白色纱幔外,什么也没有。
    他收回视线,嘀咕了句,莫名其妙的。
    两人继续朝前走。
    时间在静默里显得格外拖沓冗长。
    不知道过去多久,乔惟弋忽然翻了个身,脑袋磕到床头柜上,不轻不重的一声砰。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乔司月一跳,她做贼心虚地拉上帘子,转身,借着薄光看见乔惟弋坐在床头揉脑袋,明显没睡醒,眼皮还耷拉着。
    怎么了?她轻声问。
    乔惟弋扁着嘴,委屈巴巴的没说话,眼泪悬在眼眶里,被微弱的光线一照,莫名惹人怜。
    乔司月猜测:撞到额头了?
    他点头。
    乔司月开了灯,仔细检查一番,索性他伤得不重,没有磕破皮,只隆起了一个小包。
    她下楼找到红花油,抹在手心,轻轻揉搓着他额头。
    没多久,乔惟弋又睡过去。
    乔司月熄了灯,替他捻好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
    小巷已经空无一人。
    她抬起头。
    仰面的角度,能完整看到天穹上的一轮明月。
    又圆又亮。
    今晚的月色实在好到不像话。
    白日里的苦闷跟着烟消云散。
    即便她知道,这或许只是他生命中无关痛痒的一晚。
    第16章 16 遇见他,是银河赠予我的糖
    这年暑假, 乔司月过得特别充实。经邻居介绍,找了份小学一对一家教的活,每周三次, 每次两小时。
    学生悟性高,上课不闹,教学相对轻松,家长给的薪酬也高。
    没几天, 乔司月在巷口的一家小超市门前看见招聘信息,老板见她手脚伶俐, 谈好薪资后, 让她周末再来上班。
    知道这两件事后, 苏悦柠止不住好奇心问道:你最近着急用钱吗?我这有啊,可以先借你。
    乔司月拂了她的好意,想多存点钱留着以后用。
    至于以后用来做什么, 苏悦柠没有问。
    八月初,高一高二年级按照期末成绩高低,各取前五十名,又组织了一场竞赛选拔。隔天成绩公布,乔司月在竞赛名单中。
    赵毅第一时间把竞赛培训通知发到家长手里,乔崇文收到这条消息后, 没有太大的反应,只交代了句:课业不能被竞赛影响。
    竞赛培训地点就在霖安中学,赵毅提前跟年纪主任打好招呼,学校也比较重视这些竞赛,特意腾出一间多媒体教室作为上课地点。
    乔司月到的时候,教室里零散坐着几个人,她找了靠窗的角落坐下。
    没多久, 隔壁的空位被人占去。
    他的动作如此自然,让乔司月愣了足足五秒。
    林屿肆误会她的反应,这里有人?
    乔司月垂眸,没有的。
    林屿肆哦了声,把书包放进抽屉。
    这会赵毅还没来,教室里乱糟糟的,男生低头看着手机,睫毛长而密,在脸上刷下一片阴翳。
    乔司月手指微动,在桌板上反复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的甜。
    大概是乐极生悲,这种欢喜持续了两天,第三天早上,乔司月的胃病犯了。
    来得早,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她阖上眼皮,将脸贴在冰凉的桌板上,燥热得到缓解,胃还是一阵阵的绞痛。
    昏蒙之际,一道熟悉的男嗓撞入耳膜,像夏日的沁柠水,清清爽爽的,很舒服。
    但也只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被骤然响起的议论声隔开,让她觉得他离她好远,可下一秒又将距离缩得异常近。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侧的课桌一沉,大片的阴影盖在自己身上。
    霖安高一教学楼前种着一排柠檬树,盛夏时分,果香浓郁。
    他坐下的动作轻缓又温柔,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带起一阵风,夹杂着燥热的温度和柠檬清冽的味道。
    隐约听见他又说,现在就坐在我旁边。
    在教室里就敢明目张胆使用手机的人,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
    乔司月艰难睁开眼,果然看见林屿肆拿着手机坐在桌角,两只脚勾在一起,悬在半空微微晃动。
    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他肩头洇着的一小片水渍,黏在肌肤上,肩胛骨凸起的弧度异常清晰。衬衫薄薄的一层,被涌进来的风吹得鼓起,像漂泊在海港上的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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