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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节

    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第51节

    谢迁能说,他不能听。否则就是脑袋被门夹,自寻死路。

    视线扫过杨瓒三人,谢迁抚过长须,道:“尔等且近些,观此棋局,可有破解之法?”

    观棋?

    若是象棋,杨瓒还能走上几步。换成围棋,实在是两眼一抹黑。

    但阁老开口,不能不听。

    走到桌旁,皱眉看了许久,终究是看不出一点门道。倒是谢丕顾晣臣熟知棋艺,看出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

    “可有解法?”

    “小子愚钝。”

    三人一并拱手。

    谢丕顾晣臣是真的惭愧,杨瓒则是浑水摸鱼。从刚刚开始,便观察两人神情,无论做什么,照葫芦画瓢总无大错。

    “无解?”

    谢迁刘健未言,李东阳忽然朗声一笑,放下茶盏,执起一粒黑子,落在棋盘左上角。

    “如此,可还无解?”

    谢丕顾晣臣微顿,有几分恍然。李东阳再落一子,两人眼睛发亮,似有所悟。

    下完三子,李东阳不再动作,将棋局交还李东阳,对杨瓒道:“老夫甚是技痒,同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他来?

    杨瓒愕然。

    谢状元顾榜眼都在,怎么就找上他了。

    谢丕不是说,天子偷溜出宫一事泄露,三位相公正等着收拾他们?

    见面不提其他,先下棋,究竟为何?

    “小子棋艺不精,不敢在阁老面前献丑。”

    “无碍。”李东阳道,“老夫让你几子便是。”

    这不是让不让子的问题。

    杨瓒头皮发麻,干脆承认,他不会下棋。

    “不会?”

    李东阳诧异。

    刘健谢迁亦是抬头。

    “真不会?”

    “真不会。”

    厅内沉默两秒,杨瓒低头垂目,话说到这个份上,总不能硬赶鸭子上架吧?

    “无碍。”

    还无碍?

    “老夫教你便是。”

    李东阳和蔼大度,杨瓒想哭。

    棋盘摆上,李阁老当真要赶着杨瓒上架。

    杨瓒无奈,只能硬起头皮,执起黑子,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中央,随后又啪啪啪落下三子。

    四星连珠,成一条直线。

    杨侍读破罐子破摔,全当下五子棋。

    换成旁人,遇到这么胡闹的,不掀桌也会翻盘。

    李阁老耐性极佳,无论杨瓒怎么落子,都能淡然以对。间或指点两句,抚须言道:“落子稍乱,倒也机敏。”

    杨瓒:“……”

    棋局过半,李东阳依旧不骄不躁,耐心指点。

    杨瓒隐约摸出些门道,试着落下一子,终得李东阳赞许点头。

    还要再下,李阁老却是挥袖抹开棋面。

    杨瓒眨眼。

    “既已识得入门关窍,当重新开局。”

    “是。”

    不解深意,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杨瓒再次执黑,不到半刻,被李东阳杀得大败。

    “孺子可教。”

    一句赞许,杨瓒又被杀得片甲不存。

    “颇为进步。”

    四字过后,杨侍读已被虐得体无完肤,只剩一层血皮。

    “再接再厉。”

    还来?

    杨瓒浑身僵硬,再掩饰不住悲伤。都虐成这样了,能否手下留情?

    下棋下得满怀悲怆,如此悲壮,当是古今第一人。

    “不下了?”

    杨瓒连连摇头,唯恐李阁老继续开虐。

    “也罢。”

    李东阳灿然一笑,须发银白,气质儒雅。不复年轻时俊朗,却另有一种俊仪洒脱。这样的气质,必经岁月磨砺而成,光华内蕴,非年轻可比。

    “老夫为何同你下棋,可明白?”

    “小子愚钝,请阁老指点。”

    “慢慢想。”

    李东阳浅笑,根本不给杨瓒答案。

    “想明白之后,可至老夫府中,你我再对弈几局。”

    杨瓒:“……”

    主动上门找虐,他看着很傻?

    垂头看向棋盘,凝视白色长龙,深思李东阳之意,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快得完全抓不住。

    杨瓒皱眉沉思,李东阳端起茶盏,没有出声打断。

    旁人点拨终归有限,终要杨瓒自己想明白。

    思量间,谢迁同刘健的棋局已分出胜负,一子之差,谢阁老落败。

    观棋良久,直至棋局结束,谢丕顾晣臣仍有些出神。

    轻咳一声,谢迁令家人撤下棋盘,送上热茶,再取两副棋子,赠与杨瓒顾晣臣。

    “这两副棋子用料,均采老夫家乡山石,由匠人精心雕凿而成。”

    送出棋子,用过一盏茶,谢迁便要送客。

    杨瓒顾晣臣捧着木盒,互相看看,都是满脑袋问号。

    让他们过府,就为下棋?

    告辞离开时,谢府已备好马车。

    两人分别上车,临走之前,同时看向谢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丕摇头,同样不解。

    事实上,他比杨瓒两人疑惑更深。

    不提堂上同李相公,以刘相公的脾气,也不该这般。

    “谢兄当真不了解内情?”

    “当真不解。”

    带着满头雾水,杨瓒回到长安伯府。

    换下官服,坐在桌旁,随手捻起一粒棋子,对着烛光,愣愣的出神。

    李相公的举动,很大可能是在点拨自己。

    原因为何?

    杨瓒想过几种可能,都被一一推翻。

    “戒骄戒躁,还是莫要自以为是?”

    棋子落在掌心,冰凉的触感,沿神经传导,仿佛一根利刺,直直扎入脑海。

    假如不是点拨,那会是什么……示警?

    杨瓒摇头,怎么可能,八成是神经过敏。

    相比之下,谢阁老的这份赠礼更让他提心。

    为何偏偏是棋子?

    遇到解不开的难题,只能将相关事件一一梳理。

    内阁三位相公既知上元节之事,是否已知晓海图?海图的内容,或许也知道几分?

    若是如此……

    杨瓒微顿,攥紧棋子。

    家乡山石?

    灵机一动,杨瓒猛然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前,拉开房门。

    “杨侍读?”

    马长史正巧走过,被杨瓒叫住,疑惑问道:“可有事吩咐?”

    “马长史可知谢阁老家乡何处?”

    “谢阁老出身江浙,祖籍绍兴府余姚县。”

    马长史奇怪的看着杨瓒,单是口音就能听出来,杨侍读竟然不知道?

    江浙,绍兴府,余姚?

    杨瓒皱眉,马长史等了片刻,不见杨瓒再问,告罪一声,继续巡夜。

    返回厢房,杨瓒倒在榻上,回忆曾看过的舆图,许多断掉的线头开始串联,蓦然心惊。

    不能慌,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杨瓒闭上双眼,用力握拳。

    或许只是他神经过敏,想得太多。以谢阁老的为人,绝不至如此地步。最大的可能,是谢氏族中乃至姻亲有问题。

    总之,盖子没有揭开,绝不能自乱阵脚。

    李阁老提点他,怕也多有此意。为何当着谢阁老和刘阁老的面……是否也有几分回护之意?

    “这么一看,运气还不算太糟。”

    干笑两声,杨瓒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接下来数日,内宫外廷皆为天子大婚忙碌。

    礼部从上至下,都挂着两个黑眼圈,忙得脚不沾地。

    户部和光禄寺联合上请,国库空虚,实在没有余力。天子大婚及封后大典的一应用都,还请自掏腰包。实在无法,先调太仓银应急。

    “太仓银?”

    山西等地积欠四十万税银,弘治十八年发放的盐引,多用来充实边军军饷。

    太仓存银,是为戍卫宣府等地的边军准备,户部请发银赈济灾民,都被驳了回去。为大婚调用,朱厚照傻了才会点头。

    不调银,只能自己出钱。

    想想要见底的内库,朱厚照很是发愁。

    “不能早点出使?”早点搬银子回来,也好救急。

    “陛下,正月未出,船不能行。”

    杨瓒实事求是,朱厚照唉声叹气。

    “陛下,如要解决此事,并非没有办法。”

    “杨先生快说!”

    “只需诏令北直隶各府,清点库存赃银,待陛下大婚之后,五成交于户部。”

    “这般简单?”

    朱厚照怀疑。

    “这般简单。”

    杨瓒点头。

    按照往例,这些赃银多要收入内库。户部盯得再牢,也只能眼馋。

    非常事行非常法。

    先画一张大饼,松一松户部和光禄寺的钱袋,等到寻宝和银矿的事情闻于朝中,为补库银,缓解财政,阻力也能减轻几分。

    “好,就照杨先生说的办!”

    天子金口玉言,户部和光禄寺终于打开库房。

    大婚准备工作变得顺利,仁寿宫中的四位美人先后迁走,两人为嫔,入长春宫。沈寒梅为妃,入万春宫。

    夏福手捧懿旨,暂入坤宁宫偏殿,大婚后再搬入正殿。

    皇后的册宝已铸造完毕,只等大婚之日,担床送入宗人府。

    内宫十二监,女官六局,都是营营逐逐,熬油费火,忙得脚打后脑勺。

    期间,偶尔有中官犯错,被押入司礼监,各监掌印也无暇过问,更不会去捞人。

    这个时候,有一个算一个,都忙得嗓子眼冒火。犯了错被处置,也可杀一儆百,给手底下这些崽子提个醒,平时也就算了,这当口被抓住,自求多福吧。

    正月底,距天子大婚只剩两日,藩王进送贺仪的队伍陆续抵京。

    天子下令,不许靡费扰民,形式总要走一下。

    血缘亲疏不论,到底都是圣祖高皇帝子孙,总要遣人恭贺,才不会为世人诟病。

    “自明日起,群臣罢朝。”

    天子大婚,三日罢朝。

    奉天殿中,群臣跪地领旨。

    回府之后,杨瓒刚刚换下官服,忽听一声脆响。

    循声看去,顾千户送他的玉环,竟被衣袖拂落在地,碎成三段。

    第八十九章 截杀

    南直隶,淮安府

    冬雨绵绵,往扬州府的官道之上,大小水坑遍布,经人踩马踏,车辙碾过,很快变得泥泞不堪。

    自北向南,数匹快马在雨中飞驰,雨鬣霜蹄,驱霆策电。

    马上骑士均一身缇衣,头戴乌纱,腰配绣春刀,悬锦衣卫北镇抚司牙牌。

    马背之上,挂着水囊弓弩,随颠簸起伏。箭矢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为首骑士一身大红锦袍,乌纱镶嵌金边,腰束玉带,悬挂金牌。细雨朦胧中,看不清五官面貌,唯有通身煞气,格外骇人。

    将出淮安府时,迎面忽来一匹快马,骑士伏在马背,单臂缠住缰绳,单臂垂落马颈,貌似不省人事。

    “去看看!”

    顾卿凝眸,猛然拉住缰绳。

    骏马嘶鸣,前蹄扬起,落在地面,溅起点点水花。鼻孔扩张,喷出一阵白雾。

    “是!”

    两名校尉抱拳领命,策马上前。

    探查骑士鼻息,检查背部伤口,未有太大收获。拽下腰上的牙牌,看清牌上刻字,神情骤生变化。

    一人将骑士扶下马背,另一人策马回报。

    “禀千户,是东厂番子。”

    “东厂的人?”

    顾卿微讶。

    据他所知,北镇抚司缇骑出城时,东厂尚未有动作。这个东厂番子怎么会跑到自己前边?

    如果不是北边来的,只能出自镇守太监府。

    “千户请看!”

    校尉递出牙牌,看到半面字号,顾卿双眼微眯。

    “人还活着?”

    “禀千户,还有一口气。”

    顾卿点头,越过校尉,策马走到番子跟前。

    “能说话吗?”

    “回千户,伤口太深,失血太多,人晕过去了。”

    “叫醒。”

    校尉有些为难,怎么叫?

    浇冷水必定没用。

    扇巴掌?

    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力道轻叫不醒,力道重……会不会直接拍死?

    左右两难时,一只巴掌大的瓷瓶落到怀里。

    “喂两颗。”

    瓶身有太医院的标记,绝对是难得的好药。

    校尉当即一喜,划开蜡封,倒出两粒指甲盖大小的丸药,掰开番役下巴,一起丢进嘴里。

    人昏迷后不能吞咽,校尉只能动手,顺过番子喉咙,再解开水囊,对准灌下去。

    呛到没关系,呛醒更好。千户要问话,正愁人不醒。

    是不是会加重伤势,一命呜呼?

    重伤在身,血快流干,都能策马跑这么远,命必然很硬,一时半刻肯定死不了。

    若是南北镇抚司弟兄,校尉还会顾虑几分,动作尽量放轻。换成东厂番子,实在不必顾忌太多。不趁机下黑手算好的,还要“温柔”,做美梦去吧。

    药丸送下,校尉试着取下弩箭,却被顾卿拦住。

    “且慢。”

    顾卿翻身下马,不顾衣摆染上泥浆,俯身仔细查看番子背部的伤口。

    “这是兵弩,不能随意取。”

    撕裂伤口,只会死得更快。

    手指擦过弩箭尾部,发现极小的一处标记,顾卿直起身,神情愈发严峻。

    “南京军器局所造。”

    军器局?

    军器、兵仗两局制造的弓弩,唯有边卫配发。兵弩做工精细,数量更是不多。

    “此人莫非是逃犯?”

    “未必。”

    如是逃犯,该乔装改扮,换身衣服才是。明目张胆挂着东厂的腰牌跑路,十成的脑缺。

    凡是外出办事的番役,必数人同行。独自策马飞奔,寻常百姓都知晓不对。

    “于此处暂歇,待此人醒来,问话后再启程。”

    雨势渐大,一行人走下官道,张开油布避雨。

    重伤的番子终于醒来,见到一身缇衣的校尉,认出为首的顾卿,立时瞪圆双眼,焦急要出声。未料想,开口即是连串的咳嗽,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校尉将人扶起来,撑开下巴,又喂下一粒丸药。

    稍歇片刻,番役方才好转,断断续续的出声,道明身份以及重伤缘由。

    “卑职王纯,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弘治十五年任东厂领班,弘治十七年调江浙镇守太监府。”

    声音嘶哑,话说得很不利索。

    “在顺天时,卑职曾见过千户。”王纯脸色苍白,又是一阵咳嗽,牵动背部伤口,鲜血染红半身,“此番奉镇守太监之命,冒死携密报北行,途中遇到截杀,同行八人均已殒命。唯有卑职捡得半条性命……咳咳!”

    王纯又开始咳嗽,撕心裂肺一般。怕顾卿不信,从怀中取出关防印信,以及镇守浙江太监呈交天子的血书。

    “千户,”一名校尉低声道,“卑职想起,曾在东安门千户所见过此人。不记得名字,只确定姓王。”

    顾卿颔首,对王纯道:“先为你治伤。”

    “来不及了。”

    王纯摇头,挣扎坐起,取出贴身藏着的一支竹筒。两指粗细,被油布包裹,又覆一层蜡封,浸在雨水多时,仍不损分毫。

    “此物交于千户,还清千户即可送回京城!”

    “此中即是密报?”

    王纯点头,困难道:“事关江浙府衙卫所,福建镇守太监,乃至当地镇抚使。临行前,马公公千叮万嘱,务必将此物送到京城。”

    接过竹筒,顾卿略有迟疑。

    此番南下,是为传达敕谕,缉拿罪人。纵知事情紧急,关系重大,他也不能中途折返,否则即是抗旨。

    “屠章,赵横。”

    “属下在!”

    “尔等携此回京,交于牟指挥使,并呈报此事。”

    “遵命!”

    屠、赵两人抱拳,当即跃身上马,掉头驰北。

    王纯交出竹筒,了结最后一桩心愿,神情稍有放松,呼吸骤然急促。凸起双眼,双拳握紧,喉咙中发出风箱般的声音。

    “王总旗!”

    校尉又倒出两粒丸药,却再也喂不下去。

    手指探往鼻端,没有半丝气息。按在颈侧,感受不到任何跳动。

    王纯双眼圆睁,表情定格在最后一刻。

    “人去了。”

    手按佩刀,顾卿声音骤冷,眸中盈满杀气。

    校尉力士皆咬牙赤目,痛愤已极,刺心切骨。

    “暂且葬在此处,待返程归来,携其回京。”

    “是!”

    两名力士用力搓脸,抬起王纯的尸身,远远离开官道,寻一片稀疏林地,挖土掩埋。

    不立石碑,只横过两截断木,搬来数块大小不等的方石,做下标记,以待来日。

    “走!”

    力士回来,顾卿一声令下,马队再次启程。

    前方纵有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畜生胆敢拦路,必杀之而后快!

    行不到千米,天色渐暗,官道变得狭窄,路旁林木渐密。

    敏锐的直觉,预示着潜藏在暗处的危险。骑士同时拉紧缰绳,马速骤然减慢。

    “御敌!”

    单手缠绕马缰,顾卿丢开马鞭,长刀出鞘。

    校尉力士分散,两人擎起弓弩,五人横托长刀,余下弯弓搭箭,正对幽暗林中。

    嗖!

    破空声袭来,道路两旁骤现数十支火把。

    强弓如月,弓弦绷紧。

    黑色箭矢破开雨幕,直向顾卿等袭来。

    两名力士中箭,闷哼一声跌落马背。余下人没有躲闪,而是看准箭矢飞来的方向,开弓还击。

    林中接连传出惨叫,校尉一击得手,调转方向,再次拉开弓弦。

    三轮之后,林中之人终于意识到,守株待兔不顶用。想用弓箭解决这些锦衣卫,完全不可能。

    嗖!

    又是一阵箭雨,带头者打出讯号,埋伏在四周的杀手冲上官道,手持长兵,意图将骑士挑落马下。

    这个决定,完全是蠢到冒烟。

    锦衣卫人数少,战斗力却是相当高,动起手来,丝毫不亚于精锐边军。

    偷袭没能占到便宜,远攻都不能拿下,换成近战,且是以步对马,纯属找死。

    嘡啷!

    校尉力士俱弃弓持刀,策马向顾卿靠拢,十一人长刀横托,呈锥形冲锋,似一群凶狼,舔舐獠牙,刹那扑入羊群。

    “杀!”

    冷光闪过,长矛断成两截。

    去势未减,持矛之人已身首分离。

    双膝跪倒,失去头颅的身体倒在地上。鲜血自断颈处喷溅,落在地面,为雨水冲刷,很快褪去浓烈,缓缓浸入泥土之中。

    “啊!”

    骑士行过处,惨叫声不断。

    每一次挥刀,都将收割数条人命。

    大雨中,道路很快被血染红,伏尸散落,没有一具完整。

    动心怵目,修罗场一般。

    “啊!”

    目睹残状,仅存的几个杀手魂飞魄丧,转身就逃。

    顾卿未下令追赶,收刀回鞘,举起长弓,黑眸冷凝,绯衣似血。

    校尉力士举弓,十余只箭矢飞出,撕开冷风,逃走的杀手几乎同一时间栽倒,痛苦哀嚎。

    “留一个活口。”

    “是!”

    收起长弓,顾卿表情分毫未变。

    一场厮杀,于他不过尔尔。

    北疆戍卫多年,历经刀光箭雨,比起凶悍的鞑靼,这些偷袭之人实在不值一提。

    两名落马的力士已然气绝,如王纯一般,被埋在路旁。

    中箭的杀手被带到顾卿面前,双膝跪下,连声惨叫,仍不肯吐露一言。

    “何人遣尔等埋伏在此?说!”

    没有趁手的刑具,校尉就地取材,挥舞起马鞭刀鞘,每一下都击在伤口,不致命,只会让人彻心彻骨,痛得死去活来。

    任凭校尉怎么问,杀手痛苦得在地上打滚,硬是不开口。

    顾卿抬起右臂,校尉停住。

    “千户,请给卑职一刻钟,必能让他开口。”

    “不必。”

    顾卿俯身,居高临下看着杀手,冷声道:“你是边军。”

    什么?!

    校尉骤惊。

    边军为何会埋伏在此?

    截杀锦衣卫,是想要造反不成?

    “截杀东厂番子之人,即是尔等?”

    杀手咬牙不言,顾卿也无需他回答。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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