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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节

    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第69节

    看向陆续登船的几人,千户冷笑道:“你可知,那个一身短袍,肩膀有伤的汉子是谁?”

    “回千户,卑职不知。”

    “沈岳的把兄弟,海匪钮西山。”

    谁?!

    百户诧异,倏地看向对面。

    海贼岛上第三把交椅,狡猾可比谢十六的钮西山?

    百户袭父职不久,未曾临海战,对海上有名的盗匪,多是只闻其名不见其面。

    看到钮西山,不免产生怀疑。

    这就是诨号海鲨的海匪头目?

    除了个高点,不见哪里出奇。相比之下,他身边的疤脸大汉,才更符合海匪头目的凶悍形象。

    上船后,几人身上的武器都被搜走。

    钮王氏和两个孩子被安置到底舱,单隔木门。不及官兵舱房,倒也不是囚室。

    钮西山和几名海匪没这么好的待遇,直接五花大绑,留在甲板上。白天晒太阳,夜里吹海风,遇上大浪,更要浇个透心凉。

    好在每日有两张硬饼,渴了也有淡水。

    不然的话,逃出海岛,躲开沈岳追杀,也得死在兵船上。

    刘白头等不服气,叫嚷着我等是主动来降,不求太好待遇,也不该这般!

    钮西山摇摇头,示意几人莫要浪费力气。

    他们是逃命,既没带金银财宝,也没有海船,官兵岂能给好脸。

    “都闭嘴,等上了岸,我自有计较。”

    不见兔子不撒鹰。

    手中没有太多筹码,总要见到真佛才能亮出底牌。现在就将筹码推出,能不能活着抵达金乡卫,都很难说。

    钮西山发话,海匪均老实起来。

    刘白头不再每日大骂,除吃饭喝水,轻易不再开口。

    千户颇为惋惜。

    海匪撑不住,还能抓紧问出些有用的东西。回到金乡卫,人交出去,功劳必会少去大半。纵然招出海匪窝藏之地,领兵的差事,怕也轮不到自己。

    钮西山狡猾,果非虚言。

    两日后,船抵金乡卫。

    卫所指挥得到消息,惊讶之下,亲往港口。

    见押下的一干海贼,其中确有海匪头目钮西山,当即大喜,遣人飞报杨钦差。

    奏禀御前,定为大功一件。

    “押下去,严加看管。”

    “是!”

    钮西山挣扎着抬起头,大声道:“我知沈岳藏身处,知进岛水路!此番来降,愿为官军带路!”

    王指挥听闻,未当场作出表示,仍令人将几人押下。

    奉命看守的卫军,却骤然多出一倍。

    “禀指挥,船上还有钮西山家眷。”

    “一并押下就是。”

    “可……”

    “什么?”

    “那名女子,自称娘家姓王,祖籍温州府平阳县。言其本家乃县中大户,有子弟在卫所从军。还说,”千户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她有族叔在金乡卫为官。”

    王指挥猛然转头,看向千户。

    “她真是这么说?”

    “正是。”

    王指挥拧眉,双拳握紧,乍然想起多年前的旧事,神情变得阴沉。

    “指挥?”

    “本官知道了。”王指挥使道,“人先押着,莫要让她乱说话。”

    “是。”

    “她是钮西山家眷?”

    “是。”

    “遣一个妇人照看。待报过朝廷,再做处置。”

    “遵命!”

    千户退下,王指挥使牵过缰绳,翻身上马。用力一挥马鞭,骏马撒开四蹄,飞驰而去,留下遍地烟尘。

    钮西山来降的消息,很快传到双屿。

    彼时,杨瓒接到圣旨,因剿匪有功,加授为中宪大夫。

    肖指挥使等人,同样各有金银赏赐。于岛上设立卫所之事,却未有旨意下达。

    “高公公,此事可有朝议?”

    高凤翔离京时,豹房大部竣工,运送回的银矿石,陆续开始熔炼。

    朱厚照愈发财大气粗,当着文武群臣,说话声音渐高,越来越有底气。

    只不过,设立卫所,需得内阁下兵部详议,涉及选址、筑墙、建堡、调兵等事,非仓促间可以完成。

    更重要的是,建造地堡墙垣,修建港口,必须户部点头,从国库掏钱。

    这样一来,事情又要拖上些时间。

    朱厚照不耐烦,写成密旨,并口谕高凤翔:“见到杨先生,告知朕言,廷议尚需时日,可自行择地,先筑地堡衙门。户部坚持不拨金银,朕掏钱。从京中运送银两,时间来不及,可先截留海匪缴获。”

    “陛下说,缴获的金银,尽可用于建造地堡营房。”

    原话是:敞开了用,有事朕担着。与其送进户部,被贪污私吞,不如留在杨先生手里,还能用到实处,办点实事。

    “凡缴获金银,当备两本簿册。”

    高凤翔压低声音,道:“陛下说了,一本照实记录,交到御钱。另一本,杨佥宪随意。”

    杨瓒无语。

    这是奉旨做假账?

    “高公公,陛下可言,该调遣哪支卫军?”

    高凤翔笑眯眯道:“陛下口谕,杨佥宪斟酌即可。”

    这是一个佥都御使能斟酌的?

    杨瓒头疼。

    “杨佥宪,咱家还有密旨交予顾同知。”

    “顾同知现在钱仓所。”杨瓒道,“本官这就派船,送高公公往象山。”

    “咱家谢过。”

    高凤翔离开后,杨瓒负手在室内踱步。

    想到朱厚照的圣谕,当真是头疼。

    就算是撒手掌柜,也不能这样吧?

    事情传出去,别说都察院和六科,兵部和户部怕都想咬死他。

    “坑人啊!”

    离京几月,都快忘记,熊孩子的挖坑技术之高,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总归一句话:坑死人不偿命!

    正苦恼时,房门忽被敲响。

    王主事送来消息,海匪钮西山落网,另有两股海匪率妻孥来降。

    “佥宪,据降者言,沈岳疑心极重,行走坐卧皆在船上。身边俱由倭人保护,海匪早生不满,其已大失人心。”

    “好!”

    即便因天子头疼,听到这个消息,杨瓒也不禁现出笑意。思考两秒,开口道:“火已燃起,不妨多添几根柴。”

    “佥宪之意,可是再用间?”

    杨瓒摇摇头。

    “本官之意,是提高悬赏金额。”

    提高赏金?

    “高至多少?”

    “五千。”

    “既如此,下官即刻准备文书。”

    五千两白银,换沈岳人头,想发财之人必会更多。

    “王主事,”杨瓒叫住王守仁,道,“不是增至五千两,而是增加五千。”

    七千两?

    王守仁顿住。

    “佥宪,府库藏银仅五千七百二十一两。”

    余下一千多两,该往哪里去寻?难不成,佥宪打定主意赖账?

    这个……倒也不是不可行。

    “无碍。”

    展开手谕,简单复述天子旨意,在王守仁愕然的目光中,杨御史袖子一挥,缴获金银,暂不必送往京城。

    封条扯开,奉旨挪用。

    正兴奋,忽听王主事道:“既有天子旨意,不如提至万两?”

    杨瓒顿住,看向王守仁,一万两?

    后者点头。

    七千虽多,到底不比一万有冲击力。反正钱足够,干脆凑整。

    “如佥宪应允,下官立刻着手安排。”

    “好。”

    杨瓒点头,目送王守仁离开。

    到底是阳明先生,够果决!

    转念一想,府库藏银数,他都不晓得,王主事从哪里得知,还是如此精确之数。

    摸摸下巴,算了,既是非人类,便不能用常理揣测。

    有这时间,不如仔细想想,如何才能“合法”建造卫所,囫囵个从天子挖的坑里爬出来。

    正德元年,八月己未,南直隶再发告示,悬赏海匪沈岳的首级,赏银高达万两。

    消息传出,如水滴滚油,不只沈岳手下,浙海福建,大小海匪均蠢蠢欲动。甚至卫所官军,都双眼发红,巡视海域的时间不断延长,很不能马上寻到沈岳老巢。

    “我的个乖乖,这不是人头,是金头!”

    饶是知晓内情,熊指挥使也是连连咋舌。

    放下书信,转向候在一边的千户,问道:“通风报信的几个,都逮住了?”

    “回指挥,一个不落。”

    “好。”熊指挥使道,“本官平日里待他们不薄,没想到,却是为了几两银子,勾搭上海匪,给老子背后捅刀!”

    “后日里,找个身形和施天常差不多的,后日里押上法场。”

    “遵命!”

    沈岳没伏诛,施天常还不能死。

    钦差特意提醒,熊指挥使自然要把事情办得妥当。

    京城

    豹房竣工,天子请李阁老提匾。

    “父皇常语,李相公一笔书法,得唐人精髓,矫若惊龙,劲骨丰肌。朕慕久矣。”

    众人以为李东阳会拒绝,哪里想到,后者奉旨,入豹房半日,当天就提笔成字,没有半分犹豫。

    京城之内,满是跌碎的眼镜。

    朝堂之上,掉了一地下巴。

    更有言官直谏,言李相公不能规劝天子,有谄媚之嫌。

    朝中同僚,古旧好友,乃至学生,陆续登门拜访,请李相公三思。

    陛下爱玩胡闹,堂堂阁老,历经四朝,不能陪着一起胡闹!

    未料,李相公似吃了秤砣铁了心,谁劝也不听。到头来,反是劝说者被绕昏头,晕乎乎走出大学士府,遇人问,或面露复杂,或咬牙切齿,或神情飘渺。

    无论哪种表现,都是众口一词:“圣明不可违。”

    最后,刘健谢迁坐不住,联袂过府。

    李东阳笑呵呵接待,话题三绕两绕,避开豹房,引到藩王之上。

    “江南送回秘奏,宗室内部,怕要生变。”

    宗室?

    看过誊抄的奏疏内容,刘健谢迁表情立变。

    “可有证据?”

    “有。”

    李东阳点头,又展开两封奏疏。

    刘健脸色更黑,谢迁面现忧色。

    事涉三位藩王,五名镇国将军,更有数名宜宾,王妃亲人,一旦严查,必无法善了。

    若是不查,置国法何地?

    “宾之可有对策?”

    “略有头绪,需二位帮忙参详。”

    李东阳顿了顿,手指点着奏疏,缓缓道出一句话:“此事,当由宗人府入手。”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阁老出谋

    刘健谢迁皆饱经世故,通达谙练。

    李东阳先举藩王,后提宗人府,数个念头在心中闪过,神情均产生变化。

    “钦差递送奏疏,有藩王府勾结奸商,设立赌坊,同海匪交易,暗中大肆敛财。”

    “其行之恶,甚于霸占民田,盘剥封地百姓。”

    “先时,秦府成县县君仪宾孙溏犯法,依律杖责,免其爵位,革职为民,充边军戍北。县君知而不报,报知宗人府,由宗室长者训诫;长史不能谏阻,助纣为虐,交有司依律严办承办。”

    说到这里,李东阳神情变得严肃,沉声道:“如安化王府,以长史之名结交商人,聚敛金银财货;晋王府家人入股赌坊,大取不义之财;宁王府多以幕僚出面,手段更为隐蔽。”

    “纵有账簿,主使仍可轻易脱罪。”

    “朝廷下查,依据只得从者,欲惩首恶,实难乎其难。”

    刘健沉吟片刻,联系仪宾孙溏之例,于李东阳的谋划,隐约猜出五成。

    “不中七寸,则逐小放大。殚精竭能,大费周折,亦只得微末。”

    “正是。”李东阳颔首,道,“仓促令有司下查,贸然行事,必打草惊蛇,更无益处。”

    “由宗人府出面,便能成事?”

    谢迁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以宗人府的名义,涉事之人也未必会放下戒心。相反,会更加戒备。

    李东阳含笑不语,刘健代为解释道:“宗人府修玉牒以记载宗支,乃朝廷重事。依照旧历,十年续修,今年正逢当期。”

    续修玉蝶?

    李东阳笑入眼底,道:“希贤兄果然通达,东阳佩服。”

    “此言过矣。”刘健摆手,道:“无宾之提醒,吾又怎能想到。”

    “二位,”谢迁苦笑道,“先为在下解惑,可好?”

    刘健李东阳互看一眼,洒然一笑。

    “于乔当真不解?”

    “不解。”

    “罢。”

    李东阳点着奏疏,道:“自国朝开立,宗支日繁。宗人府礼部每十年续修玉牒,除查照旧日所收文案,亦召各府长史入京。”

    “所司开送名爵谥号,各府嫡庶行次,婚配生卒,岳翁之亲,俱要一一详述。缺漏不详,或相抵牾,当重考新订。”

    “定著其式,方交各府长史,移文王府长史司。”

    “安化王等贪婪无度,枉法敛财,结交匪类,罪名不小。更有擅调边军,截杀锦衣卫之嫌,除爵亦不为过。”

    “于此时,朝廷稍有风吹草动,即会如惊弓之鸟。若其狠下心来,孤注一掷,铤而走险,乱势骤起,于国于民都是祸患。”

    话至此,李东阳忽然停住,翻开手掌,五指缓缓收拢,旋即放开。

    “欲断其根,必先斩其枝。”

    “藩王信用之人,幕僚之外,多为长史司属官。”

    “以续修玉牒为名,召各府长史入京。趁机于宗人府擒拿,交厂卫审问,必得详实供词。”

    交厂卫审问?

    谢迁面露不愉,刘健直接出言反对。

    以宗人府的名义,召各王府长史入京,的确是好主意。圣祖年间传下的定例,安化王等纵有疑惑,也不会公然违背,落人口舌。

    擒拿之人,当交刑部大理寺。退一万步,也该留宗人府询问,为何交由厂卫处置?

    “此事不妥。”

    “希贤兄,遇非常事,当行非常法。”

    见两人兀自皱眉,李东阳话锋一转,道:“两位可知,天子建造豹房的本意?”

    “本意?”

    李东阳拂过长须,看向谢迁,道:“说到底,此事同于乔亦有几分关系。倭国使臣归来,天子立即下敕,其中关联,两位可曾想过?”

    刘健谢迁满脸疑惑,这有什么关联?

    他们又不是李东阳,有善谋之名,心有九窍,没事就喜欢七想八想。

    表情过于直接,李东阳差点拽断两根胡子。

    深吸气,定了定神,方将所知内情娓娓道来。包括为豹房题匾因由,均说得一清二楚。

    王守仁建议杨瓒,剿灭海匪,为内库国库捞钱,奏报天子是必然,内阁也要透出几分消息。

    接到奏疏,朱厚照琢磨半日,召李东阳东暖阁觐见。

    其后以题匾的名义,请李阁老豹房一游。

    走进豹房,目睹成排的作坊,白花花的官银,加上朱厚照的解说,李东阳终于晓得,杨瓒钦差江浙期间,都做了些什么;也彻底了解,为何天子会下令,打造几十面木牌,郑重其事送去倭国。

    说到底,两个字:银子!

    “海匪藏宝,倭国银矿,朝鲜米粮,锦衣卫俱记为簿册,交入朕手。”

    “内库所得,将取四成,充军饷灾银。”

    “户部及光禄寺库,送入多少,清点之后,上报何数,朕不明说,不代表不清楚。”

    无论是官员的表礼,还是查抄的赃银,数目为何,朱厚照一清二楚。

    送入承运库,管库太监是弘治帝的老伴,有他盯着,自不会有谁敢私藏一两。运入户部和光禄寺,则是另外一种结果。

    真金白银,成箱堆入库房,少有人不会眼热。

    贴着封条,自然没办法。但入库之前,总要一一清点。

    这一清点,就点出了问题。

    凡是过手的银箱,都要少去大半。

    从上至下,从朝廷命官到不入流的小吏,都是金银迷眼,贪心不足,肆无忌惮。少者几两,多者百千,乃至上万,贪墨之数逾半。

    金银有数,总还有几分顾忌,不能太过分。

    待估价的金银珠宝,成为重灾区。

    珍珠小斛换大斛,宝石以小箱换大箱。

    金银首饰融掉,玛瑙玉石私藏大半。古玩字画,干脆以污损的名义,不入库房,全部中饱私囊。

    李东阳挂着户部尚书的官衔,名义上不理部内之事,实质于官员贪墨,知晓得一清二楚。

    大学士的府库内,即有下属送来的古人字画。

    责其不顾朝廷,本心贪婪,实是言过其实。官场规矩如此,纵是阁老之尊,也不能轻易免俗,径自跳出规则。

    如杨瓒一般开了外挂,初入官场仍要小心翼翼。

    手握金尺,腰佩宝刃,依旧要左手刘公公,右手王主事,紧随顾同知前行,步子不敢迈得太大。

    说句不好听的,掉进天子挖的坑里,爬不出来,好歹能活命。跌进同僚设的陷阱,怕是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杨瓒递送奏疏,本意是希望天子稍露口风,透出些“外围”消息。回京之后,也好向三位阁老交代,少些阻力。

    哪会想到,熊孩子太光棍,请李阁老游豹房,该说不该说,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好在朱厚照聪明,找来的是李东阳。

    要是缺心眼,找来刘健,难保不会当场喷火,脑门鼓起青筋,抽出长剑,直接追杀江南。

    刘阁老身手不凡,不说战无不胜,也是打遍六部少有敌手,李阁老可以作证。

    谢迁的话,至少有谢状元在前边挡着。

    比起给杨瓒好看,修理儿子,明显更为重要。让你小子不听话,敢长歪,必须给老子长回去!

    最终,是否能如谢阁老之愿,唯有天晓得。

    李东阳游过豹房,知道内情,联想同僚所为,老脸禁不住发红。

    其后以为豹房题字为饵,瞒过多数人,暗中谋划,守株待兔,就为等刘健谢迁过府。

    一则商讨剪除藩王羽翼,以肃净朝堂;另一则,即为户部光禄寺贪墨之事。

    手伸得太长,贪得太多,吃相太难看,委实不像话。

    “天子按住,非是不计较。”

    朱厚照手中有簿册,贪了多少,一清二楚。至今引而不发,实因藩王心思难测,朝廷内部不好大动干戈。

    “如不收敛,日后必追悔莫及。”

    弘治帝宽厚仁慈,对官员贪墨也是深恶痛绝。

    朱厚照看着胡闹爱玩,实际心清目明,性格类太宗皇帝,嫉恶如仇,极为刚硬。

    户部光禄寺贪墨,必不会全装进自己口袋,朝廷上下,凡是沾点关系,都能得到好处。

    中饱私囊尚且罢了。

    用朝廷的钱,为自己铺路拉关系,别说朱厚照,弘治帝知道了,都得再气死一回。

    有人给李东阳送礼,刘健和谢迁自不会落下。

    三位阁老对坐,一人神情淡然,拂过长须。两人端起茶盏,貌似镇定,实则都有几分尴尬。

    换成旁人,刘健谢迁必不会如此。面前是李东阳,想不尴尬也难。

    同为阁臣,宦海沉浮,共事多年,对彼此都很了解。

    通俗点讲,谁不知道谁啊。

    李东阳的性格,一向是谋定而动,少有同人撕破脸。

    如今日这般,将私底下的事直接摊开,放到到台面上,实是破天荒头一回。

    “依宾之之意,此事该当如何?”

    “无解。”

    李东阳摇头,叹息一声。

    “雏凤清鸣,终有振翅高飞之日。你我三人,恐难追及。事已至此,不如尽己所能,为天子扫清前路。他日致仕归乡,总能得一份旧情。”

    简单几句话,无异于铜钟敲响,震得刘健谢迁耳际嗡鸣。

    “何至于此?”

    “于乔不信?”

    谢迁沉默了。

    正是因为相信,才会惊愕。

    刘东阳善谋,满朝皆知。

    能令他说出这番话,可见,事情必无太多转圜余地。

    急流勇退,方谓之知机,?

    刘建同样不语,心中作何想法,唯有自知。

    正德元年,八月丁卯,早朝之上,内阁首辅大学士刘健上奏,乞敕宗人府礼部,查找所收文案,召各王府长史入京,续修玉牒。

    “宗支繁茂,玉牒不容缺漏。今逢十年之期,当敕令续修。”

    “定式移文各王府长史司,子女请名受封,婚嫁薨故,违训惩戒,收回封赏,除官罢爵,皆应如式造册,考据详问,奏缴御前。”

    “如有错漏,当遣人过府,谨慎查补。”

    “参考旧案,禀奏新事,庶无缺漏,方可修辑。”

    刘健奏请完毕,朱厚照立刻点头。当殿下敕谕,令各王府长史司遣人入京,八月底必须启程,不得延误。

    “陛下圣明。”

    刘健行礼归班,李东阳继而出列。

    “陛下,臣有奏。”

    闻言,群臣都是一愣。

    刘阁老且罢,李阁老?

    今天刮的是什么风?

    “启禀陛下,臣查旧案,圣祖高皇帝朝,太宗皇帝为宗人府宗正,定有例,各王府长史,非进士出身者,历任九年方许保奏举荐。如入朝为官,需外放九年,考绩为优,方可调入京城。”

    朱厚照坐正身体,表情肃然。

    群臣竖起耳朵,均不太明白,平日里八风吹不动,非必要不出声的李阁老,今天这是怎么了。

    敲着势头,分明是打算找藩王府的麻烦。

    “臣乞陛下敕令,详查被保奏举荐之人。凡有违例,俱罢黜罚金,以儆效尤。藩王被蒙蔽,举荐属官,当由宗正出面,告以祖训。”

    藩王分封,无召不得离开封地。

    想坐稳王位,知道朝廷动向,必须打探京中消息。这一来,便需结交朝官,多送金银器物。

    然常年打雁,也有被啄眼的时候。

    遇上尘鱼甑釜一类的人物,非但达不成目的,反会受其累。闹不好就会被弹劾一番,告到御前。

    相比之下,举荐王府属官入朝,则保险得多。

    一日为长史司属官,便打上藩王府烙印,终身断不开关系。不说拴在一根绳上,背叛的代价也会相当大。

    因是圣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知晓其中问题,也不能擅加更改。高举祖宗之法,抢了侄子皇位的太宗皇帝,更是如此。

    无法更改,不代表没有办法。

    套上几层紧箍咒,多加些为官条件,即能成事。

    先在王府呆满九年,再到地方工作九年,调入京城,先要设法打开局面,又需耗费不少时间。

    拖上十几二十年,同王府的关系自会疏远。

    入京也有学问。

    调入神京自然好,调到南京,纯属于养老。

    安排下这颗棋子,多半已经废了。

    为避免这种情况,钻空子,提前保奏,缩减外放时间,打点吏部更改考绩,屡见不鲜。

    李东阳请旨,严查各王府保奏的长史,涉及大小多个藩王,水会被搅得更混。

    只言罢官免职,查不查背后之人,未有明述。

    天子敕令中不详写,藩王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扰乱朝中视线,掩藏下真实目的,暗中谋划行事,等众人反应过来,要问的事情,该取的口供,早已呈送御前。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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